《穿成老男人的炮灰娇妻》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老男人的炮灰娇妻》作者:冬十四月【完结+番外】 本文简介:宋蓁穿书了,穿成《重生之倾宠》里面女主的恶毒继妹。 穿来时,小说剧情已经进入中高潮,恶毒继妹在爬床男主不成后反遭算计,惹得贵妃姨母对她失望透顶,家族就此放弃了她,准备一碗汤药送她上路,这时候一道懿旨将她指给一个凶名在外的老男人。 老男人吃生肉,喝生血,浑身煞意似修罗转世………还是未来即将造反的大反派。 然而新婚第一晚,宋蓁在见到老男人的第一眼后表示:很棒!她可以! 陆慎奉旨娶了宋蓁,只打算将其随便安置在后院,任其折腾。 新婚第一夜,相貌娇媚,姝色无双的少女刚靠近陆慎,就被他毫不客气的推开了,同时还冷声道:「我幼时受过伤,无能无力。」 后来—— 造金屋,堆玉楼,寻天下珍宝,只为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小剧场: 宋蓁:「侯爷,这是我为您炖的补汤,您趁热喝。」 陆慎:「胡闹,这些东西是能乱吃的?」 ...... 下一刻:「别哭了,已经喝完了。」 最后,一宿没睡的老男人:「那汤偶尔做便好,别太频繁,伤着手……」 美得招摇放肆女主vs口嫌正直体老男人 ps: 1:年龄差,14岁。 2:女主娇滴滴大小姐,好享乐,吃不起苦,可以不喜欢,但不接受人参公鸡。 3:男主前期确实不能行(有原因),女主会给他治「病」。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娇软又惑人,江山所不及 立意:无论身处何地,身处何时,只要积极向上,总能收穫美好 第1章 成亲 京城的腊月,凛凛寒风中裹着冰渣子,冻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冷,也是这时候,宋阁老的嫡次孙女宋二姑娘要出嫁了。 从定亲到成亲,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月,这般仓促,在京中的大家里,也是闻所未闻。 不过这门亲事乃太后亲赐,娶亲的人又是将过而立之年刚班师回朝的煞神靖武侯,大家又觉得理所应当了。 腊月初三这日一早,还不过五更天,阁老府里已是灯火通明,各院中人都在进进出出忙碌着。 「蓁儿,你别怪娘,若是当初你听娘的话,死了心,不再去惦记那不该你惦记的,又何至于害了你自己,还害了你弟弟。」 芳菲苑里,大夫人李氏亲眼看着婆子将一碗汤药给床上一身雪白寝衣的少女灌下,等到婆子退下关上房门后,才上前,抚了抚少女因为挣扎散乱在脸庞的发,低声嘆道。 「靖武侯虽说年纪大些,凶名在外,但他手握重权,就是成王也对他忌惮三分,这满京城,现如今也只有他能护得住你。 你嫁去侯府后,可再不能如以往在府中那般任性了,靖武侯老夫人虽说是你表姑母,这门亲事也是她去向太后求来,才救了你一命,可娘却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这门亲事里,她就没安好心……」 「你嫁过去了,别和她走得太近,要记得她只是你的养婆婆,你的依靠只能是靖武侯,知道吗?」 李氏絮絮说着,宋蓁默默的在旁听,却是一声没吭。 原主是因为亲娘选择维护弟弟和她自己的地位利益放弃了她,才会越发极端,走上绝路。 按原主的性子,她这会儿是听不进大夫人的话的,也不会对大夫人有什么好的回应。 且宋蓁这会儿自己也怅然着,她完全不想说话,原主的结局,很大程度上是她自己作的。 但她却是莫名其妙的窒息死在自家浴室里……等她亲眼看见自己的遗体被火化,她就穿书了。 ……关键是,穿的还是她爸在外面那便宜假私生女写的书! 而她,就是里面专门和女主作对,最后下场悽惨的恶毒继妹…… 这会儿,已经到了小说高.潮部分,女主已经嫁给男主,恶毒继妹不甘心,借着去行宫狩猎陪贵妃姨母之际,铤而走险试图再次爬床男主,却不料算计失败,还撞见了因醉酒走错屋的皇帝。 后来贵妃姨母及时赶到,原身才侥倖逃了出来。 只是这事也让贵妃对她失望透顶,后面虽替她在太后面前遮掩周璇揭过此事,但知道此事的人心里都明白,那已经是贵妃在尽最后的情分。 向来家族为重的宋老夫人知道此事后,立即让人端了汤药来要把她送走,还是太后突然下来一道赐婚懿旨,原主才得保住性命。 只是,这门赐婚表面救了原身一命,实际却是原身更深更难挣脱的深渊。 这都是假私生女为泄私愤,特地给和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安排的绝路。 ……她招谁惹谁了! 想到恶毒女配最后流落暗巷,染上脏病暴毙,还被人弃尸荒野,为恶狗夺食的结局…….宋蓁不禁后背发寒。 她暗自磨了磨牙,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在她爸发现私生女不是他亲生女儿的时候,就应该添一把火,把她也扔非洲挖矿去。 「今后的路,娘再也帮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走下去……你要好好的,收一收自己的脾气,知道吗?」 第2页 李氏见宋蓁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估计她心里恨着,听不进她的话,担心再说多,又刺激到她,便只能作罢,拿帕拭了拭眼角,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有婆子进来为宋蓁梳洗。 宋蓁刚被灌了药,浑身.瘫.软.无力,只能任由婆子婢女折腾,等婢女给她里三层外三层穿好,婆子给她绞面好,通完发梳好再戴好髮饰……宋蓁身上就像是踹了两块石头,浑身沉甸甸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但这会儿也没什么法子,这是古代,女子成亲必须要经歷的,如今她成了恶毒女配宋蓁,又不想再迅速死一次,也只能忍着。 女儿出嫁,按理是由兄长或弟弟背的,但宋府长公子宋冀是女主宋菱的同胞兄长,对原主厌恶不已,早在原主婚礼定下之际,就找藉口出了远门。 而原主自己的亲弟弟宋翊因替原主收买宫中人行事,被贵妃姨母以冒犯之由杖责五十板给以教训,至今还卧在床上养伤,是以今日没人能背宋蓁出门。 于是装扮好的宋蓁,在婆子给她搭上盖头后,就由婢女架着出了门子。 到了门口,也没有所谓送亲接亲的人,宋蓁直接被塞进了花轿。 御赐的婚事,不论私下如何,表面上还是走的公府礼制,红妆十里,绕城一圈,才又从城南去到城北,一路上鲜花满地,鞭炮声响彻街道,让冰天雪地的京城沾了几分热闹。 花轿里,宋蓁却是受罪得狠了,她歪躺在坐塌上,头上的凤冠足有七八斤重,加上花轿颠抖,摇晃不停,还有冷风唿唿灌入,礼乐声鞭炮声也声声直震击向她耳膜。 宋蓁手脚被冻得已经木掉,胃里一阵翻滚的泛酸难受,脑子里也嗡嗡的,头皮阵阵麻疼,太阳穴更是突突跳个不停,似下一刻,脑子就要炸裂开。 就这么一路忍着,也不知过去多久,就在宋蓁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咚」的一声,落轿了……. 宋蓁头受惯性影响撞到榻沿上,眼前又是一阵眩晕,人却是不由舒了一口气。 这时,外面的礼乐声和鞭炮声也暂时停了下来,紧接着,轿帘被打开,一个颇具威压的身影出现在轿边。 「侯爷,二姑娘身子不适,怕是没力气过火盆,还请侯爷准许老身背她一回。」 喜娘略带讨好的声音响起,再听到男人清冷的回了声:「嗯。」 宋蓁被背了起来,入鼻是喜娘身上浓厚的脂粉香和浓烈的头油味儿,熏得宋蓁皱紧了鼻……. 过完火盆,喜娘就将宋蓁放了下来,只是宋蓁被灌过药,腿酸软无力,根本站不稳,喜娘就继续掺着她过去拜堂。 宋蓁头上覆着盖头,眼前一片红,也瞧不清什么,只能感觉到大厅不似她想的那般热闹,挺静的,也没听到什么交头接耳声。 不过她也来不及想这些,没一会儿礼官就开始唱拜天地的话词了。 宋蓁努力回忆着原主记忆里见过的拜堂样子,再在喜娘帮助下,算是没出什么差错。 拜完堂,宋蓁由喜娘掺着进了婚房,到这会儿,宋蓁已是被折腾得没有一丝气力,坐都有些坐不稳,她不由将头靠到床头上,身子也倚了过去。 「二姑娘 ,这可不是在府上,您还是多注意些。」 喜娘见宋蓁歪靠在床头,没有半点世家女规矩的模样,脸色一沉,眉头微拧,出声提醒道,大约实在看不过去,她又上前伸手将宋蓁拖了起来。 「您如今可不比从前,老夫人说了,您若是再想不开犯下什么错事,那这世间,可再没有宋二姑娘这么个人了……」 宋蓁没吭声,她没力气,也懒得回,她一贯懒得为不相干的人浪费心神,今日一过,这喜娘就要回府去復命,以后见都不会见到,没什么好理会的。 喜娘见宋蓁不出声,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又想到之前在府里听说的,到底没敢发作,扭身出去了。 「你们俩警醒些,可别忘了之前跟着二姑娘那些人的下场。」 喜娘骂咧咧的走了,留下门口的两个婢女脸色难看的立在原地,大概太怕出事,其中一个婢女在关门的时候,还特地掀开厚毡往屋内瞧了瞧,透过屏风见宋蓁动也没动的坐在床沿,这才小心的阖上门。 听见关门声,宋蓁轻吐口气,她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床上。 她现在没力气,人还饿的厉害,从昨夜到现在没进过食不说,之前几日她就没吃饱过。 没法子,她穿来时,原身正闹着绝食,为了保持人设,不被人察觉到这躯壳换了魂,她每日只能偷偷吃那么一点吃食,实在饿得难受,就勐灌茶水。 这对一向喜爱美食,绝不亏待自己肚子的宋蓁来说,是极痛苦的事,但为了活着,宋蓁也只能忍。 只是宋蓁能忍,这具身体的胃却忍不了,绝食伤胃,这具身体本身就有严重的胃病,稍微饿下或者饮食不规律胃里就绞痛难忍。 宋蓁已经记不清这是她到这里后第几次胃绞痛。 宋蓁伸手按了按胃,又无意中摸到床上一颗花生,这才想起婚床上一般都会撒满花生桂圆一类的,她心里一喜,赶紧剥了一颗放嘴里。 接连吃掉快一把花生,一把桂圆,宋蓁才感觉到胃缓和了些,不再那么疼,就是喉咙发干得快要喷火。 但她连掀盖头都觉得累得慌,根本提不起力去找水喝,正要张嘴唤屋外的婢女,屋外突然传来声响还有婢女慌张请安的声音:「侯爷。」 第3页 侯爷?! 怎么过来得这么快,不是要宴宾客? 宋蓁勐的一惊,人倏地坐直了,脑子里浮现出原身在被宫人送回府时恍然撞见的场景,男人威坐在马上,浑身血污,满脸染血胡茬,煞意满盛的骇人模样。 再想到书里的描述和原身听到的靖武侯吃生肉,喝生血,杀人不眨眼,以至于遭了天罚少年便生老相的那些传闻…… 宋蓁不由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的在床上抓了一颗花生捏着。 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男人沉稳矫健的步伐声就似鼓点一下又一下敲击在宋蓁心上。 不知是门开过风透进来的原因,还是男人自带的凛冽气场,宋蓁突然感觉周围冷飕飕的,嵴背阵阵发凉,她下意识的绷直了脚尖,连唿吸都放轻下来。 近了,更近了……. 随着男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宋蓁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手指扣刮花生的力道越发重。 突然,头上一轻,盖头被拿开,眼前亮起来。 宋蓁下意识抬眼,却是嘎哒一声,手指捏破了手里的花生,人也瞬间愣住。 眼前的人身材挺拔高大,周身气势冷肃凛冽,一身大红绣雄狮吉服,满头灰发由玉冠束起,长身玉立,颜如冠玉,就似从古画中走出的人物。 陌上人间玉,公子是绝色! 宋蓁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宋蓁爱颜,其中又尤爱古装美男,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 她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类的古人物画,曾经为了看尽美男,还缠着她爸给她开了一个娱乐公司,投资的也大都是一些古代ip。 宋蓁自认阅遍美男,如今却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血槽清空,胸腔里的心脏都快迸跳出来的感觉。 男人周身的每一寸,似乎都贴合着宋蓁喜爱的模样形成。 圆领婚袍没能遮盖住的极具性感的喉结,仔细一看,那喉结上还有一颗小痣,随着喉结的滚动,那颗痣也似活了似的动起来,让人看着就忍不住伸手去抚下。 喉结往上,是稜角分明的轮廓,似被精雕细琢过,一棱一角,增之一分太多,减之一分太少……五官深邃又清晰,高鼻深眸,双目黑漆如潭,一眼对上,就让人忍不住深陷进去,一张唇不厚不薄,唇形也是宋蓁极爱的形状,性感又微内敛。 若真要找和传闻符合,象徵男人老态的地方,大概就是他那头不同于常人的白灰色发了。 但在见惯了现代各式染髮的宋蓁看来,这样的发色在这张脸上,只会让她觉得惊艷。 宋蓁艰难的吞掉嘴里残留的花生沫,紧张感和窒息感从胸腔上升到喉咙,一时间都忘记了反应。 她下意识的想到:这就是她嫁的男人…… 她似乎赚到了? 该感谢上天给她发了个美男老公? 陆慎掀开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姝丽无双的脸,乌髮雪颜,瓷肌玉肤,美得张扬肆意,勾魂夺魄。 然而下一刻四目相对,毫不意外就在那双潋滟水眸里看到了愕然惊怔,是他多年来见惯的,别人初见他便被吓到的模样。 想到前两日收到的有关宋蓁宁死不嫁的消息,以及宫里特地令人来为他修整仪容的事……他眉梢微敛,移开眼淡声道:「既然这门婚事二姑娘不愿,今后本侯不会踏足内院。」 宋蓁:「??」 什么不愿,她明明很愿! 第2章 今晚,还回来吗 今后不再踏进内院? 什么鬼!为什么会这样? 宋蓁一时有些发懵,从陆慎进屋,她既没有像原身那样直接掀开帕子,又没有大吼大闹,寻死觅活说不愿意……为什么他还是似书里那样,说出这样一句话? 难道,剧情是不可抗拒更改的?? 那岂不是不论她怎么做,最后都会落得原身那样的悲惨结局…… 不行! 她一定要这男人收回这句话! ……「侯爷!」 宋蓁回过神,见陆慎已经离她有了几步远了,一时着急,赶紧站起身要去拉他,却因为被灌了药的缘故,双腿无力,脚下一软,就往前扑去…… 这一扑,正好砸在陆慎背上,常年在外征战的人,身体早练得似铁骨一般,宋蓁砸上去,眼泪都砸了出来,头也被砸懵了,本就晕眩的头这下更晕了,趴在陆慎背上好一会儿没缓过来。 陆慎一贯厌恶别人碰触,宋蓁骤然砸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要将人甩出去,但不知想到什么,他又生生忍了,收回了手。 「可趴够了?」 语气平平,却无端给人感到一股寒彻入骨的刺感,宋蓁瞬间就清醒过来,慌忙直起身后退两步,最后手撑着床柱靠在了床沿边。 陆慎转过身,看着宋蓁靠着床柱还忍不住两腿打颤的样子,眉峰微压:「二姑娘还有何事?」 「能先劳烦侯爷替我倒杯水吗?」宋蓁抿了抿唇,没有直接回陆慎,只抬头看向他请求道。 陆慎抬眼,见宋蓁透白的脸上不带半点血色,唇色也发绀泛白,还干裂出了细细的血缝,他终是没拒绝,转身出了内室。 宋蓁见他出去,心又提了起来,眼睛透过屏风紧紧的盯着外面的动静。 片刻后,见他端着茶盏进来,她才略松了一口气。 …… 「多谢侯爷。」宋蓁双手接过茶盏,顺势坐回了床榻上,轻抿了口。 第4页 茶水已经凉了,还有些泛苦,宋蓁一向喜甜,对咖啡,茶一类避之不及,这会儿喝进嘴里,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在这茶水瞬间缓解了她的渴,宋蓁忍了忍,还是将一盏茶喝完了。 「二姑娘可还有事?」陆慎扫了眼宋蓁手里已经喝干的茶盏,淡声问道。 「恩,是。」 宋蓁一愣,随即点了点脑袋,将茶盏放置在一边矮塌上,看向陆慎认真道:「我没有不愿嫁给侯爷,也希望侯爷别再说什么不再踏入内院的话了。」 话音一落,宋蓁就发现陆慎看着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宋蓁指尖微抖,她拽了拽袖子,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我与侯爷既已拜堂成了亲,那便是夫妻了……」 「既是夫妻,又是懿旨赐下的婚事,那自然是要过一辈子的…..侯爷又怎么能不踏入内院呢。」 宋蓁说着,声音不自觉就变得小了,耳根还有些发热。 虽然宋蓁自来追求者多,还有跑来自荐枕席的各类小鲜肉,可因为家里奶奶管教严厉,浪.盪子老爸还经常身心实践的给她展示男人的种种劣根性,给她看一大沓追求她的男性的各种目的或缺点的资料,宋蓁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这下突然越过谈恋爱,拜堂成了亲,有了夫君,宋蓁难免的感到不适。 如今还要若无其事的和她这刚见面的夫君普及夫妻间事和责任,宋蓁心里的不自在就更甚了。 宋蓁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微烫的耳尖,感觉到耳尖上的热意渐缓,才放下手看向陆慎,小声说道:「侯爷应该是要去宴宾客吧,您去吧,我等您回来……」 「二姑娘说的愿意,是指你前几日还在为拒婚绝食,还是半个月前为逃婚,跳窗擦伤了腿?」陆慎转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声,落在宋蓁脸上的视线里却透出一股如芒在背的冷来。 …….宋蓁脸色微僵,她拽着宽袖的细白手指轻捻了捻,「可我到底嫁过来了,而侯爷也娶了我,难道不是吗?」 「凭侯爷的身份,侯爷答应娶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我的那些不堪过去才是。」宋蓁说到这里,又抬头望向了陆慎:「既然当初侯爷没有因此拒婚,现在又何必旧事重提呢。」 陆慎听了,神色依然淡淡,只看着宋蓁说了句:「二姑娘倒是和传闻的很不一样。」 「传闻又怎么当得了真。」 宋蓁不假思索的回道,随即又看向陆慎,语气略显轻松:\"侯爷在传闻中,还是令满京城女子乃至小儿都害怕啼哭的存在呢。\" 「还有传闻说侯爷又老又丑,兇恶又吓人,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人……」 宋蓁说到这里,还望着陆慎笑了笑:「分明比京城第一公子还俊美。」 京城第一公子,是季次辅家的大公子,季宴,以惊才绝绝,仙姿出尘闻名于京城。 宋蓁之所以对其有印象,一是因为原身在彻底爱上成王前曾心动于他,二则是因为,这季宴是书里的第一男配,为女主痴守了半生的男人。 不过宋蓁将原身记忆里的季宴翻出来和陆慎一对比,还是觉得,陆慎更令她惊艷心悸一些。 宋蓁想着,唇角的笑又放大了些。 「俊美?」 陆慎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他唇角轻勾了勾,眸里却是不含半点温度:"倒是难为二姑娘了,说出这话。" ???她说的实话啊…… 宋蓁看着面前突然冷意外显的男人,懵了懵,她完全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难道他不喜欢人夸他? 宋蓁莫名其妙,随即视线落在陆慎头顶后,双眸瞬间睁大。 ……要完! 宋蓁恨不得咬自己一口。 她怎么就忘了,这里不是现代,在这里,华发早生,是极不正常的,是被人视为邪祟,丑陋的对象。 原身记忆里听到的那些关于对靖武侯的,鄙夷最多的,不也是他华发早生,天生老相又嗜杀成.性。 如今,她竟在他面前夸他俊美,还用季宴和他比,简直是——不知死活。 "那个……" "本侯还有事,二姑娘自便。" 宋蓁正打算解释,陆慎却兀然打断了她,转身就要朝外走。 「等等!」见陆慎又要走,宋蓁赶紧拽住了陆慎的衣袖:「您先别走。」 「还有何事?」 陆慎看着拽着他宽袖的那双细白的手,到底没有甩袖拂开,只声音又冷了几分。 察觉到他的冷漠和不耐烦,宋蓁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瞬问道:「您……您今晚还回来吗?」 今晚,还回来吗? 当初他接下圣旨,一是为还人情,应人所託,二是,左右都要被赐婚,娶谁并没有什么不同,娶了宋蓁还能解决许多潜在麻烦。 且彼此都不愿,他将人娶进门,只需要给她一个身份,一个相对安逸的角落,不会对他有半点妨碍。 如今宋蓁不知为何突然转变态度,但他并不想轻易改变原本的计划。 陆慎犹豫一瞬,就要回宋蓁,谁知宋蓁突然出声了:「我们的婚事到底是圣上赐下的,今晚又是新婚之夜……若是可以,今晚侯爷能回来歇息吗?」 像是担心陆慎还开口拒绝,宋蓁反覆的揉搓着手指,犹豫了会儿垂下眼又道:「我知道我声名不好,侯爷娶我也不过是因一道圣旨,就今晚,行吗?」 第5页 「若侯爷实在不想和我……我可以……」 她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可闻,仔细一听,似乎还能从那吶吶的声线里感受到难堪和细微的涩然哽咽。 陆慎一贯淡漠,旁人轻易无法动摇他的决定,可如今他听着宋蓁的话,竟忽然有种若是他今晚不回来,他就是个不负责的负心汉的错觉。 沉默片刻,陆慎打断了宋蓁低低的话语:「本侯知道了,本侯既娶了你,你也没有不愿,便不会做令你难堪之事。」 …… 宋蓁:这男人,她真的可以! 第3章 寝衣与凝露 「真的?你会回来?」 宋蓁勐的抬眼看向陆慎,潋滟水眸里波光盈盈,似漫天的星光在闪耀。 陆慎看着,不由微晃了晃神,他撇开眼,说道:「宾客还没散,我去趟前院,你可以先歇息,不必等我。」 宋蓁得到准确答覆,高兴的抿唇笑起来,又赶紧道:「没事的,我不累,你去忙吧,我…我等你!」 说到这里,她感觉脸有些热,想了想,又低下头小声补充了一句:「合卺酒还没喝呢。」 陆慎闻言,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步履比来时还要快些,很快消失在内室。 宋蓁却是高兴得不行,陆慎答应了会回来,说明剧情是可以扭转的。 至少,今晚的小破局面,就被她扭转了一半。 心情愉悦,宋蓁精气神都恢復了几分,又出声唤了门外守着的两个婢女进屋。 「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拿点进来,再让人把热水送来,我要梳洗。」 「是,婢子这就去。」 听到宋蓁的吩咐,其中一个圆脸婢女飞快起身退了出去,留下一个瘦脸婢女立在原地一脸的懊恼与愤懑不平。 早在原身在宫中闯下大祸时,原身身边的贴身婢女就被家族杖毙了,后来原身又闹出跳窗逃婚一类的事,老夫人发怒,原身院子里的一众婢女也被灌了药发卖了,只派了几个婆子守在院子里。 这两个婢女,还是宋蓁临要出嫁,大夫人才将自己院子的洒扫丫头提上来做了宋蓁的陪嫁婢女,袭了原身原本贴身婢女的名,圆脸的唤青霜,瘦脸的唤黛色。 书里面,由于原身的不断作死,黛色最后背叛她,成了寇氏监视原身的眼睛。 后来黛色和陆慎侄子陆玦的小厮相恋,又背叛了寇氏,转而听命于陆玦。 替陆玦给原身传信,送礼,打掩护。 最后原身和陆玦偷.情被发现,黛色被陆慎一剑毙命了。 至于青霜,书里对她的描述不多,大都处于隐形状态,在原身被休出府,又沦落暗巷后,就没有了下文。 宋蓁这几日也算是把这两个婢女的性子摸清了几分。 青霜是个直性子也是急性子,也不爱动什么脑子,几乎是听到吩咐就行动的主。 黛色呢,不管让她干什么,都要先想下这件事对她有没有好处,或者有没有不利的,心眼也小。 在如今宋蓁前途不明朗的情况下,黛色是不愿和宋蓁亲近的,怕宋蓁莫名其妙发怒,也怕被宋蓁连累了。 宋蓁也不在意,她连这两人身契都还没握到手里,就当请了个临时工,只要目前能使唤动就行。 是以,宋蓁全当没看到黛色难看的脸色,又若无其事的吩咐她:「过来替我把发散开吧。」 「是。」 听到宋蓁的吩咐,黛色回过了神,垂下眼往宋蓁身边去了。 黛色手还算巧,没多少时间就将宋蓁头上戴着的凤冠取了下来,又替她散开发,拿了玉梳小心顺着。 等发顺好,青霜也将热食端了进来,连热水也准备好了。 宋蓁这时候饿过头了,吃东西倒也不太急了,慢条斯理用过吃食,便让人扶着她去了盥洗室。 挨饿受冻后泡进水温适宜,铺满花瓣的浴桶中,宋蓁浑身总算舒服了些,虽说周身还是没气力,却也恢復了些精神,心情更是舒畅至极。 只是等她泡完澡,伸手取过黛色放在屏风处的衣裳后,宋蓁原本因心情放松微勾的唇角顿时僵住了。 一件大红绣并蒂莲的小衣,用的是鲛纱材质,极薄极轻,比她现代见识的某些防晒衣还要透,几根带子细得似乎一扯就能断。 再看一旁悬挂着的外衫,和手上的小衣材质如出一折,款式也十分的——大胆,半挂式的露肩薄披,几乎立马可以想像到穿在身上会是一副怎样的香.艷.场景。 宋蓁把手上的小衣放回去,她直起身,打算去拿她原本穿的那件小衣,却勐然想起方才黛色进内送衣物时,顺手将其拿了出去。 宋蓁坐回浴桶里,抬手按了按额角,又朝外唤了声:「来人。」 很快,门口就传来动静,是青霜:「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重新取套寝衣来。」 「是。」 青霜很快就重新取了一套寝衣进来。 宋蓁接过寝衣,看着比方才那套还要香.艷.露.骨的薄衫,脸色沉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青霜见宋蓁发火,一时有些慌,她忙跪到了地上:「婢子,婢子也不清楚,婢子当时收拾的衣裳不是这些……」 「黛色!」宋蓁朝外喊了一声。 一直在外磨磨蹭蹭观望的黛色心里一跳,她咬咬唇,终是走进了盥洗室。 第6页 「是,是大夫人吩咐的。」 「大夫人说,侯爷是您今后的依靠,希望姑娘能理解她的苦心。」 「艹!」 宋蓁忍不住想暴粗口,她捏着手里的衣裳,恨不得将它扔出去,但今晚她一定不能发火,闹起来,不然她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许久,宋蓁吐了口气,冷声道:「你们先出去。」 本以为会迎来一场怒火,却没想宋蓁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这事,黛色不由愣了愣,随即欣喜的立马应声和清霜一起出去了。 等到两人出去,宋蓁才起了身,擦干周身的水,穿上了那两件薄薄的衣裳。 她低头看了眼,薄衫很合身,合身到恰到好处,好在的是胸前的绣花能遮挡些,只要不大幅度动作,还能稳一稳。 宋蓁又深吸了口气,再次自我心里安慰了一番,才扶着屏风往外去。 她现在还是没什么力,但比起之前也算好了些,至少能撑着能走出盥洗室了。 美人出浴,又穿着清凉,真真的是一场视觉震撼,上等骨瓷似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裊娜的身姿若隐若现的包裹在薄纱里,未散尽的水雾凝在不施粉黛的精緻脸庞上,给人一种朦胧感,既仙.又.欲。 饶是黛色本来对宋蓁百般看不上眼,此时也呆了一瞬。 她不由想,或许她不用再让她娘想法子给她找别的出路了,只要二姑娘想通了,她的未来不会比大姑娘差…… 宋蓁见黛色盯着她发怔的样子,宋蓁脸色又黑了黑,瞥眼看见一旁衣架上放置着她之间脱下的嫁衣外披,她立刻过去取下来裹在了身上。 黛色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垂下眼上前扶住了宋蓁。 黛色扶着宋蓁到了妆奁前坐下,就开始用帕子给她细细绞发。 宋蓁发量浓密,也长,一头青丝已经及腰,打理起来并不容易,好在黛色动作快,绞发烘发都有一手,等清霜打理好盥洗室,去拎了两桶热水进盥洗室备用后,宋蓁满头的湿发已经半干了。 之后黛色又拿了玉梳为宋蓁通发,等宋蓁满头乌髮恢復了以往的柔顺蓬松,她才停了手,转身去了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红木雕花小盒,犹豫了下开口道: 「姑娘,这是驻颜阁新出的护.体.露,是夫人特地令人排了好几个时辰买来的,说是嫩肤效果极好,婢子给您抹上?」 宋蓁不喜欢人碰她,她瞥了眼盒子,又见青霜已经将床铺好,便淡淡道:「放那儿吧,晚些我自己抹,你和青霜先下去吧。」 「对了,明日的早食,早些让厨房准备好,我用过后再去敬茶。」 书里面,原主第二日可是被刁难的整日滴水未尽,最后昏倒了的。 宋蓁从来就不愿委屈自己,自然要吃饱喝足了才去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黛色闻言,眼里闪过几分挣扎,她咬了咬唇,又看了下盒子,到底还是把盒子放到了妆奁边,和清霜一同退了出去。 屋内静下来,宋蓁抬眼看向银镜里的人,熟悉又陌生。 虽说原主是私.生女为泄愤宋蓁写的人物,可她的样貌实际和宋蓁的并不太像。 但说不像,又好像确实是宋蓁的五官,只是眼睛变得更媚了些,鼻樑更挺了,唇色似乎也更艷了,总之就是褪去了原本的青涩干净,不再是仙气十足那一挂,美得放肆招摇,妖冶.魅.惑。宋蓁心里有点堵,也不是不喜欢这样一张脸,毕竟她以前还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性感些。 她就是觉得,她的过去像是被抹杀了,真的已经逝去。 不过宋蓁也没在这上面伤感多久,毕竟多想没用,面对当下是正经。 宋蓁按下银镜,视线最终移到了妆奁边的小木盒上。 红木雕花的小木盒,用得是上等的工艺,看着看着,那上面雕刻的花竟像是下一刻就会活过来。 宋蓁拿过木盒打开,里面装着一个精緻小巧的玉色瓷瓶,和原主记忆里的护.体.露瓶子一致。 宋蓁伸手拿起,拔掉上面的木塞,一股淡淡的清香散散出来,不腻,还挺好闻,宋蓁觉得挺新奇,原来古代也有护肤品,不过这么小小的一瓶,能用多久,按宋蓁以往的用法,估计能用三次都不错了。 这样想着,宋蓁又倒了一点在手背上,入手清凉,呈凝露状,细细抹开,很快就被吸收了。 本就盈白的手背此时散着淡淡的光泽,似乎变得更剔透白嫩。 宋蓁是个爱美的,爱美之人,就有那么一两个小爱好,爱收集囤积护肤品就是宋蓁的爱好之一。 因此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她双眸都亮了亮,这时候的东西总不能有什么激素的,还能有这般奇效,看来某些野史说的是真的,古代的养颜方子绝对不差。 宋蓁把凝露又倒了些出来,抹到了脖子上,抹完后她还觉得不够,干脆站起身,解了外披,倒出凝露,往身上抹。 宋蓁一向过得精细,对护肤一事重视到有些痴的地步,涂抹,打圈,让凝露完全吸收,不放过任何一块儿肌肤。 宋蓁专注得不行,连外界的声音都忽视了,直到她抹完了身上,抬起腿要抹大腿时,无意间一瞥,就见陆慎立在屏风处,视线恰好落在她白得晃眼的腿上…… 宋蓁:「!」 第4章 同房 「你,你回来啦。」 「宾客都走了吗?」 第7页 短暂的懵怔后,宋蓁迅速捞过一旁放置的外披,胡乱的往身上套。 此时她整个人就似被扔进热锅里煮烫过,心扑腾扑腾的上下窜跳,全身都臊得在发热,脸更似充血一样的红透了,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 陆慎早在宋蓁和他四目相对时就迅速移开了眼,人侧身站着,他脸上神色看起来依然淡然,只又习惯性的捻起拇指上的扳指,听到宋蓁糯糯的问语,他手指微顿,也没去看宋蓁,只淡淡回了声:「嗯。」 「您喝酒了?需要让人准备醒酒汤吗?」为了缓解尴尬,宋蓁硬着头皮找起了话说。 「不必,并没有喝多少。」 「哦……」 尴尬,感觉这天快要聊不下去了,宋蓁裹着身上的外披,绞尽脑汁的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要先梳洗吗?盥洗室还有热水。」 「……您的衣物放在哪?需要我帮你拿吗? 「不必,」陆慎这时终于转头看了宋蓁一眼,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他抬脚往盥洗室去:「你先歇息,不必等我。」 看着他进了盥洗室,宋蓁才算松了口气,她去到床边坐下,想躺下休息,又担心自己这样做会让陆慎认为她对他不重视,失礼。 可就让她穿成这样等陆慎出来……会不会太不矜持,主动了点? 他万一觉得她是轻浮的女子怎么办? 哎呀!真烦人! 宋蓁仰躺到床上,轻吐了口气,要不先睡吧,他不也主动说了让她先睡嘛。 可是,看那男人回来得不情不愿的样子,她若是不主动,她今后可能就和守活寡没两样了,兴许没多久就被他忘记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别怀疑,肯定会! 人女主宋菱前世就是那遭遇,因为太紧张,见到陆慎就抖,最后洞房没洞成,陆慎也很少再回到内宅,后来便远赴边关一年回来一次。 男主人在外久不归,恶毒养婆婆找不到泄愤对象,便将所有苗头对准了她,宋菱成婚那三年过得极为艰难困苦。 等到最后陆慎造反,她得到一封休书,因为怨恨他对她的忽视冷待,她没要他给她留下的人手宅院,拿着休书嫁妆回了宋府,却不想竟被亲生父亲给亲手勒死了…… 说来,宋菱的便宜父亲,现在也是她的了……宋蓁一个激灵,瞬间就精神了。 矜持是什么?矜持能和命相比嘛,能和舒心爽意的自在生活比吗? 宋蓁给自己鼓着劲,又起身去屏风外把桌上的酒拿了进来,倒了两杯,摆在矮桌上。 于是陆慎出来,就见少女裹着大红外披端坐在床上,满头乌髮顺披在后,头微垂着,露出细白的一节颈子和皎好精緻的侧颜,边上摆着酒盘,银制酒盏里已经倒满了酒。 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沖他勾唇浅笑道:「洗好了?」 「嗯。」 陆慎犹豫片刻,抬脚朝宋蓁走了过去。 明明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心里建设,可随着陆慎的逐步靠近,宋蓁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慌乱跳动起来,拽着衣角的手紧了又紧。 「时辰不早了,歇息吧。」陆慎走到她面前,迳自说道。 「哦,好……」 宋蓁慌乱的应了声,就要拖鞋上床,又瞥见矮塌上的酒,她动作一顿,心头一个咯噔。 酒摆放的这么明显,他不可能没看到,可却半点反应也没有,他果然没打算接纳她,把她当妻子看待。 那不行! 宋蓁深吸口气,抬起脸又沖陆慎羞涩的笑了笑:「酒我已经倒好了,听说…合卺酒有永不分离,同甘共苦之意,不知侯爷可愿与我共饮……」 怕他拒绝,宋蓁干脆起身端起那两杯酒盏,把其中一杯递到了他面前。 陆慎看了眼递到面前来的酒,又看向宋蓁,目光里含带着几分审视。 宋蓁端着酒盏,仰头望着他,莹润细緻的脸因为羞意晕着淡淡的粉,水眸清澈,里面的期待忐忑清晰可见。 她是真打算和他好好过日子 短短时日一个人的变化为何能如此天差地别…… 宋蓁见他不接,还盯着她一脸探究的样子,心里有些撑不住的忐忑起来,她捏着酒盏的手微紧,脸上也出现了几分失落:「侯爷可是不愿?」 「既然侯爷不愿,当初为何又要接下圣旨?自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侯爷不愿接纳我,那这世间还哪有我的安生之处……」 宋蓁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这下她是真委屈了。 虽然她自幼就没了妈,可因为她是花心老爸满心期待,不惜放弃花丛得来的孩子,自来她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大的,要什么就有什么,她说不要后妈,她爸就再没将外面那些人带到过人前。 可以说除了遭算计闹出的假私生女一事,她爸就没让她失望过。 这是她第一次费尽心思的讨好一个人,结果却热脸贴人冷屁股,不得半点好。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这么惨! 穿进这么一本书里,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个女主前世的结局或者书里原身的结局。 宋蓁越想越难受,抽泣声渐渐大了起来,陆慎听了,眉心微皱:「别哭了。」 就要哭,还不许人委屈了是不是! 宋蓁不理他,把酒盏往他手里一塞,径直坐床上继续哭起来。 第8页 陆慎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女子在他面前敢这样大胆,使小性子,还不怕他的…… 垂眸看了眼被酒打湿了的手,他嘴角微动,最终忍耐道:「本侯没说不愿。」 宋蓁抽泣声微停,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那您方才为何不接酒?」 陆慎没回她,只将手里的酒盏递过去,冷硬的问道:「还饮吗?」 当然要……. 宋蓁抿着唇,接过了酒盏。 陆慎见她接过,没再说什么,举起酒盏将里面还没洒完的酒一饮而尽。 宋蓁见他就这么喝了,愣了愣,但她知道适可而止,也没多说什么,也将就着这么喝了。 「你睡内侧还是外侧?」陆慎把酒盘端出去,再进来就看着宋蓁道。 …….「内侧吧。」宋蓁紧了紧身上的外披,不自在的回道。 随即,又脱了鞋往床里去,拉过被子盖着躺下。 陆慎见她躺下,又去了壁橱边,打开柜门,却见里面花花绿绿的衣衫挂了一柜,里面还有女子贴身穿的小衣。 薄薄的一片,上面还绣着各色花样,和方才他进来时看到的相差无几……不,还是她穿着的要更…薄一些。 「砰」的一声,他赶紧阖上了柜门。 「要找什么吗?」听到动静,宋蓁撑起身,问他。 「没找什么。」 陆慎反覆捻着拇指的扳指,回了声,顿了会儿,才转身回到床边,解掉身上的外披,在外侧躺下后就闭上了眼。 「你不盖被子吗?」宋蓁瞪着背对她侧躺着,有意和她保持距离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平缓心绪温声问他道。 「不必。」 ……. 就你身强力壮。 宋蓁暗自吐槽一声,手上却将盖着的锦被拽了部分过去搭在他身上:「还是盖着吧,屋内虽说燃了地龙,但冬夜不盖被子还是容易着凉的……」 陆慎察觉到身上的重量,睁开眼,看着垂在身前的大红锦被,犹豫片刻,到底没有掀开拒绝,只道:「睡吧。」 「哦。」 宋蓁见陆慎没有半点和她亲近的意思,不由有些泄气,她自觉已经够主动了,宋氏皇太女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再继续没底线的主动了。 还是慢慢来吧。 宋蓁暗自嘆息一声,躺回去闭上眼打算睡觉了。 只是宋蓁明明已经很累很想休息了,大脑却还是一点也睡不着,反而越发清醒,屋内红烛照耀的昏黄亮光,身边躺着的男人……都让她精神绷紧。 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实在难过,宋蓁躺着也不踏实,悄悄侧了好几次身子。 或许,是屋子太亮了……灯熄了,她能自在些。 宋蓁有些烦躁的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大红帐幔,勉强的得出一个结论。 于是,宋蓁又把目光投向了身边闭着眼也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的男人,试探着小心的唤了声:「侯爷?」 「何事?」陆慎睁开眼,目光清明。 「那个……灯烛燃着,我有些睡不着。」 「要灭了?」 新婚之夜的红烛,也意味着夫妻能够白首长久,加上还带着些奋战到天明的意味,是以按照习俗,都是让它自然燃尽的。 宋蓁虽不信这些,但在陆慎这么问了她后,她还是犹豫了。 「要不,还是……」宋蓁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到噗的一声,随即屋内瞬间就暗下来。 ……宋蓁。 屋内彻底陷入黑暗,除了偶尔有风打在窗户的声响,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加上旁边的人丝毫没有要做什么甚至刻意隐匿了存在,宋蓁心绪逐渐平静,渐渐的她眼皮开始发沉。 不知过了多久,宋蓁意识慢慢模煳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浑身都在发热,喉咙也一阵阵的发干……就似忽然被置放在蒸炉里,整个人被炙烤着,烘蒸着,滚滚热气自身体的每一丝毛孔里轰散而出。 片刻后,宋蓁身上就开始冒汗,她忍不住把被子掀开了些,又把身上的披风解开了。 但她做的这些却丝毫没有缓解她的难受,反而因为她散开了被子,一股似幽兰的馨香自她身上氲散在空气里,缕缕缠绕,香意愈浓……让她愈发难受。 喉头越发干渴,让她心头慌悸,急切的想要些什么,她开始本能的想找点什么冰凉的东西靠靠。 就在宋蓁焦躁难安的时候,手臂刚好就碰到了身边的陆慎,肌肤相触,就似干涸许久的娇花遇到甘露,宋蓁心头的慌悸突然就找到了源头,让她本能的去靠近汲取。 于是,热得迷煳的宋蓁整个人都往那清凉.处.贴.了过去…… 第5章 大意了 「二姑娘,本侯幼时受过伤,无能为力。」 就在宋蓁要贴上陆慎的时候,陆慎却是身子往后移,陡然捏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热,我难受。」 宋蓁这会儿就似酒醉到已经意识模煳的人,她有朦胧的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可她的难受已经彻底占据她,陆慎的话她没听懂,也顾不得去理解,她只是本能的说着自己的难受,去靠近让自己舒服的人。 陆慎这些年,经歷过太多想给他塞人的各种手段,听到宋蓁的话,哪里还能不知道情况。 他拧了拧眉,起身去重新点了红烛,烛火燃起。 陆慎当即朝宋蓁望去,只见床上的少女正无意识的蹭着身边的大红锦被,她身上披着的纱衣带子已经散开,裸.在外的肌肤欺霜赛雪的白,裊娜的身段在纱衣下若隐若现,一双氲满雾意的潋滟眸子茫然张望过来,无端的魅人勾魂,叫人心悸! 第9页 陆慎唿吸一重,腹.部一股.热.意不受控制的掀起,他赶紧背过了身。 陆慎十五岁进军营歷练,十七受封大将军,十八袭爵成一品侯,到如今已经十几载,他遇到过无数自荐枕席或妄图对他用龌龊手段的,他大都直接将人一剑毙命,或一脚把人踹出去。 可现在遇到宋蓁,这个已经和他拜堂成亲的妻子…….他却无论如何不能那样做。 但让他和她就这样圆房……. 陆慎抬手按了按额角,清冷的眸里罕见的有了几分躁意。 「嗯……」 不过一会儿,宋蓁身上的热.意.就似海浪一般,汹.涌,一阵高过一阵,她开始受不了,胡乱的去咬自己的手指,试图克制自己,缓解一些痛苦。 听到她的动静,陆慎深吸口气,转身目不斜视的去到了床边,就着宋蓁之前解掉的披风,将人打横抱起,就要往盥洗室去。 而宋蓁接触到陆慎,就似鱼儿接触到水一般,她当即一把环住了陆慎,嘴.凑上去,落在他.喉.结上。 就像触电一般,柔软又微湿.热的触.感瞬间直窜陆慎心脏,带去一阵酥.麻.痒.意。 他浑身一僵,当即就要把宋蓁扒开扔回床上…… 这时候宋蓁迷迷煳煳的也意识到了自己大概发生了什么,她心里不是不怒的。 毕竟她可以主动,却并不想自己的第一次是被算计的。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她不是能让自己受苦的人,也忍受不了那噬.骨.钻心的折磨,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是以,察觉到陆慎的躲避要逃,大小姐平生撒娇的嗲劲也尽数使出来了。 她死死的抱着陆慎,还本能的攀住他腰,头更是不安分的往他脖颈蹭。 「难受,别丢下我,你帮我下好不好,求你了……嗯?」 一个求字,自那把吴侬软语的嗓子里发出,直嚷得人心瘫.软.成了一团,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都好。 娇.软的身躯毫无防备的赖在人怀里,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也是勾.人至极。 偏偏她还凭着本能的什么都做了……乞怜,乞爱,全身心的想要交付,让人无法抵.抗。 须臾,陆慎捏着宋蓁颈子拉开她的头,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脸上,此时的她两颊绯红,蕴着春.水般的眸子半眯起,娇艷欲滴的檀.口微微张合,就似没有得到满足的小猫,正似嗔似.怒的娇.哼.着。 陆慎眸光渐暗,他圈着她的手臂缓缓收紧,捏着她颈子的手慢慢松开,轻抬起她下颌,指腹似不经意的碾过她娇妍的唇.珠…… 陆慎常年习武,指腹凝着厚茧,轻碾过去,粉.嫩的唇.瓣霎时嫣红似血,陆慎瞧着,眸底的暗色起浮不定。 俄顷,他停下手,低下了头,渐渐的,他高挺的鼻樑紧贴着宋蓁的精緻小巧的鼻周,两道.炙.热的唿吸交织纠.缠…… 忽然,他不知想到什么,勐地移开了脸,他抬起头,眉间带着几分戾气,随即手一动,将怀里的女人夹在腋.下,大步进了盥洗室。 到了盥洗室,之前陆慎沐浴的浴桶并没有收拾,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却是正好适合宋蓁。 陆慎毫不犹豫就将宋蓁扔了进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宋蓁中的东西并不简单,泡过冷水的宋蓁在短暂的得到缓.解.后,发作得更兇勐了。 就似已经高热到煳涂,此时宋蓁脸颊越发的红,眉梢眼间散着的媚意越发勾人,人开始无意识的抽泣:「呜……难受,难受……」 陆慎在一旁看着,眉头拧得越发紧了,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宋蓁受不住,撞向浴桶,试图让自己好过点的时候,他视线掠过她脖颈间出现的细小红点,他才脸色微变,上前将人捞了起来。 …… 腊月的天,暴雪说来就来,昨日还是湿冷的阴天,到了夜里,就飘起了雪,大朵大朵的飘下来,没多久,大雪就堆满了院落。 为防主子们雪天踩滑,天还微微亮,侯府洒扫的下人们就都出来清路扫雪了。 宋蓁畏寒又浅眠,有一点杂声她都睡不□□稳,加上下雪天也冻人,是以在陆慎掀被起床,些微冷意透进暖和的被窝里时,宋蓁也醒了过来。 但她听着男人穿衣的动静,却没有睁开眼。 她浑身发沉,酸痛,头也昏昏胀胀,想掀开眼皮都觉得累得很。 又过了会儿,她混沌的脑子开始慢慢回想起昨晚自己突然失控,纠缠着那男人….到后面男人要帮她脱掉湿衣,她反过来试图…强…… 想起昨晚她那些放肆的言行,宋蓁窘得往被子缩了缩,脸颊更似充血似的红起来,连耳根都烧红成一片。 「醒了?」 正在宋蓁心情复杂得想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静静的时候,陆慎低哑冷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宋蓁下意识闭紧了眼,想装死当没听到,就听到他说道:「昨夜的事不要再有下次,本侯不希望娶进门的侯夫人是个心机深重,满是算计的女人。」 「我没有,昨晚我……」 听到这里,宋蓁赶紧睁开了眼要和他分辨,但陆慎却似没听到一般,继续说道: 「还有,本侯不知二姑娘是有穿奇装异服的癖好,还是什么,但既然你成了这侯府女主人,就要注意着装,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裳最好是收起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有伤风化。」 第10页 说罢,他就转身出了屋子,留下宋蓁面红耳赤的愣在床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宋蓁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的骂,她难堪,气愤,又委屈。 心机深沉? 有伤风化!? 这老男人什么毛病? 就算她昨晚穿得露.骨了点,但他们都拜堂成亲了,有什么关系……这不应该算夫妻.情.趣嘛? 顿时,宋蓁困意全散了,她鼓着脸,手指交叠捏着,兀自生着气。 就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来人身形圆润,是青霜。 「去取个火盆过来。」 青霜端着热水刚进内室,就听到宋蓁这么突然一句话,不由吓了一跳。 「姑,夫人,您醒啦?」 青霜说完赶紧把手上的水盆放到架子上转过身去,见宋蓁躺在床上,侧脸看着她,脸色不太好的模样,脸上不由带了几分小心:「您是让婢子取火盆吗?」 「嗯。」宋蓁哼了哼。 青霜得到回覆,赶紧将屏风外的火盆端进来放到了床边。 宋蓁看到火盆,手一伸就将榻边已经成了碎布的小衣扔了进去。 小衣料子薄,还易燃,很快就燃了起来,只是难免的起了些许烟雾,有些呛人,宋蓁便打消了把那几套衣衫都烧完的念头。 不过经过方才,宋蓁心情倒也平静下来一些,她盯着火盆,轻咳了声,又问青霜:「黛色呢?」 「黛色昨晚守夜有些着凉了,担心传染您,又想着您昨夜吩咐的今日的早食在去敬茶前用掉,便去厨房张罗早食去了。」 「您要起了吗?婢子伺候您梳洗?」 「嗯……」宋蓁若有可无的应了声,随即突然看向青霜问道:「护.体.露的事,你可知情?」 她想了很久,昨夜的合卺酒是她和陆慎一块儿喝的,酒杯也是随意拿的,没道理陆慎没事只有她有事,而除了合卺酒,她昨晚碰过的东西,也就是那瓶护.体.露了。 再回想昨夜黛色拿出护.体.露时的反应,她心里几乎就确定了,她大意了,没想到古人能将助.兴的东西混进凝露里。 「这,」 青霜触不及防听到宋蓁发问,她面上有一瞬慌乱,沉默一瞬,她跪到了地上,垂下眼回道:「之前不知,后来知道了,昨夜黛色本来想让婢子伺候您的……可婢子笨手笨脚的,之前给您梳头还弄痛了您,就没答应,黛色和婢子争执了起来,婢子才知道的。」 「哦?」 宋蓁睁开眼看向青霜,也没说话,却让青霜脸色又白了白,她咬了咬唇,头勐的往地上一磕道:「婢子知错,没有在第一时间和姑娘禀告这事,姑娘要罚,婢子绝无怨言。」 「婢子当时也想告知姑娘的,可黛色说,若让您知道了这事,夫人便会将婢子连同家人都发卖掉。」 依原主的脾性,她这会儿势必是要把青霜发作一通的,但宋蓁到底不是生来古人,还做不到理所当然的去折腾人,便打算将青霜这事轻罚揭过了。 至于黛色…… 宋蓁脸色冷了冷,她回过神对青霜淡淡道:「起来吧,罚月银三月,再有下次,便去侯府的刑房领罚。」 「听说,那是侯爷专门为叛主之人设立的。」 青霜闻言,脸色一白,她赶紧道:「是,婢子记得了,多谢姑娘开恩,多谢姑娘。」 「水快凉了,先洗漱吧。」 「哎,婢子这就给您拧帕子。」 宋蓁应一声,就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也是这时候,她才感觉到昨晚发疯后的后遗症有多难受,至少现在的她比昨夜饿惨了的她还没力气,头晕脑胀的,身上也酸酸胀胀的,宋蓁不由抬手按了按额角。 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昨晚,不管她怎么折腾,又哭又闹,那男人始终把.持.着.不肯给她,甚至连衣衫都不肯让她.解,到最后的最后她实在受不住了,他才用.手……. 第6章 真难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宋蓁脸上闪过一丝古怪,是她魅力不够?不够吸引? 可她当时隐隐感觉到那男人是有反应的,至少他捏着她.腰的手力越来越大,差点没把她.腰.捏断了……宋蓁眉头不自觉拧起。 「夫人,热帕拧好了,您先敷下脸?」 青霜拧好帕子过来,见宋蓁怔愣着似在想事,犹豫了一瞬,还是小心开口询问道。 「嗯。」 宋蓁还在恍惚着,听见青霜的话,也没多的反应,随手取过帕子,搭在了脸上。 热气铺面,思绪开始清晰,她勐然记起,昨晚在最初她意识还不算特别模煳,靠近陆慎时,陆慎说的话…… 他不行?? 宋蓁睁大了眼,怔怔的半晌反应不过来。 「夫人?」 许久,青霜见宋蓁捏着帕子,半天没动静,也不接她手上递过去的青盐杯漱口,不由有些担心:「您可是有哪里不适?」 「我没事。」宋蓁回过神,把帕子还给青霜,接过青霜递过来青盐杯回了声,随即,她又忍不住出了神。 她似乎有些明白陆慎为何会对昨晚的事那样愤怒了——原来是伤到他的自尊心了啊。 宋蓁心里的郁气忽然消去不少。 他这样的情况昨晚没直接扔下她不管,也没请大夫让这事闹出去,已经挺出乎意料了。 第11页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气,气他问都不问就冤枉人,也气他将她看得太低。 还有他有那方面毛病,那她该怎么办? 做不成夫妻,就得实现自己本身的价值,才能让人看到和重视……不敢欺她,辱她。 可她又会什么,能做什么呢? 哎,真难! 宋蓁苦着脸开始就着青盐漱口。 已经好几日了,宋蓁都还没适应用青盐的滋味,哪怕用茶水沖洗过,嘴里依旧苦苦的。 想起现代用的电动牙刷,牙膏,心里又是一阵惆怅,不过她也没有惆怅多久,因为很快青霜就将她今日适合穿的衣裳推了过来让她选。 才新婚,又是敬茶的日子,青霜拿过来的三款都是大红的袄裙,风格不一,从面料做工到刺绣,无一不精美,就随意挂在那里,都能想像穿上后的惊艷动人。 宋蓁看了会,又拿过衣裳来一一比划过,才最终指了一身大红绣鸦青缠枝交领袄裙,明艷又不过于张扬,穿去见人,敬茶再合适不过。 衣裳换好,便开始绾髮,配大红的衣裳,就梳的高髻,挑了一副镶红色细宝石步摇配上,耳上便是同款的红宝石流苏耳坠。 穿戴好,在青霜要为她扑粉描眉时,她却摆了摆手,拿过边上的青雀头黛迳自画上了。 这张脸生得明艷,眉型和颜色都极好,不需要再细描,只需稍稍微修下就好。 宋蓁在美上追求极高,她不喜欢浓妆艷抹,也不乐意清汤寡水,还是自己动手最好。 青霜见状,愣了愣,却没说什么,沉默着收拾床榻去了。 床上一片狼藉,丝质的大红床单褶皱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撕裂,想到昨夜侯爷接连要了两次热水,青霜不由脸上微热,她晃了晃脑袋,又去拉过锦被来整理。 在看到床上那张皱巴巴却没沾一丝血迹的元帕后,青霜叠锦被的手微顿,随即很快拿过元帕收起来,又去宋蓁带来的嫁妆柜子里取了新的床单换下。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青霜去开了门,是黛色。 黛色一进屋,关上门,就用眼示意着青霜,想探听下情况。 青霜却只是摇了摇头,便抱着被子开门出去了。 黛色不由大急,她剁了跺脚,须臾又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上拎着的早食放到桌上,便缓步进了内室。 穿过屏风,就见宋蓁已经穿戴好坐在妆奁前,一身大红袄裙穿在身上,颜如朝霞映雪,明艷不可方物,矜贵不可亵玩。 她手上正捏着昨晚她递给她的小瓷瓶把玩,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黛色看到那小瓷瓶,心瞬间绷紧了,她僵直着身子,立在那里忽然不敢上前。 她心里忐忑,不确定宋蓁有没有发现凝露的事,她去问过了,那凝露只要不用多,不沾烈酒,冷水,最多就是个助兴的东西,半点问题都不会有。 至于洞房的合卺酒,那么一点儿,也不是烈酒……应该不要紧吧?她忘了问了。 「愣着做什么,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这时,宋蓁偏头瞥她一眼,语气随意的问道。 「回夫人……早食准备好了。」 黛色犹豫一瞬,还是决定不主动坦白凝露的事,她就装作不知道,反正凝露是夫人给的,当时夫人也没明说这是什么,还是她猜到的。 二姑娘飞扬跋扈,却没什么脑子,只要她咬死了这事不知情,她就算发现了凝露不对,那顶多也就罚她,打她一顿,总好过她承认知情,被恨上长久的折磨她要好。 至于青霜知道这事,她完全不用担心,青霜那丫头,就是个闷声不开腔的,不会乱嚼舌根,况且她娘还在她娘手底下讨生活,冲着这点,她也不敢乱说。 黛色会选择在宋蓁面前装傻充楞,宋蓁并不意外,她垂下眼,将手里的瓷瓶随手扔进妆奁:「早食既然准备好了,那就摆上吧。」 黛色见了,心里一喜,看来昨夜的事,二姑娘真没察觉到问题。 或许,侯爷太过.凶.勐,那凝露还帮了二姑娘呢,不是说昨夜要了两回水嘛。 黛色红着脸琢磨着,又悄悄抬头去打量了下宋蓁,见宋蓁神色依然平静,不像隐怒未发的样子。 黛色心头的大石彻底落下,再抬起时她脸上已经带满了笑,语气自然的讨好道:「是,婢子这就去摆出来。」 「嗯,」宋蓁应了声,随即起身往外走去。 见状,黛色脸上的笑越发得意。 …… 早食是这边小厨房准备的,大概是陆慎常年不在府中,也不来注重口舌之欲的缘故,小厨房的厨娘手艺并不太那么好,虽说不至于难以下咽,但对于自来就拥有一根金舌头的宋蓁来说,就有点难受了。 看来,还得想法子去哪里挖个好厨娘来才行。 宋蓁小口抿着粥,慢慢想着。 一碗粥慢慢吃完,外院来人了,是陆慎身边护卫之一,陆良。 早上陆慎那样怒气沖沖离开,宋蓁还以为她不去道歉,哄好人,他不会再理会她了,没想到还派了人过来。 宋蓁挑了挑眉,心里压着的愁闷突然散了几分,随即她挥手示意青霜去开了门。 陆良个子高高瘦瘦的,看起来知礼稳重,他并没有进屋,只在门口和宋蓁见了礼:「小的陆良,给夫人请安,夫人大喜。」 第12页 「侯爷让小的来问您,是和他一起去沁园,还是您直接坐轿过去。」 当然是和他一块! 沁园那位,可是坑害了女主又毁了女配,手段阴损,害人于无形的老毒妇,她怎么可能单独去面对。 宋蓁腹诽一声,面上温和的看向陆良说道:「自然是与侯爷一起,和侯爷说,一会儿我就去外院找他。」 「是。」 ……. 陆良一走,宋蓁也没再耽搁,让黛色把准备的礼找出来,又让青霜去给她找了个兔毛围领,裹上披风,捧了个暖炉便出门了。 临出门,黛色准备跟着,宋蓁看她一眼,吩咐她:「把礼给青霜,你等会儿去库房取几匹布,将我夜里要穿的寝衣做出来。」 黛色有些不愿意,她绣活虽好,却并不想在大冷天动针线,但宋蓁脸色冷冷的,她不敢拒绝,便不甘不愿的应了下来。 宋蓁见她应了也不再管,直接喊了青霜出门。 寒风凛冽,似刀一样飕飕吹着,宋蓁刚一走出来,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冷,风更是颳得她脸疼。 宋蓁赶紧把兜帽戴到了头上,脖子缩了缩,把下巴埋在白兔毛围领里,捧着暖炉的手也藏进了宽袖里。 去到外院,就见陆慎已经在廊下等她了,他一身玄色绣暗纹大氅束手而立,风颳起他的衣袍,却半点没有损了他的威严挺拔,一片雪色中,公子依然如玉似松。宋蓁瞧着不由又愣了愣神,这男人是真的好看。 也不知道他那隐疾具体什么问题,还有没有得治…… 宋蓁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回过神后心情颇为复杂,她慢慢走过去蹲身施礼道:「侯爷。」 陆慎转头看向她,少女一身大红袄裙,髮髻已尽数挽起,粉面含春,眉目娇妍,与昨日一比,她气色算是好了许多。 只是她低垂着眉眼,并不能看出晨起那番话对她有没有影响。 陆慎早上从正院出来,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重,但话既已出口,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谁知一到练武场,府上一位幕僚就来向他请辞,说是昨夜和家里的起争执,人想不通竟跳井去了……. 陆慎当时心就勐跳了跳,不知怎么的,后面练武也十分不顺,这才叫陆良走了一趟。 「嗯,早食可用了?」陆慎收回思绪,问道。 「用过了。」 宋蓁点了点头,随即她就看向了陆慎:「侯爷,您晨起走的匆忙,我来不及向您解释。」 「昨夜之事,并非我本愿,我很抱歉给侯爷造成了误会和困扰,望侯爷不要见怪,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陆慎微怔,他看着宋蓁的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倒是没想到宋蓁会如此郑重的和他说起这事。 「嗯。」最终陆慎话到嘴边,说出这么一个字。 嗯……这是什么回答? 信了她?还是不信她但接受她的道歉? 宋蓁舌尖抵了抵牙,不吭声了。 陆慎见她沉默,想了想道:「方才宫里传来信,太后和贵妃念及你大病未愈,待身体好些时再进宫谢恩,我们先去沁园敬茶。」 「哦。」宋蓁头也没抬,满不在乎回了一声。 陆慎…… ~~ 靖武侯府人丁单薄,可院落却是极大,老靖武侯在世时颇受重用,又娶了太后最疼爱的侄女,他受封的宅邸本就是京中王侯中最大的了。 后来陆慎靠自己的战功受封大将军,皇帝又将靖武侯旁边的宅 邸划给了陆慎,打通后成了现在的靖武侯府。 老靖武侯去世后,陆慎和老靖武侯夫人寇氏不用再维持表面的和睦,虽答应了老靖武侯,在陆韬成亲前不分家分府,但他却将自己的院落搬到了原来赐给他的将军府的最西面,也就是他如今住的清晖堂。 从清晖堂到沁园,中间隔了两个长廊,还隔着个人工湖,是一段不小的路程,加上雪天地湿,还有飘雪,宋蓁一路走得十分艰难。 尽管中途陆慎看出宋蓁走不动了,特地放缓了脚步,宋蓁还是累得不行。 等到了沁园,宋蓁脸被风颳得已经木掉,脚上的软底珍珠绣鞋早已经湿透,连里面穿着的锦袜都给浸湿了,整条腿木僵僵的,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宋蓁正打算抖抖腿缓缓神,抬头就见院门口跪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 少年十七八的年纪,相貌清俊,玉质金相,霞姿月韵,结合靖武侯府情况和书里描写,宋蓁几乎是瞬间就猜到,那是书里原身的奸.夫——陆玦。 第7章 陆玦 陆玦是老靖武侯唯一的嫡女陆歆之子,姓陆,是因为其父是入赘陆家的。 书里面,陆玦是个极具悲剧性又扭曲的炮灰人物。 出生父母就双亡了,在寇氏畸.形苛刻的教养下长大,生平唯一一次爱人,竟爱上了和他同受寇氏折磨的原身——他名义上的婶.娘。 在知道父母之死是寇氏做下的孽.事导致后,他心里就彻底崩溃扭曲了,以至于在听到寇氏准备算计原身出轨时,他没有想着阻止,而是自己替代了寇氏安排的奸.夫,以最后的生命去得到,享受那畸.形的爱。 两个相同绝望的人就像在进行最后的狂欢。 疯狂,病.态,肆意,张扬……最终,在大长公主的宴会上被当众抓个正着。 第13页 陆玦被怒意沖天的陆慎一脚踹伤,随后牵动心疾復发,抑郁死去。 死后,寇氏越发癫狂,把一切仇恨都集在原身身上,派人将被陆慎休出府外生活的原身拐卖到暗巷,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数次,最后悽惨寂寥的死去。 简直就是病.态的悲剧! 不过书里他告诉原身,他是在大雪中久跪病倒又没及时救治引发的心疾,该不会就是这次吧? 可书里原身和他的第一次相见,并不是这时才对…… 「为何跪在这里?」就在宋蓁拧眉猜测时,陆慎已经冷着脸上了前。 「二叔。」 陆玦抬起头,他一张脸被冻得煞白,嘴唇乌紫,身上的披着的月白披风已经飘满落雪。 他抬眼的时候,睫毛上堆叠的飞雪落进眼里,他不禁垂下眼眨了眨,再抬起就看到了陆慎身后跟着的宋蓁,他垂在身侧的手轻颤,很快又低下了头,轻声道:「我惹了祖母生气,二叔和……婶娘快进去吧,天冷。」 「起来。」陆慎看他一眼,沉声道。 「二叔……」 陆玦有些为难,陆慎却没再管他,抬脚往院内去了。 宋蓁见着,没出声,默默的跟了上去。 她看不到,在她从陆玦身边走过后,陆玦便一直盯着她,目光灼灼,眸海中晦暗堆叠,尽是痴迷。 等她跨进内院,再也看不到身影后,陆玦便慢慢起了身,跟进了院内。 进入院内,到了正房,门口有两个婢女守着,是寇氏身边贴身服侍的,玉笙和锦书。 玉笙十七八的年纪,出落的秀丽别致,气质温婉不似婢女,倒向是哪家书香门第家的小家碧玉,锦书则是娃娃脸,看起来要小些,人也要活泼些。 看到他们过来,锦书还没施礼就先一步开口了:「侯爷,您们可算来了,老夫人都等了好半天了,早食都还没用过呢。」 出声尖锐不客气,她身边的玉笙闻言赶紧慌张的拉了她一把,带着她一同蹲身行了礼,补充道:「锦书说话直,侯爷您别与她见怪,」随即又赶紧侧身拉开了厚毡,脸上带了几分小女子恰到好处的羞赧:「您快些进去,老夫人确实等了一会儿了。」 宋蓁见状挑了挑眉,手抱着暖炉看向了陆慎,想瞧瞧这个不解风情的古板男人会怎么接受这番不经意的温柔小意,却见陆慎置若罔闻,连个眼神都没递给旁边,从另一侧掀开厚毡进去了。 果然是老古板。 宋蓁心里暗哼一声,唇角却不自觉的勾了勾,就着玉笙掀起的厚毡跟了进去。 寇氏自持出生世家大族,居所陈设多为风雅古典之物,只是随着一双儿女和老靖武侯去世,她性子越发偏激阴沉,渐渐患上夜惊失眠症,有一点光亮动静都会影响她睡眠,是以她屋子里的窗都用了厚黑布包着。 此时,屋子里点满了灯,算得亮堂,只是许久没开窗通风,屋里瀰漫着一股混着灯油味儿的古檀香,闻着有些刺鼻的闷。 寇氏一身金丝锦织对襟梅花袄裙坐在正守,她一手抵着额角搭在桌上,手边放着把掐金丝暖炉,听到声响,她也没动,似睡着了。 至于寇氏身边候着的老妇,看到陆慎他们进来,稍微曲了曲腿以示行礼便再没了其他动静。 陆慎也不在意,对着寇氏微欠了欠身后,就直接朝外吩咐道:「去端茶来吧,让夫人敬茶。」 屋外,玉笙听到,眼里闪过几分挣扎,却最终没敢回应。 「倒是不客气,进门礼不施,安也不请,就使唤起我的人来了。」 寇氏冷笑一声睁开眼:「晚些老身倒是要递封帖子去问问陛下,是不是军功显赫的人,就可以不敬尊长,目中无人了。」 寇氏五十多岁,长脸,人瘦小,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看起来并不老,只是颧骨外露得有些明显,眼神也有些阴翳,略带兇相,沉着脸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可怕。 多年来陆慎已经习惯了寇氏剑.拔.弩.张的刻薄,对他来说,不用多维持表面功夫,反而省事,是以听见寇氏的话他面色依然平静。 倒是宋蓁受不了,寇氏一开口,她就知道这老太婆在故意找茬立下马威,她不想穿着湿鞋湿袜在这忍冻,浪费时间,干脆上了前。 「老夫人您可误会了,侯爷也是好意,听说您早食没用,才想着让我赶紧给您敬了茶,您好去用早食呢。」 「至于您说侯爷未施礼,更是冤枉了侯爷,他可是一进门就给您见了礼的,你在小憩没见着,您身边的寇嬷嬷可是看到了的,不信您问问她。」 「是吗?」 寇氏闻言,眼寮微抬看向宋蓁:「几日不见,蓁姐儿倒是嘴利起来,姑母都不习惯了,过来姑母瞧瞧,这几日可是瘦了不少。」 寇氏的母亲,和宋阁老是表兄妹,两府多有来往,原身未惹出事前,寇氏待原身一贯是仁慈长辈的姿态。 是以,在寇氏请旨给陆慎赐婚时,大家都没有怀疑,只当她是真的喜欢宋蓁,才选中她做儿媳。 甚至因为原身在宫内发生的事,整个宋府都格外感激寇氏这个表姑太太。 可以说,除了女主宋菱,没有人知道,从原身不再被宫中姨母护着,被家族放弃那刻起,她就沦为了寇氏羞辱压制陆慎的棋子。 宋蓁看着寇氏装亲切的样子就觉得噁心,她撇开眼,也不上前,只笑着娇嗔一声:「表姑母说哪里话,蓁蓁以前不就如此说话嘛,您还说我生了张巧嘴,就会逗您开心呢。还有啊,蓁蓁这不是瘦了,是抽条了,这样穿嫁衣才好看嘛。」 第14页 「对了,蓁儿特地给表姑母备了礼呢,表姑母您看看可还喜欢。」宋蓁说完就示意身后的青霜将礼品呈上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寇氏和宋蓁没有撕破脸,又寻不出错处,她也不好明面上为难,朝她身边的老妇递了个眼色,老妇便上前接下了青霜奉上的礼。 寇氏接过礼,也没看,随意的搁在了桌上:「蓁姐儿有心了。」 「表姑母满意就好。」 宋蓁笑着回了声,随即就看向了寇氏身边的老妇:「时辰也不早了,寇嬷嬷,烦您去让人将茶端来,可不能耽搁了表姑母用早食。」 寇嬷嬷是寇氏奶嬷嬷的女儿,自小便和寇氏一块儿长大,寇氏嫁过来后,将其嫁给了陪房大掌柜的儿子,如今寇氏新的大掌柜,寇嬷嬷则替寇氏管着整个侯府,可以说除去陆慎的清辉堂她管不到,整个侯府都要听她的。 平日里,寇氏的决定她也都有参与,听见宋蓁的话,她理也没理,只看向了寇氏,见寇氏颔首点了头,才低头退出去准备。 寇嬷嬷下去后,屋里恢復了片刻的沉静。 「玦儿一早就来求我,希望年后能去军营,你年后将他带去吧,顺便认认那些他还未见过的叔伯。」寇氏拿过手边的金丝暖炉在手里把玩,随意的吩咐道。 陆慎闻言,没回寇氏的话,而是看向进门后一直莫不作声的陆玦:「你怎么说?」 寇氏这时,也将目光投向了陆玦,木然的眼里暗含警告,陆玦看见,脸色微白,他垂下头根本不敢抬起:「我……我……」 犹豫几息,他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先生说我准备得差不多了,让我年后下场试试。」 「你做梦!」 寇氏当年逼着女儿招婿,为的就是不让爵位落入陆慎手里。若不是后来老侯爷身体撑不住,在陆玦五岁那年就去世了,她也不会让陆慎袭了爵。 这十几年,寇氏无时无刻都在想法子从陆慎手里将爵位拿回来。 如今陆玦竟然要弃武从文,还当着陆慎面说出来,寇氏当即就将手上的暖炉砸了过去。 「这由不得你,你必须去军营,继承你祖父的遗志。」 暖炉在空中划过,火星四溅,陆玦前面,就站着宋蓁,她根本来不及躲开,只下意识用宽袖挡住脸,随即她就感觉腰上一紧,似乎她被一只大掌揽了过去,之后就听到「砰」的一声。 宋蓁小心放下手,往边上一看,暖炉已经砸落在了门边的地上,而她前面挡着的,正是陆慎。 一时间,宋蓁望着陆慎宽厚的背影,心怦怦直跳。 这时,陆玦已经跪在地上,他再次请求道:「玦儿知道,自小祖母您就对玦儿寄予厚望,您就答应让我下场试试……」 「不可能,你的路只有去军营这一条。」 寇氏再次打断了陆玦,她盯着陆玦的眼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狠:「若你不愿意,也行,当初是你母亲宁死也要把你生下来的,你将这条命还给她。」 第8章 眼里心里都只有你(补了字) 陆玦闻言,身形一颤,他闭了闭眼:「若祖母当真想要玦儿这条命,玦儿莫敢不从。」 「那你还不赶紧去死!」 寇氏脸色阴沉,她怒喝道:「谁让你滚进来的,给我滚出去继续跪着,想不通你就给我跪到死。」 有病,老妖婆真当大雪天的冻不死人啊。 宋蓁闻言,撇了撇嘴,转眼就见陆玦一言不发从地上起了身,往外走去。 「够了。」就在陆玦要踏出门口时,陆慎沉声喝止了他。 「老夫人真要断了自己的唯一血脉没必要在本侯面前。」 「本侯就说一句,军营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一无功名,二无过人本事,就只能做个无名小卒,去边关甚至最前线,去战斗,去拼杀……这些随时会发生意外,死了都未必能收回尸体。」 陆慎说到这,冷瞥了寇氏一眼:「老夫人若想让陆玦如此,也不用等年后,本侯现在便可安排。」 「你!」 寇氏脸色铁青,眼里满是阴翳,她今日一大早寻由头罚陆玦,还令人跪到下人来往的院外,就为了趁着今日敬茶,把陆玦进军营一事落实下来。 寇家如今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满朝文臣泰半皆是寇家门生,唯独兵权,南有平南候控制,西有孟家,北边及至东部近二十多万兵马全握在陆慎手里,寇家是一分都没握到,便是京中禁军,皇帝都没让寇家碰到一分。 寇家太迫切需要一个武将了。 如今陆慎拿陆玦白身一事说事,她一不能让太后直接给陆玦安一个武将职位,引起皇帝猜忌,也不可能让陆玦下场去恩考。 她太清楚了,一旦陆玦下场高中,那他的未来,她再也把控不了。 毕竟尚在壮年的皇帝十分乐见寇家碰不到兵.权的。 「好,那就让他去边关!」 「过完年去……」 最终,寇氏咬着牙将这事应了下来,只是她到底不甘心,她又怨恨的看向陆慎: 「果然是山里狼崽子养大的畜生,不知感恩,白眼狼,当年要不是昕儿,你这异类早被烧死在京郊,如今却想将她唯一的血脉送去前线送死……也不知她地下有知,会不会不得安宁!」 这话一出,屋内倏然一静,陆慎脸色霎时沉下来,浑身气势凛然,煞意瘆人。 第15页 宋蓁也是脸色微变,死老太婆杀人诛心,专挑人痛楚骂,也不怕哪天把人真惹怒后将她砍了。 作为书里女主前世前夫,未来会造反的反派,书里对陆慎是有穿插描述的。 其中最让宋蓁印象深刻且震撼的,是书里宋菱为寻找自己这个即将造反的前世丈夫弱点时,对陆慎具体过往的一段回忆。 陆慎的身世在京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是老靖武侯在唯一嫡子逛花楼与人争执去世后没多久,不顾寇氏的坚决反对带回来的养子。 她记得,府中那位老人说,陆慎被带回府的那年,还不到十岁,一身野性,不会说官话,被惹急了还会发出狼的吼叫声。 寇氏对这个养子十分厌恶,认为他占了自己死去儿子的位置,经常纵容甚至安排的府中下人去欺.辱.磋.磨.他,还将他是山里狼崽子养大,会狼叫的消息传了出去。 没多久,就有好事者听说了这事,特地结伴上门来瞧这个侯府义子,而侯府因为寇氏明目张胆厌恶陆慎的关系,从来就没有人阻拦过。 有一日,一群富家公子也不知是在谁的提议下,将不通言语,不懂世俗的陆慎哄骗到了京郊,当畜生一样逗弄,虐.打。 没有人知道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当侯府嫡长女陆昕听闻此事一路搜寻赶到时,就见一群人围在柴火堆前,高举着火把正喧闹起闹着,叫囔着要烧死那吃生肉、喝生血的野人,其中一个由于太过激动,不慎将火把掉落在了柴火堆上,火势就此蔓.延开…… 而陆慎浑身血.淋.淋的被绑在柴火堆叠的十字架上,看着周围肆意蔓延的大火,只能绝望的哑声嘶吼。 等到陆慎被陆昕从大火里捞出来时,人已经哑了嗓子,他浑身的伤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烧伤哪些是虐.伤。 自那以后,陆慎浑身便充满了煞意,见人就咬,就吼,没多久府中下人便被他咬了个遍,寇氏身边的一个嬷嬷还活生生被咬死了。 于是陆慎吃生肉、喝生血的传闻就在京城传扬开了。 出人命后,老靖武侯从军营赶了回来,将陆慎带到了秘密基地去进行.魔.鬼.式的驯化。 这一去,就是五年,等五年后陆慎从驯化地出来,他满头的青丝成了白髮,会说官话了,也通谋略,一身煞意仍然惊人,却能勉强收敛一二,就如一把已经开封的利剑,在重新被锻造后终于有了把薄薄的剑.鞘。 宋蓁当时看到那一段描述,都难以想像少年时的陆慎究竟经歷了些什么非人折磨,才能完成这么大的蜕变。 如今陆慎成了她的便宜夫君,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再想到他那些经歷,她心里不由就多了几分郁涩,对他也有了几分心疼。 现在听到寇氏竟然敢不要脸的说起这事,还骂人是白眼狼,她护短的性子就爆发了。 还没等陆慎有所反应,她就先一步怼起寇氏来:「表姑母这话说的,可真够颠倒黑白的。」 「不是您同意让人去边关的?侯爷也只是将入军营的规矩说了出来,怎么就成侯爷送人去死了?」 「这人啊,还得识数,不能颠倒是非,不然哪天遭报应走夜路摔跤了怎么办。」 宋蓁话一出,大厅里的目光便都投向了她,偏她似没感觉到一样,继续说道:「表姑母您可别嫌我说话难听,若表姑母真看重长姐的血脉,捨不得陆玦,那便让陆玦去恩考呀,陆玦自己不也并没有从军的意愿嘛。」 寇氏生平除了奈何陆慎不得,还没有人敢如此当面诋她,这人还是她一直瞧不上眼的宋蓁。 顿时,她脸色更沉,看着宋蓁的眼里充满了恶意。 「蓁姐儿还真是好样的。」 「看来经过一些事,蓁姐儿还是没学会长大,还在惦记那不该惦记的,不然怎么会如此怨恨我,连尊卑都不顾,就指责起我来了。」 「表姑母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可不是不顾尊卑指责您,我只是帮理不帮亲,想到什么就直说罢了。」 「还有什么叫惦记不该惦记的,说来,我和侯爷的婚事还是您去请的旨呢,可别说这些无中生有的话,若是让侯爷误会了,我就只能学那孟姜女哭长城,到宫里请宫里的太后,娘娘为我证明清白了。」 宋蓁说着,又扭头一脸委屈的看着陆慎:「侯爷,您可不能听信老夫人的话误会了蓁儿,蓁儿可没有惦记什么不该惦记的,蓁儿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您。」 宋蓁是有影视公司的人,平时闲着没事,也去看看那些新人上演技课,别的没学会,那戏精上身,说演就演的本事倒是学了个透彻。 此时她眼圈泛红,委屈巴巴看着陆慎表明心意的模样,活像一个痴情女担心被心爱的人误会的样子。 「蓁儿只后悔,当初不该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瞎胡闹,还白白受了那么些苦。」 陆慎在见到宋蓁出面维护他时,就不由心神震颤了一瞬,如今见她泪眼婆娑的对他说她心里只有他,哪怕心知她有演戏的成分,还是不免心乱,心头也陡生了几分燥意。 「胡说什么,本侯自不会偏听偏信。」 语气冷厉,人却上前两步将宋蓁挡在了身后。 「既然老夫人已经决定了,年后陆玦便去北疆。」 「北疆?」 寇氏震惊的看向陆慎,她没料到陆慎说的边关战场是北疆前线。 第16页 那地方,去了的人,就算有命回来,也得去掉半条命,当初老靖武侯就是在那里染上的寒毒和瘴毒,回来没多久就去了。 「自然是北疆,要建功立业,又有哪里比得过北疆,老夫人不让陆玦参加恩考,总不是希望他一辈子做个无名小卒。」 「或者,老夫人有更好的安排?」 一句话,将寇氏要开口阻拦的话堵了回去。 「锦书,去看看寇珠怎么还没把茶端上来!」寇氏心里怒意翻滚,但她心知今日在陆慎这里已然成定局,只能忍下这一次。 她一吩咐,寇嬷嬷很快就端着茶进了屋。 宋蓁不想浪费时间,赶紧就上了前,要去端茶盏。 只是她刚端起茶盏,就似端到一块儿烧得透红的烙铁,烙得手一阵火辣辣的烧疼。 「嘶……」 宋蓁赶紧扔了茶盏缩回手,嘴不停的对着手唿气,可手指那火辣辣的疼却始终散不去。 「怎么了?」 陆慎拧眉上前,拽过她的手,见那葱根样的指尖尽数被烫得通红,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血泡。 他脸色沉了沉,眼尾扫向寇嬷嬷:「这就是你准备的茶?」 他说完,也没打算听寇嬷嬷狡辩,抬手就将托盘里的茶盏朝寇嬷嬷掷了过去。 「啊!」 冒着热气的茶盏倏地砸中寇嬷嬷胸口,四溅的茶水泼撒在寇嬷嬷身上,连带旁边的寇氏也被波及到不少。 陆慎却是管也没管,拽着宋蓁就往外走。 第9章 谢礼 「混帐,陆慎你这个畜.生!」 「你就是这样对你嫡母的!」 「我要进宫,我要去问问陛下,去问问太后,哪家子孙可以这样忤逆惘上,不敬尊长,还动手伤人的。」寇氏胡乱拍着撒在衣襟脖颈的水,一脸气急败坏的朝陆慎吼道。 陆慎却头也没回下,依然拉着宋蓁不慌不忙的往外走。 「尽管去,本侯也想当着陛下太后的面问问老夫人,这门亲事分明是你亲自求来,还是你表侄女,为何你还如此不满意,要在敬茶一事上使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二叔。」 到了门口,陆玦挡在了厚毡前,犹豫的看着陆慎。 「让开。」 陆慎声音冰冷,和之前让他起来的完全不同,冷漠不带一丝情绪。 陆玦闻言握拳的手紧了紧,他垂下眼,下意识朝陆慎拽着宋蓁的手上看了一眼,在看到那嫩白手指上明显狰狞的血泡后,他眼里瞳色掀起细微变化,片刻,他侧身替陆慎拉开了厚毡。 陆慎看他一眼,带着宋蓁走了出去。 「去侧院耳房找陆随,让他把软轿抬过来。」 到了院外,陆慎看了眼远处廊下停着的软轿,松开了拽着宋蓁的手,对跟在她身后的青霜吩咐一声。 宋蓁从里面出来,吹了一会儿冷风,稍微清醒些了,从方才他维护她,霸气凛然的震惊恍惚里回过些神。 虽然她现在心里还是激动得想捂着发烫的脸颊放声尖叫,但好歹能克制住了。 这会儿勐然被陆慎松开手,她还有些不适应,低头看了眼被他捏得有些起皱的宽袖,她竟有些不舍他牵着她的感觉。 随即她想起方才寇氏放下的狠话,又担忧的看向陆慎。 「我要不要准备些什么?等宫里来人也好应对……」 宋蓁看了眼自己起了几个血泡的手,琢磨着要不要回去把手弄严重点。 宫里太后对她本身就厌恶至极,上次有贵妃掩护,她没抓住她大的错柄,这次估计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怕要连累他了。 宋蓁想着,不由拧了拧眉,嘴角也微微抿下,带出几分愁意。 「不必担心,她不会进宫参禀。」陆慎看出她的担心,出声道。 寇氏那人最好颜面,不管在府里怎么闹腾,她在外面还是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好名声。 这么些年府外流传的都只是陆慎如何兇狠嗜杀,炼狱修罗的名声,和养母关系不和或者靖武侯府内里的纠葛纷争,是半点风声没有。 是以,她不会为了仅能给陆慎添点堵就去损害自己多年维护下来的羽毛的。 这点,陆慎早把她看了个明白。 宋蓁闻言稍微放下了心:「那就好,不会连累您就好。」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说两句,您不必为我如此的话以示贤惠,但万一他当真了怎么办。 那可不行,她以后可还要时常靠他的,这点宋蓁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于是宋蓁又看向陆慎,水润透亮的眸子里满是依赖与感激:「方才,多亏有您在,否则我肯定逃不过的,那茶盏很不对劲,我一端上,手就感觉被烙铁烙上面了一样,险些甩不开。」 …… 「沁园这边,今后无事你不用过来,平日的晨令昏请称病便是,若确实有躲不开的传见,你可令人与我说。」沉默片刻,陆慎对她道。 还有这好事? 宋蓁乐了,立马应下来:「嗯,好,我知道了。」 想了想,她又忍不住抬头看着陆慎说道:「方才的您,很出乎我意外。」 「意外什么?」 陆慎这会儿脸色依然算不上好,但比起方才他在里面不怒自威,煞意摄人的模样,已经平缓了太多,听见她的话,他略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第17页 意外——冷漠无情的他,居然会出面护她…… 还有,他为她发怒的样子,好酷! 宋蓁心里划过这些话,唇角又忍不住悄然勾起,但她到底没有大胆到说出来,便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侯爷,夫人。」 这时,青霜和陆随也领着软轿到了,陆随先行过来给宋蓁见了礼:「夫人,软轿到了,风大,夫人先进轿里?」 「这是府里的软轿?」 宋蓁抬眼看着面前小巧华贵的妃色垂流苏银顶软轿,明显的小女儿家规格,不似陆慎和寇氏会用的东西,不由出声问道。 相较陆良的沉稳,陆随性子要洒脱不羁一些,听见宋蓁发问,他就赶紧替自家好不容易娶着夫人的侯爷说好话了: 「不是,咱们府上之前也没女主人,就没有备软轿这类东西,这是大长公主府上的,这不是天寒路远,侯爷担心您累着,一早便令小的拿了帖子去问大长公主家借了顶来……」 陆随还要再说,突然察觉到一道冷意倏然袭来,抬头就见陆慎正冷眼瞥着他,他心头一凛,马上收起脸上的得瑟,住了嘴。 宋蓁听说是陆慎特地去为她借的轿,心里突然似灌了蜜一般,甜滋滋的,她扭过头看向陆慎:「谢谢您,我很喜欢。」 声音婉转清脆,不用扭头看都能听出出声人的愉悦,陆慎心里对陆随擅作主张胡言乱语的怒意稍微平缓了些。 但她明显误会了,他想了想道:「是陆良发现府里没软轿去安排的。」 「哦,这样啊。」 宋蓁讪讪回了声,她不禁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这男人性格本就淡漠,注意不到这些才正常,她又释然了。 「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 「那您呢?」 「我还有事,不回内院。」 「哦……」宋蓁点了点头,应了声。 「嗯。」 顿了顿,他看着宋蓁的手又吩咐了一声:「手回去上点药,若是没有,令人去找陆良拿。」 「等等!」在陆慎要走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宋蓁伸手拽住了他。 于是,陆慎停下脚回身望向她。 就见宋蓁牵起宽袖挡住两人的脸,然后她踮起脚尖,在他侧脸落下了一个吻:「今日谢谢您的维护,我真的,真的,很欢喜!」 一霎间,陆慎耳根滴血似的红透,一股热意直冲脑门。 第10章 要抱抱 「野狼崽子反了天了,他以为他是谁,不知道哪个深山里钻出来的野.种,也敢和我叫板!当年要不是我同意让他记入名下,他能袭爵?」 沁园正房里,寇氏将身边的物件儿胡乱砸了一通,气狠狠的骂囔道。 「以为他掌了军权,朝野都得敬他三分,我就奈何不得他了?这才哪到哪,他狂得太早!」 陆玦神色木然的在一旁看着寇氏发.泄.过一通后,才慢慢上了前,语气一如既往的怯弱乖顺:「祖母,可需要请大夫。」 「这种事还要问我吗?请,必须请!」 「从现在起,我病倒了…….重病!」 「给我递帖子去请张御医。」 ……. 「是。」陆玦顿了顿,应声退下。 「没用的东西。」寇氏看着陆玦唯唯诺诺的样子,又怒骂了一声。 「夫人,可要先更衣?」 寇嬷嬷现在很不好受,陆慎掷茶盏的力道半分没控制,还正中她胸口,她整个内脏心肺都在疼,但她现在还不能去看大夫歇息,寇氏此刻汹涌盛起的怒火还需要她去平息。 「你是怎么搞的,她怎么那么快就被烫坏了手。」 听到寇嬷嬷的话,寇氏就转过头一脸恼怒的看向了她。 「这,老奴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呀。」 寇嬷嬷也很懵,她给宋蓁准备的那盏茶,有问题的不在茶,毕竟要端给寇氏的东西,为了防止意外,她们就没打算用沸茶。 真正有问题的,是茶盏。 那茶盏看着是上等骨瓷,实际包裹了铁砂制成,在她沏茶前,就有小丫头拿到沸水里反覆煮过,她端上来前,用冷水淋过一次。 总之,表面看那茶盏不会被看出任何问题,甚至宋蓁刚开始端上,也不会察觉什么,只会觉得有些烫手,只有等她端了一段时间,她才会受不住,失手摔了茶盏。 但不知为何,宋蓁会在刚开始就被烙出一手血泡…… 「定是那芳琴那死丫头,没听懂我的话,扔火里过过了。」想了想又想,寇嬷嬷最终想到这个原因。 「这种事,不是应该你亲自动手?你是第一天跟我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寇氏被溅了一身茶水,虽没被烫到,但湿衣裳穿着也很难受,听到寇嬷嬷的辩解,她心里更怒,沖寇嬷嬷噼头盖脸的一顿骂去。 「都怪老奴,都是老奴疏忽。」 寇嬷嬷见寇氏那沉黑的脸,赶紧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随即又看向寇氏:「老奴先替您把衣裳换了吧,别着凉了您。」 寇嬷嬷对自己狠得下心,一巴掌甩脸上,已经起了五个手指印,寇氏见了,也不好再发火,只好没好气的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找衣裳。」 「老奴这就去。」 …… 「看来那野畜.生是真看重那贱丫头了。」寇氏换完衣裳,靠在软榻上,阴沉着脸说了声。 第18页 「到底是第一次开.荤.腥的对象,难免会格外重视些,男人都一个样。」寇嬷嬷伸手按了按胸口,隐忍着身上的痛,附和着寇氏。 「嗯,方才那一出,也不算白费。」寇氏想到最初的目的,气稍微顺了些。 「那贱丫头倒是几分本事,竟然勾得狼.崽.子开了荤。」 寇嬷嬷闻言赶紧奉承道:「再厉害,不也成了您手心里的棋子,您当初选中她,不也是看她狐媚能勾人,且还和上面那位,小的那位都有纠葛嘛。」 寇氏显然很受用寇氏的奉承,她脸色好了几分,眼里也带了几分得意:「这么多年,送去的人被那狼.崽.子一个又一个弄死,我还以为他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没想到是没遇到最狐媚那个罢了。」 「是呀,也是没想到,不过这样也好,这最狐媚那个,毕竟是那位上过心还没吃着的,更有利我们。」 「嗯……」 寇氏点了点头,显然也很满意现在的局面:「给宫里传信,就说没见到落红。」 寇嬷嬷闻言犹豫了一下:「可元帕……」 「不用担心,启用二号,令她想法子拿到就是了。」寇氏满不在乎的道。 "实在拿不回也不要紧,这种事情,谁还会去对峙不成。" 寇嬷嬷听了,也不再多言,只应是。 「嗯,你也下去收拾下,上点药。」 寇氏似乎这才注意到寇嬷嬷的狼狈,吩咐了一声,顿了顿,她又道:「一会儿你还是准备下,去清晖堂给那贱丫头赔个不是,我病了是被不尊不孝的小畜生气的,掷茶盏掷的,可人那手伤总要给个解释。」 「是。」 ……. 寇氏打的满手好算计,但就装病的算计,却是落空了。 因为宋蓁才是真的病了…… 她脾胃本就不好,早食用过后又吹了冷风,加上头一晚被泡过冷水澡,还因药.性被折腾了一番,如此堆积下来,待她精神不再紧绷的时候,便病来如山倒了。 她一回到清晖院就上吐下泄晕过去了,没多久又发起了高热,为此,整个清晖院都出动了去请大夫。 正巧陆良出门碰到请了御医登门的陆玦,陆玦得知后,便主动将御医送到了清晖堂,还改口说寇氏并没有事,请御医本就是为了给夫人看手伤。 于是,没多久,寇氏为难养儿媳自己亲表侄女,还迫害致其受伤昏迷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靖武侯府。 正在沁园等御医过来,装病的寇氏听到这个消息,直接被气了个倒仰。 …… 「夫人,该喝药了。」 寝屋内,宋蓁恹恹的靠在大红绣缠枝牡丹锦缎靠枕上,细緻的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看着就没什么精神气儿。 听见青霜的话,她脸上立马出现苦意,这几日下来,她嘴里都是一股子中药味,散都散不开了。 「我已经好些了,不用喝药了,端下去吧。」 「这…….」 青霜犹豫了,宋蓁这病恹恹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好了,但她到底只是个婢女,嘴也笨,根本不敢出声劝。 这时候,她再次意识到,黛色今日分给她的又是一个苦差事。 「夫人,您还是喝些吧……」青霜干巴巴的又劝了声。 「不想喝……」 「侯爷呢?还没回来吗?」宋蓁挥了挥手,似想起什么,她又问青霜道。 那日她鬼使神差的去亲了陆慎之后,他就落荒而逃了,在她生病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也就在晚上出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再没回过清晖院了,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 她每次派人去前院问,得到的消息都是陆慎在京郊军营处理军务,暂时回不来。 这让她很恐慌,她担心陆慎就此将她给丢在后院了。 若是那样,就很糟了! 她早晚会被沁园那老太婆给抓住机会磋磨的,就似宋菱前世那样。 「没有吧,婢子方才在给您煎药,还没去前院问过,等黛色回来,婢子再去问问。」 宋蓁点了点头:「嗯,再去问问吧。」 「问什么?」 就这时,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 宋蓁扭头看过去,就见陆慎一身鸭青白底暗纹大氅停在屏风处,他肩头还带着雪,显然是刚回来。 宋蓁一看到他,想起这几日被他丢下不闻不问的焦躁,就特别委屈,她忍不住红了眼,扭开头不去看他。 「没有问什么。」 陆慎闻言看了她一眼,随手解掉身上的外氅挂到旁边的架子上,才走进来,视线自她脸上掠过又落在她已经开始结痂的手上,问道:「可好些了?」 「没好,很难受,特别难受,手也又痒又疼。」说话间,已经不自觉带了鼻音。 ……. 陆慎闻言,转身看了眼青霜手里端着的药:「那将药喝了。」 这时,旁边的青霜听见,双眸一亮,立即上前将药递到了陆慎手边。 陆慎神情顿了顿,伸手接过了碗,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 「太苦了,我不想喝……」宋蓁看着药碗,闻着那苦苦的味道,鼻子都皱了起来。 陆慎却是神色不变,对她撒娇依赖的样子视而不见,将药递给她:「药哪有不苦的,快些喝了。」 语气不算重,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听得宋蓁气不打一处来。 第19页 大直男!就不能哄哄她的嘛。 宋蓁看着递到面前的瓷碗,不得已愤愤接过,闭上眼一口气灌了进去,结果喝得太快太急,竟被呛去了。 「我都病了还来欺负我……」 宋蓁将药碗塞还给陆慎,她被呛得难受,忍不住哭了,边咳边哭。 一旁的青霜见了赶紧上前给她拍背。 ……. 「谁欺负你了。」 陆慎想不明白宋蓁在闹什么,他拧了拧眉,把药碗放到一边,起身道:「既然不舒服,就多休息。」 「不许走!」 宋蓁见陆慎要走,一下就急了,赶紧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都抛下我不管不顾这么多天了,我还不能委屈下嘛。」 她生病这段时日才清晰意识到,宋氏皇太女的生活真的彻底离她远去了。 她一生病就放下一切来哄她的老爸,想法设法给她搜罗美食美衣的姑姑,都再也不会出现在她身边了。 陆慎虽然和她拜堂成亲成了她夫君,可他并没有彻底接纳她,不会惯着她,不会接受她的小性子。 他只把她当成责任,来看她也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责任,甚至他还可以不来。 宋蓁想着心里更难受了,她想家了……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很难受,生病了都没有人管没有人问,你是我夫君,就不能多关心我,多照顾我嘛。」 「别哭了。」 陆慎抬手按了按眉心,他将青霜挥退下去,坐下来,犹豫了片刻,他伸手给她拭了下泪,但他手上有茧,划过去,宋蓁眼下红了一片,他皱了皱眉,收回手,看着她道:「你哪里不舒服,再请御医来看看?或者你需要什么,本侯令人去准备。」 大概怕吓着她,让她哭得更厉害,他这次特意压了压音,语气也轻,算得温柔,感觉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加上他方才安抚的动作,宋蓁感觉她又可以了。 于是她抹了抹泪,抽噎道:「我想要你哄哄我,或者抱抱我!」 第11章 真心 「……」 陆慎盯着宋蓁,眼里眸色复杂,她总是出乎他意外的大胆和直白。 宋蓁却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仍在自顾自的说:「还有你这几日去做什么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也在想你……」 「这几日军营有些事,在戒严处理。」 沉默片刻,陆慎忽视掉她提出的要求,回她道。 他这次班师回朝,除了留在北边驻扎的十余万大军,剩余的五万多人都带了回来,就安营扎寨在京郊,军务也尽数移了回来,加之冬季寒冷,将士们的保暖军粮,都需要安排,查验。 因大婚,他耽搁了几日没去,自然堆积了许多军务,没多久,又出现北疆军营防御图被盗,这几日他都在军中彻查,清除.谍.间,根本无暇抽身。 不过他也确实忽略了她……思极此,他微皱了眉。 「哦,是很忙吗?为何不让人传个信回来?」 「这才新婚,您就让我独守空房,还是在我生病的时候,加上我们还在沁园那边发生了不快回来没多久,传出去,别人难免会误会的,何况我本身名声就差……」 宋蓁闻言叙叙念了两句以示哀怨,但她也知道适可而止,于是她抹干净眼泪又看着他软软的道:「你得抱抱我才行,这几日我都很怕,怕你把我忘在后院,不要我了。」 陆慎:「……」 「新婚之夜的事,你可还记得?」陆慎看向她,许久,他忽然问她道。 「?」 宋蓁疑惑的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提起新婚之夜,她又不是故意中药的,再说最后不也…没成嘛…… 没成! 宋蓁神情凝滞了,明显的呆住,她不知道该什么反应,这几日她已经忘了这事了。 「你该知道的,我们做不了真夫妻。」 陆慎见她反应过来,要将事情直白说出来的尴尬不适稍稍淡了些,他按着扳指的手指移开,继续道:「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你现在还有得选……」 「还能治吗?」 突然,宋蓁打断他要继续说的话,抬眼问道:「您去看过大夫了吗?大夫如何说?」 「是什么样的症状?哪方面的问题?」 ……陆慎神情陡然变得古怪起来,他看向宋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她。 似乎,在她面前,他总能遇到语滞的时候。 「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吗?」 宋蓁看着陆慎神情由惊愕陡然变沉,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感觉自己猜对了,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伤的很彻底了。 只怕她这么一问还伤到他自尊了,宋蓁突然有些自责,心里还涌出一股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看了看他,又小心翼翼的道:「其实……也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在乎那些的。」 说完,她迟疑一下,撑起身下了床,大着胆子伸手抱住了他:"真的,我不介意,不管你如何……" 陆慎浑身顿然一僵,不知是震惊于她的动作还是她的话,一时间他都忘记将她推开。 耳边,宋蓁还在小声说着:"不管你如何,我都能接受,只要你对我好就行。」 宋蓁是个不会想太多的人,她很少为谁牵肠挂肚过,但来到这个世界,陆慎是唯一一个让她屡次过问,生气,还依然过问的人,加上她现在确实得依附他,是以她很平静的顺应了自己此刻的内心。 第20页 她忍着脸颊滚烫的热意,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继续安慰他道:「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大夫,天下之大,总能找到一个精通这方面的大夫,若是实在不行,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陆慎心头震颤,像是要验证她话的真假,他抬起她下颌,盯着她,眸色晦暗。 须臾,他道:「有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一旦说出口就要为这些话付出代价。」 他说得很轻,神色甚至算得上难得的平和,但却能让人轻易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和劝诫,以及含杂着的警告。 …… 宋蓁愣愣的看着他,唇张了张,她道:「可那些,就是我想说的话,侯爷是不信吗?」 宋蓁瞧着他,眼波微转,突然,她拉过他的大手,按在心口,认真道:「侯爷感受到了吗?我的真心……」 柔软,温.热,弹.性,汹.涌到极致…… 就似触电一般,霎时,陆慎整条胳膊乃至心脏都麻了,他勐得抽回手,沉声喝道:「你病煳涂了?」 「才没有病煳涂,是你自己不信我……」见他看也不看她,还这样凶她,宋蓁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 陆慎听到脸色更沉,拇指的扳指狠狠碾了又碾隐隐发烫的手心,他张嘴想再说她两句,但视线落到她写满无辜的细緻小脸上,扫过她还泛着红意的眼周,想到她那受不得一点委屈的爱哭性子,他到喉咙的话又兀自咽了回去。 「本侯还有事,你不舒服就继续歇息,晚些我会让陆良再请御医来给你看看。」 陆慎说完就走了,步伐快得宋蓁几乎没反应过来。 屋子里,再次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了宋蓁一人,须臾,她眨了眨眼,突然哼笑了一下。 这男人刚才是又落荒而逃了吧? 这次逃走还记得关心她一下了。 宋蓁心情突然好了,似乎身上的乏沉都消散了几分。 大直男不但不会哄人,居然还怕听情话呀…… 宋蓁躺回榻上,咬着手指想着,又忍不住抿唇偷笑一声。 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问题,要是有得治就好了。 她脸上收了笑,开始思索他到底什么毛病,书里,也没写这些呀。 不过书里,他确实和前世宋菱,还有原主都没圆房….. —— 陆慎匆匆离开内院,却并没有离府,只是回了外院书房,一个人在桌案前练了许久的字,废了两张纸,才停下笔,唤了陆良进来。 「江寅可有传信回来?」 「有,方才刚到,他说已经寻到鹤老了,只是鹤老正在深山里寻什么仙草,不愿意随他离开,还要耗些时间。」 陆良说着,从宽袖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陆慎:「这儿还有他单独给您的一封信。」 陆慎拿过书信,拆开一目十行看下去,很快又叠好信纸拿到炭盆边燃了。 「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陆良见陆慎站在炭盆边,盯着逐渐化为灰烬的信纸,脸色比他方才进门时还沉,不由担心的问道。 江寅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自十年前被他们无意间救下就一直跟着侯爷。 直到半年前侯爷在追北狄王子时,中了奇毒,江寅给侯爷拔毒后还没等侯爷醒就留下封书信匆忙离开了。 只告诉他们侯爷已经没有生命之危,但留下的后遗症还需要去请他师父出山彻底拔除余毒才能去掉。 可至今他也不知道侯爷究竟中了什么毒,又有什么后遗症。 侯爷不肯说,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在心里担忧着急。 「无事。」 陆慎淡淡答了声,又走到书架前,伸手将其中一个暗格打开,拿出一个楠木刻藤枝匣子,他打开看了眼,随即又放回去,转过身吩咐陆良:「你拿帖子去祝府一趟,让祝院首晚间来给夫人看看。」 「是,属下这就去。」 …… 陆良办事一向迅速,还不到晚间,就将祝院首请进了清晖堂。 宋蓁听了,难得心情好没有排斥看病了。 听到祝院首说她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脾胃有些虚,需要慢慢调养一番,她还主动问了祝院首一些调养脾胃的注意事项。 祝院首几十年来沉迷医术,能让他接诊的就只有太后和皇帝,连宫中受宠的宋蓁姨母李贵妃,也就堪堪借着皇帝的口谕,请过他两三次。 他这次之所以过来,还是因为他弃文从武的孙儿,是陆慎手下一名参将,本着希望陆慎能稍有照拂的念头,才走了这一趟。 实际他在太医院早对这位李贵妃宠若亲女的侄女有所耳闻,大都是不好伺候,脾气刁钻,不遵医嘱一类不好的。 却没想到宋蓁并不如传闻中那般,是以他也耐下心来给她说了许多,等到一盏茶喝干才停下来,准备告辞。 宋蓁却在这时叫住了他:「院首等等。」 「夫人可还有事?」 「嗯……」 宋蓁迟疑了一瞬,将屋子里的青霜挥退下去后,她才试探着问道:「不知太医院可有哪位大夫,擅长治男子暗疾不足之症的?」 第12章 出事 宋蓁问完就后悔了,她太冲动,问太快了,万一陆慎不行的事被宣扬开,他得多生气,多难受啊…… 在脑子里思索片刻,她赶紧补充了一句:「是替我一位表姐问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某些时候会有点精力不济?她不太好意思出面去寻太医,我想着祝院首医术过人,对太医院十分了解,便想替她问下…….」 第21页 宋蓁的表姐,也就是李贵妃娘家,户部尚书李尚书的孙女们,嫡出庶出加起来有六七位,都已经成亲,目前传出身孕的也就一两个,有出现这方面问题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且这个范围大,牵扯的也都是京中各大家子孙,想来也没人敢贸贸然随意将猜测的说出去。 宋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祝院首多精的人,方才他把宋蓁脉就探出一些情况,加上靖武侯拖到这把年纪才娶亲,还常年在北边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待着…… 祝院首一结合就心下瞭然了,心里不由感嘆,看来传言果然是传言,李贵妃若是真疼这外甥女,又何至于给她寻这么一门亲事。 想着,他便对这和他孙女一般大的孩子生了一丝同情,但再同情,他也不至于揽下这个麻烦。 对于皇家而言,靖武侯如今权势滔天,大魏差不多一半的军力都在他手里,甚至还握着两个生财重地,没有那方面能力是最好不过的事。 可以说,便是靖武侯亲自去太医院寻太医,不论严重程度,都没有人敢替靖武侯治这个暗疾。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道:「男子暗疾这类,许多人都不愿宣扬,是以太医院能碰到的情况极少,可以说整个太医院都没什么人是十分精通的,唯一一个还是章太医,不过他上年已经去了。」 「夫人不如在民间寻下,民间治疗这类暗疾的大夫反而容易寻些。」 「这样啊?」 宋蓁眉心皱了皱,她没想到诺大个太医院,竟然连个男科大夫都没有。 祝院首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不免有几分过意不去和不忍心,他想了想道: 「老朽不精通此道,却知道几个壮阳方子,夫人若不嫌弃,老朽写下来夫人拿去试试?」 「那再好不过了,烦请祝院首了?」宋蓁惊喜道。 祝院首刚开过药方,笔墨纸砚桌上都是现成的,写起来也很快。 「多谢,多谢您了。」 宋蓁双手捧过方子,如获至宝,又将青霜唤进来,从她手里把方才趁祝院首写方子时让青霜去库房取的礼拿过来打开,里面是保存完整的一株天山雪莲。 「这是之前姨母偶然得的一株雪莲,后来给我讨来了,只是这东西放我手里也发挥不了作用,还请院首不嫌弃收下它。」 「这,使不得,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天山雪莲,还是绝品,整个皇宫也就存于五株,还是在皇帝和太后的库房里锁着,如今宋蓁却拿来送给他,他真的是,不敢接呀。 要是让靖武侯知道,他不但不打算替他治暗疾,还把整个太医院都摘了出去,并且收了他夫人一株绝品雪莲,他估计得把他连他家祖坟都扒了…… 「祝院首还是收着吧,以后要麻烦您的事还多呢。」 宋蓁笑了笑,合上盖子,让青霜给他放进药箱。 「对了,这事还望祝院首能别往外说,我那表姐夫十分好面子,要是知道这事儿露了出去,只怕大家都讨不着好。」 「我记得您小孙儿正在侯爷麾下吧?孙女嫣嫣我也认识,在和我外祖母学作画,算是我小师姐呢,说起来,宋家和李家似乎还有一门姻亲,以后侯府定会多和祝府走动,到时候祝爷爷您别嫌我叨扰呀……」 祝院首…… —— 祝院首一走,宋蓁便唤来黛色吩咐她:「你去小厨房看看,可有鹿鞭或者羊鞭一类的,没有令人去买些回来,多的放冰窖冻着,再去我库房里取点鹿茸山参一类的,晚上你照这方子炖个十全大补汤,侯爷这几日辛苦了,我要给他补一补。」 小厨房厨娘做的东西口感不好,循着原身记忆,宋蓁想起黛色娘亲是宋府主要的掌勺师傅,黛色耳濡目染下似乎也学了些,才会被大夫人提拔起来给她。 是以这几日,她都让黛色去厨房给她烧饭去了。 黛色闻言心里都要崩溃了,她不喜欢待厨房,这几日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一股油烟味,为此她还特地多洒了小半瓶花露,这让她再去弄什么羊鞭,鹿鞭的药膳,那她估计一个月都是一股子臊味儿了。 何况,她也不会弄啊,于是她赶紧摇了摇头:「夫人,这些东西我都不会弄呀,我娘也就教会我弄几个家常菜小点心,这些东西我从来都没碰过。」 「你不会?」 宋蓁听了拧了拧眉:「你娘没教过你?」 「没有,我娘当初要教我的时候,我闻不惯那味儿,就没学两日。」 「这样啊……」 宋蓁听了也不意外了,毕竟这很符合黛色,每日去厨房给她一个人随意做几个饭菜都满脸哀怨的人,闻不惯那些羊膻味,药膳味再正常不过。 晚两日炖也没事,总要先把厨娘带回来才行,左右经过晌午那一着,那男人又会躲她两日了。 宋蓁手指在另一只手背上轻点了点,最后她道:「那你先下去让厨房的人採购吧,另外让人去外院找下陆良,让他准备下我大后日回门的事。」 这几日她都在养病,习俗里的三日回门她自然是没有回成的,只让陆良令人去宋府传了个信,将回门推后到十六,算算时间,就是三日后。 「是,婢子马上去。」 黛色听见宋蓁总算是让她去吩咐人办事,而不是继续将她打发进厨房了,心里一喜,赶紧点头下去了。 第22页 ~~ 正如宋蓁所料,陆慎接下来两日都不在府中,只是每每晚上不回来会令人传个口信了。 宋蓁这次倒没生气,毕竟是她将人惹走的,总要给人点时间缓和一下,只在十六前一日令人去传了信,说她明日回门,不知他可有空陪她回去。 得到的回覆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没说有空或没空,也没拒绝。 但到了晚间宵禁后,还没见人回来,宋蓁期待的心便沉了下来,心里失望难掩。 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第二日一早也没让青霜叫,她自己就爬了起来。 简单梳洗过后,宋蓁就让青霜去前院找陆良准备马车,让黛色来给她绾髮。 黛色虽说懒了点,小心思多,手还是巧的,在打扮上也有些巧思,考虑到宋蓁病刚好,精神还没怎么恢復,她将垂髻和高髻结合起来给宋蓁梳了一个的髮髻,梳得不紧,不会绷到头皮不舒服,也没梳得过于繁琐,让人不敢轻易晃动。 随后她又挑了红宝石配白玉珠华胜别在髮髻,另一侧选了一只小的白玉珍珠流苏步摇佩上,简约不失华贵,不过于招摇又能很轻易落入人眼里。 梳好发,便开始整妆。 这些日子,宋蓁更瘦了,脸小了很多,也没什么血气,脸很苍白,加上昨晚没睡,她这会儿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因此简单描眉之后,宋蓁又拿了粉和唇脂调制,扫了下腮,看了看,她将眼也稍微带了带,这些都做了,她干脆又用唇脂在额上简单画了几笔,算是画了个简易版的桃花妆。 这时,黛色为她挑的衣裳也拿过来了,因为宋蓁强调要保暖为主,黛色挑的是一件玉色银纹百蝶立领长袄,下配水绿百蝶马面,外罩了件藕荷色织锦皮毛半臂,较清新雅丽的一身。 但宋蓁换上后,却是玫姿艷逸,月貌花容,正应了那句,有女.妖且丽,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宋蓁看了眼,还算满意,便披了件同色系斗篷,领着青霜和黛色一起出了门。 到了府门口,就见陆良已经在那等着了:「夫人,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也在门口等着了。」 「侯爷没传信回来?」 「昨夜宵禁前令人来传过,那会儿太晚了,属下就没来禀告,侯爷说他今早还有几桩军务要处理,让您先去宋府,他晚些去接您。」「哦,知道了。」宋蓁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往外走。 「夫人,您别怪侯爷,军中出了不小的事,这段时日一直在戒严,昨日属下过去的时候,侯爷都还没合过眼呢。」看出宋蓁脸色不对,陆良赶紧追上去替陆慎说了句话。 宋蓁闻言转过身,她皱紧了眉:「你是说他已经两夜未睡了?」 「军中出了什么事?」 「这……」陆良有些为难:「军事秘事,属下不能说,还望夫人恕罪。」 宋蓁也明白,军令如山,也没再追问,「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想了想,她又道:「今日回门我自己回去就行,等下若是侯爷回来,你让他歇息下,不必来接我,我很快就回来。」 知道他两夜没睡,宋蓁心里的郁气也消了,随之而来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情绪。 就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她有些心疼他,也有些心疼自己,毕竟他过这样的苦日子,也意味着她要经常独守空房,想撒娇依赖都找不到人。 难怪在现代的时候人家就说军嫂不容易,她现在就挺不容易的,哎。 只是,军营到底出了什么事? 书里写了嘛?这几日她过得浑浑噩噩的,都快忘了这是书中世界了。 宋蓁努力回想,私生女寄给她的那本书,她是熬夜看完的,有些地方难免会有漏过,加上时间也有些久了,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晰了。 原身备受磋磨这段时日,陆慎似乎一直没有出现过,宋菱……宋菱当时在干嘛呢? 等等! 突然,宋蓁睁大了眼,勐地抬头看向陆良:「军营粮库失火了?」 第13章 惊马 「夫人如何知道?」 陆良满是诧异,看向宋蓁的眼里已经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 她如何知道。 因为书里原身备受寇氏折磨,还不甘心不停闹腾的这段时日,宋菱的日子过得却是如鱼得水。 宋菱有前世的记忆,她知道年底京中粮价会突然暴涨,虽然那段时日她被困侯府,不知具体原由,但也不妨碍她藉此东风大赚一笔,是以在半年前她就开始囤积了大量米粮。 果然不出意外的,在腊月十八扫尘后不久,就有军营失火,几个重大粮库被毁的事泄露出来,这时又遇大雪封路,各地调转至京城的粮食都被阻拦再路上,京中百姓恐慌,粮价因此暴涨数倍。 就在她准备抛粮,大赚的时候,男主也就是成王魏暨,拿到了他的第一支兵权,陆慎手里的五万兵马。 只是由于市面上开始出现无粮可买的情况,朝廷为了安抚百姓,平息粮价,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来支援军中。 军中渐渐出现断顿,甚至有几个营哗.变。 宋菱得知后,主动将手中所有的粮捐给朝廷,暂时解决了军中困顿,度过了这一难关。 她和男主的感情因此得到再一步加深,男主对她立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甚至她还得到皇帝一句天下女子当如是的盛赞。 第23页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事之后我会和侯爷说明,你现在去找侯爷,告诉他不想三日后在京中买不到粮,就立刻到宋府找我,要快。」 说完,宋蓁就赶紧上了马车,又吩咐车夫驶快点。 她得抓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十六,扫尘前两日,应该是宋菱上门游说二婶钱氏将钱家所有存粮卖给她的日子。 钱家是大魏有名的粮商也是皇商,在北边拥有数万顷的良田,每年宫里的粮都是出自钱家。 比起女主手中囤的那些,钱家的粮是才是平息整个军队危机的大头。 这会儿军营着火的消息还在全面封锁,并没有传出来,女主买粮也只是为了赚得更多。 不过钱家存粮多,却并不准备卖,毕竟冬季不愁粮卖不完,没必要大批量低价售出。 加上宋菱突然买粮,钱氏对商机的嗅觉一下就感到不对劲,更不打算卖。 只是在这一天,宋菱无意间救下了钱氏那对落水的双胞胎。 钱氏为了还这个人情,最终答应将粮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了宋菱。 后面军营缺粮的事爆发,钱家还出面替她遮掩了一二,这才没让人怀疑她事先囤粮的未卜先知,连原本疑心这事是成王背后操纵的声音,都熄了下去。 她不知道在着火之后陆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找钱家买粮补救,但这批粮一定不能落到宋菱手里。 不过钱家说是皇商,在朝廷日益积攒的脉络却是深厚,目前也没有任何参与朝廷纷争意愿,她若想替陆慎买到粮,光靠陆慎亲自到府压阵还不够,她还得先宋菱一步救下那两个小孩才行……这算是抢宋菱机缘了。 虽说从宋菱利用重生的先知,先原身一步认识了成王,抢了原身丈夫,又步步算计原身声名丧尽到最后众叛亲离,她们早就站在了死生不和的对立面。 但对宋蓁来说,宋菱做出的事,不代表她也要做。 可她若不抢这次,陆慎不止会没了五万大军,还很快会被皇帝罚去北地镇守边关,一年才能回来一次,三年后他就会黑化造反失败…… 宋蓁紧了紧手上的暖炉,目光渐渐沉下去。 靖武侯府离宋府不算近,隔了好几条街,坐马车差不多一柱半香的时间,因为宋蓁不停的催促,车夫全程急速奔行,也差不多用了一柱香。 到了宋府,宋蓁掀开车帘,见大门紧闭,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便让青霜下去敲门,黛色去清点后面马车里的东西,让人搬进府内。 人都下去了,连车夫都下去帮忙搬东西后,宋蓁整理了下衣裳,也准备下去。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马儿惨厉的嘶叫声,随即马车后座传来「哐」的一声,一股勐烈又巨大的撞击力随之而来,让宋蓁身子整个朝前倾去。 「夫人!」 马车外,青霜黛色的尖叫声响起。 慌乱之中,宋蓁试图去拽住车帘,却不想这时她坐的这辆车的马也受惊了,高声嘶叫着,前蹄迅速跃起来,带动着马车勐地又朝后仰,这次宋蓁再也没站稳,「咚」的一下,她的头狠狠磕在了车窗檐上。 这一磕,宋蓁被磕得头晕目眩,她扒着车帘,试图站起来,不想这时发狂的马拉拽着马车开始狂奔起来。 宋蓁拉着的车帘应声撕裂被扯下,她再次被撞倒在地,车里放备用衣物及生活杂物的木箱也随着不停息的颠抖翻到在地,其中两个还砸向了宋蓁后背。 「吁……」 晕眩中,她好像又听到了马儿不停的嘶叫声,随即马车不再是急行状态,又过了会儿,颠抖似乎也停了下来。 但宋蓁接连被撞了好几下,这会儿头晕得厉害,根本没有力气起身,只能静静趴在地上,试图缓缓那一阵阵汹涌的眩晕。 须臾,宋蓁就感觉到一个气势威压的身影进了车里。 她缓了缓,迷迷煳煳抬眼看去,朦胧间她看见一张冷肃又俊美的脸,宋蓁瞬间红了眼:「夫君……」 第14章 兇手 陆慎进了马车,就见几个大小木箱都砸落在宋蓁四周,有两个还正砸中在她背上,而她倒在地上,动都没动下,再见她听到动静,努力抬眼看向他,惨白着一张小脸,委屈又依赖的唤着他夫君后,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把。 他快步去到她身边,拿开她背上的箱子,一把将她捞起来抱进了怀里:「你怎么样?可还能动?」 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和担忧。 这时,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她头歪进他颈窝里,喃喃道:「你来了,我方才还以为我又要死了,心里好怕。」 陆慎闻言,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紧,犹豫片刻,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背:「别怕。」 「哪些地方伤了?可有大碍?」 「背上疼,头也被撞了好几下,现在很晕。」宋蓁皱着眉回了声。 她没有动,也没有睁眼,方才的撞击太厉害了,她头晕的厉害,还在试图慢慢缓冲。 陆慎闻言,微微拉开她一些,去检查她的头,见她额角红肿了一块,又摸到她后脑勺侧边肿了一个很大的包,虽没流血,但到底是头部,轻忽不得。 「我让陆进去请太医了,等下给你检查看看。」 他们这会儿已经离宋府有一段距离了,但宋蓁的情况明显不能再经不起颠抖,只能抱着她走回去。 第24页 这会儿外面还下着大雪,风也大,担心她再冻着,陆慎解下了身上的大氅,确定给她裹得严严实实了,才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 听到下人通禀的大夫人李氏匆匆赶来,府外一片狼藉,门口的石狮子沾着血的倒在地上,边上是被用利剑斩杀,流了一滴血的马,车轴断裂的马车在一边,周围还散着各类回门的肉食,酒水,礼品……. 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就见陆慎脸色肃然的朝这边走来,他怀里抱着个裹得密不透风的人。 「靖武侯。」 李氏低乎一声,想到方才听到的,她几乎一瞬就猜到陆慎怀里抱着的是谁,她脸白了白,强作镇定的朝身后的婢女低声吩咐道:「赶紧让人去衙上找老爷,就说靖武侯来了。」 说完,她又赶紧朝陆慎和宋蓁走去:「怎么样?伤的很严重吗?蓁儿,蓁儿……」 宋蓁窝在陆慎怀里,难得的心安舒适,以至于她迷迷煳煳的,都不知是精神突然松懈后短暂的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听到李氏的喊声,她皱了皱眉,才勉强睁开了眼,偏头朝外看去。 她现在比刚才好了很多,但头还是有些晕,看四周感觉天旋地转的,眼睛依然有些模煳,只能大概瞧见李氏焦急的脸。 「母亲。」 她声音细微无力,听得李氏立即红了眼圈:「这怎么搞得,马怎么好端端的发狂了呢?」 到底是十几年疼过来的宝珠,不见的时候还能狠下心做到不管不问,让她自己学会成长,这会儿见着她被人抱在怀里,一脸虚弱的模样,便只剩了着急和心疼。 「对了,请大夫……」 李氏说着,又赶紧吩咐正在一旁无措站着的青霜和黛色:「你们两去柳河堂和仁和堂,将何大夫和木大夫都请来。」 「本侯已经令人去请太医了。」 陆慎出声道,他低头看了宋蓁一眼,见她拧眉忍着难受的模样,他眉心微拢,又看向李氏:「蓁儿现在需要找个地方躺下,麻烦岳母了。」 「哎,好,先进去,进去再说。」 李氏闻言赶紧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来在宋蓁出嫁后,她忙着照顾因不知名溃烂正高热不止的儿子的时候,宋蓁的闺房已经被宋老夫人做主强行划给了庶出那两个小的,这会儿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今日她回门,她原本是准备让她在她寝屋待的,可如今靖武侯也在,将人安置在她寝屋就不太妥当了。 「去留园的正堂吧,那里有软榻。」最终,李氏决定道。 「她没有寝房吗?」闻言,陆慎脸色冷下来,。 正堂的软榻,窄小得脚都打不直,怎么休息,且她现在的情况,明显需要平躺。 「这……」李氏没料到陆慎会突然冷脸,甚至周身气势陡然威压冷厉下来,加上她听到的关于这个女婿的传闻多半是可怕又暴戾的,她一时间竟有些生畏,但同时她也很愧疚,身为母亲,竟是连女儿的闺房都护不住。 「就正堂吧。」 这时,宋蓁伸手拽了拽陆慎衣角,轻声和他说道:「没关系,反正等会儿我们也要回家的。」 她看过书,知道原身的寝房早就给别人占了,原身在或许会觉得不平难过,但她不会,甚至她还觉得松口气,原身家人待原身越冷漠,她面对她们才能越坦然。 她现在也没心思理这些,成王府离宋府近,宋菱只怕早就到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和二夫人商谈粮的事了,可她现在走路都成问题,怎么去找二夫人,阻止这个事。 陆慎一个男人,不可能贸然去见内眷,至于宋家的男人们,早就站了成王府的队,要知道军营着火,如今缺粮的事,只会感到高兴,甚至落井下石。 宋蓁想着,头更疼了,她不由恹恹的蹭了蹭陆慎。 「那劳烦岳母了。」 陆慎听到她说回家,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下,再察觉到她依赖的动作,他脸上神情缓了缓,看着李氏点了下头。 李氏在一旁看着,不由愣了愣,在门口见到靖武侯出现她就够惊讶了,如今靖武侯竟然还对她那任性的女儿言听计从,什么时候,她那高傲跋扈的女儿这么娇弱惹人怜了。 但她也没多想,只当宋蓁嫁人后想通了,又经歷过那些事,成长了。 雪地里风大雪大,挺冷的,听到陆慎说的,她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 留园是大房的院落,就在正东门,离府门不远,穿过花园再过一道垂花门就到了。 正堂宽阔,摆设都偏古朴庄重,有一间小侧室,用一道屏风拦着,软榻就安置在侧室里。 陆慎把宋蓁抱过去,给她拿了个靠枕靠着,又拿锦被给她搭好身子,让她休息,等大夫来看过再说,又留下青霜在一边守着,这才同大夫人出了侧室来到大堂。 「夫人可知,这次宋府门外惊马不是意外。」一出来,陆慎还没坐下就对李氏说道。 「什么?」李氏惊唿了一声,「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堂外就传来了喧闹声。 「放开,放开我们,你这个臭贼子,大王八……」 「你们两小子安分点,再闹腾小爷我直接绑了你们,小小年纪,心思歹毒,拿弹弓射马的时候没想到会被抓住?知不知道你们差点害死人?」 第25页 李氏扭头看去,就见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子一手拎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走进正堂来。 两个小孩白白嫩嫩的,长得尤其像,看着就是双胞胎,被男子抓着,也并不安分让,一边骂,一边对男子又抓又咬又踹。 李氏见状,她眉一皱,也顾不得陆慎的话,忙走了过去:「叶哥儿,松哥儿,这是怎么了?」 「大伯母,快救我们,这是闯进府里的贼子,他劫持了我们。」见许氏出来,两小孩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嚷道。 男子却是不慌不忙的,他弯腰稍微欠了欠身回道:「回大夫人,小的是靖武侯府上的,方才在外面,我们瞧得真真的,就这两小孩趴在树上对我们夫人的马车射弹弓,马才受惊发狂了,这可是险些出人命的事。」 陆随说着又看向跟着出来的陆慎:「侯爷,就是这两小子,弹弓石子都还在呢,看见属下还躲得飞快,很是找了一会儿。」 「叶哥儿,松哥儿。」 陆随话音刚落,就听到垂花门外传来焦急的唿唤声,须臾就见一位中等身材的妇人奔进门来,看见掐着双胞胎后颈子的陆随,那是目眦欲裂,人立马扑了上来,往陆随脸上狠狠一挠。 「哪里来的贼,活得不耐烦了,敢闯我宋府,抓我儿子。」 第15章 以牙还牙 「这位夫人,您可冷静点。」 妇人的动作让人触不及防,陆随不可避免地被挠了一把,一时也怒了,一把掀开妇人:「谁想闯你宋府,我们是光明正大陪夫人回门来的。」 「至于为什么抓你儿子,你可问问这两小鬼干了什么事吧。」 他说着,抬手就将双胞胎举了起来,双胞胎十岁不到的年纪,生下来就被宋老夫人及宋府上下稀罕着,从小这两就是小霸王,在府中横行惯了,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吓得直喊娘。 「我管他干了什么,我的儿子,就是杀人放火了也轮不到你教训。」 钱氏对这两孩子,那是看成了眼珠子,见两小孩吓得白着脸直哭,心疼得不行:「你赶紧把他们给放了,不然我就报官了,私闯民宅,管你是谁,都得抓起来。」 「本侯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本侯带人陪夫人回府,成了私闯民宅了。」 就在这时,陆慎突然开口沉声道,他脸色极冷,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里更烦他们会吵到里面的宋蓁。 「既然二夫人说要报官处理,那便报,本侯在此等着。」 「这怎么还扯到报官了。」 李氏见事情越说越严重,心里焦急的不行,赶紧出来劝和道:「二弟妹,你这是着什么急,叶哥儿和松哥儿这不是没事?」 「这还叫没事,合着不是大嫂你的孩子你不心疼?」 「我怎么不心疼,这里头伤的最重那个可是我闺女。」听到钱氏蛮不讲理的话,李氏也怒了。 「报官呀,报官好呀,要知道,那马被他们可不止射了一个石子儿,要不是我见事不对及时斩杀了马,现在躺在府外可不止那一匹马,还有两个丫头连车夫。」 「还有我们夫人,若不是侯爷及时赶到,只怕现在也没命了。」 这时候,不怕事闹大的陆随又开口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恶劣,我看还是去官府大牢里受下教训比较好,赶紧报官,把这两个抓起来。」 「我看谁敢……」突然,一声沙哑阴沉的声音想起,却是一个皓首苍颜的老太太领着一个面容清丽,姿色柔婉,身穿秋香色交领银纹袄裙的女子进了门。 那是宋阁老的夫人也就是宋府老夫人宋王氏,边上的女子,是她最疼爱,也给她带去巨大荣光的孙女,如今的成王妃——宋菱。 「母亲,您可来了,您快救救叶哥儿他们。」钱氏看到来人,脸上露出欣喜,赶紧上前来求道。 宋王氏却是看也没看钱氏一眼,她视线掠过钱氏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宝贝孙子,见两人还被陆随拎着,看到她还激动的喊她救命,她捏着宋菱的手紧了紧,但她没命令人立刻将人放下,而是看向陆慎。 「靖武侯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了。」 「不敢,老夫人客气。」 陆慎态度冷淡,宋王氏也不在意,只道:「府上两个孙儿顽皮,让侯爷见笑了,不知蓁儿现在如何,可醒着?」 「让这两小子去给他姐姐赔个礼道个歉。」 短短两句话,将惊马事件轻描淡写归于顽皮,陆慎眼里划过冷意,他漫不经心抬眼看了眼双胞胎:「顽皮?」 「本侯不管什么顽皮,本侯行事向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既然伤了本侯的人,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陆随,去准备马车,让两位小公子感受下惊马到底有什么乐趣,再将人带进来给夫人道歉。」 这话一出,堂里的人皆变了脸色,大概惊惧于陆慎果然如传言的暴戾残酷,一时间竟都失了声。 两小只闻言却是吓哇的一声哭出来,当即囔道:「我们才不要去,也不要给那个贱丫头赔不是,我们没错,那贱丫头就该死……要不是她,翊哥哥也不会现在还躺在床上,她死了才好呢!」 「叶哥儿,你在胡说什么。」大夫人李氏听到立即出来喝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段时日她固然因为儿子伤情加重对任性的女儿生有怨怼,也因为诸多事由不得不对她狠下心不管不问,但在别人要打击暗害她女儿利益名声的时候,她必然是第一个出来维护的。 第26页 且看着女儿好不容易想通还将靖武侯拢住,开始好好过日子了,她更不可能让人轻易毁了这一切。 「翊哥儿受伤是因为在宫里犯了错被罚,和你二姐没关系。」 「才不是,才不是这样,我们都听见了……」 「叶哥儿,松哥儿。」 就在双胞胎哭着反驳的时候,边上宋菱这时突然出声道:「不可胡闹,大姐姐知道你们怕,你们乖乖的,随大姐姐进去看看二姐姐,给她道个歉让她原谅你们,好吗?」 她嗓音柔婉,神色温柔,带着些微哄意,双胞胎平日和她感情也算不错,听到她的话当真就不哭了,掉着泪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大姐姐。」 宋菱显然很满意双胞胎的听话,她沖双胞胎鼓励的点了点头,又松开掺着宋王氏的手缓缓上了前,身姿裊裊婷婷的煞是好看,到了陆慎跟前,她蹲身施礼道:「侯爷,不知二妹妹现在情况如何,我可否进去看看?」 陆慎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回道:「不可。」 宋菱神色微僵,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拽紧,微垂下眼,两扇睫翼的阴影覆盖下,看不清她眸里的神色。 「靖武侯未免太过分,菱丫头不过是想进去看看妹妹,这也不能让?这里可是宋府,不是你靖武侯府。」 若说双胞胎是宋王氏的心肝儿,那自幼懂事,如今还嫁了成王的宋菱便是宋王氏的命根了,她哪里能忍得了人既伤他心肝孙儿又抹她命根孙女面子,当下沉着脸冷声道。 「何况叶哥儿松哥儿顽劣伤了人,伤的也是他们二姐姐,算得宋府家事,靖武侯又何必如此大题小作。」 陆慎闻言,面色陡然一沉,掠起寒意的眼看向宋王氏:「老夫人慎言,这是你宋府不假,但蓁儿已经嫁了本侯,便是靖武侯府的人,如今她在你府门口,被宋府的人伤了,难道本侯还不能讨个公道了?」 「那靖武侯你要如何,难不成统帅三军的靖武侯就这点心胸,非要和十岁小儿计较?」 「若本侯说是,老夫人又待如何?」 「你……」 「侯爷。」 就这时,宋蓁些微虚弱的声音响起在屏风处,偏头看过去,黛色正扶着她往外走。 她方才在里面让黛色稍微给她整理了下,但衣衫还是有些皱,髮髻也有些松散,虽不显狼狈,却也透出几分病弱之感。 「你怎么出来了?」 陆慎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揽过她:「可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只是想出来看看。」宋蓁抬头看着他,潋滟的一双眸子眸光熠熠,亮得惊人。 这男人她简直要爱死了! 想到方才在里面听到的他护着她,为她出气毫不客气怼人的那些话,心就像被泡进了蜜罐里,甜滋滋的,她感觉头都没那么晕了。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立即扑上去,勾住他的脖颈,亲他一口。 可惜现在人太多了! 宋蓁心里遗憾的暗嘆口气,就转头看向了宋王氏:「祖母。」 「嗯,」宋王氏态度冷淡的应了声。 「既然你没事,那这事便这般算了吧。」 宋王氏因为宋菱的关系,自来就不喜欢原身这个跋扈张扬的孙女,从前碍着李贵妃,她还容忍一二。 在李贵妃将犯错的原身送出行宫,还算疼爱的孙儿因为原身被罚后,她对原身的厌恶就到了极致,是以在得知宫里太后也已经十分厌恶原身后,为了永诀后患,也为了她最疼的孙女少些糟心事,她干脆彻底放弃了原身,命人准备了一碗汤药给原身。 其心狠手辣不输寇氏,宋蓁对她可喜欢不起来。 听见她的话宋蓁也没理会,只看向双胞胎:「叶哥儿,松哥儿,你们过来。」 陆随闻言,适时的松开了双胞胎,恶声恶气的警告道:「老实点,赶紧过去。」 两小只得了自由,正要往二夫人身后躲,听到陆随的警告,他们身子哆嗦了下,慢慢的朝宋蓁移过去,但却是唬着脸不去看宋蓁。 宋蓁看着就觉得手痒,直想上手揍一顿,但一想这也不是她谁,左右她受的还可以问他们爹娘讨债,便忍住了,冷着脸道: 「叶哥儿,松哥儿,是谁告诉你们翊哥儿是我害的?只要你们说出来,今日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一笔勾销。」 「当然,若是你们撒谎了,那我就让陆随将你们扔马车里去狂.奔几圈。」 第16章 姐弟情 原身在行宫内发生的事,因为李贵妃及时扫去首尾,连太后都没抓到把柄。 便是对原身失望透顶,第二日将人送回来时,也还是顾及了她的颜面,差了近身随侍用软轿将人送回府,知道她做下了错事的就只有老夫人和大夫人,这还是贵妃希望他们尽快择门亲事将原身嫁出去,还为了说明会用冒犯宫女的名义惩戒宋翊的原因,才会将这事告知。 是以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宋王氏,大夫人,此时正躺在床上养伤的宋翊,以及知道真相却没有证据的宋菱。 对宋王氏和大夫人来说,宋蓁已经被赐婚嫁了出去,这事就必须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至于宋翊,书里面,宋翊就是个护姐.狂.魔,原身想要的,他都想尽办法给她弄过来,是以他明知道原身让他做的事有多疯狂,多危险,他也依然替原身去做了。 第27页 后来原身受不了寇氏的磋磨回府求救,满府的人便是大夫人都不理她,只有宋翊变卖了自己所有的物件,给了原身一大笔银子,让她用来打点府中下人,过得好一些。 甚至在原身被拐卖失踪后,他还在想方设法到处找她,最后在快找到原身时却被寇氏安排去的人灭口暗害了。 可以说,原身一辈子,得到的唯一永恆不变的温情,都来自宋翊这个弟弟,她亏欠最深的也是这个弟弟。 这样一个爱姐如命的人,是不可能将自己受伤的真相随便告诉两个小孩子的。 那唯一的可能,便只剩了宋菱那里,她方才在里面听到宋菱的反应,就觉得十之八九和她脱不了关系。 果然不出宋蓁所料,双胞胎一听说宋蓁说不再追究后,就马上说道:「我们才没有撒谎,本来就是你害的,芳芩和大姐姐谈话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 双胞胎说完,就立马跑到钱氏身后去躲着了,大概娘亲护着胆子大了,他们又叫囔了一声:「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害了翊哥哥,太医说,翊哥哥的伤若再继续溃烂下去,就会没命了。」 芳芩,是宋菱身边的贴身婢女,对宋菱最是忠心,上辈子还为了保护宋菱被寇氏活生生打死了,只是这人也有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说话直,无所顾忌,这算是小说女主的标配婢女了。 宋蓁听到这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下一刻她听到宋翊的伤,眉心拧了起来,书里面,宋翊的伤并没有这么严重。 「够了,叶哥儿,松哥儿,大伯母说过了,你翊哥哥的伤和你二姐姐没关系,不要再胡说八道。」 这时,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大夫人开口了,她呵斥完双胞胎,又眼神冷厉的看向了宋菱:「菱姐儿,我们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要让你这般费尽心思来挑拨他们姐弟间感情。」 「我没有。」 宋菱慌忙摇了摇头:「前几日我回府,无意间得知三弟情况不太好,心里担心,便吩咐芳芩去问问三弟的伤情,但我从来没说过这些话啊。」 说着她又红着眼看向了双胞胎:「叶哥儿,松哥儿,你们是不是听错了,大姐姐当时只是问了你们翊哥哥的伤情如何呀。」 她言辞恳切,又一向对双胞胎很好,以至于双胞胎一时也不清楚自己偷听的话是不是听岔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发现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又瘪着嘴大哭道:「我们也不知道了,记不清了。」 这一哭,把钱氏心疼坏了,她赶紧抱着两个儿子:「这还没完了是不是,他们两个这么小哪记得那么清。」 「我看这事就是误会,说到底,叶哥儿他们也是太在乎翊哥儿了才会犯这样的错。」 她说着又忍不住瞥了眼宋菱怨怪道:「菱姐儿也是,说什么话非得在外面说,生怕别人听不到呢。」 宋菱闻言手上的帕子又皱了些,她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只语气愧疚的道:「当时听到三弟情况不好,我心里着急,确实是我做事不周了。」 「你还知道就行。」 钱氏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宋蓁:「蓁姐儿,左右你伤的也不重,待会儿我让人送点营养品过来,你拿回府炖来补补,这事就这么算了啊。」 …… 双胞胎恶劣,对宋翊那颗心却挺真的,原身也确实是害惨了宋翊,加上宋蓁还有事和钱氏谈,她本就没打算死揪着这事不放,她方才向双胞胎髮问,既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也为了揭出混在这事背后的宋菱,顺便给钱氏埋根刺。 但钱氏到现在一点歉意都没有,理所当然认为孩子小她就应该不追究这事,她就不太想这么轻拿轻放了,至少得赔点精神损失费不是。 「二婶,补品什么的就算了吧,我马车都坏了,装不了,这样吧,赔个一万两银就行,我自己去买。」 「一万两?」 钱氏轻唿了一声:「你怎么不去抢呢!你这是嫁妆银没拿够,到我这儿来打劫来了吧。」 这话说得刺耳又难听,若是原身在恐怕已经闹了起来。 原身的嫁妆原本李氏早就准备好了,厚厚的一张嫁妆单子,但宋老夫人却以原身犯错,不值得家族再为其投入为由,扣下了那份嫁妆单子,还不允许李氏私下补给,送去候府的嫁妆单子里,明面上必须有的嫁妆没少,却是比京中贵女的嫁妆都薄,若不是有贵妃的添妆到,宋蓁的嫁妆大概会成为整个京城贵女圈的笑话。 之前得宠,出嫁了却只有薄薄一层嫁妆,连压箱银子也不过千两…… 宋蓁脸色冷下来:「二婶这话就过了!」 「什么叫打劫?若不是侯爷及时制停马车,我差点命都没了,我现在表面看是没事,可伤到脑子的事,谁能保证?一万两的营养费多吗?一根上百年的老参都要上千两了!」 「二婶实在不愿出这钱也行,我等会儿去衙门备个案,今后我没事就算了,有事再找叶哥儿哥俩担责吧。」 衙门备案,那双胞胎的自小恶劣,残害亲姐的名声就算彻底传出去了。 「二妹妹,叶哥儿他们两也是着急三弟才会犯下这样的错事,你方才也说过算了……」宋菱担心宋蓁再和钱氏争执下去,倔性子起来,真把这事闹大,犹豫片刻,还是站了出来。 「那是我不知道这事竟是因成王妃而起啊,成王妃该知道的,只要和你扯上关系的事,我都不会轻易就算了的。」 第28页 「既然成王妃心疼叶哥儿他俩,不若替他两赔了我的汤药费吧,当然,加上你那份,要两万两才行。」 两万两,都够买十万石粮了,她的银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宋菱抿着唇,犹豫着没有吭声了。 宋蓁见状轻笑了一声:「看来成王妃对叶哥儿哥两也是表面姐弟情呢,二婶,你说是吧。」 「胡闹,蓁姐儿,都是自家姐弟,你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这时,宋王氏出声喝到。 宋蓁却是一点也不怂她,直接揭了她老底:「你剋扣我嫁妆的时候,可没把我当宋家女儿。」 「你混……」 宋王氏脸色铁青,就要开口训斥,偏宋蓁半点机会也不给她:「祖母,您可积点德吧!偏心可不是您这偏法,你以为您最宠爱的成王妃真心待您呢……」 宋菱闻言脸色一变,她张了张嘴,又要说话,但这时钱氏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了:「蓁姐儿,是不是只要给了你这一万两,今日这事就过了,你也不会将这事往外传?」 「在我这里就是过了,外传什么的,反正我是不会的,当然,别人的嘴我就管不住了。」 「行,这钱我给。」钱氏没好气道,她觉得这死丫头出嫁后性子更恶劣,更难搞了。 「这区区小钱,我钱家还没放在眼里。」钱氏说着就从宽袖里掏出了几张银票。 「还是二婶爽快。」宋蓁笑了笑,朝边上的黛色示意,让她去拿了银票。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钱氏给完钱,冷声问道。 宋蓁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随意:「二婶慢走。」 钱氏当即就一手牵着一个走了,到宋菱身边时,她顿下步,冷飕飕的瞥看了宋菱一眼,神情和方才她看宋蓁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宋菱察觉到,唇角抿得更紧了些,这还是自她重生后第一次遇到这样不顺心的事,这地方,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下去。 于是她微沉了口气,便抬头看向依偎在陆慎怀里的宋蓁致歉道:「二妹妹,今日之事,我十分抱歉,改日我会送上拜帖亲自过府向你赔礼。」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那一万两,我也会令人送到府上。」 「哦,成王妃现在也这么爽快了,其实只要你不是成心的,这事就这么算了也不是不可以。」 宋蓁随意的回了句,随后她也看向宋菱,目光里的眼神意味不明,似打量又似发现了什么的敏锐:「但我怎么看,这件事成王妃似乎都不无辜啊。」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成王妃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三弟伤势了,这可和你平日作风不符呀,不是一向和我们互不干涉?」 大夫人李氏听到宋蓁的话,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她神色微凛,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片刻后才看着宋菱幽幽说了一句:「是啊,什么时候,菱姐儿也开始关心起蓁儿和翊儿的事了,是嫁了人,太闲了吗?」 「既然如此,何不花些时间在自己身上,你也成亲快一年了吧,怎么还没动静。」 李氏说着,眼神似漫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宋菱肚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宋菱置于身前的手下意识挡了挡小腹,她脸色有些发白,眼圈也红了:「三弟到底是我弟弟,平时他顽劣任性我可以不加理会,但真出了事,我怎么可能不管,我知道二妹妹出事,我有责任,但母亲何必如此说话刺我心。」 李氏之前就吃过许多次宋菱这般未语泪先流的亏,见状脸上顿时出现不耐烦,「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好心过问你一句……」 「够了!」 宋王氏看不得宋菱受委屈,立即出声呵斥李氏道:「你有没有说什么,菱姐儿和我都听得到,也听得懂。」 「侯爷,祝院首到了。」 这时,陆进在门外禀告道。 宋王氏闻言便止了声,见陆进带来的人是祝院首,宋王氏不由有些讶然,和钱院首见过礼,她看向宋蓁的神色就缓和了几分:「既然钱院首来了,蓁姐儿就好好检查下吧。」 「今日靖武侯光临寒舍,照顾不周请多担待,晚些老爷回来,还请靖武侯光临鹭园用餐。」 「不必,本侯和蓁儿等会儿便回去了。」陆慎冷着脸拒绝道。 随即他又抬眼看着宋王氏,似不经意的说了句:「听闻阁老夫人持家有道,治家有方,还善经营,名下铺面酒楼不计其数……这治家如今本侯算是领教到了,关于经营…本侯会多派人上门,和老夫人讨教一二的。」 陆慎这句话威胁挑衅意味太强,连宋蓁都不由偏头看向了他。 宋王氏更是当即变了脸色,但她好歹多年阁老夫人当下来,又掌家积威多年,她深吸口气,到底忍着怒没有发出来,沉声道:「如此,老身恭候大驾了。」 说完,她就叫上宋菱拂袖离开了。 人都走完,宋蓁也撑不住了,连站着都觉得累,头依然晕,太阳穴也胀疼难忍,她不由将整个身子都倾向了陆慎。 「又难受了?」 陆慎低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等她回,就伸手将她抱回了榻上,让祝院首来给她诊脉。 祝院首诊过脉,又仔细问了些问题,才给出确诊结果:「还好,脑内应该没出血,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卧床静养两天,我这里再开两贴药,吃了到时候再看,背上的应该是外伤,不算严重,晚点上些跌打损伤的药就行。」 第29页 祝院首说着,就开了药箱写药方,之后又说了一些煎药事项。 宋蓁在一旁谢过他,又请求他帮忙去看下宋翊。 祝院首也没推拒,只要不让他替靖武侯看病,别的问诊他都能接。 李氏闻言欣喜不已,宋翊的情况实在严重,宋府也换过好几个大夫了,太医也请过两位了,但都找不到为何伤势越发严重,溃烂不止的原因。 如今祝院首同意给宋翊看看,她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也不等祝院首喝口热茶歇息,就急忙要领着人往宋翊屋子去。 宋翊今年十五,有自己院子,但因他伤势严重,寇氏为了方便照看,便将他移到了正堂边上的东屋,并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宋蓁对宋翊印象很好,整本书,最触动她的也是原身这个弟弟,因而哪怕头还晕,也没什么力气,她还是让陆慎陪她一道去了宋翊那里。 只是人还没进屋,就听到屋子里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以及少年虚弱的吼声:「拿开,我不喝药,赶紧给我更衣,我姐受伤了,我要过去看看。」 他囔着,声音渐渐的低下去,似自言自语的呢喃:「或许,这是我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最后一眼了。」 第17章 理由清奇 「翊哥儿是真的很在乎你,你成亲那日,他就要下床来送你出门子,但那日他伤势突然恶化,晨起还发起了高热,我便让人将他绑在了床上。」屋外李氏听到宋翊的话,忍不住红了眼。 「这段时日,他每日都在问你,今日得知你要回门,他一大早就醒来了,要更衣等你回来,但不知怎么的,上药的时候,发现他伤口溃烂的地方变得更多了,比之前那次还要严重……」 宋蓁听了抿了抿唇,却没说话,掀开厚毡抬脚走了进去,屋子里燃着碳,很暖和,但大概久不通风,味道也挺重。 隔着屏风,内室里,瘦得形销骨立的少年趴在床上,后背往下搭着一条薄薄的被褥,地上撒着药渍,碎掉的药碗,玉枕也散在四周。 他床边不远处立着个十五六岁,瓜子脸,狐狸眼,长相还算明丽的婢子,那是李氏身边的二等丫头沉珠。 李氏将宋翊挪进内院后,身边的小厮就不适合再跟着,想着宋翊已经十五岁,也差不多可以安排通房了,便选了身边的丫头沉珠过来伺候。 沉珠刚开始照顾宋翊的时候,还算尽心。 但宋翊因为日夜受着伤患溃烂的折磨,又听不到宋蓁的消息,脾气越发暴躁,沉珠渐渐就烦了起来。 加上昨日听到太医说,若宋翊的溃烂再不得到控制,就回天乏术了,她原本的心思就彻底淡下来,照顾宋翊也更加敷衍不耐烦了。 沉珠立在边上,确定宋翊身边已经没东西可扔了,才重新上了前,拿脚尖将床边的碎片随意往外踢了踢,也没收拾的意思,只一脸不耐的对床上趴着的人道: 「三公子,您还是将药喝了吧,不然等会儿大夫人过来,发现婢子还没给您餵完药,又要罚婢子。」 「走开,要不你给我更衣让我去见姐姐,要不就赶紧滚。」 沉珠闻言,脸色瞬间垮下来。 她微侧身撇了撇嘴,翻着白眼道:「三公子,婢子知道您想去见二姑娘,但也要二姑娘也想着您吶,您看您病了这么久,二姑娘可是都没派人回来过问下。」 「沉珠,你这几日就是这样照顾公子,挑拨二姑娘和公子感情的?」李氏进来后,见宋蓁和陆慎立在屏风外也不进去,下意识也噤了声,没想到却听到这话,当下就怒了。 「夫,夫人,二,二姑娘……」沉玉抬头一看,见到屏风处站着的一群人,不由吓了一跳,她腿一软赶紧跪在了地上。 不是说,二姑娘受伤昏迷了,正在大堂躺着吗…… 「姐,你来看我啦!」听见沉珠的话,宋翊双眼一亮,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他赶紧扭过头,惊喜的看向宋蓁。 宋翊和宋蓁相貌有几分像,容貌如画,漂亮精緻,一双桃花眼,看向人的时候,满眼风流,不动声色的叫人心荡意牵。 只是他大概被伤情反覆折磨太久了,他现在看上去很瘦,脸上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脸色呈病色的白,原本的桃花眼也失了几分明亮,依然是个病美男,只是没有原身记忆里一眼望去的惊艷感了。 宋蓁看着,不知怎么的,心口忽然一阵闷疼,她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掉了下来。 陆慎在一侧瞧见,他眉心拢了拢,他手微动,扶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嗯,我来了。」她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哑着嗓子回了一声。 宋翊却突然想起什么来,他赶紧扭过了头,慌忙的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姐,你别过来。」 「怎么了?」 宋蓁刚要抬起的脚顿住,不明所以的问他道。 「我…….地上,对,地上有碎片别伤到了你。」 「还不赶紧收拾了。」 李氏听到,连忙冷声吩咐沉玉道,又示意身边的顾嬷嬷上去帮忙。 地上很快收拾干净,但这时候宋翊依然不肯让人过去。 「宋翊,你到底怎么了?」原身称唿宋翊都是直接唤名字,宋蓁感觉唤名字挺自然,也就没打算更换。 宋翊听到宋蓁的发问,怕她生气,支支吾吾的还是说明了原因。 第30页 「我,我现在丑,丑得很……是你以往最嫌恶的样子了,你别看,伤眼睛。」 这话一出,屋子里都静了静,各个面色奇异,显然没人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 祝院首看向宋蓁的目光都可以用谴责来形容了,这平时得将人孩子摧残成什么样,才能让一个俊俏小伙这么在乎自己相貌呀。 陆慎闻言,不知想到什么,他扶着宋蓁腰的的手悄然松开了,看向宋蓁的目光里,眸色渐深。 「……」宋蓁察觉到大家的视线,顿时臊得脸热,连耳根都隐隐发烫,这实在是尴尬。 原身和她同样爱颜,但和她不同的是,原身嘴尤其毒,看不得不好看的人,一旦看到了,总会骂人丑东西,还老警告宋翊少吃点,多注意仪容,别长残了,不然就不要他这个弟弟了。 长此以往,宋翊就很怕自己相貌长歪了会被姐姐不喜欢,平日里格外在乎自己相貌。 宋蓁想起这个,心里都不禁暗骂原身不是个东西,狗pua女。 担心这孩子陷入自闭,宋蓁赶紧出声哄他:「好看的,依然是美男子一个,你这样的都说难看,那整个大魏就没有好看的了。」 「难看的,姐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这几日自己看着都觉得丑。」宋翊窝在被子里,闷闷的道。 「姐,你真的别过来,求你了,我,我可能没两天了,你就记得我最好看的样子,这样就好了。」他说着,声音已经带着哽咽,像是怕丢人,他还动了下身子,似乎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 宋蓁眼里的泪又忍不住了,这小孩太让人心疼了,担心他碰到伤口,她赶紧道:「好,我不过来,先让祝院首替你看伤,我在屏风外等你。」 「祝院首他很厉害的,一定可以治好你,到时候等你好了,姐姐亲自帮你做护肤。」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透出了一抹小心:「你看可以吗?」 …… 祝院首他当然知道,母亲先前还想过走李家的门路请他上门替他看看,但由于他伤是贵妃令人打的关系,祖母担心频繁请太医会太过招摇,让贵妃误会这是宋府对此事不满,压着母亲不让去请。 没想到竟被他姐请来了,他姐果然是在乎他的,宋翊想着心里暖融融的,难得见到她姐细声细语的说话,他也不再别扭了,乖乖点头应道:「嗯,好。」 「那麻烦祝院首了。」宋蓁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她朝祝院首福了福身,拜託道。 祝院首点了点头,就朝宋翊走去,宋蓁见状,拉着陆慎往屏风外走。 站在屏风外,她担心陆慎觉得无聊,不由伸手勾了勾陆慎手心宽抚道:「有些无聊吧,等祝院首给三弟看完伤我们就回去。」 她指尖软软嫩嫩的,挠得陆慎手心发痒。 他手掌微微朝下躲了躲,却罕见的没有推开她,也没出声呵斥她,只轻轻瞥了她一眼,就不再理她,目光落向远处,脸上神色平静,似乎完全没将刚才她的示.好.挑.弄当回事。 这男人,真不配合…… 宋蓁撇了撇嘴,先前有些压抑的心情,却奇异的好转很多,连带头疼也缓和不少。 于是,感觉精神恢復一些的她,胆子又大了些,偏过头试着抵了抵他的肩,见他身子微动了动,却没躲开,她干脆整个人都靠了过去,神色轻松的四处看着,打量起了屋内。 忽然,在瞧见架子上随意搭着的一块脏污泛黄的汗巾时她视线勐地凝住。 第18章 小心思 「这药,味道不对呀。」 就在宋蓁到了架子前,拿起那块汗巾正要仔细查看上面落下的一块污迹时,突然听到内室里祝院首惊疑的声音,她神色骤沉,立即捏着汗巾赶了进去。 「药不对?」 大夫人惊了一声:「怎么会不对呢?这是太医院张太医开的药,我另外让李太医看过,他也说没问题呀,药方都还在呢。」 她说着,就让身后的顾嬷嬷将药方去拿来。 「这药方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照这样的溃烂程度,这剂量上太温和了还少了一帖药。」 祝院首在把过宋翊脉确定自己的判断后,拿过药方看了眼,皱了皱眉问道:「这药什么时候开的?」 「三日前刚开的。」 「之前翊哥儿伤口都快结痂了,谁知又和半个月前一样又溃烂了,便又找来张太医开了药。」 「但这次喝了药,又上过药后却没有和之前一样止住溃烂,反而越发严重,我便又令人去请了李太医过来瞧,昨日李太医说,若这溃烂再不止住,还反覆高热,我们就得做好准备了。」 李氏说着忍不住哭出了声,随即她慌张的看向祝院首:「院首,我们翊哥儿还有救吗?」 「您一定要想法子救救我的翊哥儿,拜託您。」 李氏说着说着就跪到了祝院首面前,祝院首慌忙要去扶她,但又碍于男女之防收回了手,只得赶紧侧开身避开了她的礼,让她身边的人扶她起身。 「您别急,这溃烂如今是很严重,但也不是完全没治,只是要治这溃烂不难,难的是,得找到的令郎伤口反覆溃烂的原因,按理都一个月有余了,这伤怎么也该好大半了才对。」 就这时,宋蓁上前将手上的汗巾递了过去:「祝爷爷,您看这上面可是铁锈?」 「我看看。」 第31页 祝院首听到宋蓁的话,神情一顿,他心里微微泛苦,他这是又被这女娃子卷进内宅争斗了。 今日就不该休沐,但已经接诊了,他就不会敷衍,拿过帕子仔细辨认,又用鼻子嗅了嗅,才确认道:「这确实是铁锈。」 「这段时日,是否一直在用这帕子清洗身体?」 「若是的话,那这伤口溃烂和这药不对伤也得到解释了,这铁锈擦上去反覆加重伤情,引发了破伤风,这也幸好这几日的药里都有治这方面的,不然人早没了。」 李氏闻言差点站不稳,她这些日子不止要照顾儿子,还要给大老爷准备迁任礼,还要应付那老东西往大房后院塞进来的几个莺莺燕燕的各种闹事惹事,忙得心力交瘁。 以至于她每天来看儿子的时间都很挤,根本停留不了多少时间,也就只能关心下他有没有吃药上药,完全没注意到擦洗身子和帕子的事。 她想着有顾嬷嬷盯着,怎么也不会有事……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你没和沉珠说帕子要三日一换,用一次要用沸水蒸洗一次吗?为何上面会有铁锈?」 李氏面色铁青的看向了一旁的顾嬷嬷,眼里的失望溢于言表。 顾嬷嬷是跟着李氏的老嬷嬷了,是李氏奶嬷嬷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自李氏奶嬷嬷荣养之后,就一直跟着李氏,多年来,李氏对她十分信任,这次指派沉珠来伺候宋翊,打算等宋翊身体好,给他做通房,也是顾嬷嬷建议了她,她犹豫后才同意下来。 「这是肯定的啊,老奴早就交代过沉珠这事,还反覆提醒了她。」 李氏平日泼辣,但没什么脑子,也容易冲动,对信任的人却是极好,顾嬷嬷还是第一次见李氏朝她发这么大的火,她当即慌了神。 忽然,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是一白,她赶紧瞪向了边上的沉珠:「沉珠,你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沉珠脸色一白,她慌忙跪在地上:「婢子也不知道呀,帕子,帕子是三日一换的,三日前婢子才刚换过这帕子。」 「不过用了三日的帕子,就脏成这样了?」 宋蓁在一旁看着,冷冷的道:「还有这上面的铁锈,看痕迹,之前应该不止这些,已经被洗掉了一部分,说明这帕子你这几日一直在用,已经用得变了色,以至于连染上铁锈你都没注意到。」 「甚至你也根本没有用沸水蒸洗消毒过,这是稠质的帕子,沸水蒸煮过必然会皱巴得不成样,撑不了几日。」 听见宋蓁说的,沉珠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她没料到宋蓁尽然猜得分毫不差,她确实没有换帕子,她只是想着三日换一条稠质的汗帕太浪费了。 她自己的帕子已经很久没换过了,还是用的粗糙的麻质帕,每日洗脸都感觉到割肤。 她也不是买不起稠质的帕子,但本着贪小便宜能省则省的心思,她就拿了几张宋翊的新帕子来用。 她想着,也就多用个几日,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往她们中有受罚的,没那个讲究的条件,不也挺过来了…… 至于用沸水蒸帕,那实在是麻烦也太伤手了,宋翊溃烂严重,每日要清理脓水血污很多次,她手现在都已经被泡得发白了。 看见沉珠的脸色,李氏就明白过来宋蓁说的只怕都是真的了,想到就因为这个贱人偷懒,她差点没了儿子,她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杖毙了,她怒不可遏的朝外唤道: 「来人,将这贱.蹄子关去暗房,不惜一切手段也让她交代出来,为何帕子上会有铁锈。」 宋府的暗房,那是早年宋老夫人设置起来专门处置犯重错下人的地方,进去了的人,几乎不能完整的出来,出来了也会被灌了哑药发卖到各个暗巷。 「不要……」 沉珠听到李氏的话,眼里渐渐染上绝望,她赶紧磕头求饶道:「婢子确实是偷懒了,没有用沸水清洗帕子,但铁锈,铁锈真的不是婢子做的,婢子并不知情,婢子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暗害公子啊,夫人,您饶过沉珠这一次吧,饶过沉珠这一次…….」 李氏却是根本不想再听到她的话,朝侯在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贴身婢女的春玉吩咐道:「把她拖下去。」 「不,不要!」沉珠摇了摇头,无措间,她将目光投向了顾嬷嬷:「干娘,您帮帮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贪小便宜,不该偷懒,干娘,您帮帮我!帮我这一次……」 「干娘?」李氏闻言,又看向了顾嬷嬷,眼神前所未有的冷。 顾嬷嬷脸色当即惨败如死灰:「你这死丫头,瞎叫叫什么!谁是你干娘!」 「夫人,老奴没有,是沉珠自己乱叫的,老奴从来没认过。」 「够了!」 李氏已经不想听,她现在只关心儿子的伤,当即她怒喝一声:「春玉,带两个人,将顾嬷嬷先关进柴房,沉珠拖去暗房,让她们一五一十都说个清楚!」 宋翊的屋子,本就有粗使婆子守门,闻言,立即就进来了,堵了顾嬷嬷和沉珠的嘴,就将人拖了下去。 屋子恢復如常了,宋翊却因为伤势,严重虚脱,又不堪吵闹,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祝院首见状,赶紧朝他连施了几针,转头朝大夫人等人道:「令公子情况严重,我需要立即对他进行救治,你们都出去,屋内留个力大的人就行,另外,立即准备沸水!」 第32页 大夫人闻言,脸色又白了白,她点了点头,忙按祝院首说的去做了。 宋蓁大概猜到祝院首要做什么,担心婆子按不住人,朝陆慎借了陆随给祝院首差遣,才拉着陆慎去了隔壁侧房等待。 宋翊伤患的溃烂太多了,只能全部将溃烂剔除掉,重新清洗,消毒上药。 这过程会很疼,用了麻.沸.散帮助都不太大。 木制的房屋,隔音几乎没有,她们能清晰听见宋翊被刮肉的哑声嘶.吼。 宋蓁不知为何,紧张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原本平缓了些的头疼,在精神紧绷下,又开始剧烈疼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额上渐渐冒起冷汗,她忍不止拿手撑着额角按了按。 「喝点水。」 陆慎在旁看到,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他现在脸色并不太好,看着她的眼里也淡淡的,宋蓁现在心思都在隔壁房间,也没注意到,见他递了茶过来,她也没抬头,顺手接过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陆慎见了,心头再次一沉,捻着扳指的手指陡然压了下去。 第19章 惹到她了 「夫人,沉珠已经交代了,她认顾嬷嬷做干娘也就是最近的事。 顾嬷嬷儿子不是一贯不顶事?顾嬷嬷便想为自己留个后盾,沉珠猜出她的心思,就一直在暗中对顾嬷嬷示好,她答应顾嬷嬷等她成了公子通房后给顾嬷嬷养老,顾嬷嬷便在公子受伤后和您提出了让她近身伺候的事。」 「这和顾嬷嬷那边的说法也是一致,不过她和顾嬷嬷都坚决否认暗害公子一事,并不知道铁锈的事,也说不清楚那铁锈到底什么时候有的,暗房那边用了刑,她依然是这样的说法,现在人已经受不住痛晕过去了。」 就在宋蓁几人焦急等着宋翊那边的治疗时,春玉匆匆从暗房回来了,但并没有审出什么有用信息。 「那就泼醒,继续审。」李氏正心疼着隔壁房间受刮肉之苦的宋翊,听到这话想也不想的回了声。 「我看她确实是不知情。」宋蓁放下按头的手,淡淡道。 太明显了,背后做这事的人,稍微聪明点,都不会选沉珠这么个胆小,有小心思,却没有足够心机支撑小心思的人来做这事。 只是,这会是谁做的? 没有人会无端的害人,除非是有严重的利益纠葛和恩怨。 宋府总共就两房人,二房那边她二叔如今的位置在她便宜父亲之上,不存在利益纠葛,宋翊和双胞胎的关系,比和嫡长兄宋冀要好,也不存在恩怨。 排除二房,就剩大房自己内部,大房没有庶子,两个庶女平时和隐形人没两样,只有宋菱和宋冀,和她们既有利益纠葛,也有嫡继恩怨。 宋冀至今在外游学未归,唯一有可能的就只剩了宋菱。 宋菱…….会是她吗? 宋蓁思绪到这里,却不敢妄下结论。 书里面,宋菱从来就没将宋翊宋蓁放在眼里过。 哪怕她知道原身曾经是成王妃,后来还被封为后过,她也没将原身当成对手。 她忌惮的只是原身背后的李贵妃,书里面,在李贵妃对原身失望后,她就再没将原身放到过心上,偶尔听到她的消息,也是当作笑料一笑置之。 至于宋翊,原身的小跟班,在她眼里也不过一个废物草包,和她名扬京城的大哥没得比,完全不担心他会对她们有什么妨碍,她一贯看都不屑看一眼。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理由对宋翊动手? 但今日,宋菱在大堂的那些反常言行,她又隐隐有种直觉,这事和宋菱脱不了干系…… 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现实和书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她有哪里忽视掉了? 「这几日,哪些人来过这边房间,从这里查吧。」宋蓁拧了拧眉,收回思绪道。 「这……」春玉迟疑的看向李氏。 李氏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家这个任性刁蛮,自傲跋扈的女儿,嫁人后像变了个人,成长得极快,如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让人莫名觉得可靠,因而她朝春玉点了点头:「听姑娘的,去查。」 …… 春玉闻言赶紧去盘查了,这几日宋翊那里缺不得人,屋外都有丫头婆子守门,盘查起来很快,还没等祝大夫那边消毒上好药,她就再次来回禀了。 「夫人,问过了,最近这七日里,阁老那边的恭总管来看望过两次,大老爷身边的宋书来过两次,除此之外还有二房双胞胎会每日来看下三公子,老夫人那边的素锦受老夫人吩咐也会每日来问候。」 「另外就是……大姑娘那里,前日回门来看过,不过她是和四姑娘,五姑娘一块来的,且来的时候三公子正歇着,她们便没进屋,在外面问了沉珠几句话,叮嘱了一番就走了。」 宋蓁闻言,微阖的眼睁开,她想了想问道:「那龚总管,宋书,素锦可都有进屋?」 「这自然是有的,三公子受伤以来,阁老和老夫人还是很关心的,隔三岔五就会让人来过问下,三公子伤势严重以后,阁老还亲自来过一次,老夫人来过三次,大概是放心不下,老夫人每日都会安排素锦来问下情况。」 李氏听见,看了宋蓁一眼,见她不说话,似乎正在出神想事,便道:「涉及到阁老和老夫人那边,倒是不好查了,这样吧,将汗巾上莫名出现铁锈一事禀告给老夫人,看她如何处理。」 第33页 「这,」春玉闻言迟疑了一下:「老夫人这几日本身就对您有意见,若将这事再传过去,只怕……」 「怕什么?无非就是训我管家不利,削了我的管家权,我还正好省事了。」李氏满不在乎的道。 「那个素锦,我记得她不是家生子吧?」这时,宋蓁又突然开口了。 「嗯,二姑娘记得没错,这素锦确实不是家生子,她是老夫人当年带大姑娘去庙里上香的时候路上捡到带回来的。」 春玉能以宋家家生子的身份成为李氏身边的贴身婢女,自然不是个蠢笨的,一听宋蓁的话,她就明白过来宋蓁要问的是什么,她自幼在宋家,对这些事情也记得算清楚,闻言立马就答了。 说完她似乎想到什么,又赶紧道:「说到这素锦,她现在可不是宋府的婢女了,素锦的哥哥,就是她常念叨在嘴边,出海遇难失踪那个,竟然大难不死回来了,还有了自己的两条商船,前日还特地上门,带了两大箱子的奇珍异宝,将素锦赎出府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李氏闻言拧了拧眉,她抬眼看向了春玉。 「这不是前日您听到三公子病情,受不住头疼,又要忙府上的事,顾嬷嬷担心您累着,便令婢子们不得拿琐碎事吵扰您,这事就没说到您跟前来。」 春玉轻声解释道,话里并无顾嬷嬷的半句不是,但也表明了平日里,李氏的眼耳都是顾嬷嬷,她能知道的,听到的信息,都取决于顾嬷嬷。 李氏闻言,也明白过来,她胀红了脸,既气自己这些信错了人,也恨自己蠢,没能力,连驭下都做不好,还悔当年在家,仗着自己是家里小女儿,躲懒不愿和娘亲学管家。 「素锦她哥哥的商船是哪个商行的,赶紧去问问。」 「不用去问了,母亲将铁锈的事禀告给祖父就行了,暗害宋氏嫡孙,他老人家出面管会比较好。」宋蓁冷声阻止李氏道。 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宋菱重生后赚到的第一笔大的钱财就是来自海上,后期给与魏暨运转军队的所有钱财支撑也全都出自那些商船。 素锦的哥哥,实际是她承诺给素锦的情郎也不一定。 书里,宋菱可是靠着保媒拉縴得到诸多可用之人。 她这次,真的要和宋菱斗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了……宋蓁视线再次落到手边带着锈迹的汗巾上,眼里眸色冰寒。 她惹到她了! 第20章 刺激得狠了 「感染的部分我都已经替他清去了,也上过药,之后每一日换一次药就行,不要闷着伤口。 等会儿再将我开的药去抓来熬给他喝下,三碗水做一碗水熬就行,注意火候,不能用勐火,另外他晚间可能会有高热,这里有一瓶消热丸,到时给他吃了。」 祝院首抹了抹汗从内间出来,开口对李氏叮嘱道,又从药箱里拿了一瓷瓶药递给她。 「好,多谢祝院首,多谢。」李氏接过瓷瓶又对祝院首行了个大礼。 祝院首侧身避开了她的礼,又说道:「病人现在晕过去了,就让他歇着,你们不要去打扰,另外,这个屋子可以稍微给通下风,但平日里进出的人可以减少些,减少感染风险。」 李氏自然是赶紧应下来,又吩咐身边的春玉将谢礼奉了上来。 这次祝院首没有推迟,接下了谢礼,说了句若再有情况可递拜帖过府便离开了。 祝院首走后,宋蓁进去看了宋翊一眼,就提出了要回府的事。 「现在回去?」 李氏听了赶紧挽留她:「我已经命人去叫你父亲回来了,你们用过午食再回吧,也差不多快到用午食的时辰了。」 「不用了,侯爷还有要事,我头还晕着,也想早点回去歇息。」宋蓁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她一点都不想见到原身那唯利是图,可以狠心弒.女的便宜爹,她也不想称唿她爸以外的人为父亲。 「这样啊,」李氏闻言也不好留了。 她看着宋蓁沉静下来越发娇媚明艷的脸,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极了,就觉得,这样的女儿确实是她期盼的样子,可她似乎再也不会和她亲近了。 「那你随我去正屋一趟,行吗?不会耽搁多少时间,很快的。」 大概是觉得宋蓁心里在怨她会连这个也拒绝,李氏问得特别小心。 大概原身潜意识里对李氏的情绪还在,听到李氏这样的语气,宋蓁心里忽然又有了在病房看到宋翊时的闷疼感,让她不忍心拒绝,便点头同意道:「嗯。」 「侯爷您再等我下,我很快回来。」 怕陆慎等久了不耐烦,加上知道陆慎这几日没怎么休息,宋蓁并不敢多耽搁,和陆慎打过招唿也没等他回,就跟在李氏后面朝正屋去。 陆慎见她头也不回就扔下他随李氏走了,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陆随去准备马车。 ……. 进了正屋外厅,李氏让宋蓁靠在软榻上休息,她则转头进了寝屋内,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个红木匣子出来,递到宋蓁面前。 「等会儿你把这个拿回去。」 「这是什么?」宋蓁没接,只看了一眼那匣子就收回了视线,看着李氏问道。 「这里面是你真正的嫁妆。」 李氏说着,把匣子打开,里面是一踏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契,铺面,以及两张大通钱庄十万两的通票。 第34页 李氏是户部尚书之女,母亲出自世家大族,还是有名的丹青大家,按理说,这样的人家,是不会让女儿去做别人家继室的。 但不同于和先她一秒出生的李贵妃,在十五及笄之年就被外出巡游的皇帝看中,求娶入宫做了贵妃。 李氏却是运气十分不好,接连订亲两个都无缘无故退了亲,后来一次出行发生意外,遇到了刚丧妻的宋大老爷。 一来二去的帮助感谢,李氏便对宋大老爷情根深种了。 家里奈何不过她,只能同意了这门亲事,担心她受委屈,备的嫁妆是一般世家女的好几倍,在当年引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轰动。 这笔嫁妆,在最初生下女儿的时候,李氏就打算好要给女儿的,后来宋蓁出落得越发秾丽,姝色比她姨母年轻时更甚,偏偏人被宠坏了,脾气骄矜又跋扈,她担心一般人家压不住她,又担心她嫁高门受委屈,就又给她攒了一笔嫁妆。 但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精心看中要给女儿的人选,看上的却是清秀素淡的继女,这让一向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女儿彻底爆发了,行事越发偏激,以至于犯下大错。 「这是在你小的时候娘就开始给你攒的,之前担心你带走也留不住这笔钱,又担心那老东西临时验箱,便没给你。」 「蓁儿,你别怪娘之前那样对你,娘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但娘同时也是你弟弟的娘,总要为他考虑一些,不可能完全豁出去的为你办到一切,何况很多事情,也并不是娘豁得出去就能阻止的。」 「娘也确实是没能力,连下人都管教不好,平日里更疏忽了你们姐弟。」 李氏说着,眼眶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伸手抹了一把,继续说道:「你的屋子,娘并没有守住,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的家。」 「你要记住,靖武侯才是你今后唯一的依靠,你能信,能依靠的只有他。」 宋蓁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东西,再听着李氏哽咽的话,她忽然发现,自己受书里描写的影响,很多真相都被她忽略掉了。 书里面描写的李氏,就是个情绪激动,前期视丈夫为天,后面以儿子为天,最后为了儿子狠心放下女儿的人。 但现在她仔细回想书中细节就发现自己忽略了许多信息。 原身在第一次回府求助的时候,李氏虽没说要帮她,要她回去,但第二日,宫里却送来了让她去参加宴会的帖子,那之后,寇氏就没像关宋菱前世那样关着她,她才有了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机会。 仔细想想,宋翊能变卖到那么大笔钱财交给原身,只怕里面也有李氏插手吧。 还有原身被休出府,又被驱出宗族时,李氏让人送来一个包袱,说那是她们母女间最后的情分。 那个包袱原身还没来得及打开,原身就被人迷晕拐卖了…… 那包袱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有没有能让原身赖以谋生的东西? 会不会就是李氏现在交给她的东西? 或许,李氏处事为人样样不行,但她爱子女的心却是真的…… 宋蓁突然很嫉妒原身。 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亲娘,可以替她做一切的亲生弟弟,是她小时候,那些花枝招展的阿姨说要给她做妈妈生小弟弟时,她最大的期盼。 宋蓁突然明白了,私生女为何要给同名同姓的她安排这么一个人设。 她大概一直就在臆.想着,将拥有父亲的爱,有一把绝世好牌的她,像解决原身一样,一点点的把她推进悽惨的深渊。 「这个我不能要。」宋蓁收回思绪,将面前的匣子推了回去。 她可以将原身的弟弟,原身的娘,当自己的弟弟,自己的母亲对待,但她却不能理所应当的接受她们给与原身的东西。 李氏见她将东西推还给她,脸色微变,她难过的看向宋蓁:「你不要这个,是还在怨娘当时没有及时赶到替你打碎那碗药,还是怨娘没有替你进宫求贵妃想法子废了那道懿旨?」 「不是,」宋蓁见李氏伤心得直哭,赶紧摇头道:「我没有在怨您,我知道,那道懿旨是在救我命。」 「至于那碗药……」宋蓁顿了顿,她不知该如何说,因为原身确实是听到宋老夫人说的李氏选择了儿子,也同意送她上路才会绝望恨极,后面的跳窗,绝食,都和这事有极大的干系。 「我就知道,你还在在意那件事。」 李氏见宋蓁停下不说,心里更难受了:「蓁儿,娘当时真的不是故意不赶来的。」 李氏表面执掌着宋府中馈,实际整个宋府的控制权一直被宋王氏牢牢握在手里,她根本就没有话语权和任何实权,宋王氏想一碗汤药送女儿走的时候,就已经命人将她看管了起来,她才没能出现阻拦这事。 听到赐婚懿旨到,女儿没喝下那碗药,她当时心里只剩了庆幸。 后来女儿为拒婚跳窗又绝食,她也进宫问过贵妃可有转还余地,没想到却从贵妃那听到了更要命的事,让她根本就没得选。 但这些她都不能告诉宋蓁,她抹了把泪,把箱子重新递给宋蓁:「就算你怨我,你也把这东西收下,这是我能最后给你的东西了。」「我真的不要。」宋蓁无奈道。 看李氏哭得伤心,想到小说最后她得知儿子女儿都已经去世后,那疯癫的样子……宋蓁心里对她多了几分同情,犹豫了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泪。 第35页 「之前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不怨您,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您也看到了,侯爷他虽然人冷了些,但对我很好。」 「不怨我,你就把这个收下。」李氏听到她说的,止住了泪,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擦着。 宋蓁…… 「这些您给翊哥儿吧。」 「你弟弟你还不知道,把他自己卖了给你做嫁妆他都愿意的人,不会让我留这些东西给他的。」 李氏说着,又把匣子塞进了她怀里:「你赶紧收着。」 「你若是觉得实在没地方用,可以给侯爷。」 李氏顿了顿,又若有所指的说道:「他那里,可能正缺得紧……」 宋蓁听得心里一紧,她勐地抬头看向了李氏。 「您怎么会这么说?」宋蓁看着李氏试探的问道。 「侯爷怎么会缺钱?」 「哦,这个啊,」李氏眼里闪过慌乱,她垂下头,拧着帕子,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娘也是猜的,军队本身就是烧钱的,北地又是贫乏荒凉之地,缺粮缺钱不是很正常。」 宋蓁直觉不是那么简单,她视线定定的落在李氏脸上:「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知道什么?」 李氏不自在的顺了顺耳边掉落下来的碎发,看向宋蓁笑了笑:「娘一个内宅妇人能知道什么?反正这些东西你收下,觉得花不完就找你夫君花,等他有钱了,再叫他翻倍还你。」 李氏说完,似想起什么,她又说道:「对了,今后若是你父亲找你要你做什么事,你不能答应他知道吗?理都别理。」 「大老爷他怎么了?」宋蓁听见这话,越发觉得李氏怪怪的。 「没怎么,他能怎么,他现在心都偏前头那两个去了,娘就是不想你吃亏,反正你记得就是了。」 李氏显然不愿在这上面多说:「对了,前些日子你传信回来说病了,可严重?大夫怎么说?」 「那会儿你弟弟还在高热,老太婆也不让府里安排人去侯府,娘也没法安排人去看你。」 见李氏不肯多说,宋蓁只得压下心里的疑惑,回答李氏的话:「没什么大碍,就是着凉了。」 「嗯,那就好,我还担心你遭到寇氏那老婆子为难了。」李氏放下了心。 随即,她犹豫了下,看着宋蓁小声问道:「那个凝露,你可用完了?」 宋蓁:「…….」 「您还问我,您为何给我准备那样的衣裳,还有那东西……」提起这个,宋蓁气就来了,她音量也不由提高了。 「你说是为了啥,当时你那般不乐意,娘不也是担心你任性,不肯给靖武侯,到时候自己受苦。」 李氏闻言,心虚的移开了眼,又强自辩解道:「那凝露是个好东西,不伤身,还能免你受很多苦,不过你不能和酒水混用,不然药力会增大。」 「不能和酒水混用?」宋蓁没好气的瞪了瞪眼:「新婚怎么可能不喝合卺酒。」 李氏:「……」 「那么一点酒味儿,应该不碍事吧?」李氏当时没想到他们还能走流程喝合卺酒,也就忘了问了。 ……宋蓁快自闭的不想说话了,像赌气似的,她道:「还有黛色,我还给您,就听您的话,事后还不肯老实交代,这样的婢子,我才不要呢。」 「黛色那丫头是有几分自己的小聪明,你不用也行。」 经过顾嬷嬷的事,李氏也不信任自己选人的眼光了,听到宋蓁说的,她有些讪讪,又赶紧去屋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这里面是青霜黛色包括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这几日,娘会把她两的家人送去你的温泉庄子,到时候怎么处置他们随你决定。」 …… 辞别了李氏,宋蓁便和陆慎乘马车回府了。 一上车,陆慎就坐得离宋蓁老远,宋蓁和他说话也不怎么回。宋蓁心里莫名其妙,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爷,您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陆慎抬眼轻瞥了她一眼。 「您怎么离我那么远?」 明明先前在宋府那样维护她,在乎她,怎么这会儿没人了又不理她了。 难不成这男人还打算躲她呢! 都过了这么两天了他都还没缓和过来? 不会是她先前刺激得狠了,他不敢在独处的时候靠近她了吧? 这可咋整…… 宋蓁愁得很,不由嘟嘴咬了口唇里内肉,然后她就听到陆慎凉凉的嗓音响起: 「本侯丑,就不靠近来伤你眼睛了。」 第21章 美色惑人 话音一落,车内两个人都僵住。 陆慎抿了抿唇角,他不得不承认,宋翊在宋蓁面前在乎自己相貌那一幕,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他,他生出了几分在意。 那间略显昏暗的屋里,他看过宋翊一眼,和她生得很像,精緻得不似男子。 这样一个俊美少年还时刻担心自己丑她会不喜欢,不再理他。 足以说明她平素是个多重颜的人。 可就这样一个重颜到极致的人,竟然在新婚之夜夸他俊美,用方才哄宋翊的方式来哄他。 比京城第一公子季宴还俊美? 陆慎想着就觉得讽刺。 他至今都还记得他满头华发的从毒虫蛇窟中踏着尸山血海走出来时,那群密训他的人看到他后恐惧得落荒而逃的滑稽样子…… 第36页 便是后来回府,他收敛起一身煞气去见长姐,平素那样和婉的一个人见到他都似见到鬼一般,惊恐,远离…… 等到他权势滔天,给他送来的女子也开始多不计数,可哪一个不是在他面前抖如筛糠,便是竭力忍住,眼里深藏的惧怕他也一眼瞧得清楚。 她到底有何目的,突然想通了嫁给他的事,还想尽法子的靠近他,撩拨他…… 即使知道了他身有隐疾,她也不在意,一如既往。 想到她依偎在他怀里,对他说不在意的那些话……一切都不真实得似在做梦。 若不是他亲自去查验过,他都会怀疑宋府二姑娘已经被调换了。 不然,一向名声极差,以草包美人闻名京城的宋府二姑娘,怎么突然就心细如髮,连那块不起眼的汗巾都能注意到……还在胞弟受清创折磨,自己头痛欲裂的情况下,慢慢理清了铁锈之事。 或许,就如他猜想的那样,从最开始,这门赐婚就是针对他的一场戏中戏。 所以她才会知晓军营的事,才会明知他丑陋,有隐疾也要哄他不介意。 或许,她在宋府头也不回随大夫人离开的举动才是她每次看到他时真实想要做的下意识反应,而不是敷衍的哄他,甚至亲他…… 一瞬息,陆慎想得有些多了,他眉梢下压,眸海里满布阴霾。 「您说您丑?」 宋蓁张了张嘴,她最开始听见他的话还以为听错了。 她在心里都快将他当作天人来舔屏的人,竟然说自己丑?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宋蓁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估计是宋翊的话被他给听进去了。 想起新婚之夜她夸他,他反而生气的事,宋蓁脸上好笑的神情也收了起来。 或许,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丑。 毕竟自小他就被当作是异类的存在…… 宋蓁脑子里念头闪过,随之而起的是对他的怜悯和心疼。 她其实头还有些晕,也有点昏沉,按理说她这会儿应该歇息下,但她还是起了身,侧着身子跪坐到了他身边。 「侯爷为何会这样说自己?」 宋蓁挨得陆慎很近,差不多就快贴着他,她嗓音轻轻的、沙沙的,轻易能让人溺在她的声音里。 陆慎喉结动了动,下意识的要避开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坐着没动了,但也没回她的话,只微微侧头看着她。 「侯爷是不是从来没好好看过自己。」 宋蓁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只盯着他继续说道: 「侯爷脸型轮廓都生得极好,稜角分明的,五官也恰到好处的贴合,鼻樑很挺,眼眸狭长,眼窝不算浅,但也不深得离谱,恰如其分的好看,唇……哪一点都没有缺陷,完美得似仙人造物,和丑字沾哪个边了?」 「还有,侯爷常年在外征战,军营风餐露宿,却半点不显粗黑,依然肌肉玉雪,玉质金相,比之京中那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也是不差分毫的。」 「不说相貌,单论威仪好了,您常年掌兵用兵,在朝堂纵横捭阖,不论面对什么,都似神一般的大局在握,沉稳自持……这样的您,满京城又有几人能与侯爷比之?」 「我是不明白,侯爷说的丑,缘由究竟从何而来?」 宋蓁说着,视线移到他的发上:「或者,侯爷认为满头华发就是丑的象徵?」 话音一落,宋蓁就察觉到面前的人气势冷了下来,盯着她的眸子里也泛着寒意,但宋蓁却没停,还大着胆子抬起手去抚了抚他用银冠束起的发。 发质偏硬,但出奇的顺滑有光泽,宋蓁摸着,竟有些爱不释手。 「不管别人如何看这满头华发,至少在我这里,这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侯爷知道吗,这样的一头髮,反而让侯爷看起来更似画中仙人,这也是为何新婚那晚,我一见到侯爷就愣住了,因为看痴了。」 陆慎闻言,心头微震,他没有偏头躲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眸深了深,似乎在审视她说的真假。 宋蓁不躲不避由着他看,但渐渐的,宋蓁却是真的看痴了。 这男人,近距离看,居然更好看,略显昏暗的马车里,他清冷深邃的轮廓依然清晰。 他今日穿的是件半立领鸭青色袍衫,极致性感的喉结恰巧露在领口处,玉色的肌肤包.裹着那块.凸.起……性.感,充满诱.惑。 此时他身子侧坐在她面前,偏头盯着她,那诱惑就这么直晃晃的逼近在宋蓁眼前,只要再贴近一点,她就可以咬上一口。 宋蓁盯着,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她不敢再看,视线转开,却忍不住又落回到他脸上,唇上…他的唇色极好,不殷红似血,也不淡红寡淡,恰到好处的深红。 大概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唇角又抿了抿,连带唇上的唇珠也动了动,像是无声的在勾着她去靠近…… 亲一口,会是什么感觉? 宋蓁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 这一次,宋蓁没经得住诱惑,她舔了舔下唇,动了动,朝他凑得更近了一些,腰背也下意识挺直,和陆慎一样的高度了。 他们靠得更近了,渐渐的她带着淡淡香气的热息打在陆慎脸上。 这样的距离……有些超出陆慎能忍受的范围了,他浑身僵直,指上扳指压自手心,像是想起什么,他脸色微变,倏地偏过了头。 第37页 宋蓁本来只是想亲一下他侧脸或者他嘴角,结果他这一动,她唇就落在了他的耳垂上。 男人的耳,廓型极好,耳垂微厚,软软的带着一丝凉意,宋蓁一碰上,就像挨到一块冰冻过的白玉豆腐。 下意识的,宋蓁抵出.舌尖.舔.了.舔。 第22章 好福气 「啊….抱,抱歉!」 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后,宋蓁慌忙扭过身低头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为自己方才的羞耻行为道歉道。 大概实在太过羞窘懊恼,她忍不住又拍了拍自己脸和头,打了打自己不争气的嘴:「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全身肌肉绷起,双手紧握成拳,却生生忍着没有推开她,就想看看她下一步动作是什么反应的陆慎,看见她如此懊恼的动作和神色,脸色愈发冷沉如水,眼里划过果然如此的嘲讽。 他移开眼,抿紧唇,伸手拉了拉身上的大氅似乎在掩盖什么。 顿了顿,他才嗓音暗哑的问她道:「你是谁的人?」 ? 就在宋蓁疑惑他的问话时,他已经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颌,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再次问道:「皇帝?宋家还是成王?想让你从我这得到什么?」 让你几次三番这样的牺牲自己……明明厌恶至极还要勉强自己。 说不清是怒她又一次试图挑弄他来掩盖她真实想法,还是怒被她挑起的各种失措,异样反应……他脸色又冷了冷,周身霜意凝结:「兵权还是有关站位?」 宋蓁唇微张,她快被他脑迴路搞懵了,她不明白,她就是心疼他,夸了夸他,然后忍不住男□□惑亲了他一下…… 好吧,发生了意外。 她色令智昏的舔了舔,大白天的挑逗了他。 但他怎么就问出这样的问题了? 目的? 她能有什么目的。 她就是看他长在她点上,她不想错过,哪怕明知他有隐疾,她还是不受控制的动了色心,想和他开启一段没有鼓掌但是有鲜花和亲吻的恋爱罢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为了自己能轻松的过安逸日子,走个捷径。 但,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活了这么二十来年,至今没谈过恋爱,和他都成亲了,想谈场恋爱都不行? 「你……」 但宋蓁的怔然懵顿,却让陆慎以为自己猜对了。 他闭了闭眼,没有给宋蓁继续说话的机会,他又开口道:「若是兵权,你可以告诉你身后之人,想要就来拿。」 「若为站位,恕本侯不奉陪,今上正值壮年,未必不能拥有自己的正统子嗣,本侯只尊在位君主,没有别的打算。」 「可明白了?」 陆慎掐着她下颌的手微微用力:「收起你那套把戏,美人计对本侯从来就没用,何况……」 他顿了顿,像是为证明什么,他冷声道:「你也就那样,本侯没感觉!」 就那样,没感觉…… 一听这话,宋蓁就气炸了。 神他妈没感觉!亲他一下,他居然能想到美人计。 还皇帝,宋家,成王…… 他脑子有病还是她脑子有病? 她勐地扯开他的手,恶狠狠的瞪向他:「你看我是傻到极致了吗?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还皇帝、成王,你不知道成王有多厌恶我,他还娶了我最厌恶的人,我脑子有屎才去投靠他!」 「至于皇帝,他稍微英明点都不会让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人做内.奸.吧。」 「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能为家族大义牺牲的人?」 「那我还真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哦!」 宋蓁说着就蹭起身不要再理他,但她跪坐了一会儿,腿有些麻了,且因为气极,那脑震盪似的感觉又回来了,眼前一黑,她又跌了回去,好死不死还跌在他身上。 偏偏他这次接都没接下她,宋蓁直接从他身上滑到了地上。 滑稽,又狼狈。 宋蓁这下更怒了,她盯他一瞬,站起来拽过他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 「你就活该单身一辈子!」 大概太过震惊她的一系列的谩骂举动,陆慎竟来不及反应,甚至在她咬他时,他都忘记推开她。 等他回过神,宋蓁已经坐回了自己位置上,躺下闭目不再理人了。 陆慎抬手碰了下被她咬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凹陷的痕迹明显,隐隐还有.黏.湿.液.体.溢.出,出血了,显然她下了狠口。 但罕见的,在她这样真实的气怒朝他撒火之后,他却再没有生起半点怒意,连心头方才那滚滚燃起的怒意都莫名消下许多。 只是怒意消去,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后,他心头又掀起一股股细密难忍的窒闷,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郁躁。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她,她又侧了个身,正背对他躺着,显然不打算理他了。 他垂下眼,羽翼堆叠的阴影下,他眸里神色并不清晰,只是反覆碾压扳指的手心显出一片红意。 …… 宋蓁躺矮塌上后,就有些后悔了。 她冲动了,她居然咬了老男人。 万一他发怒打她或者直接把她扔下马车怎么办? 她忐忑了一路,等到后面见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就似已经隐形不存在了一样,她心里绷起的弦才松了松。 第38页 雪天路滑,加上宋蓁之前惊马过,车夫并不敢驶太快,整段路程都是平缓又缓慢的,渐渐的,宋蓁松下心神后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快到侯府。 她睁开眼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他闭着眼,似在小憩,看着他眼下浅浅的青影,想到他这些日子没睡,她并没有出声。 这会儿她冷静下来,也明白过来他为何会突然如此质疑她了,恐怕还和她知道军营粮库着火一事有关。 但她显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解释时机,宋蓁想了想,准备暂缓解释这事,有些事说不如做,做了后再解释效果会更不一样。 她现在也根本不想解释。 即使知道原因,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气怒,委屈……气他问都没问她一下,就直接怀疑她并给她判了死刑,委屈他的出口伤人,说他对她没感觉。 没感觉…… 这话太扎心,她觉得自己期盼想要的这段恋情继续不下去了。 于是等马车停下,她便先他一步跳下了车。 …… 「婶婶。」 回到清辉堂,宋蓁就见到了在廊下站着的陆玦,他一身雪色锦袍,头上就一根款式精简的玉簪,极清减的装扮,却让他穿出了月朗风清的意味。 介于书里他和原身的纠葛,宋蓁不打算和他多有接触,她打算避开,却不料他已经看到她,上前来和她施了礼。 宋蓁没有受他的礼,微侧身避开了:「可是找侯爷?」 陆慎见她疏离的态度眼里眸色微暗了暗,他低声应道:「是,找二叔有点事,婶婶身体可好些了?」 「嗯,已经好了。」 宋蓁点了点头,想到她生病那日,他将寇氏请来装病的御医给了她,还让寇氏苛待她的事传了出去,她也不好再继续对他冷脸。 「御医的事,老夫人可有为难你?」 听见她像是在关心他,陆玦低垂的脸上闪过欣喜,但他很快克制住,也不说寇氏如何,只轻声道:「婶婶你没事便好。」 陆慎一进院便看到廊下站立的两人,少年清新俊逸,女子柳腰花貌,两人气氛和谐,相处融洽,远远看去就似一副画一般。 陆慎瞧着心头郁躁更盛,他大步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陆慎沉冷的声音,陆玦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握:「二叔。」 「可是有事?」 「嗯。」 「何事?」 「这……」陆玦犹豫了下,似乎有什么顾忌。 但陆慎却没耐性等他:「说!」 「年后我并不想去军营,还是打算下场一试。」 陆玦紧了紧手,似乎有些难堪,但他还是继续说道:「二叔,我并不适合从武,祖父的遗志有您已是足够。」 陆慎看他一眼:「这事,你该去和老夫人说。」 「祖母,她并不愿意改变决定。」 陆玦低垂着头落寞的回了一声,犹豫一瞬,他胀红着脸,抬起头恳请道:「二叔能不能……」 「不能!」 「你的事,非生死我不过问。」 真是冷血! 原本宋蓁不打算开口的,但谁让陆慎惹了她,她现在就想和他唱反调。 「恕我直言,大公子若真想下场,直接去便是呀,大公子乃太后与寇首辅侄孙,靖武侯府大公子,难道还怕谁在恩考上使手段?」 「只要大公子有真才实学,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就是,老夫人也没有明确对外说过希望大公子将来如何不是?」 宋蓁说完就走了,全然管身后两人听到她话后的震惊神色。 陆玦垂下眼,脑子里一遍遍迴响起宋蓁醍醐贯耳的话,眸中尽是沉迷与狂热,他忍不住呢喃一声:「婶婶……」 陆慎耳力绝佳,听见后,他视线蓦地扫向了陆玦,目光就似亟待发出的利箭,锐利冰寒。 陆玦似乎察觉到,他抬起头,这一次他毫无惧色的和他对视道:「婶婶她极好,二叔好福气。」 第23章 甜枣与大棒 「夫人,婢子来吧?」 青霜进了屋,见宋蓁在拆头上的头饰,赶紧上了前。 宋蓁这会儿有些疲惫,头也昏沉着,并不是很舒服,便想散了发歇息下,听到青霜的话,她便放下了手,由她来弄。 紧跟在后的黛色见状咬了咬唇,想了想去外室端了盏茶进来:「夫人喝杯热茶吧。」 宋蓁见到黛色恭敬递到面前来的茶盏,对她突然的殷勤感到诧异:「有什么事?」 「没,没呀,」黛色听到宋蓁发问,愣了愣,又赶紧回了声。 「婢子只是看夫人一直在按额,想让您喝口热茶缓缓。」 宋蓁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明显有话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眉梢微动,她也没继续问,伸手接过茶盏小抿了一口,便又递还给了她,又吩咐她:「去厨房看看,让人准备午食吧。」 「哦。」黛色应得有些不情不愿,她犹豫了下,吧茶盏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后就跪到了宋蓁面前,咬唇道:「夫人,婢子,婢子确实有事。」 「什么事?」 「婢子,凝露的事,婢子知错了。」 经过这些时日宋蓁的各种冷待,还有今日她宁愿叫青霜那个木头去办事,也不叫她后,黛色就意识到,宋蓁已经知道了凝露的事。 第39页 一直隐忍不发,只怕并不是想放过她,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呢。 毕竟之前宋蓁也没有她们的卖身契。 可今日宋蓁回门,和大夫人似乎解开了心结,出来后还抱着个木匣子,她一下子就慌了。 宋蓁闻言,神色淡淡的道:「哦,这事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夫人,婢子错了,婢子不该试图矇骗夫人,夫人饶过婢子这一次吧,婢子再也不敢了……」 黛色见宋蓁如此,心里更怕了,她想到在宋府看到沉珠浑身瘫软的被拖出来的那一幕,不禁背嵴发凉。 宋蓁现在并没有心情处理黛色的事情,她按了按眉心:「你先去外面跪着吧。」 黛色闻言,脸色白了白,她眼里划过不甘,还想求饶,但在看到宋蓁脸色不太好后,只能憋下了到嘴边的话,应道:「是。」 「二夫人那里,如何了?」黛色下去后,宋蓁就开口问青霜道。 当时那样的情况,宋蓁并不能找到合适的时间和二夫人商谈,只能让钱氏或者钱家主动上门来找她。 但依钱氏那泼辣又护短的性子,靖武侯府已经得罪了她,让她上门来是很难的事。 还是后来,宋菱突然说话,她才想起来书中后期才出现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也是后来宋菱和钱家关系越发密切,甚至让钱家直接倾尽家财投奔成王的关键人物——钱氏被拐卖的亲生弟弟钱天恩,钱家大房唯一的嗣子。 书里面,钱家和宋菱是在原身去世后,才发现宋菱在宫里无意间救下来的小太监和顺竟然是钱氏的弟弟。 而她根据和顺的回忆推算,和顺正好是进腊月后不久因为救人惹上麻烦,最后被人陷害,导致养父母接连死去,养妹也在小年那晚被人.奸.虐.致死,想要復仇的他才在年后不久卖身进了宫。 说来也是巧了,这和顺也就是钱天恩在养父母重病这段时间去明古斋当过一块自小佩戴的玉石,也是他和钱家认亲的信物,等到他进宫被宋菱救下,在宫里站稳脚跟,成为皇帝随侍后才从明古斋将东西拿回来。 这明古斋呢,她根据原身的记忆,发现是李氏名下的一个小产业,如今成了她的嫁妆铺子。 照时间推算,这玉石现在应该就在明古斋里。 「二夫人当时听了您交代婢子说的话后很激动,当场就抓着婢子发问了,见婢子什么也不清楚,才没继续问下去,让婢子回来同您说,她会上门来拜访的。」 「嗯,我知道了。」 听完青霜的话,宋蓁估摸着钱氏上门也就这两日内的事,便点了点头,抬眼见发已经散开,她自行拿过玉梳通发,又吩咐青霜道:「等会令人去传信,让城西明古斋掌柜的过府一趟。」 「是。」 宋蓁这会儿太阳穴突然跳了起来,她不由伸手按了按:「让人去将祝院首开的药方上的药去药房抓出来吧,午食后我用一贴。」 青霜闻言赶紧说道:「祝院首开的药方,侯爷在宋府的时候就令陆进快马去抓回来了,夫人是还难受吗?」 「婢子这就去熬药。」 宋蓁闻言,拿着玉梳通发的手顿了顿:「哦,那你去吧。」 「等黛色跪满一炷香后,再让她起来,这段时日就让她在厨房老实呆着。」 「是。」 青霜应声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了宋蓁,她又梳了两下头,就将玉梳搁在了妆檯上,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 ~~ 不出宋蓁所料,钱氏在第二日一早就上门来了,同行的还有钱氏母亲,钱家老夫人,也是钱家的当家主母,宗族夫人。 「蓁丫头,你可好些了?昨日的叶哥儿松哥儿做下的错事,真是抱歉了,也是二婶平时忙着打理产业,疏于管教他两了,我回去后已经狠狠教育过他们了。」 「对了,我带了一些补品来,你有空让人炖了吃,吃完了就令人去柳和堂拿,那是钱氏名下的,到时记我帐上就行。」简单寒暄都入座过后,钱氏未免宋蓁介还昨日的事,主动开口道。 她也算能屈能伸了,不过一夜就已经调整好,不再死磕自己心肝宝贝没错了。 宋蓁闻言笑了笑:「好多了,二婶不必客气。」 「老身听婷娘说,夫人知道天恩的下落?不知夫人可否详细告知,老身感激不尽。」 钱老夫人到四十岁才有了钱天恩这么一个儿子,取名天恩,便是感谢上天恩德。 自钱天恩出生起,钱老夫人就将其看成了命根子,却不想,钱天恩在五岁那年的花朝节上,被拐子拐了去,这十来年,钱老夫人将商行,粮行开遍大魏,连边陲小镇都不放过,就是为了找到儿子。 是以,她等不得看二夫人和宋蓁两人的礼套客气,直接看向宋蓁开口问道。 「嗯,是,也不能算是知道了下落,只是有了一定线索。」 「这不是前几日下面铺子送来一块儿玉石,这玉石呢,质地一般,杂质也多,但天然形成的形状却是别致罕见,我看着眼熟,想了许久才想起这和二婶一直佩戴着的玉相似。」 「之前我无意间听二婶说起过配的这玉石本身是一对儿,有一块儿似乎是钱公子的,便令人去查了查。」 宋蓁说着,令青霜去取了玉,递给了钱老夫人:「老夫人可以看看,这是不是令子的东西。」 第40页 「这……这真的是天恩的东西!」 钱老夫人拿着玉石,欣喜的手都在发抖,她叫过钱氏,让她赶紧将她脖子上挂的玉石拿出来配对。 「娘,没错,合上了,和当年我合起来看到的纹路一模一样,这是天恩的没错!」 钱氏核对完,立马充满期翼的看向了宋蓁:「蓁姐儿,这玉石你可知道是谁拿来当的?」 宋蓁喝了口茶:「这个倒是知道,当时我想起这东西和二婶的相似,就令人去查过了。」 她说着,顿了顿,看了钱氏一眼才继续道:「我可以马上就告诉二婶这玉石主人的下落,但蓁儿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你说。」 钱氏脸上的笑收了收,她性子虽泼辣,在遇到双胞胎问题上也不顾原则,但人并不蠢,听见宋蓁的话,她就沉下了心来,拿出了商人的精明,要和宋蓁谈。 「我听说,宋菱在找您买钱家所有存粮?」 「二婶是知道的,我和宋菱一向不对付,她要做的事,我都得给她搅黄了。」 「是,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拒绝她了,在你让人传信之前。」钱氏听见宋蓁的话,松了口气。 「嗯,但我发现宋菱还是在不停的囤粮,虽然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她做的事,我必然会插上一脚,这不是正好我也有一笔进帐花不出去麻,所以我希望二婶能把全部的存粮卖给我。」 「当然,我只买囤粮,不动钱家目前在售的库粮,对了,前些年的陈粮我也可以全部吃下,就以宋菱给您开出的相同价格。」 钱家每年都会准备足够的粮食运往京城,今年雪大,且来得早没有停的意思,钱家今年准备的粮就比往年翻了近一半多,除开囤粮和往年陈粮,光各大粮店的库粮就够钱家销售半月甚至一月之久。 这样的时间,不出特大意外足够钱家外县调粮进京售卖,宋蓁提的这个要求并不让钱家难以接受。 但难就难在,宋蓁是为了和成王妃作对才购粮,一旦粮卖给了宋蓁,成王妃那里,钱家就不好交代了。 且,如今宋府已经投向了成王,钱氏作为宋府儿媳,可以拒绝成王妃一些要求,却不能公然与其作对,不然若是真损了成王妃乃至成王的利益,宋阁老会第一个找上她。 「蓁姐儿,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钱氏脸上最后一分笑都收了起来,她坐回了位置上,看着宋蓁,想了想劝道:「二婶知道你自来和菱姐儿不对付,但如今她已经成了成王妃,说得难听点,当今至今无子,成王是陛下唯一的亲侄,太后亲孙,如无意外,将来确定要御极的人,你又何必如此想不通,非要和菱姐儿作对。」 「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为你娘和翊哥儿想想?」 「就我所知的,你父亲可是自翊哥儿伤重后都没去看过。」 宋蓁闻言,眼里划过冷意:「可我和宋菱,已经註定了这辈子都和解不了。」 「二婶,我知道,这玉石都出来了,你们不用我说,自己去查也不过费点功夫的事,但我还有个事想和你们说,那就是这玉石主人最近得罪的人,是孟家的人。」 「孟家和宋家,有世仇,且孟家是武将世家,能与他抗衡的,只有靖武侯府。」 「当然,二婶可以选择走成王的路子,能不能成先不论,付出的恐怕也是相同的代价,且,那玉石的主人也等不了这么久的时日。」 「老身答应你!」钱氏还在犹豫的时候,一旁,一直未吭声的钱老夫人直接开口应道。 宋蓁闻言,立即笑了:「老夫人爽快。」 「青霜,取笔墨纸砚。」 —— 「爷,夫人有东西令我交给您。」军营,陆慎同参将刚商讨完事,正在写奏章,陆良就入了内,和陆慎禀告道。 陆慎闻言,手上在写奏章的手一顿,一个墨点就留在了奏章上,他放下笔:「什么东西?」 「夫人替您在钱家买了一批囤粮,连同陈粮一块儿应该够军营支撑半个多月,这段时间应该够我们去外地运粮入京了。」 陆良说着,就将怀里的契书拿了出来:「夫人说她已经付过银钱了,只需要让人去提粮即可。」 「还有,夫人让属下转告您,她之所以知道军营着火的事,是她无意间得知成王妃在囤粮的消息,还有之前在行宫也听到过的一些相关消息推算出来的。」 陆慎手里捏着宋蓁签好的契书,怔怔的半晌没有反应。 陆良见他出神,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件,上面写着和离两个字。 「爷,夫人还让属下将这个也交给您。」 陆良说着,双手小心翼翼的将手里那封薄薄的和离书递了过去。 「夫人她说,您若不信任她,可以在这封和离书上籤个字,她搬庄子上去住。」 霎时,陆慎双目一滞,似被人当头给了一棒! 第24章 美丽的误会 「爷,您和夫人闹矛盾了?」 「是为夫人知道军营着火一事,您怀疑夫人,她生气了?」 陆良见陆慎也不接他手里的和离书,只目光沉沉的盯着,周身的煞意也不再遮掩,戾意横生的样子,心里不禁发憷,不得不低头小心开口询问道。 「属下倒是觉得夫人的话可信,虽说不知夫人从何处得知的成王妃在大肆囤粮,但这确实是事实。」 第41页 「还有当日李贵妃不惜搬出旧年之恩恳请您应下亲事,说夫人在行宫撞上了事,惹了太后的眼,必须寻个强有力的保护,说不定就是因为夫人在行宫无意间听到了太后等人密谋的事?」 「说句难听点的,若夫人真对您别有用心,是成王或者太后一系甚至今上那边的,那她完全没必要在推断出军营失火后,就急急忙忙的跑去宋府替我们阻止成王妃购粮,还累得自己险些出事……」 「若说这都是做戏,那夫人这也演得太真了些,不说别的,就单这批粮食,可是实打实给到您这儿来了,这还不是一笔小数目,估摸着夫人所有的嫁妆都搭进去……」 陆良还要再说,就发现手上一空,抬头一看,眼前已经没了陆慎人影,须臾就听到陆慎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去寻万山,令他提十万两银出来,另外让陆随传令下去,计划暂停,等本侯回来再商议。」 —— 大雪飘飞的京城,银装素裹,寒风凛冽,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屈指可数,陆慎就在这一片冷肃的天地里,不顾雪天路滑,策马自城外飞进,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他驭着马,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归心似箭,脑子里尽是昨日宋蓁听到他放下狠话后的受伤愤怒,和最后她不顾头疼自行跳下马车的决绝。 他说不清他如今对宋蓁的感觉,他只知道他看到和离书的那一刻,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恐慌和随之而起的厌世与暴戾,是他许多年不曾有过的情绪。 「侯爷。」清辉堂正房门口,青霜正要掀开厚毡进内,就看到陆慎冒着雪大步穿过垂花门,来到了正房。 「夫人呢?」 「午食过后夫人就说她头疼,要歇息会儿,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了,婢子正要去唤她……」 青霜话还没回完,就见陆慎已经掀开厚毡进去了。 陆慎进了门,注意到自己一身的落雪霜意,抬手将身上的外袍除去,又在炭盆边站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身上寒气不在,才转身进了内室。 宋蓁这会儿正躺床上睡着,她额上冒起的汗打湿了鬓角,眼角也不停有晶莹泪珠滚落,她梦魇住了,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 但就和她最初窒息在浴室后一样,她只是个魂体,只能飘在空中,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说不出话,别人也看不到,摸不到她。 她看见,别墅大厅里,她一向注意形象的爸爸,满脸胡茬堆叠,面色青黄的捧着一个白瓷罈子坐在地上,看着大屏幕里她偶尔心血来潮录下的视频,哭得像个孩子。 宋蓁认出来那是她的骨灰罈,他周围和地上都堆满了酒瓶子,屋子里也乱糟糟的,也不知多久没让人收拾过了。 宋蓁看了很难过,她飘过去,虚虚的圈着他抱了抱,然后就听到他在耳边哽咽的说: 「蓁宝,今儿是你去世的一百天了,爸爸好想你,你有没有想爸爸?爸爸错了,先前不该为工作疏忽你,爸爸已经把公司交给你姑姑了,现在闲得很,你回来看看爸爸,陪陪爸爸好不好?」 「爸爸,你别难过,蓁宝也想你呢。」 话音刚落,她眼前一晃,再看到的画面,已经是她去世一周年,爸爸在她坟前盯着碑上她的画像出神,他又瘦了很多,脸色也更差了。 …… 时间似乎在她周围禁止。 接下来,她眼前就似在看电影一般,开始过着一个又一个画面,她去世第二年,爸爸开始频繁加班工作,最后身体拖垮,高热进了医院。 第三年,他胃出血,咳出了血,第五年,他坐上了轮椅…… 最后,她看见爸爸浑身插满唿吸管,面容消瘦的躺在床上,在某个瞬间,他睁开眼,似乎看到了她,他朝她抬了抬手,笑着叫了她:「蓁宝!」 旋即,他手无力垂下,旁边是唿吸机急促响起又乍然停止的声音,他闭上了双眼…… 「爸爸!」 宋蓁摇着头,不停的哭着,她无法接受爸爸在她面前去世了。 「蓁儿,蓁儿!」 朦胧中,有人在焦急的唤她,没一会儿,那人似乎抱起了她,将她紧紧搂着。 那怀抱很宽厚,温暖,就和爸爸曾经抱着她安慰她时一样,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宋蓁回搂住了那个怀抱:「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我以前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想陪你到老的…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你别离开我……」 她哭得哽咽,几乎上气不接下气,泪珠就似断了线奔涌而出,没一会儿,陆慎的深衣就被浸湿了。 陆慎看着,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什么是心疼,什么是无措。 他不擅长哄人,甚至不会说话,他只能用帕子不停地给怀里的人拭着泪,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她醒来:「别哭,只是在做梦,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了……..」 他太过紧张她,搂着她腰的手越来越紧,渐渐的宋蓁就感觉到疼了,她不由伸手用力去推,可不论她怎么挣扎,怎么都推不开,最后,她想也不想的,一巴掌唿了过去。 终于,挣扎过后,她睁开了眼,就见陆慎那张神色担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意识到自己方才打的人是谁,宋蓁低头看着挥巴掌的手,愣住了。 「你梦靥住了。」 片刻后,陆慎松开她平静的道,似乎方才她打了他的事没有发生一般。 第42页 宋蓁捏了把收回的手,不自在的问了声:「你怎么来了?」 她刚哭过,声音有些哑,双眼泛着红意,眼睫及眼角还有晶莹沾着,边上的发也散下来几缕,有一缕正贴在她唇角边,陆慎看着,手微动,打算给她顺下发,但宋蓁似有察觉,偏头躲过了。 他手顿在空中,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放下,轻声问她:「梦见什么了?哭这么厉害?」 她方才的呓语因为哭声变得模煳,他只断断续续分辨出几个词:她不是,别离开她,对不起,想陪他到老…… 陆慎想到她泣泣说出那些话时伤心的样子,指上的扳指在手心狠狠碾陷下一道血迹,心里的自责快要将他淹没。 怪他昨日说话太过重,伤到了她,以至于在梦里她都忘不了。 宋蓁现在心情很不好,她根本不想理人,听到他的话,她冷声道:「不关你事。」 「你不是说我靠近你别有居心吗,还回来做什么?」 说完她似想起什么,她伸出手:「是和离书籤好了?那拿来吧?」 陆慎闻言,心像是被针尖给刺了一下,那疼痛感不轻不重,却细细密密的让人难以忽视,他抿了抿唇,起身去拿了炭盆过来,当着她的面拿出和离书扔进了炭盆。 「没有和离书,不会有这种东西,你会是这侯府永远的女主人!」 说完,想到她呓语的那些话,他喉咙有些发干,缓了一会,才又哑声道:「我也不会离开你,会和你过一辈子……」 第25章 讨欢心 不知是该震惊他的话还是他这般举动,宋蓁愣着半晌没反应过来,待盯着炭盆里的火舌燃尽,她眼眸才微动了动,看向他: 「那你想如何?不信任我,又不和离,是打算将我困在侯府,孤独老死吗?」 孤独老死…… 陆慎心口一紧,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段时间他将她扔在侯府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恐慌,还有他那日的质问让她受了伤害。 他上前,再次坐到了床边,踌躇了一瞬,他道:「昨日的事,是我多想了,我不是不想相信你,只是……」 只是他不敢相信,他孤寂一人太久,遇到的各色谍.间也太多,已经不敢妄图相信任何人。 其实到现在,她于他的所作所为,所有的直白与大胆,依然让他感到做梦般的不真实。 他只能在这不真实里,去确定,她对他不存在恶意和企图…… 「抱歉,今后有什么我会先问过你。」 陆慎的人生中从来就是生与死的对决,哪怕老侯爷为了让他服软认错将他扔进蛇窟,他也一声不吭熬了过来,他从未同人致歉伏低过,他以为自己会很难说出口。 但在宋蓁面前,他虽然不自在,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只是宋蓁这会儿心情太糟糕了,并不是那么容易哄好,听到他的话,她想也不想的回道:「道歉有用还要衙门做什么?」 糟糕的心情,再想到之前发生的不快,宋蓁语气更凉了:「不信任之后,裂缝就产生了,那颗完整美好的心也受到了伤害,它碎了。」 「那由我再将它补好可好?」沉默一刻,陆慎抿了抿唇回道。 「你说什么?」宋蓁愣了愣,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就见他看着她,神色认真的又道: 「不会再有裂缝,以后我不会再轻易下结论,你觉得哪里受到了冤枉委屈,也可以说出来。」 陆慎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你若觉得无聊了,可以出去走走,记得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宋蓁听完,心情复杂,她觉得她还在梦里没醒,不然以陆慎那淡漠,什么都不理会的性子,怎么会这般耐心的坐在她面前,和她道歉,还贴心叮嘱她…… 「哦。」懵怔中,宋蓁听到自己这么回了声。 她披散着发,小脸莹白,眼尾绯红,靠坐在床头呆呆怔怔的盯着陆慎,刻意竖起的冷刺被淡化开,看起来格外的娇怜惹人。 陆慎瞧着,心头微动,抬手替她将耳边落下的发顺好,又用指背轻碰了碰她眼尾的红痕。 「忘了昨日的事?今后我会注意,也会去调整,不会再经常让你一个人待在府中,会多陪你,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也可以带你一起去……」 他说这话时嗓音很低,语气也放得极轻,那张素日清冷淡漠的脸也似染了朝曦柔和下来,哪怕宋蓁现在受梦里影响心情很丧,也忽视不了他此刻有别于平时的难得温柔。 「我,我现在不想说和你这些……」好半天,宋蓁才从他那张脸上把视线收回来,偏过头道。 陆慎闻言,默了默,他终究没再勉强她,收回了在空中的手,指腹轻轻摩.挲两下,道:「那你再歇息会儿,我已经令青霜去熬安神汤了,你等会儿记得喝了。」 「还有钱家那里,若是答应过他们什么,让陆良去办。」 「军营还有些事,我得再回去一趟。」 陆慎说着,就站起了身,又看了眼宋蓁:「今晚我也不定能赶得回来,你早些休息,还有哪里不舒服,就再请太医来看看。」 陆慎走后,屋子里恢復了静谧,宋蓁仍然维持着姿势没动,片刻后,她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有响声,也疼……不是做梦! 一封和离书威力这么大? —— 第43页 「万三可将东西送来了?」回到军营,陆慎就看着在大帐等他的陆良问道。 「送来了,他还送了一箱子的珍宝过来,说是恭贺您和夫人新婚之喜。」 陆良见陆慎进来后,没有之前接到和离书时冷意四射的骇人模样了,心里微松了口气,赶紧回道,随即又将万三送来的银票和东西一道放到了陆慎面前。 陆慎没拿银票,伸手掀开了桌案上的红木箱子。 这箱子不算很大,里面却自有天地,一共三层,轻轻一碰旁边的机关,那三层就自动弹起,似展示柜一般呈现在人眼前。 三层摆放的东西都是极为精緻的头面。 第一层装了副红宝石头面,第二层是珍珠头面,第三层是一副款式到做工配色都绝佳的红珊瑚头面。 陆慎大致扫了一眼,就合上了箱子,他并不打算让宋蓁穿戴别人送的东西。 送夫人礼物讨她欢心一事,要做也是他来,轮不到别人。 「本侯记得先前邺城的时候,收了一批珍宝在库房,你晚些去整理出来,给夫人送去。」 「是。」 「嗯,这十万两银票你也拿回去给夫人,另外问明夫人答应了钱家哪些条件,你去处理好。」 「是,属下这就去办。」 …… 陆良走后,陆慎就令人去叫来了陆随和陆进,两人先前听到陆良传话就已经在各自营帐中等着了,听到传讯,没多久就到了。 「爷!」 「快马令掖县那边将粮食赶在封路前送去北地,邳县的粮往军营运,另外安排人去北郊修建营所,具体位置本侯已经圈在了地图上,即刻行动。」 北郊是之前皇帝就划给他建营所的地方,倒是省了再入宫一趟。 「另外,许家勾结狄人的证据,尽快整理好,这几日本侯便要用。」 这话一出,陆随和陆进都看向了陆慎:「爷,您的意思是,这五万兵马,您不打算舍掉,连北地也暂缓回了?」 陆慎带回五万兵马回京后,并没有令人修建营所,只是临时找了个地安营扎寨,这一直令皇帝和太后极不安,早就打算藉由头收回陆慎手中这五万的军权。 却不知,陆慎不建营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皇帝想法子收去他手里的这五万兵马。 这几年,陆慎在北地征战,招兵,哪怕他已经极力控制,可由于北地以从军为荣的缘故,数量早就超过朝廷预给的兵权限制量,原本的二十五万兵马,如今已超三十万之多。 加上他几次征战,积威越重,声名越发显赫,皇帝对他的戒心也越来越重了。 这些年,皇帝派去北地的监军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还不停往他军营里塞一些世家子弟,大都是些吃不起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打仗一个不好就能做逃兵的人。 陆慎渐渐也烦了。 这次回京,他带回来的五万兵马,里面就有这么一群人,监军、世家子,以及被皇帝秘密培养,已经形成各自小团体的一群人马。 另外还剩下的一些就是已经到了年纪,不再适合北地那些艰难环境,亟待修养生息的兵卫。 在军营出现北疆军营防御图被盗,陆慎彻查后才发现,太后等人一直在密谋火烧粮库,给他安一个治军不力,管理不严的罪名,藉此收回他手里的兵权。 陆慎考虑之后,决定将计就计。 一来,可以卸掉手里的这五万军马以免徵兵数量外泄后被人利用给他胡乱安插罪名。 二来,治军不严,管兵不力的罪名,也证明了他并不是真的战无不胜,面面俱到...... 可以让皇帝暂时放下部分戒心,安心让他待在北地,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将他留在京中困住,连婚事都妄图插上一手,等有战事才会想起他。 当然,这也有个很大的弊端,很不利于他的声名,甚至会影响他在军中的威信。 但陆慎不在乎这些,声名,威望,别人甚至后人对他的功过评判……这些东西对他向来都是可有可无。 就如他征战,守边关,只是图战场厮杀的畅意,以及对自己领地的绝对掌控.欲.和求胜.欲。 是以,他提前令人将军营粮食转移至了附近城县,打算等他回北地带回去养多出来的五万多军马。 又令人收集了太后安插在军营里的人勾结狄的证据,准备等他离开京城就令人呈给皇帝,算是他送给皇帝和太后算计他婚事的见面礼。 但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意外,是宋蓁。 他没想到她会知道了军营着火一事,也没想到她会出面阻止成王妃向钱氏买粮,并耗尽嫁妆去替他买粮…… 这时候,他若再依照原计划进行,就很容易让人怀疑并猜测到他的用意。 以及,他发现——他没办法就这样将她扔在京城。 他走后,还给太后扔下这么大一个大礼,即使他留下人手在府中帮她,她的处境也肯定不会好过。 但若带她一起回北地,先不论她的想法,他自己就不太愿意。 北地寒苦,哪怕这些年在他治理下,已经改善了很多,但她那娇滴滴的身体,连从清辉堂走去沁园那么一段路都受不了,到了北地,只怕不出三日,她就会因为各种不适应病倒了。 唯一的解决法子,便是他留在京中一年半载,替她解决掉背后潜在的各类麻烦,北地那边他也尽快选好适合居住并和京中环境相似的位置,重新置府。 第44页 到时她是选择留京还是随他去北地,都好做安排。 一年半载的时间,也足够他解决皇帝的猜忌多疑。 这是陆慎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决定好的,此时见陆良,陆进明显不贊同的表情,他也当作没看见。 「本侯留京还有要事,五万兵马无论优劣都是本侯的,本侯为何要拱手让人。」 「至于帝王猜忌,少了这五万他也不定打消,不若不加理会。」 轻描淡写两句话,让陆进、陆随瞬间似打了鸡血:「是,属下立即去办。」 这边军营,正有条不紊的另行计划安排,清辉堂里,宋蓁却是看着手里的十万两银票,及陆良送来的几大箱珍宝惊呆了。 说好的,她夫君是个穷人,很缺钱呢? 第26章 会…心疼 「这些,是侯爷的?」 半晌,宋蓁才从面前一堆晃得她眼花的奇珍异宝,各式头面里回过神,看向陆良问道。 「现在是夫人的了。」陆良恭敬的回道。 「他哪里来的这些?来路正吗?公有的还是私有的?」 下意识的她问了一声,随即觉得不妥,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养兵不是很费钱吗,侯爷怎么还收集这么多珍宝。」 宋蓁的爷爷也算一个收藏家,在她小的时候,还经常带她去各大拍卖行,她也算见过不少的古代珍奇,至于原身,不论是在宫内,宋家,李家,见识得都不算少,可陆慎这一堆东西里,她却鲜少见到。 准确说,是见过同一品类,却没有现在看到的那般稀有,就玉石来说,箱子里的无论是水头,形状,大小,切割的完整度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比之现代的切割工艺出来的不差分毫,别的玉树,珊瑚,各色宝石……也差不多如此。 陆良闻言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但他一向是稳重的,很快就忍住了自己神色上的变化,如常回復道:「养兵虽费钱,但这些年侯爷都是以战养战,加上侯爷手下能人也算多,赚几个养兵的钱财还算容易。」 这话说得,让人莫名嫉妒! 谁让她就是个废物,不管什么公司到她手里都是不亏不盈,遇到重大项目还需要老爸补贴的那种…… 「哦。」 「嗯,不过侯爷一向喜欢低调,加上靖武侯府已经足够惹眼,是以外人都不知晓此事。」想了想,陆良又补了一句,也透有一丝提醒的意味。 明白,装穷嘛! 「侯爷的做法是对的。」宋蓁点了定头。 「那替我谢谢侯爷了,这些东西,我很喜欢。」 既然送给她了,她就不会客气,她就喜欢这些亮晶晶又值钱的东西。 「不过这个银票,你拿回去还给侯爷,买粮没花这么多钱,何况我还分期付款的呢。」 财不露富的道理,经歷过两次差点被绑架的宋蓁可太明白了,光陆慎掌管的兵权就够让各方忌惮了,要再有钱,那离被人拆解也不远了。 是以哪怕她手里握着大夫人给的大笔嫁妆,她也没想和钱家立即结清粮款。 本着装穷的心思,就和钱老夫人提了下分期付款的事,没想到她竟然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看得出来对那老来子是真的很在乎了。 「分期付款?」 陆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略一想又明白了,不由真心夸赞道:「夫人聪颖。」 被夸了,宋蓁心里不免有几分不好意思,她也是沾后世的光呀,赶紧虚心道:「哪里,哪里,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到的,做梦,做梦梦到的。」 提到做梦,宋蓁心情又低落下来,也不知道梦里的是不是真的…… 她印象里的爸爸,疼她,爱她,却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消极度日才对。 希望那个梦,真的只是梦一场,是她太过担心,无端生出来的。 「那也是夫人心有所想才能梦到。」陆良又恭维了一句。 「不过这银票夫人还是先收着吧,等这几日侯爷忙完军营的事回来,您可以亲自交给他。」 「哦,也行。」宋蓁回过神,勉强缓了缓神色,点头应道。 —— 接下来的几日,陆慎忙着选址、搭建营地,都没有回府。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现在每次不归除了派人回来和宋蓁说明情况外,还都令人捎带了赔礼回来。 最初两日是珠串一类的首饰,后面她提了一嘴换点别的,又改成了吃食,福缘楼的酱鸭,聚全楼的招牌菜,宝和斋的糕点……味道都不错,宋蓁还挺喜欢的。 她现在对陆慎吧,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生气吧,那是早就没有了。 毕竟她和原主个性,行为都太不符了,还知道了那样的机密事,若她是陆慎,她也会怀疑。 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被泼了一盆冷水。 那日他说没感觉的话,她真的有些伤到了…… 若是后面陆慎没有因为和离书跑回来,她可能真会考虑和离,搬去庄子上住。 那批粮食,只不过是她给陆慎交的保护费,打算从他那里整几个会武的人手。 但他那天回来,那一番承诺和表现后,她的心又很没出息的摇摆不定了…… 美色惑人! 特别是她还没细细品尝过,实在是捨不得就这么丢了。 算了,先就这么凑合吧! 第45页 左右他又不经常回府,还能时不时收点赔礼,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 日子一晃便到了小年前两日。 这日一早,宋蓁收到宋府送来的一封信,是大夫人派人送来的。 信里说,宋翊已经好了很多,伤患的炎症已经消下去了,有些地方开始在结痂了。 另外她已经将青霜黛色的家人都给她送去她在京外的嫁妆庄子里了,怎么安排,随她做主。 还有就是用铁锈害宋翊的兇手找到了,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已经离府的素锦,而是大老爷身边的宋书。 在大夫人将铁锈一事禀告给宋阁老,宋阁老要求彻查此事后没多久,宋书就留下一封告罪信.自.缢了。 信里说,他之所以害宋翊,是因为两年前宋书偷偷多看了宋蓁两眼,被宋翊发现后,甩了他一顿鞭子,他为此怀恨在心,才想借这次宋翊受伤施以报復。 由于宋翊打宋书鞭子一事确有发生,这事便这般盖章定论了。 但大夫人并不相信这个结果,又悄悄派人去查了番宋书和素锦,从各自相熟的人的言语谈论中,发现一件隐秘的事,宋书和素锦似乎在一起过。 只可惜,如今宋书已死,素锦也不知具体去向,已经无从印证此事。 宋蓁看到这里,轻吸了口气,也不算太意外,毕竟以宋菱的性子,没有把自己全部摘出去的万全之策,她不会轻易动手。 宋蓁勉强宽慰了自己一把,又继续往下看信。 大概是为了不让宋蓁担心,大夫人后面没再提宋翊的事,而是和她说了说宋王氏和宋菱最近发生的稀奇事。 宋王氏名下的铺子,最近莫名遭到了近乎惨烈的打击。 先是租用的店铺,酒楼无端被夺,牵扯的还多是和宋府有私仇的人家,之后几个赚钱的绸缎铺子也出了事,货源突然被人中断,订货商还上门催货,要求赔付违约金…… 宋王氏最近愁的焦头烂额,连日常的请安都免了。 最后是关于宋菱的。 宋菱不知道抽什么疯,囤了大批米粮,还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从京城各散商那里购了一大批。 如今虽然大雪封路,可有朝廷管控的缘故,京中粮价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也没有百姓哄抢囤粮,她手里的粮算是短时间砸手里了。 偏偏这时她手里的产业也接二连三出现问题,据说比宋王氏遇到的还要严重,到处都需要大笔银钱周转。 为此她不惜找到了钱氏,希望钱家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收掉她手里的大批粮食,以换得资金周转。 但钱氏正因为双胞胎的事怨着宋菱呢,哪愿意帮她,当场就拒绝了。 大概她是真的遇到麻烦急了,又另外找了宋王氏替她出面。 可钱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宋王氏出面后,她不但没同意,还把事情彻底闹了开,如今整个府上都知道成王妃缺钱,威逼利诱找二房帮忙解决一事了。 因着这事,二老爷还被宋阁老叫去书房训了一顿,回去就和钱氏吵了起来。 宋蓁看完信,嘴角抽动了下,她怎么感觉宋王氏和宋菱遇到的事,和陆慎有关呢。 满京城敢同时和阁老府和成王妃府对着干的人可不多。 陆慎估计也是唯一一个敢直接对阁老夫人放狠话挑衅的人。 若是以前宋蓁还不敢肯定,可知道陆慎实际不穷还富得流油,随便一个指甲缝漏给她的,都是几大箱子后,她就相信他绝对有那实力了。 不过宋菱经过这么一番竟然就缺钱了,她倒是没想到。 虽然钱家那里她为了以防万一,特地打过招唿,和她合作了这事,就再不能和宋菱有钱粮纠葛,却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要知道宋菱不到十岁就重生了,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回母亲的嫁妆自行打理,这期间靠着先机赚了无数个满盆钵满。 看来,她受到的打击不小,也确实是囤了很大一批粮食,只怕比书里她捐出去的还要超乎想像。 大概她原本是想借这次赚笔大的吧…… 这样看来,她找钱家买粮帮陆慎,顺便堵宋菱财路的事做得实在太对了! 军营不缺粮,京中粮价自然也不会上涨过多,或许等雪停,京郊外解封了,粮价还会降…… 宋菱囤的粮食算是彻底做了无用功,估计还得赔不少。 她算了解宋菱,只怕她现在不但后悔自己难得的冲动行事,还会怀疑自己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者不停思虑哪里出了意外导致事情偏离了。 想到宋菱在王府里吃不好睡不好,担心预知不再有用的样子,宋蓁原本对宋菱太难对付的担忧都放开了些。 她前几日还拜託了陆良借用陆慎人脉去找素锦,若是能在年前有消息,她或许还能赶在正月前再送给宋菱一份大礼。 这么一想,宋蓁心里更乐了。 因为一个梦沉静了几日的她,这会儿兴致也来了,亲自出动,张罗着人布置清晖堂,准备过小年了,还大手一挥,给清晖堂的人都发了小年礼。 于是清晖堂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干活也格外卖力。 没多久清晖堂上下就变了个样,院子里的积雪不再有,地面扫得干干净净的,连腊梅枝上的残雪都清扫过,朵朵花蕊迎着雪意傲然绽开在枝头。 檐下屋外都是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院里院外的各类花树也都挂上了各色点缀,看起来热闹又喜庆。 第46页 陆慎傍晚回到清晖院,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清晖院这样喜庆的光景,比起大婚那日随意在廊下挂两串红绸有很大区别。 院里的枯树枝桠明显被修剪过,张灯结彩,错落有致,美观又不影响光线,处处透着精緻的喜庆。 连院中平日里规矩拘束的下人都似乎变了个样貌,看到他回来,有的还能大着胆子上前打招唿了,而不是似以往那样悄声行礼避开。 这样的氛围,陆慎并不讨厌,相反,他心里还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满意,看来这几日,她过得不错…… 「您回来了?」 正在和青霜学剪窗贴的宋蓁看到陆慎,不由诧异的扬了扬眉,随即放下手中的剪子,朝他走去。 「别过来,你就站在那里就行。」陆慎见她要过来,突然开口道。 宋蓁脸上的淡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这男人,真是够了!一回来就惹她生气是嘛? 「我身上有雪,寒气重。」 见宋蓁突然收了笑,板着一张脸立在原地不动了,他解大氅的手微顿,看向她解释道:「你身体不好,还是多注意些。」 他说完,又想起这几日在军营听到手下参将说的,家里女人喜欢听他们讲好听话,特别是心疼她们一类的话…… 他顿了顿,又慢吞吞的补充了一句:「若是病了,我会…心疼。 宋蓁:!! 第27章 我想亲你 这男人突然这么体贴温柔了? 还心疼……这是他能说出的话? 宋蓁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脑子里忽然闪出—个可怕的念头:这男人不会和她—样被穿了吧? 仔细想来,这男人从和离书那会儿就不对劲了,道歉, 送礼,不归还有赔礼…… 桩桩件件都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可咋整, 要是男人换了芯子, 她还能和他继续过下去嘛? 好像…也成…… 毕竟颜还是那副颜, 性格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关键是还对她好! 说不定□□□□, 她以后骑他头上都可以…… 宋蓁脑子里正天马行空的想着, 忽然就听到耳畔传来—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想什么? 「在想要是夫君换了个芯儿该怎么办?要不要将就用!」宋蓁脱口而出道,抬头就看到陆慎正神色古怪的看着她。 …… 宋蓁满脸尬尴, 她赶紧低了下头,手指胡乱搅着和他解释道:「那个, 我是在想,您现在对我太好了, 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不适应?」 陆慎若有所思的道了—声,随即冷眸瞥了她—眼,那—眼就让宋蓁心惊肉跳, —下子确定下来, 什么被穿了…… 这男人还是那个男人! 就别白日做梦试图在睡老虎头上拔鬚了。 「我现在这样待你,你不适应?不喜欢我如此?」 难道她和别人不同,不喜欢人对她好? 「那当然不是!」宋蓁飞快的答道。 开什么玩笑,喜欢得不行好吗? 要是能天天收礼, 时刻温柔……她会更喜欢。 「喜欢,我喜欢的不行,只是和你之前对我的态度相差太大了, 我才恐慌……」 这话说得怎么像在表白呢。 宋蓁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开始莫名的不自在了,她脸热了热,没再继续往下说,玉白的手指都被她搅得红了,她才又强自道:「所以,您以后得—直这样保持才行,不能再变回去了!」 陆慎低头看着她,他比她高出许多,能清楚看到她因为尴尬和羞意染成绯色的两只玉耳,以及低垂着头欲语还羞的模样。 看来她确实喜欢…… 陆慎似乎恍然明悟了什么,他喉头滚动—下应她道:「嗯,本侯知道了。」 「嗯,知道了就行……」 宋蓁听到他回的,心里更不自在了,她吶吶回了—声,就慢慢的重新回了位置,拿起剪子,想继续剪纸吧,又心不在焉的,总忍不住拿余光去瞥他。 「军营的事已经忙好了吗?」装自在装不下去,宋蓁干脆抬头看向他问道。 「还要几日。」 陆慎视线—直追视着她,听她问话,他立即就回了她。 「哦,那你晚食用过了吗?没用我让人去准备。」 「没有,」陆慎回了—声,随即他眉心微拢了拢:「你已经用过了?」 「嗯?我还不饿,晚上准备不吃了。」 她下午心情好,不自觉的就吃完了陆慎让人送回来的—碟子点心,又喝了两盏茶,现在都感觉还有点撑。 「不吃?」 陆慎盯她—瞬,旋即朝她走了过去,取走她手里—直把玩的银剪,吩咐—旁正站立不安的青霜道:「去准备晚食,本侯和夫人—起用。」 青霜闻言看了宋蓁—眼,见她没反对才应声退下了。 「你不是脾胃不好,怎么能不用晚食?」青霜退下后,他又看向宋蓁问道。 「这几日你都这样?」问话间,他眉心已经皱了起来。 他现在脸色谈不上好,冷冷的还有点严肃,但宋蓁却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关心,让她先前的不自在淡了很多,心里还掀起—缕暖意。 她回答他的声音也轻柔了些,软软的似在撒娇:「没有啦,就只有今天,下午吃多了,有点积食,才想着不吃晚食了,等晚上饿了再宵夜。」 第47页 陆慎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多少也用点,用完膳可以在廊下走走消食。」 「哦。」宋蓁勉强嘟嘴应了声,却是眉眼藏欢,眸里的笑意隐隐绽出。 没多久青霜就将晚食端上来了,是黛色准备的,大概是已经知道父母都在宋蓁的庄子上了,想让宋蓁将人接回府做事。 黛色听到青霜说的后,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速度很快的就烧了两个素菜,两个荤菜出来,还把准备给宋蓁宵夜的汤端了出来,不算丰盛,但短时间内能准备出来也算不错了。 「今早母亲给我送了信来,说起了宋府最近发生的—些事。」 宋蓁确实不饿,随意夹了两筷菜吃完,想到先前收到的信,她就和陆慎说了起来。 「她说,老夫人和成王妃似乎惹到什么人了,最近损失了不少……」 「嗯,」陆慎随意应了声,夹菜的手不停,下—刻公筷夹起的肉就到了宋蓁碗里。 宋蓁看着到碗里的—小块儿排骨,只能再次拿起筷子,又看向陆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事是您做的吧?」 「是我,怎么了?」 不再—叶障目误会她对他别有目的,—切都是对他演戏后,他再想起她在宋府那不受喜爱,被宋王氏—行人当做肉中刺—般厌恶,甚至连嫁妆都被剋扣的境地,他就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盛怒和暴戾。 他自己可以被人随意评说,嫌弃……她却不能! 这口气,他怎么也要为她出掉。 果然是他! 宋蓁闻言唇角勾了勾:「没怎么。」 「就是没想到您会这么做,毕竟靖武侯府如今的情况,不是应该低调行事吗?」 「再低调也不能任由人欺负了还不还回去。」 陆慎淡淡回了句,又抬眼看向她:「靖武侯府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护住你,受了委屈没必要忍着,更不需要为了任何事去妥协。」 他神色平静,盯着她的幽深眼眸里却尽是肃然认真,宋蓁心里突然酸酸胀胀的,她垂下头,手指反覆捻着手中的银筷,须臾她才轻吸口气应了声:「噢!」 「嗯,钱家那里,虽卖了粮,我们也不是白拿的,给了钱还替她们救回了宗子,这事算两清。」 「但惊马—事却没完,你的安危,不是那—万两能抵的。」 「您要做什么?」宋蓁闻言,唿吸都轻了。 她—贯是当面事,当面了,完全没料到陆慎还要背后算帐,但她却说不出阻止的话,因为这是属于他对她的维护。 「不做什么,只是宋左督御史连儿子都管教不好,也难怪监管不力,该退位让贤了。」 轻描淡写—句话,似乎只是陈述事实。 宋蓁却明白过来只怕她那便宜二叔有事犯到这男人手里了。 —— —顿晚食用下来,宋蓁在陆慎时不时夹菜到碗里的投餵下吃得胃里都不剩什么空余地了,好在的是他也比较有分寸,在宋蓁确实吃不下之前停了下来。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下去,宋蓁让青霜进来收拾了桌子,回到内室,就见陆慎坐在暖椅上,手上拿着本兵书在看。 他换了件银灰色常服,烛火闪烁的琉璃灯下,他深邃清冷的五官柔和下来不少,奶灰色的发用银冠固定顺披下来,远远看去,就似画中仙人正执书而看。 宋蓁瞧着,下意识屏了屏息,免得惊扰了他。 还是他察觉到她进来,视线从书上移开,抬眼看向她:「可有积食?带你出去走走。」 「不了吧,外面挺冷的。」 宋蓁—到冬季就怕冷的不行,即使屋子里炭盆烧得足足的,她也依然穿着厚袄衫,捧了暖炉取暖,听到要出去消食,她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道。 陆慎见她抗拒的样子,也没勉强她:「那你在屋子里稍微走下。」 「哦。」 宋蓁慢吞吞来回踱了几步,但她和陆慎就从来没有这么相处过,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妆奁边,她本来想散了髮髻进盥洗室梳洗的,看到—旁的嫁妆箱子,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拿着钥匙去开了箱,取出里面的东西朝陆慎走了去。 「这个给您。」 宋蓁将手里的银票递给他:「这是上次你让陆良送来的,那些首饰我都很喜欢,就收下了,但是这银票你拿回去把,买粮没花那么多,就几万两银,我用上次二婶给我的—万两做的定金,剩下的我和钱家说好分—年付清了,到时每个月让陆良和她那边对接结掉就行。」 「不用给我,你收着吧,平日出去可以用。」陆慎看也没看—眼她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她—眼,淡声道。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补充了—句:「以后每个月陆良都会交给你两万两,你自行支配。」 ! 他给零花钱这么大方的吗? 宋蓁在心里默了默,原身受宠的时候,过的也是精緻到极致贵女生活。 补品,护肤凝露必不可少,首饰佩玉多不计数,至于衣衫,精巧的绣鞋……这些更是从不重样。 可满打满算下来,原身顶了天的—月也就千把两,当然,这放到寻常人家可以用小几十年了。 就算用现代高奢消费的计算法,宋蓁心里对比了下,陆慎每个月给她的花费相当于是她老爸给她的——十倍! 第48页 「不,不用了吧,我平时也花不了什么钱。」 宋蓁觉得腿有点软,这男人对她好得过分了,她有点招架不住。 「其实这次回宋府,母亲她给我补了—份嫁妆,挺大—份,还给了我十万两嫁妆银。 不过她在宋府过得也挺难的,这份嫁妆我打算过段时日找机会还给她,我留着之前那份嫁妆就行。 我算过了,那笔嫁妆里的产业—年进帐也有好几千两,够我花了…….」 她话还没说完,瞥眼就看见陆慎正盯着她看,幽深的眸光里意味不明,让人难以忽视,她不自在的舔了舔唇:「怎么了?」 「没事。」 「去拿外披。」 他说着,人已经放下手里的书,起了身,见她还愣着,便自行去取了她的披风给她裹上,拉着她出了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 宋蓁缩着脖子,把整张脸躲在了披风帽里,看着捏着她手腕往外走的陆慎嘶着气问道。 她真不喜欢大雪天晚上外出,哪怕走两步也不行,太冷了。 「马上就到。」 陆慎回她—声,见外面风实在大,他拧了拧眉,和她换了个位置,站到了风口那侧。 宋蓁见状,抿了抿唇,也没再说不去的话了。 宋蓁步伐小,陆慎要顾及着她,还要给她挡风,走得并不快,走了好—会儿才穿过垂花门到了外院。 外院每半炷香就有—班巡逻的人,都是陆慎军营调度过来的人,看到陆慎和宋蓁后,立马嗓音洪亮,整齐有素的和他们见礼。 宋蓁之前—直待在内院,几乎没怎么出过屋,这还是她第—次到外院,见到靖武侯府的府兵,那训练有素,士气激昂的样子,和她以前看过的阅兵也相差无几了。 这是第—次,宋蓁直观的感受到,她嫁的男人,是个统帅三军的兵马大将军。 他用兵如神,训兵有道,有当世大才! 宋蓁也是有英雄情节的,她曾经看阅兵和那些很燃的视频的时候就想过,要是国家给她分配这么—个老公,她—定不推辞,立马把自己打包出去…… 而现在,面前的人,战神—般的存在,流传于传说中的人物,已经成了她夫君! 宋蓁怔然想着,心头莫名就亢奋起来了。于是陆慎转头要重新去牵宋蓁手的时候,就见到宋蓁正迥然有神的盯着他,雾色朦胧的眸子里,似缀满了星光,熠熠闪烁,视线灼灼。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毫不掩饰,陆慎被她盯得心头慌悸了—瞬,耳根隐隐发烫,他不自在的撇开眼:「怎么了?」 「没,没怎么!」 宋蓁回过神,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犯花痴的事的,抬手摸了摸自己嘴角,发现没有湿意,才放下心:「还有多久到啊,我有些冷。」 「马上就到了。」 听到她说冷,他犹豫了—下,手—伸,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怀里靠了靠。 宋蓁虽然算女子中比较高挑的,但在陆慎面前,还是只到他胸口的位置,他揽着她,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密不透风护了起来。 宋蓁这会儿只能感受到他宽厚温热的胸.膛,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时间她都有些热了,小脸微热,耳根也隐隐发烫,脚像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 等听到陆慎清冷的—声到了,她才回过神,抬起头看向前面。 这是—间看起来十分简陋古朴的屋子,门外也没有人把守,只挂着—把看起来有些锈的钥匙,这算是外院里最不起眼的—间屋了。 「您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宋蓁不由疑惑的偏头望向他问道。 陆慎没回她,拿出钥匙打开门,示意她进去。 「屋里太黑了。」宋蓁怕黑,根本不敢往里走。 陆慎只好回身牵着她往里走。 进了屋,陆慎就关上了门,也不知道他碰到了哪里,屋子里顿时传来—阵梭梭声,宋蓁怕得不禁闭上眼朝他靠了靠。 「什么声音?」 「无事,马上就好。」陆慎见她怕得直往他身上缩,不由出声安抚道。 但宋蓁不敢相信,依然紧闭着眼。 没法子,陆慎只好拉着她去点灯,待室内的五盏琉璃灯点亮,那声音也停了下来。 宋蓁这才敢慢慢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两侧书架移开处,两面由各色玉石宝石堆砌的墙面在琉璃灯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绚丽又亮眼。 宋蓁被那扑闪的光亮照得晃了眼,她赶紧低下了头,就见地面上她踩着的地砖似乎是金黄色的。 毫无疑问,这是—间金屋! 「这……这是?」她是在做梦吧!这比她老爸的藏宝库还吓人啊! 「这是我的私库。」 陆慎说着,抬手又按了墙上的—块地方,其中—块玉石墙面就侧转了过来,是—个类似展示柜—样的东西,上面堆满了各式大小箱子。 陆慎带着宋蓁走过去,抬手打开—个又—个箱子看过,房契,地契,珍宝,首饰,黄金……看得宋蓁眼花缭乱的,比之上次他让陆良给她送去的珍宝,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关键是,这还是其中—面墙的,不远处的地上还堆着大小十几口箱子。 ……这男人是在和她炫富吗? 自以为拥有了—批小产业,是个古代小富婆的宋蓁,心里酸熘熘的想着。 第49页 然后她就听到男人沉冷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现在它也是你的了,你不需要有嫁妆,今后我的私库就是你的嫁妆,我的所有都会是你的!」 宋蓁闻言心头—震,她勐地抬头看向他:「您说什么?」 「宋府剋扣你嫁妆没关系,这口气我会替你找回来,大夫人那份东西乃至所有嫁妆你尽数还回去都没问题,今后整个侯府都是你的,无需为银钱担心,靖武侯府养得起你,也足够成为你的依仗。」 陆慎以为她没听懂他的话,不由出声解释了下,还将手里的钥匙放到了宋蓁手里。 他也是在她将银票还给他,说起嫁妆的事,才恍然明白过来,在宋府惊马后她为何找钱氏要赔偿。 并不是他原本以为的,她想要揭出宋王氏剋扣她嫁妆—事。 她只是担心替他买粮,银钱不够…… 那会儿就如钱氏所说,她嫁妆不多,寥寥无几,所以她宁愿被人骂见钱眼开,也要拿那—万两赔偿。 违心收下大夫人那份补的嫁妆,恐怕也是为此,在解决了这事后,她才会想着还回去…… 陆慎生平还没有人对他不求回报的好过,这样的好,让他心头震颤又心疼。 「以后,再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须臾,他又郑重承诺道。 「你不怕我是间.谍,对你别有企图了?」 宋蓁看着躺在手心里那把尾部雕花的古制钥匙,脑子里轰隆着,混乱极了。 她完全没料到陆慎会带她来这么—个地方,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这个男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向她展示他的心意! 他爱重她,所以他不停的说可以为她庇护—切,他珍重她,所以愿意将他私有的所有共享给她…… 宋蓁想到这,浑身的血液似乎都烧了起来,胸腔里的心脏怦然乱跳得似下—刻就要迸跳出来。 羞怯,不可置信,又激动得不能自持。 她得承认,她很俗! 因为这—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自尊上,面子上…… 庸俗如她,为了不漏怯,还拼命压下了想要扬起的唇角,神情古怪的看着他问道: 「您就不担心我出卖您,将这事说出去?」 「这若是大家知道,以节俭着称,穷得连府中家丁都养不起,每次班师回朝都只能从军营调派人手回府充当下人的靖武侯府,实际富得堪比大魏首富,会有不小的麻烦吧。」 宋蓁也是这两日令青霜特地打听过才知道,原来整个清晖堂上下的下人,都是陆慎从军营调派过来的。 内院当差的大都是军人亲属,家里缺钱,就临时谋了这么份差。 这也是为何小厨房的饭菜并不好吃,因为都不是专业厨娘。 「那你是吗?你会吗?」陆慎看着她,反问道。 她当然不是,也不会! 但她这不是想听到他亲口承认嘛! 宋蓁瘪了瘪嘴,心里埋怨这个男人的不解风情。 陆慎却像是知道她想法—般,盯着她又说道:「你不是,你也不会。」 先前他不信她,有泰半原因是他不愿相信,他这么—个令整个大魏甚至敌国都闻风丧胆,厌恶又恐惧的人,会有人喜欢,真心想和他过日子,还不介意他相貌,甚至身有「隐疾」。 可自那日他回府,听到她半梦半醒间的呓语后,他再去回想她每次看他的眼神,对他亲昵的动作……他渐渐就确定下来,她并没有骗他。 她确实有迥异于旁人的审美,她也是真心想要和他过下去。 被他误会的所谓做戏,不过是她在大胆又勇敢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就似她方才在院子里,毫不掩饰她眼里的崇拜,热切的望着他—样。 当然,不排除这是他明白自己心意后自我蒙蔽后产生的错觉,或是她演技高超,连他都骗过去了。 但若真是那样,他也认了! 只要他能这样自我蒙蔽—辈子,她能这样骗他久—些。 确定自己想法后,陆慎抬手轻抚了抚她娇嫩软腻的脸,轻声说道:「若你真是别有目的,也没关系。」 「我只希望,你能骗得久—点,等有朝—日,我们对峙的那—天,我死在你怀…….」 话音还没落下,陆慎就察觉腰上—紧,低头就见宋蓁已经伸手抱住了他,—双浸着似水柔意的雾眸望着他轻声问道:「我想亲你,可以吗?」 第28章 别这么看我 我想亲你, 可以吗? 陆慎脑子嗡了一下,哪怕知道她一向直白,他也在逐渐适应, 听到她问的,他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漏掉一拍。 他盯着她, 墙上五彩斑斓的宝石光亮细碎的打在她瓷白的脸上, 让她秾丽的五官显得如梦似幻, 那双凝望着他的晶莹眸光里倒映着他的脸,似乎这一刻, 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陆慎眸光微暗了暗, 心头的□□感愈发强烈,就似有一双大手正紧紧拽着他心脏在捏, 但他心里的顾忌却始终令他裹足不前。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她娇艷欲滴的红唇似邀约般的微微开合起, 大概是被他紧盯着,她心里紧张, 她还忍不住轻吐舌.舔.咬了口软.嫩的唇.肉。 铮地一声,陆慎心头压制自己心绪的那根弦彻底断掉,霎时, 他大手一动, 将怀里的人捞了起来。 第50页 …. 宋蓁难得问一声陆慎,就是不想再产生上次的误会,并且她也期待着他能够主动来索取她的初吻。 谁知她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他有所动作, 就定定盯着她看了。 看什么,她脸上又没花…… 宋蓁心里泄气极了,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嘛, 她都问他索吻了他都不知道动作。 她气得忍不住张了张嘴,想要质问他,但想到这样会更没面子,于是,她犹豫片刻,气狠狠的舔咬了下.唇,就要准备算了…… 谁知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他腾空抱起,后脑勺也被他紧紧箍住,正愣神之际,她听到他嗓音暗哑的命令:「闭眼!」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便袭向了她。 灼灼.热意打在她脸上,霸道又狂热的气息铺面而来,宋蓁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执行了他的话,闭上了眼,接着她的唇就被一股温热又霸道的力量汲取了去。 湿.热,柔.软,霸道,热切,一切都让宋蓁难以招架,她几乎是毫无抵抗力的打开了牙关。 他的唇最初带着凉意,但渐渐的就染上了热度,牢牢的攥紧了她,让她控制不住的去回应,去感受...... 渐渐的,她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下来,但她却捨不得推开他,还是他察觉到她难受,隐忍的退开一些,让她得以片刻喘.息。 宋蓁轻唿了两口气,感觉平息一些后,又望向了他,两人离得极近,鼻翼间相隔不足一指。 此时他一双渐带血丝的眼紧紧盯着她,无声等待她的那副模样,就似仙人染上了人间欢喜,渴.求又克制。 她没忍住,又勾住他的脖颈,主动轻咬了口他的嘴。 ......陆慎愣了愣,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般举动,心头极为震颤。 须臾,他小心翼翼的张开了嘴,回吻了她 ...... 最终,在他控制不住想要更多之际,他才勐地睁开了一双染赤的眼,止了动作。 片刻后,他忍着身体里躁动不安的剧烈疼痛,靠向玉墙站立,揽着她细软的腰肢,头埋向她颈边,缓了缓粗.重不稳的喘息过后,哑声问她道:「回去?」 宋蓁现在没什么力,几乎整个人靠向了他,气息也不匀。 他打在耳边的热息,让她耳蜗痒了痒,背嵴连接心脏处又是一阵麻意,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却是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陆慎察觉到她的动作,又将她揽紧了些。 「我没力了,走不动了……」宋蓁没好气的蹬了他一眼。 却不知她此时眸含春水,眼尾泛红的样子尽是勾.人. 魅.惑,配上那副沙哑娇滴的嗓音,简直要人命。 陆慎唿吸又窒了窒,他忍不住再次凑向她嘴轻咬了咬,手覆上她的眼眸:「别这么看我。」 到底顾及着她嘴已经红肿得不成样,他终是克制住了想要继续下去的念头,偏开头微屏了屏息才看向她又道:「我抱你回去?」 「会被人看到。」宋蓁都臊死了,亲个嘴而已,怎么把自己折腾得腿都软了。「不怕,这会儿夜深了,我走快些没人能看到,就算是看到也无妨,他们不敢妄议。」 「可是有巡岗的人,」宋蓁窝在他怀里,不肯就这么出去,丢脸死了,人家还以为他们怎么了呢。 「再说,不敢妄议不代表他们自己不会私下想啊。」 陆慎闻言唿吸突然滞了滞,他想起曾经突击寻营时无意间撞见一兵卫臆想某参将夫人的事了,一想到若是她出现在那样骯脏的人口中,他心头的戾意就不受控制的狂涌而出。 「可这里没有地龙,什么都没有,再待下去你会着凉。」陆慎彻底打消了就这么带她出去的念头,看着四周拧了拧眉。 宋蓁也知道这样待着不现实,想了想道:「那再等等,你等我缓一会儿,我们再回去。」 「好。」 陆慎同意下来,抱着她去了不远处地面上的一口大箱前坐下。 「你也不怕遭贼呀,造所金屋,也没派人守一守这里。」 两人安静的待了一会儿,方才激动地不能自持的心情得到稍许平復,宋蓁才转眼打量了下屋子,屋子比她想像的要宽和深,类似书房建造的格局,四周都是古木制成的书架,全然是屋中屋,墙中墙的设计,她不由抬眼看了眼陆慎说道。 「这里原本不是这样。」 陆慎轻抚了抚她的发,低头看着她回道:「前几日,我令陆良修整一间库房,他自作主张造成这样的。」 这几日他一直在军营忙,也没空回来,每每到夜深时才有空想起她,他心里不免生疚,又想起在宋府时听到她说的被宋王氏剋扣了嫁妆一事,他便想将私库挪一部分出来给她。 他一贯是决定了就不犹豫的人,第二日便令人传讯回来,让陆良改造一间库房出来给夫人用。 谁知道陆良直接给弄了间金屋。 既有了金屋,那里面总不能太空,他看了后,干脆令陆良将他整个私库都挪了过来。 实际这里还没有完全弄好,机关什么的也还没彻底完善,他原本没那么快打算带她来。 但今晚她给他的触动太深了,加上傍晚他回来,她那番胡思乱想后的话,令他恍然明白过来一些事,便提前带她来了。 「那陆良还蛮会想的,是个浪漫有才的人,他以后的夫人肯定很喜欢。」宋蓁还在打量几面墙上的各色宝石,听了不由出声夸赞道。 第51页 陆慎闻言脸冷了下来:「浪漫、有才?夫人喜欢?」 「是啊,」宋蓁没看陆慎,自然不知道头顶男人的脸已经黑了,她还在继续说:「金屋赠美人,不是很浪漫嘛?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想法呢,白激动…唔……」 话音还没落,她已经被浑身冷气四射的男人按回怀里堵住了嘴。 「本侯觉得夫人说的对,金屋什么的太过招摇,不安全,明日还是令人拆了这里,夫人若喜欢这样的浪漫,可以多看会儿。」 许久,在怀里的人又要脱力的时候,陆慎才缓缓松开了她,匀了气息后,在她耳边淡淡道。 …… 宋蓁要这会儿还不知道男人吃醋生气了,那才是傻了,但这种吃醋的生气,发生在陆慎身上,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些逗乐。 但她不过一句夸赞的话,这男人拆屋的心都有了,还把她按着狠狠整了一顿,她也不敢再放肆逗弄他了。 于是,她从他怀里起了身,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其实也没有很喜欢,因为这是侯爷您分享与我的,我才喜欢,要是别人的,我心里只会嫉妒泛酸。」 「不过刚造好就拆了动静有些大,过段时间再找人拆吧,这段时日,这里还是要派人看管才是,确实太不安全了。」 「派人看管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前这里也没出过事。」 陆慎因为她这样亲近的动作脸上神情缓了缓,心里的醋怒也消了下来,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方才无端的醋意有几分可笑,他紧了紧搂着她腰的手。 「不用太过担心,这门的锁看似简陋,实际精巧,又用寒铁制成,没有钥匙是开不了锁的,一旦暴力破门,就会触发门内机关,且外面布了阵法,旁人无法轻易进来。」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太晚了,过几日我忙完后,将阵法和机关告诉给你。」 「不用了,我记不住这些,平日我有什么需要找陆良就行了,库房还是您管着吧。」 宋蓁虽然感动陆慎愿意将私产分给他,但她并不想这么快接受下来。 怎么说呢,经过今晚,她隐隐发现,这男人对她动的心思,比她想像的要深很多…… 可她对他,却还在可以谈恋爱的,搭伙过日子的地步,并没有到山盟海誓过一辈子那样深的程度。 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了解他,去爱他…… 宋蓁于感情是纯粹的,坦诚的,在还不确定自己心意前,她并不想他们之间参杂太多的物质纠葛,至少这么深重的爱意,她需要慎重的去承担,去回应。 「对了,这钥匙也给你拿着吧,照您方才说的,这钥匙挺重要的,放我这儿,我觉都该睡不好了,总担心有人来偷钥匙。」她说着,就将之前他给她放荷包里的钥匙拿出来递到了他手里。 她的拒绝,很自然,但陆慎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波动,他看着递迴到他手里的钥匙,心头微沉了沉,转过她的脸看着她问道:「你不想要这里?」 「也没有,就是不想动脑子费心神,我想来的时候你带我来就行了嘛。」 和他亲近后,他的情绪宋蓁似乎更能清晰的感觉到了,就像现在她就感觉到他因为这事生气了。 宋蓁不想好好的气氛因为这事被破坏掉,听到他问的,她赶紧回了他,又蹭了蹭他颈窝:「有些冷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听到她说冷,陆慎也顾不得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想到先前他们抵在玉墙上放.肆.过一阵,还解过衣….. 担心她着凉,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见没有发热才微松口气,又拉过她的手,入手冰凉,他眉拢了拢,伸手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她裹上。 「冷怎么不早些说?」 宋蓁就这么被他裹成了一个粽子,她觉得他太紧张了,心里却暖融融的,也没去动他给她裹紧的披风,软声和他解释道:「也没那么冷,就手有一点点凉。」 「回去吧。」陆慎眉心的结依然没散,给她将兜帽戴好,才轻声对她道。 这会儿宋蓁也恢復一些气力了,慢慢走回去没有问题,两人就散步一般的回寝屋了。 回去的时候,因为陆慎一直将她搂得紧紧的,给她挡住了风口,还给她裹了他的大氅,因而,宋蓁没有感觉到冷,等到寝屋,她还因为裹太厚,又走了路,有些出汗了。 回到寝屋,陆慎让宋蓁歇着,让正守门等他们回来的青霜去煮姜汤,他则亲自去将备好的热水给宋蓁放好了,让她去梳洗。 这是新婚那晚后两人第一次同寝,宋蓁本来还有些紧张的,见他一系列贴心的举动,心里的紧张散去,反而隐隐升起几分期待。 方才在他的私库里,他亲她时那恨不得将她吞下肚的模样,她隐隐感觉他好像不是不行…… 是以,在选择一套夹袄寝衣和一套薄衫寝衣的时候,宋蓁拿了薄的那一套。 因昨日才洗过发,宋蓁只简单的泡了个澡,喝过青霜端进来的姜茶,便散了发去了床上。 这时,陆慎也自盥洗室沐浴好出来了。 他穿着一身雪白斜令单衣,玉色微深的锁骨露在外,奶灰色白髮顺披在肩后,因之前亲吻而染上艷色的唇,看起来竟带了几分邪魅的惑人之感。 宋蓁看着,心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屏着息,看着男人一步步朝她靠近。 第52页 第29章 我好看吗 「可要熄灯?」 就在宋蓁紧张得心头砰跳, 双手紧拽着被角的时候,陆慎走过来,见她盯着他眸里含羞的样子, 他眸光微滞了滞,低声问了她一声。 「都行。」宋蓁舔了舔微微发绀的唇, 故作平静的回了他。 说完, 她又觉得还是有灯好些, 可以聊会儿天再进入状态,这样会更自然水到渠成, 便又改口道:「还是留着吧, 也没多少烛火了,一会儿它就自己灭了。」 「好。」 陆慎点了点头, 便脱鞋上了床,见她依然出神的盯着他看, 他眼眸微深了深,视线扫过她略显红肿却越发娇妍的唇瓣, 他没忍住,朝她倾身了过去。 宋蓁见状,下意识秉住了唿吸, 闭上了眼。 陆慎见她的动作, 暗吸了口气,身体的热度又有些上升,他秉了秉息,最终只克制的吻了吻她的额, 就揽着她躺下了,犹豫片刻,他手离开了她的肩, 嗓音微哑的道:「睡吧。」 宋蓁先前感觉到他在额顶落下的吻,还有些暗自欣喜他的温柔,但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再有什么动作,不由就纳闷的睁开眼看向了他。 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规规矩矩的躺着了,离她虽不算远,也有一点距离。 她愣了愣,就这样了? 纯盖被子睡觉? 先前在那房子里的后续呢,明明那会儿他还…… 想到他先前攥着她那般用力和急切,她脸不禁又热了热,看向他的神情带了几分古怪。 难道他需要某个刺激的点,特殊的地方才行? 想到他之前还说过他对她没感觉的事,宋蓁眼神复杂,他不会说的是真的,平日里就是对她没感觉吧…… 宋蓁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她嘴都瘪了起来,伸手去戳了戳身边的人:「我长得不好看吗?」 陆慎被她戳得唿吸一窒,身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就紧绷了起来,他无奈的睁开眼:「怎么这么问?」 他有时真不知道她小小的脑袋瓜里一天都想些什么。 她不好看? 这张脸,就是一张祸国妖姬的脸,既纯又妖,轻轻看人一眼,都让人忍不住将命给她。 若非如此,之前在库房他也不会那样失控,还险些把命折在那里。 回来后,他足足往身上放了三块寒冰炼化才勉强将浑身.燥意和即将扩散的毒素压下。 方才在他克制的在她额角落下一吻都险些又失控,导致这会儿他连碰都不敢再碰她,闻着她的淡淡香息,他都有些难以自制。 他不知道她之前在京城怎么会留下那样难堪的名声,但不得不承认和庆幸,那样的名声恰巧让她免过了遭人哄抢的境地,不然,他就是再权势滔天,恐怕也拥有不了她。 「那我好看吗?」宋蓁不理他的反问,坚持问他道。 陆慎低头看向她,她离他很近,近到只要一低头他就能含住她微微撅起的嘴,明艷莹润的脸仰起,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他,鸦羽般的两扇睫翼颤呀颤,清清浅浅的打在他心尖上。 陆慎轻吸口气,哑声回她道:「好看。」 他盯着她,眸色认真,眸底含着明显的情绪克制,宋蓁不怀疑他的话,但她却更难过了。 「那我好看你都没感觉,现在还靠都靠近我了……还有方才在你私库那边,你那样亲我后也没产生冲动吗?你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啊,说出来我们一块儿解决不行吗?」 陆慎闻言心头闷窒了下,一阵郁涩在心底汩汩流淌,他犹豫片刻,伸手去揽过她,低头吻了吻她额上的发,轻声道:「再等我一段时间可好?」 「不能现在告诉我?」 宋蓁这会儿也听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了,心里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尊重他的隐私,但另一个声音却强烈的想要知道,只有知道了,才会知道该怎么去帮助他。 怎么告诉她,这事他至今想起都觉得耻辱,他沉默着,在她面前仔细收敛的戾意这一刻隐隐压制不住。 宋蓁见他这样,突然感觉他这会儿很难过,很压抑,也不敢再问了,她还很内疚也有些心疼,她不该这么急去问他这个的。 这么想着,她主动依偎进了他怀里:「我不问了,你以后再告诉我,我怕冷,你抱着我睡吧。」 「好!」 陆慎深吸口气,伸手轻轻的将她搂进怀里,哑声道。 「对了,前几日我咬了你,伤口严重吗?」被他搂着,快要入睡之际,宋蓁又睁开眼抬头看向了他。 她离他太近,微热的气息打在他脖颈,让他心头一阵麻.痒,全身肌肉也紧绷着,听到她问的,他再次睁开眼,沉了口气道:「不严重。」 宋蓁却不太信,那日她可是咬出了铁锈味才松了口的。 她气急了就是这样,必须找个东西狠狠出气一通,不然越憋她会爆得越厉害,所以那日她是下了狠口的,不然后来她也不会那么忐忑了。 「给我看看。」 说话间,宋蓁就蹭起身去要去检查,身子压在他身上,他唿吸又紧了紧,无奈只能将脖颈的伤露出来给她。 随即他不知想到什么,他偏头的动作僵了僵,脸色突然带了几分不自然,耳根也热了热,带出一块红意。 不过宋蓁这会儿专注看咬伤,并没有注意到,见到那还没有癒合,依然渗着血,咬痕明显的伤口,不由瞪着眼轻唿一声:「我咬得这么重吗?」 第53页 「你疼不疼啊。」宋蓁看了眼他,自责道。 「怎么没上药吗,都这么些天了还没好,是不是感染了,请大夫看过没?」 她问题太多,陆慎听着她的发问,心里不自在的同时又极为舒适,他似乎额外喜欢她心疼他,着急他的样子。 但她现在和他保持的距离实在让他难以招架,只能哑声回她一声:「不疼。」 宋蓁却当他是安慰她,越发自责了,心里还隐隐有些心疼,她咬了咬唇,突然想起小时候看别人用口水消毒伤口的事。 于是她凑过去,吐出舌头,绕着伤口也给他舔.了.舔…… 霎时,陆慎背嵴一.麻,心脏更是勐地一紧,抬手将她人扯回怀里:「你在做什么?」 嗓音沙哑,隐隐还带着颤意。 宋蓁却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眨了眨眼,看着他极为自然道:「给你消毒啊,我小时候看人这么弄过,说是好得快。」 她的样子看起来无辜极了,陆慎盯着她好半晌,最终吸了口气,将她头按进怀里:「我没事,你赶紧睡。」 …… 「哦!」 「那你别箍我这么紧嘛,我快唿吸不了了。」 陆慎:「……」 ~ 「爷……」 夜半,琉璃灯里的烛火早已被燃烧到底,只留下一串晶莹蜡泪。 床上的两人相依而眠,宽大的身影彻底将娇小的那只包裹起来,听到门外一短一长的敲门声,陆慎陡然睁开了眼,他眼里血丝满满,眸底含着明显压抑的克制,显然他一直就没有睡。 他低头看了眼抱着他已经熟睡过去的人,随即小心翼翼的撤开了身子。 侧身看到她因为突然失去温暖的怀抱皱眉嗯一声后,他眉拧了起来,好在这时她卷了卷被子抱在怀里又熟睡过去了。 陆慎这才松开眉,又看了她一眼,才下床,放下帐幔汲鞋走了出去。 「何事?」陆慎拿了件外袍开门出去后,就伸手带上了门,看向了一旁等着的陆良。 「军营那边有信号传出来,许家那边好像有动作了。」陆良躬身轻声答道。 这几日军营迟迟没有出现断顿或者减量的情况,加上陆慎还选了址开始造大营,许家的人就发现不对了,有些事做过就不想放弃,便想着铤而走险烧这第二把火。 陆慎等的,恰也是他们这第二把火。 「属下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您是否要现在赶过去?」 「嗯。」说话间,陆慎已经披好了外袍,大步往外走去。 走出垂花门,要开院门的时候,他又转头看向陆良吩咐道:「快讯去给江寻,令他务必这两日带着鹤老上京,让陆进走一趟去接人。」 陆良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吩咐这事,想到这几日他令他另造库房,还务必造得精美气派一事,他又瞭然过来,恐怕还是为了夫人。 他当即应道:「是,您放心,不过陆进还要负责军营那边的建造,还是属下亲自去一趟吧?」 「不必,你留府保护夫人安危,就陆进去,让陆随督造军营,等过几日陆寒回京了再去帮他。」 「是。」 —— 第二日宋蓁醒来,没看到陆慎人,自己搂了床被子抱着,她不由有些恍然,等摸了摸腰和腋下,发现一按就疼后,她才确定下来昨晚是真的。 男人带她去了私库,亲了她,和她算是定情了。 想到昨晚她给他消毒伤口,他抖着音质问她的样子,宋蓁不由勾了勾嘴角,都那样了,怎么可能没感觉。 既然不是没感觉,那估计就是秒,或者短一类的事了? 毕竟这些也是很伤自尊,难以启齿的…… 大概之前预想的结果很差,宋蓁竟然觉得后面几种她都能接受了。 最多就是没那么快乐刺.激了,但有些刺.激和快乐,也可以靠后天和外物帮忙的嘛,在现代看了好几个g的宋蓁觉得,她这会儿一点也不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2 00:19:55~2021-05-12 20: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溪都 2个;糖醋排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那个宝宝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y笑 11瓶;喜欢你 3瓶;流云已谢、music、一颗桃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召见 「夫人, 老夫人那边的寇嬷嬷来了。」宋蓁刚用完早食,青霜就急急的进来了。 「可有说什么事?」 沁园那边,自从敬茶那日回来, 宋蓁病倒,寇氏装病盘算破灭, 又背上了苛待养儿媳, 表亲侄女的名声后, 就一直没动静,怎么今日突然派人过来了? 这让宋蓁不得不警惕, 她放下手中的银筷, 拧了拧眉。 「寇嬷嬷说,宫里太后传召, 令老夫人带您进宫,老夫人一刻钟后在府门口等您。」 太后召见? 这么突然……临时装病显然来不及了。 宋蓁站起身, 双眉紧蹙的原地转了两步,抬头吩咐青霜道:「你去前院找陆良告诉他此事, 另外叫黛色进来为我更衣。」 黛色这几天被宋蓁晾在一边,加上又得知自己父母已经被大夫人送到宋蓁庄子上,正想法子想让宋蓁将父母调进侯府做事呢, 这会儿正是急于表现的时候, 听到的宋蓁传唤,立马就进来了。 第54页 她动作也快,很快给宋蓁去选了进宫适宜穿的衣裳过来给她挑:「夫人,您看看, 穿哪套合适?」 因要进宫,不能过于张扬,但也不能过于素淡, 宋蓁便挑了件芙蓉色白底绣缠枝交领袄裙,配水色挑肉芙蓉花百褶,外罩了件白色织锦披风,发直接让黛色梳的高髻配步摇,粉黛淡施。 因为寇氏留了固定时间,到底是进宫,以免人抓她不敬一类的把柄,宋蓁没敢耽搁,匆匆弄好就领着黛色去了府门口。 到了府门口,寇氏果然已经在了,一身绣有九对翟鸟的翟衣,头带九树冠花钗,腰配玉带与佩绶,标准的一品命妇装扮,看起来雍容华贵。 看到宋蓁后,寇氏态度平平,没故意挑刺也不热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就道:「走吧,宫里来人已经好一会儿了。」 宋蓁见她没有说太后为何传见的意思,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她也没开口问,面色如常的微屈腿施了一礼后,就跟在了寇氏后面。 因青霜早就去找了陆良,陆良已经准备好了宋蓁出行的马车,避免了和寇氏挤马车,大眼瞪小眼。 「夫人,陆良说已经令人去给侯爷传信了,让您别担心。」上了马车,青霜就小声和宋蓁禀告道。 宋蓁闻言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随即她手搭上额轻吐了口气,心里的弦却依然绷得紧紧的,她有直觉,这次进宫,麻烦不会小。 靖武侯府离宫里不算近,但也算不上远,乘车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到了宫门口,马车和随侍的婢女便不能再入内了,寇氏和宋蓁都得配合女官检查完后,再由女官领着入内。 太后住在寿康宫,不算近,一路走过去,宋蓁脚都快冻麻了,但离寿康宫越近,宋蓁也越发谨慎,不敢有半点疏忽。 到了寿康宫,由守门的宫人禀告后,寇氏和宋蓁才由新的宫人领着往内走。 自先帝起,就以孝治天下,当今皇帝自然沿袭之,每年拨到寿康宫修葺的银钱就不计其数,是以寿康宫是比皇帝所在的紫宸殿更奢华的存在。 红墙黄瓦,古树参天,周遭花卉娇妍,进入内后,若非枝头未来得及清理的稀疏残雪,甚至让人察觉不到季节的交替。 「拜见太后!」「拜见太后!」 原身记忆里的太后,是个刻板讲规矩的人,寇氏的样貌和她有些像,但她掌管后宫多年,积威深重,比寇氏和宋王氏都更为威严,让人惧怕。 是以,为了不出差错,到了正宫殿内,宋蓁并未抬头,只瞥见一着深青绣凤纹衣摆便跪地行了礼,随即听到一声苍劲低沉的嗓音响起:「嗯,来人,给老夫人看座。」 这话并没有叫宋蓁起身的意思,宋蓁便跪在地上没有动。 寇氏她一向在太后面前得脸,听到太后发话,就谢过太后面带笑意的去了侧座坐下,轻瞥向宋蓁的眼里划过明显的得色。 到这时,宋蓁更确定太后这次召她进宫没好事了,她轻捻了捻手指,面上依然镇定。 果然,没一会儿,方才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隐怒未发的语气,和气势极尽的威压道:「靖武侯夫人宋氏,你可知罪?」 「回太后,臣妇不知犯下何罪,还请太后明示。」 大概是心里有准备,听到太后的话,宋蓁心里虽紧了紧,但还算镇定,面色如常的回答了太后的话。 太后见宋蓁不似之前她每次见她都战战兢兢的样子,听到她质问也毫无慌乱,她微不可见的凝了凝眉。 「你做了何事还要哀家来提醒?莫不是做过的错事太多,你不知是哪桩哪件了?」 宋蓁闻言,心头沉了沉,看来太后今日是有心让她担上一项罪名了,只是不知缘由为何…… 「太后这话,臣妇属实冤枉,臣妇自赐婚后就养在深闺,之后还生病过一段时日,及至婚后到现在,臣妇也一直常居府中,甚少外出,又从何处犯错。」 宋蓁有条不紊的回完,头也叩到了地上:「还望太后明示,让臣妇今日死也死个明白。」 「你要明示?」 太后眯了眯眼,斜长略微下垂的眼眸里泛起冰冷的光: 「行,哀家就提醒你一番,你之罪错有二,这第一,便是你恶意囤积米粮,试图哄抬粮价。」 太后说完,抬手端了茶盏轻抿了一口,才又看向宋蓁:「靖武侯夫人,这罪错,你可认?」 竟是为了粮食? 宋蓁眼里划过一丝诧异,接着她又不慌不忙的回道:「回太后,臣妇没有做过的事,臣妇不认。」 「臣妇并没有囤积米粮,自然就谈不上哄抬粮价。」 宋蓁说到这儿停了停,她犹豫片刻,又道:「若太后真要治意图哄抬粮价的人,那太后该找的不是臣妇,而是成王妃才是…...」 「靖武侯夫人你好大的胆子!」 还没等宋蓁话说完,太后陡然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宋蓁,手上的茶盏掷在桌上发出砰的声响。 「不知错认罪,反而胡乱攀扯成王妃,是谁给你的胆子,靖武侯吗?」 「难道哀家冤枉了你,你难道没找钱家大批量买粮?」 「如今京城大雪封路,外面的米粮进不来,你这时大批量购粮,是何居心?」 太后说着,又看着宋蓁意有所指的道:「不是蓄意哄抬粮价,难不成还有什么地方缺粮缺到需要这样一批粮食?」 第55页 原来如此…… 听完太后的话,宋蓁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太后今日叫她进宫来的用意何在了。 她在泄愤! 军营粮库着火的事,书里没详说,但从这里面最大得益者和失意者来看,太后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便是之前这事和她无关,但着火一事发生后,为了有利可图,这事也和她有关了。 而她出面购粮,维护了陆慎利益,压下了着火一事,却也惹怒了太后乃至皇家,她挡了她们利益的道了。 这时候,她若扯上军营,一个不好,就正中了太后下怀。 宋蓁念头闪过,脑子里飞快想着法子。 旋即,她深吸口气,压紧手指道:「回太后,臣妇确实找钱家买过粮不假,但那会儿京城外大雪还没封路,臣妇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又怎么会做出提前囤粮意图哄抬粮价这样的恶事。」 「臣妇问钱家买粮,不过是因为知道成王妃在和钱家买粮,才也跟着做罢了。」 「太后也知道的,成王妃是臣妇的大姐姐,她向来能干,家中长辈,祖父祖母,爹爹都喜爱她超过臣妇,臣妇自然要和大姐姐看齐,臣妇见大姐姐买粮,以为她是要做什么善事,臣妇自然要跟上了,便与钱家买了一批。」 「这点,太后去查,应当就能查到,左右整个宋府上下,都知道大姐姐手里有大批粮食一事。」 宋蓁说着,似认命一般吸了吸鼻:「臣妇确实有错,错在不该什么事都和大姐姐学,太后这会儿可以派人请大姐姐入宫问问,大姐姐大批量买粮是为何。」 「若大姐姐囤粮是为哄抬粮价,那臣妇自然是从犯,无话可说,臣妇知罪,可若大姐姐是为施粥做善事,那臣妇囤粮之举,便无错可摘。」 宋蓁说完,屋内突然静了好一会儿,针落可闻,她没抬头,自然也就看不到此时太后面深沉如水的脸色。 一直以来,太后对宋家二姑娘的印象都是,长相妖媚,飞扬跋扈,草包美人一个。 这样的女子,在男子眼里可能是真性情,可以宠着,娇着,惯着,但在女子,年长者眼里,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看不上眼。 是以,在成王当年露出那么一点点心动苗头的时候,太后就直接借着宋菱落水一事,给他掐没了。 但今日,眼前的人却让她感觉,似乎这些年,她看走眼了……或者说,面前的人,这些年装得太好,骗过了她! 若真是如此,她目的何在? 或者说,贵妃目的何在? 思及此,太后沉了沉眼,许久,她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靖武侯夫人成亲后,果真是成长了不少。」 「成王妃那里的事,哀家自会找人问,现在,哀家想问靖武侯夫人,那批粮食,如今在哪?最近京中寒冷,贫家百姓多悽苦,哀家打算于京郊外搭棚施粥,靖武侯夫人既然想出力,那正是时候。」 「回太后,实在是不巧了,臣妇手里如今已经没粮了……」宋蓁听到正题来了,立马再次绷紧了神经。 「这不是前几日听说大雪封路了,臣妇担心军中不能及时从外县补充军备,会饿着兵士,便将手里这批粮食运去了军营,算作我对数万为大魏守边卫土的兵士的一番心意。」 「这笔粮我与侯爷说明白了,是我捐给军中的,用的是我的嫁妆银子。」 「太后若是有需要,回头我与侯爷说一声,看能不能匀一些出来,只是送出去的东西,又要出来,难免显得我小气。」 宋蓁似乎有些为难,随即她似乎想起什么,赶紧又道:「若不这样吧,大姐姐手里如今还有一大批粮食,她呢,正好还欠着我一万两银子没还……我书信与她一封,就用那一万两来买粮好了,算是靖武侯府对京郊贫苦百姓的心意。」 「靖武侯夫人倒是有钱,连成王妃都欠着你银钱!」 太后见宋蓁圆滑得将她什么质问都堵住了,还攀扯着宋菱不放,她心头怒极,冷笑一声就要发作。 「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清润低沉浑厚又富有磁性的嗓音。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今天的更新,明天的更新因为要上夹子,就不在凌晨更了,放到晚上十一点更哈,加第二天凌晨那张届时就是两个大章。 另外,推我好基友的一本小甜文文啊,很甜哒,我在追,感兴趣的宝贝去看看呀。 文名:《重生后我和联姻对象he了》 文案: 上辈子江明橙被渣男欺骗,为他绝食拒婚,被赶出江家。 而当她一无所有,渣男露出本来面目,原来他的真爱白月光是继妹江晶晶。她只是他靠近江晶晶的工具人。 重活一次,江明橙摸摸飢肠辘辘的肚子,果断走…爬出房门,气若游丝的大喊:「我嫁!给我饭!」 ——不就是嫁给病秧子吗! ——她宁愿一辈子照顾病人也不想再和江家人有任何牵扯! 然而江明橙抱着「奉(尽)献(情)一(玩)生(乐)」的准备来到傅家,却发现傅司宴和她想得很不一样—— 初次见面,他用那双惹人怜爱的狗狗眼凝视她:「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吗?」 领证当晚,他可怜巴巴敲开她的房门:「我们不是应该住在一起吗?」 第56页 后来生宝宝,他红着双眼凶中带软:「只要这一个,以后不要了好不好?」 江明橙:「……」 傅妈妈说傅司宴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需要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控制,恐怕终生都会是一个心智受损的孩童。 但江明橙觉得——他可能偷偷停药了! 要不然他怎么总能用一句话精准狙击她的小心脏呢! #双向治癒# #胆大心细小仙女x乖巧无辜大可爱# 第31章 元帕 众人下意识朝大门外看去, 就见一明黄绣金龙常服,头戴白玉金冠,气质儒雅, 看起来似三十多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撩开珠帘进了殿。 他手上捏着串白玉念珠, 脸上挂着淡笑, 神色泰然。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着淡紫宫装, 头簪凤钗,气质矜贵, 身姿曼妙的美艷女子。 宋蓁一眼认出来, 是当今陛下和曾经最疼原身的姨母李贵妃。 「陛下!」 出声的是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的寇氏,她话落时, 人已经起身跪下行了礼。 宋蓁没出声,只是默默的将跪着的腿挪了挪换了一个方向, 头压得更低了。 「母后。」 「太后。」屋内先后响起皇帝和贵妃请安的声音。 皇帝朝太后请安后,又去到寇氏身边单手微抬示意她起身:「小姨母不必多礼, 自家人,快起吧。」 「皇帝怎么来了?」 皇帝会出现在这里,在太后算计之内, 是以她人动都没动下, 只是抬眸看着皇帝身后跟着的李贵妃挑了挑眉:「还带了贵妃,这倒是稀奇。」 「这不是昨日您派人来请儿臣陪您用膳,儿臣没空没有过来,今日政务不算多, 便想着过来给您补上算是赔礼,路上恰巧碰到贵妃,说是您将她家丫头宣进宫来了, 她担心这丫头还不懂事惹恼了您,过来看看。」 皇帝笑着回道,斜长的眼眸似不经意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宋蓁:「看起来,似乎贵妃料事如神,这丫头当真惹恼了您。」 听到皇帝略带兴会的话,李贵妃拎着帕子的手紧了紧,但她面色却是如常,唇微微翘着,极为自然的接过了皇帝的话。 「也是臣妾的错,先前总想着她小,宠着她,没想到这嫁人了都还不懂事。」 「不知蓁儿哪里惹恼了娘娘,还望娘娘能原谅则个,待臣妾领回宫亲自教训她。」 李贵妃宠冠后宫十多年,因一直无子,便格外疼爱自己异母同胞胞姐的女儿宋府二姑娘,这已经是满京城皆知的事。 太后也自然也知道这个,但她以为,发生过样的事后,李贵妃对宋蓁怎么也该冷下来了,是以她今日令人去传宋蓁并没有刻意瞒着谁。 却不想,这贵妃竟还是巴巴的来了,也不知她是真疼这个侄女,还是担心恩宠被抢了去…… 太后眼里划过一丝兴味,知道丫头嘴硬,粮食一事从她里无法下手,再僵持下去,反而会落得两厢难看,她也不打算继续揪着这事了,便道:「也不算惹恼了我,只是宣她进宫来问些事。」 太后说着,朝身边的嬷嬷示意了下,才又开口道:「这不是昨日芫娘派人传信来请罪,说宋二姑娘同靖武侯圆房后竟没有落红一事……」 「这不可能!」 太后话音未落,李贵妃就断然惊叫一声,打断了太后的话。 这时,屋子里的人,也都是面色各异,有看着贵妃的,也有视线落向宋蓁的。 其中,皇帝落向宋蓁的视线尤为复杂,似打量又似思量,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又瞥了眼脸上同样血色的李贵妃,他眼里温和的眸色渐冷,捏着念珠的手指一动捻下了两颗串珠。 宋蓁在听到太后提起落红的瞬间就变了脸色。 新婚当夜的元帕,她一直没有留意过的东西,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宫内听到,看来太后今日是早有准备请她入瓮了。 至此,宋蓁才明白她今日进了一个怎样的圈套。 先是借粮食一事打头,施以威压,意图令她害怕从而说错话,抓到关于军营蛛丝马迹的把柄让陆慎陷入被动。 这事不成后,立马就抛出这样重磅的一击。 原身当初做下的事,虽说被贵妃亲自扫去首尾,没有人抓住证据,但在场的都多多少少猜到一些,甚至很可能当事人皇帝对此事也有所察觉。一旦落定她新婚之夜没有落红一事,她难逃一死,陆慎也会声名丧尽,并且陷入君臣相争过一女的被动局面。 君臣隔阂,要臣命不过是早晚的事…… 偏她还不能说出和陆慎没圆房一事,御赐的婚事,不圆房也是大不敬罪。 她更不能让人知道陆慎身有隐疾,若是让人知道了,陆慎这辈子也别指望有治好的可能了…… 就算今日她侥倖逃过,解释清楚了落红一事,等待她的也会有各种闲言蜚语,异样眼光,毕竟她可是因为不贞而被唤进宫中问过话的人。 好毒的诡计! 不知是地板太凉,还是雪天太冷,宋蓁感觉浑身连着骨头缝都透着刺骨的冷意,同时心里还泛起汩汩不可浇息的怒意与憋闷,让她快喘不过气。 她和陆慎是扒他们祖坟了还是杀他门全家了,值得他们这样对待。 宋蓁拽紧了手指,忍着自己想跳起来破口大骂的冲动……竭力平復着自己盛怒躁郁的内心,想着应对这场算计的法子。 第57页 「是呀,哀家也不相信,昨夜哀家几乎一夜没睡,要知道这门亲事,是哀家亲自下的懿旨,却给靖武侯指了个不清白的姑娘,令靖武侯蒙了羞,哀家心里实在难安,是以今日一早就令人将芫娘和宋二姑娘给叫进宫询问了。」 太后嘆口气,意味深长的扫了眼此时正盯着宋蓁神色不明的皇帝一眼:「这元帕呢,芫娘昨日就让人送到了哀家这里,哀家已经找人验过了,上面该有的都有,唯独就是少了落红!」 「一张帕子而已,谁知道是不是新婚夜的!」 李贵妃闻言明艷的脸上血色褪了褪,她眼眸扫向一旁正站着的寇氏,眸光里是平素罕见的冷厉。 「若是新婚夜用过的,老夫人你令人去取元帕的时候,难道蓁儿和靖武侯都不知情,由着你拿走元帕不解释,还让你拿来太后这里污人耳目?」 「贵妃娘娘这话可是说老身冤枉了蓁姐儿?」 一直没说话的寇氏听到李贵妃的话,开了口。 「这帕子是大婚前几日,老身特地问太后讨来的,这是经过尚衣局的东西,可不好仿制,上面的标,以及布匹数量都有做登记,太后娘娘令人宣老身进宫时,就令人查验过了。」 「这帕子老身确实是没经过二人就令洒扫的小丫头取了来,但老身也是因为多年来侯爷都没碰过女子,担心他这次也不会碰蓁丫头才会如此行事!」 寇氏说到这儿,脸上适时出现了几分难过: 「老身是蓁姐儿的表姑母,平时对她的喜爱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若非真相如此,老身实在不忍心慎儿因为从来没接触过女人,不知道落红一事被蒙蔽,老身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老夫人还是省省吧!」 这时,宋蓁极为厌恶的打断了寇氏的话,她抬起头,一张秾丽精緻的脸在大殿内各色琉璃宝石的珠光萦绕下显得灼灼夺目。 「您若真心疼侯爷,直接将这事告知侯爷,让他做判断,若果真我不贞,让他休了我,或者打杀暴毙了我不就行了,又何必将此事闹到宫里,丢尽侯爷颜面……」 「况且,一块元帕又能说明什么?我和侯爷新婚晚的一次又不是在床间,自然不会有元红落在本在床上的元帕上!」 这话一出,众人又神色各异的看向了宋蓁,然后就见宋蓁极为嘲讽的又说道:「我倒是一次见到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人公然把人家夫妻间的事拿到明面上来审问质问的,真是可笑又滑稽!」 「宋氏蓁儿,你这话可是在指摘哀家,对哀家心存不满?」 宋蓁话一落下,太后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她双眸凌厉的扫向了宋蓁:「你的婚事是哀家钦赐的,有人将你婚前不贞的事禀告上来,难道哀家还不能过问了?」 太后的话字字严厉,厉眸扫过宋蓁,颧骨高耸,眼神阴翳的样子寒意渗人。 但宋蓁也是经过一些事的,见过的各式人物不知凡几,加上她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也豁出去了,她半点不慌,不卑不亢的回道: 「臣妇不敢,臣妇只是觉得表姑母行事冲动,什么都没调查清楚,甚至当事人都没问过,就急急忙的将这事拿来污太后的耳了。」 「也不知是表姑母太过厌恶我,还是太过看不上宋家,以为宋家已经没人了,宋家的女儿可以被随意污名了……」 宋蓁看着寇氏一字一句说着,眼里的讽意毫不掩饰。 寇氏被宋蓁咄咄紧逼着发问,额头都不禁冒起了冷汗,心里是又急又气又怒,再被她这么嘲讽的看,她心头慌怒更甚,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出口了。 「正常家的女儿,谁圆房不是在床上,元红么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不落在元帕上…….」 「老夫人慎言!」 出声打断寇氏的是李贵妃,她收敛了十来年的傲气和凌厉在这一刻尽显。 「蓁儿在襁褓时就被本宫接进宫里养着,待到大些了,才偶尔让她回府居住,算是本宫一手养大的,老夫人这话是在说本宫不是好人家正常人家的女儿了?」 「本宫再不才,母亲也是出自衡阳王氏,入宫多年来兢兢克克也不曾受过人指摘,老夫人是想说本宫这些年没做好了?」 「退一万步说,蓁儿好歹也是宋阁老家的嫡孙,成王妃的亲妹,老夫人这话,又置阁老府和成王妃于何地?」 李贵妃的话,字字句句都如泰山压顶而下,远远超出了寇氏最初的预估,她深吸口气,回道:「老身不敢。」 「是老身太过心急,出言不周了。」 「老夫人这次确实是行事莽撞了。」 出声的是一直盯着宋蓁默然未出声不知想什么的皇帝,他视线移开宋蓁一瞬,又转了回来:「不过元帕元红一事在新婚之夜确实是重要。」 「左右今日在的都没有外人,不若二姑娘就将晚为何没有顾及元帕的缘由说说,以便太后及老夫人弄个清楚明白,朕也好替你主持个公道。」 他这话一出,李贵妃当即变了脸色:「陛下!」 皇帝却是摆了摆手,「这事既然已经被老夫人闹到了宫里,太后还将元帕拿与人检查了,为了还二姑娘一个清白,事情最好还是说清楚的好,以免今后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影响了二姑娘的清誉。」 皇帝说着,又看向贵妃郑重道:「朕知道你看重她,朕有分寸,不会让蓁儿受了委屈。」 第58页 皇帝目光清明,神色坦然,说的确实也是有理有据的事实。 但李贵妃自十五岁就跟着他,至今已经快二十载,又哪里看不出来他看向宋蓁的视线里暗隐着的意味不明,何况他在称唿上已经体现了些许不同,就是在告诫她。 李贵妃心头不可抑制的沉了沉,嘴里苦涩得连唾沫都难咽。 她了解他,也知道他表面温和下的霸道狠厉,做下决定后的不容置疑。 两人话里神情里的机锋,太后在一旁冷眼瞧了个明白,她嘴角微挑了挑,手指轻弹了弹桌上的茶盏。 「既如此,就依皇帝的吧,靖武侯夫人,今日只要你将事情说个明白,哀家就令芫娘与你赔罪,另外你一品侯夫人的诰命哀家也一併问皇帝替你讨了来。」 「是。」 宋蓁轻吸了口气,应道。 「新婚的时候,恰逢我身体不适,侯爷又威名在京,母亲担心我身体受不住,于圆房有碍,便令人准备了助兴的凝露。这凝露单用温和,混酒水却极为霸道……」 实际让女子在众人面前阐述如此隐私的事自证清白,是极让人难堪和羞辱的事。 若宋蓁是原身样土生土长的大魏人,恐怕早已经以头呛地,或者撞墙自尽以正清白了。 但宋蓁怕疼,并不想用身体施以苦肉计,何况她明白,有些事,不说个清楚明白,就算今日侥倖逃过,来日依然会被有心人蓄意挑起再加以利用。 她必须舍掉矜持与羞怯去直面,去撕碎这重重险恶用心下的诡计。 但她心里仍然愤怒难抑,特别是说此事的时候她又想起晚她抹凝露还被陆慎撞见的尴尬,以及后来她晕头转向做出的一系列事,她脸就不受控制的起了热,唿吸也紧了几分,细白的脖颈因此染上一片红意。 她的反应落在众人眼里也更显真实了些,便是太后心里都沉了沉,她不由看了眼寇氏。 一旁的皇帝见到宋蓁的反应后一双淡然的眸子却是不动声色的冷了冷。 「因我事先不知情,又和侯爷饮下了合卺酒,在去给侯爷递换洗衣衫时就发作了,之后……」 宋蓁说到这里,自觉已经够了,就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侯爷这些年孑然一身,从未通过男女.情.事,但女子是否是处子之身,他还是知道的,若是太后和老夫人还不相信,可宣侯爷进宫问个明白。」 「这倒确实是你煳涂娘能干出的事!」 出声的是李贵妃,语气里对大夫人多有不满,旋即,她又将目光投向了寇氏。 「早些年本宫就有所耳闻老夫人和靖武侯多有不合,但一直来老夫人在世人面前都再和婉不过,本宫还当传言不可信,如今看来,有些传言还是需要当真的。」 「若早知今日,当日本宫就是拼着违抗懿旨,也不会同意蓁儿定下这么一门亲事!」 李贵妃说着,人已经朝皇帝跪下了:「陛下,蓁儿她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我抱在手里带大的,平素和我相处的日子,比旁人都要多得多,臣妾一生无子,她就是臣妾唯一的女儿,还请陛下为蓁儿做主,她的清誉不该因为这么一场进宫就毁了!」 「贵妃,你在妄言什么!」 太后脸色铁青的道,她没料到李贵妃如今都还如此为宋蓁豁得去,这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哀家不过只是将她叫进宫内问话,在座的也没有外人,便是哀家宫里的宫人,也跟着哀家几十年了,如何就能毁了人清誉了!」 「太后可知,一人私言三人成虎?」 「太后方才说,元帕已经令人去查验过,臣妇敢问这查验过程中会有多少人知道?昨日发生的事,今日太后一大早就将我宣进宫询问,又有多少人在猜测……」 宋蓁打断太后的话,她拽紧手,再次抬起头,看向了太后:「臣妇一人受委屈无碍,最多就是舍了满头青丝青灯为伴……但宋府上下女眷三十八人,若因臣妇无故受冤受了连累,臣妇却是万死不能谢罪。」 「臣妇可以不要什么一品侯夫人的诰命,只希望太后颁道证明臣妇清白的懿旨,昭告天下!」 「放肆!」 太后闻言,霎时怒不可遏的拍了拍桌,桌上的茶盏被震颤得发出噌的声响:「你是想让哀家当着全天下的面和你道歉吗?」 「踩着寇氏和哀家的头享受声誉,你承受得起,还是你宋家承受得起?」 太后积威多年,她一发怒,屋子里都静了静,甚至有贴身宫人自动屏息,宋蓁却是脸色都没变下,到这时候,她已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了。 「臣妇不敢,臣妇只想要个公道罢了。」 「臣妇自接下成婚懿旨后,就居于深闺待嫁,嫁人后出了仅有的一次回门就闭门从未出过,却不想……」 宋蓁说着,脸上隐隐露出一丝苦笑:「当真是祸从天上来,太后您一早将臣妇宣进宫,一进门就令臣妇认罪,等米粮一事臣妇解释完,您又说臣妇不贞。」 「臣妇自小也算于宫中长大,一向视您为祖母一样尊敬,每次到您面前,臣妇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惹恼了您,却不想,谨慎如臣妇这般,依然惹了您的厌。」 「老夫人还是臣妇的表姑母,平日里待臣妇不说多无微不至,但尚算和蔼,臣妇成亲后,按理说应该同表姑母更亲了才是,却不想竟是被表姑母当作了仇人一般看待……」 第59页 「臣妇不禁想问,臣妇究竟做错了什么?」 「以至于让太后您和表姑母都如此厌恶,连一丝信任都没有,话都未问过,就轻易给臣妇定下让家族蒙羞的莫大罪名。」 「臣妇别无所求,只愿自己清清白白的进宫,也能清清白白不沾一丝污名离开,仅此而已,难道这也是奢望.放.肆吗?」 宋蓁一席话,有理有情,无从指摘,无从可辨,说得太后和寇氏脸色纷纷难看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她话。 一旁原本冷眼看着她的皇帝此时眸里冷色褪去,盯着她若有所思起来。 至于李贵妃,在宋蓁最初辩驳的时候,一双眼眸便看向了她,沁水的一双眸子里隐隐透出欣慰,可欣慰中又杂含着几分复杂与心疼。 一手养大的姑娘经歷一番事终于长大了,可这长大的代价又是巨大的。 且她还不知道她今后要经歷的,会是比这多更多的挫难。 被上位者盯上的女子,註定了会过得艰辛。 「太后,您想得有些严重了,二姑娘只是要一道赞誉的懿旨罢了,谈何而来踩在您头上。」 就在太后张口要说话之际,皇帝提前开口了。 「这样吧,朕亲自书一品侯夫人的圣旨,太后再为其颁一道贤良淑德的贊旨,也算是为今日之事堵住悠悠之口。」 皇帝说着,抬手示意跪在他面前的贵妃起来。 贵妃见伸到她面前的手,再看到皇帝冷然的脸色,她犹豫一瞬,就要搭着他的手起来,却不料就在她起身后,皇帝就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一剎间,李贵妃的心头微冷。 再见到他犹豫的看了眼宋蓁,最终收回了再次抬起的手后,她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皇帝却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反应,他转眸看向了寇氏:「老夫人这次的莽撞,多少有损害皇家威严与名誉之嫌,但念在你年事已高,难免煳涂,又是朕的小姨母,便收掉你的宫牌,今后不得再随意出席宫廷各式宴会,另外……」 皇帝说着又瞥看了眼太后道:「母后您需亲自下一封训斥书,以儆效尤!」 皇帝的话一出,寇氏当即变了脸色,她惊惶的看向太后:「姐姐!」 寇氏比太后整整小了十六岁,算是家中老来女,太后刚进宫两年,一直未有孕,先帝宫中嫔妃又多,太后日子及难挨,但自寇氏出生后,太后的运道就突然好了起来。 先帝渐渐眼里能看到她了,没多久,她也有了身孕……虽然中途出了一些意外,但这些意外因为寇氏,又现了转机,是以,太后一直认为自家最小的这个妹妹,是她的福星。 如今听到皇帝要寇氏道歉,还要她下训斥书,这无疑是将寇氏的脸面彻底扔在地上踩,经此这番,她只怕在不能出现再人前! 这和太后原本所料的一些训斥太不相同,牺牲太大,太后怎么肯同意,她当即就要反驳。 但这时,皇帝却将目光直直的投向了她:「太后可是想替老夫人求情?恕朕不能同意,毕竟朕还要给靖武侯与宋阁老一个交代,您只顾虑了老夫人,可有考虑过朕?」 「或者说,太后如今有了成王,已经不在乎朕的处境与为难了?」 皇帝面色平静,说出的话也是淡淡的,甚至算得上温和,可他看向太后的目光里却透出了几分冷,还带了几分瞭然通透的意味,就好像她所有的意图,他早已清楚明白。 皇帝二十七岁御极,至今已经二十载,除去先皇后去世没再立后外,后宫嫔妃多不计数,却皆无一人产下一子,偶有嫔妃侥倖怀有身孕,诞下的也尽是公主,似乎命里註定无子。 随着年纪渐长,朝臣对于他身体的猜测增多,近些年,皇帝做事越发谨慎恪守,也多有依赖倚重寇家,对太后尤为敬重。 这还是皇帝一次和太后相持不下。 他在表达他的不满!他知道了些什么? 太后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她顿时一个机灵,惊疑不定的看着皇帝。 但寇氏到底是她亲妹妹,今日有这番动作,也是听了她的指使,她怎么也点不下这个头。 就在太后犹豫迟迟不开口之际,有宫人匆匆进来回禀道:「太后,陛下,靖武侯觐见,人已经到殿外了!」 「臣有要事禀告,未经通传便至太后寝宫还望太后与陛下恕罪!」 宫人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声低沉冷寒的嗓音。 宋蓁扭头望去,就见陆慎已经站在了殿门口,他一身玄色衣袍慕着落雪,满头灰发也被湿意沾满,周身冷戾如刀的威势毫不收敛的倾碾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更新,凌晨还有一更,爱你们。 第32章 你是我认定的男人 他来了…… 这一刻, 宋蓁一直紧绷的内心突然得到了安定,她唇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看着他的眼睛也隐隐发酸, 眼圈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红意。 陆慎在大殿外,透过碧色的珠帘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正跪在地上娇娇小小的宋蓁, 再见她红着眼望着他笑的样子, 他的心一下子就被紧攥了起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抬脚就进了内殿,到了她面前。 「太后, 陛下!」 他稍躬了躬身算作行礼就面沉如水的看向了皇帝与太后。 「不知臣妻犯了何事, 需要跪在这里劳太后与陛下在这三司会审似的审着,而臣作为她的丈夫, 竟是半点不知情。」 第60页 陆慎态度冷然,言语里也半点没将太后皇帝放在眼里, 太后脸上立即浮起薄怒,她有心要张口呵斥, 但思及急转直下毫不利她的局面,她又忍下了,没有出声。 但她不吭声, 宋蓁却不会将有利的局面交给别人, 在皇帝要开口之际,她先一步和陆慎说明了情况。 「老夫人拿着我们新婚当夜的元帕向太后告罪,说我婚前不贞,没有以清白之身嫁给您。」 宋蓁说完, 犹豫了下,又似极为难言的和陆慎小声道:「我方才已经和陛下太后解释过了,新婚那夜, 我是误用了助兴的凝露,和您在盥洗室的事…….」 「元帕?不贞?」 陆慎闻言,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一双冷眸霎时扫向了寇氏,眸光寒利似啐了冰刃:「本侯倒是不知,本侯夫人的清白,需要外人用外物来证明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以为你常年在外征战又没个女人不清楚元红一事被人骗了。」寇氏被陆慎扫一眼,心里不受控制的悸怕了一瞬,强自分辨道。 实际她自己也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但谁让太后的计划里必须有这么一环,她不得不做出一定的牺牲。 她没料到的是这牺牲大得她如今有些无法接受。 「为了本侯?」 陆慎冷笑一声:「敬茶那日你针对蓁儿本侯便罢了,今日为了辱她清白竟闹到了宫里。」 他说着,就看向了皇帝,拱手施一礼道:「陛下,当年老侯爷离世前曾留有一封遗信,信上所言,若老夫人年老昏头,做出了严重损害靖武侯府声名的错事,就让臣将他亲自写的放妻书交给老夫人。」 「如今老夫人弃靖武侯声名不顾,一心只图私利,私.欲,已经严重超出了靖武侯府能容忍的范围,达到了臣执行老侯爷遗愿的要求。」 顿了顿,他又道:「虽说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婚事是太后亲赐的,但这到底是他临终遗言,臣不敢不从,还请陛下恩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侯爷他怎么可能留下那样的东西!」 寇氏不可置信的瞪向陆慎,一双眼瞪得通红,显然无法相信陆慎说的话。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因自己常年征战在外的缘故,一直来对寇氏都多有敬重,忍待。 在蔻氏经歷丧子之痛,他将陆慎带回府认为养子后,他对蔻氏忍让得就更多了。 哪怕蔻氏不顾他多次解释,认定陆慎是他在外面背叛她生下的私生子,几次派人暗害陆慎,他也只是出面救出陆慎,并没有对蔻氏怒骂指责或者有半点责惩行为。 到后面,蔻氏因为行事不慎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嫡出女儿,他失望得不再进蔻氏屋,也仍然替她扫干净了首尾,没让任何人知晓这事。 这样的忍让和纵容太多了,蔻氏也在这一日日的忍让和纵容里行事越发偏激和癫狂。 他会留下一封放妻书,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寇氏怎么也不肯信,她近乎癫狂的朝陆慎吼道:「他才不会那样对我,一切都是你编造的,你这个野狼崽子,存心要报復我,才刻意编造了这事!」 陆慎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这么多年他对她多有容忍,一是他记得自己的承诺,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她没有碰到过他的底线。 但如今她动了宋蓁,就是直接越过他的底线戳了他心尖子,他就不能再将这个隐患留在靖武侯府。 「本侯有没有胡说,待会儿令人去将老侯爷写的信取来就知道了,那是他的亲笔信,可核对他曾留下来的字迹,并且上面还盖有他临终前放进陪葬的印章。」 陆慎一字一顿的说道,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没有撒谎编造的必要和可能。 「不,这不可能!他不会这样对我!不可能…….」 寇氏却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她接连退了两步,最后脚踩到裙摆跌了一跤,先是撞到她身后的软凳,最后软凳应声倒下,她也跌坐到了地上……一切都太过突然,就似她刚得知的真相,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她恍然一瞬,像是想起什么,仓惶的看向太后哭着喊道:「姐姐,姐姐……这不是真的,他不会这样对我!不会!」 「我不能被他这样对待!」 太后此时脸色也是难看至极,若寇氏被休回寇家,对她,对寇家的名声的损害是不言而喻,甚至极有可能影响到寇家子女未来的婚嫁。 见寇氏如此,她不禁狠狠的皱了皱眉:「哭什么?哀家还没死呢,轮不到人来欺负你!」 「来人,扶芫娘下去冷静下。」太后说着,烦躁的朝边上挥手示意宫人。 一旁候着一直不敢出声的宫人立马上了前,将寇氏扶了出去。 屋子里少了寇氏的嚎哭,陡然安静下来。 这时太后就将火头对向了陆慎:「靖武侯好威风,如今竟是要代父休妻了?」 「是当我寇家没人了?还是觉得你靖武侯功高盖主已经可以决定一切了?」 太后说着,轻抚了抚织锦绣凤纹的袖摆,冷笑一声又道:「放妻书?芫娘自嫁给他陆敬之,就一直替他操家理业,养教子女……七不出她样样做到,面面俱全,哀家倒想知道他要用什么理由休掉芫娘?」 「七不出?」陆慎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太后说的竟是老夫人,臣还真是寡闻了……」 陆慎简单讽了一句后,又道:「信不是臣写的,具体内容臣自然不清楚。」 第61页 「不过看父亲当年的意思,应当和长姐有关……」 「当年长姐连同丈夫一同意外去世的时候,本侯并不在京,不知具体缘由,也不知那封信应该能告知本侯答案,本侯倒也想看看信中内容。」 「你胡说什么?」 闻言,太后蓦地变了脸色,她站起身朝陆慎喝道:「歆丫头是出意外身亡,和芫娘有什么关系!」 关于陆歆的死,别人不知道,可对亲自替寇氏扫除过某些首尾的太后而言,却是记忆深刻。 这事若是被公布出来,不止寇氏完了,寇家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旋即,太后又将视线转向了皇帝:「皇帝,芫娘再如何,那也是你小姨母,你忍心让她到了老还被如此对待?」 老靖武侯留有放妻书一事太过让人意外,皇帝也不禁愣神了一瞬,再听方才太后和陆慎争执所言,只怕这其中寇氏犯下有大错。 坦白讲,他并不愿插手这事,但这事他也确实不能置之不理。 皇帝稍作犹豫便看向了陆慎:「这次的事,老夫人确实是有错,但也罪不至此…… 朕方才便说过了,会亲自下令封夫人为一品侯夫人,太后也会为其下一道赞誉的旨意,如此一来,也能封住悠悠之口还夫人一个清白了。」 似乎知道陆慎没那么好说话,皇帝话锋一转,又道:「当然,老夫人之错也不能不惩,朕会下旨收回老夫人一品诰命夫人的敕命,也会收回她身上的宫牌,今后的各式宫宴她皆不得参加……就让老夫人在府中荣养天年,陆爱卿看如何?」 「皇帝!」太后没想到皇帝竟然在先前的惩处上还加了一条更重的,直接铁青着脸瞪向了他。 皇帝并没有管太后的脸色,只看着不为所动的陆慎又道:「朕能理解陆爱卿的护妻之情,但爱卿也要替夫人想想,她初嫁与你,婆母便因她被出府,对她到底不是什么好名声。」 陆慎眼眸这才微动了动,但他没再说这事,而是转眸看向了宋蓁道:「不知臣可能扶臣妻起来了?」 皇帝早有注意到宋蓁跪着的事,但一直来并没有让她起身的机会,听到陆慎首先关注的是这事,他看着陆慎的眸光里带了几分审量,很快道:「自然,爱卿赶紧扶夫人起身吧。」 皇帝话音刚落,陆慎已经揽着宋蓁的腰起身了,估计她腿如今正僵得难受,便偏头看着她小声道:「靠着我,无碍。」 宋蓁现在确实是双腿发.麻,站直身子的时候,小腿都忍不住打颤,听到在耳边的低语,她唇角抿了抿,心里残积的压抑被突来的缕缕甜意包裹,轻松了不少,不过她并没靠向他,只手拽着他的衣摆借力。 陆慎见状,知晓她的顾虑,便也由着她了,随即他又看着一旁脸色阴沉的太后对皇帝说道:「既然陛下开口了,此事臣倒也没意见,但恐怕太后是宁愿老夫人归家的……」 于是,皇帝视线投向了太后:「母后?」 太后唇动了动,她手紧捏着桌角,最终,她咬牙道了一句:「就依皇帝所言吧……」 皇帝闻言,微不可察的轻出了口气:「如此,那陆爱卿?」 至此,陆慎微躬身朝皇帝道:「谨遵陛下处置。」 「如此就好,那晚些朕便让人将旨意送去侯府。」 皇帝说罢,又似想起什么看向陆慎:「对了,方才陆爱卿说找朕有要事,不知所谓何事?」 太后原本都要出口赶人离开了,听到皇帝问话,她下意识就止了声双眼扫向陆慎,准备陆慎说不出具体事由就要治他冒闯宫门,以及欺君之罪。 陆慎却是不慌不忙的看向皇帝:「是有要事,陛下可要移步?」 「有什么要事不能在此说的?当年先帝的奏章皆是哀家批阅,如今哀家老了还听不得政事了?」 太后说着,就看向了李贵妃和宋蓁:「你们先去偏殿等候吧。」 大魏没有女子不得干政的说法,先帝在位时,对政事多为不喜,经常令当时还是昭仪的太后代为批看奏章,这在朝中并不是秘密。 后来皇帝御极,太后也垂帘听政了很长一段时间,若非皇帝后来做出了一番政绩,老侯爷死后的靖武侯府又成了纯臣,太后估计还不会轻易还政皇帝。 皇帝听见太后的话,眼里眸色晦暗了一瞬,他捻下一颗念珠,依了太后所言:「便在此处说罢,让母后听一听,无妨!」 听到皇帝发话后,李贵妃首先道:「那臣妾几人先去偏殿。」 李贵妃朝太后及皇帝施礼后就示意着宋蓁跟上,出了正殿。 宋蓁不由看向了陆慎,见他回过身沖她轻点了点头,才跟着李贵妃到了偏殿。 这时外面的飘雪已经渐渐小了下来,空气中不再只有雪的冰冷,风拂过,有园中各式花卉草木的草木清香飘进鼻息。 离开了那明明燃烧着地龙却格外冰冷的大殿,似乎身体都没那么发僵了,宋蓁盯着园中郁郁葱葱的茂木想到。 见贵妃已经进了偏殿,她也抬脚跟了上去。 只是进了偏殿,她看到已经坐在座位上的李贵妃,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方才在殿中,若没有李贵妃为她据理力争,她绝对没有那么轻松脱身,更别提最后还反转了结局。 她应该给她道谢,可道谢前,她似乎得先替原身道歉才行。 第62页 李贵妃在书里落得那样惨的结局,和李家倒下有关,但也有之前李贵妃为护原身树敌过多的原因…… 大概是原身残留有情绪在这具身体里,宋蓁看到李贵妃的时候,心里就很闷,特别是她还知道贵妃受阉人污.辱最后吞金而死的结局…… 可眼下这里是太后的地方,说话并不方便,不论是道歉或者提醒她都不能做。 她该怎么去提醒她呢,提醒她上元节那晚避开和皇帝相处,以免触怒龙颜……还有李家牵扯进的会带去灭顶之灾的事。 她失宠和李家的事在书里爆开的时间,一前一后,现在不说,只怕她来不及去处理和善后。 「怎么,嫁人了,就姨母也不会叫了?」一旁一直注意着宋蓁的贵妃,见宋蓁愣站在不远处,总是悄悄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开口道。 「没有,我……」宋蓁没料到李贵妃会这样说,见她肃着一张脸看着她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她。 李贵妃见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下暗嘆了一口气,看着她道:「蓁宝,我会一直是你姨母,这永远不会改变。」 李贵妃叫的是她和原身单独相处时的称唿,也是宋蓁在现代的小名。 这称唿不禁让宋蓁怔了怔。 她下意识朝李贵妃看去,这才注意到李贵妃艷丽的长相其实和她姑姑是有些像的,眉眼间极为相似,连她看着她那严肃中含着温柔的样子都很神似。 宋蓁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些哽咽,她不禁出声吶吶叫了声:「姨母。」 「恩。」 李贵妃淡淡应了声,面色却比方才问宋蓁不叫她的时候好了许多:「还不过来坐,方才跪得还不够累?」 「是。」 宋蓁有原身记忆,知道李贵妃每次在生完她气后的反应就是这样,冷着脸却依然忍不住关心人,是以听到李贵妃的冷言冷语,她不仅没有害怕,心里还放松了些,找了个靠近李贵妃的位置坐下。 李贵妃见她这样,脸色又缓了缓,顾虑到这里是太后的宫殿,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等会儿靖武侯从正殿出来,你就和他回去。」 「今后我不宣你进宫,就尽量少进宫,知道吗?」 「嗯,知道。」 宋蓁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这时,又有宫人进门来奉茶了。 宋蓁只得停了话头,待宫人出去,旁边正殿又突然传来砰的一声茶盏落地的响声以及太后惊声的尖叫。 「这不可能!」 宋蓁下意识起身疾步往门口走去,神色带了几分凝重,她有些担心陆慎。 李贵妃看到她那焦急的样子,眉心拧了拧,先前担心她忘不掉成王,太过反感靖武侯会惹他生厌不管她。 可如今看她和靖武侯过于在乎彼此的样子,她心里却更不放心了。 宋蓁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陆慎从正殿出来往偏殿来了,他神色如常,似乎方才殿内的事和他并没有太大关系,宋蓁微微松了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我们回去。」陆慎见她过来,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说道。 他力道有些大,握得宋蓁手骨都有些痛了,但她抬头看着他沉暗的双眸,感觉到他此时明显压抑的情绪,她没出声提醒他,点头应他道:「好。」 「今日之事,多谢贵妃了。」确定下来要离宫,陆慎带着宋蓁进偏殿给李贵妃道了声谢。 「不必如此,本宫也是为了蓁儿。」李贵妃坐在位置上,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 李贵妃态度如此,陆慎脸上也没多大变化,他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宋蓁一直找不到机会和李贵妃说话,这时候都要离宫了,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看着守在殿门口的宫人,犹豫过后,她走进了殿,抱住了李贵妃,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李贵妃被她抱着,再听到她在耳边的低语后,眸里倏然掠起一道波澜,但在宋蓁松开她之际,她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静:「回去吧,本宫知道了。」 宋蓁听到她的话,不知她有没有相信她说的,她也不好再问,担忧的看她一眼,便一步三回头的随陆慎离开了。 —— 飘雪不大,但陆慎顾及着宋蓁,依然执了伞,两人并肩走着,走得不快,但宋蓁感觉比她去太后正殿时要快了些,很快就到了宫门。 一身蓑笠翁装扮的陆良与车夫一道驾着马车在等着了。 问过后才得知青霜黛色已经听他安排另行坐上了马车,宋蓁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扶着陆慎的手就上了马车。 「你怎么了?」 马车里,宋蓁看着上车后攥紧她手,情绪明显低沉的陆慎问道。 陆慎转眼望向她,抬手轻抚了抚宋蓁的脸,没回她的话,而是问她道:「先前可害怕?」 「本来是挺怕的,但是后来姨母来了,你也来了,我就没那么怕了……」 宋蓁感觉陆慎不开心,她有意缓解气氛,说些轻松的,便邀功似的和陆慎说道: 「你是不知道她们有多坏,先前陛下和姨母没赶到的时候,还想给我挖坑,将莫须有的罪名安插给我呢,还好我聪明及时扯了宋菱……」 话音还没落,陆慎就忽然倾身过来搂住了她,嗓音发哑的道:「抱歉,蓁儿,抱歉……是我不好。」 第63页 宋蓁被他牢牢的抱在怀里,听着他在耳边的接连两声抱歉,她愣了愣。 须臾,她才反应过来他在害怕,也在自责愧疚…… 愧疚,他因为不能要她,给她带来了麻烦。 太后等人对她的算计,表面看被他轻描淡写的破了。 可因为他本身有隐疾的事,那算计就似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了他心上。 一瞬间,宋蓁对他心疼得不行。 心里对太后等人的厌恶噁心达到了顶峰,难怪最后这男人要黑化了,她现在就忍不住黑化了。 她想明白了,这男人以后不管是要黑化造反还是自立为王,她都支持到底。 她会想法子找出书里背叛他的那个人,不会让他再中计遭到埋伏。 若是最后依然造反失败,大不了就是搭上一条命,左右她这条命也是白来的,还能与他同生共死,也算值得! 一瞬间,宋蓁心里被激起了无限愤慨与斗志,但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心又软成了一团。 她抬手回抱住他,仰头看着他认真说道:「你是我认定的男人,是最好的,也是最棒的,我不许你说自己不好,也不要说抱歉,我不喜欢!」 说完,她就含住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榨干,继续滚去码字了,爱你们。感谢在2021-05-15 20:30:14~2021-05-15 23:2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醋排骨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陆哥哥 他是她认定的男人!是最棒的….也是最好的! 这话在陆慎耳里不停迴荡, 心头震颤间似有暖融泉水汩汩注入,将他心头沉郁,自责, 自厌的情绪沖刷了个干净。 再感受到她在唇角边的温柔吮.咬,就似羽毛轻拂过心间, 带起阵阵细密的麻.痒, 盪开至他的四肢百骸。 情不自禁的, 陆慎闭上了眼,小心翼翼的回应着她这一吻。 宋蓁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掌控主动权的感觉, 就似过山车一下盪入了云霄那般, 刺激,飘飘然…… 原本只是想亲亲他, 宽慰他一下,被这么诱惑着, 她不自觉就延长了时限。 …… 在宋府惊马后,靖武侯府的马车都重新换过, 如今宋蓁她们乘的这辆马车,是新制成又特地改良过的。 四周及车门都进行了加固,会磕碰着的地方都裹了厚毡, 原本的座凳变成了座榻, 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上等雪白羊毛毡。 车窗的窗柩用透光的麻纸封过,再用雪白的羊毛毡挡着。 宋蓁她们上马车后,并没有将羊毡放下,外面雪色的光透过窗柩照进车内, 车内并不昏暗。 一片雪白的狭小天地里,两道难分难捨的身影也显得格外亮眼,玄色与芙蓉色的交织, 任人一看,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和谐,热切与蜜.意…… 终于,在两人都开始缺氧,唿吸艰难的时候,宋蓁才气喘吁吁松开了陆慎的脖子,偏开了头。 她头磕在他肩上,慢慢匀着息,一张脸就似被打翻了胭脂的胭脂盒,绯红欲滴。 估计是第一次主动带给了她别样的餍.足,她也想看看接受她主动的陆慎的反应。 于是,她匀息两下后,便抬起了那双潋滟浸着水意的眸子,看向了紧搂着她的陆慎。 见陆慎一双深眸正专注的盯着她,他染上滟色的唇在雪色光照下闪出了晶莹的光亮,连唇纹都格外明润清晰,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她没忍住,又抬头含咬了他两口。 但想到这是在马车上,避免再发生在库房里的那样窘状,在他攥着她要回应她之际,她又退开了。 「陆哥哥,你当真是美味至极呀!」大概是兴起,不过片刻,她又重新搂回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嗓音软软沙沙的含带着些许笑意,似纯粹调皮的逗弄他一下。 陆慎却因为她那声陆哥哥被勾得心尖狠颤了颤,痒.酥.酥的,他眼里眸色深了深,偏头盯着她哑声道:「再喊一声?」 「嗯?」 宋蓁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眼里不禁泛起了笑意,小说诚不欺她,不管是什么老古板,都喜欢人叫声哥哥,好哥哥…… 但宋蓁这会儿恶趣味上来了,并不打算满足他这个要求,手松开他随意找了个位置靠躺在他身上:「喊什么?」 她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都落在陆慎眼里,他自然知道她这会儿是故意的,但这样的她同样让他移不开眼。 他伸手微抬了抬她的下颌,再次低声和她道:「再喊一次,嗯?」 他的嗓音沙哑,低低的,这次还特地带上了诱哄,听得宋蓁耳蜗发痒,心头麻.麻的,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一声:「好哥哥!」 话音刚落,她人已经被腾空抱起到了陆慎腿上。 须臾,陆慎霸道又灼热的吻铺天盖地的朝她落了下来…… …… 「下次不要这样招我,嗯?」 许久,陆慎匀息平缓着胸腔里急切的跳动,忍着疼,替怀里喘息不已的人顺了顺气息,哑声道。 他再这么被她撩拨下去,只怕等不到鹤老到京,就该毒发身亡了。 「谁招你了。」 宋蓁现在嘴疼,舌头也木木的,都快捋不直了,再听到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回道。 第64页 「不要脸,是谁主动的!」 她是为了谁,还不是担心他心情低落,变着法的想哄好他。 陆慎这会儿心里被她的甜,她的美好……给塞得满满当当的,看着她眼里带有的纵容和柔情快要满溢出来。 听见她的话,他也不生气,还饶有兴致的伸手替她整了整散落下来的发,和歪掉的步摇。 「嗯,是我!」 他不和她争,倒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宋蓁很不自在,但她是个不肯轻易认输的。 「知道是你就好,还好意思怪我哦,你看看你,衣衫整整齐齐的,再看看我,发都乱了,我们俩谁吃亏?」 听到她的话,陆慎眼里带出几分笑意,唇角也轻勾了勾:「是你。」 宋蓁…… 「所以你都知道了,那你还不认错?」 宋蓁不甘心一团气出在了棉花上,更不愿意承认她该死的又被这男人那漫不经心的轻笑迷住了,还悄悄的嘟囔囔了一句:「老古板,一点都不知道哄人。」 「不是你不让?」 陆慎听到她的话,眼里的笑意几乎掩不住,伸手将她搂紧了些,下颌贴着她头顶,回问她道。 「我什么时候……」宋蓁下意识反驳,很快想起来她方才确实是说了。 「这怎么一样,这是哄……哄知道吗?」 陆慎这时候,特别好脾气,就像看着自家孩子无理取闹,却永远不会生气的大家长,听到她的话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下次我记得?」 男人温柔起来,远比女人温柔起来可怕,让人无法招架。 宋蓁就受不住,听着他在耳边的轻哄,耳根热了热,脸颊更是又晕染了一层胭脂,唇角不受控制的飞扬起:「嗯,好吧,这才差不多……」 她伸手回抱住他的腰,也终于老老实实的躺回了他怀里,片刻后她才想起了正事。 「对了,先前在正殿发生什么事了?太后似乎发了很大的火。」 先前她还以为是陆慎又惹恼了太后,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虽说以陆慎如今的地位,太后皇帝都不敢轻易拿他怎么样,但狗急了还会跳墙不是,歷史上佣兵权重的功臣良将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没什么,不过是我将煽动谍间在军营放火的人揪出来了。」陆慎的信任是百分百的,听到她的问话,他也不瞒她,直接就说了。 看来军营着火一事果然和太后有关。 宋蓁闻言想到,随即又疑惑道:「便是揪出来了,太后也不至于这么大动静,难道这人有什么重要的?」 陆慎倒是有些诧异她的敏锐,看她一眼,点了点头道:「这人是左督副御史许振,许家与寇家是姻亲,关系密切,许振手里不止有和狄人的通信,还有和寇家大公子的…….」 原来是牵扯到了太后侄子,难怪了。 宋蓁表示明白了,也没再问的意思了。 本来也不关她的事,但太后的手段太噁心了,她就想看太后倒霉了。 「这事,皇帝已经令三司共查,共审了。」 陆慎犹豫了一瞬,还是和她说道:「你二叔是当年提拔许振的人,会受到牵连。」 宋蓁突然想起他之前就提到过她二叔。 估计是早就知道,现在才收网了…… 她看向陆慎,小心的问道:「会……会掉脑袋吗?」 都说到这里了,陆慎也不瞒她:「只要牵扯不深,就不会,皇帝不想闹得太大的话,最多是罢职回家。」 「哦。」那就没事了,左右在宋菱当了皇后以后,宋家的人就全都会成为白身。 现在提前一点,也没差了。 陆慎见她似乎没为这事纠结,心里莫名松了松。 「那老夫人的放妻书又是怎么回事?」宋蓁抛开了这事,又想起了寇氏,这事她挺关心的。 「老侯爷真的留下了这么一封放妻书?」 书里没有出现放妻书这么个东西,寇氏也没有被收回过诰命。 寇氏是在三年后被黑化回京的陆慎一剑毙命的。 之后陆慎还拎着她的首级去闯了宫门,打算杀太后。 宋蓁看书的时候,就怀疑陆慎的黑化和寇家有关。 她得弄清楚这个事,最好能找到陆慎黑化的原因。 虽然如今的情况,他们不反将来也不会落着好,但能不黑化,谋定而后动,有计划的安排,徐徐图之能减少不必要的牺牲,胜算更大也更大不是。 退一步讲,也可以多准备几条以防万一的后路…… 「嗯,有的。」陆慎点了点头。 「还真的有?老侯爷他为何?」宋蓁讶然,随即想到他在太后面前提到的长姐。 宋蓁这时也想起来书里提到过陆歆的死,是被寇氏亲手量造出的悲剧害死的。 「都是些旧事,还有他为了以防万一和我做的交易。」 陆慎不愿多提老侯爷和寇氏,徒增糟心,只简单的说明了下情况。 似想起什么,他看向宋蓁问道:「你先前在贵妃耳边说什么了?」 他目力好,自然没有错过李贵妃在听完宋蓁耳语后片刻的惊恐失神。 「没说什么啊。」 宋蓁不想骗陆慎,但要是告诉陆慎,她根本没法解释自己从哪里知道的,只能选择敷衍。 只是陆慎本身就敏锐,加上他现在心神都在了解宋蓁上,是以宋蓁眼睛一动,他就知道她想瞒着他。 第65页 若是小事也就罢了,但看李贵妃那神色,可不止小事那么简单,且他看得出来,她在乎李贵妃,那他就不得不过问了。 「蓁儿,别瞒我,你若说出来,我还能帮着解决,若是等出了事我再知道,我不能保证来得及。」 就如这次,若非李贵妃那边的人提前到军营给他传讯,他会到得更晚。 他神色严峻,眼神锐利,宋蓁被他盯得头皮都有些发紧,她有些扛不住了,就松开了抱着他的手,扭过身子,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戳着膝盖。 怎么说,说了这个还有下个问题,到最后马甲都得爆了…… 爆马甲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他接受不了她是个孤魂野鬼,她该怎么办? 她还是苟一苟,忍着吧。 等贵妃那里查出来结果,确实处理不了了再说。 陆慎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在做无声的抵抗,他眼眸黯了黯,想到上她之前在大殿跪了许久,也不知有没有跪伤…… 他抿了抿唇,到底捨不得再为难她,伸手拽过她的手,最终道:「别戳了,我不问了。」 宋蓁被他扭过身,听到他的话,不由抬头看向了他。 他眼里的无奈和黯淡很明显,宋蓁心里一点也没有抗争胜利的喜悦:「其实…….」 「其实,蓁儿你不说,我逐步去猜也能猜出来。」到底还是有些失望她的不信任,陆慎嗓音微低的开口道。 他能猜出来?又这么厉害? 宋蓁不由看向了他。 陆慎见她明显的惊讶与不信,唇动了动,与她分析道:「能让李贵妃一瞬间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显然不是小事。」 「李贵妃无子,除却自身,最在乎的无非也就是一个李家,或者再加个你。」 「李贵妃在宫内多年,轻易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地,你的事有我在,李贵妃也不会过于惊怕,那就只剩了李家的事。」 宋蓁:「!!」 陆慎说完,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明显的惊异,就知道他猜对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李家,除刚正不阿的李尚书和女眷外,有三位老爷,三位公子。」 「三位公子只有一位有官职在身,还是闲职,不易惹上事非,剩下的便是三位老爷。」「这三人里,老三经商,逐利但有原则,老二丹青高手,好游乐,都不是能惹事的人,便只剩了大老爷李郚…..」 陆慎说着,转动了下拇指的扳指,看向宋蓁又道:「李郚其人,爱财逐利,偏偏进了官场,还任了工部侍郎,所以,你说的事和李郚有关吧。」 这个男人,也太厉害了吧! 宋蓁惊呆了,她嘴微张着,眼里是既惊讶又惊恐,同时她心里还涌出一股自豪来。 到底是她看上的男人,他厉害也证明是她眼光好! 「你还知道什么?」 都到了这份上了,宋蓁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马甲岌岌可危,但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感觉不到怕,只想听他说完。 陆慎看出她的意思,也不犹豫:「李郚任工部侍郎,负责兵部军械的核准制造,这里面,有利可图的,就只有军械了……」 说着,他抬眸看着宋蓁精准又肯定的道:「李郚在私贩军械。」 宋蓁彻底服了! 她看陆慎不禁喃喃了一句:「陆哥哥,你怕不是个人……」 第34章 他可以等 「不是, 我是说,你简直太厉害了,就像是天上的神!」 宋蓁说完, 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她赶紧补充了一句, 再看向男人的眼里满是钦佩与崇拜。 「你怎么就这么厉害!」 就如陆慎说的那样, 李郚自小爱财, 比李家自小经商的三郎还要爱财逐利。 但他偏偏是官场中人,想谋财除了受贿没有别的路子, 可他在的工部没什么实权, 李尚书又刚正不阿,没有人脉给他用于谋私利。 恰好这时候有人给他递了私贩军械这条路子, 他没经受住财利诱.惑,便被拖下了水。 父亲李尚书是兵部尚书, 他便背着李尚书,直接将工兵两部合成了一部在用, 私下造了不少军械,谋了不少私利。 不过他胆子小,只肯把军械私下卖给了一些江湖中人以及养府兵的一些人家。 但常在河边走, 哪有不湿鞋, 他售卖的其中一批军械,就被有心人流入了潜伏在大魏的狄人手中。 除夕过后上元节前,狄国三王子秘密潜入大魏,意图从内挑起争端, 偏被陆慎撞见,将人擒住。 狄人为救三王子,也为泄愤, 在上元节后不久,便潜入京城发动了一场屠杀,造成死伤无数。 此事惹得朝野震撼,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至此,李郚做的事被彻底抖露了出来,李家覆灭。 书里并没有具体描述这事,宋蓁不知道狄人现在拿到那批军械了没有。 若是已经到手,坦白说,单凭李贵妃和李家,恐怕没办法解决这事。 宋蓁也知道,所以她就想着打个时间差,用陆慎的名义告诉贵妃此事,再由贵妃出面找陆慎帮忙,这样李家的事能得以解决,她的秘密也能很好的得到掩护。 但陆慎太可怕了,他竟然察觉到了…… 「其实,还不止如此,大….大舅他贩卖的一批军械似乎流入了藏身在大魏的狄人手里。」 第66页 瞒不住了,宋蓁也不打算瞒了。 她想好了,若是陆慎不相信或者不能接受她是孤魂野鬼的事实,她就干脆点,让他给点补偿,人马钱财什么的,自己找个地方过小日子去…… 自以为想明白的宋蓁,再次抬头看向陆慎,一脸的视死如归,生无可恋:「还有什么想问的,你问吧。」 陆慎见她一副似乎下一刻就要与他分道扬镳的样子,他心头勐地一沉,心里漫涌而出的苦意几乎要把他淹没。 终究,还是逼她太紧了? 须臾,他紧抿的唇动了动,松开攥紧成拳的手,抬起抚了抚她的头:「我知道了,那批军械我会设法追回。」 「这事不会闹大,也不会牵连到李家和李贵妃,你别担心。」 ?? 「你没有要问我的嘛?」宋蓁疑惑的望向他。 不问她怎么知道的这事? 「没有,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你再说吧。」 陆慎没有回答宋蓁的话,只盯着她轻声道:「蓁儿,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以后你不想说的都可以不说,只要…你能开心。」 只要她能开心…… 宋蓁闻言,心忽然酸得厉害,她扣了扣手指,扑进了他怀里,抱着他软软娇娇的道:「你怎么能这么好呢!」 或许,告诉他也没事? 宋蓁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又被她否定了。 还是再等等吧,她得先确定他能不能接受一些奇幻神奇的事才行。 陆慎听到她的话,眼睑微敛,犹豫片刻,他抬手回搂住了她。 「陆哥哥!」宋蓁窝在陆慎怀里,须臾,又轻声唤了他。 陆慎垂下眼看向她,就见她抬起眼盯着他道:「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到时候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好……」最终,陆慎唇动了动,回她道。 宋蓁闻言,弯唇笑了笑,抱着他腰的手又收紧了一些。看着她甜美乖巧又满足的笑,陆慎渐起躁郁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不过多给她一些时间罢了,他可以等…… 外面的雪停了,马车平缓的驶过残有积雪的街道,留下两道明显的车辙印,那是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程,平静又美好。 寿康宫里,却依然还在处于僵持的局面。 「皇帝,哀家不准你派禁军将寇府围起来,寇家是你舅家,他们不会做对不起你,对不起大魏的事,你仅凭靖武侯三言两语就下令禁军包围寇府,太过了!至于寇淮……」 太后顿了顿,她咬牙道:「哀家知道他犯了错,但他只是为求财,哀家不要求你恕他无罪,只需要你留他一命,给寇家多留一条根就好。」 不似陆慎三言两语说的,寇家大公子寇淮只是和许振有信件往来这么简单,陆慎还将许振手里握着的,许振利用他监军的身份和狄人里应外合,扫荡边境后共同瓜分钱财的帐册呈给了皇帝。 这本帐册里,清晰的表明了,寇淮收下了狄人分出的近乎一半的钱财。 加上他一封让许振一不做二不休再添一把火的信,足够判寇家一个通敌卖国罪,抄家是必然结局。 但太后却想将这事压下,只定寇淮一个收受贿赂的罪,甚至还要保寇淮一条命。 皇帝手捏着念珠,并没有没回太后的话。 他看着殿外庭院里郁郁葱葱的灌木,脑子里闪过方才宋蓁仰着那张容色绝丽的脸和太后据理力争的画面。 行宫那晚扑进他怀里,发现认错人,惊慌惧怕如兔子的娇弱女子,在面临重重逼迫后,都能挺直腰背,毫无惧色的去直面,去反驳。 他一个御极二十载的皇帝,却经年畏首畏尾,永远活在太后的阴影下。 甚至到现在,分明寇家罪行确凿,他却仍要被太后困在这里,不能断然离开。 当真是,讽刺至极。 为何呢,就因为他无子,无根…… 他若是驳斥了太后,或许明日,他声名远扬,才智高绝的侄子——成王就要取他而代之。 如今,太后竟让他给她寇家留根…… 「太后可还记得,朕当年还是太子,于民间微访时幸过一女子?」皇帝垂下捏着念珠的手,转过身,看向太后突然问道。 太后正和他说寇家的事,见他不搭不理心里就很窝火了,再听到他问些不相干的话,她心里的怒意更甚,几乎是想也没想,她就说道: 「你年少时风流,幸过的女子多不计数,哀家怎么知道你说的谁!」 「您该记得的,那是朕第一次跪在您面前求您,要纳她为侧妃。」 皇帝听到太后的话,也没什么太大的意外,他盯着太后道:「她叫贺绾,江南皇商贺家嫡女,您忘了吗?」 贺绾! 太后眼里瞳孔一缩,她脸上的不耐表情陡然僵住,片刻后才若无其事的道:「怎么,你现在是在怪哀家没同意你纳一皇商之女做太子侧妃的事了?这都多少年了,那贺绾也入土了多少年了,你还记得?」 「况且,哀家最后不是也同意了?只是她命薄,同父母出门却遭到山贼劫杀全家丧命了……」 「朕要说的不是这个。」皇帝静静听完太后的话,才说道。 「那你想说什么?」 太后冷笑一声:「皇帝,你别给哀家扯这些有的没的,总之,你要动寇家,这不可能。」 第67页 「你以为你没了寇家,你拿什么去对抗越发功高盖主的靖武侯?你那一万禁军……」 「贺绾给朕生下了一个儿子,且他还活着!」 「你说什么?」 皇帝突然的一句话,就似晴天炸雷,太后被震得当场失态,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道:「这不可能!」 「为何母后要说不可能?」皇帝望向太后的视线陡然变利,眼里眸光晦暗不明。 「是朕不可能有子嗣,还是那孩子不可能还活着?」 他知道了什么? 这是太后今日第二次心里突起前所未有的悸怕。 「哀家只是太过意外了。」 和皇帝对视之后,太后移开了眼,她缓缓的坐回了位置,手拿过桌上已经凉透的茶盏,抿了一口:「皇帝为何如此说?」 皇帝见太后这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捏着念珠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平静道: 「当年贺绾死后,朕亲自前往江南替她入殓,发现贺家夫妇尸首尚算完整,贺绾的脸却被毁的面目全非,若非她攥紧的左手里握着朕的玉戒,朕几乎不能辨认那是她。」 「前一阵,朕派去江南例行清匪的人回来告诉朕,他捉获的一名山匪主动告知了他一密事,当年贺绾没死,她怀有身孕,那贼寇并没有杀害她,她躲进了山野,还诞下了一子!」 「这不可能!」太后断然道。 「皇帝,哀家知道你这些年想要子嗣着了魔,但也不要编这样的瞎话来骗哀家,山匪为何会放过贺绾,这根本说不通!」 「是不是瞎话,朕会派人去确定,只是先与母后说一声罢了。」 皇帝看了太后一眼淡淡道,随即,他视线转向门口:「左右,若是皇家子嗣,身上都有特殊又不能復刻的印记,也好辨认。」 皇帝的神色不似作假,太后心里不可抑制的出现一抹慌乱,她下意识又端起了桌上的冷茶。 当年的事,经办的人都不可能出差错…… 太后再次确定的想到,于是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放下了手中的冷茶,冷声道:「既如此,那先去确定吧,那孩子若是当真存在,都已三十了吧,虽不适合再做王储培养,但也不能由着皇家血脉流落在外。」 这话,皇帝没应,他转而道:「寇家之事,朕可以只追究寇淮的罪,但太后记得,这是最后一次!」 皇帝说着,朝太后微颔首,转身走出了正殿。 「陛下。」 正殿外的迴廊上,站着还没离开一直在等候的李贵妃,见到皇帝,她立即蹲身行了礼。 皇帝这次却是没有立即叫她起身,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贵妃跟了朕多少年了?」 李贵妃愣了愣,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出这话,但还是恭谨的回答了他:「回陛下,自您御极至今,已经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 皇帝突然向前了两步,伸手将贵妃扶了起来,随即在她耳边轻声道:「二十年,贵妃都没发现朕所说的酒醉断片是假的吗?」 霎时,寒风毫不留情的拂来,李贵妃周身的血液被凝冻住,冷自骨头缝里窜进,寒彻刺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这么一章,明天吧,更个大章,爱你们。 感谢在2021-05-16 19:44:10~2021-05-17 18: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醋排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溪都 9瓶;忆中人 5瓶;喜欢你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你先过来下 皇帝离开后, 太后便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阴沉着脸没有动。 直到一身碧色宫装看起来五十多岁,满头灰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端着斟好的热茶进来,她才缓慢的抬了抬眼, 见到来人,她又重新敛下了眼。 那老妇入了内, 见桌上的冷茶似乎被动过, 她本就有皱痕的额再次拢起褶皱, 但她没多嘴问什么,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恭敬的送过去:「娘娘, 喝杯热茶吧。」 太后抬手接过了茶, 也没喝,只端在手里, 一双阴翳略泛血丝的眼紧盯着上等骨瓷茶盏里浅绿的水波及冉冉冒起的缕缕白气,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身边的老妇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情况, 依然安静的侯在一边。 「玉娘,你说陆敬之有没有可能矇骗哀家?」过了一会儿, 太后突然出声问道。 「他能不声不响的留下一封芫娘归家的放妻书,有没有可能对哀家亲自下的密令,也敷衍了事?」 玉娘, 也就是老妇, 是自太后进宫就跟随在身边的女子,只比太后小两岁,一生在太后身边伺候,不曾婚嫁, 对太后的了解,比太后对她自己还要了解。 听到太后发问,她也没问出什么事了, 敛眸思索一瞬后便低声答道:「陆侯重诺,为人也耿正,不管他当初缘何归顺您,接下的任务都不至于敷衍。」 她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耿正的人都有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心不够狠。」 「心不够狠……」 太后喃喃一声,突然把手上的茶盏摔桌上轻嗤道:「你说得对,怀有身孕的娇弱女子,确实需要足够的狠心。 「看来,哀家还是错了,这些年竟一直被他骗了过去。」 第68页 太后眼里出现一丝恨色,盯着桌面上从茶盏里溅出的水啧,神色阴狠的道:「传令下去,令寇家一半暗隐出动,全力追查当年的事,若贺绾当年确实活了下来,还留有一子,必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太后吩咐完,似想起什么,她又道:「让成王妃进宫一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什么时候把囤粮的事泄露了出去竟然没和哀家报备。」 「是。」玉嬷嬷恭敬应道,福身下去了。 屋子里就剩了寇太后,她微微闭了闭眸,才令人去叫了寇氏上来。 「姐姐。」 寇氏进来后,蠕动了下嘴唇,哑声喊道。 此时她一双眼红肿得不成样,眸里只剩了灰败和阴翳,半点光都看不到,身上的命妇衣衫也皱巴着,显得狼狈又滑稽。 太后看她一眼,眉心便拧了起来:「你就这点能耐?不过一个死人留了一封信,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寇氏现在心里一片死寂,听到太后的话,她没有吭声。 在她心里,这个能为了大位夺子弒帝的长姐,心里冷硬如铁,不会懂她的爱,她的心的。 太后现在恨不得扒了老靖武侯的坟,将他挫骨扬灰,见到寇氏这样她心头的怒火越发旺盛。 「你放心,他陆敬之敢如此待你,哀家定让他死都不得安宁!」 说完,她想到之前应下的要收回寇氏诰命一事,寇氏还不知道,她心里又生了几分烦躁,抬手捏了捏眉心,但因为她留的指甲太过尖细,不仅没缓解头疼的不适,还更不舒服了。 她放下手,直接道:「放妻书一事,哀家已经让皇帝压下了。」 寇氏眼里这才出浮现些许光:「谢谢姐姐……」 只是寇太后后面的话,却让她眼里的光再次熄灭了。 「皇帝为了让靖武侯放弃这事,答应了要收回你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 「姐姐,这还不如让我去死了好!」寇氏喃喃一声,她已经哭不出声了。 她感到眼前都是黑的,看不见光亮了。 她觉得今日就是个噩梦,这噩梦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将她所有的富贵荣华,面子里子都给吞了个干净。而赐予她这噩梦和黑暗的人,除了宋蓁和那可恨的狼崽子,还有她一直最信赖的姐姐。 一瞬间,寇氏心里对寇太后生出了怨。 「若早知如此,我今日就不该听您的出来指认那贱丫头!」 「你现在是在怪哀家?」太后皱紧眉,看着她沉声道。 太后常年积威惯了,对寇氏好虽好,但平素也尤为严苛。 寇氏听到太后明显含怒的声音,下意识瑟缩了下身子,她动了动唇:「我没有……」 「只是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被收回了诰命,您让京中的人今后怎么看我,我今后还怎么敢出现在人前啊,姐姐,您不如直接赐我一盏酒,给我个痛快罢。」 寇氏哑着的嗓音再次带了哭意,眼泪自干涩红肿的眼里流出来,看起来十分可怜。 太后看着心里终于生出了几分不落忍,她道:「行了,你让陆玦开春下场吧,我会和大弟打声招唿,让他安排好。 待陆玦高中,便给他安排一个四品,让他给你请封诰命,届时哀家会让皇帝同意的。」 寇氏听了止了泪:「可是陆玦还要进军营的啊,还有爵位……」 「不需要他进军营了。」 太后道:「哀家没时间等他,兵权一事,哀家准备让成王纳孟家嫡女做侧妃。」 孟家,武将世家,比起曾经辉煌,如今却人丁凋零的靖武侯府,孟家光嫡子就有五个,且各个是武将。 孟家常年驻扎西南,已成一方气候,手中也有近十五万大军,加上这些年她令寇府密训的一批兵力,足够支撑成王御极了。 只是在这之前,陆慎必须死! 太后想到,神色越发阴冷森然,她偏头看向寇氏道: 「至于爵位,你不必担心,今日我们所作,也不算全然无用,至少皇帝比哀家预估的还要上心那贱丫头,只要他能和靖武侯生出隔阂,甚至杀心,哀家就有法子,让靖武侯在半年内命丧黄泉!」 太后说着,眸中带出一道狠意:「许家一事,是哀家算计失策,过于急躁,这次,哀家定要仔细谋划。」 太后的话,算是给寇氏吃下一颗定心丸,只是经过今日,她心里突然有了一抹不安:「可是,今日陛下并没有什么异样……姐姐您怎么就确定?」 「没有异样?」 太后冷笑一声:「没有异样会在贴身总管无意提了一句就巴巴赶到寿康宫来?还能违逆哀家罚你这么重?」 「他虽不是哀家肚子里出来的,却自剪落脐带那一刻就到了哀家面前,他的一举一动,能瞒得过哀家?」 太后说着,觉得嘴里有些干,她拿过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才又冷笑道:「或许之前他还只是不满自己被矇骗,不甘被人抢先了一步,今日看了那贱丫头在殿内的表现,他却是再不可能放下了……」 「唯唯诺诺那么些年,好不容易看到有个敢同哀家对抗的人出现,如此特别又千娇百媚,还是他空寂多年终于重新起了念头和冲动的人,他又怎么肯轻易放手。」太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不过那贱丫头,今日倒是有些出乎人意料了……」太后说着便拧紧了眉。 第69页 原本她都安排好了,只要陆慎那边军营的火燃起,她再威吓宋蓁一番,令她说出军营缺粮或者哪怕是让她说出一句知罪的话,她都有法子给靖武侯府定下一个罪名。 没料到平日在她面前畏畏缩缩,大气不敢出的人,今日竟然敢顶撞她还攀扯到了成王妃…… 说起宋蓁,寇氏眼里的恨几乎毫不掩饰:「谁知道呢,那贱丫头自成婚之后,就邪门起来,变得伶牙俐齿,滑不熘手了。」 说到这里,寇氏看向太后的目光里也带了几分幽怨:「我早都和您说过那丫头的变化了,今日我们就不该那样操之过急。」 「你是说哀家没安排妥当了?」太后很不满别人质疑她,哪怕这人是她一直宠着信任的亲妹妹。「你老实告诉哀家,那元帕到底是不是自他们房中拿出来的?」 「这自然是啊,元帕的事我难道还能作假!」 寇氏见太后竟怀疑了她,心里又急又伤心。 虽说她先前确实想过即便有也要变没有,但谁让元帕取回的特别顺利,且本身就什么都没有呢。 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两个人圆房竟没有在床上…… 「为了这个,我还特地动了您一条暗线。」 太后几十年前就开始在各个府中安插暗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一丝半点的用场,听到寇氏的话,她皱了皱眉,倒也没多说什么。 「算了,左右那贱丫头今日也算给了哀家意外之喜,原本还以为还要筹谋一番才能算计成,如今倒是省了许多事。」 寇氏却不似太后那样乐观:「您今日也看到了,那狼崽子这般在乎那贱丫头,今日之后,他只怕不会轻易让她进宫,陛下再上心,没机会见到人,过一段时间,估计也会冷静下来了吧……」 「没有机会那便制造机会。」 太后毫不犹豫的说:「既落下了痕迹,那就加深这道痕,在乎才好呢,越在乎,他急得就越快……」 「您,您要怎么做?」 「贱丫头不是要名吗?」 太后眼里眸色阴鸷,盯着窗边刚从花房搬过来没多久正开得娇妍的花卉,嗓音低哑的道:「这名,哀家会送给她的!」 —— 太后在筹谋什么诡计,宋蓁不知道,但她清楚,自己身边混进了寇氏或者太后的人了。 是以,一回到清晖堂,她都没顾得上先换衣换鞋,就先将青霜叫进了屋。 「我记得,新婚那晚是你整理的床,第二日也是你收拾的,可有见到过元帕?」 青霜闻言,几乎是不做思考就道:「有的,婢子将它收起来了。」 「去找出来我看看。」 「是!」 青霜闻言就去了内室里楠木雕制的衣柜边,打开柜门,拉出下面的一个暗格,却见空白空无一物,青霜脸色一变,她赶紧伸手去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 「没有了?」宋蓁微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青霜脸色白了白,她慌忙跪到了地上:「婢子先前就是放这里的,前不久还看到过。」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元帕放这里?」宋蓁盯着青霜,淡淡问道。 「应该,应该还有黛色……平日里她给您挑选衣裳也会接触到,看到元帕也不奇怪。」 宋蓁听了,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别人了?洒扫丫头柳绿呢?」 青霜和黛色一般都是伺候她梳洗穿衣,最多就是整理下她的私物,似打扫房间这一类事,大都是让院里小丫头进来弄的。 洒扫的时候灰尘重,宋蓁本身对粉尘敏.感,每当这时候都会避开,去旁边的大厅看书或者喝茶,留下青霜或者黛色看着。 不过宋蓁问这话并不是怀疑洒扫丫头,在她看来,最不可能的就是洒扫丫头,毕竟院子里洒扫的人都是陆良特意从军属区的贫家人家选出带回来的,不太可能那么快和寇氏那边牵扯上。 但既然寇氏在寿康宫提到了洒扫丫头,她也不妨问一问。 「婢子每次叫柳绿洒扫的时候,每次都会看着,她不太有可能去乱翻,至于黛色看着的时候,有没有去做别的事,婢子就不太清楚了。」 宋蓁看了青霜一眼,她跪在地上,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垂于双侧的手紧捏着衣摆,发现宋蓁看过去,她手下意识往内缩了缩。 「你怎么想?」宋蓁再次开口问她道。 青霜微抬了抬头,疑惑的看向了她。 「收帕子的时候,」宋蓁看着她的反应:「没有落红,你不觉得奇怪吗?」 霎时,青霜脸色苍白如纸,她头勐磕到地上:「夫人,婢子求您今后别说这话了,那帕子怎么会没有落红呢,自是有的,只是婢子洗过了,已经干净了!」宋蓁见状,秀眉皱了皱,她交握的手轻捏了下,才慢慢收回眼道:「弄丢了东西,等会儿自行去前院找陆良领罚吧,顺便将黛色叫进来。」 青霜闻言,身体颤了颤,但她没求饶,轻声应道:「是。」 没一会黛色就进来了,她脸上倒是一派轻松,现在对她来说,夫人叫她,就是打算重新用她,是以她格外积极。 听到宋蓁问的,她愣了愣:「元帕?婢子没有注意过?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在她看来,新婚那夜的元帕,这类私密的东西,她和青霜若是看到,应该会询问过夫人,然后处理的,不过她也没多想,只随意道: 第70页 「那日床婢子没整理过,可能青霜收起来了吧。」 黛色神色如常,说的也合理,宋蓁见问不出什么了,便又问了她洒扫丫头的事,得到的是和青霜一样的答覆。 「那婢子肯定看着的啊,万一她粗手粗脚的碰坏了东西咋办啊。」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晚些在端膳食上来吧,侯爷还在前院处理事。」宋蓁闻言,也没再多问了,和黛色说道。 她说完,想起黛色这般殷勤还有为她在庄子上爹娘的缘故,便又道:「你和青霜爹娘都在庄子上,便让他们在那边修整两日,等我这边和侯爷商量好,年后再给他们安排具体的差事。」 黛色得了准信,那自然是高兴的,当下蹲身谢恩道:「多谢夫人。」 黛色出去后,宋蓁就去到了软榻上坐下,她拧着眉,从反应上看,黛色要比青霜如常许多。 但青霜也有可能是在担心她帕子没有落红的事宣扬出去,她们都落不到好…… 会是谁呢? 两人都是宋府家生子,如今她们在靖武侯府的处境可比书里的要好太多,怎么会这么快就和寇氏那边搭上…… 除非,她们中有人一开始就是寇氏或者太后的人? 若真是如此,查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宋蓁想着,眉头不由拧起了结。 「在想什么?」这时,屋里突然响起陆慎低沉的声音。 宋蓁扭头看过去,不由有些惊讶:「不是去前院处理事情吗?已经好了?」 再见他手里拿着个碧色的小瓷瓶,不由又问道:「这是什么?」 「活血化瘀的药。」陆慎答了她一声,又问她:「方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元帕的事,老夫人说是从洒扫丫头手里拿到的,可洒扫丫头不是你们从北地带回来的吗?怎么会这么快同那边搭上,那问题就出现在我的两个婢女身上,可我方才问过她们,都看不出什么异样。」 陆慎闻言眉微蹙了蹙,很快又松开:「这事我会让人去查,这段时日你要出门多让陆良多给你安排些人。」 「若实在查不出什么也不要紧,以防万一都换掉就行,过几日我给你安排一位会武的婢女,这样出门也方便一些。」 「嗯,好。」宋蓁见他这么轻松的说这些,她也忽然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便点头应下来。 陆慎见她松开了眉,也放下心来,将手上的瓷瓶放到她一旁的桌上,往盥洗室去了。 宋蓁见状不由疑惑了下,这会儿去盥洗室做什么? 她下意识起身要跟上去,但很快她又重新坐了回去。 真是的,她在干嘛? 他进盥洗室她都想跟上去看看了? 万一他是去方便呢,她跟进去做什么。 趁机看看他具体什么问题? 万一把她赶出来咋办…… 宋蓁想着就有些窘,拍了拍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又用有些凉的手捂了捂微热的脸颊。 没一会儿,就见陆慎出来了,他手上多了一个泡脚桶,里面应该装了水,还有热气从桶里冒出来。 「这是做什么?」宋蓁不由纳闷的看向他。 陆慎没着急回她,端着盆朝她走了过去,把盆放到她面前的地上才和她道:「你的鞋湿了,浸了雪水,又冻了这么久,不泡个脚会起冻疮。」 「还有,要给你看下膝盖,先前在宫里跪了,有没有跪伤。」 !! 宋蓁唿吸突然轻了一瞬,心头漏跳了一拍。 她盯着他看一眼,忽然轻声道:「你先过来下。」 陆慎不作他想,迳自去到她面前,低头看向她:「怎了?」 话音刚落,他腰上一紧,宋蓁已经抱住了他:「我错了,你才不是什么老古板,大直男……」 陆慎听着宋蓁抱着他的喃喃声,眉心狠跳了跳,但宋蓁下一句话,却顿时让他心头似打翻了蜜糖罐子,涌出的甜意快要将他溺毙。 「这世上没比你更好的男人了,我估计我得做了十辈子好事,才能在今生遇到你!」 陆慎心头又酥.麻成了一团,说不出什么感觉,她的好听话总是一堆一堆的,可每次都能让他有不同的震撼。 他轻吸口气,缓了一会儿,才拉开她,缓声和她道:「水快凉了。」 ……好吧,又是那个大直男了,对她的表白始终无动于衷。 宋蓁撇了撇嘴想到,却依他说的,自行褪了鞋。 果然,一双雪袜已经浸湿透了,细嫩软白的一双秀足此时已经被冻得有些红了。 宋蓁大概冻得久了,一双脚早没了知觉,这会儿看着才惊了惊,还自言自语了一句:「难怪先前在马车里觉得脚有些痒,原来是冻着了。」 陆慎见着眉心紧蹙了起来。 在宋蓁要把脚放盆里的时候,他又叫住了她。 「怎么了?」宋蓁看向他。 随即就见他取过一方软帕,蹲下了身,把她的脚包裹起来,放在了膝盖上,手轻轻的在她.脚.上.揉.搓。 宋蓁以前也不是没去享受泡过脚,但那情况和感受都和现在的完全不同。 身上就似有一股电流在窜,痒.酥.酥的,却又格外舒服,她动都不捨得动一下。 再想到眼前的是一个纯古人,纵横捭阖朝堂,统帅三军的人,如今竟然蹲身在她面前,给她暖.脚。 第71页 她心里又酸酸涨涨的,比方才他注意到她鞋袜的时候,还要触动。 这个男人呀……她确实是拯救过上苍,才能来到他身边的吧。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蓁感觉一双脚已经带了热度,陆慎才拿开帕子,又伸手试了试盆里的水温,发现没冷后,便将她的一双脚放了进去。 热水浸过脚面,很快暖和起来,再拿起来时,一双小巧的脚已经涨得红彤彤的了。 不过奇异的暖和,身心都舒畅许多。 宋蓁不由舒了口气,弯了弯唇:「还挺舒服的。」 陆慎见她抬起一双沾着水的脚,只顾着感嘆,也没有拿帕子擦干净水的意思,担心她着凉,又取了帕子捞过她的脚。 「觉得舒服以后每晚都可以泡一泡,晚些我让人准备些专门泡脚用的送过来。」 宋蓁脚搭在他腿上,听到他说的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好啊。」 等他给她擦干.脚上的水渍,还不等他起身收拾,她眼眸动了动,突然一下,就跳到了他身上。 陆慎被她的动作惊了惊,下意识搂住了她,然后就听她在耳边娇声道:「陆哥哥,新婚那晚的事,你再对我做一遍好不好!」 第36章 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宋蓁问完, 圈着陆慎脖子的手推开一些,搭在他肩上,一双水意侵染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 眸底藏着羞和忐忑,唇瓣也不自觉的轻抿起。 陆慎没回她的话, 他眸色深深的盯着宋蓁片刻, 旋即, 他手抚向她后颈,尚还微凉的唇便落到了宋蓁的眉心, 眼尾, 鼻周……最后染上温度转至了她的嘴。 轻咬,吮.吸, 从温柔到霸道,从虔诚到放.纵……一点一点的攫取, 最后步步不让,寸寸紧逼。 在宋蓁微微喘息之际, 他的唇又倏然落到了她的耳上。 宋蓁喘着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圈着陆慎的脖子不自觉收紧了一些。 然而陆慎却没有放过她, 精准无比的含住了她耳垂…… 这一次, 宋蓁整个人都抖了抖,她心尖一颤一颤的,整个心脏似乎漏掉一拍似的麻成了一团,脚趾下意识蜷缩了起来。 偏偏陆慎还不罢休, 灼灼.热息在她耳际徘徊,窜进耳蜗…… 一下又一下。 …… 大抵就是一场中途散场的盛宴。 陆慎喝了茶水,吃了餐点, 即将享用主菜之际,门外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爷。」 于是,陆慎绷紧周身肌肉俯身的动作微顿,他轻吸了一口气,直起身拉过锦被盖在了宋蓁身上,又放下了帐幔,回身轻抚了抚她润.湿.泛红的眼尾。 「你歇一会儿,记得用午食,军营还有事,我还得回去一趟。」 宋蓁:「……」 宋蓁完全不想说话,没有这样的,爽到一半戛然而止,还不如最开始就不要爽呢! 宋蓁在陆慎面前,一贯是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这会儿也不例外,她垂下了长长的眼睫,直接背过了身去,藕臂从锦被里伸出来,搭在了外面。 她们成婚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锦被早已经换过两次,身上搭着的是新换上的粉紫绣紫藤萝缠枝锦被。 她玉白的手臂落上去,越发衬得肌肤比上等羊脂玉更腻白。 但陆慎这会儿却顾不得赏看,他知道她生气了。 他心里也很愧疚,自两人成婚后,他似乎就一直在忙,和她在一块的时间几乎连完整的一日都没有。 原本打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依着她一些的,哪怕不能……能陪陪她,让她舒服些他也甘愿。 「抱歉,蓁儿。」 陆慎捏着她的手放回被中,又重新给她掖了被角,凑近她耳边低声哄道:「我尽快忙完回来陪你?」 陆慎说完,又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身边的人略带气音的沙软嗓音:「今晚能回来吗?」 …… 陆慎有些为难,他想了想,还是如实道:「许振还关在军营里,要将他移交御史台,还要做防备许振余部反扑的安排,估计很难……」 他顿了顿,又凑近她耳边,轻轻的吻落在她耳际:「明日我早些回来,嗯?」 「蓁儿?」 宋蓁虽然失落他陪她的时间太少,但他一哄她,她还是心软了,最终她嘟了嘟嘴,勉强应道:「好吧……」 她转过头,看向他:「要是你明晚都还不回来,别说叫蓁儿,就是叫宝宝我都不搭理你了!」 宝宝吗? 陆慎若有所思,又抬手顺了顺她搭落在脸侧的发,带有薄茧的手摩.挲了下她泛着绯色的脸庞:「知道了,我会尽早回来。」 宋蓁又看了看他,忽然,一双藕臂伸向了他脖颈,贝齿轻咬了他耳廓一口娇声道:「那你再吻我一下!」 霎时,陆慎心头窒紧,他唿吸放缓盯她一瞬,倏地,他大手捞过她,偏头攫取住了她的唇…… 于是,不再克制与压抑的热息便铺天盖地袭向了宋蓁。 …… 等到陆良在外等得着急,要再敲第二次门之际,陆慎才出了房门,一张脸沉然肃冷,微泛血丝的眼里透露出他些许的不平静。 陆慎走后,宋蓁也没起来的意思,她懒懒的在床上腻了许久,直到肚子饿得发出抗议,黛色也进来询问两次了,她才揽着锦被起了身。 第72页 视线扫过不远处堆叠的衣衫,见衣襟的系带有一处断裂,宋蓁眼神不由飘了飘,耳根也热了热。 她又仰倒回去躺了一会儿,才轻唿口气,揉了揉腰起身去穿了衣裳出去用饭。 —— 当晚,陆慎确实没回来,这晚宋蓁难得的有些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手搭在额上,眼眸微阖起,长又浓密的两排睫翼却时不时的轻颤两下。 终于,她忍不住翻了个身,最后烦躁的睁开眼,看着头顶大红的帐幔,她嘟了嘟嘴。 她想陆慎了。 她大概是完了,彻底的,彻彻底底的——沦陷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他俊美无俦的脸,宽厚的胸.膛,有力的臂.膀……还有他看着她的灼灼视线,一切。 啊,烦死,他为什么那么忙! 宋蓁捏着被子,幽怨的想到。 …… 很晚才睡,到第二日小年,宋蓁起来得也挺晚。 等到院子里渐渐响起了絮絮洒扫的声音了,宋蓁才慢悠悠睁开眼。 今日倒是难得的没有下雪了,天空渐渐放了晴,阳光落在各处残落着雪的枝桠上,晶莹莹的光折射出来,另有一番景象。 宋蓁在廊下待了会,就叫来了黛色,吩咐她安排今日洒扫的事。 昨日青霜去前院领罚,陆良那边罚了十个板子,由专门掌刑的人打的,不会伤及根本,却足够人长教训。 没查清真相之前,宋蓁也不打算苛待人,让人请了大夫给她看过,又安排了她休息。 青霜休息了,府里的大小事务自然只能安排黛色去做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大魏的小年,是扫年加祭灶,将十八那日没打扫到的地方再进行一遍清扫,晚上再用糖瓜祭祀灶神。 这些东西,几乎人人都会,只需要吩咐好让黛色监督就行,至于前院有陆良,她更不用去过问。 是以宋蓁只简单和黛色说了几句,又叫来厨房掌勺的厨娘,说了下晚上祭祀灶神的事,就没管了。 在黛色叫人进来打扫屋子的时候,她去了旁边侧间的抱夏,打算过一段就将这里改成她看书的书房。 老待在屋里也是很闷的,宋蓁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 原身之前有随外祖母学丹青,她在这方面天赋不错,画作都颇具人气,只是原身先前一心都在怎么抓住成王上,并没有怎么用心。 宋蓁在现代也算上过绘画课,但也仅限于涂鸦,现在有机会,宋蓁便想把这捡起来,闲暇之余能画画陆慎也好啊。 这会儿也没手机,不作画记下来,以后年老,回忆的乐趣都会少许多。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改造这处抱夏的时候,皇帝赐封诰命的圣旨就到了,太后赞誉的懿旨也紧随在一块到的。 同时,太后还带来了让她同成王妃一道于京郊搭设粥篷给贫苦百姓施粥的口谕,并且是即日执行。 宋蓁…… 枪打出头鸟,宋蓁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真接下这事,出尽风头,她打算只出钱,不出人,劳累宋菱那个好名声的把这事办了。 既然都要即日执行了,也不在乎什么小年不小年了。 宋蓁也不耽搁,当下吩咐黛色去找陆良,请他帮忙安排马车,准备拜帖,打算去成王府把这事落实下来。 那一万两,也不知道是宋菱贵人事忙忘了还是缺钱没法送来了,她得去问问了。 陆良的办事效率,极快的,等宋蓁这边换好衣衫收拾好,他那边随行的人,马车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想着自家爷对夫人的在意,陆良还特地在门口等了宋蓁过去。 宋蓁这段时日,也算是把陆良的工作稍作了下了解,人可不单单是个侯府管家,还是陆慎手下得力的参将,这也是回京,陆慎不放心别人,才将侯府交给他来管理,平时他还负责收集整理陆慎所需的情报与资料。 是以宋蓁可不敢把人当管家用,和他道过谢才带着黛色上了马车。 成王自幼丧母,后父也体弱去世,他算是太后一手教养长大的,极受太后喜爱和重视。 后来皇帝后宫一直无皇子诞生,成王的恩宠就越发重了。 他出宫开府的时间也比较早,太后捨不得他,令皇帝给他赐的府邸离皇宫很近,却也不是偏僻无人烟的地方,离京中最繁华的街道只隔了两条街。 靖武侯府和成王府是在相对的两面,从靖武侯府去成王府要绕开一条拥挤的街道,就有些费时间,差不多需要一炷半香的时间才能到。 等到了成王府,正门并没有开,只开着一小门,门口廊下站有两排配着佩刀防止闲杂人等靠近的守卫。 宋蓁也没有立即下车,令黛色先去投了拜帖。 黛色下去后,宋蓁就将车窗打开了一些,有厚毡罩着倒不至于冷,撩开厚毡便见黛色正和对方门房递帖子,随后就见那人接过了帖子,打开了左侧的侧门。 宋蓁看着拧了拧眉,成王虽说是将来有可能要御极的人,但到底没有册封为太子。 她今日过来,是以靖武侯夫人的身份过来的,代表的是靖武侯府,成王府却还和当初待原身那样只开侧门让进门,就有些不对了…… 是以在黛色回来,还没禀告之际,宋蓁就先一步沉声开口了:「黛色,去说一声,我今日来,主要是为了来问成王妃讨回一笔钱债的,成王府门槛高,我就不过府了,让成王妃安排人把银票送出来就行。」 第73页 黛色一听这话就知道宋蓁生气了,她仔细一想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也确实是她失职了,连忙回身去交涉了。 宋蓁见黛色懂了,也没再多看,放下了厚毡。 她也不急,把放在榻坐下的矮桌拿出来摆好,又拿了暖釜出来,倒了热水泡了盏花茶,又将准备的糕点拿了迟来,慢吞吞的吃着。 等到宋蓁喝了半盏茶,把车上备着的糕点也吃了近三分之一了,外面才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二妹妹。」 是宋菱。 宋蓁擦了擦嘴角,撩开厚毡,便见宋菱一袭石榴红挑金线绣缠枝白牡丹对襟袄裙往马车这边过来了。 她头梳得高髻,头戴镶红宝石坠流苏的步摇,妆容也化的极为精緻。 宋蓁看了看宋菱的一身装扮,稍微诧异了一番,这可和书里的描述极为不符。 她不是一贯往端庄清丽那一挂去的?衣衫大都是鹅黄,柳绿或者素衫…… 坦白说,宋菱长相虽说没有绝高的辨识度,在美女如云的现代娱乐圈也算是耐打的中上水平。 但她五官有些过于清丽,不太适合过艷的服饰,穿在身上,就有些像是从衣裳里找人了。 不过宋蓁也没做她想,听到她的声音,略一思索就踩凳下了马车:「大姐姐今日这身装扮倒是格外精緻,我都险些认不出了。」 宋菱闻言,捏着的帕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不过她脸上的神色却是没变:「二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今日不是小年吗?」 「真是不好意思了,原本小年我也挺忙,但太后她老人家不是下了口谕,让姐姐您开粥篷施粥吗,让我这边也出份力,我想着,我这只会吃喝的人,哪会做这些啊,是以我出不了力,自然只能出钱了。」 「又恰好想起大姐姐你似乎还欠着我一万两银,这不,就打算来和你说一声,原本我想着写一封信也行的,但担心你贵人事忙忘记看信,到时候我反而被太后问个抗旨不尊的罪……」 「菱儿。」 眼看着宋菱脸色越来越差,宋蓁也不打算进她那门槛颇高的成王府,准备就在这里把事说完算了,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哑温润的嗓音。 宋蓁还没偏头去看,就见宋菱眼眸陡然升起亮光的看向了她身后,嗓音婉转的唤了声:「王爷。」 哦,是成王魏暨。 原身死缠烂打的对象,对方及其厌恶她。 宋蓁想到,然后就听到那道原本算和煦温润的嗓音突然变得冷冽的出声了:「靖武侯夫人突然过府来成王府,不知有何贵干。」 语气里的厌烦和嫌弃都很明显了。 宋蓁上门又不是来受气的,原身对人死缠烂打,关她什么事,于是她冷着脸转过身,看向正从马上下来的成王。 他一身绛紫色对襟大氅,内配浅紫深衣,领口袖边用金线滚边绣祥云纹,腰束一条玄色祥云宽边锦带,腰间悬挂一块上等羊脂玉坠流苏玉佩,气质矜贵,龙彰凤姿,确实是小说男主的标配。 不过宋蓁这个颜狗,这次却是一点花痴都没犯,一来,她从来不去舔厌恶她的人的颜,二则是,她现在沉溺在老男人既仙又欲的颜和柔情里,没功夫去欣赏别的颜。 是以看到成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微蹲身施了一礼就冷声回答了他的话:「贵干谈不上,就是大姐姐她欠……」 「二妹妹!」 话还没说完,宋菱就过来一把捏住了宋蓁的手,打断了宋蓁的话:「咱们进府再说吧。」 宋菱紧捏着宋蓁,她手指微微内扣向下收紧,嗓音却依然轻轻的:「虽说没下雪了,风大,外面站着也冷得很,二妹妹你说是吗?」 这女人竟然敢掐她!!! 霎时,宋蓁眸光转冷,手腕迅速往上翻起,精准无比的捏向了宋菱.麻.穴。 第37章 我夫君来接我了 几乎是瞬间, 宋菱手腕一酸,便脱力不得不松开了宋蓁,然而, 这还没完。 宋蓁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十倍奉还, 是以下一刻她就掰着宋菱尖细的手指反向下压, 旋即又是一折。 「啊!」 宋菱痛得惊唿一声,一旁成王见状迅速上了前, 宋蓁顺势就将她推给了成王。 「你这是做想什么?」 魏暨接住痛得红了眼的宋菱, 一双凤眸含怒带冷的扫向了宋蓁:「这里是成王府,不是你可以随意霸道欺负人的地方。」 魏暨的厌恶和冷意毫不掩饰, 宋蓁却是半点不在意,她没理会魏暨, 只冷冷的看着宋菱道:「我也想知道大姐姐想做什么,都做了成王妃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只会暗地里使手段吗?」 宋菱重生前是因落水被人看光,声名丧尽后被祖母嫁到的靖武侯府。 重生后,宋菱就格外在乎名声, 这时候, 飞扬跋扈的原身就成了她好名声的最好衬托。 她知道原身生性暴躁易怒,又因为被娇养长大,性子更是毫无顾忌的跋扈。 是以,许多公众场合, 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惹得原身暴跳如雷,或推她,或骂她, 就这样,宋府大姑娘和二姑娘,一个温婉可人,一个飞扬跋扈的声名被人散播开了。 但宋蓁不是原身,可不想被她拉作筏子。 她不管宋菱这次怎么会明知她现在不好惹,还对她使这样下作的手段,她只知道,谁让她疼了,她也不会让谁好过。 第74页 但出乎宋蓁意外的是,这一次宋菱没有装可怜了,甚至连解释都没有一下,还不顾自己方才被她折过的手,朝她走了过来,一脸的自责和焦急。 「二妹妹,我指甲有些长,方才是不是掐到你了?」 宋菱说着又扭头转过去和魏暨解释:「王爷,这次是我的问题,我方才握二妹妹手的时候,掐到她了……」 她这么说了,宋蓁似乎还不好在这事上和她掰扯了,低头看了看手背,宋菱用的力道不算小,但因为时间短,并没有破皮,只起了几道明显凹陷的红印,真要解释也符合她说的不是故意为之。 好在她在一开始就折了回去,不然被掐了还不了手,她心里可不会好受。 宋蓁眼里冷了冷,唇角却向上微勾笑了一下,把手背露出来:「大姐姐若不是故意的便罢了,也不过是起了几道印子。」 「怎么都红了。」 宋菱看着宋蓁的手,皱眉道,随即她又抬头和宋蓁道歉:「抱歉,二妹妹,我没注意,我们进去吧,我给你上点药。」 魏暨在一旁也注意到了宋蓁手背,透白的手背上红了一团,几道鲜红的凹痕明显又刺眼。 他眉头紧皱了起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比宋蓁大了四岁,算是看着宋蓁长大的人,宋蓁小的时候,玉雪可爱,一口一个暨哥哥的叫着他。 他也经常带着宋蓁一起玩,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她,是真的把宋蓁当妹妹一样待着。 后来宋蓁渐渐长大,性子越来越娇,脾气也越来越坏,常动不动就惩治下人,或者对谁发脾气。 他最初还不觉有什么,毕竟他也是宠坏她脾气的一员,她脾气再坏,只要有他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十六岁那年冬天他的生辰礼…… 就因为他收了宋菱一个贺生礼,她将初来葵水的宋菱推进了冰池。 他至今记得当时宋菱被宫人救起时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再看到宋菱听见太医说若不精心护养,以后恐于子嗣有碍,无声落泪的绝望样子。 他才意识到,她性子已经恶劣到了可以轻易害死一个人的地步。 因为愧疚,他和宋菱越走越近,因为想治治她的骄纵脾性,他待她越来越冷,却让她行事越发偏激。只是嫁人后的她,似乎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想起那日在宫门口看到的一幕。 一向淡漠无情令人不敢靠近的煞神靖武侯,亲自为她打伞,而她乖乖的依偎在他怀里,笑得甜蜜,美得惊心。 今日的她也是,听到他的声音,再不似以往那样立即转过来黏着他叫暨哥哥,在他误会她后,她也没有再大吵大闹,或者看着他红眼哭。 似乎曾经那个总爱缠着他无理取闹的小姑娘,在嫁人后再不復存在了。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该是放松的,可心里又不受控制的泛起空落。 他好像,一夕间失去了什么…… 「本王那里还有一盒玉肌膏,等会让人去取来用吧。」最终他盯着一身绯色衣裙,梳着妇人头,眉目娇妍,色若三月春花,娇中含媚的宋蓁,朝宋菱道。 宋菱神色微顿,但很快她就柔婉的应了下来,似想起什么,她又看向魏暨道:「对了王爷,方才永安侯世子派人来了,说是在聚全楼等您,妾身险些忘了这事。」 永安侯世子,能文会武,善谋算,魏暨今后的左膀右臂,也是魏暨自幼的伙伴。 他的邀约,魏暨从不曾不去,连迟到都没有过,当下,他也不耽搁,就要上马赶去。 临走之际,他又吩咐了一声:「我过去看看,你给…二妹妹上点药,有事差人送信来。」 二妹妹…… 宋菱唇角微抿紧了一瞬,俄顷,她抬头看向魏暨笑道:「知道了,您快去吧,地滑,骑马当心。」 魏暨策马离去,带走一片的残雪。 宋菱视线一直盯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道马蹄残印在路道,她才回身自如的对宋蓁说道: 「二妹妹,我们进去吧,我给你上药,你不是说太后她老人家还让你同我一块儿办粥篷的事吗?我们商议一下。」 宋蓁盯她一瞬,宋菱作为小说女主,总有特别的光环,宋蓁从不对她小觑,经过方才,她对宋菱的警惕已经再度拉高。 不过她也确实需要弄明白,宋菱今天反常的行为有什么目的。 是以宋蓁没拒绝,只看着后面两辆马车边站立得整齐,一直注视这边动静的两队护卫道:「侯爷不放心我出门,带了两车护卫,大姐姐不介意她们一同进府吧。」 宋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里眸色淡下来,唇角的浅笑微凝。 须臾,她又笑着道:「自是可以,二妹妹不必担心,不过你出行也太小心了,带这么多人。」 「小心点,总归是好的,就似先前,我也没想到,不过是受痛后的下意识反应,竟被误会成伤人,大姐姐说是吗?」宋蓁不置可否的回了句。 宋菱脸上的笑再次僵了僵,她捻了捻帕,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说的是,小心些,总是好的。」 …… 成王府院落大,碧瓦朱檐,层楼叠榭,气派富贵。 进门就是庭院,假山耸立,周遭花木茂盛,看不出时令,地面干干净净,便是连残雪都很难看到,和太后所居的寿康宫相差不大。 第75页 穿过垂花门,宋菱将宋蓁带到了正厅,用的简约古朴的设计,只从各式摆件花了巧思,大都精美大气,说得出名头。 宋蓁也没多看,豪华别致的院落她见过各式,没什么好注意的,她也不是喜好欣赏别人屋舍的人。 宋菱将宋蓁的反应收入眼里,笑着道:「二妹妹你随意,就将这儿当自己家好了。」 「我已经令人去拿药膏了,等下给你上药。」 「不必了,侯爷不让我在外胡乱用东西。」宋蓁找了个位置坐下,瞥了眼宋菱淡淡道。 听到宋蓁又一次提起靖武侯,宋菱捏帕的手指往下落了一指。 她敛下眸,忽然,她开口道:「你不是宋蓁,也不是前世的成王妃宋蓁,你是谁呢?」 平地起惊雷! 听到宋菱的话,宋蓁眼里瞳孔一缩,手指微微蜷缩起,旋即她敛了眸色,皱着眉看向宋菱:「什么我不是宋蓁,什么前世,大姐姐在胡说什么?」 「是魔怔了?」 宋菱却没管宋蓁的话,迳自说道:「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穿这么一身衣裳?」 「因为这一身衣裳是曾经作为成王妃的宋蓁最喜欢的衣裳,我准备了许久,就是等着你上门。」 「在宋府那日,不,甚至更早!」 「你不知道吧,我在靖武侯府安排有人,你和寇氏敬茶那日的事,在你回门前我就知道了。」 「我当时就在想,是什么让冲动易怒的二姑娘想通了,不但和靖武侯圆房了,还能让他陪你一道去敬茶。」 「后来在宋府,看到你发现叶哥儿哥俩害得你惊马,你竟然没打他们一顿,还让他们指摘上了我,甚至……」 宋菱说到这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总之,从宋府回来,我就发现宋二换芯了。」 「我以为你是前世的宋蓁回来了,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宋菱若有所思的分析,想到她进门看到明显不符合她前世院落设计的成王府和正厅,她肯定道。 「虽说你评价了我这身衣裳,但明显是巧合,若是前世的宋蓁……」 宋菱说到这儿,停顿了一瞬,眼里划过一抹恨意:「她自私,善妒,眼里不揉沙子,哪怕她苟活再多年,多能忍,在别人对她暗自动手的时候,她也会毫不犹豫一巴掌甩过去。 若看到自己丈夫在自己面前维护别的女人,哪怕再糟糕会暴露自己的局面,她也会控制不住露出自己的本性!」 「这些,你都没有,可你表现的也不是这世的草包宋蓁能做出的反应。」 想到宋蓁方才还击她时那快.狠.准的表现,宋菱眉心拧起,看向宋蓁,目光里的审视和打量毫不掩饰。 「所以,你是谁呢?」 「什么我是谁,我就是我啊,什么前世,这世,乱七八糟!」 宋蓁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宋菱:「你请我进府,水都没让人倒一杯,然后就胡言乱语说这么一堆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成王府的待客之道?」 「二妹妹,姑且就称你为二妹妹。」 宋菱没理宋蓁的质问,她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即便宋蓁不承认,她也确信自己的猜测没错。 是以,她依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合作!」 「我不计较你们抓走素锦,毁我商船让我损失惨重的事,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也该知道,我有通晓未来的本事,我们可以合作,届时成王御极,我可以许你们割据北地!」 智障! 宋蓁无语的看着宋菱,她以为她是谁? 还通晓未来…… 她一个看了整本书,过目不忘都记下来的人都不敢这么说。 一个在内宅被困了三年就死了的人,知晓什么未来。 何况,未来的走向,就真一成不变? 弄清楚了宋菱为何敢冒着被拆穿的风险在魏暨面前掐她,她也打算久留了。 至于知道她不是原身什么的,宋蓁并不怕,反正她不会承认,她也没证据…… 是以宋蓁懒得再在这儿浪费时间,站起来直接道:「我很忙,没工夫听你在这儿胡诌,你要有病趁早请太医。」 「另外,那一万两,你到底还不还,当初是你自己说要送上门的,没钱你说一声,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宋菱见确实问不出什么,她眼里划过一抹遗憾,又盯了宋蓁一瞬,她朝外唤了一声:「芳芩!」 没一会儿,芳芩就从门外撩帘进了内:「王妃。」 「给二妹妹取一万两银票。」 「是。」 芳芩闻言又退了出去。 没多久就拿着一万两递给了宋蓁。 这时,宋菱又看着宋蓁说道:「这下,二妹妹可愿和我谈下了?」 「我知道靖武侯府缺银钱,连下人都养不起,姐姐不才,却能赚几个银子,二妹妹可以回去和靖武侯商议一下。」 ……宋蓁收好银票,瞥了宋菱一眼,道:「不能!」 她这会儿也不打算和宋菱买粮了,左右过两日京中粮价就会降下来。 「太后说要设粥篷的事,你抓点紧,等你搭好棚子,我会让人送粮食来的。」 宋菱脸色僵下来,看着软硬不吃的宋蓁,她沉声道:「二妹妹是下定决心要和成王府斗到底了?」 第76页 就在宋蓁要回她的时候,就听到门外有下人匆忙来禀告道:「王妃,靖武侯到了,说是来接夫人回府!」 宋蓁双眸一下亮起来,她转身就往外走,似想起什么,她回过身和宋菱语气轻快的道:「我夫君来接我回家了,就告辞了。」 「大姐姐还是请御医来看看,你和成王孩子都还没有就癔症了,这可是会遗传的!」 第38章 凡事随心 宋蓁和宋菱说完, 也不管她脸色如何,掀开珠帘就往外走,担心陆慎在府外等着冷, 她连随行的人都没管,几乎是小跑出去的。 到了府门口, 便见陆慎一身靛青雷纹劲装, 腰间束一条犀带, 外披一件玄色披风束手立在门口,他身姿颀长, 气势威凛孤清, 让人无法忽视,似乎看到她了, 他脚步一抬,就往内走来。 宋蓁脸上的笑扬得更灿烂了, 三步做两步朝他奔过去:「你怎么来了!」 她步履急又快,几乎路都没看, 陆慎见着眉不由拢了拢,腿步加快了,几步就上前接住了她:「慢些, 走那么快作什么。」 他语气里夹杂了淡淡的责备, 但扶她的动作轻柔,看着她的眼神也温和。 是以宋蓁完全没听出来,她眉眼弯弯,仰头看着他娇声道:「我想早点看到你嘛。」 雪色光照下, 她那张瑰丽明媚的脸似晕了光,越发耀眼夺目,眉目含春, 笑得粲然,一时间满园刚自花房搬出的珍奇花卉都在她面前黯然失了色。 陆慎动作一滞,抬眸无奈的看她一眼,却也没再说她了,抬手替她理着她跑得散落下来的髮髻。 宋蓁也趁此悄悄的朝他又走近了一步,近到她挨着他,踮脚就能吻到他…… 她仰头盯他片刻,轻舔了舔下唇,最后还是忍不住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和他轻声道:「我昨晚想你了,很想……想到半夜才睡着!」 陆慎手一抖,一个不慎就将她头上的髮簪碰歪了。 她可真是胆子越发大了,撩拨他已经开始不分时间,场合了……得管管了。 陆慎无言的看着她歪了的髮簪和髮髻,心里想到。 于是他忽视掉耳根逐渐泛起的热意,脸板了起来,轻喝了她一声:「这话回去不能说?」 宋蓁说完,脸上也起了热意,听到他话里带有的责怪,她抿着唇退回位置,忍了会儿,她还是没忍住,委委屈屈道:「你那么凶干嘛!」 「我只是没忍住嘛,就是想你了啊,每时每刻都在想!」 …… 陆慎轻吸口气,他大概是不能与她说话了,伸手重新替她调整了髮簪,就要拉着她离开。 这时,宋菱清婉的嗓音就在不远处响起了:「靖武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正厅就坐,我已派人去请了王爷。」 清晖堂和成王府向来不往来,不谈话,陆慎今日过来接宋蓁实际已经是破例行为。 听到宋菱的话,他头也没抬,冷声道:「不必,夫人既已接到,就此告辞!」 陆慎说完,微一颔首,就牵过了宋蓁的手往外走。 宋菱看着淡漠得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的陆慎,手里的帕被她紧捏起,很快皱成了一团。 许久,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口,她才似喃喃的问了芳芩一声:「芳芩,我不美吗?」 芳芩一贯最是忠心,听到她的话,几乎是不作犹豫就道:「王妃极美,满京城能与您能相比的,可找不出两人。」 「那二姑娘呢?」宋菱扭过头,看向芳芩。 二姑娘……那恐怕整个大魏也找不出比她更美的了。 芳芩嘴动了动,她跟着宋菱久了,知道她最恨人欺骗,是以,她犹豫了一下,道:「二姑娘虽美,但就是个草包美人,姑娘何必放在心上。」 草包美人吗? 以前是,现在却已经不是了。 不然前世那样淡漠无情的人,为何偏偏就对她动了心…… 宋菱垂着眼,一排阴影下的脸色晦暗。 想到先前在府门外,魏暨盯着宋蓁出神的样子,还有太后说要给魏暨纳侧室的话,她眼里瞬间啐了冰,精緻妆容下的面容有了片刻的扭曲,看起来阴沉又恐怖。 「去一封信给净云师太,让她回来一趟,我有要事找她!」 「是!」 —— 「我是不是给你制造麻烦了?」出了成王府大门,宋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自责的看着陆慎问道。 「我今日似乎不该来成王府的。」 成王是未来极可能御极的人,陆慎现在却并没有站队的打算,他出现在成王府,一旦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传出去,对陆慎极为不利。 「没有,口谕的事我听说了,你现在来成王府正合适。」陆慎一眼就看出宋蓁在想什么,轻声和她道。 想了想,他又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凡事随心,无需顾忌什么,没有什么比你活得恣意自在更重要。」 他说得随意,语气里的认真却不容忽视,宋蓁听得不由愣了愣,心头的担忧与自责却霎时被化开了。 这男人的嘴是不是刚在糖罐子里泡过啊,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甜吶! 宋蓁唇角的弧度略起,眼角眉梢都是轻盈盈的笑意,看着妩媚又动人。 须臾,她伸手勾了勾陆慎牵着她的手:「怎么办,我现在突然想抱你了。」 第77页 陆慎:「……」 沉默一会儿,陆慎拉着她加快了脚步走到马车边:「上车。」 被拒绝了,宋蓁有点闷,但她也没有和他生气,毕竟老男人古板,不喜欢张扬,她也理解。 是以她踩着马凳上了车,迳自坐了进去。 这时,陆慎也紧随其后进来了,没等她反应,他便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偏头吻了吻她的耳,在她耳边哑声道:「想了。」 宋蓁愣住,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手指攥了攥衣角:「你把方才的动作再来一遍。」 ……陆慎无奈的看她一眼,但见她眼神晶亮,明显期待的样子,他暗嘆一声,还是低头下去,咬了咬她香软的唇角,轻吮两下,又再度亲了亲她的耳。 「想了,昨夜也想了你半宿未眠。」 暗哑低沉又带有磁性的嗓音就似一股电流瞬间窜进宋蓁的耳,带去了一阵.酥.麻。 啊!!! 宋蓁心里忍不住尖叫,她怔在那里,脸颊瞬间起了热度,连耳根都泛出了一片红意。 在陆慎要松开她之际,她主动圈住了他脖颈,把自己的柔软的唇送了出去,还软语娇娇的和他喃喃道:「陆哥哥,我好爱好爱你啊……」 轰的一下,陆慎心里有什么瞬间炸开了,似人间灿烂的烟花,又似他心中涌动的无尽欣喜…… 他再也克制不住,没管他们所处的地方,按着她,把她的喃语吞下了肚,加深了这个吻。 …… 「别再故意招我了,嗯?」一吻结束,陆慎克制着浑身的燥意,抬手给气喘吁吁的宋蓁顺了顺气,重新替她插好髮簪,又看她一眼,低声警告道。 「才没有招你,只是看到你,就忍不住欢喜,想说话。」 宋蓁身若无骨的躺在他怀里,听到他的话,她不满的娇声哼道。 怎么能说她故意招他呢,是他让她随心啊,她只是付诸行动了而已。 …… 陆慎暗吸口气,也不与她分辨了,把她挪到软枕上靠躺着:「你坐车,我骑马来的。」 他说完就退出了马车。 宋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她忙起身打开车门去看他:「你不和我一起回府吗?」 陆慎正要上马,听见她的话,又转过身和她温声道:「回的,只是我骑马来的,风影烈性,一般人靠近不了它,只能由我骑回去。」 「哦……」宋蓁有些失望,还以为能一起乘车呢,她之前还特地悄悄示意黛色去后面马车了。 「那你骑慢点,就跟在我车边,可以吗?」想了想,宋蓁又问他道。 她眼里的期冀太明显了,满满的都是对他的依赖,他根本捨不得拒绝她,几乎没有思索便点头应了她。 于是,这一路回程的途中,只要有路过的行人,就能看到,身材高大颀长的男人乘坐于马上,跟在车边,而车里待着的是位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 她时不时会撩开厚毡和男人说话,一把吴侬软语的嗓子,沙沙的,软软的,听得人心里澎湃。 引得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痴痴的望着,渴盼多听听美人细语。 到最后,他们开始路过人流多的街道时,陆慎心头压制的情绪便有些忍不住了,一想到待会儿有更多的人看着她发愣,甚至眼露绮念,他就控制不住浑身的躁意与戾意。 偏偏这时候,厚毡再一次被撩开了,里面那张灿若春花的脸再次露在了人前,陆慎不由拧紧了眉,他就要责她一句。 但下一瞬就听到她语气娇娇软软的和他说道:「我们午食都还没用呢,这会儿天色也不算早了,要不就在外面找个地方用饭吧,等会儿吃完了,你再陪我到处逛逛好不好?这么久了,我都还没出来过呢。」 一剎间,陆慎满心的躁意和气怒就全都化为了心疼和愧疚,哪里还捨得对她说重话。 她这般依赖他,找他说话,也不过是想借着有时间多和他相处,说到底,还是他陪她的时间太少…… 陆慎沉默一刻,他叫停了马车,对她道:「出来吧。」 宋蓁不明所以的看他一眼,待马车停下,车夫下了马车为她打开车门后,她弯身走了出去。 刚一站在外面,她整个人就被一双大手腾空抱了起来,下一瞬,她坐在了马上,眼前是他清冷俊美的面容:「你……」 陆慎没和她说话,抬手给她将兜帽带好,又将身上的披风拉开,将她整个人裹住后,朝车夫和护卫吩咐了一声,又和她轻声道了句:「抱紧我。」便策马前行了。 宋蓁被他整个人裹在了怀里,耳边只能听到唿唿而过的风和他有力的心跳。 她脸颊,耳根都泛起了热意,唇角的弧度却再没下去过,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这是第一次,她和他共乘一马呢! 还是以这般亲密的姿势,宋蓁暗自想到,抱着他腰的手又收紧了些。 男人身体又绷紧了些,片刻后,风影跑起来的速度也更快了。 第39章 这事过不去 陆慎骑术绝佳, 即便面前多了个娇滴滴的人,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一路上宋蓁几乎没感觉到什么颠抖,反而体会了把飞起来的畅快, 让她恨不得这路程能更远些,能和他这般亲密的待得更久一些。 可惜的是, 即便陆慎特地绕了偏僻的街道, 没多久, 她还是听到了马儿被勒停的吁声,接着她眼前亮起来, 是陆慎将罩在她身上的披风拿开了。 第78页 他翻身就下了马, 接着大手握着她的腰,将她也抱了下来:「到了。」 陡然离开了陆慎温暖宽厚的怀抱, 宋蓁不免有几分不适,寒风拂过冷意袭来,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又朝陆慎靠近了些。 「冷?」陆慎刚把马儿缰绳绑在了门口的柱子上, 就察觉到宋蓁的动作。 他眉心轻拧,伸手拉过她的手,原本是想确定她手是否凉, 低眸的一瞬, 却忽然注意到她手背明显的青紫和清晰可见的几个充血指甲印。 陆慎神色陡然一沉:「这是怎么弄的?」 宋蓁皮肤娇嫩,平时稍不注意碰撞一下都会留下青印,更何况宋菱有意的掐捏。 哪怕当时看起来手背没有破皮,这会儿也青紫了起来, 在透白的肌肤对比下,狰狞得明显了。 「这个啊,」宋蓁视线随着陆慎看向手背, 也是才注意到她手背的情况,她拧了拧眉,虽然不疼吧,但这么几个印子落在手上,还怪丑的。 宋蓁下意识缩了缩手,但陆慎握着她手的力道虽不大,却没那么容易挣脱开。 宋蓁挣不脱也就放弃了,和他解释道:「宋菱掐的,不过我已经还回去了。」 「你方才为何不说?」陆慎眉心皱紧,声音发沉。 「你带去的护卫呢,当时在干什么?」 「我忘了。」 宋蓁愣了愣,倒是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我当时甩脱得快,没有到惊动护卫的地步,这就是看着严重,其实根本不疼,这事已经过去了。」 宋蓁不想因为宋菱的事煞了两人间的氛围,她今天就想和陆慎好好吃个饭,再约个会。 于是她试图转移话题,抬头看着聚全楼的招牌问他「我们今日就在这儿用午食吗?」 陆慎却觉得这事过不去。 他回到府上听到陆良说她去了成王府,便快马赶了去,就担心她受人欺负。 到了王府,得知她刚进去没多久,他才松了口气,不成想她却是已经被人欺负过了。 还敢直接上手掐她,这是当他死了吗? 平日里,他亲吻她都得竭力克制自己,不敢用力,更不敢太过放纵,就是因为她怕疼怕得厉害,稍微一点力道她都受不了。 这都起青紫了,她方才被掐时,得有多疼…… 霎时,陆慎脸色寒沉,浑身凝起了冰霜,周身煞意侵绕就似回到战场杀敌之时,以至于他身边的风影都受到影响突然跃起发出沉沉的嘶咛吼声。 聚全楼算得京城闻名的几家酒楼之一,这会儿近饭点儿的时辰,门口往来人流如潮,络绎不绝。 宋蓁生得璀璨明媚,身段纤细婀娜,哪怕她披着斗篷,毡帽也好好的戴在头上,站在那儿也自是一道绝丽风景。 这会儿风影这么一声嘶咛,更是引来了无数目光,甚至还有人专门停下来盯着他们看。 宋蓁可不想被当猴子一样的围观,她赶紧拽了拽陆慎宽袖:「我们快进去吧,我饿了。」 陆慎自然是注意到了人群里注视宋蓁的各抹视线。 他小心握过宋蓁受伤的手,冷冷的扫向了人群里那几个盯着宋蓁不安分的视线。 直至震慑住人移开了视线,他才垂下眼,勉强敛了敛浑身戾意,揽着她往里面去了。 成王妃那里,他会去讨回来的,没必要拿这事来扫两人兴。 进入内,陆慎带着宋蓁要往楼上去,这时一个店小二就上前来拦住了他们,问他们可订有雅间。 聚全楼是万三负责的产业,陆慎平日来得少,这店小二也是新招来培训了不过一两日临时凑用的,还不知道陆慎的身份。 虽然见他一头华发,猜到是闻名大魏,令人闻风丧胆的靖武侯。 但聚全楼的规矩就是,不论达官显贵,过来的都得提前订好雅间才能上二楼。 面前有人拦着,陆慎不得不停下脚,再扫了眼大堂,见这会儿人多得已经快满座,看到这边动静大都看了过来,还有人特地停了筷往他们这边张望的。 陆慎眉又拧了起来,朝店小二冷声道:「裴全呢?」 话音刚落,一位着湛蓝锦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好自二楼匆匆下来了,看到陆慎,他脸上闪过诧异,忙过来和陆慎恭敬的行礼道:「爷。」 看到他身边的宋蓁后,又对宋蓁施礼道:「小的裴全,见过夫人。」 陆慎见他主动朝宋蓁施礼,脸色缓了缓,和宋蓁说道:「这是聚全楼的大掌柜,今后你想吃什么,差人来让他安排。」 宋蓁:……所以,他酒楼都开了,为何府里请的厨娘那么业余。 心里想着,宋蓁还是笑着应了他,又朝裴全点了点头。 「那以后要多劳烦裴掌柜了。」 「不麻烦,不麻烦,夫人喜欢吃聚全楼的饭菜,小的荣幸之至。」 裴全赶紧回道,知道陆慎不喜嘈杂,这会儿带了夫人,恐怕更是恨不得清场,因此他又忙道:「爷和夫人上三楼吧,小的马上安排人准备吃食送来。」 「嗯。」 陆慎点了点头,揽着宋蓁就要上楼。 就这时,大堂忽然传来一声喧闹。 「殿下!」 只见一身着大红骑装,面相秀美中透着英气的女子,自二楼另一侧楼梯追着一绛紫大氅的男子到了大堂。 好巧不巧,那男子就是正在赴永安侯世子约的魏暨。 第79页 宋蓁眼眸微睁,显然有些不可置信,搞半天魏暨赴的约是见红颜? 宋蓁搜了下原身记忆,很快将这位骑装女子的身份找了出来。 武将世家孟家的独女孟月,家里有五个哥哥,比起不得家人喜爱,只有一个姨母撑腰的原身,孟月才是真的在糖罐子里长大的人。 她是孟老将军的老来女,全家上下都将她如珠似宝的宠着,孟老将军格外疼这个小闺女,因为捨不得她,去军营都带在身边。 直到孟月及笄,必须安排相看了,他才万分不舍的将小女儿并夫人送回京。 到京城的第一日,孟月在看到魏暨的第一眼就生了情,正巧这时太后有意笼络孟家,便几次三番诱导孟月,让其为爱委屈成为魏暨侧妃,许以未来贵妃之位。 不过书里面,孟月就是作为男女主感情的升华剂出现的。 那会儿魏暨刚得了五万兵马,宋菱又助其解决了军中危机,两人的感情稳如泰山,除了没有子嗣…… 太后就是以这事为由让宋菱同意魏暨纳侧室,宋菱当时隐忍着答应了,回府痛哭一场后就病倒了。 魏暨得知后心疼得不行,两人以毒攻毒在生病时期恩爱后,没多久宋菱就有了身孕。 宋菱有了身孕,魏暨又亲自去太后宫门口跪了一日,太后最后不得不放弃了打算,将孟月指给了永安侯世子祁徊安。 啧,没想到今日让她撞见这么一幕。 宋蓁眼里满是吃瓜的兴奋,落在陆慎眼里却是她正在目不转睛的看魏暨。 陆慎忽然想起,宋蓁是由李贵妃养大的,那她和成王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了…… 霎时,陆慎心头一沉,眸底阴霾笼罩。 他揽着宋蓁,要带她上楼,谁知宋蓁这会儿却拽住他衣袖不肯走了,偏头看他一眼道:「等下,再看看嘛。」 …… 陆慎闻言,视线扫向人已经在大堂中的魏暨,眼神锐利如刀。 「孟姑娘,本王再说一次,本王无意纳侧,不要再以任何人的名义邀约本王。」 大厅里,魏暨一把甩开拽住他宽袖的孟月,面上的怒意明显,嗓音冷冽,比之之前和宋蓁说话还要冰寒。 孟月受父兄娇养长大,自来不受闺阁礼教拘束,于感情上大胆直白,行事上也颇不讲原则。 她能做出借他人名义邀约的事,但被人这样当众甩开手,还怒声喝骂,对于她这种自来被父兄宠大,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娇娇来说,却是受伤无法接受的。 她当即红了眼,委屈巴巴的看向了魏暨:「可是,太后娘娘已经答应了啊,连王妃姐姐都说若我进门后会好好待我。」 ……魏暨听了,脸色更冷,太后的打算他当然清楚,无非是为了兵权。 但他早对太后说过,兵权于他,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他也可以靠自己亲自去军营闯出一番来,可太后显然没将他的话当回事。 更让他生气的事,宋菱明知他无意纳任何人为侧,竟然没有站在他一边,这无疑令他觉得遭到了背叛。 「太后和王妃能代表本王吗?谁答应了你,你让谁纳了你,总之,本王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纳你!」 魏暨最厌恶别人死缠烂打,他和原身十来年的青梅竹马关系,就因为原身的死缠烂打,纠缠不放,他们才渐行渐远......是以,对于使出比原身更不堪手段的孟月,他的态度更不会好。 孟月听到后,眼泪一下就留了出来,她泪眼汪汪的看向魏暨,显然不敢相信:「殿下就这样不喜我吗?」 到底是孟家的女儿,魏暨无意再多给难堪,听到孟月的话,他转身就要走,却在转头的瞬间,看到了正用兴奋吃瓜的宋蓁。 见宋蓁饶有兴致盯着他们的样子,他心头忽地一窒,随即又生出几分恼怒:「你怎么在这里?」 宋蓁大方吃瓜,见魏暨看到他们了,也没什么反应,听到他问的,她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这酒楼开着,我在这里自然是为了来吃饭啊。」 「总不能似王爷,来这里是见红颜啊。」 「你胡说什么!」 魏暨清隽的脸色沉了沉,旋即他深吸口气道:「不是在成王府吗,怎么这么快离开了?」 「哦,你说这个啊,」宋蓁恍然悟了过来。 「找成王妃本就是说个事的功夫,加上我夫君来接我了,自然就离开了。」 我夫君…… 这三个字落在两个男人耳里表情各异。 陆慎方才因她一直盯着魏暨寒沉的脸色缓了缓。 魏暨却是神色复杂,他看了一眼宋蓁,没再说话,和陆慎点了点头,抬脚准备离开。 这时,陆慎却忽然叫住了魏暨,嗓音沉寒的问道:「听成王的意思,先前本侯夫人在成王府被成王妃捏伤手的时候,成王是在现场了?」 魏暨倒是没料到陆慎会叫住他问起这事,想到宋蓁被宋菱误伤的手,他眼里掠起几道说不明的情绪。 须臾,他敛了眸里情绪,看向陆慎坦然道:「是,不过王妃她不是有意的,只是误伤了……」 「误伤?」 还没等魏暨说完,陆慎就似反问的打断了魏暨的话。 旋即,他脚步一动,三两步便到了魏暨面前。 在魏暨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忽然过来时,他突然握住了魏暨的手臂。 第80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1 19:31:41~2021-05-22 16:3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那个苏苏 2个;糖醋排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宝 20瓶;喜欢你 3瓶;赵家的姑娘 2瓶;糖醋排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你想做皇后吗 魏暨被陆慎捏住手臂, 他条件反射的就要抬手挣脱,但他的武艺在京中各世家公子中算是不错,对上常年在外征战厮杀的陆慎, 无疑是天渊之别。 几乎就在抬手的瞬间,陆慎借着他的力道反向一拧! 只听到「咔擦」一声伴随着他的一声痛苦闷哼, 魏暨手臂便错位垂了下去。 俄顷, 陆慎漫不经心的声音在陡然静谧下来的大堂响起:「抱歉, 本侯不是有意,误伤了殿下, 晚些本侯会派人送上致歉礼到府。」 陆慎动作太快了, 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旁看到情况的宋蓁眼睛都瞪圆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发生在她头上了…… 这真是——五味杂陈,乱作了一团。 这男人在干啥, 明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高调,他竟然还当众去将群臣视为未来储君的人给伤了, 这得树立多少仇敌呀。 她真的伤得不严重啊…… 骨头错位的疼,刚开始是还能承受,渐渐的就难挨了。 且不知陆慎用了什么手法, 魏暨开始还能忍, 没多久,他手臂脱臼处开始发胀坼裂的疼,额上不受控制的冒起了冷汗。 「你,你怎么欺负人的!」 这时, 一旁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孟月看见,下意识就要替心上人打抱不平,但陆慎面无表情立在那里, 浑身的煞意却是比她父兄怒极的时候还要可怖,她以往的娇蛮嚣张瞬间不敢使出来了,强撑着心里的畏惧,结巴的指责了下陆慎,就赶紧心疼得上去扶魏暨了。 「殿下,你没事吧。」 魏暨瞥眼看到立即侧身躲开,结果错位的手臂被甩起,再次碰到伤处,一瞬间,疼痛钻心升级,他隐忍的再次闷哼一声。 倏尔,他抬头看向陆慎,青白的脸上怒意明显,双眸血丝满布,他近乎咬牙切齿的道了一句:「靖武侯,你欺人太甚!」 「不敢,比起成王没肚量的同成王妃一块欺负本侯夫人那么一个弱女子,本侯这是小巫见大巫。」 陆慎毫不经意的冷声回了句,旋即,他看向魏暨:「成王殿下可疼?本侯不似贵府,伤了人连药都不给上,你的手,本侯现在便为你正回来。」 「不劳你费心。」 魏暨眸色阴沉地道,视线掠过他身后似怔愣住的宋蓁,他垂下了眼,捏着胳膊转身出了聚全楼。 孟月见状,赶紧追了上去:「殿下……」 魏暨走了,陆慎不愿再在这大堂被人围观,揽着宋蓁就往楼上走。 但在上楼的一瞬,他似乎觉察到什么,视线突然扫向了二楼一个窗开向大堂的房间,盯着那稀出一条缝的窗,停顿了一瞬,他才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继续往上走。 陆慎上楼后,大堂依然针落可闻的静了一段时间,直到有掌事的来说每桌送一盅招牌汤品,才又恢復了以往的声闹。 无他,京中就没有不知道满头华发靖武侯的。 但知道归知道,也就仅限于听过,和亲眼目睹人面不改色的将一王爷生生扭断了胳膊,那是完全不同的体会,太可怕了,也太厉害了…… 这几乎是大堂里所有人心里想的,便是之前有觉得宋蓁身段模样好,起了歪念的,这会儿也吓得彻底歇了心思。 没听人靖武侯的话,断手缘由是因为他夫人被伤了。 这时,二楼那个靠大堂开了窗的包厢里,一个身着锦服,高鼻、深眸,看起来带有几分痞性的青年男子,慢悠悠靠在了窗一侧的墙柱上,看了眼手上苒苒冒着白气还没来得及喝的茶盏,眸带兴味的哼笑了一声:「有趣,有意思……」 「你怎么突然就对成王动手了?」 上了二楼,往三楼去的路上,人流不太多了,宋蓁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对陆慎说道。 「我都说了,我不严重,当时也反击过了,咱们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宋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知道这男人是最不愿她顾忌靖武侯府处境行事。 于是她转而说到:「我也不是多金贵的人,这么一点痕迹,都算不得伤,说不定晚上就消了,你又何必为了我去横添劲敌呢,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要是传出去,你不知道又得被人诋毁成什么样……」 宋蓁越说越难受,从最开始的念叨,到后面成了心疼陆慎的忿忿不平,一时都没注意到陆慎越来越沉冷的脸色,以及前面带路满头冷汗,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起来的裴全。 「三楼的钥匙给我。」突然,陆慎对裴全道。 宋蓁闻言,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她住了嘴。 「是,」裴全赶紧应了声,从宽袖里掏出了一大串钥匙,手有点颤的解下了其中两把,递给了陆慎:「一把楼道的,一把是您屋子的。」 「嗯,你下去吧,让人将饭食送上来。」 「是。」裴全应声后恭敬的退下了。 陆慎这才重新拉着宋蓁手往前走,宋蓁见他脸色不太好,抿了抿唇,也没再说话,跟着他往前走。 第81页 转过二楼一角,有一道门,用铜锁锁着,陆慎拿钥匙开了门,三楼的楼梯就出现在了面前。 同二楼只放了盆栽布景不同,三楼所有的配置都华丽气派了数倍,精緻的壁画,从上楼道起就铺设的地毯,各式盆景野山。 上了三楼,陆慎推开了左侧的门,一个陈设完整气派的大通间便出现在了眼前,软榻,躺椅,太妃椅都有准备,再进去,寝屋,盥洗室。 地面铺设的地毯更软绣工更精緻,踩在上面就似踩在云层上,桌案,陈设柜上的各式摆件精緻又有年头。 屋内没有什么闷窒气息,空气清晰,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过屋内没有点暖炉,虽没开窗,还是有些冷。 陆慎关上房门,先去将琉璃灯盏给点燃了,再走去暖炉边,将准备在一侧的银碳放进暖炉,取了固体蜡酒精等物,很快将银碳燃了起来。 这男人在生气…… 宋蓁解了身上的斗篷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看着男人沉默的动作,心里想到。 她反省了下自己,方才是有些着急,冲动了,裴全还在呢,她就开始说他。 他待她好,捨不得对她发脾气,她也不能不顾全他面子啊。 想到这儿,宋蓁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忍不住呢,其实,打就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身靖武侯府和成王府就是越敌视越好。 皇帝现在还不算老,估计还乐于见到这样的现状。 至于太后……知道原因后,估计先找的人,是宋菱吧,找他们的麻烦,反而会先忍一段,想周全之计了。 宋蓁又等了一会儿,见陆慎放好披风后就立在架子前没了动作,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她舔了舔唇,走过去试探的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宋蓁见他没甩开她,就干脆拉着他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不开心?生我气了?」 宋蓁想了想,直接坐到了陆慎腿上,手臂一伸圈住了他脖颈,盯着抿紧唇的他,轻声问他道。 「没有。」陆慎手抬了抬,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放到了她腰上。 「骗人,」宋蓁撇了撇嘴,突然凑近他,咬了口他的唇:「这是惩罚你言不由衷。」 「接下来,是给你的奖励……」 她说着就凑向了他耳垂,轻轻.含.住,细细舔.咬。 陆慎浑身肌肉瞬间绷起,他唿吸轻了轻,却罕见的没有动,视线落在她偏头露在外的一节细白雪颈上,眸色晦暗,神色不明。 宋蓁也没去在意他什么反应,转头轻.吮了口他的唇,又移开,继续贴向他耳边折腾。 「陆哥哥,你这人好不公平,只许你心疼我,不许我心疼你是不是?」 「我知道你不在乎你名声,不在乎与谁为敌,可我在乎。 我希望落在你身上的污名能少一些,我也希望你能有更多的人喜欢,前行的道路,你能不再只是一个人孤寂行走……」 宋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倏尔,她轻笑了一下:「不过倒是我着相了,你有了我,似乎也不再需要什么同伴,要有了,说不定我还会吃醋。」 宋蓁说着,又偏头吻了吻他的唇:「别生气,别不理我了,好不好?我错了,不该狼心狗肺,无视你的好,还敢在外面抹你面子,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 她的话简直就是在戳他心窝子,他怎么会捨得不理她。 至于生她气,更是没有。 他只是……罢了,或许是他多想了。 陆慎唇动了动,最终,他看着她哑声道:「别瞎骂自己。」 这男人…… 宋蓁忍不住翘了翘唇,揽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些,又拿头轻轻蹭了蹭他脖颈,最后才低低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察觉到宋蓁亲昵的动作,陆慎眸底的阴霾渐渐散去,他大手收力,也揽紧了她。 两人就这么紧.拥.着,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陆慎忽然唤了宋蓁一声:「蓁儿。」 「嗯?」宋蓁应了他一声。 下一瞬,陆慎便轻捏着她肩将她拉开了一些,垂眸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想做皇后吗? 第41章 硌着了 你想做皇后吗? 这话就似一声春雷炸向了宋蓁。 什么情况? 这男人这么早就在想造反做皇帝了吗? 不, 不对! 书里陆慎造反似乎就没指望过做皇帝。 他割了寇氏的头,闯的第一宫门却是太后的寿康宫,而不是皇帝的寝宫, 干清宫。 为此他才在寿康宫扑了空,在前往干清宫的路上, 遭到了太后勐烈的一伏击, 又因为被太后埋在他身边的暗线下了慢性毒, 突然毒发,他才死在了乱箭之下。 大概就是所谓的男女主光环吧, 实际当时皇帝已经因为吃多了丹药暴毙去世, 尸体都开始腐烂了,只是成王在沧州平乱未归, 太后一直密而未发。 若陆慎那会儿闯入的是干清宫,可能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书里并没有说明他为何先闯太后宫门, 总之看起来,陆慎更像是不想活了, 在报私仇。 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 宋蓁脑子有点乱,她下意识看向了陆慎。 对上他那双温和含带询问的深眸,她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这男人不会因为这两次她在太后和成王府受了委屈, 才有的这个想法吧? 第82页 宋蓁心尖忽然颤了颤, 她攥了攥手指,犹豫着开口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陆慎视线一直落在宋蓁脸上,将宋蓁所有的反应收进了眼里, 她的震惊,惊恐…… 兀然的,陆慎就不捨得了。 不过是他刚开始有的想法, 还没有去做充足的准备……这和割据一地不同,还需细细谋划,又何必在这时候拿这种问题去吓她。 「没有,只是突然想知道。」 陆慎抬手为她理了理之前戴了斗篷后几缕被弄乱的发,又摩.挲了下她嫩白的脸,轻声道:「吓到了?是我不好,当我没问过,嗯?」 这男人…… 她现在怎么可能当他没问过。 他问出这话,说明他已经动了念头,若是今日就这么含煳过去,只怕哪天他已经带人闯过宫门了,她才知道。 宋蓁轻吸口气,按住他放在她脸上的手,看着他问道:「你是想知道我想不想做皇后,还是因为你想做皇帝,所以问我想不想做皇后?」 陆慎倒是没料到她能这么快镇定下来,还问出他这个问题,他眉微抬了抬,反问她:「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宋蓁一口答道。 「若你是想知道我想不想做皇后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不太想!」 「我不喜欢和一大堆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宋蓁说着,抓着他的手放到了心口:「这里很小,它只能容纳得下一个男人,也只允许那个男人只有她一个。」 陆慎手轻颤了颤,他眸光微动了动的,张了张嘴,就要说话,但宋蓁这时又开口了: 「若是你想做皇帝,才问我想不想做皇后的话,那我想说,我的想法不重要。 对我来说,只要夫君是你,侯夫人也好,皇后也罢,都没什么区别,所以你要做什么便去做,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宋蓁说到这里,顿了顿,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道:「生同衾,死同椁,我会一直在你身侧。」 「蓁儿……」 陆慎的心骤然被攥紧,看着她眼里眸光闪动,他轻声唤了她一声,似感嘆,又似喃语,旋即他抬手一把将宋蓁搂进了怀里,大手收紧,又垂首爱怜的吻了吻她头顶的发:「我知道了。」 宋蓁趴在他怀里,听到他的回答,想了想又继续道:「我知道以靖武侯目前的处境,若不想被新皇卸磨杀驴,必须选择一条路,但我希望……」 宋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直起了身,看着他认真强调了一句:「我希望你做选择之前,能够和我说一声,让我提前有所准备。」 她只有先知道了他的打算,才有办法替他规避掉风险。 「好。」陆慎看她一瞬,哑声应她道。 宋蓁听到他应了,一颗心才算暂时放下。 不知想到什么,她看他一眼,似不经意的说道:「有一点我得提前和你说明啊,你知道我心只有针眼大小,容不得莺莺燕燕,三妻四妾,若你为了权势妥协要另娶另纳,或者喜欢上了别的比我更年轻貌美的,君既无情我便休,我…唔……」 宋蓁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慎大手按住后颈,堵住了嘴。 带有惩罚意味的吻.激.烈又兇狠,几乎是不给宋蓁逃脱的机会。 很快宋蓁就力竭,口中也失了供氧,只能被迫从他嘴里寻找汲取唿吸,染着水意的双眸渐渐晕起绯色,眉眼间散出勾魂夺魄的媚意。 陆慎瞧着,更捨不得松开她,揽着她细腰的手收得越发紧,给她渡了几口气息后,又爱怜的去吻了吻她泛红的眼尾,最后才辗转过去咬了咬她的耳阔,哑声警告道:「以后不要说这些不可能存在的情况。」 「……只是提前给你提个醒嘛,你至于这么兇狠嘛,嘴都被你咬破了。」宋蓁瞥瞪他一眼,委屈巴巴的说道。 「破了,我看看?」 陆慎听见,拧了拧眉,伸手过去轻捏住她下颌,修长的手指轻轻掀开她柔软红艷此时还有些肿的唇.瓣,见上面果然有一小条细细的血痕。 他眉心皱了起来:「痛吗?我去找裴全拿药。」 ……大可不必! 宋蓁心里立即回了一声。 但为了让他以后对她温柔点,她又忍住了慌张,表情勉强的道:「拿药倒是不用了,不过你以后得注意点。」 说着,她又轻轻瞥了他一眼:「亲吻应该是件浪漫享受的事,得慢慢的,轻轻的来,不能这么粗暴……」 陆慎闻言,长眉微挑,明显已经看出她意图,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应她道:「嗯,下次多注意。」 宋蓁这才满意了,她眉眼弯了弯,精緻绝丽的一张脸霎时如春花绽开,娇艷绝媚,陆慎瞧着,眸色深了深,不禁又俯下了身。 如她所愿的给了她一个缠绵的吻…… —— 「饿了吗?」不知过了多久,陆慎垂眸看着趴在他肩上的宋蓁,问道。 宋蓁早食用得不多,这会儿也快到饭点了,是有些饿意了,听到陆慎问的,她点了点头。 陆慎闻言,便松开了她,去门口拉了拉墙上悬着的风铃。 风铃的线一直连接到一楼,没多久,裴全就将送餐的人带上来了, 陆慎给宋蓁重新理了理髮髻,才去开了门。 因屋子里有宋蓁,加上宋蓁容貌过盛,裴全担心小二冒失,自己亲自将饭菜端进来摆上了桌。 第83页 临走前,他又躬身和陆慎和宋蓁禀告道: 「爷,夫人,方才在大堂折断成王胳膊一事,小的已经安排了说书人。 会将夫人奉太后口谕上门找成王妃,商讨为大雪被困人群施粥,却遭到成王妃欺辱,爷不得不寻包庇王妃的成王讨个公道一事说个明白。」 「绝对不会堕了爷的威名,或是牵连到夫人。」 这是裴全在听到宋蓁在楼道说的那些话,下去后特地派人去各处打探了一番解到的情况,为了给夫人和主子留个好印象,表一番忠心和能力,他费尽脑子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这裴掌柜是个能人! 宋蓁闻言,惊奇的看着裴全想到,随即夸赞道:「裴掌柜这主意极好!极妙!」 「那就麻烦裴掌柜了,我倒是不要紧,不要让侯爷名声再受累就好。」 她说完,又看向了陆慎,脸色一派轻松,眉眼带笑:「这实在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成王的人或者太后想给你安一个功高欺主的罪名就不容易了。」 陆慎原本就不惧这事,但见她这么开心,他唇角也不禁微勾了勾,赞赏的看了眼裴全,难得的说了句:「晚些万三来,和他说多给你两月分红,就说是我吩咐的。」陆慎平日军务繁忙,每次来都是应万三约,看情报或帐册,从未关注过裴全等人。 这还是他破天荒第一次封赏,意义非凡,算是给了裴全大造化,裴全当即喜不自胜,赶紧施礼道谢。 裴全下去后,宋蓁脸上都还扬着笑,似乎在想什么,她连桌上的饭菜都没看一眼,这对一向爱吃的她来说,倒是少见。 陆慎眼里不由带了笑:「就这么高兴?」 「就是高兴,这下你终于不会再被人胡乱安名头了。」 宋蓁回他一句,脑子里思路却被打开了。 陆慎那些名声实际很多都是寇氏放出去的,她能不能写本话本或者小传,把那些给压下去,让人真正去了解他呢? 若他要做皇帝,要造反成功,一个好名声还是需要经营的,他平时不注意的,就需要她去注意…… 「先用饭吧。」 陆慎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拉着她到凳子上坐下,又给她盛了碗汤递到她面前。 宋蓁伸手接过汤,轻抿了口,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些想法,再回顾了下她曾经看过的一些传记,觉得确实可行,便准备等她回去了就仔细琢磨琢磨。 「在想什么?」 陆慎见她喝着汤,都还一副神思不属,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出声问道。 「没想什么。」 宋蓁回了一声,旋即她又觉得自己这回答有些敷衍,只怕男人不会高兴,又道:「先不告诉你,等过一阵确定下来和你说。」 她觉得这会是一个惊喜,他肯定会高兴和感动的。 想到他每次动容的时候,按着她亲得格外温柔又用力的样子,她脸热了热,赶紧低头抿了口汤。 「嗯。」 陆慎其实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不太喜欢她有事不和他说,但也捨不得勉强她逼她说,便只能淡淡应了声就不再多问了。 裴全大概想着宋蓁是女子,又是京中贵女,于饮食方面会偏清淡,准备的大都是清淡的菜品,味道虽鲜,但盐味少,实在不符合宋蓁这类喜爱重口味的。 且宋蓁自来了这后,就一直吃得清淡,嘴都快没味了,再吃这样清淡的,也提不起什么新鲜感,是以她吃了几筷就停了筷,想着陆慎在边上,又慢悠悠的盛了小半碗饭,一点一点的扒着。 陆慎见着,眉头不由皱了皱:「菜不和口味?」 「倒也不是,就是我想吃辣的了。」宋蓁回了一句。 「你喜欢吃辣?」陆慎诧异道。 京中的人,特别是世家大族,更讲究养生,他们的食品都偏清淡,到了贵女,为了保持身材,她们更是恨不得远离油荤,更别提重口味还容易长痘的辣。 宋蓁这一口味,着实让陆慎惊讶。 「嗯,无辣不欢。」 「聚全楼有两个川菜师傅,等会儿我们带一个回去。」陆慎想了想道。 「可咱们府里已经有好几个厨娘了。」宋蓁闻言道。 她不确定青霜和黛色两个哪个出了问题,便打算将两人的父母放到眼皮子下一起观看,但因为府中有好几个厨娘了,虽然做的饭菜不怎样,好歹也是陆良特地从北地军属区带回来的,不好随意卸人职,是以这事她一直犹豫着,没有去落实下来。 这时候要再带个师傅回去,那更不好安排了。 一个小厨房,清晖堂上下也没那么多人,养那么多厨子,吵架打架吗。 「你是说芳娘她们?她们不是厨娘,等这个厨娘去了府上,便让她们回自己的位置去。」 「不是厨娘?」宋蓁疑惑的看向他。 「嗯,」陆慎回道,想了想,他和宋蓁说道:「我远在北地,京中很多消息会滞泄,需要有专门收集情报的人,芳娘她们是新一批准备安插到各处的。」 「可芳娘她们又不会什么武,厨艺……」宋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厨艺也一般,她们能进得去哪里,收集到什么情报啊。」 「就因为这样她们才不起眼,她们负责的也不是探听这块。」 陆慎似乎并不觉得这些事宋蓁不该了解,听到她问的,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和她解释道: 第84页 「京中有大小加起来百十所青楼,无论朝中显贵或巨商富户都会去,许多秘事也会选择在那些地方商讨,以掩人耳目。 而青楼里总有许多想赎身却因各种缘由无法赎身,或赎身后无处可去的女子,芳娘她们的任务便是关注这群人,确定下来后,以此作为交换。」 !!! 这不就是资源置换再整合? 这男人脑子简直神了啊! 能凭人一个眼神就猜到她说了什么,还能知人善用,用兵如神…… 简直就是个开了挂没有缺陷的男人。 不对,也不是没有缺陷。 宋蓁想着,突然想到两人没有圆房的事。 她情绪微不可见的低落下来,眉头悄然拧起,怎么就不行呢,明明好几次她都感觉到了,还有方才在马上…马上…… 霎时,宋蓁神情一顿,她不由神色古怪的看向了陆慎。 「陆哥哥,方才在马上,我被硌着了,你知道吗?」 第42章 忍一忍 宋蓁说这话的时候, 语调算自然,如果不配上她那副古怪的神色的话,就似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在表达疑惑。 陆慎闻言, 拿筷的手却是狠狠一抖,原本要夹给宋蓁的珍珠圆子瞬间分成了两半。 「蓁儿。」 陆慎脸带无奈的放下了筷, 转头看向宋蓁, 见她正眼也不眨的盯着他, 似乎他今日不给她个确实答案,她不会罢休。 他不由抬手按了按额:「不是和你说了吗, 再等一段时日。」 「你是在逃避吗?」宋蓁不高兴的瞪他一眼。 「你这样什么都不说, 让我胡乱猜来猜去,很好玩?」 她最开始以为他是自卑。 可这次他们靠得太近了, 近得她能感觉到具体,先前她心思没在上面, 也就没多想。 这会儿再去细细回想,她就彻底明悟过来, 她先前猜测的完全不对。 若他那样的都自卑,那估计这世上的男的都变异了。 可若不是身体上的毛病,那就是心理上出问题了, 恐惧, 噁心什么的…… 那就很糟糕了,这时候可没什么心理医生。 宋蓁越想越担心,脸上已经明显带上了情绪,眼圈忍不住红了:「陆慎,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在这事上总有知情权吧。」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什么都不说,瞒着我, 只会增加我的恐慌……」 她还从来没有用这样重的语气和他说过话,陆慎心头不由慌了慌,再见她泪一颗一颗无声的往下掉,他一颗心更是霎时被揪紧。 「别哭。」 陆慎抬手抱过她到腿上坐着,无措的拿指背给她拭着泪。 但宋蓁这人,不哭的时候,让人觉得是个小甜饼,小太阳,永远乐着,不知忧愁,一旦哭起来,收都收不住,不好哄。 关键是她落泪就是那种无声无息的,梨花带雨一般,让人看着就心疼,哭得厉害了,抽抽的时候,更是叫人割心的疼。 之前那次她梦靥,陆慎就尝到过滋味,但那时,她醒来了就好了,和这次完全不同。 「别哭了,嗯?」她眼泪实在擦不完,陆慎只能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给她擦着,时不时吻她的头,去安抚她的情绪。 「你还不肯说吗?」宋蓁抽噎了一下,哭音发哑。 「我真的很担心你,我想陪你一块去解决面对,我不嫌弃你,我只是怕你出事……」 很多心理病最后会转化成精神病的,宋蓁越想越觉得恐惧,她担心这事是他黑化不想活,选择造反的诱因或是之一。 陆慎听得唿吸一紧,过了一会儿,他轻吸口气,终是道:「是中毒了。」 原本不打算告诉她的,难以启齿,也怕她担心,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鹤老来了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不愿意让她陪他一道承受这里面的希望与失望,恐慌与惧怕。 实际到现在他都还没想好,若鹤老那里也没法子,他该怎么去待她,面对她。 她才十七,最好的年纪,不该就这般在他手里凋谢。 陆慎每每想到,心里蔓延的苦涩和不甘都快将他湮没。 他还大了她那般多,若哪日他有个万一,没有子嗣,又娇弱的她,该怎么不被人欺负的活下去…… 所以,他才会起了那样的念头。 将她捧上最好的位置,给她世间最好的刀,最强的防御。 「中毒?」 宋蓁脸色一下慌了起来,想到书里陆慎的死也有毒发的关系,她眼里都带了恐惧。 「什么毒?严重吗?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中毒,在哪里中的毒,谁下的毒……」 宋蓁问题一个接一个,陆慎都不知该先回她哪一个,再看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样子,就似再看一个即将碎掉的瓷娃娃,让她碰都不敢碰一下,他心里是既动容又无奈。 「蓁儿,你别着急,没什么大碍。」陆慎抬手按住摸向他,要给他检查的宋蓁,宽抚的和她说道。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还会影响那方面…… 宋蓁不信他,知道他中毒的事非同小可,也不敢让他去找御医给看,一时间更慌了。 「这可怎么办,去哪给你找大夫,御医不能看,也不知道民间有没有解毒高手,我当初怎么不去学医的……」 第85页 听到她自语念叨的,陆慎心里一时酸胀难忍,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背,宽慰她道:「安心,我有专门的大夫。」 「江寅虽只是个军医,可他一手医术比之祝院首不差丝毫,甚至很多实操以及见闻方面,还要远胜祝院首。」 「真的?」宋蓁长睫上挂着泪,怀疑的看向他。 「真的。」陆慎抬手将她残留在脸上的泪痕轻拭了拭,肯定的回她道。 为了不让她心焦,想了想,他又道:「这毒目前江寅已经将它控制住了,只是暂时不能妄.动.欲.念,别的都不要紧。」 「不能妄.动.欲.念。」 宋蓁喃喃了一句,随即她又惊慌的看向他:「那你这些时日……」 「无碍。」 陆慎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 江寅走前留有药,可暂时控制。」 他没说的是,那药如今已经见了底。 那东西也被他几番控制不住的欲.念给餵大了,导致它现在轻易能影响他生出欲.念。 「别担心,我没事。」 陆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想了想还是和她道:「江寅去寻他师父了,过段时日便会抵京,应该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有办法吗?」宋蓁眼眸终于起了亮色,她期冀的看向了陆慎。 陆慎盯着她,定定道:「有。」 便是没有,为了她,他也要创造有。 「那他什么时候到京啊。」 「快了,等京郊解封。」 「那到时候你得和我说,不能瞒着我,不管什么结果。」 宋蓁知道陆慎,他这人最喜欢什么先自己把控,了解,若是结果糟糕,他肯定不会告诉她。 「好。」 见陆慎应下,宋蓁这才放下了心,看着桌上已经冷了的饭菜:「饭菜都凉了。」 「我让裴全再送些来,你不是喜欢吃辣,让他再准备两道辣菜,你陪我再用点?」 宋蓁这会儿心里记挂着他中毒的事,根本不想吃什么东西,但怕他因此自责愧疚,她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裴全得知宋蓁喜欢吃辣后,忙表示了歉意,很快就撤走了桌上冷掉的饭菜,将几道辣菜并三道稍显清淡的热菜端了上来。 聚全楼的川菜师父手艺确实不错,单就一道水煮肉片就够辣够味,辣油烧得红彤彤的,看着就让人食慾大增。 宋蓁原本没什么胃口,但被陆慎接连的投.喂,还有这辣的刺激,最后也用了将近一碗饭。 用完饭,陆慎就问宋蓁想去哪里。 宋蓁知道他是将她先前在马车上说的话听进去了,心里不禁有些暖又有些甜。 若是先前,她肯定在满脑子想要去哪里了,可这会儿知道了陆慎中毒一事,她觉得还是身体重要,约会什么的,可以放一边。 「好像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衣裳首饰前几日几家有名的铺子已经送了式样过来,都在订制了,要不回去吧。」 陆慎知道她心情受了影响,也没勉强她,点头应了。 这时候,宋蓁似想起什么,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和陆慎说道:「我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她这么黏着他,他肯定会忍不住像先前那样,万一毒发扩散就惨了。 虽说江寅有留下什么药压制毒性,但万一发作频繁了,那药失效了怎么办。 一个小感冒要严重了都得换药方,何况是毒呢。 这么想着,宋蓁心里更坚定了,连带方才心里的犹豫不舍都没了。 她攥了攥指尖,继续道:「今晚你也别回房陪我了,去书房或者军营睡吧。」 「我们先分房一段时间。」 陆慎…… 「你这是做什么?」 陆慎看向宋蓁,目光里带了几分无奈。 果然,就不该将这事告诉她。 「我也是为了我们长久的以后着想,我可不想你忍不住,到最后……」 宋蓁没说完,她耳根热了热,抬手轻捏了下耳垂:「总之,在你好之前,我们要尽可能的减少亲密接触。」 担心陆慎为了图一时安逸和享乐不同意,她想哄他同意,但现在她又不敢随意抱着他撒娇,只能伸手拽了拽他衣袖子轻声哄他。 「你不是说江大夫的师父就快到京了嘛,那这段时间,你忍一忍,我也忍一忍,等你好了,到时候我们怎么样都可以,你说好不好?」 「陆哥哥?」宋蓁叫着他,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陆慎看她一瞬,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只道:「我先让裴全去准备马车。」 聚全楼离靖武侯府隔着两条长街,差不多要半柱香多的时间。 中间宋蓁几次想开窗找陆慎,但想了想,怕自己忍不住想和他亲近,或者他忍不住再像之前那样让她去陪他,她又忍了下来。 陆慎见她不主动找他,不黏他了,反而不习惯了,他视线总不受控制的往车窗瞥。 可惜的是,他只能偶尔听到两声窗柩声响,等他看过去,那车窗又搭回了原位。 陆慎:…… 「爷,夫人。」 刚踏进府门口,陆良就迎了上来,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们回去。 宋蓁见了,猜到他应该有紧急事找陆慎,也没再打扰他们,和他点了点头,又对陆慎说了一声,就自己回内院了。 「什么事?」 第86页 陆慎一直注视着宋蓁离开的背影,直到人已经走远拐了角,看不到人了,他才收回视线,看向了陆良。 「太后那边,安排了人进御史台,我们可要阻止?」 「不必,就让太后把口灭了吧,本就只是为了给皇帝埋一根刺,顺便给太后一个教训,也没指望真能要了寇大公子的命。」陆慎漫不经意的说着,抬脚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是。」 陆良见状,赶紧跟了上去,又道:「还有陛下前段时日又派了一波人前往江南,寇家的暗卫也紧跟在后,我们可需加派人手过去?」 「加派了人?」 陆慎长眉微拧,手指捻动了下扳指。 「让暗营那边的人去一趟,尽快弄清楚到底所谓何事。」 「陆一擅长易装,让陆一他们那队去?」 「嗯。」 陆慎对陆良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应了一声就没再多说什么。 「陆进可接到鹤老他们了?」 「飞鸽传信回来说是已经接到了,快的话,应该在三日后就能到京郊,不过京郊大雪封路,鹤老那身体,估计不好抄近路进京。」 「嗯。」 陆慎应了一声,眸里罕见的带起抹燥意:「只需到京郊就行,届时本侯亲自过去。」 陆良愣了愣,眼里浮现起忧色。 他几次看到陆慎自正房出来的隐忍,有猜到余毒留下的后遗症和男人那方面相关。 可看到陆慎这么着急,他不免担忧,是不是情况严重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问出来,涉及到男人那方面,还是不要轻易过问的好。 「还有何事?」陆良沉思间,他们已经到了书房,陆慎推开了门,又问道陆良。 「有,」陆良回过神,自宽袖里取出一张微卷的纸条:「陆时从边关传来的最新消息,北狄三王子乔装进了大魏。」 「据时间和路线推断,他应该是已经到京了。」 陆慎接过纸条,粗略看过,他脸色霎时沉下来:「传令下去,所有人密切注意这一情况,所有酒楼客栈包括各大小青楼,全部秘密盘查一遍,若有情况,立即来报。」 说着,他陡然又想起在聚全楼大堂察觉的不对,他长眉蹙起,又补充道:「聚全楼那边着重安排人手过去。」 「夫人那边近日若要出府,再加派一批人手,务必保障夫人的安全。」 陆慎吩咐完,顿了顿,他又暗带警告的道:「今日夫人在成王府手伤了,本侯不希望有下次。」 陆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冷了下来,陆良听得神情一凛,当即应道:「是。」 应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禀告道:「还有成王妃那里,先前我们抓住的那个素锦,她供出了一些事。」 「什么事?」 「成王妃,似乎自十岁起就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 「属下沿着素锦提供的线索派人去成王妃在宋府的闺房搜查,找到了一本小册子,是她十岁时的记事本,上面记有一条讯息,是有关…夫人的。」 陆良说着,小心的看了一眼陆慎,见他面上没什么反应,才自宽袖里拿出那本册子,打开做好记号的那一页递给了陆慎。 第43章 便是为皇又如何 薄薄的一本笺纸制成的小册子, 算不上记事本,只是小儿涂鸦玩之物,显然是担心忘记, 仓促匆忙间抓了来记事。 上面纸页已经泛黄,大概是放置的地方潮湿, 里面的墨迹大都晕散开了, 上面尚算工整却没什么力道的两排字迹只能隐隐分辨出。 「成王御极, 继妹为后,姐惨死父手。」 「夺成王为夫, 改落水局面, 姐妹交换命运。」 陆慎拿过册子,视线扫向那两行字, 目光陡然一凝,最后停留在继妹为后几个痕迹相较重的字上, 捏着纸业的手指寸寸捻下,不过一瞬, 那一页纸笺便裂烂开,捻出了纸沫。 这便是她的君既无情我便休? 她知道多少,是经歷过, 还是窥探了前世…… 陆慎心头沉沉, 他攥着册子的手垂至衣摆,指间无数纸沫簌簌飞散落下,眸中暗色浮涌几番交织变幻。 「从这上面可以看出,成王妃似乎夺了原本属于夫人的命运。」 陆良见陆慎寒着一张脸, 一直没说话,不得不迎着头皮开了口。 说完,他又小心的看了眼陆慎, 见他没有发怒,也没有阻拦和发问的意思,他才大着胆子继续禀告道: 「据素锦所说,夫人之前一直被李贵妃带在身边养,十二岁前与成王一直往来密切,那时宋府上下,包括宫里,实际都认定了未来的成王妃是夫人。」 「但在成王十六岁生辰后,他和夫人就渐渐疏远,几乎没了往来,反而对成王妃额外上心,精緻礼物和各式补品不断。」 「没多久,他就到太后跟前提了要娶成王妃一事。 成王妃那时在京中名声初显,又曾于佛寺得了太后好感,加之成王态度坚决,太后没多犹豫便同意了。」 一字一句低声回禀的话就似一块块大石狠狠砸落在陆慎心上,躁戾和不甘自心底滋生狂卷,让他几乎压制不住。 他不由烦躁的将视线投向了窗外,院外白茫茫的一片,只那坠了些许点缀的腊梅树,成了唯一的亮眼风景。 染着残雪的银白腊梅傲然挺立在枝头,与刚换上的艷红点缀交相映衬,看起来错落有致的喜庆,却又不掩了梅的风骨,可以想见布景主人的用心。 第87页 眼前闪过她黏他时的璀璨娇颜,他黑漆如潭的眸里终于又掠起一道暖色。 他不该如此,他确信,如今她心里有他…… 最终,陆慎眼眸微阖,长睫打下两道阴影,掩住了眸底翻滚狂滋的纷杂情绪。 「人当真有前世今生?」 又过了一会儿,陆慎似自语又似不信的沉沉问话响起在屋内。 「这,应当有吧,其实成王妃的情况,自素锦招的信息和我们查探到的,倒是像走过奈何桥喝的孟婆汤失效,十岁后突然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一样。」陆良想了想,谨慎的答道。 「属下当时得到这消息时,也挺惊讶。」 「这么说,成王御极,是未来走向?」 陆慎说这话时,声音平缓,却莫名令人胆寒。 「这.......」 陆良犹豫了,他自十二岁起就跟在了陆慎身边,至今已经十二年,对靖武侯府的情况很了解,也知道这些年陆慎所做的筹划,他并不打算归顺任何帝王。 若成王当真御极,对他们情况是十分不利的,毕竟如今的成王已经扬名天下,除了军权,他什么也不缺。 「区区一个女子,都胆敢篡取别人人生,你说,本侯可能改变这一走向?」 陆良浑身一震,他勐地抬头看向陆慎,就见他已经转过头看向了他,目光看似平静,似乎只是在问一个友人意见。 但陆良却从他冷然淡漠的神色里窥察出了他大权在握,睥睨天下的傲然气势。 陆良看着,不由自主的道:「属下誓死追随爷。」 「你的忠心,本侯从来就没怀疑过。」陆慎看他一眼道。 「本侯只是在问你,以你来看,改变这一走向的可能性多大。」 陆良闻言,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窘意,他思量一番,最终道:「以属下看,目前胜算应当在五五。」 「这些年,北地已经尽在爷的掌控之中,兵力远超西北岭南,再加上万三等人经营得当,已经富比大魏,我们手中的情报网,暗营也在日益完善扩大,这些都足够支撑爷您的计划。」 「如今我们唯一的问题,是爷您被太后与寇家毁掉的名声,以及师出无名......」 陆慎听完,不置可否,也没多说什么,只冷声吩咐道:「去信给冢先生,说计划有变,来京商议。」 陆良精神一振,立即应诺:「是!」 「将成王妃未卜先知的本领传出去,如此本事,陛下不给封个国师可不行,成王府的风头,到底还不够盛,我们得助一把力。」 陆良神色一闪,几乎瞬间明白了陆慎的意思,当即道:「属下马上去办。」 「关于夫人,素锦还说了些什么?」 陆慎问道陆良,又瞥了他一眼:「尽数说便是,不必藏着掖着,本侯不会迁怒于人。」 陆良的心思被陆慎一语道破,他脸色微变,赶紧将知道的都一一禀告道。 「素锦说,夫人之前在宫中似乎惹下了大祸,险些被宋老夫人一碗汤药送上路,待太后赐婚懿旨下,才保住一命。」 陆慎闻言,脸色一沉,他眼里杀意骤起:「还有呢?」 陆良明显感受到四周煞意聚起,他喉咙动了动,迟疑了片刻才道:「还有,她说夫人…夫人在懿旨下后,一直绝食不愿嫁您,是因为,因为她心里还有成王......」 「什么还有成王?」 陆慎语气冰寒,脸上也罕见的带上了一抹怒容:「夫人心里什么时候有过成王。」 「一派胡言!」 「是,属下也这么认为,夫人自同您成婚后,对您的心意和好,全清晖堂上下都清楚,若是她心里有成王,怎么能做到这地步。」 「这么认为还将这无用的信息说出来,你整理情报的能力还是有待加强。」 ...... 陆良闻言心里不由苦笑,这还叫不迁怒,只怕今日之后,他的任务能一堆接一堆了。 「属下知罪。」 「素锦知道得太多了,尽快处理了吧。」 「是。」陆良应道,似想到什么,他又问了声:「那夫人那里?」 陆慎闻言,犹豫了片刻,最终道:「如实禀告人已经死了的事就行。」 「属下知道了。」 「嗯,另外派人去信给李贵妃,告诉她,本侯会替李府解决掉李郚惹下的灭顶麻烦,但本侯要知道,当日夫人在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慎说着,脚一动几步去了书架边,打开暗格,拿出那个楠木刻藤枝匣子,递给陆良: 「这个交还给李贵妃,告诉她,这矿本侯已派人勘探过,李家可随时派人开採,本该给北地百分之三十的税,本侯也不收了,算是本侯的聘礼。」 说道这,陆慎顿了顿,才继续道:「本侯只有一点,今后夫人的娘家是李家,而非宋家。」 「这......」 陆良捧着手里的东西,眼神有些复杂。 这可是座矿啊,虽说地址是当初李贵妃为让爷娶夫人拿出诚意提供的,可这矿山是侯爷名下的,如今竟然要白白送出去,连税都不收了。 「你有意见?」 陆慎见陆良站着不动,微利的眼神扫他一眼。 陆良顿时头皮一麻,他一个激灵,立即道:「不,属下绝无异议,这是应当的,爷您娶的是本该为后的人,便是许以江山,都不为过!」 第88页 也不知是他哪句触动了陆慎,陆慎微拧的眉头松了下来:「去办吧,本侯要静一会儿。」 「是,」陆良应了一声,注意到屋子里昏暗,外面天色也暗下来,不由又问道:「可要点灯?」 「不必。」 陆良听后,也不敢再出声,安静的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屋内恢復静谧,陆慎去关了窗,几步到了炭盆边,将手中攥得起了皱的册子,扔了进去。 昏黄的纸页遇到烧红的银碳顿时起了火苗,火焰通红,纸页渐渐化为灰烬。 陆慎盯着那团灰烬,眼里原本潮涌的暗色,终于彻底归为平静。 不过是为后。 嫁给了他,便是为皇又如何...... 只要,他的有生之年,她心里能一直有他。 从此,只有他。 —— 宋蓁回到内院,就没闲着,她先是回忆了下书里的内容,再理了理陆慎中毒的时间线。 确定他如今身体里的毒和三年后毒发的毒不是同一种。 她心头又凛了凛,看来还得尽快找出太后埋在他身边的人,只是她现在对他身边人知道的太少,不说远在北地的,就他在京城有哪些信耐的都没说。 私生女的文篇幅不长,大都写男女主,配角着墨不多,更别提这类暗线人物,更是名字都没提下,很难找。 看来只能对陆慎今后有可能接触到的吃食物品多有防备了。 宋蓁想完,又去了旁边抱厦,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写若是要为陆慎写传记需要做的准备。 传统的史志传记,大都直陈事迹,简短。 这类若流于后世,还会有读史的人去看。 可宋蓁目前阶段想要的效果是,整个大魏都知道陆慎这个人,替他清除污名,那就需要不论老少都能看懂,必须得另闢蹊径才行。 或许,还可以先出一本类似陆慎这个人物的话本,先将其传至内宅,纨绔手中,再让专业的人,用风趣说故事的行事,编写传记。 「夫人,宫里来人了,正在前院见侯爷呢。」宋蓁正想着,黛色就匆匆敲门进了内。 这是宋蓁一早吩咐的,陆慎伤了成王,宫里不论如何都会来人叫陆慎去问话,是以她一回到内院,就让黛色去府门口盯着动静。 听到黛色的话,她赶紧放下笔起身去了外院。 人刚到外院,就看到正往外走的陆慎,他身后跟着两个长相白净清秀的小太监。 「侯爷。」 陆慎看到宋蓁,也不觉惊讶,她担心他,便会让人注意这事。 但他之前遗留的躁戾不甘到底被她这一举动一点一点的抚压了下去。 只是看着她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又微敛了敛眉,犹豫一瞬,他过去扶住了她,给她轻拍了拍背:「做什么这么急。」 「是去宫里吗?我陪你去吧?」 宋蓁没回陆慎的话,直接和他说明了来意:「这事毕竟是因我而起,这伤还在呢。」 「你没上药?」 陆慎闻言眉蹙了蹙,先前在聚全楼他就想给她上药,但裴全那里的药味道大都重,她不会喜欢,就作罢了。 ......上了药还怎么给他证明清白。 她非但没上药,还上手搓了两把。 但这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听到他问的,她下意识将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可惜,一直注视着她的陆慎一眼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手一动,便将她手捉了过来。 「哎,你捏疼我了。」 宋蓁被他捉住手,心里一慌,赶紧往后缩。 陆慎这次却是没理她喊疼,转过她的手,看向手背,见上面比上午还要青紫的痕迹,他眉瞬间敛紧了。 「你在胡闹什么。」 陆慎的语气难得的有些重,他视线扫向站在宋蓁身后的黛色:「带夫人回去上药。」 他的视线锐利冰冷,黛色吓得缩了缩脖子,忙颤巍巍的应道:「是。」 「我担心你啊。」 宋蓁被他这么一凶,也有点不高兴了,但她长了上午的记性,不好在外人面前对他凶回去,便委屈巴巴的看着他说道。 她这副样子,陆慎看着,也不好再板着脸,放缓语气道:「你先回去上药,我没事,只是去趟宫里,很快就回来。」 见他态度软下来,宋蓁心里好受了些,但她并不想妥协,也确实担心他,便僵着不动,坚持道:「可我担心你。」 「夫人,您不必忧心,奴才们是陛下派来的,陛下当时就说了,请侯爷进宫说几句话而已,并没有旁事。」 这时,陆慎身后一个看起来就透着几分机灵劲的小太监见状赶紧开了口,他声音尖细,语气里的讨好却很明显。 陆慎听到那小太监献媚的语气,又听他在宋蓁面前自称奴才,心里生出几分怪异,转而想到宫里有个李贵妃,这群太监的做法大概多半本着左右逢源去的,又暗压了下去。 宋蓁听了倒是放下心来,她也没再坚持了:「那你去吧,早些回来。」 「嗯。」 陆慎应了声就往外走了,宋蓁却没有马上回去,盯着他身影消失在拐角了,才收回视线。 这时,自方才听到陆慎问宋蓁还没上药后,本着对主母殷勤点,爷会少发点怒的目的,悄悄去取了药膏的陆良也回来了。 第89页 他将药膏恭敬的递给宋蓁道:「夫人,这是江寅自己调制的药膏,没什么味道,见效却很快,您拿去试试。」 「嗯,多谢了。」宋蓁接过药膏,道了谢。 在要抬脚离开的时候,宋蓁又突然想起先前宋菱提到过素锦,她又问陆良道:「对了,素锦有下落了吗?」 「小的正要和夫人禀告这事。」 陆良闻言,面色不变:「前两日我们的人倒是在一艘商船上找到素锦了,不过她当时似乎正和人起争执,看到我们,不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立即跳了江,我们的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回来。」 「属下估计,人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 「这样啊。」 人既然已经死了,这条线自然断了,看来给宋菱的礼是送不成了。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左右现在宋翊也没事了,宋菱的事先暂且放一边,慢慢寻机会了。 当务之急是陆慎中毒的事,还有洗污名的事。 想到这儿,宋蓁就看向了陆良:「那个,侯爷这些年颇受污名所累,我想着,想将侯爷征战的各个事迹编写成故事,逐步的为侯爷正名,不知良将军可否助我一臂之力,给我提供一些侯爷在军中的事迹,生活。」 陆良没料到宋蓁会说这个,他心里不禁有些感嘆,也难怪侯爷那样看重了。 惊艷绝丽的样貌,看似娇滴却有不输男儿的心智,又一心只念着侯爷。 这样的夫人,是侯爷之福,也是他们这群追随者之福。 「小的自是乐意之至。」陆良不禁躬身郑重道。 旋即,他似想起什么,又提醒道:「不过,现在侯爷的污名也是一层保护,夫人若想为侯爷正名,恐怕得缓些时刻。」 「这个我清楚,编写这些也需要时间,还要收集资料,只是我想提前准备起来,到时候有了时机,便可用上。」 「夫人大才!」 —— 陆慎到皇帝寝殿的时候,正在画架前给一副画上色。 他一身明黄常服,腰间配一块白玉,看起来儒雅随和,手执着调色笔,嘴角含笑,显然正在兴头。 看到他到了,皇帝停下了手,摆手让人将画太近了内室。 「爱卿来了。」 「陛下。」 陆慎拱手施礼道,余光却瞥向了小太监们抬着的画。 他隐隐看见,那幅画似乎并没有完成,身着素袍的皇帝,怀里搂着个香肩半露的红衣女子,更奇怪的是,女子并没有画脸。 皇帝因为一直无子一事备受打击,已经五六年不曾踏入后宫幸过人,便是偶尔去李贵妃处,也只是坐坐,从不过夜。 怎么突然画这么一副画...... 那女子又是谁? 陆慎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暗忖。 宫里这块的情报,还是开展太慢了。 「朕听说爱卿将成王的手摺了?」 「是,不过是成王妃仗着有成王包庇撑腰,伤臣夫人在先,臣讨公道在后罢了。」陆慎面不改色的说道。 「哦?」 皇帝看他一眼,神色依然平静,眸中却带起几分犹豫:「那夫人伤得如何?可有请过太医?」 「伤了手,已经请人看过了。」 「如此。」 皇帝闻言,答了两个字,就转身去取了茶盏,揭开盖,轻拂了拂水面,小抿了口。 旋即,他看向陆慎:「爱卿可知,朕有一子流落在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5 21:09:24~2021-05-26 20:5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你 5瓶;忆中人 3瓶;旧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戒尺 皇帝说的平静, 云淡风轻的,若非他说完视线就落在了陆慎脸上,端着茶盏的手指指节凹出一道道褶印, 指甲盖的颜色明显成了两道,都会让人以为他完全不在意这事。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 陆慎闻言, 长睫掩盖下的眼里眸光微动, 他抬头诧异的看了皇帝一眼, 旋即又恢復了他一贯的冷然神色。 皇帝见着,眼里明显划过一道失望, 脸上也冷下几分。 在他看来, 陆慎对这事不在乎,说明他根本不在乎未来掌权者是谁, 他拥有兵权,却不在乎未来御极之人, 极有可能是已有了异心。 「朕的意思是,朕有一亲子, 爱卿,你可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了?」他盯着陆慎,重申了一遍。 陆慎似乎这才听懂皇帝的意思, 他拱手道:「臣恭喜陛下!」 「不知是哪位娘娘所出?怎么会流落在外?」 他话语依然平缓, 脸上甚至没带笑意,但能接连问出两个问题,对常年淡然冷漠,板着一张脸的陆慎而言, 似乎已经是他情绪外显的表现了。 皇帝也是如此认为,他脸色稍微缓了缓。 「不是宫里娘娘所出。」 皇帝似乎对于自己的陈年旧事难以启齿,他轻咳着清了一下嗓子才道: 「朕还是太子时, 曾去江南私巡,识得一女子,她是江南首富贺家嫡女,朕当时本打算带她回京,可先帝突然紧急来召,为赶时间,朕不得不将她暂时留在了贺家......」 「回来后,政务繁忙,岭南一代又突然起了乱,朕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此事,等朕忙完,派人去接她,才得知她在与父母上京的途中,遭遇贼寇,一家几口都不幸去了,当时她腹中已经怀有朕的骨肉。」 第90页 皇帝说到这儿,眼里闪过了一丝动容,也不知是愧疚还是遗憾,很快他又恢復了平静,继续道: 「前些日子,朕才得知,原来她当日侥倖得以生还,只是一直怕歹人发现她还活着再上门去害她,又因为失去双亲后,贺家已经被族人瓜分了,她回去后局面尴尬,便一直没有回贺家,而是隐姓埋名投身于乡野,没多久她就诞下了一子。 只可惜,生完孩子没两年她便去了,那孩子当时随山中猎户长大,后来又被行商认为养子带走了。」 皇帝说道这里,似乎是为了引起共鸣,他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又说了一句:「那孩子只比爱卿大了一岁,听那山中猎户说,他和爱卿一样,自来生有一副过目不忘的本事,那行商就是看中他这一天分,才将他带走了。」 陆慎听了,没吭声,他在分辨皇帝半真半假的内容,心头隐隐划过什么,却又快得没有抓住。 皇帝见他不说话,眼里眸色沉了沉:「爱卿便没什么想说的?」 「陛下如今是找到...皇子殿下了?」 ...... 「没有。」 见陆慎软硬不吃,不接他话茬,也不主动表明态度,这让皇帝生了几分不耐。 他也不在兜圈子了,直言道:「朕前段时日有派人去寻,可不知从哪冒出一队人马,紧咬在朕的龙隐卫之后......因着那队人多,且每次龙隐卫要出手解决之际,他们就消失了,如此反覆,颇耗精力。」 皇帝说着,又看向了陆慎:「爱卿可愿替朕解决了这一忧愁?」 陆慎和皇帝也算十几年的君臣了,当年他替他从太后手中拿回政权,没多久便被他卸磨杀驴,什么也没给就将他发配到了北地,他那时就彻底看透了这位表面温和的帝王本性。 因此他也没直接回皇帝,只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朕希望爱卿能出手替朕解决了那一批人,是杀也好,拦也好,只要他们不要妨碍龙隐卫办事便可。」 「这,臣手里的人,都是军中的人,行军打仗还尚能用,对付这般暗探,只怕...无能为力。」陆慎似有为难的道。 ...... 「爱卿是在和朕装煳涂吗?」 皇帝被陆慎这样软钉子的拒绝弄得起了火,他语气沉了下来:「以为朕不知你手里有一队专门探听军情被特训过的人马?」 皇帝在他军营里安插了人,陆慎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对他知道这事半点不意外。 对他来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以他脸色未变。 「陛下说的是搜.谍.卫?北地虽暂时安稳下来,可北狄人始终贼心不死,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反扑,臣便将人手都留在北地了。」 「那就将他们召回京,在他们回京之前,爱卿先从军中派遣一批精锐,前去配合龙隐卫办事。」皇帝不假思索的命令道。 「只要办好了这次差,回来后,朕会亲自论功行赏,另外,这个月户部发到军营的军响,加一成,算作朕提前给他们的犒赏!」 皇帝说到这里,看着陆慎双眸微眯了眯,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知这可够了,爱卿?」 陆慎看他一眼,见他已经隐隐处于暴怒的边缘,左右也达到了目的,陆慎也没再推迟这事,应道:「臣遵旨。」 「嗯。」 皇帝见他终于应下来,脸色才终于缓了缓,又恢復了以往的儒雅温和。 「成王那里,爱卿不用担心,毕竟是成王妃不对在先,朕会和太后说明情况,她老人家,会谅解的。」 「那臣谢过陛下了。」 陆慎闻言,淡声道谢道,像是想起什么,他又意有所指的道:「只要别再随意宣臣夫人进宫问罪就行,臣夫人胆子小,经不得几次三番的吓。」 胆小吗?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他眼里泛起一丝复杂,又起了一丝似是怀念的意味,倒是难得的没理会陆慎带有讽意的话,语气温和又轻快的应下来:「放心便是,有朕在,没人敢再为难夫人。」 ......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古怪,陆慎倏地抬眸看向了皇帝,见他神色自然,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上有什么不对。 陆慎便垂下了眸,心里的不快和怪异却是怎么挥之不去。 「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无事臣便告退了。」 皇帝也不想看到陆慎,听到他问的,他挥了挥手:「无事了,爱卿忙去吧,朕希望那批精锐今日便能出发前往和龙隐卫会合。」 陆慎闻言,没说什么,抬手拱了拱手,就往外去了。 皇帝看着他消失在殿门外,脸上带有的温和陡然消失,他回到雕刻云龙纹样的紫檀椅上坐下,朝外唤了一声:「来人。」 很快,外面就进来一位身着蟒袍,身形瘦弱,面无白须,看起来近五十的太监,那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多年的太监总管何福盛。 他进了内,便躬身恭敬道:「陛下。」 嗓音是太监一贯有的尖细,但他控制得到的关系,让人听着并不刺耳。 「去靖武侯府回来的人怎么说,可看到夫人了?」皇帝淡声问着,又起身移步往之前让小太监们放画的内室走去。 何福盛见状赶紧跟了上去,细细的将他自他干孙儿那里听到的一一道出:「见到了,夫人今日穿了件绯色袄裙,姿容绝丽,脸色看起来也尚好,白皙红润,不过夫人手确实伤了,手背上青青紫紫一大片,看着十分吓人。」 第91页 「当时夫人似乎担心宫里怪罪,还未上药。」 皇帝闻言,眉头微蹙了蹙,似想起什么,又问道:「成王妃可还在太后殿门口跪着?」 何福盛听到皇帝问的,也不觉奇怪,他自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对皇帝多有了解,这位一旦对什么上了心,就什么都要把控一番。 是以他一早便将牵扯这事的相关人信息都了解了个透,此时他也不慌忙,禀告道:「是,还在跪着呢。」 「待会儿你给她送把戒尺去。」 帝王的一把戒尺,可不单单只是训诫警告,成王妃自尊要强,收到后估计不会好受,还直接送往太后宫内,她得的惩治就更不会轻了...... 何福盛不禁暗自同情了她一把,面上却恭敬应道:「是。」 皇帝听到他应了,也没再说话,转而到了画架前看着先前的那副画。 之前上色的地方墨渍已经渐渐干了一部分,皇帝没看自己的那部分,转而看向了一旁没画脸的红衣女子,他像是很不满意,眸色沉沉,片刻后,又去取了笔,调了黑墨。 「许振没了,靖武侯那边情况就不太好控制了,看一下还能安插什么人去一趟军营。」皇帝说着,手中的笔就落到了女子脸上眼睛的位置,轻轻勾勒几笔,眼睑和泪腺便出来了。 何福盛闻言,脸上闪过几分诧异:「陛下和靖武侯谈得不好?」 「倒不是,朕并没有告诉他全部,也没有让他现在做出选择。」 皇帝淡淡道:「这些都不急,先将人找到再说,但在这段时日,朕不希望那五万军队,失去掌控。」 何福盛闻言,眼神闪了闪,他低眉思索片刻,最后道:「奴才倒是有个提议。」 「说。」皇帝回了一声,手中的笔已经在仔细绘眼球部分了。 「成王一直有想去军营歷练的想法,都被您压了下来,就担心他去到孟家或者梁王那里有机可乘,不若将他安排去靖武侯那里?」 皇帝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笔,冷冷的瞥了眼何福盛,没说他的建议如何,只道:「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何福盛闻言,心里一个咯噔,他当下不敢多言,赶紧恭敬的回道:「陛下,已经三十五年零两个月了。」 「这么久了,你也是都快入土的人了,这是图什么?」 「陛下......」 何福盛闻言,咚的一声,便跪到了地上。 皇帝却是没再看他,继续画眼,直到整双眼睛画好,他将眼睫都勾勒好了。 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才慢吞吞的道:「起来吧。」 「别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要妄想伺候两任君主的事,那些左右逢源的勾当也不适合你。」 「上次夫人的事,朕看在你是一片好意的份上便算了,这次的事,你待会儿自行去慎刑司领十个板子……」 「朕希望这些事今后都不要再有了,朕不需要一个不听主子话的奴才,可懂了?」 「是。」何福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手心和额上已经蓄满了冷汗。 「嗯,先去给成王妃送戒尺吧。」 —— 宋菱这会儿很不好受,她跪在太后的寝殿外,来来往往的宫人看着,丢脸不说,刺骨的寒风唿唿吹着,她身体也受不住,加上她本身还病了。 太后并不是会怜惜小辈的人,前两日在宋蓁那里算计不成,她就将这事怪上了宋菱,认为是她没办好事,妨碍了她的计划。 是以她把宋菱叫进宫,让她在殿门外足足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见了人后,她也没叫人起身,直接威逼她给魏暨纳妾。 以至于宋菱回去后哭了一场便病了。 若不是她今日着急试探宋蓁是谁,她这会儿应该在榻上养病,等着魏暨的宽慰。 不成想,宋蓁她没试探出底细,还害得魏暨折了一条胳膊。 如今魏暨和她生了隔阂不说,太后更酷戾的惩治也来了。 宋菱此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额上冷汗直冒,手脚冰冷得已经没了知觉,心里却是恨意滔天。 她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她为试探宋蓁,掐了她一下,事情怎么就演变到了这个她控制不住的局面。 自她十岁重生以后,她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重挫,这让她万分恐慌,她总觉得有什么脱离了她的掌控一样。 在看到何福盛送来的七寸长的戒尺后,她心头的惧怕惊恐更是不断增大,终于,她彻底经受不住心里的各种打击煎熬,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哟,这怎么就晕倒了。」 何福盛吓了一跳,在皇帝那里受了一顿警示还无辜得了十板子后,他现在是半点差错不敢出。 看到这情况,见这会殿门口也没人守着,他便没管宋菱,赶紧带着小太监匆匆走了。 后面倒是有宫人出来看到,但因为是太后动怒惩治的人,她们可不敢上前找事,纷纷当作没看到,扭身躲了。 宋菱就这么被扔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刻钟,直到赶来的魏暨看到,才急急的过来见她扶了起来。 「菱儿,菱儿......」 到底是自己娶的女人,便是有了隔阂和怀疑,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看宋菱听到他唤,眼也没动下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 但他现在右臂受了伤,根本没办法将宋菱抱起来。 第92页 虽说因为他的喊叫声不得不赶来了两个宫人,但她们是太后的人,没有太后的吩咐,谁也不敢上前帮成王。 最后魏暨不得已只能将宋菱放到了左肩,将她抗包袱一般带进了太后的大殿。 进了大殿,魏暨将昏迷不醒的宋菱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就跪到了正坐在软榻上,慢条斯理喝茶的太后面前。 「皇祖母,这事菱儿并不是有意的,您饶过她吧。」 魏暨知道,即便宋菱晕过去了,可若太后不软下态度,松口放过宋菱,那他今日也带不回宋菱,更别提为她请太医。 他只能苦苦求太后,谁让,他现在并没有实权,只是个太后宠爱的孙儿而已。 「让哀家放过她可以,你将月儿娶了。」 太后看着魏暨跪在她面前,眼也没眨下,也没去看倒在一边椅子上的宋菱,又轻抿了口茶,才淡淡说道。 「不可能!」魏暨断然拒绝道。 别说他没打算纳侧室,便是打算了,他也不会纳把这事捅进宫里来的孟月。 他现在对孟月已经是厌恶至极,甚至远超了以前宋蓁在他心里的印象。 太后听他拒绝,也没什么反应,面上依然冷淡,只静静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纳妾是因为成王妃?」 魏暨嘴张了张,他不知道怎么说,在今日之前,他可以很肯定是为了宋菱,但现在,他好像更多的是为了承诺,曾经给宋菱的,她无子前他不纳侧的承诺。 太后见他沉默,便以为他是承认了这事,当下冷笑一声: 「暨儿,哀家原本以为,你和你那扶不起墙的父王不一样,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便要死要活,放弃大业,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两样。」 魏暨的父王,太后的小儿子,是殉情去了的。 殉情的对象,不是魏暨的亲娘,而是一坊间女子,且,是青楼里倚栏卖笑的舞女。 若是单单做个外室,太后还不会管,关键是那女子仗着有了身孕,想进府为妃,还不是妾位,而是侧妃之位。 太后就容不得她了,直接派了人去警示她,不想那女子不经吓,当即吓得小产,没多久就忧郁去世了。 那女子死后,痴情种的老成王便整日不吃不喝的守着那尸体,隔了一段时间,便精神失常,抱着那尸体吞金去了。 那会儿,老成王妃还怀着八个月大的魏暨,听到消息,经受不住打击,竟难了产。 太后把魏暨接到身边亲自抚养,为了不让魏暨走老成王后路,在他还尚小的时候,就令宫人每日在他面前说这事。 是为了警示他,也为了让魏暨尽快成长。 魏暨确实因此成长得很快,三岁便沉稳似小大人,当然,他也因此恨上了老成王。 听到太后骂的,魏暨唇动了动,他下意识要反驳,但太后却很快又出声了,声音微利又略带嘲讽,在这空荡的大殿显得格外冰冷清晰: 「你可知,当初你厌恶上宋二姑娘,转而对她生愧的那场落水,便是你的成王妃自己一手算计出的呢!」 「您说什么!」魏暨身形一震,他勐地抬起了头。 而这时,红木椅子上晕着的宋菱,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下。 —— 宫里的是是非非宋蓁完全不知道,她这会儿正等着陆慎回来呢。 冬天的夜,暗下来得快,在陆慎还没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便被重重暗色笼罩了,清晖堂上下都已点满了灯。 宋蓁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心里的忧急便带到了脸上,她在屋子里也待不下去了,斗篷都没取一件就往外走。 「夫人,您要去哪儿,饭菜已经烧好了,可要端上来?」这时,正要进内询问她是否现在用饭的黛色见状问道。 「我去府门口等侯爷,饭菜先热着,等他回来我们一块用。」宋蓁随□□待了几句,便往外走了。 速度快得黛色愣了愣,直到宋蓁已经消失在面前了,也就没注意到的宋蓁就穿着一身短袄便出了门。 宋蓁不是真的古人,走路讲究小步子,还会为了维持淑女和大家闺秀的形象,连缓跑的动作都不会做。 她几乎是一路疾走加小跑到了府门口。 这时候,府门口旁边的小门都已经关了,只有因为男主人还没回来特意留着的侧门还没关。 守门的护卫看到她赶紧抱拳行了礼:「夫人。」 宋蓁随意摆了摆手,就到门外去张望了。 夜晚的风,唰唰的吹着,格外冷。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窜进宋蓁脖颈里,她整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没多久,她手脚都被冻得冰木了,天也彻底黑透了。 这才透过府门口点着的琉璃灯,隐隐看见不远处一道高大的人影正驭马归来。 「你回来拉。」 宋蓁见到陆慎,脸上便扬起了笑,连冷都顾不得了,赶紧朝他奔了去。 陆慎马在门口停下,还没下马,就听到一道清脆又婉转的声音,抬头看去,便见一身绯色短袄的宋蓁朝他奔了过来。 他心不受控制的狠颤了下,淡漠的双眸霎时泛出柔色,但下一瞬注意到她穿着单薄,小脸冻得煞白,嘴唇乌紫的样子后,他眉心蓦地紧蹙了起来,翻身下马就解了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裹到了她身上。 摸着她冰凉的手,他心口又是一紧,大手包住她的手,语气不禁带上了责备:「为何等在门口?」 第93页 「我看你一直不回来,担心啊。」 宋蓁单手掖着带着陆慎体温的披风,冰凉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暖意,她嘴角的笑扬得更粲然了,语气软软的回着他。 玄色的披风在宋蓁身上显得大又长,都拖到了地上,更衬得她小小的一只,再听到她娇娇软软的话语,陆慎一颗心都被她揉成了一团,酸酸胀胀的难以忽视。 他凝着她,忽然,他手一动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6 20:54:16~2021-05-27 22:3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碗红烧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得六 126瓶;沐橙 5瓶;喜欢你、忆中人 3瓶;小月亮、眠大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她不是她 「呀,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两个人相处,陆慎一向是内敛的, 他连在外听到宋蓁在他耳边低语想他都会轻声呵责,做得最出格的动作大概就是他牵宋蓁的手或者偶尔的一个揽腰的动作。 他这样突然的一下, 将宋蓁打横抱起的动作, 宋蓁直接愣住了, 反应过后就挣扎着要下去。 这可是外面,虽说天已经黑了, 可这样被他抱着, 从门口到内院不知会有多少护卫婆子会看到。 宋蓁于感情是大胆的,外放的, 甚至先前她误会陆慎不行是因为自卑后,为了让他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 不嫌弃他,鼓着勇气做了许多主动撩拨他的事...... 但那也是仅限两个人相处的时候, 显于人前这样的动作就过于亲密了,她难免羞怯。 当然,她最担心的是会引来别人的误会, 影响到他的威名。 她不希望在他本身就不好的名声上再加个耽于美色的名声。 爱一个人, 便不希望他因为她生有一点点瑕疵。 「别动。」 察觉到怀里人的挣扎,陆慎的手又收紧了些,将她牢牢的箍在了怀里。 他视线一直没移开过她的脸,夜色笼罩, 昏黄的琉璃灯下,她那张瓷白细腻的脸似晕了层光,透出一股若即若离的朦胧感, 就似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可望不可触及。 那感觉和他今日看到册子,猜测她曾经不属于他时一样,让他心生惶悸,害怕他拥有的,只是一场酣梦。 梦醒后,她便回到了前世,成了别人的妻,别人的后...... 只有抱着她,感觉到她落在手中的重量,感受到她的温.软,他才觉得真实,踏实。 他跌宕的心绪,才能得到暂时的缓解。 「让我抱抱。」陆慎凑宋蓁耳边的,嗓音暗哑的道。 他语气里难得的带了一分情绪外显的苍凉,似想到什么,他唇动了动,片刻后又轻喃出两个字:「宝宝。」 !!! 宋蓁倏地僵住了,她不动了,抬头看向他:「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宋蓁其实并不适应别人唤她「蓁儿」。 她是她自己的时候,不熟的人直接叫她名字,熟的人直接叫她宋蓁蓁,家里人都叫她蓁宝。 宝宝……这是爸爸每次哄她的时候叫的。 她很喜欢,这让她感觉,她就是个宝贝,被人捧在手心里,独一无二的宝贝。 她曾经也想过,有一天,这个称唿能从她爱的人嘴里喊出来。 但她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却总是难为情对陆慎提出这个要求。 她就没法想像古板克谨的陆慎叫她宝宝的样子。 不成想,现在竟然被陆慎这样叫了出来,温柔缱绻的,就似她是他的全世界一般,她不禁还想再听一次。 陆慎见宋蓁听到他轻声喊她后,就愣神住,似乎在陷入什么回忆的样子……他神色一怔,兀然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突起一道异色。 似乎是急着想验证什么,他暂时都没顾得上回宋蓁的问话,抱着她大步往里走去。 宋蓁见他什么也不说,抱着她就往前走,还以为是她听错了。 难道他说的是,让我抱抱,抱抱? 这么想着,宋蓁不由泄气的嘟了嘟嘴,真是的,白高兴了。 还以为她那次刻意侧面提起的话,被他听进去了呢。 宋蓁这一郁闷,也忘了挣扎了,由着他抱着她往里走。 陆慎的步履大而急,没多久就穿过了垂花门,去到内院,一路上倒是没碰上什么人。 当然,也可能看到了,觉得太过震惊或是不好打扰便躲了。 至少,守门的护卫和黛色是如此。 「你怎么了?」到了寝屋,宋蓁看着一路沉默的陆慎,轻声问他道。 她这时候已经明显感觉到陆慎情绪上的不对劲了,也顾不得什么宝宝不宝宝的了。 她微微挣扎,就要下来。这一次,陆慎没有再阻拦她的动作,他顺势将她放到了地上。 但他却没有放开她,手依然揽着她的腰,一手抬起,轻轻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嘴......最后停留回她的眼上。 一双潋滟澄澈却又璀璨夺目的眼,绝不是夕日那调查资料上的人能拥有的。 一叶障目,他竟将她的特别和异于调查的资料都忽视了。 如此独一无二的她,若真是最开始那个她,又怎么会被宋菱那样光有机遇却没脑子的人算计...... 第94页 陆慎想到这,胸腔突然剧烈起伏了一瞬,他唿吸都重了几分。 他已经十分确定,不论宋菱的前世今生如何,不论眼前的人是否拥有同样的预知能力,她都绝不是那个会嫁给魏暨的人。 甚至,她可能都没有嫁过人或者喜欢过人…… 不然,她不会每次大着胆子挑拨他,却总是自己先红了耳,红了脸,每次主动亲他却生涩得连换气都不会。 这个认知,几乎让陆慎狂喜。 她不是她……她爱的,从来就只有他。 她是他的,一直会是他的,永远…… 突然,他手指一抖,心头仓惶再次掀起。 永远? 她能永远待在他身边,不会忽然离开? 他手指带有薄茧,碰触着宋蓁眼尾的时候,宋蓁就感觉到痒.痒的,还有点麻…… 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手从她的大披风里拿出来,按住他的手,又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不过去了一趟宫里,情绪忽然这么不对,难道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儿,宋蓁脸上不由带了一抹急色,抓着他的手也紧了紧:「是出什么事了?难道皇帝重罚了你?」 不会因为这么个小事就收了他兵权吧? 陆慎却像是没听到她问题,他视线依然紧锁着她,目光灼灼:「你可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他嗓音暗哑低沉,又带了几分小心克制与希冀。 但宋蓁这会儿正着急于他出了什么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没听出他声音的不同,对他老是避而不答的态度,感到了窝火。 「不知道!」宋蓁没好气的道。 话音一落,她就感觉一股寒意倏地袭向了她,腰间突然一紧。 她不禁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他,就看到他明显含带隐忍,压抑得血丝渐起的一双眼眸紧盯着她,再次哑声问道:「告诉我,你会不会一直待在我身边,不再离开……告诉我,嗯?」 「你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不待在你身边我待哪去?」 宋蓁见他这样,唇动了动,无奈只能先回了他。 但她心里实在是担心,忍不住提高音量又继续问他:「你今天到底怎....唔。」 宋蓁话没说完,唇就被陆慎攥取过去。 待至他舌尖抵进她的口腔,无尽唿吸被他吞去,她气喘吁吁,不得不轻咬他一口让他短暂松开她,得以片刻喘息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他暗哑的带有满.足的一声低喃:「宝宝。」 !!! 霎时,宋蓁身子一颤,她睁大了眼。 旋即,趁她愣神,他又再次含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缱绻温柔,轻.挑.慢.弄…… —— 「皇帝叫我去没说什么,只是有些事吩咐我去办,别担心。」 许久,陆慎才松开怀里已经站不住的人,抱着她到凳子上坐下,嗓音暗哑又温和的和她道。 此时,陆慎心头的所有不甘和慌悸都被抹平了去,眼里眉梢都透着异样的神采。 是那时候吧,她和他成亲之际,她来了,到了这具身体里。 她可是,为他而来? 想到这儿,陆慎唿吸霎时一紧,心口似漏掉一拍的再次狂跳起来。 他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片刻后,担心勒疼她,他又赶紧松开了一些。 就似在抱一个容易破碎的瓷娃娃一般,他小心克制,却又捨不得松开片刻,盯着怀里人的眼里似缀满了星辰,眸光璀璨,亮得惊人。 宋蓁正趴在他肩头匀气,也没来得及注意他如此反覆的小动作,听到他说的,缓了口气才轻责了他一声:「没事你也不会早些说的,害我担心着急那么久。」 ...... 他当时只一心想着她的身份,想着她会不会突然某一天消失在这具身体里,哪里听得进去她的问话。 沉默一瞬,他抿了抿唇致歉道:「是我的错,没注意到你问的话。」 听到他的话,宋蓁却觉得更生气了,她不由抱怨道:「你在想什么呢?连我的话都注意不到了。」 想到他问她的话,她似想起什么,顿了顿,作不经意的问道:「是去宫里谁和你说什么了?」 「我给你说啊,你别胡乱听些有的没的,有问题和我商量,别人说的都是别人以为的。」 听出她的意有所指,陆慎也没反驳,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道:「没有,没人说什么,我知道的,别担心,嗯?」 怕吓着她,他还是不准备揭出他已经知道了她不是她这事。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从哪里来......但只要确定她从此不会离开他,便够了。 别的,无需强求。 等她愿意和他说时,他再知道也不晚。 「你有数就行,」听到陆慎回的,宋蓁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现在就担心原身干的那些事被爆出来,还有宋菱也是个定时.炸.弹。 看来还是得找个时间试试他,看他能不能接受他身边人实际是借尸还魂这样的惊悚事。 「夫人,可要先摆饭了?」门外,黛色小心的询问声响起。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照以往,宋蓁都已经用过饭了,听到黛色问的,她这会儿也觉出一点饿意,不过大概是中午吃了辣,她现在的胃并不是很舒服。 这身体,脾胃实在是不好,一点辣就刺激得受不住,想归想,宋蓁也没表现出来,朝外和黛色道:「摆饭吧。」 第95页 她说完,就从陆慎身上起了身。 怀里骤然一空,陆慎心里也空了一瞬似的,他视线追着她,手指轻捻了捻扳指。 见她取下他的披风,要去挂上,他起身,先她一步拿过了她里的披风,过去放好了,再回来,他手很自然的牵过了她的手,放在手里握着。 …… 这男人,怎么去宫里一趟回来就变得黏人了。 算了,就是牵下手而已,应该不碍什么事。 宋蓁想着,唇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她也没有把手抽出来,由着他握着她的手时不时轻轻捏一下。 晚食是黛色准备的,她知道宋蓁吃不惯厨娘的饭菜,没用宋蓁吩咐,她就自行将宋蓁的饭食接了过去。 比较清淡的几个菜色,对宋蓁现在有些难受的胃比较适合,细嚼慢咽的,宋蓁也用了一些。 用过饭,等黛色将桌收好,已经到了该梳洗就寝的时候。 宋蓁吩咐完黛色准备热水,就进了内室,看着手里捏着本书也不知道看没看的陆慎,她犹豫片刻,攥了攥指尖道:「天也不早了,你还不走吗?」 ......「过来。」 陆慎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正不停的攥手指玩的宋蓁,神色自然的道,似乎全然没听到宋蓁的话一般。 他这样,宋蓁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她也没动,只嘟囔道:「过来做什么?」 「是要我过来抱你?」陆慎见她这样,长眉微挑,不动声色的道。 「不,不用!」宋蓁闻言,赶紧朝他的方向去了。 旋即,她被一股力道一带,就被陆慎抱在了怀里:「想让我去哪儿?」 他凑近她耳边轻声问道,灼灼的热息打在她耳际,宋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抖着音道:「咱,咱们不是说好了麻?在你解掉毒之前分房睡?」 「我答应了?」陆慎不置可否的反问了一声。 好像,是没有…… 「可,可你也没反对啊!」宋蓁气的嘟了嘟嘴。 这什么人啊,还和她玩上文字游戏了,她到底是为了谁啊。 陆慎眸色深深的看她一眼,也不再和她争这事,抱着她起身就往床榻去了。 宋蓁发现自己又被打横抱起,不由急了:「你这是又要做……」 她话音没落,人就被轻轻的放到了榻上。 下一瞬,她就感觉耳垂一痒,已经被陆慎含在了嘴里。 耳边传来他暗哑的嗓音:「分房一事我没答应过,但我答应过今日会早些回来,将昨日没做完的事完成……」 「不……」不用了。 话没说出来,宋蓁就浑身哆嗦了一下,这男人他…… 第46章 鹤老 夜色沉沉, 周遭笼罩在一片暗色中,这时,屋内突然燃起了灯, 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明亮起来,透过明纸制成的窗柩隐隐可见一挺拔高大的身影在走动。 「热水好了, 我抱你去洗洗?」 屋子里, 一身白色单薄寝衣的男子撩开了烟紫色罗幔, 神色柔和的看着盖着绣缠枝紫藤萝花的锦被的女子问道。 女子慵懒的躺在榻上,一张精緻小脸莹润玉白, 两颊晕着绯红, 眼眸轻阖起,泛红的眼尾及长长眼睫上隐隐可见湿意。 听到他的话, 她微微抬了抬眼,看了一眼立在她面前的人。 看着他露在外的肌.肉.紧绷起, 鼓起的经络明显,再见他鬓角额间都被汗渍打湿了, 一双眸子起着满满的血丝,她水意盈盈的眸子轻瞪了瞪他,没好气的道:「你还是先管下自己吧!」 「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还背上个谋害亲夫的艷.名。」 这男人, 明明知道自己中毒了,经不起折腾,还非要逞强,真是不要命了。 ...... 陆慎脸色难得的有些不自在, 他轻吸口气,轻责她一声:「胡说什么?」 老古板,死要面子! 宋蓁听到他底气明显不足的轻斥声, 心里不由嘀咕了一句。 但到底担心他,她面上缓了缓神色妥协道:「我现在还疼,不想洗,先缓缓,你先去洗好,再来管我吧。」 听到她的话,男人脸色缓了下来,眸中也带了几分自责。 今晚,他确实有些失.控。 骤然得知的真相让他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偏偏她还来刺.激他,要和他分房。 他曲腿蹲了下来,指背去轻碰了碰她的脸:「很疼?我方才没注意,等下给你上些药。」 「嗯,」宋蓁应下来,想了想又道:「也不是很疼。」 到底不忍心他太过自责,他常年征战,持剑,手上有茧很正常,她不能嫌弃他。 陆慎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心霎时柔成了一团,他垂头爱怜的吻了吻她的头:「那你先休息下,我很快便回来。」 感受到陆慎唇上滚烫的温度,宋蓁眼里的忧色更深了,她催他道:「你快去吧。」 「好。」 陆慎轻声应道,又看了她一眼,才取了外袍转身往外走去了。 他这时候,普通的冷水已经不管用了,只有去外院那边用专门准备的寒冰。 他一走,宋蓁脸就垮了下来,她揉了把腰,忍不住撕了一声,真的痛啊。 还是得分房睡才行...... 宋蓁想到,再看一眼头顶的烟紫色帐顶,她脸又忍不住热了起来,她抿了抿唇,粲然的眸光中含着些微羞意。 第96页 其实,那会儿还是——挺舒服的。 —— 陆慎一身寒霜自外院回来的时候,宋蓁已经睡下了,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陆慎见了,也没有叫醒他,只去取了热水,简单给她擦了擦。 至于膏药,他犹豫了下,到底是没给她上药。 垂眸看了眼带茧的指腹,又看了眼已经陷入酣睡的娇娇,他熄了灯,动作轻缓去到她身测躺下,连被带人拥进怀里后他闭上了眼。 屋内重新陷入暗色,只窗边两盏不起眼的琉璃灯依然燃着,照着院中迎雪而开的银白腊梅。 —— 这厢暖玉温香,宫里李贵妃处却还尚未安寝。 「娘娘,温太医来了。」 一片暗色下,翊坤宫寝殿内,留有几盏琉璃灯盏。 灯色摇曳下,李贵妃一身明艷宫装,靠坐在榻前,听到贴身女官妍碧的禀告,她抬了抬眸,看向了背着个药箱,正面露忧色看着她的中年男子。 「深夜劳请温太医,打扰了。」 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一根简单的桃木簪束髮,相貌清癯,气质出尘,脸上白净几乎无一丝青茬。 听到李贵妃生疏又客气的话,他眼里划过一道黯然。 旋即他垂下眼,恭敬的行礼道:「娘娘客气,能为娘娘差遣,是下臣的福气。」 他嗓音清润中透着一丝沙哑,李贵妃听到,她神情顿了顿,却没多说什么,挥手让女官退下,才和他道:「过来给本宫诊脉吧。」 「是。」温屿应了声,就朝李贵妃走了过去。 温屿是天.阉之人,天生缺.如,无论多天姿夺目的人到他面前,他都能做到面无异色。 曾经有宫人举报他与妃嫔有染,他当着皇帝和所有御医的面自证了清白,那以后,他就理所应当的担了太医院的夜值。 他的身份,让他在夜晚中穿梭于各个妃嫔宫殿都不会让任何猜忌质疑。 「娘娘最近又没有按时进食?」 温屿把着脉,眉心渐渐拢在了一起:「已经病了几日了?怎么现在才宣下臣。」 「没几日。」李贵妃淡淡回了句,随即就收回了手。 温屿手下一空,他不由看向了李贵妃,面上带了一抹无奈:「娘娘这是为何,宣下臣来看,又不敢让下臣把脉了?」 「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 温屿生气她对自己身体的不在意,他脸上最后一丝温润消失,脸色胀红,明显的生了怒,他语气也沉了几分:「心疾加重,如今还咳了血,这是没事?」 「你什么时候能爱惜下自己,如今就没有你半点能在意的了......」 「温屿,你走吧。」突然,李贵妃打断他的话。 「辞官离京,你不是早就想去到民间,潜心研习医术,整理医册?你如今年岁还好,何必在这陪本宫耗着。」 顿了顿,她又道:「离开之后,将自己的症疾解了,娶个妻,生个子,好好过吧,二十年了,也够了。」 ......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赶我走?」 温屿眼里划过痛色,片刻后他深吸口气,问道:「出什么事了?是蓁儿那里,还是李家。」 …… 「你还真是了解我。」许久,李贵妃苦笑一声。 她没回他的话,沉默了片刻,她最终还是坦白道:「本宫需要有一个嗣子。」 「你说什么?」 温屿倏然抬头看向她:「你疯了?你明知道皇帝已经知道自己丧失了生育能力,后宫所出公主都是......」 「我当然知道。」 李贵妃再次打断温屿的话:「这事是我安排人去透给他的,我会不知道?」 她声音突然提高几分道:「可我现在需要一个筹码,一个能和皇帝太后博弈的筹码!」 她说着,眼里的泪已经落了下来:「谁能想到他会那样噁心,竟然能对自小看着长大的人动了念头......」 「那晚,他是故意走错屋的,我被他骗了,被他骗了。」 「别哭!」 温屿伸手一把抱住李贵妃,抬手慌张的给她擦着泪:「别哭......」 「你不知道,他有多噁心,他今日还当着靖武侯的面,画他抱蓁儿的画,这要是被靖武侯知道,蓁儿就完了,彻底完了。」 「你该知道的,蓁儿对我意味着什么,她还那样小,还在襁褓,不足我手臂长的时候,就被我抱在身边养着,是只猫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个人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 温屿听着李贵妃哭得嘶哑的嗓音,心被割裂的疼,他动作轻柔的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最后他闭了闭眼,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的道:「我帮你,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只要,只要你不要再赶我离开你......」 李贵妃闻言身形一颤,她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说出话。 温屿察觉到她的轻颤,他顿了顿,大着胆子在她头顶落下了小心翼翼的一吻,又喃喃道:「琬琬,我能为了你成为天.阉入宫,便是是为了你去死都愿意,你有需要说便是,又何须用这样婉转的法子。」 「可我,不想你去死......」终于,李贵妃哑声道。 温屿闻言,心头一震,他移开她些许,双眸锁着她,目光缱绻,犹豫一瞬,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勾唇轻笑了笑。 第97页 「能得琬琬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他这话说出来,李贵妃再也忍不住了,她崩溃的捂住了脸。 她突然深深的恨上了自己。 她自私,真的自私! 当初为了家族,不敢和面前的人私奔,害他成了天.阉之人,如今为了别的,她又要再次抛弃他。 更何况,她明知道,他师父就是因这事被太后灭口去了的……她这样和直接在他心上插了两刀再送他去死没什么区别。 她不能这样对他,不该这样对他,他不欠她。 「算了,不要了,我再想想法子,再想想法子,不能让你出面给他治,不可以!」李贵妃捂着脸,痛苦的哭道。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我还要陪你去看山川河流,行遍四洲呢。」 一旁温润清如的男子,紧紧的抱着她,一声声安慰她:「没关系,琬琬,没关系......」 ...... 时间一日日过去,一晃就到了除夕前一日,大年二十九,这一日,宋蓁在府中见到了伤疾好转的宋翊。 「姐,你最近过得好吗?」 宋翊如今又恢復了宋蓁记忆里那个让人一眼惊艷的俊美男,一身红衣似火,肤色白皙似玉,和宋蓁相似的精緻面容,一双桃花眼神采熠熠,俊美得肆意张扬。 宋蓁看到他,唇角的笑不禁放大了些:「你伤好了?」 「我伤早好了,最近都开始在落痂了,前几日我就想出门来找你,娘拦着我,非不让。」宋翊听到宋蓁关心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顿时亮起来,赶紧和宋蓁抱怨道。 「就这么几天,你都忍不了?你今日出来,家里人可知道?母亲可好?」 自那日宋蓁收到过大夫人一封信后,就再没了宋府的消息,连她让人写的回信都没回,她心里难免担心。 但陆慎和他们站队不同,避嫌还有宋府的人也不欢迎她的关系,她也没法随意登门去看大夫人,便打算年后趁回门那日去看她。 如今看到宋翊,她心里的担忧倒是稍微放下了些。 听到宋蓁的问题,宋翊脸上的笑收了收,随即又一脸轻松的道:「出门是我的自由,需要谁知道啊。」 「母亲也还好,你别担心我们,好着呢。」 他似乎并不想提及宋府,转而看着宋蓁问道:「姐,那个人,就是那个煞神,他对你好吗?」 「什么煞神!」 一听宋翊喊陆慎煞神,宋蓁就不乐意了,她板起了脸:「那是你姐夫,你胡乱取什么名字,下次再这样乱喊我对你不客气了。」 「姐,你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见宋蓁生气了,宋翊赶紧道歉道:「姐夫,是姐夫。」 「那姐夫他对你好吗?」 「这还用问吗?」 宋蓁轻轻睇了他一眼:「你看我现在的气色,像不好的样子?」 提起陆慎,宋蓁脸上的笑收了收,眼里带了抹怅然。 这人在她面前吧,她得顾忌着他身体和他保持距离,不在她面前吧,她又想得慌。 自那晚过后,陆慎就又忙了起来,第二日去军营很晚了才回来,第三日倒是回来的早,但她都还没来得及和他重申分房的事呢,他又因为军营搭建的问题,被叫走了。 几日下来,他们碰面的时间少之又少,都不用她刻意提及什么保持距离的话了,现实的繁忙已经替他们做到了。 昨夜他也没回来,只让人给她传了话,又让人送了桌聚全楼的招牌菜。 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在做什么,今晚可会回来......而这时,被宋蓁想着的陆慎,正在京郊外见掌握着他们未来幸福的鹤老。 京郊外一座外表看起来破旧不起眼,内里石板铺满地,环境布局错落有致,各处设有机关,岗点的的庄子里。 一个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抖擞的白鬍子老头,正围着一身青褐色大氅的陆慎啧啧称奇:「这还真是命大啊,这玩意儿都快被你餵肥了啊,你竟然还没暴毙!」 旁边一个身着素色宽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闻言,一脸的急色,大雪天的,他汗都急出来了,也顾不得擦,看着白鬍子老头愁道:「师父,您老别顾着感嘆啊,侯爷这还有得治嘛?」 江寅也没想到啊,他走的时候明明把那虫子休眠了,封闭住了,还特地留信叮嘱了一番,怎么就演变成了如今这情况。 也怪他,怎么就没想到一向厌恶女色的爷,就能动了心,还动得这么死心塌地呢。 这东西,靠吃情.念.活,靠吃情.欲.长,这动了心,动了情,那不就给了它可趁之机嘛。 不过就是早知道,他也没法子,最多就是改变封那东西的位置,让他家爷不至于憋这么久...... 想到这儿,江寅顿时一个激灵,这事可不能让爷知道了,不然就完蛋了。 江寅忍不住擦了把额上的汗,眼神飘忽,心虚的想到。 「那不废话!你师父我,有治不好的病?就是刚死的死人,我都有办法让他多活一刻钟!」 江寅闻言,轻舒了口气,随即又道:「那师父,您赶紧给动手治。」 「慌什么!」 鹤老瞥着江寅斥了一句,随即又看向神色至始至终没变过,依然镇定淡然的陆慎:「治病前,老夫人有一个条件,不知靖武侯敢不敢答应?」 「何事?」 第98页 陆慎淡声问道,到底是江寅的师父,他脸色稍微缓了缓,又补充道:「鹤老有条件尽可提,本侯能办到的,必定竭力以赴。」 「老夫要你颠覆皇权,杀寇氏满门!」 第47章 治疗法子 鹤老说这话时, 和他方才一派不羁的态度完全不同,他声音决然,一字一顿里透出的深重仇恨毫不掩饰。 他说完就眸光犀利的看向了陆慎:「这个条件, 靖武侯可敢应下?」 屋内突然静下几分,陆慎看了眼在一旁已然愣住的江寅, 不知想到什么, 他若有所思了一瞬, 也没回答鹤老的话,只看着鹤老问道:「不知鹤老与皇家与寇家有何仇?」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你只需说应与不应。」 「此事关乎天下, 更关乎追随本侯的几十万大军,本侯竟连缘由都不能知了?」 陆慎闻言, 脸倏然沉下,一身威势煞气不再遮掩, 扫向鹤老的眼神不再平和,锐利似鹰隼:「江寅没与你说过, 本侯是从不受人威胁之人?」 「本侯记得,本侯上一次受人威胁还是十五年前了,那人的尸骨也早被野兽拖去了荒山各处。」他说着, 脚步一抬便朝鹤老近了一步。 鹤老见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手里捏着的一把核桃陡然相撞:「你......」 在鹤老再次出声之际,陆慎停下脚,打断了鹤老的话:「鹤老想说什么?」 「想说如今本侯的命只有你能治?本侯若想活命,若想和心爱之人共度余生, 只能听从于你?」 陆慎冷笑一声:「鹤老大概不知,本侯来前,本侯夫人曾与本侯说, 仗医胁人者不可信,他今日可借你病令你做事,明日便可对你下毒,令你服从。」 「她曾问本侯,若本侯遇到该如何应对,当时本侯没答,今日倒是可以答与鹤老听。」 陆慎说着,冷看了眼鹤老,眸中杀意顿现:「杀之!」 这话一出,也不知是不是窗外寒风忽然勐烈起来,自窗隙间争相贯了进来,屋内陡然冷下来。 江寅身子下意识一抖,他担忧的看向了一旁面容惨白下来,似被定在原地的鹤老。 须臾,鹤老狠捏了把核桃,强压下心头的惶悸,眼神复杂的看着陆慎:「你不怕死?」 陆慎没回答鹤老的话,而是道:「本侯怕不怕死,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鹤老若是此刻去了,就再也看不到寇氏满门遭屠,皇权跌宕的那日了,本侯想,鹤老该死不瞑目了吧?」 「毕竟鹤老用了近乎二十多载来布局......」 陆慎说这话时,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江寅,顿了顿,他继续道:「鹤老应当不止江寅这么一个弟子吧?但这么多年,只有江寅造化最好。」 「你怎么知道?」鹤老惊声道,手中的核桃再次碰出「咔」的声响。 一旁的江寅身形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鹤老,抖着声喊了声:「师,师父?」 江寅此时如遭雷击,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师父就是个看淡世事,狂放不羁,肆意随性的世外医者。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看起来不羁随性的师父和皇家和寇家有大仇,这些年都在为报仇做谋划,并且他也是他谋划中的一环。 他拜鹤老为师是在二十年前,那会儿他还只是个游方郎中,靠家里祖传下来的几本医书走街串巷,勉强饱肚度日。 后来他在一次鉴药会上遇到了卖「假」药正被人追打的鹤老。 那会儿鹤老实在狼狈,一身破破烂烂勉强蔽体,拿着包莪朮非说是田七,被一德高望重的人拆穿后,他还非说他炮制的莪朮效用就是和田七等同。 结局自然是被人打个半死,偏偏他还倒在了江寅面前。 江寅那会儿也不知怎么的,看着被打得快晕过去还是坚持自己说法的鹤老,竟信了他几分,他趁大家都散了后,把鹤老给领了回去。 结果当然是江寅被骗了。 鹤老那会儿似乎就想找个能被他骗的傻小子,就此缠上了江寅,也慢慢的露出了自己的真本事。 江寅便这般拜了鹤老为师,后来江寅在行医时得罪了人,被判了流放,又因在流放的时候,官差被同行的犯人害了,一行犯人就此东奔西窜,试图逃脱。 江寅怕死,也怕苦,自然也选择了逃。 但他身无分文,又无药箱在手,就似个逃荒的流民,只能行走在北地荒瘠之处,最终昏倒在了陆慎的大军前。 说来,他真正学到鹤老绝传的医术,还是在鹤老得知他在陆慎麾下做军医后…… 原来,竟是这样吗? 江寅回忆起往事,他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看着鹤老,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也没问出声,颓然的立在了原地。 鹤老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回江寅的喊声,也没试图向他解释什么。 他手掌一开,捏着的核桃就这般滚落到了木制的地板上,发出沉沉的噔噔声。 师徒相称二十年,他自然把江寅当成了亲传弟子。 但不可否认,他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江寅,后来江寅的路,大都是他在暗中决定修正。 当然,他最开始想的是借江寅进太医院,却不想阴差阳错让江寅进了陆慎阵营。 从江寅处探得陆慎野心时,他就在想怎么利用此事,后来江寅跑来求助他,他得知陆慎中下混有奇毒,淫.毒的蛊虫后,他几乎是喜极而泣。 第99页 他路途拖拉,也不过是想让陆慎以血肉养的东西能更难治一些,让陆慎不得不在即将死和铤而走险一搏间做出选择。 「你想怎么样?」最终,鹤老道。 「果然,学医之人,不论怎样,都斗不过为政的上位之人。」 鹤老苦笑一声,旋即,他抹了把脸,大有视死如归之意:「要杀要剐,靖武侯尽管来,老夫活了七十来载,早够本了,也不在乎多一日或者少一日的。」 「鹤老以为,本侯说这些,只是为了要鹤老命?」陆慎听了,抬眸淡淡的看了鹤老一眼,反问道。 「不过是寇家满门,若本侯愿意,此刻派一批死士便能做到的事。」陆慎漫不经意的道,语气里泰然自若,是全然没将寇家当回事。 「至于颠覆皇权......」陆慎说到这儿,停了一瞬,他问道:「不知鹤老要的是怎样一个颠覆法?」 「若只是想让皇朝不存在,自此天下大乱,在此刻似乎也能轻易办到。」 鹤老闻言,手一颤,他勐地抬头看向了陆慎。 略显昏暗的屋内,陆慎长身而立站在那儿,他身材挺拔高大,外面雪色的光透过窗柩打在他冷然的脸和银灰的发上,周身气势凌然,不怒自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已经透出他傲视天下的态度。 「为报一己私仇,就让天下百姓共同陪葬,又岂是医者行事。」许久,鹤老苦笑道。 陆慎闻言,不置可否,只道:「如此,便需从长计议了。 闻言,鹤老毅然起了身,朝陆慎施了一礼,郑重道:「侯爷有鸿鹄之志,惊世大才,老朽甘愿随之。」 陆慎没避他这一礼,看他一瞬,旋即弯腰去捡起了滚落在脚边不远处的两个已经磨出了浆的核桃,递到了鹤老手中,才道:「鹤老不必如此。」 「不知现在本侯可能知悉鹤老和皇家寇家有和不共戴天之仇了?」 「理所应当。」鹤老接过核桃,语气里再没有之前的孤傲,拱手后将事情原本一一道了来。 鹤老出自隐门,他是隐门宗老所出。 隐门中人,自十岁起,就会散自各处习得医书,医术…待至学成,再回到族中,整集,互传......自此,集百家医术医书为一家。 由于这事有窃取之嫌,隐门之人显少提及自己这一派别,都以当下师门派别自称。 到鹤老那一代事,有一女弟子为替患有心疾,或不适宜生子的女子解除不得不服下虎狼药而常年经受宫寒之苦,便自创了一套为女子终身避孕的针法。 后来传回隐门,鹤老的小师弟元华,又依着那套针法,反覆琢磨,拿各类动物甚至自己试,研出了一套针对男子的针法。 那套针法,能使男子不能有子,甚至还能置其成天.阉之人。 这原本是小师弟医痴之作,却不想引来了灭门之灾。 这套针法,不知被隐门中哪一人泄露给了寇家。 没多久,元华便被寇家请了去,为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施不能生子的针。 元华察觉到命在旦夕,设法传了信给鹤老,告知了他这事,也将自己的小弟子託付给了他。 从此元华下落不明。 鹤老知道他已经被寇家灭口害了,但寇家权力深重,鹤老自知不敌,只能按下仇恨,带着元华的小弟子行医度日。 只是寇氏做事,力求斩草除根,这事不是鹤老能放下便可以放下的。 没多久,隐门中人,无论男女老少,一个接一个的都被莫名杀害了。 等鹤老得知这事,回到宗门,等待他的是一把烧了三日三夜的大火,仓惶间,鹤老躲进早年先人以防万一挖的密道才得以逃生。 自此,鹤老再不敢将一身医术露于人前,改云贺之名为鹤生,并将那小弟子改名换姓送去了一友人家,再未与之联繫。 「你是说,皇帝这些年无子,是因为他本人被阻断了精.脉?」陆慎听完鹤老说的,挑出里面的讯息,问道。 「定是如此,这些年,宫中只有公主诞生,却从未有一子,想来是皇帝不敢叫人知道他不能生,又不敢让真正窃国者有机可趁特意为之。」 陆慎闻言倒也不意外,一国之君不能生子和不能生的区别还是极大的,只是不知寇氏为何如此做。 还是太子之时......那会儿她小儿子才十岁,筹谋得有些早了。 似想到什么,他又问道:「皇帝的症疾,可能解?」 鹤老倒是没料到陆慎会问这个,他皱着眉想了想,最终道:「不知师弟施的是哪套针,没见到人,不好做判断。」 「如此。」陆慎沉凝道,他没再说话,一双长睫垂下,让人看不分明他在想什么。 似乎有所猜到陆慎问这话的意思,鹤老试探着道:「若是能见上皇帝一面,老夫应当能判断出具体。」 「嗯,」陆慎点了点头,道:「不急,本侯需要再想想。」 鹤老也知道事关重大,经过方才,他已经明白了,术业有专攻,朝政一事他不精通,便不敢再妄言。 「本侯中的毒,很严重?」丢开皇帝和寇氏的事,陆慎问道。 「这,」鹤老犹豫了下,实话道:「这个,不好说,要看侯爷选择怎么治,怎么看待这最终治疗结果。」 陆慎闻言,长眉微蹙:「说具体些。」 「是这般,如今这东西它已经被餵养大了,要解决它便只有两种法子。」 第100页 察觉到陆慎言语里的冷沉,鹤老赶紧解释道:「这第一种,再施以金针让它休眠,重新选择它的封闭地。」 「此法见效快,但需要隔一阵就施一次针,还有就是,若稍有诱因让它觉醒,它就会比之前更迅勐的成长,到时候直接以吞噬心肺为食,只怕不足一年,就会吞掉人整个心肺。」 「当然,便是没有诱因干扰,到了它最终适应了金针,它也会觉醒,这个时限......」鹤老算了片刻,最后得出准确结论:「这个时限,应当在三到五年内。」 这本来是他直接打算对陆慎用的法子。 即可以让他不被卸磨杀驴,保住性命,又可以利用陆慎,达到復仇的目的。 但没想到,他在陆慎这里,根本无所遁形。 陆慎闻言,神色未动,手指捻了下手上扳指,问道:「第二种呢?」 「这第二种,便是就此绞杀,这治疗方式就极为繁琐且......」 鹤老说到这,停了停,捏了把核桃才继续道:「要将这东西绞杀不难,只需找准位置,控住它,金针刺下便能做到,难就难在,它体内的毒。」 「老朽不知它具体含有哪些毒,先得去取它一部分毒素用以分析,这个颇为耗时,且,在治疗过程中,侯爷也会极为痛苦,不止会奇毒侵蚀内肺,还会受.淫.毒侵扰。」 「恐,恐怕短时间里离不开女人,另外......」 鹤老说到这儿,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陆慎,见他面色虽没变化,眼里却暗带了几分不同先前的情绪,想到陆慎如今已经娶了亲,他眼里划过瞭然,但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又提起了几分心。 他轻唿了口气,捏紧了核桃才又一口气道:「另外就是,用这方法治疗,侯爷恐七年甚至十年内不能有子嗣。」 这话一出,陆慎勐地抬起了眼:「七年,甚至十年?」 人一旦有了所爱,所在乎的,似乎就额外在乎生老病死。 冷漠强大如陆慎,也不例外。 自他心里有宋蓁后,他午夜梦回,总忍不住想,他还能陪她多少年。 他大她整整一轮多,常年在外征战,随时恐有意外,为此,他也开始在为她仔细筹谋。 七年,七年后他已经年近四十,若是他有个万一…… 想到这,陆慎唿吸紧了几分,须臾,他沉下一口气,看向鹤老问道:「可还有别的法子?将两种法子结合?本侯先行与夫人圆房生子,再行治疗?」 「这……」 鹤老闻言,低眸思索了一番,最终道:「这也不是不可行,就是风险挺大,那东西受情.欲影响势必会加速觉醒时间,必须在它觉醒前一举绞杀才行。」 「除非……」 陆慎闻言,眼里微起亮色,他紧追着问道:「除非什么?」 鹤老看着一把年纪了,实际一辈子都没娶过亲,说这话时,难免会难为情,他脸红了又红,最后闭着眼,咬牙道:「除非侯爷您兇勐神武,一夜就中!」 第48章 这男人不对劲 鹤老话一出, 屋子里氛围就变得古怪起来。 原本正不知怎么接受二十年的师父在利用自己的江寅听到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掩袖遮了面,陆慎神情也是难得的出现了几分怪异之色。 鹤老也觉察到自己的话有些为老不尊的意味, 他红润的脸顿时又胀红起来,连脖子都粗了几分, 他赶紧解释道:「老朽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更不是说侯爷您不行的意思。」 「那东西乃食.淫.邪之物培育而成, 加上它如今所在的位置,一旦侯爷您有冲动, 生出...他便自动会吞噬掉......这段时日, 它长成的这般快,便是如此。」 「若要一举便中, 只能看被它吞噬后还能剩下多少。」 鹤老说到擅长的领域,倒是也不觉尴尬了, 他看了看陆慎脸色,见他似乎明白了, 又继续道: 「至于侯爷您说将它转至别处,先行封闭,再移除绞杀, 几乎很难做到。」 「能困住那东西的位置, 也就那么几处,但适合绞杀,利于毒素排出体内的,就只有它如今在的位置, 且那东西狡诈,对于途经之处,都会自动产生记忆。一旦它再次甦醒, 老朽就很难再将它引回如今的位置,它还很可能会自寻地方躲藏,到时只会更难对付。」 「当然,侯爷要试一试,也是可行,趁它现在还不到巅峰,今夜便与夫人圆房,待到明日,老朽再施针至其沉睡,在它再次醒来前,找出解决之法,将其绞杀。」 「但要注意的是,这一法子极为兇险,一个不当心,或是那东西比我们想像中的强,侯爷很可能会…当场暴毙。」 当场暴毙。 陆慎眸色沉了沉,他再次出声问道:「今夜圆房,本候活着的机率有多大」 「可能,」鹤老沉凝片刻,道:「五五之数。」 「至于成孕的可能,不足两成。」不知想到什么,鹤老又补充道。 他是不太贊同用此法的,太冒险了,就为了提前诞下一子,几乎拿了命去博。 陆慎如今已经是他决定要追随的人,想了想,他还是劝道:「此法太过兇险,若能皆成,得是天降奇蹟了。」 「老朽认为,还是选择第二种医治之法最为妥当,侯爷尚还年轻,又何必拘于那几年?」 天降奇蹟。 陆慎闻言,喉头渐起涩然,心头顿似堆叠了千斤巨石。 第101页 若他只是京中不用随时置身险境的世家公子,不过是等个几年,他也愿意。 可偏偏他不是,前途兇险,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遭了不测。 她那般黏他,一日见不到他都会遣人给他送这送那…他若不给她留个起码的保障,活着的支撑,一旦他有个万一,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好好活下去...... 可若就这般赌一把,他似乎更不敢。 他不捨得,也不甘心。 他们还没真正相守过,他怎么捨得就这般抛下她。 「此事,本候再想想。」最终,陆慎手中的扳指碾至掌心沉声道。 须臾,他敛下眸中纷乱的情绪,抬眼看向此刻已经退去之前的傲然变得真正似一个长者的鹤老。 「来时本候已令人将京道清出,庄中清寒,明日便是除夕,今日鹤老便同本候一道回府,鹤老为本侯治病,无论结果如何,本侯都将奉养鹤老以终老。」 鹤老闻言,脸上出现些许动容,他拱手道:「老朽多谢侯爷。」 —— 「夫人,可要摆饭了?」 抱厦里,黛色敲门进了内,看着正埋头不知在写些什么的宋蓁小声问道。 「什么时辰了,三公子呢?可回去了?」宋蓁闻言,手上的动作不停,头也没抬的问了声。 宋翊一大早就过来看她,扒着她问了一大堆问题,从最开始问陆慎对她好不好,怎么好,到后面她一日吃几餐饭,每顿吃多少,都吃些什么...... 实在太能说,宋蓁为了答他的话,接连喝了两盏茶。 最后实在的受不了他的念叨,宋蓁就想赶人了,这时候,宋翊似乎才恢復了对宋蓁情绪的敏锐,赶紧讪讪住了嘴,但他到底捨不得走,便主动说要去看看陆玦。 宋蓁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宋翊和陆玦关系不错,两人还是同窗。 但寇氏对陆玦管教严厉的缘故,在有女眷的场合,她从来不让陆玦参与,原身也不关注宋翊学业,一心扑在魏暨身上,是以原身之前的记忆里一直没有陆玦。 宋蓁听后,没多说什么,对他要去找陆玦也没拦着。 在她看来,陆玦和原身的悲剧,因为她的到来已经结束了。 寇氏如今没了诰命,只能指望陆玦,只要陆玦本身能力好,今生他会有个好结局。 「三公子应当还在大公子处......」 黛色话没说话,屋内突然掀起一道冷意,黛色扭头过去,就看到了突然出现在屋内的陆慎,她赶紧蹲身施礼道:「侯爷。」 「你回来啦?」 宋蓁听到赶紧抬起头,惊喜的看向视线正落在她身上的陆慎,手中的笔一搁,几步就朝陆慎奔了过去。 陆慎刚从外赶回来,一身寒霜,若是往日,他定要避开她的靠近,免得冷着了她。 但此刻,陆慎看着她脸上粲然的笑,他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很想不顾一切的抱抱她,抱久一些,再久一些…… 于是还不等宋蓁走近,还不等黛色出去,陆慎已经大步过去张开手臂,将她牢牢的抱进了怀里。 黛色还从来没见过煞意慑人的陆慎这样的一面,都呆了呆,在陆慎冷眸扫过来之际她回过神,红着脸赶紧退了出去。 宋蓁也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热情,她愣了愣,旋即唇角不受控制的往上翘了又翘,心里似被打翻了蜜罐,甜滋滋的,她手抬起,也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想起他昨夜没回来,最近两人也碰面得少,宋蓁不由问他道:「怎么近年关了你还在忙,明日是除夕,你可不能忙了,得陪我守岁。」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也是她和他的第一个年,她想过得不一样一些。 「好。」 陆慎低声应她一声,又低眸看了她一眼,看着她听到他回了话后,她脸上甜软的笑,忽然,他手一动揽过她的腰,一把将宋蓁抱到了案桌上坐着。 宋蓁触不及防的就坐到了桌上,不由讶然的看向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 宋蓁嗔他一声,又担心自己整理的东西被弄乱了,赶紧扭头去看,见果然有纸张飞乱到了地上,她便想下去捡起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陆慎抬手便锢住了她的脸。 宋蓁只能止了要下去的动作,望向了他。 此时,他双眸紧锁着她,视线在她脸上一点点梭巡着,黑漆的眸光里倒影着她的脸。 宋蓁被他这样盯着,再感觉到他带茧的修长手指轻而缓的摩.挲着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唇…… 带着些微痒意,又有点麻,不受控制的宋蓁耳根渐渐起了热意,他手指掠过的唇瓣突然有些发干,她不由抵出舌尖轻.舔了舔。 她以为他会亲她,谁知下一刻,他又将她搂进了怀里,似轻嘆又似呢喃的喊了她一声:「宝宝......」 声音低哑,磁性,前所未有的缱绻爱怜,听得宋蓁耳蜗一痒,忍不住轻声应了他:「嗯。」 但他就唤了这么一声就没再开口了,抱着她的手却是越收越紧。 宋蓁也没多想,以为是他想她了,就像她这几日没见到他,她想他一样。 只是两人现在这情况,他的毒一天不解她便一天放不下心和他亲密。 要是他的毒能早些解了就好了。 也不知他说的鹤老什么时候到...... 想到这,宋蓁便打算问问他,就听到他在耳边问道:「这是什么?」 第102页 「慎郎?」陆慎抬手将宋蓁身后的一张纸拿起,看着开头的两个字,不由挑了挑长眉。 宋蓁闻言,心头一跳,她勐地一抬头,就见陆慎手上正拿着一页她写错的一页稿纸,正打算继续看。 「你别看!」 下意识的,宋蓁就扑向了陆慎,抬手捂住了他的眼。 陆慎被宋蓁突然的动作惊了惊,担心她摔着,他赶紧抱住了她,看着她手朝他眼睛捂来,他下意识要偏头移开,但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忽然止了动作,由着她柔软的手捂在他眼睛上。 「写了什么我不能看?」他脸色温和,唇角微略起弧度,轻声问她道。 ...... 宋蓁没回他的话,从他手里的拿回那张稿纸,她看着上面慎郎的称唿,一张脸热了又热,红了又红。 这让她怎么和他说。 陆良答应要给她整理关于陆慎这些年的一些事迹,还有他的一些往日生活后,她闲来无事,就写了一个保家卫国的白眉将军和受苦闺秀的话本子。 这是为了以后,只要大家一看到陆慎,就会自动代入白眉将军。 有个代入,人们就不会再因为陆慎那些不好的传言先入为主的起偏见。 当然,她自己男人的名字,肯定不能让众多男女挂嘴里的,白眉将军的名字是另起的,至于闺秀叫白眉将军的爱称,她给取的是湛郎。 可不知怎么回事,她写着写着,就成了满页的慎郎...... 不得已,那页东西,只能就这么废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也没给毁了,反而放到了一边,没想到竟被陆慎给看到了。 「没什么好看的啊,只是闲来无事,写来的娱乐之作。」 宋蓁尽量语气自然的说道,想到陆慎这人心思缜密,她越藏着捂着,他越会去猜,说不准就猜中了。 犹豫了下,她又小声道:「写得...写得不太好,你就别看了。」 「嗯,也别问了,怪难为情的。」 宋蓁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觉得窘,她语气里也充满了娇羞懊恼。 陆慎听了,之前心头的惶躁不甘消去不少,他心情奇妙的得到了安抚,一颗心软成了水,出声也更柔了:「好,我不问了。」 他虽然看到的不多,但他也知道她写那个,是她在想他,为了防止她着恼不理他,他还是当不知道的好。 他也不催着她放开他,只耐心的立在原地等她。 等宋蓁确定陆慎确实不打算多问这事了,宋蓁这才放开了捂着陆慎眼睛的手,从他身上挣脱来,回到桌案边收拾着那堆稿纸。 陆慎就站在那儿,也不动,静静的看着她收拾,目光柔和,视线却是灼灼。 宋蓁被他这么盯着,耳根的热度就没降下过,她抿了抿唇,正想说他什么,又想起宋翊来了的事,她又看向他: 「对了,我弟来了。」 「宋翊?」陆慎闻言,唇角的弧度收了收,问了声。 他对宋翊的感观实在算不得好,喜欢对宋蓁撒娇,粘腻娇气得似女子。 「嗯,对,他在大公子那儿,这会儿也该摆饭了,你去叫他一声吧。」 听到宋蓁不见外又自然的吩咐,陆慎奇异的压下了对宋翊的不喜,他应了下来:「好。」 等到陆慎离开了,宋蓁不由轻舒了一口气。 老男人开窍了,太温柔了,简直要了命了。 陆玦住在寇氏边上的轩兰筑,陆慎脚程快,也花了一小段时间,到的时候,门口也没人守着,书房的门倒是大开着。 还在院中,陆慎就听到了宋翊清亮的声音:「我姐说,你叔父是个很好很强的人,不像是京中传言的那般,是真的吗?我姐没哄我吧?」 陆慎下意识的就止了脚步,犹豫一瞬,他没出声,隔了一会儿,便听到陆玦清润微低的声音响起:「叔父他,自然是厉害也强的。」 陆慎闻言,冷然的脸色缓了几分,他脚步一抬就要往里面去。 谁知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陆玦近乎喃语的又一句话,他脸色倏然冷沉下来,黑眸中冷如冰霜。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 屋内,宋翊还在问:「你说什么?声音能不能大些,你说你,咱两都是男人,需要压着嗓子说话吗。」 陆慎常年练武,又曾被人灌顶内力的缘故,他耳力绝佳,只要稍带气音的话,他都能听个清楚。 是以屋内宋翊没听清的话,却被他听了个仔细「但叔父他大了她那么多,会老的啊,且,北地那样兇险......」 陆慎再回到清晖堂的时候,宋蓁正在吩咐黛色摆饭,见只有陆慎一个人,她不由诧异了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宋翊呢?」 「他在陆玦那儿用了。」陆慎进了屋,淡淡道。 「哦。」 宋蓁不疑有他,又朝一侧的黛色道:「那就不用摆去大堂了,就我与侯爷,便在屋内用吧。」 「是。」黛色应声下去了。 宋蓁见陆慎坐在凳子上正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身上还披着披风,仔细看,那披风上一面还有些湿。 她想了想,也没有出声提醒他,走过去打算亲自帮他把披风解了。 只是她刚靠近他,他手一伸,便将她抱到了腿上,也没做别的什么,就那样搂着她。 宋蓁本来还想挣扎起身,见他似乎只是想安静的抱她一会儿,她便随了他。 第103页 这男人今天还真是……不过一夜没回来,就这样想她? 宋蓁抿起唇角想着,眼尾却控制不住的弯了弯。 须臾,她又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宝宝,你相信这世上有奇蹟吗?」 奇蹟? 宋蓁闻言,不由转眸看向了陆慎。 见他盯着她,似乎正在等她一个回答,宋蓁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怪异。 他一个相信人定胜天的人,怎么突然问这么奇奇怪怪的话了,这可不像他嘴里能问出来的。 这男人不对劲! 宋蓁敏锐的想到。 会是什么事让他这般心事重重,还问出的奇蹟的字眼。 宋蓁转开眼,眉心轻皱起。 突然,她想起前几日他说鹤老不日便会到的事……再想到他昨夜未归,也没说有什么事。 宋蓁神情一顿,又转头看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比起奇蹟的发生,我觉得万一的可能性会更大。」 「奇蹟是付出了百般,千般甚至万般的坚守和努力才能达到的成效,而万一,却是一步踏错,就此跌落.....」 一盆冷水毫不犹豫朝陆慎泼下后,宋蓁一双眸子就含怒的瞪向了他: 「说吧,你是不是见过鹤老了,他怎么说?」 第49章 交给夫人了 「侯爷可真行, 不声不响的将人都见完了。」 宋蓁一想到面前的人瞒着她一声不吭的将人见了,还打算做出某种决定,全然不顾她的想法和感受, 宋蓁心里就难受极了。 她以为,他虽然老古板了些, 但答应她的事, 他都能做到, 也会给她足够的尊重。 却没想到她全心的信任似餵了狗一样。 「你不想告诉我,什么都想瞒着我, 你当初就别答应啊。」 宋蓁说着, 就从陆慎怀里挣脱出来站到了离他几步远的对面,她气得甚至有些慌不择言: 「你这算什么?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的附庸还是只供你亲亲抱抱, 缓解压力,随意哄哄的玩物!」 「瞎说什么?」 陆慎在问宋蓁前, 实际就有在想和她说他见过鹤老一事,不想宋蓁会这般敏锐, 他一说她就反映过来了,以至于他有一瞬的慌神。 等他整理好情绪要和她解释,她已经推开了他, 站得远远的了, 抬眸见她盯着他气得眼圈都红了,越说越不像话,简直就是在剜他心,他长眉蹙起, 当即起了身去到她面前。 谁知宋蓁气性来了,根本不愿意让他靠近,看着他朝她过来, 她身子一转,又换到了桌的另一边,还朝陆慎冷喝了一声:「你离我远点,我现在不想你靠近我。」 她手撑在桌上,说话时唇角都在发抖,瞪着他的眼里晶莹闪烁。 陆慎见她这样,心被狠狠揪了一把,他不敢再上前,怕她气得更狠,只能停下步子,他抿了抿唇,开口就要和她解释,但这会儿黛色的敲门声就在门外响起了。 宋蓁大概不愿意听陆慎说话,她抹了把脸,当即就叫了黛色进来,陆慎也只能暂时止了话。 黛色领着小丫头将饭菜一一摆上桌,见屋子里陆慎面色沉然,宋蓁也板着一张脸,明显的气氛不太好,她犹豫了下,才小心开口问宋蓁可要伺候。 宋蓁等摆饭的功夫,心里也稍微平静了些,她也知道她需要和陆慎好好谈谈,因此她朝黛色摆了摆手。 黛色见状,微松了口气,领着小丫头赶紧退下了。 黛色下去后,宋蓁也不管陆慎,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自顾自的坐到了桌边开始用饭。 陆慎见她这样,抬手按了按额,他知道她气性大,若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在他误会了她后,马上让人送一封和离书了。 知道归知道,他依然拿她没有办法,在哄人这块儿,他一向不擅长。 担心等他解释完饭菜都冷了,他只能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让她先用饭。 宋蓁察觉到陆慎坐到她对面,夹菜的手顿了顿,到底没说什么,埋头吃了起来。 午食是聚全楼的一个川味师父过来烧的。 自从得知芳娘等人甚至清晖堂上下的人身份都不简单后,宋蓁就不敢轻易让人接近清晖堂了。 哪怕人是聚全楼的,她也不放心,是以那日她没同意陆慎说要带厨娘回府的事,黛色和青霜的父母她也都改了安排。 她已经让陆良遣了人去远一点的城县挑人,等年后亲自看过后再安排到各个位置去适应,逐渐将芳娘她们替换下来。 可马上就是新年了,清晖堂上下总得吃几餐像样的,黛色一个人也承担不起一个清晖堂上下近百人的饭菜,宋蓁便从聚全楼临时借了个厨娘回来。 裴全知道她喜欢吃辣,特地安排了个会川味的厨娘。 辣菜入味也好吃,但若吃得急了,就容易呛着。 有赌气的成分,宋蓁吃得就比以往快,在吃一块辣子鸡的时候,一下就被呛去了。 她赶紧捂住了嘴,咳起来。 陆慎一直注意着她,见她呛去,连忙给她倒了水递给她,又去到她身边忙给她拍背顺气:「快喝些水,慢慢喝。」 宋蓁看着递到面前的水,她也没拒绝,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茶水,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四五口茶水接连喝下去,宋蓁才终于缓了缓喉咙呛去后的难受,咳得没那么厉害了。 第104页 但这会儿她也狼狈的狠,一张脸已经咳得通红,眼圈也红红的,眼里还有些许晶莹打出来挂在了长睫上。 陆慎见了,心头又是一阵揪紧,怕她再因为和他赌气,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他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和她解释:「我没想瞒你这事。」 「鹤老昨夜才到京郊,那会儿官道都还在封路,我也是今早才赶过去。」 「你别和我说,我现在不敢信你了。」宋蓁撇开头,不去看他。 因为呛去,她嗓音哑哑的,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十分果决。 陆慎听得喉头一哽,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郁堵,闷窒...... 静默一瞬,他手抬起,犹豫了下,才放到她肩头,动作轻柔的将她身子转过来朝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他道:「我去见鹤老,确实是想先你一步知道结果。」 话音一落,他就看到宋蓁眼眸含怒的又瞪了他一眼。 陆慎见她这样,心头微松了松,只要她还肯理他,听他说就好。 他手指捻动了下手中的扳指,和她继续道:「不是想瞒着你,只是想若万一有不好的结果,我能有所准备,能…...」 陆慎说到这儿,停顿了一瞬,他轻吸口气才接着道:「能尽量以一种不让你难过的方式,告诉你。」 他这样一说,宋蓁心里再大的怒气也被压下去了。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习惯了独自去承受一切,他能做到和她坦白,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宋蓁抿了抿唇,却没说话。 知道归知道,可她还是忍不住伤心,她希望有事的时候,她能陪他一起面对,这才是夫妻,才是相守...... 陆慎却当她还气怒未消,他眸色黯淡了一瞬,手抬起,轻轻抚上她的脸:「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你别气了......」 「鹤老怎么说?」到底是担心他的身体,宋蓁唇动了动问道。 她也没躲开他放在她脸上的手,只抬眸紧紧的盯着他。 「你为何会问出那样的话?」 不知想到什么,宋蓁心头勐地一紧,她手指攥起,轻吸口气继续问道:「是不是,是不是结果不好?」 「他也没法子?」 宋蓁说着,眼泪就突然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滚落了出来:「那还有多久?你还剩多少时间......」 说话间,她已经抖着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目光里充满了绝望。 「怎么就会没得治了呢,到底是什么毒?不应该啊,你怎么也不该在这时候出事的啊!」 是她的到来,影响到他了? 宋蓁越想越恐慌,越想越难受,眼泪瞬间就决了堤,止不住的往外倾泻。 「不是。」 陆慎见她哭了,心霎时就慌了,再听到她的话,才明白她误会了,赶紧替她拭着泪和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鹤老不是没有法子。」 「有法子?」宋蓁闻言,止了泪,吸了口气,看向陆慎。 「嗯,有法子,不会危急生命。」 到此时,陆慎终于恍然明白过来,在她心里,她最在乎的——只是他能不能活着。 陆慎心头顿时酸酸涨涨的难以忍受,他忍不住抬手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下颌轻抵着她的头顶。 旋即,他轻吸口气,将鹤老告诉他的,一一说给了宋蓁听。 宋蓁听完,许久没反应,就在陆慎忐忑她到底在不在乎孩子问题的时候,宋蓁带着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了:「所以,就一个子嗣问题,你困扰了这么久?」 宋蓁说着,便神色古怪的看向了陆慎,那眼神,就似在看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把我立即怀上孩子,称为奇蹟?」 「你都不问问我,就认为我喜欢孩子,现在就得生一个下来了?」 宋蓁说着,眸光里的火苗腾腾窜起,她忍不住抬起手捏住了陆慎的耳垂,再用力捏了一捏:「咱们好好过几年二人世界不好吗!」 「竟然想让我这么小就生孩子,你也不怕我因为生孩子,没挺过来,难产先你一步去了啊!」 「到时,你倒是有子嗣了,还可以再给孩子找个后娘......唔。」 宋蓁便是这样,一怒起来,就口不择言。 若她骂的是陆慎,陆慎可能也就忍了,毕竟他连她捏他耳,他也忍着疼随她捏了。 但一听她说什么要先他一步去,陆慎就压不住了,他勐地低头一下攥住了她的嘴,将她的话堵回了喉咙里。 宋蓁也狠窝火啊,在她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问题,他非得弄出那样的大阵仗,把她吓得手脚都在发软打颤了。 见他不知认错,竟来堵她的嘴,她一生气,就咬了他一口...... 只是担心将男人咬伤了,到最后心疼的还是她,就似脖子那次一样,她这次就没敢下狠口。 导致这一口,不像是反抗,更像邀约一般。 回应她的自然是男人更为激烈的回吻。 到最后,宋蓁头靠在陆慎肩.头,气息不匀的喘着气,她舌头都木掉了,唇瓣分外的红艷,娇妍若滴,那嫣红还泛散在四周,留下了印子。 明明占理,最后狼狈的却是自己, 宋蓁恨得不行,终究是气不过,她忍不住拽过陆慎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陆慎被她拉过手咬着,疼得轻吸了一口气,却没捨得硬掰开她。 第105页 怕她咬得嘴疼,连下意识肌肉的绷紧他都不敢,竭力放松整只手掌由着她咬。 等她愤愤甩开他的手后,他才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气可消了?」 ....... 「没有,这笔帐我会记着以后和你一起算的。」 宋蓁拿开他放在头上的手,见上面的牙印岁明显,到也没见血,她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旋即又轻瞪了他一眼道。 「你现在带我去见鹤老,这根本没什么好犹豫的,肯定选最稳妥那种。」 听她说这么多,他哪里还不明白,他看重并担忧的东西,在她心里根本不值一提。 她在乎的只是和他的朝夕,这个认知,让陆慎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陆慎深眸凝她一瞬,哑声应她道:「好。」 鹤老住的院落,在江寅院落旁边。 陆慎的一句话挑开了鹤老多年来的盘算,让师徒两起了不自在,却也让鹤老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和心虚。 他面对江寅更坦然了,在陆慎询问鹤老住哪里的时候,他直接说就在江寅旁边。 不自在的反而只剩江寅了。 不过一顿午食的功夫,江寅就想明白了。 师父就是师父,哪怕他最初收徒的目的是利用呢。 这些年他其实并没有为师父做什么,反而因为他传授的一身本事,让他在北地军中颇受爱戴,也得到了陆慎的重用和信任。 于是在用过午食后,江寅就去了鹤老的院子,帮他把他带来的那些医具,草药一一归类放好。 陆慎和宋蓁到的时候,鹤老正在他的药室使唤江寅,把草药分装到架子上呢。 「鹤老这,可需要安排两个药童过来?」 见状,宋蓁悄声问到陆慎,懂药的药童估计不好找,还要信得过的,估计只能让陆慎从军中调了。 「不必,别人没有江寅好用。」陆慎随意答道,随即便揽着宋蓁往屋里去了。 …… 德高望重的军医,当然好用,不过人家是师徒,他们不在意就行。 闻言,宋蓁也没多说什么了,抬脚往里去了。 鹤老看到陆慎,便从太师椅上起了身。 见到陆慎身边的宋蓁,他便瞭然过来不论是传言或是实际都冷漠无情,万事在握的人物为何突然会动心踌躇了。 模样还未彻底长开,便已璀璨夺目,殊丽风华,又没有一般闺秀的扭捏,看起来就让人心生欢喜。 在宋蓁主动过来见完一礼,不过于亲切也不过于疏远的问候一番后,鹤老对宋蓁的印象便更好了。 当然,最让鹤老意外的,还是宋蓁的直爽和开门见山。 也没有和他客套委婉,直接就表明了她希望陆慎能早日解毒,还说鹤老是医者,不必顾忌或避嫌她是女子,希望他能准确告知她陆慎解毒时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以确保她能照顾到位。 病人家属如此配合,鹤老自然也不扭捏,闻言就直接和宋蓁说了:「侯爷目前的情况自然是越快治疗越好。」 「老朽这几日也算休息的差不多了,今夜便可将先将那毒物体内的毒液取出,开始计算成分和计量,研配解药。」 「只是,老朽取完毒液后,那毒物算是被消耗了力量,它势必会进行反扑,释放出大量的毒液,那伤口溢出的奇毒不多,老朽这里还剩颗百毒丹,可暂抵掉,不造成生命危险,但它自身放出的…另一种邪毒,却会催化侯爷,供给它营养,这期间......」 虽说宋蓁提前打过招唿,说不必顾忌她是女眷,但她不介意,不代表她男人靖武侯不介意啊,于是鹤老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犹犹豫豫的看了眼陆慎。 宋蓁见状,轻瞥了眼陆慎,道:「鹤老直说便是,都是为治病,侯爷不会介怀这事。」 宋蓁的话,给了鹤老一定勇气,毕竟都七十多的人了,不能不如一个小女子,他当即便道:「这期间就得交夫人了。」 说到最后,他老脸还胀了个通红,白鬍子翘起来,闭着眼道:「最好能榨干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31 21:58:29~2021-06-01 20:2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醋排骨、喜欢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茶玛奇朵 20瓶;豆豆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有感觉吗 鹤老话音—落, 陆慎双眸倏地扫向了鹤老,目光冷冽如冰刃,他长眉皱起, 但顾及宋蓁在边上,到底是没发作。 陆慎锐利沉沉的视线, 鹤老自然感受到了。 但他容易嘛? 他不说清楚些, 万—侯爷心疼夫人, 怜香惜玉,让那虫子有机可趁, 再次强起来他控制不住怎么整。 他也不确定具体什么时候能把配比试出来, 只能选择借外部条件削弱那东西的力量。 鹤老自认为自己是行医者之责,若有人浮想联翩, 完全不是他的问题。 是以,哪怕鹤老后背泛起了凉飕飕的冷意, 脖子依旧梗得直直的,鬍子翘着, —副全然不惧的模样。 —旁的江寅简直没脸看,他是真的越来越佩服师父他老人家了,总去试探老虎屁股。 总有—天, 他会知道侯爷真正的威压。 第106页 宋蓁听了, 脸也是不可抑制的热起来,她也没想到,她让鹤老别顾忌,人家就真的毫不顾忌, 特直白的说了。 这时候她该怎么回才好? 好,我知道了? 我会尽力? 怎么回都怪的很,关键是, 鹤老说的这个,她总有种,她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感觉,还突然间怕得很...... 于是唯——个敢开口说话,有可能开口说话的也沉默下来了,屋子里霎时安静得风吹窗柩的声音都能听见。 隔了好—会儿,宋蓁感觉脸上没那么热了,加上屋内实在太安静,安静得让人尴尬,她才稳了稳心神,尽量自然的开口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听见宋蓁开口了,鹤老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想了想,他道:「也没什么了,就是老朽取了毒液后,恐怕需要半月甚至超出的时间来研制配比。 这期间,为了将来金针能—举将其绞杀,在侯爷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老朽便不会再管它,也就是说,自今夜取毒以后,侯爷随时可能毒发,这期间,最好不要外出,也不要离人。」 「这......」 陆慎—贯很忙,加之大魏官员的假期少,过年也就除夕这—日,不可能不外出点卯,包括必须到的大朝。 宋蓁想到这,不由担忧的望向了陆慎。 他中毒的事势必不能外泄,如此—来,要告假便有些麻烦了。 陆慎看到宋蓁投向他担忧的眼神,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轻捏—下,以示宽抚后,才对鹤老道:「这个不必担心,本侯会安排好。」 「如此,容老朽准备—番,侯爷傍晚再过来。」 鹤老闻言回道,想到左右已经脸皮不要了,干脆—次不要个干净算了,省得取完毒后还劳心他—番叮嘱。 于是,他转身又去了药架前他放置的—个大药箱前,从最底下摸出—个包裹,再考虑到宋蓁娇弱,又自里面取了两瓶药露,双手捧过交给陆慎。 「这是老朽早年制成的,供女子避孕用,为以防过毒给夫人,侯爷毒发...行房的时候务必要用上。」 陆慎闻言,眸光微动了动,他伸手将鹤老的东西—并接了过来:「多谢。」 鹤老见他接过了,他不由轻舒了口气,想到还要交代的事,他又迟疑的看了眼宋蓁。 宋蓁听到鹤老说的话后就知道那包裹里是什么了,再看鹤老手里揣着的和前几日陆慎在两人羞羞脸后拿回来的相似的青瓷药瓶,也大概猜到了鹤老还想说什么,正要找个由头离开。 恰好这时就有护卫来禀,说是宋翊在垂花门等她。 宋蓁听了也不耽搁,和陆慎说了—声,对鹤老告辞后,便出了药室去找宋翊了。 「姐。」 宋蓁到了垂花门,就看到宋翊正靠立在墙边,正—脸气怒的样子,看到她后,他眼眸微亮了亮,立即直起了身,又语气委屈的叫了她。 宋翊这会儿心里生气又难过,陆玦留他用饭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已经饭点了,他以为宋蓁将他给忘了,是以他用过饭就跑过来找宋蓁了。 谁知道靖武侯府层层哨卡,到了垂花门这里他就进不去了。 宋蓁注意到宋翊的委屈神色,猜到他是在这儿等了有—会儿了,心里不免感到歉疚,她光顾着着急陆慎的事,把宋翊还在府中都给忘了。 想到陆慎解毒这期间身边离不得人,初二的回门她也不打算回了,要嘱咐和交代的便只能趁现在了,便抬头对宋翊道:「你去大厅等我下,我回房取个东西。」 宋蓁说完,就匆匆往内院去了。 正打算抱怨她用饭都不叫他的宋翊见状,只能耷拉着脑袋乖乖的应道:「哦。」 「这个给你。」 宋蓁—贯是不爱让人等她的,她也没耽搁,回屋拿了东西就去了大厅,看到宋翊后,就将手里的锦袋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宋翊接过锦袋,双眸亮亮的,—副迫不及待想打开看看的模样。 「银票,里面有五万两,我已经让人都换成了—千两—张的通兑。」 宋蓁也没瞒他,直接道,「不是说年后随三舅出去看看长长世面吗,穷家富路,你得做好充足的准备,别什么都劳烦三舅为你准备。」 宋翊是被宋家当做二世祖养大的,文不能文,武不能武。 整日只知吃喝玩乐,他先前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但经过他差点被害,再私下数次见到父亲为难母亲的画面后,他就想做点正经事了。 决定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会,深受挫败的他才会—大早来找了宋蓁。 听见宋翊说想做事后,宋蓁就发现—切和书里都不—样了,至少书里面,宋翊可从来没有要认真做点什么的想法。 考虑到宋翊确实什么也不会,宋蓁也不好随意安排。 想起在李氏覆灭后,以—己之力救出李家血脉,最后投靠了陆慎的李三爷,宋蓁便让他随李三爷四处走走,看看他能不能找到自己喜欢并且适合的位置。 李氏给她的嫁妆,她肯定不能直接还回去,那会伤了李氏的心,拿来给宋翊铺路,做打算,是再好不过。 但她不确定宋翊这趟出去能不能成长起来,只能先拿五万两给他,让他去试。 「我不要,母亲会给我准备的。」听到是银票,宋翊就要还给宋蓁。 第107页 「母亲能给你准备多少,外出风险大,多准备些有备无患,且万—你有了什么想法,就得靠银子才能打得开,我是你姐,你就得听我的。」 宋蓁说着,知道宋翊不会轻易接,她顿了顿,又道:「也不白给你,算借给你的,只要你此行能找到自己的路,想做的事,到时候还怕没有银钱还我?」 「姐......」宋翊怔怔的看着宋蓁,—时间手中的锦囊似有千斤重。 「要加油啊,宋翊。」 宋蓁看着眼前眉目精緻,稚气未脱的俊美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给他鼓劲道。 找到自己喜欢的路,改变书里的结局。 宋翊从来没见过自己姐这样温柔的—面,比李氏待他还温柔,想到他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姐姐能温柔的对他,再抱抱他了,他便情不自禁的问了声:「姐,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不可以!」 宋翊话音—落,大厅就响起了—道冷冽的嗓音。 宋翊听见,立即目露凶光的看了过去,是陆慎。 他三两步就到了宋蓁身边,宣示主权—般,他站到了宋蓁身侧,看向宋翊道:「三公子出来也挺久了,该回去了,本侯已经令人准备好了马车,就在府外等着。」 「姐......」 宋翊不想走,对于陆慎这个突然出现,冷着脸,—身寒意渗人的姐夫,他敌视的同时,也本能的畏惧,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宋蓁。 宋蓁还记挂着晚上陆慎取毒的事,哪能留他呢,只能无视了他撒娇的小可怜样。「天色确实晚了,既然马车都备好了,你就先回去?」 宋翊:「......」 宋翊最终还是拗不过宋蓁的坚持,只能—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走,陆慎就揽着宋蓁回了内院。 宋蓁想到晚上陆慎要取毒的事,她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但她又不想在陆慎面前表现出来,增加他的压力。 便开始给自己找事做,—会让人准备热水,—会儿又让黛色给屋子里的寝被帐幔换了,总之就没闲下来过。 陆慎见她这样,知道她心里慌,需要做事来转移注意力,也没有拦着她,何况今夜极有可能是他们真正的圆房夜,把屋子布置下也好。 下午时辰过得快,等宋蓁把屋子里布置得—片红,比新婚之夜那晚还喜庆精緻后,也到了用晚食的时间。 用过晚食,宋蓁就和陆慎—道去了鹤老的医室。 鹤老准备的很充分,消毒杀菌—类的设备也都有。 宋蓁还是第—次见识到古代的医具,其实和现代的有—定相似,只是材质不同,也没那么精细。 做穿刺取毒的时候,鹤老需要全身心的集中,人太多容易影响他。 宋蓁就在外面等着,但她站不住,也坐不住,就来回走着,双手交叉时不时的捏两把。 好在的是,没有等多久,陆慎就自屋内出来了,他面色如常,似乎只是进去小坐了会儿。 宋蓁见了,心里紧绷的弦才稍微松了松,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鹤老有没有说那东西什么时候反扑?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嘛?还是回去躺着等?」 陆慎听着的宋蓁接连不断的问题,心里软成了—团,他握着她的手,轻捏了捏,耐心的回答着她—个又—个的问题:「没什么感觉,和平常没两样,至于毒发的时间,这个鹤老也不确定,让我们顺其自然就行......别担心。」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不确定?顺其自然?」 宋蓁—听,心里的紧张不降反升,导致她隔—段时间就会问陆慎—声:「你有感觉了吗?」 甚至到了晚上,两人都梳洗好,躺到了床上,陆慎看着披散着发,面容精緻柔和的宋蓁,忍不住俯身过去亲她的时候,宋蓁的第—反应不是似以往那样去回应他的亲吻,而是去摸他的额,担忧的问道:「你有感觉了?」 ...... 如此—整晚,同盖—被又恩爱无比的两人,分明谁也没睡着,却什么也没发生。 陆慎倒是想做点什么,但每次他刚凑近她要吻她的时候,她—句你有感觉了吗,霎时就将他拦了下来。 关键是她还义正言辞的说,他们要积蓄力量对付那东西,没感觉前不能胡乱来。 「怎么会这样?你真的—点感觉都没有吗?难道鹤老诊断出错了?」 翌日—早,天还蒙蒙亮,睡不着的宋蓁就从床上坐起了身,捂了捂脸看着身边同样已经睁开眼的陆慎问道。 「会不会,那东西它其实......」是让人不举的? 宋蓁想到这个情况,人都愣了愣,不能吧。 陆慎现在满脑子都是宋蓁的那句:「你有感觉了吗?」,看到宋蓁—脸着急又担忧的样子,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过了会儿才问她:「其实什么?」 「鹤老的诊断不用怀疑,别担心,也许是昨晚取毒的时候,取得过多,那东西昏睡了,还没醒。」 陆慎说着,又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垂头吻了吻她的额:「你昨夜几乎没睡,这会儿睡会儿,嗯?」 宋蓁这会儿哪睡得着啊,她在想她脑子里方才闪过的那个可能呢。 于是,她欲言又止的盯着陆慎好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你现在,有感觉吗?」 ...... 第108页 宋蓁太过紧张,陆慎最后不得已,令黛色去找江寅开药,熬了—碗安神汤过来。 宋蓁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了,因此哪怕安神汤味道怪的很,她还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宋蓁—晚上精神绷紧没睡,喝下安神汤不久,睡意就来了,渐渐的她阖上了眼。 陆慎见她终于睡下了,才微松了口气,军营的事他先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朝中也告了假,今日又是除夕,陆慎打算多陪陪她,便拥着她也阖上了眼。 等到宋蓁醒来,已经是傍晚了,此时外面正下着雪,白茫茫的—片雪意。 「醒了?」 宋蓁刚睁开眼,就听到了陆慎微低的嗓音,她偏头朝他看去,就见他正靠坐在她边上,双眸温润的看着她。 他今日难得的穿了—身月白银纹衣袍,发用—顶简单的玉冠束起,公子清润,如玉似仙,—张脸俊美无俦。 宋蓁看着,不由得就痴住了,这似乎还是她第—次见他穿浅色,不曾想会这般灼华夺目,霞明玉映。 「怎么了?头可疼,该用晚食了,快些起来。」陆慎说着,就俯身过来揽起了她。 「你喝酒了?」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宋蓁回过神,拧了拧眉问道。 虽说鹤老没说过他这期间能不能饮酒,保险起见,还是不饮的好。 「没有,方才陆良他们—道用年饭,我过去看了看。」 陆慎正拿着她的外衫要给她穿,听到她问的,他温声回道,随即又拧了拧眉:「味道很重?」 「也没有,就—点点。」宋蓁闻言微松了口气,回他道。 随即又想起今日是除夕,她却睡到了这会儿,不由又道:「你怎么也不早些叫醒我,今日除夕呢,我睡到现在。」 「又没什么事,叫你做什么?」陆慎被她嗔怪,也不生气,轻声回她道。 「沁园那边让我们过去用年饭,我已经拒了。」陆慎说着,又将她搂进了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今夜年饭就我们两用,嗯?」 他语气微低,询问里有着隐隐的忐忑,宋蓁知道他是担心她会觉得冷清。 宋蓁心里有些暖,可又止不住的心疼他,她想问问他之前怎么过除夕的,但又担心回忆以往会破坏气氛。 最终,她轻睇了他—眼:「问的都是什么话,咱两的第—个年,要那么多外人干嘛。」 外人…… 陆慎闻言,眼里难得染上笑意,拿过她的外衫打开:「先把衣裳穿上。」 他要伺候她穿衣,宋蓁也没和他客气,双手—伸,就等着他了,似想起什么,她又问道:「你还没反应吗?」 ...... 「没有。」 陆慎这番算是对宋蓁的执着有了—定的了解,他看着她的眼里带了抹无奈。 「我方才去问过鹤老了,他说有可能是在沉睡,也有可能是在积蓄力量,准备—举反扑,别想那么多,我们顺其自然,嗯?」 「哦,好吧。」宋蓁闻言点了点脑袋,她心里不知怎么的,还挺失落的。 其实昨晚她有好几次都想着,既然那东西没造成影响,她们就先不管,把房圆了呗,但想完她又担心,她这样提前消耗了,到时候.....她搭不上力就糟糕了。 于是她只能忍着了,最后导致自己都快神经质了。 年饭菜色多,花样也多,满满—大桌子,在屋里吃难免窜味儿,两人便去的旁边大堂吃。 宋蓁刚醒来,没什么胃口,陆慎似乎也知道,只给她挑了些易克化的菜食,再夹了几个水饺。 用过年饭,宋蓁就和陆慎回了屋。 年三十,从头洗到尾,陆慎午时就沐发过了,倒是宋蓁还没有。 回到屋内,黛色已经给宋蓁准备好了热水,陆慎见状,便去了旁边侧屋的盥洗室。 宋蓁的头髮长而密,洗的时候颇费功夫,担心黛色等她的功夫,陆慎已经梳洗好回来了,她便和黛色道:「今日是除夕,你下去休息吧,不用再守着了。」 宋蓁也是才发现自己对陆慎由很强的独.占.欲。 她—点都不想让人看到陆慎沐浴过后的那谪仙跌进人间的模样。 这段时日,只要有陆慎在的时候,她都会叫黛色她们忙自己的事去,黛色估计也有察觉,只要陆慎—回来,她就不会往她身边凑。 听到宋蓁说的,黛色应了—声,便放下手中的玉梳出去了。 宋蓁洗完发,用干发帕绞了个半干,才泡进了浴桶里,担心陆慎在外面等得久了,她也没泡多久,就伸手去—旁的架子上拿衣裳了。 这时候,她没注意,抓错了衣裳,薄薄的小衫自寝衣上飘落下来,掉进了浴桶里。 !! 宋蓁捏着已经湿透的那件小衫,咬着唇恨不能拍死自己,黛色已经去歇息了,屋子里能使唤的人,估计只有陆慎了。 宋蓁犹豫片刻,她试探着喊了声:「陆哥哥?」 「怎么了?」外面的人很快就回了她,并且传来了脚步声。 ...... 这下宋蓁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咬紧了唇,眼—闭,终于还是说了:「我换洗的衣裳不小心掉进浴桶里了,你…你能不能帮我拿来,搭在屏风上面就行。」 「......」 外面突然陷入沉默,就在宋蓁打算放弃,准备就穿寝衣出去的时候,外面才响起—道微哑的回声:「好。」 第109页 又过了—会儿,宋蓁就见屏风上搭上了—套雪白的寝衣,仔细—看寝衣下面露出了—节红色细带。 显然是不知道她掉的是哪件,就全都拿了。 宋蓁见状,脸又热了热,她捏了捏耳垂,起了身,赤着脚去屏风边穿衣裳了。 却不知,这时原本已经离开的人,不知因为什么,又去而復返了。 薄薄—层丝质绣山水的屏风,将她娉娉裊裊的身姿若隐若现的透了出来。 屏风外,男人眸光深暗,随着屏风内女子身影的晃动,他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了下,脑中闪过那缪缪两次却难忘的画面,手上似乎还留有余温和柔腻…… 俄顷,男人垂眸,视线下移,却见屏风未遮挡处,—双纤细雪腻的玉足正踩在地板上,修剪整齐的脚趾,根根圆.润.嫩.白...... 那时他握在手中给她拭水,那双足堪堪他半掌长,却软弱无骨,她抬脚时,那调皮的脚趾,晃啊晃,—下又—下…就似在戳他颤着的心尖。 陆慎忍不住张开摩.挲扳指的手指,虚虚握了握。 …… 忽然,似有风起,又似屏风内那只纤细的柔荑取衣时不注意,丝质的雪色衣衫飘落而下…… 白衣坠地间,屏风外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宋蓁见衣衫又掉了,她懊恼的抬手拍了拍额,正弯身要去捡,忽然就被—双有力,滚.烫的大手拦腰抱起。 接着,她耳垂—热,耳边男人带着灼灼.热息的暗哑嗓音在她耳际响起: 「我有感觉了,宝宝。」 闻言,宋蓁双眸睁大,眸中欣喜颤动,她就要回身去看。 这时,男人火.热的唇.舌已经细密的扫向她耳畔…宋蓁勐地—个哆嗦,旋即她手抬起,紧紧圈住了他脖颈,近乎热.切的回应了他。 仰头间,她的脚尖渐渐绷直…… 此时,窗外的雪正飘着,飞舞着…与天地共融。 丝质的山水屏风上,正投影着—场极致的两人舞。 裊娜的身影脚尖绷直的于半空舞动,高大的身影抱着她旋转换位…...时而直腰,时而俯身。 第51章 不能去找别人 雪下了一日一夜, 院中地面已经铺满厚厚一层。 银白的腊梅树上也都包裹上了一层厚雪,染着雪意的花朵在阳光折射出耀眼的晶莹,枝上坠有的大红点缀也被落上厚雪, 有些雪甚至凝成了冰,只能隐隐见那一点红, 一点一点的艷红点缀……算是一片雪色间难得的斑驳。 今日是正月初一, 也没人打扫院落, 院中十分安静,只偶尔响起几声自府外相邻几家没有禁菸花爆竹的人家家中放爆竹的声音。 廊下, 黛色已经是第二次端水走过, 到了寝屋,她没进去, 站在外等了一会儿,很快, 又红着脸端水跑开了。 布置得喜庆,红意瀰漫的屋内, 暖室香浓。 转过红木雕花落地的屏风,大红的轻纱帐幔中,宋蓁仰头望着头顶的帐顶。 她不知是刚被响起的一声爆竹声惊着了太晕眩, 还是那红帐顶的颜色太刺眼, 她总觉得眼前那道红意似浪一般,一阵又一阵的在翻滚。 最后,她微一咬牙,俯身紧紧抱住了男人:「陆哥哥, 你饶了我吧。」 「求你......嗯?」 「宝宝」 男人略带隐忍的暗哑颤音随之响起。 宋蓁身子轻颤一下,她彻底松下心神,倒了回去。 「陆哥哥, 不会再毒发了吧,不然我当真要没了。」 正在匀息的陆慎闻言,垂眸看向怀里的人,此时她唇瓣红艷得过分,嘴角边红痕漫布,眼圈泛红,眸中晶莹闪烁,微翘的眼尾带着几道不浅不深的泪痕。 陆慎看着,手指轻划过她的唇角,满布血丝的眼里尽是心疼和怜惜:「你先休息,别管我了,我没事,嗯?」 这一刻,陆慎再次后悔带她去见了鹤老。 鹤老那句医嘱,宋蓁真的是拿了命在执行。 从开始她热情的替他解毒,到后面他不忍心躲进盥洗室,她疲惫不支依然追了进来...... 她全身心,满心满眼里都是他,这样的她让他动容,让他欢喜,也让他再不能抑,彻底崩了意志力。 到最后,陆慎已经说不清是那毒蛊惑了他,还是到底是她蛊惑了他。 「可是,」宋蓁闻言,却依然犹豫。 「没有可是,听我的,嗯?」陆慎声音依然低柔,语气里却难得的对她透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吧。」宋蓁勉强应道。 她不应也没法子,她现在已经困得眼皮在打架了,浑身也酸疼得厉害,鹤老的那两瓶药,外敷的,内服的,都被她用光了,她好像确实是无计可施,需要休息了。 鹤老的任务,她果然是没法子完成啊。 想到这儿,宋蓁满身心都是疲惫,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多天,她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但若让她将他推给别人,那她...宁愿守寡。 对,她就是黑寡妇,就是这么霸道。 想到这儿,她又有些睡不着了,抬眼看向男人:「陆哥哥。」 「嗯?」陆慎视线一直没移开过她,看她方才垂下卷翘的长睫出神,以为她累了,没捨得出声打扰她,不想她又抬眼叫了她,不由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就算,就算我体力不支,你可以用别的方法,但是,不能去找别人。」 第110页 宋蓁说到这儿,泛红的双眸突然凶起来,就似隐怒未发的兔子:「不然你就再也没有本宝宝了。」 「胡说什么?」 陆慎气道,他温和的眉眼瞬间敛下。 大概实在气不过她对他的不信任,他忍不住抬手想去拧一下她脸以示惩戒,但看着她脸上明显的疲惫,他到底不忍心。 他轻吸口气,最终只是轻抚了抚她的脸,替她顺了顺散在脸上的发,指背扫过去轻拭了拭她鬓角的湿意:「睡吧,只有你,没有别人。」 得了男人这句保证,宋蓁终于撑不住了,体力不支的她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沉沉的睡过去了,总之,眼皮是重重的阖起了。 陆慎看着睡着后的人,那双潋滟粲然的眼阖上,少了几分夺目的妩媚,多了几分乖意,眉眼间依然娇妍,红艷得过分的菱唇轻易能勾得人动念。 其实,她才是他的毒...... 陆慎揽着她的手轻收了几分力,又俯身去爱怜的吻了吻她额顶。 想到她药已经用完了,还要去鹤老那一趟,他又轻轻的放下她,拿过一旁的衣衫,去了盥洗室。 也不知鹤老配的还有没有,若是没了,如今鹤老闭关在医室,要将人弄出来给配药,只怕有些麻烦,想到这儿,陆慎眉心轻拢起来。 不管如何,他还是走一趟好。 鹤老的药,实在比江寅准备给军中将领家眷的那些好太多,有了更好的,自然就该尽最大可能给她更好的。 —— 这厢百媚千娇,惹得人百般千般的想法去怜她,爱她......宋菱的日子却痛苦得难熬。 那日魏暨自宫内将她带回来后就没同她说过话,也不进她屋,连昨晚的年饭,宫里没让她去,他也没替她求情,这便罢了,连一声宽慰安抚也没有,甚至到晚上守岁,他也是不知去向。 对她来说,得不到丈夫的怜,无疑就是天塌了,加上她惹了宫里的怒与嫌,重重打击下,她病得是越发重了。 可便是病重,她也没法闲着,太后安排下来的施粥的任务并不容易。 宋蓁那借花献佛买来的一万两银子粮对这样一烧钱的善举,几乎是杯水车薪。 她又是个心大的,要做就想做到最好,做到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投入自然就大了。 她倒是不缺粮,但她缺钱......她的商船被毁了一条,海上那一块的损失不提,光商船她就得重新花巨资购置。 以及前阵她所有商铺遭到的恶意打压,如今借着成王府及寇家的势她平了下来,可寇家那里的谢礼,还有重振商铺的流动资金,哪哪都需要钱。 这就不得不需要好好筹谋一番了。 「初八的宴会名单可拟好了。」药味还没散去的寝屋里,宋菱轻咳一声,哑声问着她的婢女芳芩。 「拟好了。」芳芩听到她咳,又忙将手里的茶递给了她。 宋菱却是没接,她摆了摆手,又继续道:「嗯,那这几日就该准备起来了,过几日来得都是京中有名有势的闺秀,切万不能出了差错。」 「是,婢子知道了,会嘱咐下面的人注意的。」 宋菱对芳芩如今的办事能力还是信任的,闻言也不再多言,似想起什么,她又问道:「昨夜殿下回来没?」 她昨夜几乎枯坐到凌晨,可待凌晨的炮竹声响起,她也没听到人来和她禀魏暨回来的事,想派人去找,又落不下面,只能惦在心上,上不去下不来,一夜没睡。 芳芩闻言,脸上划过一丝古怪,片刻后才答道:「回来了。」 「你有事瞒着我?」 宋菱自上辈子在寇氏那里受尽磋磨后,就学会了察言观色,重生后,她不必再卑躬屈膝,但还是习惯性的去观察别人。 这也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好处,比如她能轻易掌控人的情绪,她能轻易分辨出人的喜怒。 她能得到宋阁老这位以庶子之身登上阁老之位的人看重,凭藉的也不单单只是她重生得到的现利,还有她善用人心的本事。 见芳芩犹犹豫豫的,她一下就看了出来,脸色当即一沉。 她这些日子瘦了许多,原本清丽的脸瘦得脱了像,颧骨也高了几分,突然阴下脸来,就显得有几分可怕,再配上她如今阴霾的眼神,芳芩不禁瑟缩了下身子,她赶紧道:「婢子不敢,婢子不是想瞒着您,只是担心您听了会伤心。」 「不要自以为瞒着我是什么为了我好,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宋菱说这话时便想到前世老太太让她嫁给陆慎那日劝她的话,她眸中不由带了几分阴狠。 芳芩见着,却以为是针对她的,心头突然很难受,这还是宋菱第一次对她如此生怒,她深吸了口气,才忍住哽咽道:「听邓子说,王爷实际昨夜宵禁前就回来了,只是他勒令府里的人都不得和您说,还有......」 芳芩说到这儿,依然停顿了一瞬,她咬了咬唇,才道:「王爷昨晚赴完宫宴后,就去了靖武侯府,没进去,一直在府外站到了宵禁。」 「你说什么!」宋菱尖声道,她嗓子本就难受,这一生吼叫几乎让她破了音,双眸更是恨得通红。 他竟然,竟然这样对她....... 宋菱咬着牙。 太后知道她当年冒险做下的事,她是有震惊的。 她自认为她当年没有落下丝毫破绽,御医说的是实情。 第111页 她确实难有子嗣,有宫寒之症,不过因为那御医欠她一个人情,又是将死之人,起了恻隐之心,将她宫寒的原因和时间改变了而已。 她和宋蓁两发生争执时,周围并没有别人,就算有,角度不同,她也理由解释,她连魏暨赶到的时间都掐算过了,怎么会没考虑过方方面面。 果然,她稳住后,就听到太后说了,她没有实质性证据,当年将事情禀告给她的宫人已经死了,她说的也是依照宫人所言后的猜测,至于太后承认在这事上插了一手,示意御医将她病情说重点,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完全不知情。 但,为什么!为什么魏暨没有证据,甚至没有问过她此事还要这样对她! 他爱她?他爱着那个贱女人! 宋菱眼神倏地凝滞,旋即又疯狂的摇头。 一旁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恐怖神情的芳芩有些吓着了,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她:「王,王妃?」 「净云师太回来了没有?」片刻后,宋菱将床上的被褥抓得起了皱,才深吸口气问道。 「还没有,她回信说,路上遇到些事,要晚一些,最快也要过了正月十五。」 芳芩知道宋菱这会儿心情不好,闻言赶紧答道,实际前两日她就刚回过她这事。 「正月十五......」 宋菱喃喃一声,目光落在远处的楠木绣鸳鸯屏风,旋即定定道:「好,我等!」 「给靖武侯府也送份帖子去,让我的好妹妹初八务必也来成王府参宴。」 —— 魏暨去靖武侯门口晃了小两个时辰的事,不止宋菱知道了,陆慎这边也知道了。 他刚去鹤老院子给宋蓁取了药,可惜不是鹤老亲自配的,是鹤老指导,江寅试配的,陆慎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嫌弃得不行,他想让鹤老亲自配药,但鹤老进了药室就不轻易出,无论他让江寅怎么说,鹤老依然当作没听到。 他只能拿了江寅配的,心情正不好,陆良就来找他禀告了这事。 「他很闲?」 陆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手上捏着的茶盏瞬间发出「咔」的一声。 陆良听到,肩膀下意识动了动,他没敢抬头看陆慎脸色,听到陆慎说的,赶紧将刚收到的消息禀告道: 「成王似乎想进军营,但陛下那边压着,没人敢让他进,孟家倒是有这个意思,就是孟家小女儿想嫁成王,成王不同意,这事便这般僵下来了。」 「想进军营?」 陆慎冷笑一声:「那就让他去孟家军营,本侯倒是要看看这大魏唯一的根具体本事如何!」 「给孟将军送封信,告诉他,他小女儿连给人做妾都没人要了。」 ......以孟老将军那性子,听到这话还不把成王撕了。 陆良闻言,腹诽一句,但这是他们乐于看到的,因此,他很轻松就将这事应了下来。 旋即他似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李贵妃那边,昨夜令人回信了。」 「怎么说?」 「她说美人图一事她会设法去查,还有多谢爷对夫人的看重,李家的事就拜託爷了。」 说完,陆良看着陆慎自方才就板着的脸色,迟疑了一下,才道:「另外,她说夫人当初.......」 「当初什么?」陆慎看向了陆良,他现在知道她不是原来那个人后,已经不是很在意这事,但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以免将来闹出什么岔子,他没个准备。 「当初,因为恋慕成王,在行宫的时候一念之差,做了错事,不过她赶到得及时,拦了下来,但宋府的人不知情,宋老太太以为夫人危害了成王妃利益,便想送夫人上路,她不得已,只能仓促给夫人定下亲事,恰逢老夫人提起这事,她便找了您。」 「还有,李贵妃说,她当初找爷您只是希望为夫人谋个安生之地,若是您因此事介怀,嫌弃夫人,大可给夫人一封休书,后续事她会做好安排。」 「她想得倒是好!」陆慎闻言,冷笑一声,他随手将手中已经裂开的茶盏扔到桌案上,由着那溢出的茶水湿了桌面。 陆良听见,下意识屏了屏息。 「李家的事,晚些时日再解决,先以成王妃名义将夏昱十五要闯京屠杀的事传出去。」 陆良闻言,赶紧道:「是。」 陆慎现在心里躁戾难消,想到昨夜他和她两人...之时,有人在府外窥探,他几乎控制不住满身煞意想杀人。 他抬手狠狠按了按眉心,吩咐陆良:「去准备马车,本侯要带夫人去京郊温室那边。」 第52章 烙印 宋蓁再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她自榻上坐起身,头还昏昏沉沉的,她不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才缓缓的睁开了眼,就见屋子已经大变了个样, 原本大红的帐幔成了的水色的轻纱帐幔。 再一瞥屋内, 大理石铺制的地板, 摆件装饰也都有不同,主要以清新淡雅的风格布置, 绣有花草的丝质屏风外, 那红木方桌上似乎还摆着新鲜的花卉。 她这是在哪儿?又穿了? 她心里划过惊悚,睡意一下没了, 赶紧下了地,但她这会儿根本没什么力, 腿脚也酸软着,她一个没注意, 脚一软,竟是跌到了地上。 好痛......宋蓁这才发现身体虚得厉害,再低头拉开雪色的寝衣往内一看。 乖乖, 确定了, 还是这具身体,没变。 第112页 那这是哪儿?她为什么会在这儿,还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她...... 这时, 门自外开了,是陆慎,他手上拎着个食盒。 见宋蓁跌坐在地上, 他眉头一皱,几步过来将她单手抱了起来:「可有摔着?」 宋蓁看到陆慎,一颗提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掳走了。 「这是哪儿啊?」一觉醒来换了个地方,有够吓人的。 「这里是京郊的温室,这处温泉有几分奇效,便想着带你过来住几日,先前你睡得沉,我就没叫醒你。」陆慎见她似被吓着的样子,赶紧出声和她解释道。 他临时决定的要带她出来,回去后见她还睡着,便没吵醒她,亲自去收拾了两人的衣物用品,又给她穿好衣裳,把她抱上了马车。 她是真的累极了,连他给她穿衣裳,不当心碰到她痛的地方,她也只是皱了皱眉,想到这儿,陆慎心里既歉疚又心疼。 他将手上的食盒放一边,抱着她坐在榻边,伸手给她顺了顺搭在侧脸的发,轻声问她:「吓着了?」 「有一点,」宋蓁点了点脑袋,想到他还中着毒的事,她又赶紧看着他道:「你身体随时可能毒发,这样出来行吗?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怎么办?」 陆慎低眸看着她眼里布满的担心,一颗心软成了一团,他低头去吻了吻她的发顶,抚着她的背道: 「无碍,出来前我与鹤老说过了,这里只是京郊,要回去随时能回去,别担心,嗯?」 宋蓁闻言,这才放下心,她轻舒了口气:「那就好。」 「嗯,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让人给你炖了汤,你先喝点。」陆慎说着,就拿了边上的罗袜弯身要给她穿上。 宋蓁见着都愣了愣,虽说她来到这儿,已经习惯了黛色她们伺候穿衣,但穿鞋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啊,在现代的时候,到时有见到秀恩爱的塑料姐妹们让男人弯身给繫鞋带啥的,但穿袜.....太少见了。 她不自在的缩了缩脚:「我自己来吧。」 陆慎却捏着她的脚没放,两下就给她穿上了,还取了地上的鞋给她套上,动作极为自然。 宋蓁看着已经穿好的鞋,再看着眼前神色温和的男人,她忍不住唇角飞扬了起来,心似裹了蜜一般。 陆慎给她穿好鞋,又起身去了一间用厚毡罩起的屋子,没多久就端了一盆热水出来放到架子上,取了崭新的绢帕,拧了一帕过来,也没有递给她的意思,竟是要亲自给她擦脸。 宋蓁...... 男人愿意服侍她,她权当一时兴起的情趣,也不拒绝了,抬起脸闭着眼,由着他动作轻柔的在她脸上抹。 带着热意的帕子轻轻柔柔的抚过脸,宋蓁精神恢復过来一些,感觉到男人抬手间的温柔,她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 再见陆慎给她擦了脸,还将她手也拿过去后,宋蓁就忍不住抿着唇笑他道:「陆哥哥这是把我当孩子养了?」 陆慎把帕子放回盆里,听到她的话,看了她一眼,看似很平静的回了她一句:「你不就是我的宝宝?」 宋蓁:「.......」 可以,老男人现在不得了,会撩人了。 宋蓁难得的不知道怎么回撩,她不禁轻瞪了瞪他一眼,想到他从外面进来,亲自拎的食盒,问道:「这趟出来,你没带黛色她们?」 「嗯。」陆慎随口应道,过来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汤盅,放到一边的矮桌上,盛了一小碗汤,递给了宋蓁。 「就我们两个人?」那这算是两人的蜜月了? 宋蓁顺手接过汤,甜滋滋的想到。 喝完汤,就有庄子上的人将晚食送来了,比较清淡的菜色,适宜晚上吃,宋蓁消耗了一晚,又一天没吃东西,也确实饿了,几乎陆慎给她夹什么吃什么。 吃饱饭,宋蓁懒洋洋的趴桌上就不想动了,想到陆慎的身体,她又看向他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我还好,别担心。」陆慎面色如常和她道。 实际他现在有些不好受。 就如鹤老所说,他和那东西互相影响,他有她在身边,便有情,有情自然生念,生.欲,而它会催化他,他一旦开始,它尝到甜头便不会停。 但是她的身体...... 想到这儿,他问她道:「可还疼?」 「一点点。」 怕他担心,宋蓁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 其实还很疼,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刚开始横冲直撞的伤得太狠了,哪怕鹤老的药有奇效,也没那么快。 「后面就是汤池,我带你去泡泡?」 泡温泉啊,宋蓁想了想,是挺久没泡了,于是她点了点头。 她一点头,陆慎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掀开那罩着的厚毡,宋蓁感觉似乎突然走进了另一个天地。 大理石铺制而成的屋子,琉璃瓦的顶,四处壁上都嵌着琉璃灯盏,周遭栽有各式盆栽花卉,假山在一侧堆叠,还有藤蔓攀爬其上,烟雾裊绕间,繁花盛开,暖室生香。 右侧角放着一张够容纳两人的软榻,榻边放着一个小的矮桌,上面摆着茶具,榻前铺制着雪白羊毛的毯子,那毯子一直延到了池边。 「这是谁的地方?」宋蓁看着面前比之现代也不算差的温泉室,问道。 这男人可不像是享受的人,还有屋子的布置,陈设,明显出自女人之手,还有这软榻,看着就是...... 第113页 「我把你带来,这儿自然是我的地方。」陆慎说着,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现在是我们的地方。」 似乎知道她的疑惑,他抱着她过去坐到软榻边,和她解释道:「这处庄子原本是吏部侍郎王徊的庄子,后来王徊出事,王家没落,我便将此处买了下来,前几日我让万三安排人过来布置了一番。」 陆慎到了如今,只怕不能长久的陪在她身边,趁着这难得的空闲,他便想将他身边的可用之人都告知她:「万三原是北疆大族之后,后来北疆被狄人占领,狄人第一个抢占了他家,烧了他族舍,我收復北疆后,将狄人占据的他的族产还与了他,那之后他就跟在了我身边。」 「我身边可信的人不多,他算是其中一个。」 「其次便是跟在我身边的陆良,他是我自北地疫区捡回来的,十二岁便跟在我身边,哪怕他如今已经成了四品将军,依然没有另开府。」 「若是将来......」 「若是将来什么?」 宋蓁打断了他的话,她听着这男人似交代后事一样的语气,就很不舒服,她是要了解他身边之人,抓出那个叛徒,那也不是现在啊。 这男人以为她感觉不到,他身上都在发烫了。 「陆哥哥,你别扫兴好不好,」 宋蓁轻瞪了陆慎一眼:「这些事以后再说,不是要泡汤?」 就如宋蓁知道陆慎的意思,陆慎也知道宋蓁不爱听这些,他也不想在这时候让她不高兴,便只能止了话,道:「那你在这儿泡着,我出去等你。」 出去毒发身亡吗? 宋蓁腹诽一声,随即,她揽着他脖子的手微收了收,凑近他耳边道:「陆哥哥,我们一起泡吧,好不好?」 陆慎今晚并不打算动她,但听到她的话,他心头还是不可抑制的动了动,可想到她的身体,他最终拒绝道:「我体热,不适合泡温泉,你一个泡。」 「可我一个人有点怕,我又不会水,等会摔了怎么办?」 她说的确实也是陆慎担心的,想了想,他道:「我就在外面等你,你有事叫我,我就进来……」 「我不,我就要你陪我。」 陆慎闻言,不由再次看向了宋蓁,他眼眸深了深,又暗了暗:「你确定?」 他嗓音发哑,揽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宋蓁自然是点头。 陆慎盯着她,好一会儿,还是捨不得拒绝她,应了声:「好,我陪着你。」 宋蓁在现代也泡温泉,还是常客,对她来说,穿比基尼泡温泉很正常,加上两人才亲密过,她也没有扭捏,想着两人即将要共赴的浪漫,她唇角抿着笑,脸上染了两抹红。 但就在宋蓁要褪掉衣衫之际,陆慎却一把拽住了宋蓁的手:「宝宝,我们就这样下水。」 ?? 「穿着衣裳泡?」 宋蓁被陆慎拽着手,只能停了动作,看向了他:「可衣裳湿哒哒的在身上不会很舒服。」 「你是担心会突然毒发吗?」 宋蓁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原因,她抿着唇,最后凑近了男人耳边,轻语了两句。 她的热息打在陆慎耳际,再听到她在耳边的低语,陆慎唿吸不可抑制的一窒,垂眸盯着她修长的脖颈,他半晌没说话。 「陆哥哥,怎么样嘛!」宋蓁见他不吭声,不由晃了晃他的手。 陆慎盯着她,唇动了动,最终道:「先下去。」 宋蓁见他坚持,也不和他争了,反正到时候她说了算,她抬手圈主他脖颈:「地上凉,你抱我。」 陆慎本也没打算让她自己下地下去,便抱着她起身下了水。 温泉水温度还算何时,微烫,但很舒服,池子不算深,不到大腿的位置,坐在池中,水刚好到宋蓁肩头。 两人坐在池边,静静的泡了一会儿,宋蓁看着一边安静陪着她却明显隐忍着的陆慎,她眸动了动,身子往下一缩,整个人就沉下了水...... 旋即,男人惊慌暗哑的嗓音响起:「宝宝~」 —— 「下次不许如此了,嗯?」 温池边,陆慎给怀里的人顺着气,语气难掩心疼的道。 「哦,我想喝水。」这处泉水确实和宋蓁在现代的有很大不同,至少她现在身体舒服了很多,不过她这会儿嗓子眼干得厉害,声音也哑得厉害。 「我去给你倒。」 陆慎回她一声,爱怜的吻了吻她额顶,把她放到一边坐好,便起身去给她倒水了。 心里担心宋蓁,陆慎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先端着茶盏亲自餵了她两口,等她缓过来一些,才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她。 宋蓁喝着水,看了眼浮在一边的衣衫,再看看还是一身雪白寝衣的陆慎,想起昨晚他似乎一直就没解过衣。 又想到他曾经被那群人绑在火堆上,似乎被火烧过.......是那次留疤了? 很严重吗?他那时候,是不是很痛。 宋蓁想到这儿,心口不禁紧了紧,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过去。 于是,宋蓁把茶盏放到池边,过去圈住了他脖子:「告诉我,为什么你一直没有解过衣裳。」 陆慎闻言,心头倏然一紧。 她发现了。 陆慎看向她,手指紧捻着手中的扳指,好一会儿才哑声和她道:「我身体很丑,会吓着你。」 第114页 猜测的得到证实,宋蓁心里酸得发胀,她看着他,轻声道:「你该知道的,我能接受你的一切,我知道你在外征战,势必会有受伤,留疤也正常,那是英雄的象徵啊。」 「我不会怕。」 陆慎不怀疑两人的话,他也知道,两个人今后相处,不可能不坦诚相待,他也不可能永远不在她面前解衣。 「不是伤痕。」 不知是不是体质原因,他从来不会留下疤痕,便是十岁那年,那把大火,也没让他落下一点伤痕,唯独....... 迟疑一瞬,他道:「我胸前有一个很恐怖的烙印。」 第53章 着火 烙印?那不就是人为烙上去的? 比伤痕还恐怖。 宋蓁眼前似乎霎时出现了一把烧红的烙铁, 耳边似乎炸起那烙铁落下陆慎痛苦的闷声。 她眼眶蓦地红了,眸中气怒腾腾:「谁干的!谁给烙下的烙印?」 「是不是寇氏?」 不对,寇氏若敢真的对他做出这事, 以他的性子,不会容忍寇氏这么久。 似突然想起什么, 宋蓁神情一顿, 她看向陆慎的眸里又带上了一抹小心翼翼:「还是你小时候?」 陆慎十岁前的事, 书里完全没提过,唯一知道的, 只是他十岁被老侯爷带回靖武侯府。 那时他官话都不会说, 寇氏又一声声野山里的狼崽子,想来他之前过得也十分不好。 陆慎看着宋蓁为他气红了眼, 再看着她望着他眼里布满的小心和心疼,忽然觉得, 那些难以启齿的往事,他的恨意不甘不值一提起来。 那是他七岁还是八岁? 记不太清了, 实际他对他的年纪一直十分模煳。 只记得有记忆起,他便生活在山上的一个小破屋里。 破屋里有一个身形高大,脸上带疤的男人, 一个被两把铁锁锁着, 神情麻木,从不开口说话的女人。 女人的面貌是美的,哪怕她髮髻凌乱,衣着褴褛, 神情木然也依然让男人整日整夜的迷恋。 男人对女人除了不放她出门,别的不算差。 那晚男人在愤怒女人对他无动于衷,醉酒后是这样对女人吼的: 有好吃的先紧着女人吃, 有穿的先紧着女人穿,只是女人从来不接受,宁愿穿她当年被他掳来时那身脏臭且已经不能蔽体的破衣。 醉酒后得不到发泄,愤怒无比的男人沖女人吼了一通后出去了。 没隔多久他又回来了,还带回了另一个男人,据说是男人的弟弟。 那晚,陆慎被赶出了小破屋。 那晚,小破屋里绝望的嘶哑声响了一夜。 第二日,小破屋的门开了,女人浑身青紫的躺在床上,两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日,女人第一次对陆慎开口说了话,是当时的他还听不懂的官话。 她说:「我是你娘。」 「替我杀了他们,就当还了我生你的恩。」 陆慎那会儿,听不懂她说的话,便摇了摇头,表示没听懂。 但女人却误会了,以为他拒绝了她。 她极尽疯狂的,粗暴的,捏着身边的大锁打他,用力的砸他的背,砸他的头,最后在看到他被她砸得浑身是血后,哭吼着把他赶走了。 等她再回到小破屋,女人死了。 浑身是血,她用破瓷片,割了腕,再将破瓷片插进了喉咙。 男人回来了,见到已经没气的女人,暴怒狂躁,将他一把提了起来,再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那时,求生的本能让他仓皇的只知道逃。 他躲进了深山,和一头差点吃了他,不知为何又没吃,还给他叼来了治伤的草药的老狼做了伴。 老狼时常会给他捎带点肉食,还有一些破旧衣物,再加上他自己去採摘的果子,他就这么活了下来。 一年,两年……到第四年的时候,老狼死了,冬天也来了。 那年冬天太冷了,他几乎找不到食物,他只能选择下山。 然后在他被人扒掉一身好不容易得来的过冬衣裳时,遇到了老侯爷陆拓。 他至今还记得陆拓看到他赤着上身那震惊的模样。 后来,陆拓找了能听懂他音的人,从他嘴里知道了女人的事。 陆拓带着他上了山,当着他的面杀了那个男人。 等陆拓问他,可以收养他,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他必须捨弃他从前的身份,问他愿不愿意的时候。 他想起他对女人摇头后,女人打了他,最后还死了的事,便点了头。 他点头后,陆拓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便将他带进一间暗室,亲自拿了一枚烧得红红的络铁,烙到了他的胸前。 皮肉绽开再烧熟的痛,在当时的他是无法承受的,以至于闯过尸山火海的他至今都还能记忆犹新。 「恩,是幼时的事了,都过去了。」收回思绪,陆慎抬手摸着宋蓁的脸,对她轻声道。 那些过往,对女人的愧,对陆拓的复杂......一切,都过去了。 今后,他心里只需要装下她。 宋蓁视线一直落在陆慎脸上,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出神,注意到了他煞意难收又很快尽数敛下的片刻,但这会儿被他藏起伤痛,满眼温和的看着,再听到他轻声的话,她突然就不想再问了。 尽管,她很想知道,了解他的一切......可她现在,更想好好抱抱他。 第115页 于是,她整个人扑进了陆慎怀里。 「陆哥哥,我们再来一次。」 陆慎接住她,听着她在耳际的话,再感觉到她在耳边的轻蹭,他唿吸一轻,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手轻抬过她下颌,低头含住她的唇,轻.含,舔.抵...... 在她张嘴回应后,他又紧攥过了她的唇,灼.灼的舌紧贴向她,寸寸相抵。 ...... 在她手摸上他衣领之际,陆慎身子一顿,旋即,他没再管,抬手轻捏住她的颈子,含住了她的耳垂。 ——池边,飘起两件雪白衣物。 宋蓁也终于见到了他所说的——恐怖的烙印。 在左胸朝上一寸的位置,一块有宋蓁巴掌大小的烙印。 上面的烙痕凸.起到狰狞,狰狞的烙痕上又斑布满了青灰的纹路,但因为烙痕太深,太过狰狞,已经让人无法分辨那些青灰的纹路原本的样子。 「疼吗?」宋蓁手指发颤的轻触着那一片斑驳的凹凸,泛红的眼圈已经控制不住的带了泪,发哑的嗓音隐隐带着泣音。 「不疼。」 陆慎垂眸盯着她,见她似乎没有被吓到才轻出了口气,抱着她的手一动,遮住了她的眼:「别看了,丑得很,晚上别被梦靥着。」 但这次,宋蓁却扯开了陆慎的手。 「谁说难看了,我男人身上都是宝,哪有难看的东西。」 她说着,不等陆慎反应,头一低,就轻吻了过去。 「宝宝......」陆慎哑声唤着她。 他浑身僵起,心脏麻软成了一团,旋即,他眸中带斥,近乎毫不克制的将她带入了水中...... —— 「你需要这么小心?我又不是瓷娃娃。」软榻上,宋蓁抬眼看着正小心给他穿衣裳的人,唇角抿着笑道。 「别动,等会儿碰伤你。」 陆慎听见她的话,没抬眼,仔细替她把衣带的结绑好,才看向她:「我手糙,不小心些刮到痛的地方,叫的也是你。」 ......「那你可以让我自己穿嘛。」宋蓁唇动了动,道。 他待她太过小心仔细了,让她觉得被呵护的同时,又有些难受,她不想让他在她面前这样的卑微。 他们的爱是平等的。 陆慎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又在瞎想什么了,他抬手轻捧起她的脸,在她鼻尖落下一吻,低声道:「我喜欢伺候你。」 他说完,也不管她反应,就放下了她,将她头上裹着湿发的帕子取下,重新裹着她的发轻轻绞着。 这男人...... 宋蓁算是认栽了,她开始坠于他的颜,如今堕于他的宠。 她想,早晚有一天,她会被他宠成个巨婴。 虽这么想着,宋蓁却是一扫了先前突然的矫情,眸中笑意重新漾开,她看他一眼,也捧过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又躺下将头搭在了他腿上,抱着他的腰道:「那就麻烦陆哥哥了,这样也能擦头吧。」 ...... 陆慎盯着她看了片刻,最终他也没捨得推开她,只无奈道:「你现在能先不招我?」 「哦。」宋蓁瘪了瘪嘴,松开了他一些,头移向了他膝盖处。 她记吃不记打,老忘他随时毒发的事了。 不过也可能是这儿的温泉水效果太好,她刚才并没有不舒服的原因。 这么想着,她不由问道:「我们能在这儿待多久啊?」 「喜欢这里?」陆慎闻言,问她道。 宋蓁点了点头:「恩,泡泉很舒服,刚才我也没感觉到难受。」 陆慎听到她这样说,思忖了片刻,决定道:「那我们就待久一些,等到十五前一晚回去就行。」 「这怎么可能?」 宋蓁愣了愣,待这这么久,他有这么久空闲?虽说他和鹤老说了他会安排好时间,可宋蓁不觉得他真的能空下来这么久,不说大朝点卯,军营也不可能一点事不找他。 「你不忙了?」 「嗯,不忙了。」 陆慎回她道,见手上的帕子已经裹满了水,又在边上重新拿了一张。 「军营那边,每个营我都派了任务下去,短期不会有别的事,皇帝那边,我和他告了病假。」 「这段时日,应当会有不少人去靖武侯府探听消息,不回去也清净。」 ...... 宋蓁倒是没料到陆慎会直接告病假:「什么病假?你也没找太医,皇帝会信?」 「如实说的。」 !! 宋蓁眼眸微睁,她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大胆,这不是明显将自己的软肋送了出去。 「你不担心他们发现这事趁虚而入?」 陆慎不置可否,他道:「皇帝如今还用的上我,不敢对我下手。」 「你不是想知道你身边两个婢子谁是寇氏或太后的钉子?这一次回去就会知道了。」 宋蓁倒是没料到他还有这齣用意,她愣了愣,觉得就为了颗钉子冒险,太不值得了。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猜到是谁了。」 犹豫了下,宋蓁和陆慎道:「只是没有证据,打算这几日安排了的。」 「你不会就因为这事才这样铤而走险的吧?完全没有必要,你不是都说了,实在不行,就两个都不留啊。」 「不单单是为了这个。」 陆慎一看宋蓁,就知道她想岔了,见她发已经半干了,便放下了手中的帕,将她抱起,揽着她和她道:「也为了清理我身边的人。」 第116页 「那日知道你身边人有问题后,我就暗中派人去查了这事。」 「根据最近得到的消息可以推断,太后在二十年前掌权的时候,就在各个府中都安有暗探,包括我身边,甚至军中都有,这些人埋伏很深,期间又不知渗透了多少势力,不能不尽快处置了。」 「可这和你告病假有什么关系?」宋蓁看他一眼。 「我中毒一事,只要传到太后耳中,她便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特别是如今我们还出府来养病,她势必会慌,这时候必然会派一个最能靠近我的暗探到我身边或者鹤老身边,我们只需等便好。」 「别担心,这一趟出来,我秘密带了江寅,所有饭食都会先过他的手检测。」 宋蓁闻言,稍微放下了心:「那鹤老那」 「鹤老那边有陆良,他不会让任何人靠近鹤老的院子,我也安排人在院中布了阵法,旁人轻易进不去。」 听到他都安排妥当了,宋蓁也不多问了,便安心的在温室住了下来。 温室这边环境好,空气比府内清晰,周围花草繁茂,平时他们在院中的时候,庄里的人也不会出来打扰,相当清净。 加上陆慎对她的事都亲歷亲为,给她带的行礼也都很齐,穿的用的,连她那些瓶瓶罐罐都带了过来,她住着是没有任何不习惯,还十分舒适。 便是陆慎每日的毒发,都因为温泉水减少了次数,在她能应付的程度,还因此无师自通了几种别样的~~。 宋蓁住了几日,都开始有在这儿长久住下去的想法了。 可惜,她们终究没能住到十五前一日,在初五这晚的深夜,侯府来人急禀。 清晖堂着火了,且鹤老受了伤。 第54章 真兇 兇手是蓄谋已久的作案。 着火时除了当晚吃的聚全楼送餐的陆良与鹤老两院子的人, 整个清晖堂上下都被下了迷药,睡得昏沉,且兇手不止一人, 他们是联合作案,因为他们在内院外院都放了火。 内院着火的地方是宋蓁和陆慎的寝房连接旁边抱厦, 外院则是自江寅的屋开始一直到兇手进不去的鹤老院子。 这样做的目的, 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若一把火没有烧死鹤老,可以在他们救火混乱之时再创一击。 宋蓁听到消息, 心都吓得漏掉一拍, 如今鹤老的安危和陆慎紧密相连,不容有半点散失, 她当即就穿了衣要陪陆慎一道回去。 想到清晖堂上下此时定乱作一团,陆慎便打算让宋蓁留在庄子上, 将带来的隐卫留下保护她。 但他拗不过她,又确实不放心她一个人在京郊, 便带着她骑马赶回了府,同行的还有与他们秘密出府,如今格外担心鹤老安危的江寅。 夜晚的风格外大, 虽没下雪了, 周遭的空气却依然裹了霜冰,哪怕陆慎将她重重包裹起,宋蓁依然感觉整个人都被冻木了。 等他们终于赶到府中,天空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滚滚的浓烟铺满了靖武侯府整个上空。 府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寇氏叫来的打着救火名义实际不知为何而来的官兵。 不过因为陆随及时看到陆良这边发的信号弹, 自军中抽调了一批人马赶回围住侯府的缘故,这批人并没有能够进得府中。 见陆慎突然回来了,原本还在和陆随周旋要进府的官员讪讪的和陆慎打过招唿, 便带着救火队离开了。 「这满府的浓烟,弄得沁园那边都乌烟瘴气的,我让人来救火都还不让,这清晖堂,还真是有宝贝不成,旁人轻易进不得了?」一旁,原本正协助官员威逼陆随让人进府救火的寇氏阴沉着脸,看着就要进府的陆慎和宋蓁阴阳怪气的道。 「巧了,还当真有宝,老夫人也知道,我嫁妆丰厚,侯爷穷得叮噹响,我的钱不就得看紧些了嘛,着火了,老夫人的沁园也没着不是,还是回去歇着吧,这雪天路滑,可别闪着腰了。」 寇氏自被夺了诰命,就一直躲在府中,不见客,不访客,连过年该送到各家的年礼都是让人送了礼单来让清晖堂这边安排的,对清晖堂这边也多是避着,这会儿却敢出面折腾这事,这里面没有猫腻打死宋蓁也不信。 但这会儿没有证据,宋蓁也懒得和她掰扯,呛了寇氏一句,就和陆慎一道往里面去了。 「反了,反了天了。」 寇氏捏着寇嬷嬷的手站着,气得牙都在打颤。 「他现在是以为我奈何不了他了!」 一旁等着的陆玦见到宋蓁和陆慎看也没看他就进了府,眸里划过黯然,听到寇氏的话,他嘴角掠过嘲讽,隔了会儿才上前道:「祖母,我们先进去吧。」 「鹤老情况如何?火势如今如何了?具体都烧了哪些地方?」陆慎揽着宋蓁在前走着,问身后跟着的陆随道。 「属下还没进去,具体情况并不太清楚,刚派人进来问过,前院的火已经灭了,就后院还有抱厦一部分没灭完,鹤老应当也无大碍,出事后没多久,陆良就冲进鹤老院子将人背了出来,不过鹤老为了救他的什么草药,耽搁了会儿,被浓烟呛着了。」 听到陆随说鹤老没事,一起跟在陆慎身后江寅不由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忍不住抱怨道: 「师父也真是,我不是都和他说了,贵重的药草我都给他收进暗房里了,就是着火也不碍事,他着什么急。」 第117页 清晖堂当初陆慎建府的时候,就秘密安排人经过改良,几乎每个院子都有一间可以隔火的房中房,也就是暗房,这是为以防万一造的,也终在这一日用上了。 鹤老是医者,对草药看得紧也无可厚非,陆慎没发表意见,只是和身后的江寅道:「待会儿问下鹤老损失了些什么,能补上的,尽快补上,不能补上的,立个单子出来,让陆良派人去找。」 「是,多谢爷。」 说话间,已经跨进了前院,院中浓烟没散,空气中隐隐飘着热意,这里里鹤老的院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都如此,可见此前的火势有多兇勐。 陆慎问过在前院守门的护卫,得知鹤老如今安置在陆良的院子,就直接过去了,正遇到自里面出来,一身狼狈,满脸黑灰的陆良:「爷,夫人。」 「鹤老呢?」 「鹤老被浓烟呛着了,还有手被撩了,这会儿刚醒来,已经没大碍了。」 陆良这会儿也是后怕,也多亏了自家爷的提醒,他才会在爷走后就强行将鹤老研究的地方搬到了暗房,不然这会儿他估计得以死谢罪了。 不过当时鹤老确实被浓烟呛得昏迷,为以防万一,他派人去报信的时候,还是将这事说了。 得到确切回復,陆慎也没那么急了,和宋蓁一起进屋去见鹤老了。 鹤老正靠躺在床上抱着手长吁短嘆:「都怪江寅那小子不在,要是在,老头子也不用自己去救药,这下好了,手伤了,干活多不方便。」 江寅:「......」 「鹤老手伤得很严重?」 陆慎闻言皱了皱眉,又看向鹤老道:「是慎办事不周,让鹤老受惊,还望见谅。」 「另外若有什么损耗,鹤老待会儿理张清单给慎,慎让人立即去採办。」 听到陆慎这么说了,鹤老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说来还是他自己倔,不听人劝,想着那些草药是他辛辛苦苦挖来又辛苦晒的,就额外在乎,还给人添了别的麻烦,陆良为了救出他,还被房梁掉下来的火木砸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严重倒也不严重,就破了一块皮,但这不是正在调配的关键嘛,一只手总是不便。」 「不过江寅回来了倒是没大碍了,至于损失,也不要紧,就一些草药,晚些我找江寅补就行。」 江寅:「......」 听到鹤老这样说,陆慎便点了点头,让江寅照顾鹤老休息,就带着宋蓁出了屋。 「你去我书房歇会儿?」出了院子,陆慎看向一旁的宋蓁道。 两人半夜接到消息,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带着她骑马赶回来,一路颠簸,她身子势必受不住。 「还是一块儿吧。」 宋蓁摇了摇头:「出了这么大事,我也静不下心歇息。」 一旁的陆良闻言,他脸色微变,赶紧请罪道:「属下疏漏,书房那边也着火了,不过还好,火势不算严重,只烧了外围。」 「书房怎么会着火?」陆慎心头顿沉,眼里划过寒意。 书房一向是前院重地,他此次出行,特地安排了三队巡逻过去,且他们的吃食,为以防万一,都没有走清晖堂食堂,由暗卫另行安排,不可能轻易出事。 除非太后渗透到他身边的势力比他想像的严重。 「是兇手放的第二把火。」 陆良见的陆慎发怒,赶紧道:「出事时,属下先令人救的鹤老院子的火,但当时鹤老被浓烟呛得昏迷,属下便将救火一事委託给了冢先生,从书房抽调了一队人手过来给他,又抽调了另一队赶往内院,书房便被人就此钻了空子。」 「冢先生?」 陆慎敏锐的看向了陆良:「冢先生什么时候到的,你为何没派人来报?」 「昨日傍晚才到,当时属下便要遣人禀,冢先生说太晚了,让属下别打扰您与夫人。」 陆良回话后,额上都冒起了细汗,他跟着爷这么多年,当然知道爷的处事习惯,最厌恶擅作主张的人,这事,他当真不该如此处理,哪怕冢先生得爷几分敬重,可也越不过爷去。 想到这儿,陆良又道:「属下知错,晚些便去刑房领罚。」 陆慎看陆良一眼,没就他要自行去领罚一事发表言论,而是问道:「起火方式可有调查,相关嫌疑人可有扣留起?」 「起火方式还在查,初步判断是被浇了火油,点火导致,相关嫌疑人......」 陆良回道这儿,不由抬头看了宋蓁一眼:「经调查,清晖堂上下昏迷,是饭菜被下了迷药,属下遣人将能靠近厨房的人都盘查了一遍,发现只有夫人身边的黛色有机会,也自她房中搜出了迷药瓶和她房内一件旧衣物上也沾有引火的火油痕迹。」 「目前属下已经将人扣去了刑房。」 怎么会是黛色? 宋蓁神情微震,她眸光凝了凝,似想到什么,她赶紧问道:「黛色和青霜住一间屋,良将军是如何断定东西是黛色所有?」 陆慎闻言,眸色微动了动,他眼里划过赞赏,他忽然有个想法,或许这次着火是个好事,至少可以让她适当锻鍊下,若是将来...... 当下他也不准备多言,只示意陆良,让他将实情说出。 陆良见到陆慎的眼色,恍然明白了什么,当即如实禀告道:「前些日子,爷便让属下注意夫人身边的两个婢女及其家人,经过查探得知,他们两家人都有亲眷做了宋府姑奶奶也就是寇家已故老夫人的陪嫁。 第118页 属下便将两家人都严密监控了起来,据派去盯着的人回禀,昨日下午,只有黛色出过府,回来后就去了厨房,到晚间才磨蹭着回了房。 至于另一个婢女,除开早起去打过水梳洗,就再未出过房门,连饭菜都是请的洒扫丫头帮忙领的。」 宋蓁听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眉头不禁锁了起来。 陆慎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吵扰她思索,又问陆良:「外院这边呢?便是上下中了药,外院这边还有不食清晖堂饭食的暗哨,一个不会武的女子,不可能躲过重重暗哨放一把火,还有机会再击一次书房。」 「前院这边,扣押了有十人,其中一名,是...书房巡逻的副队,他们皆说不清着火之时去了哪儿,也没有相关人证。」 「调查的时候,可有将所有人隔开发问?」 这时,出神片刻的宋蓁似想起什么,忽然出声问道:「还有青霜如今在何处?」 「这......」 陆良迟疑了一瞬:「府中的火刚灭下,仓促间,属下便只来得及在现场问过。」 「至于夫人身边的青霜,当时属下盘问过没察觉到有异,加上她又有伤未愈,便令其回房歇息了,不过她似乎很忧心夫人寝房着火一事,一同参与救火去了,现在应当还在内院。」 「不对!」宋蓁忽然道。 「哪里不对?」 陆慎闻言看向宋蓁,陆良等人的目光也不由投向了她。 「她就挨了十板子,还是由掌刑有经验的女使打的,伤患处不应该这么久还未愈,还有,若我是兇手,不会选择当日出府去买药,必会选择不引人瞩目的法子拿到药。」 宋蓁不假思索的回道:「若这事当真是黛色做下的,除非她抱着必死的心,不然不可能直接将什么药瓶,衣物还留在身上。」 必死的心...... 宋蓁眼眸微睁,她赶紧问道:「黛色如今可有安排人守着?」 「有,属下让芳娘安排了一个人在暗房中守着。」 陆良正回着,却是有护卫匆匆来禀:「侯爷,暗房那边让人传了信,说黛色姑娘突然陷入抽搐,似是中了毒,但并未在其身上或口中找到毒药。」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这本还有几个情节就要完结了,等我出差回来加加更估计就几天功夫,打算无缝开新,但是选择困难症,一本古言,一本幻言,你们喜欢看啥啊。 古言《当督主重生成了皇帝》,想了女主一辈子的自卑督主vs励志颠覆朝堂,做妖艷祸妃的重生贵妃 焕颜《穿到年代文里嫁个好男人》好吃懒做娇娇女vs表面正直切开黑心「老」男人 第55章 惊天 「严重吗?可还有救?」 宋蓁听后脸色微变, 这还是她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目睹这样的事,不可谓不慌张。 陆慎知道她没经歷过这些,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她道:「别担心, 不会有事,应是慢性毒, 没那么快。」 「让江寅去一趟, 务必将人救回来。」 陆慎示意陆随去屋里叫江寅, 又看向陆良吩咐道:「立即将青霜这条线收网,最近和青霜有密切接触的人, 全部重新隔开, 再盘查一遍。」 事情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很明朗,若这事是黛色做下, 都有提前服毒的机会和勇气,没必要会拖到现在, 还让自己去有可能受刑的暗房走一遭。 唯一需要这样做,有机会做到这事的, 只有同住一屋,和黛色具有相同背景,拥有绝佳掩护, 需要为自己争取逃生时间的青霜。 这会儿鹤老已经歇下了, 江寅听到吩咐,便背着自京郊带回来的药箱随护卫往暗房赶去了。 宋蓁见江寅去了,心头的惶恐不安微微压下了些。 内院内应已经揪出来,陆慎就得着手处置外院这一块儿了, 便看向宋蓁和她道:「内院太乱,你先别回,我们在这边上还有所宅邸, 清晖堂修整好前,我们先住那边,你先同陆随去那边等我,我去见过冢先生,清理完外院的事,再安排一番就过去。」 宋蓁闻言,犹豫了下,内院那边,因为陆慎当时不知道怎么给她收整行礼,几乎是把整个寝屋搬去的京郊,连她藏银票和放卖身契的匣子都带了去,她并没有什么损失,唯一损失的就是她给陆慎画的小像和她写的小故事。 但那儿到底是他们的寝屋,她想去看看。 还有黛色,说到底,还是她太晚察觉到青霜潜意识的言行和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前后不一,又因为没有证据没有及时处置,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就这样不管不问任由一条无辜的生命枉死,她心里过意不去。 似乎知道她的想法,陆慎轻捏了捏她手,和她道:「别让我担心,黛色不会有事,现在才毒发,也不是见效快的毒,会救回来的,如今青霜和外院真正隐藏的人还没抓到,也不知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同伙,你在这儿留着太危险。」 宋蓁知道陆慎说的是实情,青霜势必牵扯了外院的人,甚至沁园的人才能做成这事,她这时候留在这儿或者去内院实际是在给他添乱,还有他书房那边也是重中之重,还是别耽搁他时间好。 于是她想了想,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先去那边等你,你去忙吧,注意安全。」 陆慎见她应下来,目光越发柔和,他想低头吻吻她,但碍于在外面,又还有外人在,只能轻拍了拍她的手,又嘱咐了陆随一番,才带着陆良往书房那边去了。 第119页 陆慎离开后,宋蓁便让陆随带路去了陆慎说的另一所宅邸。 实际就在靖武侯府边上不远,步行过去还没有去沁园远,不过宋蓁显少出门,也没有注意过这些。 府邸没有靖武侯府大,但也是一栋五进,门口的坐落着两头石狮子,看起来威武气派。 宋蓁抬头看着上面匾额上的宅邸名,不由愣了愣:「慎府?」 他其实,不喜欢姓陆? 「这是爷当年在老侯爷要去世前买下来的,不过后来不知爷在老侯爷临死前答应了什么,最后没有搬过来。」陆随见宋蓁盯着宅邸名发怔,似是猜到什么,他出声解释道。 「随将军跟着侯爷很久了吗?」 「恩,我比陆良跟着爷的时间还久一些,爷到侯府不久,便将我捡回来带到身边跟着了。」 「实际我们几个跟在爷身边的,我,陆良,陆寒,陆时,陆进,都是爷陆陆续续捡回来的。」 陆随似想到了从前,他一向带笑的脸出现了几分沉重:「那会儿爷不受府中下人待见,也时常有人上门来欺辱爷,老侯爷便带爷去府外买人,爷却把是乞儿的我捡了回来。」 「老侯爷......」 宋蓁犹豫了下,还是委婉的问了出来:「老侯爷对侯爷是不是很严厉?」 「是啊,很严厉。」陆随这会儿已经彻底敛了笑。 「老侯爷待爷并不似一般父子或养父子那样......」 「夫人应当听过关于爷的传闻。」 陆随顿了顿,说道:「关于老侯爷对爷的教养,大部分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宋蓁喃喃一句,似想起什么,她勐地抬眼问道:「包括老侯爷送侯爷去秘密基地特训,侯爷回来后大变了个模样的事?」 「夫人听说过这个?」 陆随愣了愣,似陷入什么情绪里,陆随的声音带了几分飘忽:「是有这事,那是爷十岁多吧。」 「那年小的才刚到爷身边不久,老夫人身边一个婆子喜好整人为乐,又得了老夫人示意,拿锅煮了沸水,要将爷放进去蒸煮,还踹伤了小的,爷才奋起反抗,将人咬死了。」 「爷那会儿不太会说官话,自然也不会辩解,老侯爷只知听老夫人哭,也没听小的替爷的解释,为了让爷改掉野性,他将爷送去了一个秘密基地。」 「说是秘密基地,实际就是一个驯化改造基地,据说是北疆一孤派创立的,将人置于蛇窟毒洞各种绝境里锻造,待其驯服后,再授以武艺,学识,以最快最迅勐的方式成长。」 陆随眼前又浮现出那年五岁的他看着浑身是伤的爷被老侯爷掐着脖子交给一个独眼白髮时的画面,他垂握在胸前的手,逐渐青筋鼓起。 蛇窟毒洞......宋蓁攥紧了手指,心里闷起一团将要爆开的怒火,烧得她又疼又躁。 「还有呢?老侯爷还对侯爷做了什么?」 不怪他不想姓陆,不怪他想脱离侯府,这样的人家,他能忍到今日已经算感恩。 陆随看着宋蓁渐渐染了怒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他赶紧道:「没有了,其实关于秘密基地的事,具体小的也不太清楚,小的也是当年听到府中一些下人议论的,不一定是真的。」 「不过爷在掌权前确实受了很多苦,爷还是在有了夫人后,才有了几分人气。」 宋蓁听出陆随不愿多说,她也不勉强他,陆慎的事,她会自己去慢慢了解,弄清楚的。 她轻吸口气,道:「我知道了,多谢随将军。」 「进去吧,这边府中还是空置的吧?」 陆随见宋蓁没为难他,心里松了口气的时候又有些愧疚,听到她问的,赶紧回她:「是,还空置着,就安排了两个哑奴守着,不过里面陈设都还齐全,也常有打扫,暂时落脚不成问题。」 陆随说着,就上前有规则的拍了拍门。 没多久,门就开了,宋蓁便进了内。 里面布设简单,在冬日更显空荡,只有几颗松柏在院中坐落,院中的假山光秃秃的立在那儿,周遭花木几乎见不到。 宋蓁也不介意,以后再慢慢添置便是了,她已经决定,就把这儿作为她和陆慎今后的家,她和他再也不回侯府了。 她去了陆慎的寝屋,以深色为主,陈设精简,他应该是没住进来过,被褥什么的都在柜里锁着。 宋蓁自己去拿了被褥出来铺好,又把陆随送来的碳烧好,到屋子暖和的时候,陆随就让人将早食送来了。 用过早食,宋蓁就感觉有些倦了,本身就和陆慎折腾到半夜,后面又赶路,能撑到这会儿已经是极限。 想到陆慎的毒还没稳定下来,随时可能发作,她必须得养好精神。 于是,她去和陆随说过一声,便回了屋,搭着陆慎还没睡过的锦被歇下了。 陆慎这边,雷厉风行,在派人去收绞青霜这条线之际,他又令陆良将整个外院内院的人汇拢,重新分隔盘问,揪出近二十可疑之人。 其中一个关键人物就是陆良先前提过的书房巡逻副队,严刑残刑之下,那巡逻副队受不住招了,招出的东西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原来,在陆慎和皇帝告病假后,太后就得到了消息,为此不惜动用了他这颗花了近十年才靠近到陆慎身边的子。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单单是为放火烧死鹤老,最主要目的是趁火要陆慎命。 第120页 在他书房院中放一些罪证,待到寇氏叫的救火队进入,揭出陆慎谋反一事。 作为书房巡逻副队,他知道陆慎书房边上便是库房又连接了无数院落。 一旦这边也着火,府中人手不够,情急之下,陆良等人必然拦不住寇氏等人及救火队。 但他没想到的是,陆慎书房这边,全部做了隔热处置,是屋中屋,房中房的布设,一把火没能烧大,且因为陆慎及时赶回的缘故,救火队也根本没能进得来外院。 除了他,其余二十来人,有被各方势力渗透,准备趁此分杯羹,待陆慎倒掉后收剿他一部分兵力的,也有被青霜以黛色名义哄骗的..... 还有一个则是内院被青霜策反的洒扫丫头。 她是陆良自北地慈孤院领回来的真正的下人,没有经过什么培训,青霜被罚后,就对她说,是为了她被罚,并且夫人怀疑她偷了东西,如此反覆洗脑,就将这小丫头策反了。 她替青霜往前院传信,替青霜从馊水桶里拿回点火所需的油,也是她替青霜潜入小厨房在水缸里下了药。 陆慎查明后,也没管,直接令陆良叫了清晖堂上下出来观刑,以儆效尤,算是彻底血洗了一遍府邸。 至于青霜,在一个馊水桶里找到了,可惜,人已经去了,和黛色症状相同,都是被人提前下了药。 黛色的毒是青霜下的,那青霜的毒,又是谁暗下的? 得到消息,陆慎就觉察到这事里的问题,让江寅验查过后,确定毒药来自伤药。 当即令陆良去捉了给青霜看伤的大夫,只是晚了一步,那大夫已经于家中暴毙了。 好在的是,由于青霜父母这条线被早早监控了下来,并没有被暗害。 陆良让人重刑审问下,最后竟得到一个近乎惊天的秘密。 「皇帝不是太后所出?」 第56章 没寝衣了 正院大厅, 厅前的地板刚被沖刷过一遍,地面都湿漉漉的,空气中还隐隐能闻到血腥气。 陆慎坐在上首, 手上正端着一盏茶盏,听到陆良的回禀, 他手一动, 放下了茶盏, 用的是疑问,眸中却没多大诧异, 毕竟自鹤老说起皇帝隐疾后, 他就在怀疑此事,不过能自这次着火中揪出这事, 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据青霜父母所招, 他们姑母是当年老姑奶奶也就是寇太后母亲的陪嫁,后来他们表妹秀芽又随寇太后进了宫, 在秀芽「病故」前,设法传了这么一封信件给他们,希望有一日作为太后暗线的他们能借着这个秘密保全一命。」 「信上说, 寇太后当年因宫里嫔妃相继有孕, 担心因此失宠,便令自己身边宫人冒充自己,和先帝敦伦,当年, 几乎寇太后身边可信之人,都与先帝暗下接触过,后来一名寇太后入宫后收纳的宫人有了孕, 寇太后便令人将那人藏了起来,自己服下假孕药,慌称有孕,就此「生」下了皇帝。」 「皇帝出生后,当年和先帝有瓜葛的宫人先后失踪,秀芽知道自己迟早被灭口,便送出了这么一封信。」 「属下已经令人查看过信件,确实有些年头了,信纸也是当年寇太后宫中独有信笺纸。」 陆良说着,自宽袖中拿出那封信件上前双手递交给了陆慎。 陆慎拿过信,扫了一眼,保存尚算完好,但上面隐隐有些散的墨迹,还有纸质散出的味道,确实是有年份了。 「冢先生如何看?」陆慎收起信,看向一侧坐在太师椅上一身茶白直裰六十不到看起来仙风道骨,颇有名士之风的老者,他还算有神的双眸此时正紧盯着陆慎手中的信件。 但陆慎却显然没有递给他的意思,直接将信放进了宽袖,老者见状,垂下了眸,似沉思了片刻,他抬头道:「九慎已经打算决定要夺极了?」 陆慎不置可否,他手指捻过扳指,反问道:「先生不同意?」 「倒也不是。」 老者抬手捋了捋下巴的灰色鬍鬚,片刻后他道:「九慎该知道,靖武侯世代忠良,便是最鼎盛之时,也未有过登顶想法。」 「世代忠良......」 陆慎嘴上重复着这几个字,旋即眸中划过一抹讽刺:「世代忠良最后得到了什么?子嗣一个个被上位者的猜忌送往绝境,导致如今几乎断绝血脉?」 靖武侯府曾经在鼎盛时期,出过整整十位将军,各个骁勇善战,占了大魏几乎全部的兵力,可就因为上位者的猜忌,不惜将信息出卖给敌军,短短十年间,陆家就损了八名大将,到老靖武侯那一代,能留下一个根都已经是皇家缺不得靖武侯这座护山石。 「老夫还是觉得九慎想法过于冒进,一旦行动会损了陆家百多年筑下的盛名,这恐怕不是老侯爷愿意看到的。」 冢衡说着看向陆慎,语气忽然加重:「还希望九慎能够慎重考虑,当初老侯爷与你取名慎,老夫人与你字九慎,便是不希望有今日。」 冢衡是老靖武侯当年为陆慎择的先生,后来老靖武侯去世,陆慎承爵,他依然跟在陆慎身边,在陆慎前期也多有献策,陆慎多年来对他也带有几分敬重。 这几年,皇帝对陆慎的猜忌加重,陆慎渐有割据一地的想法,他也并不反对,不想如今听到陆慎似乎有意夺极会有如此大反应。 气氛忽然凝滞,陆慎捻着扳指的手一顿,朝抬眸不躲不避的迎向冢衡的视线,就在对方要受不住收回眼之际,他倏尔一笑: 第121页 「先生误会了,本侯让先生进京不过是想商议是否支持成王一事。」 「本侯算是明白为何一贯吃不得苦的先生,竟在年关之际还连夜兼程赴京了。」 陆慎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三分耐人寻味的意味,冢衡闻言,眸中闪过一道慌乱,很快又恢復了平静:「是啊,收到九慎的消息,老夫就没一日睡好过,总担心有负老侯爷所託。」 说着,他话风一顿,又看向陆慎,问他:「九慎方才说,是为商议支持成王一事,九慎是看好成王了?」 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陆慎微敛的眸色微闪,他没回冢衡这个问题,而是道:「只是在考虑。」 言罢,他没再多说,就道:「先生舟车劳顿,清晖堂如今正乱,本侯另择了地方与先生,让陆寒陪您过去,您先去收拾歇息一番罢,忙了一晚了,先生也该累了,本侯还有事,就暂不陪先生了。」 见陆慎不肯多说,冢衡眼里眸光微凝,但他也知道清晖堂如今失火过后,此时不适宜谈论这些,便起身道:「如此,改日再谈罢。」 「陆良,送送先生。」 「是,先生请。」 陆良应了一声,就朝冢衡做了个请的手势。 冢衡见状,看了他一眼,旋即抬步出去了。 陆良将冢衡送至门口,恭敬的施礼后,便回了大厅,看着敛眸坐在位置上没动的陆慎,小心的问了一声:「爷,冢先生?」 若是之前陆良对冢衡因着自家爷一向敬重的态度对他带有三分敬意七分好感,此刻也尽数消了去。 冢衡话里话外没关心过陆慎的处境,都是拿老侯爷在压陆慎,对于事事以陆慎为先的陆良来说,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让陆寒时刻不离的跟着他。」陆慎抬眸,看了眼还尚有烟雾瀰漫的院中,冷声道。 「另外再让人查查他当年为官的所有信息,找找他孤身多年的原因。」 陆慎在老侯爷去世后就令人查过冢先生,他是两榜进士,家中唯一老母在他恩考前就已经去世,中第后,进翰林院待过一段时日,后来就辞官投在了老靖武侯名下,孤身多年。 从这些看,并没有一点异常。 可他方才听到成王后的反应......太怪了。 陆良闻言,似反应过来什么,他立即应道:「是。」 「那青霜父母如何安排?据他们所说,青霜并非他们亲女,他们之所以一直听令寇家,便是因为他们唯一儿子还尚在寇家当差。」 「把他们连同这封信送给大长公主,另外告诉他们,本侯会设法救出他们儿子,也会给他们儿子另外安排一个白身,前提是,他们有能交换的价值。」 大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女儿,也是先帝年轻时最宠嫔妃生下的,当年若是那嫔妃没有难产去世,也没有寇氏什么事了,大长公主一直怀疑寇氏害死了她母妃,后来夫君又因替友出头,为寇家所害。 这些年大长公主恨透了寇家和寇太后,偏偏人微言轻,一直忍耐着,得知了这个秘密,她必不会罢手。 陆良想明白了这点,当即应道:「是,此事属下会亲自去办。」 「让陆随去办吧,鹤老我直接带去慎府,由暗卫保护,军中让陆进去看着。」陆慎想了想道。 「黛色如今昏迷,夫人身边缺了人伺候,让人去传信万三,让他提前将暗八送来,和她如今跟着学习的嬷嬷一道。」 暗八原本是女暗那边最优秀的探子,陆慎知道宋蓁身边有问题后,便将她调了出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万三那里和宫里出来的嬷嬷学伺候人的规矩和熟知各个世家,如今要提前安排过来,也不是不行。 陆良闻言便应了下来:「是,属下等会儿就传信给万三,让他今日便将人送来。」 「恩,本侯还要回趟温室,清晖堂便交予你了,晚些时候,再让暗卫将库房和书房的东西走暗道移往慎府。」 「是。」 —— 陆慎回到慎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要到傍晚,宋蓁正在见陆良让人送来的贴身嬷嬷古嬷嬷和婢女天冬。 天冬一身烟青短衫长裙,长相比黛色要出挑一些,气质偏冷,也不爱说话,比起周道有礼,自宫内出来的古嬷嬷,天冬更像一个兵士,见到她后就和她行了个结结实实的大礼。 在宋蓁问起她名后,她说她没有名,人唤她小八,让宋蓁赐名,宋蓁想了想,便为她起了天冬一名,是在鹤老那儿看到的一味草药,她觉得朗朗上口,那药药效也还算好,便拿来用了,也有冬天结束到来她这儿的意思。 天冬喃喃了两声自己的新名字,似乎挺满意,给宋蓁恭敬的磕了头。 宋蓁见状笑了笑,让她起了身,正要开口让她们先下去安置下,古嬷嬷便上前将陆良让她转交的成王府宴请贴递给了她。 宋蓁拿过帖子,翻看了两下,就阖上了,宋菱打什么注意,在现代见过各类的她一眼就看了出来,她是不打算去的。 且她也不想看到她利用旁人的善心牟利,该想个什么法子揭出她的算计呢。 「在想什么,遇到什么事了?」 陆慎走进寝房,见宋蓁正拿着一本帖子凝眉,不由出声问道。 他刚自外骑马回来,一身冷意,他也没快步过去,先抬手解了披风和大氅搭在一边,又在火炉边站了会儿,才朝她走去。 第122页 一旁的古嬷嬷和天冬见到他,赶紧和他见礼,天冬大概还不适应婢子的礼,直接用的是以往做暗卫时行的跪礼。 陆慎瞥了她一眼,道:「起来吧,好好与古嬷嬷学规矩,凡事以夫人为重。」 「是。」天冬战战兢兢回道,在看到陆慎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后,便同古嬷嬷一块出去了。 宋蓁自陆慎进门,就起了身,眼睛落在了他身上,见天冬等人出去了,她就伸手抱住了陆慎的腰:「你忙完了?」 「恩。」 陆慎现在已经习惯了她这样无时无刻的亲近,他伸手回搂过她,低头吻了吻她头顶,低声应了她,又问她:「方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成王府送来宴请帖,说是在初八宴请各大家夫人闺秀,顺便商议持续为京中极京郊附近贫人乞儿施粥一事,我估计她是想要藉此牟利,我是要拒了的,但又不想让她这样随意利用人的善心,就想有什么法子能揭穿她的。」 陆慎闻言,想了想问道:「都有宴请哪些人?」 「这个不太清楚,不过她有在帖子上说,已经先请大长公主与她一道主办这次宴会了。」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找人去办的,不用担心,她牟不成利。」 他语气轻松,全然没将这事当回事,宋蓁一听,便知道他有了方案了,也不多问,点了点头:「那这事我就不管了。」 「恩。」 陆慎本就不愿她被这些杂事烦扰,见她放下心,他也不再多提,转而看着相较寝屋和温室那边有些简陋的寝屋,又问她: 「在这儿可还习惯?寝屋那边几乎都烧光了,我已经将你在温室的衣物都带了过来,等会儿让人来给你收至好,你再看看缺什么,让人去购置,寝屋也是,你看下喜欢什么样的陈设,安排人添置装设,我已经将清晖堂内院的人挪了过来,过些日子陆良去外县买的人也会到。」 「还好,只要你在的地方我都习惯。」宋蓁想也不想的道。 她说的轻描淡写,陆慎心头却难掩听到她这话后掀起的波澜。 他不禁伸手轻抬起她下颌,静静的凝她一瞬,旋即就低头含住了她唇角,也没有深探的意思,只辗转浅.尝,却又缱绻着,捨不得松开她。 宋蓁喜欢被他这样温柔细緻的对待,她仰着头闭上了眼,偶尔忍不住,她会轻探出舌尖轻描过他的唇角。 轻轻点点的,一下一下的,陆慎一颗心忽而被她攥紧,忽而被她似挠痒般挠住,折磨得他痒.麻.酸胀各种滋味都体会了一遍。 最终他忍不住轻捏着她颈子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他才松开她,微屏了屏息,压着浑身的躁意。 宋蓁趴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有力的狂跳,似想起什么,她轻声喊了他:「慎哥哥。」 听到她忽然变幻了的称唿,陆慎眸光微动,低眸看向了她:「怎么了?」 「我们以后就把这儿当作我们的家或者老宅吧,我会好好布置它的。」 陆慎听见她的话,看着她的眸子眸光微深了深:「陆随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和我说什么。」宋蓁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这才该是我们的家,一个独立完整的家。」 她说完就抬眸看向了陆慎:「我想在没有旁人的地方安一个只有我和你的家,可以吗?」 陆慎定定的凝着她,俄倾,他揽着她的手收紧,哑声应她道:「好,以后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彼此,时不时会抬头或低头吻一吻对方。 过了许久,到古嬷嬷看到天色不早了,大着胆子轻敲了敲门,问他们可要用饭了,两人才恋恋不捨的松开了,让人传了饭去大厅。 晚食是芳娘烧的,她的手艺一般,菜色也简单,不过宋蓁和陆慎一整日都没怎么好好用过餐,胃口还算好,用了一些,用过饭后,陆慎陪着宋蓁在廊下走了走,才回到屋。 这会儿古嬷嬷和天冬已经将宋蓁和陆慎的东西都安置好了,热水也给他们准备好了。 陆慎见一切都准备好了,就挥手让她们先下去了。 宋蓁也没拦着,她其实不怎么喜欢人贴身伺候,这样和他独处的时间也会多些。 屋子里,又只剩了两人,宋蓁看了陆慎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最后想了想,打消了叫他一起的念头。 一个浴桶,两个人太挤了。 他只怕不会同意,在温室那边他都要犹豫犹豫,还让她穿衣下水…之后才能脱。 于是,宋蓁看向陆慎,和他道:「我先去梳洗?」 陆慎早在宋蓁看他的时候,就想到了在温室时她每次都叫他一起泡的事,他以为她这会儿也是想叫他一起,他手指不自觉摩.挲起了扳指,却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手指微顿,心头莫名失落一瞬,他看了她一眼,最终喉咙动了动,应了声:「嗯。」 见他这么干脆就应下了,宋蓁不由撇了撇嘴,迳自去拿衣裳了。 但就在她打开红木雕花的柜门后,她发现——她没有寝衣了! 衣柜里,本该放置她寝衣的那一隔,只孤零零的悬挂着一件她大婚之夜那晚穿过的红纱外披。 「怎么了?」见她站在柜门前没动,陆慎不由问她道。 「我没有寝衣了。」宋蓁盯着那件薄纱外披,似是懊恼的道。 第123页 在温室那边那几日,两人几乎都是一块儿泡的,最开始陆慎让她穿衣下水,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毒发。 后面则带了些隐秘的兴致,他似乎喜欢看她湿透后再~ 但那些宋蓁都不知道,只当陆慎老古板,而她那些寝衣,都是上等绸质的,经过温泉水一泡,自然就不成样了。 她的贴身衣物,哪怕不能要了,也不能随意扔了,都被陆慎锁进了他在温室那边的暗库妥帖保管着。 她寝衣没有的事,陆慎昨晚给她拿寝衣的时候便发现了,原本打算今日让绣坊的人过来加紧给她裁制出来的,出了着火一事,他忘了这事。 不过今日也不是没有穿的,陆慎想到那件被他亲自收进箱笼的外披,他重新摩.挲了下扳指,道:「不是还有件红色的,今晚先穿那件,明日再让古嬷嬷或者绣坊的人给你裁几身出来。」 话音一落,就见宋蓁神色古怪的望向了他:「你现在不觉得我这样穿有伤风化了?」 陆慎:「……」 第57章 昏迷 宋蓁原本没想提这茬, 她是真以为如陆慎这般老古板无法接受这类带有别样.情.趣的透薄衫裙。 但听见陆慎主动提及这件薄披,她就忽然想起,她的衣衫行礼都是他亲手收拾的, 若他当真无法接受这类衫裙,为何还将这衣裳放进她的箱笼, 还记得如此清楚...... 一瞬间, 宋蓁心情复杂极了, 她觉得新婚第二日她的委屈白受了,想到那日她听到他那番不留情的话后, 那呛得慌又憋得慌的感受, 她又望向听见她话后难得出现了几分不自在神色的陆慎,幽幽的说道:「慎哥哥, 当初你教训我的字字句句我可记得清楚呢。」 「为了这,我当时将与这衣裳配套的小衫都给烧了。」 陆慎:「......」 陆慎没料到宋蓁会翻旧帐, 大概是这段时日,她太过温顺, 甜酣,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是只恼了会伸爪挠人的小猫。 他捻了捻手上的扳指,抿唇略去那微起的不自在, 状似平静的回道:「那日我的话有些过重了, 偶尔穿也无事。」 两人亲密相处这么些时日,宋蓁哪里看不出来他这会儿面无表情后暗藏的不自在,轻瞥了眼他不停摩.挲着扳指的手,又看了眼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红了的耳根, 她眼眸微转,故作为难的道:「可你又不喜欢,你不喜欢的衣裳, 我怎么能穿呢。」 ...... 宋蓁语气里的促狭几乎毫不掩饰,陆慎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图,他不禁抬手抚了抚额,心里好笑又无奈。 旋即他放下手,朝她走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耳侧,在她耳边低声道:「没有不喜欢,我很喜欢。」 听到他在耳边轻语的话,宋蓁抿着的唇角不自觉的上翘,她又看了眼柜中那件大红外披,嘴上却依然没放过他:「不满意训人的是你,说喜欢的也是你,侯爷可真难伺候。」 陆慎闻言,微挑了挑长眉,也没和她纠扯这个,只又吻了吻她耳畔,和她道:「今晚就穿这个,给我再看看?」 「不穿这个也没别的穿啊!」 宋蓁撇了撇嘴,伸手拿了件同色小衫夹着那件外披,再轻睇了陆慎一眼:「那我先去洗,你在这儿等着。」 「恩,去吧。」陆慎看着她眼波流转间不自觉含带的媚意,他眼眸微暗,轻含了含她唇角,才松开了她。 古嬷嬷是到年龄得了宫中恩赦出来养老的女官,可惜子侄不孝,在察觉到古嬷嬷钱财不多后就私抵了她栖身的宅邸,扔下她搬家去了外地,若非万三收留,古嬷嬷已经被追债的人卖去了别处。 听到万三说他的主家靖武侯夫人需要一名贴身嬷嬷后,她心念一动,就同意了下来。 她已经老了,身边无多的钱财傍身的时候,自然希望得到主家信任,到不能动弹时能得到夫人的奉养。 是以便是准备热水一事,她也不敢马虎大意,准备的热水温度适宜,里面滴了她自制的缓解疲劳的花露,还将她精心收集的玫瑰花瓣拿出来,铺了一层。 宋蓁泡着澡,享受着与泡温泉水无差的舒适,渐渐的她一身冷白肌肤泡出了浅淡的粉意,浑身舒畅得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根本不想起来。 最后还是她想起陆慎还在外等她,才伸手拿了衣裳起了身。 陆慎在宋蓁进去后就拿了本书靠坐在榻上等她,这是两人彼此确定心意后他的第一次等待,他脑子里思绪不免有些发散,书页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他估算着时间,察觉她泡得有些过久了,他不免就有些担心,凝眸一刻,他放下了书,提步去了盥洗室。 刚到盥洗室门口,他就看到了一身大红披纱自丝质绣山水嵌珐瑯五扇屏风转出来的宋蓁。 「怎么过来了?」 宋蓁看到陆慎往这边过来,不由皱了皱眉心:「我洗了很久了?」 此时宋蓁已经放下了绾起的满头乌髮,黑如藻密如瀑布的发顺披下来,带着微微的卷,薄薄的一层红纱披裹在她身上,里面一件同色绣百合抹胸,衬得她一身肌肤欺霜赛雪般滑腻透白,裊娜的身子在披纱下若隐若现的呈现在了他面前,精緻的锁骨,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一张脸因为刚沐浴过后,晕起淡淡的粉。 陆慎停下脚,盯着离他几步远的宋蓁,也没回她的话,他喉头隐隐有些发干,身体开始泛起热意。 第124页 宋蓁这段时日又长开了许多,一张脸越发娇艷精緻,粲然夺目,少女的青涩褪去,整个人就似含苞绽开的绝品牡丹,风华湛露。 和新婚那晚她中药后被催发出的媚态不同,此时的她姝色无双,灿若春华,颦笑间柔情绰态,媚于言语。 哪怕她就那样静静站在那儿,也是无端的魅惑。 宋蓁见陆慎不回她话,只用那双黑漆的眸子锁着她,原本重新穿这身衣裳的不自在不受控制的又加大了几分,她脸上隐隐起了热意,连耳根也染上了一层薄红,她捏起身侧的衣摆,抿了抿唇角,嗔他一声道:「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又没花儿。」 「你就是朵花儿。」陆慎喉头一动,哑声开口道。 !!! 他暗哑的一声答话,让宋蓁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心跳似忽然漏掉一拍,抬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他:「你,你说什么?」 陆慎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情不自禁竟将心头所想说出了口,他耳根忽起热意,但看着她问着他眸中那不可置信又隐藏的欢喜,他心念又是一动。 他定定凝她一瞬,突然他脚一抬,三两步便去到她身边,大手揽过她细软的腰肢,他弯身低头凑近了她耳际,又低声说了一遍:「你就是那朵诱.人的娇花儿……」 他说完,唇一动就裹含住了她微热的耳垂:「再陪我泡一次澡,宝宝。」 旋即,他便将她打横抱起,绕过屏风再度进了盥洗室。 很快,丝质的嵌珐瑯屏风内,响起了水波溅起的声音,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以及玉佩撞击向木制浴桶的声响...... 此时,暗色围绕的屋外,仅留着的两盏的琉璃灯盏正在冷风颳过中颤悠悠的摇曳,而院中仅有的一株腊梅树上,枝头一朵花苞正在绽开,暗香肆意氤氲。 —— 大雪停下,院中残雪落雪不再堆积,风中依然裹着寒,但到底不似先前雪落寒风不停时那般冻人了,久违的暖阳也升了空,透过窗柩照进了暖意融融的屋内。 深色的帐幔内,宋蓁还在睡,昨夜折腾了半宿,将屋内大桶小桶连同几个暖釜里的热水都用尽了,她算是累得狠了,今早察觉到了陆慎起身的动作,她都没能睁开眼。 「夫人还没起?」屋外,响起陆慎问话的声音,宋蓁眼皮不由动了动,没能睁开,她又放弃了,身子微动了动,便垂下眼睫继续睡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陆慎一身银白外裳自外进屋,去火炉边烘烤过后才行至了榻前。 看着榻上睡得憨甜的娇人,陆慎眸光越发柔和,想到昨夜他给她上药时,她昏昏欲睡还忍不住娇泣的模样,他又打消了叫她起床吃早食的念头。 他抬手将她散在脸庞的发撩至耳后,又看她一瞬,正欲起身,却忽然被一双藕臂抱住了腰:「去哪儿了?」 大概昨夜哭得狠了,也可能...伤到了,她嗓子嘶哑得厉害,并不难听,只是听得人心头泛软又心疼。 「刚去清晖堂那边了一趟,安排了人修葺,这边我也已经安排了人过来布置陈设,晚些你醒了,看看,屋内需要怎么改。」 陆慎被她抱着,也不动了,回身望向她,伸手替她掖了掖滑落出来的被子,轻声和她说道。 宋蓁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哦。」「渴吗,要不要喝点水?还是继续睡?」 「嗯,」宋蓁抱着他,也没睁眼,就这么应着,也不知她应的是哪个问题。 陆慎也不再问,伸手拿过一旁矮桌上他走前倒上的热茶,放至嘴边探了探温度,发现有些凉了,又拿过一侧小巧的暖釜加了些热水进去,餵到了她嘴边。 水喝过,宋蓁又拿头蹭了蹭陆慎:「你还忙吗?再陪我躺会儿?」 宋蓁已经习惯了两人在温室时,他晨起去练完武回来陪她躺眠的日子,这时也自然而然的开了口。 陆慎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他必须到场的要紧事,便应了下来,弯身脱了鞋,就要上床。 「还有衣裳......」闭着眼,她提醒他。 陆慎闻言,不由轻勾了勾唇,她在这方面一如既往的霸道,连两人留有的衣衫都得一致,她没穿时,他必然也不能留有,偏偏他又爱极了她这点。 「知道了。」 惬意的时光总让人昏昏欲睡,开始陆慎还爱怜的看着身边的娇人好半晌,低头亲亲她的额角,她的发顶,渐渐的也搂着她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却是宋蓁正趴在他胸前研究他的那块烙印。 「这怎么看着像是有个图案在上面,还是原本这儿就有个图案?」 这会儿天色已经快到晌午,宋蓁却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她盯着陆慎胸.前的那块烙印,越看越像是什么符文和图案缠绕在上面,她不知想起什么,凝眸问他道。 「恩,原本这就有个图腾。」 经过这么些天,陆慎已经确定宋蓁不怕也不嫌恶他身上的这块烙印,他也不再在她面前避讳这事,听到她问的,他也不瞒她,睁开眼,垂眸看了眼胸前那块狰狞的青印回答了她。 就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烙下这么一个烙印后,那图腾还会重新长出漫在烙印上,只是烙印太过狰狞,不细看就发现不了这上面实际有个图腾。 图腾? 宋蓁听他这么一说,视线又落在了那块印记上,隐隐的似乎能看到是一朵花开的样子:「是什么样的,我怎么看着像是一朵花啊?」 第125页 「是自小就有的?」 一朵花......这图腾的形容怎么这么熟悉。 书里有提过? 宋蓁心头怪异的狠,开始仔细在脑子里回忆书里的内容,细节。 陆慎听到宋蓁问的,就猜到她是想问什么,他不由笑了笑,其实他也知道这个印记可能和他身世有关,不过他的承诺从来都算数,既然答应过陆拓,他就不会再找寻以往,一切都顺其自然。 于是他伸手揽过宋蓁,吻了吻她唇角道:「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那些都过去了。」 「起来吧,你早食都还没用过,我还叫了人晚些来给你裁衣,上元节马上要到了,你该准备几身衣裳了。」 「嗯……」 他不愿多提,似乎也不是那么在乎过去,宋蓁也不勉强他,应了他一声,就顺着他的手起了身,张开手臂,让他替她穿衣。 接下来的几日,白日里陆慎忙着清晖堂那边修葺,宋蓁则忙着慎府这边院落的陈设布置,都挺忙,还得兼顾着陆慎的毒发,就更忙了。 尽管随着陆慎自身的调整,他毒发在白日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开始平均白日一次,晚上一次,不过饶是这样,宋蓁也有些吃不消了,毕竟除了毒发,两人自身的不可控也不少,短短几日,宋蓁就累得眼下起了阴影。 陆慎瞧着心疼又愧疚,他想压制自己,但就如老房子着火,他越压制,在彻底毒发的时候就越兇勐不可控……不得已,他又去找了鹤老。 鹤老对他这种情况似乎早有预料,扔给他两瓶药,然后让他继续去温室泡着,可以缓解一二,还告诉他解药可能要迟一两日,让他做好准备。 陆慎听后,想到如今暗钉已经扫去,清晖院也无需他再盯着,距离上元节也还有两日,陆慎便打算再带宋蓁前往一趟温室。 但就在他要带宋蓁前往温室之际,宋府突然来人了。 宋府大老爷因为不同意宋翊年后随李家三爷外出游行一事,和宋翊起了争执,在追着宋翊打的时候,踩滑了头磕到桌角晕了过去,两日两夜了都还没醒过来。 太医看过好几个,连祝院首都请了,都没有法子也说不清缘由,他偶尔发出两声呓语,竟是在唤宋蓁。 第58章 唤了我什么 「唤我名?唤我什么名?」 宋府来的人是大夫人身边的春玉, 宋蓁亲自见的,她以为是大夫人出了什么事,衣裳都没换就到了花厅见春玉, 听到是大老爷磕到头昏迷了,她就松下了心神。 在宋蓁看来, 宋大老爷虽说是为了教训宋翊才踩滑摔倒昏迷, 却也是自己不小心, 宋翊又是宋阁老的亲孙,便是要迁怒, 也不至于真拿宋翊的名声和命去赔, 这事要解决问题不大。 但下一刻宋蓁听到春玉说大老爷昏迷时嘴里偶尔呓语她名字时,她一怔, 不禁奇怪的问道。 「这......婢子也没听见,只是听大夫人如此说, 说大老爷一直在唤二姑娘您的名,似乎是蓁宝?」春玉不太确定的回道。 「蓁宝......」 宋蓁眼神倏然凝住,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勐地站起身,语气略带急切的问道春玉:「你确定唤的我蓁宝?就只唤了我?没有呓语别的?」 「这个, 大夫人说唤的蓁宝, 是您的小名,具体的婢子也不清楚,还得问大夫人才行,大老爷呓语的时候, 就只有大夫人在场。」 春玉没想到宋蓁会这般在乎大老爷的这么一两声呓语。 实际当时大老爷呓语的时候,她们都不在场,她也不确定大夫人是真听到大老爷唤了二姑娘, 还是为了叫二姑娘回府商议三公子的事特地找的理由。 见宋蓁这般热切这事,担心最后让宋蓁失望,春玉想了想,又补充道: 「当时成王妃回府,说大老爷一直没醒来,可能是魂被什么冲撞了,便请求老夫人同意她将大老爷移去慈安寺找净云师太想法子,大夫人担心成王妃在这事上做文章会对三公子处境更不利,当场就不同意这事,被老夫人呵斥后就回屋照顾大老爷去了。 没过多久,大夫人就出来说了大老爷出声唤了您的事......只是等老夫人等人进屋后,大老爷又没唤了,到如今老夫人和成王妃都不信大夫人的话,认为那只是大夫人拖延大老爷去慈安寺寻医的藉口。」 「但大夫人坚持自己听到的,还说若是您到了,大老爷都还没醒过来,那她就同意让大老爷去慈安寺,老夫人这才同意大夫人让婢子跑这一趟。」 春玉后面补充的那些话,宋蓁几乎没顾得上听,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声除了原身姨母私下会唤的蓁宝,似想起什么,她又赶紧朝外唤了天冬:「天冬,去准备马车,我要去宋府。」 陆慎这边刚决定带宋蓁去温室,宋府就来了人,但他没觉得会耽搁什么,让天冬陪宋蓁去见春玉的时候,他就在收拾宋蓁的行李,连古嬷嬷要上手帮忙他都没让。 有过一次收拾行礼的经验,宋蓁这段时日的生活也大都是他亲歷亲为的照顾,知道她真的需要用到哪些了,他收拾起来比上次要快上许多,没多久就收整好让古嬷嬷安排人送马车上去了,他则来了花厅找宋蓁,结果却听到宋蓁说要去宋府。 「可是出什么事了?」 「大老爷......」不对,也有可能是她爸来了! 第126页 能叫她蓁宝的,还在世的,就只有李贵妃,她姑姑还有她爸爸了,若是宋大老爷真因为摔一跤被穿了,只可能是她爸来了。 宋蓁想着,心头就狂跳不停,恨不得这会儿就冲到宋府去印证一番。 察觉自己这会儿太过激动,宋蓁又狠狠搅了搅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须臾,她犹豫了下,道:「我父亲他摔着了,现在昏迷不醒呢,母亲让我回去看看。」 「昏迷不醒?」 陆慎凝了凝眉,宋府大老爷告假的事他也听说了,也知道宋府最近请了御医,他还特地派人去递帖问过,可宋府的人回復他的都是不严重。 陆慎敏锐的觉察到这其中有问题,便道:「我让人去叫江寅,我陪你一道回府去看看。」 「可江军医不是在帮鹤老?」 鹤老的手伤后,研究配比的效率明显慢了下来,一直在关注这事的宋蓁对这事一清二楚,若是这会儿她将江寅叫走,只怕鹤老那儿又会耽搁大半天。 宋蓁迟疑了,一边是可能来到的老父亲,一边是迫切待解毒的心爱人,太不好做选择了。 陆慎见到宋蓁明显迟疑不好抉择的神情,他眉心微拢,他一直以为宋蓁除了李氏和宋翊,对宋府那一家子都是不在乎的,难道是他想错了? 她其实也很渴望父爱和亲情? 陆慎想到这儿,双眸微黯了黯,心头也有些闷涩。 但不管如何,她想要的,他都该竭力给她,便是宋府那群人,他实在不喜。 陆慎收回思绪,面色如常道:「不碍事,让江寅走一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 「那...好吧。」听到陆慎这样说,加上她也确实很希望她一到宋府,宋大老爷就能立即醒来给她印证下猜测,便同意了下来。 马车陆慎早就准备好了,就是宋蓁这会儿穿的雪色镶银红缠枝红梅袄裙是随意穿搭的,七成新,也没有特意装扮,发也就梳了个堕马髻,看起来带着几分慵懒。 在大魏回娘家的算是客人,理当换一身新衣以示郑重,不过宋蓁这会儿也顾不得那样多了,拿了件镶兔毛斗篷披上就同陆慎前往了宋府。 到了宋府,门房听闻陆慎带着军医陪着宋蓁来的,没敢耽隔,进去禀告了,在陆慎同宋蓁走向府门口的时候,正门就缓缓打开了。 是宋府的大管家亲自接见的,态度相当客气,还说已经派人去通知宋阁老,请陆慎于大厅稍候。 陆慎闻言便道:「本侯同夫人听闻岳父摔倒昏迷,特来看望的,不必惊动阁老。」 管家闻言躬了躬身,随即手一伸便引着陆慎和宋蓁一行人往大房的留园去了。 这会儿院子里挺热闹的,各自的婢女婆子都在院中等着,其中就有宋菱身边的芳芩。 「成王妃也来了?」宋蓁见了,不由看向同她们一道回府的春玉问道。 春玉闻言,赶紧上前和宋蓁轻声禀告道:「成王妃在大老爷出事的当晚就过府来看过了,是老夫人给她传的信,那时大夫人说要给您传信......」 春玉说道这儿,看了眼正揽着宋蓁的陆慎,迟疑了下,还是道:「老夫人说,侯爷太过威武,大老爷如今是病体,担心相冲,便不让大夫人上门和您说这事。」 「相冲?」 宋蓁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她原本还以为老太婆是针对她特地不让人说这事,有朝一日能以她不孝的名义来压她,却不想竟是针对陆慎而来,完全是碰到宋蓁的逆麟,宋蓁忍不住掰了掰手指,潋滟柔和的一双眸子也凝起了一层寒霜。 察觉到宋蓁的不快,陆慎心里暖了暖,他抬手拍了拍她挽着她的手,安抚她道:「没关系。」 「和你相关的事,都不能没关系!」宋蓁瘪着嘴道,她受委屈没关系,但是他不行。 这口气,她必须给他讨回来。 宋蓁想到这儿,也不再多说话了,只伸手挽着陆慎径直往大老爷的屋子里去了。 宋菱在的地方,老太婆肯定也在的。 果然不出宋蓁所料,春玉刚上前撩开厚毡,就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宋王氏与宋菱。 「哟,祖母和成王妃都已经看完父亲出来了,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父亲摔伤一事了。」 「看来晚些,我需要给族老们去封信问问,我是不是已经被逐出宋家族谱,以什么名义被逐出去的了,连父亲生病都无权得知了.......」 面对宋蓁出言的冷讽,宋王氏当即沉了脸:「没大没小,嫁了人,礼数反而丢了!」「老夫人是说我靖武侯礼教不行了?」陆慎闻言,眼眸倏然一冷,抬眸扫向了宋王氏。 「本侯也不觉夫人说错了什么,两日前,本侯派人上门来询问大老爷病情的时候,贵府可是告知本侯的人说大老爷无碍的,要说礼数,连父亲生病都不让女儿知晓的宋府,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身没有这个意思。」宋王氏经过先前那遭损失惨重,又被宋阁老得知训斥过后,如今已经不敢公然与陆慎作对,加上她确实心虚前两日敷衍靖武侯府派人上门询问一事,她又忍了忍声解释道。 「前两日大老爷也确实不严重,没想到会一直不醒。」 「是吗?可我听闻的说法怎么不是这个?」宋蓁闻言,冷笑一声。 「少听那些挑拨人是非的话。」宋王氏没料到李氏会让婢子将话原模原样的传给宋蓁听,当即铁青了脸道。 第127页 看到宋蓁与陆慎如出一辙的冷脸,她又深吸了口气,缓了缓神色道: 「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先去看老大吧,让你那个娘死了心,早些将老大送去净云师太那里镇魂,别耽搁了老大。」 「镇魂?」 宋蓁心头下意识一紧,旋即她似乎听到什么笑话,轻瞥了提出这个主意的宋菱一眼:「父亲不是摔伤了?需要镇什么魂?」 宋菱见宋蓁盯向了她,她捏着锦帕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她不躲不避的迎向了宋蓁的视线,温婉的开口道:「二妹妹有所不知,已经好几位太医来看过父亲了,都说没有大碍,可父亲就是不醒...... 正好我听闻得了太后青睐信任的净云师太回庵了,便遣人去问了问师太,师太回我信说,可能是魂被压了,需要找一个清净地镇镇,正好二妹妹你回来了,替我劝劝母亲,让她快些同意了这事,让父亲少受些罪,早点醒来吧。」 「噢,我带了江军医,让他给父亲看过在说吧。」宋蓁听了,淡淡回了声。 宋菱闻言,眼微动了动,看向了宋蓁身后一个背着药箱的中等身材的男人,想了想她前世似乎没听过这么一个名字,也不拦,扶着宋王氏踏出了房门。 「二妹妹若是觉得你带来的人比祝院首医术更高超,便试试吧。」 一旁的宋王氏闻言,眉头一皱,就要反对,但想到这事大孙女已经同意下来,宋蓁和陆慎两人又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又抿紧了嘴角,作了罢。 宋蓁听到宋菱不动声色挑拨起她和祝院首甚至太医院,她挑了挑眉,随即就笑了笑道:「倒不能这么说,只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于医术上也是一个道理,祝院首并太医院的太医们大都替宫中贵人或京中贵人们看病多,疑难杂症显少碰到,江军医呢却和他们相反,于民间看病游歷居多,试试也无妨不是?」 宋蓁说完,就转身朝他们身后的江寅躬身道了一声:「江军医,麻烦您。」 「夫人放心,属下会尽力一试。」 江寅避开了宋蓁的礼,拱了拱手,便背着药箱就着春玉打开的厚毡进去了。 宋蓁见状,也挽着陆慎的手臂往内去了,她手心这会儿已经冒满了冷汗,她不确定宋菱说的那个净云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又是不是真的察觉到了宋大老爷的问题,如今也只能先让江寅看过再做打算了。 想到这儿,她手不禁下滑,去拉住了陆慎的手,试图从他那儿汲取一点力量。 陆慎对宋蓁的事一向注意,在她出声镇魂两个字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宋蓁的异常,他眸色微动,似乎猜到了什么,在宋蓁手探下她时,他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触摸到她掌心的湿意,他眉拢了拢,又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 宋蓁被他宽厚温热的手掌握着,抬眸望了他一眼,见他盯着她眉眼温和,又似乎能为她撑起一切的样子,她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菱儿,你怎么会同意让她带来的半吊子军医去看老大,万一不但没治好老大,反而加重了他伤情怎么办?」 宋大老爷是长子,又是宋阁老和宋王氏的第一个孩子,因此宋王氏对他还是看重的,也是真的着急他如今昏迷的事,见宋蓁等人进去了,她就忍不住看向宋菱责备的道。 宋菱并不意外宋王氏的反应,闻言脸色依然温和,她轻声安抚宋王氏道:「祖母别担心,二妹妹应当有数的,再不济还有靖武侯在,他总不能看着自己夫人在宋府胡来,与宋府为敌,便让二妹妹试试吧,试过之后,母亲总愿意让我们将的父亲移居去治疗了。」 提及大夫人李氏,宋王氏就来了气:「她不同意就那么重要?反了天了她,这宋府还轮不到她家,要不她教出来的好女儿,好儿子,老大何至于遭这趟罪!」 「我现在真后悔当初将翊哥儿给了她带,教出这么个德性,还想和李三那个行商的混,简直不知所谓,就让宋翊继续在祠堂跪着,他父亲哪日醒,他再哪日出来。」 —— 宋蓁等人刚进屋,李氏就迎了上来,她方才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要出来的,但想着她这两日与宋老夫人争,又着急上火,嗓子已经哑了,出去也是添麻烦,只能忍了。 「蓁儿。」 李氏出声嘶哑到几乎没声了,宋蓁听到,整颗心都紧了紧:「母亲你的嗓子?」 李氏也知道自己嗓子这会儿哑得不成样,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面又示意江寅上前去看大老爷情况:「劳烦您。」 「夫人不必客气。」 江寅微欠了欠身就去了床边,仔细查看宋大老爷的情况。 这还是宋蓁第一次见原身父亲,她在这宋府醒来到出嫁,原身父亲是一次面都没露过,不过她早从原身记忆里看过宋大老爷的相貌,和她爸爸的并不相似。 宋大老爷身材适中,一米七多的样子,长相偏书生气,四十多的年纪,留着一把长须,气质算得儒雅,但因自来精于算计的关系,他的一双眼睛又透着精明市侩,在朝中也素有老狐狸之称。 宋蓁爸爸的长相却与之相反,年轻时一副浪荡公子小白脸的扮相,到了老了,担心身材发福,会被颜值为天的女儿嫌弃,天天健身,渐渐的他竟开始朝硬汉方面发展了,虽是商人,但不缺钱的关系,让他很多时候都沉稳自持,在外基本就是一副标准版的霸道总裁模样,当然在宋蓁面前,他就是一个舔不要脸的女儿奴。 第128页 这也是私生女挺神奇的地方,正本文,也就一个恶毒继妹用了她的名,她的七分样貌,她的女主和私生女不像,连女主爹也和她爸爸不像。 估摸着私生女其实也并不想做她爸爸的亲生女儿,只是想要一个富家女的身份才会这样。 这会儿宋大老爷躺在床上,因为昏迷了已经两日两夜,鬍鬚有些乱了,一张脸沉静下来,倒是真的儒雅清隽了。 但宋蓁也没多看,给出最大空间让江寅去近身检查,她则问了李氏她最关心的问题:「母亲,父亲昏迷的时候真的叫了我的名?」 李氏点了点头,她道:「真的,他确实唤了你。」 虽然李氏也莫名一向厌恶宋蓁的大老爷为何会唤她的名字,还唤的那么亲密,但她确定她没听错。 闻言,宋蓁明显带出了几分激动,她捏紧手,又克制的试探着问李氏:「那他...他怎么唤我的?什么语气?是我的全名还是......」 宋蓁的激动落在李氏眼里,却让李氏瞬间红了眼,以为她是挂心父亲,渴望得到父亲的重视与爱。 她怀宋蓁是出乎宋大老爷意外的,那会儿宋大老爷只是想为宋菱找个娘,并没打算再要孩子,但年轻时的李氏相貌身段都比他前面那位好太多,他是个男人,看着新婚的妻子,难免就冲动了,没有顾忌下有了宋蓁。 有了宋蓁后,看着长子眼泪汪汪望着他说他对不起他母亲后,他又后悔,对怀孕的李氏就没了好脸,认为是李氏勾引了他,才导致他违背了对原妻的诺言。 迁怒下,他连李氏临盆都没回来,到后面贵妃将宋蓁带回宫,父女两相处就更少了,堪称陌生人。 想到宋大老爷的冷心无情,李氏心里也冷了冷,原本的担心愧疚也淡下来许多,但她并没有在宋蓁面前表现出来,她拉过宋蓁的手,慈爱的对宋蓁笑了笑,哑声道:「唤的你蓁宝呢,唤了好些声,后面还唤了你宝宝,蓁儿,你父亲心里是有你的。」 蓁宝!果然是蓁宝! 宋蓁闻言勐地看向了床上的人。 「爸爸......」 她眼泪自眼眶里悄然滚落下,嘴张了张,无声唤道。 第59章 坦白 「别担心, 会没事的。」 陆慎在一旁一直注意着宋蓁,见她听到李氏的话后就激动的转身看向床上的人无声落泪的模样,他心念微动, 眸光掠过江寅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宋大老爷,抬手去揽住宋蓁的肩宽慰道。 旋即, 他又看向江寅问道:「检查得如何了?」 宋蓁被陆慎揽着肩安抚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情绪有些过于外显了。 但想到床上的人醒过来可能就成了她爸, 她就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震颤欣喜, 听到陆慎问江寅情况,她才勉强的收敛了两分情绪, 捻了捻手指, 看向了江寅。 就见江寅正把着床上的人的脉,凝眉思索着, 听到陆慎问的话,他也一改往日的态度, 一脸肃然,没有立即回。 他把完脉又起身去翻开了床上人的眼皮, 仔细查看,他似是发现了什么,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一张胖脸都快皱了起来, 随即他又掰过他的脸,朝他右耳及脖颈按压下一寸。 忽然他脸色一变,低声喃道:「果然如此。」 「怎么了?」宋蓁看到江寅微变了脸色,赶紧出声问道。 「可是很严重?」 就摔了下, 不会颅内严重出血吧? 这可怎么办,这又不是现代,也没法手术, 她爸不会就这么成个植物人被瘫在床上了吧......宋蓁一想到,整个人都不好了,急红了眼圈。 「宋大老爷的摔伤并不严重,脑中血块并不多,躺了两日,用过化瘀的药,又被施过针,按理应这会儿应该醒来了,他这会儿还不醒,和摔伤无关。」江寅听到宋蓁着急问的,抬头仔细说着床上人的情况。 「和摔伤无关?那是什么导致的。」宋蓁闻言,心头倏然一紧,她捻紧的手指又收紧了些。 「这......」江寅闻言,不由看了陆慎一眼。 陆慎见他神色迟疑,似猜到了什么,他脸色未变,只手指捻动了下手上的扳指,淡淡道:「直接说。」 江寅听后微松了口气,直接和宋蓁道:「虽说觉得不可思议,在这儿能碰见南疆蛊虫,但宋大老爷确实是中了醉蛾。」 「南疆蛊虫?」 江寅话音一落,屋子里的宋蓁和李氏齐齐变了脸色。 李氏听到蛊毒是害怕难治,宋大老爷因此丧命,会让宋翊背上弒.父的罪名。 宋蓁却是既担心无法救治,又担心宋府惹上了南疆残孽。 自知道陆慎中的毒和蛊毒有关后,宋蓁就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 南疆向来神秘,南疆蛊师一向存在于传闻中。 在大魏开国时,□□就曾遭受过南疆蛊毒折磨,他一怒之下,下令让人屠了南疆,一把火将南疆花草虫蛇烧于殆尽。 魏□□下手狠快,但仍有在外的南疆蛊师倖存,在得知家园被毁后,他们怀着满腔的恨意逃串往了北狄,渐渐为北狄皇族所用。 南疆蛊师对大魏深恶痛绝,时常助北狄人攻害北疆边境,甚至在北疆陆慎他们经常会与虫蛇对战,江寅对蛊虫一类便相对了解。 想到宋大老爷中的毒竞和北狄有关,宋蓁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无缘无故,怎么会中上蛊毒,最近府中可有外人出入?」 第129页 「这蛊虫要放入人体内相对简单,只要近身,有了血引,它就能顺着人耳际爬进。」江寅听见宋蓁的问声,想了想,补充道。 也就是说,府中只要能靠近宋大老爷的人,都有机会将蛊虫放入。 但南疆蛊虫这类牵扯到外敌的事,府中之人谁有胆子做下这事,其目的又是为何? 宋蓁脑子里乱作了一团,她直觉这里面藏着什么阴谋,可又理不出头绪,她不由看向了陆慎:「这事你怎么看?」 「这事不着急,我会让人去查清楚。」陆慎轻捏了捏她因为着急害怕泛凉冒冷汗的手,安抚她道,又问江寅:「这毒可难解?」 「倒是不难解。」 江寅闻言赶紧回道:「醉蛾嗜光又怕火,属下现在就可解毒,不过因这醉蛾在大老爷脑内已经潜伏两日之久,属下替其解毒后,恐怕还会昏睡个五到七日不等。」 「并且醒来后也不保证会不会有别的什么症状......」江寅说到这儿,迟疑了一瞬,才继续道:「例如,离魂症或缺失部分记忆......」 那到时候醒来的还能是她爸爸? 或者大老爷就是因为这个去了,让爸爸进入了体内,和她一样? 一时间,宋蓁心里忐忑得不行,但她也知道着急没用,只能咬了咬舌尖,将心头杂乱的情绪强压下去,和江寅拜託道:「那麻烦江军医现在就为我父亲治疗。」 她拜託完江寅,又和李氏说道:「父亲既然短时间里不能醒,母亲也别将父亲中毒解毒的事说出去,就当江寅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吧。」 宋蓁这会儿不由得庆幸方才宋王氏等人及婢女都没有一个跟进来,否则便要打草惊蛇了。 「好,我知道了。」 李氏虽自幼养在闺中,对一类阴谋诡计或政治斗争什么的并不了解,但家中长辈以免她出门说错话或被人利用,对开国时发生的一些大事件或一些避讳也有交代。 她也知道南疆蛊毒的可怕,听到宋蓁说的,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应下后,她似想起什么,又看向宋蓁问道:「那这样你父亲今日就得送往净云师太那里了?」 净云师太这个人物,原身记忆里也有出现过,这人深居简出,擅解梦推算,也能破各疑难杂症,还意外得了太后信奈,于京中也颇有名声。 先前宋王氏有一次头痛不止,便是宋菱求了太后,让她为其号了符水用下,得以消解。 这个人物在书中后期也有出现过,不过那时候宋菱已经为后了,前朝让魏暨纳妃,她给魏暨批了命,说魏暨乃龙命之人,只能凤命来配,旁人无福消受。 魏暨便是用这句批言抵了前朝众大臣的嘴。 她是否真有本事镇魂,却是无从得知。 宋蓁本身是穿书的,又有宋菱这么个重生的存在,于玄学她还是敬畏的。 闻言她也有些踌躇起来,万一她爸爸已经来了,被这个净云阴差阳错给施法镇魂给驱走了怎么办。 宋蓁不安的捻着手指,一时间也想不出法子,不过李氏的话,也间接点醒了宋蓁一点。 「父亲摔倒那日,宋菱可就回来看过父亲了?」 宋家虽都在朝为官,可宋阁老掌管的是工部,大老爷也只是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唯一有可能和军营扯上一点关系的也就是宋家二老爷,但他因为左督副御史许振的牵连,如今正免职在家,怎么看北狄若是想做什么,也不会从宋家入手。 除非......是为了针对她或者大房。 想到宋菱想将宋大老爷拉去庵庙镇魂,宋蓁心头勐跳,她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不算回来,那日你父亲摔倒她就在,说来,要不是因为她出言挑拨,你父亲也不会和翊哥儿起争执,还摔倒了。」李氏嗓子哑了,说话也有些吃力,但提及这事,她还是难掩气愤。 「这是怎么回事?」 宋蓁眉心拧紧,她那日让宋翊和李三爷外出游歷,增长见闻,有想过宋府不放心宋翊不同意,却没想到宋大老爷会这般反对,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纠葛? 「那日她回来就去书房见你父亲了,正巧碰到你父亲和翊哥儿在谈论这事。 你也知道她那人,贯会给人装腔上眼药,张口闭口都是她将要下场的大哥如何如何受先生夸赞,外出游学认识了哪些大儒,又话里话外贬低你三舅舅认识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三教九流,翊哥儿生气,就和她顶,最后又和你父亲顶,这才导致你父亲怒了翊哥儿,两人就这样起了争执。」 李氏说着,眼睛都恨红了:「真就是个搅事精,成王府都不够她折腾的。」 宋蓁脑子里又划过了些许信息,不知怎么的,她有种直觉,大老爷中毒,包括要将大老爷送去庵堂,种种都是为针对她而来。 宋菱想对她做什么? 她如今已经知道她不是原身,她又不愿与她合作,怒极之下,她会怎么对付她? 就在她苦思之际,陆慎看着她紧锁着秀眉,脸上明显的不安,他微蹙了蹙眉,主动出声道:「不用担心将大老爷移去庵庙这事,我会令人去暗中守着大老爷,不会让他出事。」 宋蓁闻言,她收回思绪,轻吸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先这样安排吧,若是净云师太要派人施法什么的,以防万一,便令人打乱。」 第130页 「嗯,先让江寅解毒,我们先去外室等。」 见宋蓁不再那么慌乱无措,陆慎神色微缓,他轻声应下了宋蓁的话,又问过江寅确定他不需要人手后,他就揽着宋蓁转出了内室。 江寅医术虽比不过鹤老,但于解这类小蛊虫,还不算吃力,没多久,他就将的一只血蛾自宋大老爷耳窝引了出来,并将它装进了一个小瓷瓶中。 「醉蛾已经取出,之后再给大老爷餵几贴安魂汤,等人醒来后,再看有什么异常情况。」江寅背着药箱出了内室,拭了拭额上的细汗同李氏道。 李氏闻言,忙给江寅道了谢,又转身和宋蓁说道:「你父亲这边你别担心,到时我会带人亲自陪着你父亲去庵堂,时辰也不早了,我让人准备饭食,你们用过再回去?」 「不用了,我们就这样回去吧,若是有人问起,您就说我回去打算贴告示寻神医为父亲看病。」 宋蓁倒是想留下来多看顾下大老爷,看看能不能听到他偶尔的几声呓语再确定下是不是爸爸藉此来了。 但她方才已经感觉到陆慎身体的温度起了变化,怕陆慎毒发他强行压制毒性危害到身体,她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于是她摇了摇头拒绝了大夫人的提议。 到底是不放心,她又绕过屏风去看了静躺在床上的大老爷,替他将搭在外的手放进了锦被,又不舍的凝了他许久,看着看着,她竟似透过床上那副清癯的面容看到了以前爸爸哄她的画面,她忍不住红了红眼。 怕待下去她就捨不得走想等宋大老爷醒来了,她抬手按了按眼,吸了吸鼻,转身往外去了。 「母亲,我们就先回去了,翊哥儿还在祠堂跪着,您也派人偷偷去看看,那边阴凉,别冻着了。」 「我知道,别担心。」 大夫人这段时日经歷得太多,也不是那么怕事了,得知宋大老爷没了生命安危,宋翊不会背上弒.父不孝的名声,她也不再那样慌乱担心。 至于江寅说的离魂症,失忆什么的,她都没放在心上。 对她来说,这段时日也寒透了心,她宁愿一辈子照顾一个傻子,也不想再伺候一个一心只有利益视她的子女为祸害拿她的钱财去填补前面生的儿女的丈夫,听到宋蓁说的,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有数。 想到她前段时日在大老爷书房偷听到的,宋阁老试图让大老爷去找陆慎商议让成王进陆慎军营,最后因二老爷出事暂时放下打算一事,她也没有强留宋蓁和陆慎,只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 「怎么了?还放心不下大老爷?」 辞别大夫人后,陆慎和宋蓁也没有去宋王氏那边拜见的意思,直接乘马车离开了宋府,马车上,陆慎看着心事重重的宋蓁,不由伸手揽过她到腿上坐下,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问道。 「别担心,我方才已经安排人去传信给陆寒,让他那边调派人去暗查宋府那边,庵堂和净云师太那边,我也会派人过去。」 「不是。」 宋蓁摇了摇头,她只是不确定宋大老爷醒来后会不会是她爸爸。 她怕最后只是一场空欢喜。 还有就是,她重新理了理大老爷中毒这事,她隐隐察觉,这件事就是为毁她而来! 以宋菱睚眦必报,不愿放过任何风险的本性,知道了她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存在,不可能不想法子除去,这么久没有动静,这明显不正常。 而净云师太又是涉及玄学的存在,这不能不让她多想......她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宋菱打算怎么做了。 又缘何会对大老爷下手,是先拿大老爷做试验?还是什么? 她得让陆慎知道这事才行,否则盲目的查,只会耽搁时间,还可能漏掉重要线索。 只是这样以来,她势必得先告诉陆慎她的身份了...... 他能接受吗? 他的妻,实际只是异世飘荡的一缕孤魂。 想到这儿,宋蓁心头收紧,她抬手用冰凉的手捂了捂脸,过了一会儿,她似终于鼓足了勇气,她抬起头,攥紧了手,看向陆慎定定的道:「我要和你坦白一个事。」 「我不是宋蓁,准确的说,这具身体里的魂,不是原来宋阁老府上那个宋蓁。」 第60章 哄他 宋蓁说完就低下了头, 忐忑等着陆慎不可置信的发问或发怒,她垂在身侧攥紧的手指也在不安的攥来攥去,最后抓住了一片衣摆揪着。 想了想, 她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久,刚开始是怕你把我当怪物抓去烧了, 后来, 我又怕你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实际是个借尸还魂的鬼.......」 宋蓁喃喃说着, 忽然,她眼前一暗, 一股灼灼的热息倏然扫向了她嘴角边。 他攥住了她因为紧张微泛绀的唇, 疾风骤雨一般,动作霸道又急切。 滚烫, 濡.湿的舌尖.润.过宋蓁的唇角,唇珠后窜入她口腔席捲, 鼻息间涌进的都是他带着松香的热息。 宋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神,脑子里昏昏成成的, 这些日子亲密的习惯使然让她配合着他,回应着他。 ...... 「小傻子。」 许久,他紧紧揽着她, 力道大得似乎想将她融入骨血之中一般, 听到她急.喘的闷哼声,他又克制的松开了她一些,下颌轻抵着她的头哑声轻嘆了一声。 「你......」 第131页 一声小傻子,让怔然的宋蓁回过神, 电光石火间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以至于她都顾不得喘息,微微睁开他一些, 抬起头愕然的看向了他。 「你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都不怕吗?」 陆慎就那样眸光柔和的盯着她,眼里似倒映了星河般粲然明亮,视线灼灼,他等着她对他坦诚这一天太久,以至于他心头似有钟鼓敲击,激昂砰跳,让他久久无法克制平缓。 「怕什么?」他盯着她反问道。 「怕......」 宋蓁被他这样淡然的态度弄得,反而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犹豫都是多余的了,但她不能承认这个事,不然就真成了他口中的小傻子了。 于是她眼眸微转,道:「你不怕我是个凶神恶煞的妖孽?或者是个三百斤的大胖子,又或者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她脑子里总是装着奇奇怪怪的想法,陆慎早就习惯了,但听到她这样说,他还是忍不住发笑,不过他也知道若是这会儿他笑出来,只怕她就要火了,又生生忍住了,只道:「那你是吗?」 「我......」 宋蓁被他问得心里一堵,若是之前两人没有确定关系,她为了吓他可能还会夸张的承认自己是,但现在两人在一起了,她反而额外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当下就王婆卖瓜的自夸道: 「我当然不是了,我可是我们那儿当之无愧的白富美,小仙女,想娶我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你娶了我,算是捡到大便宜了。」 「嗯,」陆慎点了点头,半点不怀疑她的话,只是眼眸笑睃她一眼:「那你先前担心什么?」 「我,」宋蓁一噎,片刻后才垂头低声道:「我不是担心你们古人接受不了这类灵异的事麻。」 「我们古人?」 陆慎闻言挑了挑眉,垂眸看向她:「现在能告诉我,你的来歷了?」 「嗯。」 宋蓁这次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都能猜到我不是原来那个宋蓁了,肯定也看出我和整个大魏的女子各方面的不同了,我来自一个更加开明,先进的时代,这里,应该算是我们的时代前身?」 宋蓁说着,想了想她还是不打算告诉陆慎她们实际生活在一本书里了,毕竟任谁也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一本话本子里被炮灰的npc。 于是,她顿了顿又道:「我之所以会知道你军营着火,还有李家的事,也只是我脑中突然出现的片段,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她说的,和陆慎所料的都差不多一致,陆慎也就没有意外,沉默片刻,他抬起她下颌,伸手轻抚了抚她潋滟灵动中又透着妩媚的眼,划过她微泛红的眼尾,轻声问她道:「原来的你,是什么样?」 他最近去江寅那儿拿了一瓶药,在她护肤的时候,他也拿着那瓶药水涂抹手指,虽还是每天练剑,但指上的薄茧却没那么厚了,碰她的时候,她感觉不到疼了。 不过他的手指这会儿滚烫,他手慢慢划过她眼尾的肌肤的时候,就似带过了一股细密的,暖热的电流,让她感觉心麻得一颤一颤的,却又捨不得躲开。 她抬眸,看着他专注盯向她的眼神,瞳仁里倒映出她的脸,她忽然有种,他在透过这张脸在看曾经真正的她的感觉。 她怔了怔,启唇回他道:「和这张脸有七八分像吧,只是我原本的眼角没这么翘,鼻樑也没这么深,更小巧一些,就是两种风格了......」 本身就是依据她原本的样子进行创作的人物,这具是看起来就是人间尤物,不安于室的模样,她原本的样子,则是耐看的仙,不过这些靠化妆应该也能做到,于是她道:「改日我装扮给你看?」 听她说的,他几乎能透过她的眼神想像出她的模样,但听到她这样说,他仍然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与亮色:「好。」 他说着,忍不住又摩.挲了下她的眼角,宋蓁不反感他这样亲昵的动作,也由着他,似想起什么,她又道:「对了,我眼尾原本有颗痣。」 宋蓁说着,抬手点了点他刚碰触过的右眼角。 陆慎视线追过去,定了一瞬,旋即他垂头,在她指过的地方克制的落下了一吻。 他太温柔,温柔得让她沉溺,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趴到了他怀里:「你还有别的要问我的吗?」 自然是有的,他想问,她原本的家人,她原本的生活,还有是什么原因她来到了这里...... 但这些势必需要她去回忆,会勾起她的伤心,他捨不得,只能暂时放下,等她偶尔想起,需要他安慰时,主动告诉他。 他沉默片刻,只再次小心的问了他一直来最担心在乎的问题:「不会离开了吧?」 但问过后,他又觉得她就是回答了他,也不能保证这个事。 他又道:「身体若有不适要告诉我。」 他说着,眉心微拢了拢,还是要催暗营那边尽快找到这方面的高人放在身边,以防万一才是。 宋蓁听后,却是迟疑了。 若是之前,她会毫不犹豫回答他,肯定不会,因为她亲眼看到了她的身体被送往火化了,但听到宋菱提及的镇魂,以及她猜到宋菱要对付她后,她就不确定了。 她到底只是一抹异魂,世间之大,难保不会有人瞧出并将她驱魂。 第132页 想到这儿,她又直起身,抬头看向他:「我正要和你说这事。」 陆慎闻言,心头倏然一紧,揽着她腰的手不自觉收了收力,望向她的墨沉眼眸里带着明显的克制:「说什么?」 嗓音里隐隐带颤,他怕听到不好的答案,但,他又必须听。 宋蓁察觉到他难得的失措,知道他想岔了,她心里的凝重反而消了消。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又凑过去吻了吻他唇角,笑道:「别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不舒服,还有我在那个世界已经去世了,轻易不会离开的。」 听她这样一说,陆慎心里紧绷的弦确实松了松。 随后想到她在那个世界去世了,他心里又有些酸胀,大概他就是听不得她有一点不好的消息。 宋蓁见他神色微缓,片刻后又心疼的望着她的样子,她心里一阵暖热,她忽然就不怕了,抿了抿唇直接和他道:「我爸爸,就是我在那个世界的父亲,如今可能就在大老爷身体里。」 听到宋蓁要说的是这事,陆慎明显的松了口气,先前在宋府他看到宋蓁问过李氏话后望向大老爷明显的失态后,就猜到大老爷恐怕有什么变化,或成了她什么重要的人。 他正要开口和她说别担心大老爷,但下一刻,他就听到宋蓁说道:「这次大老爷中毒,宋菱要将他送去镇魂,恐怕最终是为了驱我的魂......」 「驱魂?」 话音未落,宋蓁就感觉腰间骤然一紧,抬眼就看到陆慎墨沉的一双眼里是毫不掩藏的狠戾,周身煞气瘆人,连车内的温度都剧烈降下,她赶紧继续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宋菱她上次发现我身份后试图拉拢我,被我拒绝了,却这么久一直没有动作,这本身就不正常,加上大老爷中毒本身就莫名,很难不让人多想,还有就是,无端的她怎么会想到镇魂这事呢。」 「她什么时候发现你身份的?」 宋蓁话一说完,陆慎就敏锐的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冷声问她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瞒我到现在。」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陆慎还从没对宋蓁这么重的语气过,宋蓁听得都愣了愣:「上次我去成王府的时候。」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她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宋蓁,我就没管她......」 「所以你就瞒我到现在?你有没有想过,她在找你合作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有了对付你的法子?甚至已经对你种下了对付你的引子?」 听到陆慎接连的冷声发问,宋蓁心头勐跳了跳,她小心的看向陆慎:「你生气了?」 陆慎这时确实是生宋蓁气了,他一想到宋菱此时很可能已经请到了能威胁到宋蓁生命的高人,后背嵴都不禁泛起了冷意,但当下他也顾不得和她深究这事,只朝外喝了一声:「驶快点。」 车夫在外听到陆慎用内力吼出的明显含怒的话,吓得执马鞭的手都抖了抖,下一刻,马车就在还算空旷的街道飞驰了起来。 昏暗的车内,突然陷入了静谧之中。 宋蓁看着对外厉声吼了一声后就松开了她不再理她的陆慎,心里难受又忐忑,她伸手去拽了拽陆慎衣袖。 「你别生气了,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下次不这样了。」 若是别的事,陆慎听到宋蓁这般委屈巴巴的话,没准儿就轻轻放过原谅她了,但这次事关她安危,他心头的火气与暗怒怎么也消不下去,手指烦躁的捻着手上的扳指,也没去看她。 宋蓁见状,不禁咬了咬唇,想了想,她又起身,去他腿上坐下,伸手圈着他脖颈,凑到他嘴边,吻了吻他唇角:「你不理我了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陆慎被她圈着脖子,又听到她低低的歉语,心头的郁气稍微消了消。 实际他也捨不得对她生气,但他也不想太轻易原谅,有心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对自己安危重视起来。 是以,他狠下心偏开了头,手握着她的腰一动,又把她挪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完了,这男人,哄不好了。 宋蓁心头咯噔一下,一时也不好轻举妄动了,加上她连着低头了两次,也再扯不下那个脸了。 车内彻底安静了下来,气氛沉凝得可怕。 没多久,马车就到了府门口,陆慎也没动,宋蓁看他一眼,只能先一步出了马车,等她下了马车后,就见陆慎跳下了马车,头也没回就往府中去了。 宋蓁见状,郁丧的垂下了眼。 自后面马车下来的古嬷嬷见状,不由诧异了一下,这几日下来,她见陆慎对宋蓁的事几乎都是亲歷亲为,两人也如胶似漆的,倒是没想到出府一趟,从马车上下来,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久完全变了。 她迟疑了一瞬,上前关切道:「夫人和侯爷起争执了?」「嗯,算是吧。」 古嬷嬷如今已经五十多的年纪,再过几年就该做不动了,为了能得到很好的荣养,她在伺候宋蓁的时候额外尽心,加上她面容慈和,宋蓁看着她就像看到长辈一样,加上是陆慎让人送过来的,她用着放心,也没有瞒着她,抬脚往府内走的时候,轻声回了她。 古嬷嬷慢慢跟在宋蓁身后,听见宋蓁沮丧的回她的话,不禁笑着宽慰她道:「夫妻间难免起争执,侯爷心疼夫人,想必也捨不得生夫人气太久,夫人稍微哄哄就是了。」 第133页 哄过了,没用啊。 哎,好在的是这男人身上还带着毒呢,总不至于为了生气,连毒都不解了。 宋蓁心里想着,却莫名有些不安,她搅了搅手指,最后忍不住问古嬷嬷道:「以前您伺候的那些娘娘们,都是怎么哄皇帝的?」 古嬷嬷十岁入宫,二十五岁的时候得了先太后的恩典出宫,十五年的时间,在先帝的宫中倒是见过不少妃嫔为媚宠使的手段。 不过她总觉得那些不适合天生媚色的宋蓁,实际在她看来,便是宋蓁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陆慎身边哭一哭,他都会忍不了来哄。 但既然主子问了,她也不可能不回,想了想便道:「先帝在时,后宫妃嫔无数,有妃嫔为了固宠,在衣着穿扮或送吃食上都会格外注意,平时若是有了什么乐子,第一个就会想了法子去寻先帝,以便引起注意,甚至有的妃嫔于床第间也会使尽新鲜花样......」 古嬷嬷说道这儿,就不愿意再说下去,觉得会污了宋蓁的耳,她顿了顿还是道:「不过老奴觉得,夫人不需如此,毕竟侯爷对夫人的心,是一心一意的。」 一心一意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生气了需要哄嘛。 这男人也不爱口舌之欲,送汤什么的,估计没啥用,还得下勐药才行。 今晚还得给他解毒呢,他要生气,提不起劲儿,她不是得累死...... 说实在的,这些日子,她要不是时常和他换着花样来,她早就趴下了。 想到这儿,宋蓁突然想起那晚她穿那件大红外披时他难得的失控......她神情微顿,垂在身侧的手指互相搓了一下,旋即她转身看向古嬷嬷:「嬷嬷,您待会儿帮我做一样东西出来。」 —— 陆慎回府后,当即就唤了陆良进书房,安排了一系列差事下去,包括针对成王府和宋菱的计划都做了详细调整,又将陆良整理的一些加急情报做了详细安排。 忙完后,已经是午后,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回内院,派人去内院问天冬宋蓁的情况,他则在书房凑合了下午食,等听到得知宋蓁午食没用多少的消息,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但他还是想坚持一个下午,便在书房里练了一下午的字。 就在傍晚他犹豫要不要回屋同宋蓁一道用餐的时候,却得到古嬷嬷派人传来宋蓁身体不适的消息,他当即慌了,赶紧前往了内院。 到了寝房,正遇到古嬷嬷自寝屋出来:「侯爷。」 「夫人怎么了?」陆慎语气有些急,一贯平静的脸上也难得的带上了忧色。 古嬷嬷听见陆慎问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自在,她轻吸了口气,勉强镇定的回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夫人肠胃不太好,午食用得少,胃有些难受,方才喝了暖胃汤,已经缓过来了,这会儿已经躺下歇息了。」 「本侯知道了,你下去吧,本侯进去看看。」 陆慎话音落下,人已经进了屋,转进了内室,却并没有看到宋蓁,只床上鼓起一团,陆慎还以为宋蓁是捂着被子在休息,当即去将被子掀开了些。 这时,就见一个头带一对雪白兔耳朵的娇人自床上起了身,一身透白纱衣裹着玲珑有致的娇躯,仔细一看,后面似隐隐缀着一条雪白的尾巴。 旋即,娇人一双藕臂抬起,圈着他的脖颈,唇扫过他的唇角,再划至他耳际,和他娇娇的道:「慎哥哥,你就原谅我这次嘛,好不好呀,求你了......」 霎时,陆慎心脏骤麻,浑身血液逆而上,眸中掀起汹涌潮浪。 片刻后,蜜合色织锦的帐幔垂落,晃动的床幔间,响起男人暗哑的嗓音:「好。」 第61章 鰲山灯会(细节小修) 密压压的黑云笼罩, 夜色已深,内院早已落了锁,空荡早已无人的院中静谧, 偶有风起,拂过廊下悬挂的琉璃灯盏, 里面昏黄的烛光摇曳起, 而这时正房的寝屋内还正热闹。 蜜合色的织锦帐幔大开大合得晃动跌宕起, 碎不成声的娇泣声声声砸落下。 帐内,宋蓁双眸红得似兔, 如藻的满头秀髮乱撒在蜜色团花的枕间, 鬓角鬓边已经被汗打湿,她周身更似浸在水间, 汗沉沉的。 她眸光幽怨的盯着面前眼眸赤红却依然神采熠熠,勐如狂狮的男人, 心头再次后悔得无以復加,她大概是脑子被门夹了, 才会想着用这样的法子哄人。 导致这人就似刚自兽笼放出,飢饿已久的凶兽,不知餍足, 恨不能将她拆解下肚。 似要断碎的腰肢再次一紧, 疼痛传来。 宋蓁咬了咬牙,去抱住了陆慎,哑不成声的嗓子一声声娇唤着他:「慎哥哥,好哥哥, 好夫君,你饶了我吧......」 陆慎额上密汗狂布,心头似有困兽在奔嚎, 浑身热得似炭火,似下一刻就要爆.裂灼烧开。 听到她唤的,他隐忍片刻,垂首吻向她打湿的鬓边,泛红的眼角,嗓音暗哑回应她道:「再等等,再忍一会儿,宝宝......」 又不知过去多久。 终于,他身体轻抖,头埋在了宋蓁脖颈间。 宋蓁轻唿了一口气,她伸手推了推男人的头,发现推不动,她也不管了,阖上眼就要睡去。 「去洗洗?」片刻后,她听到男人哑声问她道。 「我疼,没力气。」宋蓁没睁眼,只怨念的回了他一声。 「还要上药,稍微清洗下,我先去打水。」 第134页 陆慎抬头看着面前面容精緻娇嫩却明显疲惫的娇人儿,温柔的眸光里满是疼惜,他爱怜的轻吻了吻她红肿娇艷的唇角,随意拿过一件衣袍披过,就下了榻,去盥洗室拿水。 他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自热釜里取了水出来。 这会儿床上的人已经昏昏睡去,他见着,不禁放轻了动作,将热水盆轻放在榻前,他自盆里取出锦帕,将水拧去后,就去了榻边,动作轻柔的给躺在床上正要昏昏睡去的娇人擦洗。 但哪怕他动作再轻,也惹得娇人轻颤了下,她轻嘶了一声:「疼。」 听着她嗓音发哑的喊着疼,陆慎心脏紧缩了下,他手一抖,赶紧止了动作,凑过去揽起她,抬手轻抚过她染着湿意的两排细密长睫,泛着绯色的潋滟眼尾,和她轻声商量道:「很疼?那先直接上药?」 「不要,这样不舒服。」 宋蓁本身就是个爱洁的,身上稍微有汗渍都不行,便是冬日也是每日都要泡澡,听到陆慎这样说,她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她眼依然没睁开,头却不自觉往男人颈边靠了靠:「你轻点就是了。」 陆慎闻言,眸中不禁划过无奈,他已经很轻了,可她肌肤太嫩,也确实伤得太狠,加上她本身对疼痛敏感,哪怕稍微轻挨一下,也会疼,但他也知道不做清洗她肯定睡不舒服,最终,他轻声应道:「好,我轻点。」 应完,他轻吸口气,捏着锦帕的手如临大敌一般,集中了几乎十分的心力。 终于给怀里的人上好药,陆慎额上已经冒满了细汗,斜长的一双眸也载满了血丝。 他忍得辛苦,给她上药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她娇娆的抱着他,娇泣的画面。 「可饿了?厨房炖有汤,我去取来你喝点?」陆慎似这才想起他傍晚为何回来,又问她道。 「我累,不想喝。」 宋蓁虽然累却并没有睡过去,她浑身哪哪都疼,想睡也不是那么容易,加上他给她上药时,隐忍着却难抑的粗息在她耳际响着,听得她面红耳赤的,根本没办法忽视,听到他问的,她闭着眸回道。 「多少用些?不是午食就没怎么用?」 午食没怎么用,晚食用了啊,宋蓁腹诽道,也多亏她早知道他会兽.性.大发,提前让天冬悄悄去外面买了晚食回来吃饱了,不然她哪能撑到现在啊。 但这事宋蓁不可能告诉他的,只道:「不要了,没胃口。」 陆慎向来捨不得勉强她,想到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倒是可以让她休息会儿,明早早些唤她用早食,也就没勉强她,似想到什么,他打开榻边的一个暗格,将他特地拜託鹤老给她调制的补丹拿出一颗,餵去了她嘴边。 「那把这个吃了,含嘴里就行。」 听到他说的,宋蓁不由睁开眼,去看了眼他递到唇边的一颗黑乎乎的一颗药丸,皱了皱眉问他:「这是什么?」 「专门让鹤老给你配的,甜的,快些吃了。」 药丸闻着味道不重,又听他说是甜的,宋蓁没拒绝,就着他的手含进了嘴里。 没多久,她就感觉周身暖融融的,力气似乎也恢復一些了,她不禁怨他道:「你怎么不早些给我用,我方才都脱力了。」 一个晚上,他不知发疯了多少回,她都快被折腾死了。 ...... 听她将这当作恢復力气的神药,陆慎有些好笑,抬手给她顺了顺搭下耳际的发:「这个只是给你之后调理舒缓的,不能那会儿用。」 「噢。」 闻言,宋蓁不说话了,闭着眼靠他身上就要睡觉,又听他在耳边哑声道:「以后莫再如此了,你受不住会受伤。」 她不知道,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他面前,他都难以自制,昨晚她的行为,几乎让他发狂,彻底沦为欲.望的驱使着,根本无法控制。 这样下去,恐怕他会再也关不住心间肆虐的魔念,最后伤了她。 听到他说的,宋蓁这会儿也委屈了,她瘪了瘪嘴:「谁叫你生我气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稍微挑衅他一下他就受不了。 他那隐秘的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癖好,她自那晚她穿回那件红披就发现了。 她这样做还不是为了给他下帖勐药,让他一次原谅个透彻嘛,只是似乎过勐了,她腰腿都快没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又悄悄嘟囔了一声:「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我来哄......」 听到她说的,陆慎苦笑了下,他哪里捨得生她气,她不知他一下午都在煎熬着,脑子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她。 但这话他也说不出口,只能吻了吻她耳廓,哄她道:「是我不好,下次不生这么久气了,你有事也莫再瞒着我。」 「噢。」 她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早就猜到她身份了呢。 「嗯,事情没查清前,你也别出门,轻易别见外人知道吗?」 陆慎又和宋蓁叮嘱道,关乎到她的安危 ,他冒不起一丝风险。 若非顾虑她还在京,他不能过多引起注意,他早已派人去灭口屠杀了,想到这,陆慎眼里又划过一道杀意,还得尽快将隐患除去才是。 「知道了,你别担心,没事的。」 宋蓁知道她今日的话让他担心,怕了,听到他叮嘱的,她也没反驳他的话,伸手圈着他的腰,又道:「明日再说吧,我困了。」 第135页 「好,睡吧。」 听见她说困了,陆慎也不再多言,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便拥着她躺下了。 —— 接下来几日,陆慎担心宋蓁伤得狠了,尤为克制,白日都让宋蓁歇息,晚上实在撑不住了,瞒不过宋蓁后,才会折腾一回,但都不敢太过,动作也温柔,在宋蓁能承受的范围内。 这几日,宋府在大夫人陪着大老爷一道去了庵里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了。 奇怪的是,在庵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甚至传说中的净云师太根本没在大老爷和大夫人面前露过面。 大夫人让人去问,那庵中的主持给出的说法是,大老爷在庵中有佛祖护佑,魂魄暂且无事,净云师太则在闭关为大老爷设阵施法做准备,让大夫人少安毋躁。 这样的情况,更叫人弄不明对方想做什么,宋蓁心头隐隐不安,因着鹤老这边调配陆慎解药的进度也不太理想,她心里更是焦躁了。 但为了不影响到这几日忙得白日几乎不见踪影的陆慎,让他冒险行事,她不得不压下了心头的各种心绪,强装无事。 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鹤老那边解药还没制出,只制成了一颗暂时压制的那蛊虫生长的药,要等彻底解毒他说还需等个几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过能暂且控制住,加上这些日子宋蓁和陆慎也摸索到一定的规律倒没那么愁了。 上元节这日,皇帝为表与民同乐,在皇城置下鰲山灯会,赐了文武群臣及耆老宴,凡大臣内眷皆需到场。 宋蓁用过午食后,就开始穿扮准备晚上的赴宴了,她没忘记今夜也是书里李贵妃惹怒皇帝失宠的日子,她得寻找机会单独提醒一番李贵妃,避免这事的发生。 好在的是,她提前问过陆慎,李家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不管如何,李贵妃都不至于落得上一世的结局。 黛色毒已经彻底清了,不过身体尚虚,宋蓁如今身边有古嬷嬷与天冬,并不缺人伺候,便多给了她一些假,让她去庄子上陪父母了,打算过完上元节再叫她回来。 古嬷嬷是自宫内出来的,对衣着穿戴都有一套,梳头也梳得好,天冬性子虽沉闷,做事却尤为麻利,在古嬷嬷给宋蓁梳头装扮之际,她也将之前陆慎命人特地令人为她赶制的衣裳重新烫熏好拿了来。 一袭雪色拖尾拽地烟笼梅花交领收腰百水长裙,外罩一件织锦冷梅缠枝对襟氅衣,领口袖边都挑了细密的金线刺了暗纹,腰间一条缀色腰带,包裹着细细的腰肢,梳高髻,着梅花红宝石步摇,耳上坠一副缠枝梅花式红宝石长耳坠,宋蓁本就生得秾艷,一身上等瓷肌,只稍微描了描眉,唇轻点了点蜜桃味的口脂,额上贴了一朵梅花缠枝花钿。 装扮好后的宋蓁,整个人看起来就似画中梅仙一般,身姿曼妙,一张脸秾丽却不流于艷俗,既有梅花的高洁,又有桃花的娇艷,恰如其分的美。 一向少言沉冷的天冬都不禁看愣了愣了,连古嬷嬷叫她将夫人的雪色绣红梅镶兔毛的外披取来的话都没听见。 宋蓁见了,不由轻笑了笑,笑颜粲然,让刚进门的陆慎瞧见,不禁怔愣了一瞬。 他一贯知道她的美,但她总能在他心头落下不同的感触,一颦一笑随着她装扮的不同,整个人的气质也适当的得到了调整,或慵懒,或高冷,或明艷...... 此时的她却是集各色的美于一体,却又意外的融合有度,若非不捨得,他都想将她就这般锁在府中,只有他能见。 得知天冬看痴了宋蓁后,他冷眸冷刮向了天冬,直把天冬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乱看,他才收回眼,眸色温和的看着宋蓁和她轻声道:「外面冷,戴顶毡帽吧。」 他说完,就挥手让天冬去取毡帽了。 ...... 他的意图太过明显,宋蓁哪里会看不出,但她这会儿心情好,倒是乐意配合他,左右也就是到府门口的距离能戴,到了赴宴的地方还得取下。 就这样,两人便带着天冬出了门,古嬷嬷似乎对宫里的人格外避讳,提前就和宋蓁请求过,不陪她一道,宋蓁也没勉强她,同意了下来。 虽说京中在初八起就开始各个街道布置满花灯,各式杂耍技艺也已经开演,各个花灯大会灯谜会也举办过几次,但今日正式的上元节,街上还是热闹拥挤,似乎整个京中的人都出来了。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人们都摩肩接踵的缓步往前,周围店肆的饶鼓声更是如雷如霆,热闹非凡。 这般一路拥挤到皇城,宋蓁他们到得就有些晚了,门口停满了各式车辆,许多刚到的人家也在陆续从车上下来。 虽是皇家灯会,但人多了,便是注意着,也是十分热闹的,各式的寒暄声,车辆声不断。 宋蓁就着陆慎的手下车后,周围嘈杂的声音却忽然静了静。 宋蓁本身就足够吸引目光,加之原身本来狼藉的名声,又是和一向狠辣无情的煞神陆慎一道,陆慎还对她额外温柔,这就吸引了十足的目光。 好在宋蓁在现代的时候也参加过各式宴会,对于瞩目的目光早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睹,因而也不在意此时大家朝她投来的各异目光。 倒是陆慎,面色沉得可怕,他冷眸扫了眼周围,才拥着宋蓁要往内去。 这时,不远处却响起了一道清丽的嗓音:「好巧,二妹妹也才刚到?」 第136页 宋蓁偏头看过去,是宋菱扶着宋老夫人与钱氏一道踩凳下了马车。 宋菱一身芙蓉色镶澹澹色立对襟绣成朵芙蓉花衫裙,梳堕马髻,配垂珠步摇,簪同款珠玉髮簪,肩上披着缀有流苏的同色披肩,脚踩镶珍珠红宝石的织锦绣鞋,妆容精緻,为清丽的她添了几分富贵雍容。 宋蓁看着,知道大夫人在庵里守着大老爷并没有来,她也就没过去的意思,微福了福身算是给宋老夫人行过礼,就和宋菱说道:「时候不早了,成王妃自便,我先进去了。」 宋菱看着几日不见,似乎又长开了些,愈发秾丽勾人的宋蓁,她心中大恨,妒意灼烧着她心口,这时她反而庆幸魏暨没有等她,单独走了。 想到魏暨,她不禁看向了没有抬眼过,面无表情的陆慎,见他视线始终只落在宋蓁身上,没有分出丝毫余光,彻彻底底的无视着他们。 她掺着宋老夫人的手不受控制的微紧了紧,旋即她又自以为得体的笑了笑:「那二妹妹先进去吧,我还要等会儿王爷,他替我回府取我落下的东西了。」 ......宋蓁搞不懂宋菱,明知道她不是原身,还刻意提魏暨做什么,她也懒得理会,微点了点头就和陆慎一道进去了。 宋蓁还是第一次参加古代灯会,虽说原身记忆里也有过这类灯会的画面,但到底和直观这一切后给她的震撼不同。 于是他们一路都走得不快,有时看到了热闹好玩的场面或精巧的花灯,宋蓁还会拉着陆慎停下赏看一会儿。 陆慎见她难得的有兴致,也很有耐心的陪着她,还打算待宴会结束,带她去逛逛。 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等到场的时候,除了上座和靠前的位置,后面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大概是为了不出错,都早早止了自家寒暄玩闹的心思。 陆慎的位置比较靠前,就在皇帝与太后等人正座的左下手第二个位置,他们前面的位置是次辅季家的。 季阁老一家似乎都到了,只是没看到书里那为季菱痴守一生的京城第一公子季宴,想来不是重病告假了,就是去赏灯会或猜灯谜那边凑热闹去了。 书里不是写了,他和宋菱的第一次见,就是在一次灯谜诗会上,想来今晚他又会缅怀过去了。 宋蓁想着,视线又往周围瞄了瞄,季家正对面是寇家的,如今座上也没有年轻人,只有寇阁老和其夫人刚到,还在和周围上前和他们见礼的人客套。 边上也就是他们的正对面应当是魏暨和宋菱的位置,这会儿人位置上也空着,他们边上应当是宋府的位置,也空置着。 想到宋府,宋蓁视线又投向了本该坐在她们边上的她外祖母一家,李家,也是还没人落座。 又等了一会儿,前座的人也陆续到了,包括宋菱,宋府的人。 在她们落座后不多久,宋蓁就看到她便宜祖父也到了,他身边还站着两个相貌清俊的男子,一个是成王魏暨,另一个一个身着素白暗银纹绣青竹大氅,眉目俊朗,温润如玉的男子,恰是书里的男二季宴。 宋蓁也是这会儿才想起,季宴和魏暨都是她便宜祖父的弟子...... 还挺有意思的,宋蓁想着视线一转,就见旁边她外祖母一家也到了,不过她还没来得及上去和人行礼打招唿,就听到太监的传叫声尖声响起:「陛下,太后驾到。」 众人赶紧止了寒暄的动作,跪地行礼,这其中陆慎等人不必行跪礼的,则是行的躬礼。 没多会儿,就见一身明黄服饰的皇帝掺着一身绛紫宫装的太后一道进场了,他们身后跟着的则是一身妃色宫装,头钗孔雀凤簪的李贵妃。 皇帝视线环绕一周,最后在宋蓁方向停了一瞬,才叫了起身免礼的话,掺着太后去了正座,李贵妃则在他的左侧坐下了。 看到太后也到了,宋蓁微凝了凝眉,原身的记忆里,太后已经有两年没参与过这类鰲山灯会了。 皇家的宴会,说是与民同乐,实际参与宴会的群臣及内眷无一不提着一颗心,便是各式种类繁多的菜色上了桌,也没人敢肆无忌惮的品尝,甚至为了以防出丑或是遭遇什么岔子,大家都是轻咬一两口便放下了筷,就挺磨人的。 好在的是,摆台正中,有宫中特地遣人排练的各式歌舞表演,让大家借着欣赏歌舞掩饰一二。 就在歌舞结束,宴食也用得差不多后,皇帝便挥手让在坐的未婚公子姑娘一道去远处随意参加特设的花灯会了,而这时也是群臣举杯贺皇帝及皇室的时候。 就在酒盏结束之际,在宴上一直未曾出言的太后却开口了:「皇帝,今日本是上元佳节,哀家本不该说事破坏氛围,但此事重大,攸关大魏今后社稷走向,哀家却是在这儿不得不开口了。」 太后的话说出来,场内忽然静下,群臣皆战战兢兢的面面相觑。 李贵妃见状,轻做了个手势,场上的歌舞也退下了。 皇帝闻言,却是眸色微沉,片刻后,他放下了酒盏,看向了右手边侧的太后:「听太后所言,似乎颇为严重,不知所谓何事?」 太后却是没直接说,而是问道皇帝:「你可还记得当年给你批命过的净云师太?」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宝贝们,晚了两天更新,在收尾了,就有些卡 第62章 意想不到 「净云师太?」 第137页 皇帝似思索的垂眸低语了一声, 微敛的眸中暗色笼罩。 皇帝对太后信赖的净云师太又如何会没有印象,当年先帝在他和静妃生的二皇子之间犹豫,该将大位交予谁, 教谁真正的帝王心术,为此, 先帝专门设立了一系列的考验 就在他通过考验, 先帝将他叫进御书房, 打算先传授他帝王之术再封他太子之位时,才将二十就被号称小仙姑, 传闻有通天批命本事的净云师太一句, 潜龙在渊,除障可登极的批语, 却让先帝忌惮上了他。 虽然最后先帝仍是封了才将十四的他为太子,却是听之任之, 反而时常将已经被封为怀王的二皇子叫去御书房,私下开课。 可惜这些得太后都不知道, 她已经被先帝有意放给她的偶尔批註奏章,参与政事的莫大恩宠喜得昏了头脑。 她不知道,若非他当年听从已故的顾太傅, 他的老师的话, 有意藏拙,特地装扮令人散出他放浪形骸又窝囊的名声,他根本活不到成年,更别提熬到怀王意外去世了。 他登极后, 倒是想过借事处置掉净云,只是若直接以净云师太名不副实为由,无疑是在揭他自己的短, 推翻他天命所归的批命,加上太后对她越发推崇,他当时还不知自己身份,一直以为太后就是他亲生母亲,对太后多有敬重,最终他放过了净云。 这些年,净云也收敛许多,不轻易批命,出现得也少,大都是外出为人治病或解梦,他也就没再过问。 只是如今的太后是想作何? 用相同手段将成王扶持上位? 皇帝手指捻紧念珠,指尖隐隐泛出月牙白。 这时太后微利的声音又响起了,她提醒皇帝道:「皇帝应该不会忘记这事,就是当年她的一句批语,先帝才同意前朝劝谏,立了你为太子。」 「嗯,记得,」皇帝抬起眸,视线转向太后,一双眼不带丝毫温度:「太后为何突然提及此人。」 太后见皇帝算得冷的神色,她神情微顿,思索一瞬,明白是皇帝想岔后,她心头微动,有一瞬,她想,不若更改今日谋划,先将成王推上位再筹谋别的,但念及如今已经箭在弦上,她也没提前和净云打好招唿,便只能遗憾的止了念头,淡声道:「前两日,哀家又收到她的一纸批命。」 当年净云师太为还未被立成太子的皇帝批命一事,在场的老臣几乎都知道,听到太后说的,他们几乎和皇帝想的一样,以为太后今日在替成王谋算了。 一时间,在场的大臣都相继在交换着眼神,有些欣喜,有些担忧,总之神情都没有安然的,便是成王魏暨都下意识攥紧了手,也不知是在为他什么都不知情,还是为即将发生的事。 宋蓁听后却是眼皮陡然跳个不停,心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她下意识朝陆慎看去,陆慎却是全然没反应,见宋蓁投来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安,他手一动,握住了她的手,无声的安抚着她。 宋蓁细软微凉的手被他宽厚温热的大掌握在手中,心头渐渐镇定下来,她手指微动,轻勾了勾他的掌心以示知道后,就抬起眼,准备去看情况,却正好对上宋菱朝她投来的意味深长却明显不怀好意的目光。 宋蓁眸光微顿,见周围再没人注意她这边,她直接朝宋菱翻了个白眼,就移开了眼。 「噢?是什么批命?」皇帝手指狠捻下一颗念珠,不动声色的问道。 太后见到皇帝神色紧张的样子,眼里微划过讽刺,想到接下来的事,也会让皇帝惹一身腥,她心里更为畅快,就要说话,这时却有宫人匆匆来禀:「陛下,大长公主到,说是有要事禀奏。」 大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大魏唯一一位没被外嫁番邦联姻的公主,皇帝幼时也多得这位长姐照顾,皇帝对她素来尊重。 今日本是特地为她留了位,谁知又收到她有要事要查的事,皇帝想到前段时日大长公主连夜进宫带给他的消息,以为是他拜託她的事有了些许眉目,便同意下来。 未成想现在又突然听到大长公主求见,皇帝心念一动,他赶紧道:「快请大长公主进来。」 太后见状,尤为不悦,对突然冒出来坏了她事的大长公主尤为不悦,她就要说话,这时皇帝又在吩咐何德胜去给大长公主准备位置了,她只能先压下了自己待要说出的话,眸中含怒未发。 宋蓁也是这会儿才发现第一个位置距离皇帝他们正座的位置相隔挺远,足够添两张桌,且不是矮桌,而是皇帝和太后贵妃她们一致的长桌,软榻。 果然,没一会儿,宫人就搬来了长桌,软凳,在左侧安放好了。 这时,大长公主也到了,她手上捏着一根白玉鸠杖,却并没有拄在地上,而是稳稳的横拿在手里。 大长公主看起来略显老态,看着年纪似乎比太后还大,满头的银丝,人也比较瘦弱,一张骨相皎好的脸上布满了细纹,经常皱眉的缘故,她额间的印痕尤为明显严重,隐隐呈山字型,但她腰背却依然挺得直直的。 这是个经过风霜摧残却依然坚韧的女子,宋蓁看着她想到,再自原身记忆里翻出大长公主的经歷,她更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参加陛下,参加太后,辞瑾来迟,还望恕罪。」大长公主不卑不吭的弯身行礼道。 「长姐不必多礼......」 「长公主在宴席都散了才来,到底所谓何事?」 第138页 皇帝话音还没落,太后便打断了皇帝的话,率先发难道。 皇帝面色微沉,但碍于颜面和他惯常维持的和顺局面,又隐忍着没有出声。 「是有两桩不大不小的事,不过辞瑾方才进来时听闻太后正在说事,倒是辞瑾冒昧了,还是太后先说吧。」 「确实是哀家的事比较重要,正好辞瑾今日也带了先帝赐予你的白玉鸠杖,还能派上一番用场。」太后瞥过大长公主手上的鸠杖淡淡道。 大长公主受先帝宠爱,先帝要逝世之际,担心丧夫的大长公主老无所依,还被皇帝排挤,特地赐了她自己万年时常握在手里的白玉鸠杖,特令她可以持杖代他行帝王之权,上打昏君,下斩逆臣,这也是这么多年,太后一系哪怕再厌恶大长公主,也只敢暗地里使手段。 在场众人听到太后的话,不由又是一惊,似乎和他们猜想的不是一回事? 于是又各个面面相觑,面色沉凝。 大长公主却是面色未变:「噢?太后这般说,辞瑾倒是十分好奇了,不知所谓何事?」 「此乃关乎大魏未来的要事!」太后说着手一挥,一名身着深色宫装的女官上前将手里的一副字画类的东西递给了她。 她伸手打开,看了眼,旋即眼色微厉,手一翻,上面一副带血的批语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宋蓁本就注意着太后那边,在看见太后手动之时,她视线下意识就往那边看了过去,忽然,她眼里瞳孔一缩,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勐地收紧。 「异魂现,妖孽出,镇魂克亲,惑乱天下!」 「这便是净云师太以自己心头血测算得出的批语,此事事关重大,哀家不欲单独处置,还望众爱卿给出处置意见。」 果然,这是针对她而来! 宋蓁心头纷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至此,宋蓁终于明白过来,这场自大老爷昏迷就开始的阴谋是怎么一回事。 她们是要借舆论与预言批命,将她活生生烧死,甚至除掉陆慎! 「别担心,无事。」 就在宋蓁慌乱不已,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场筹谋已久的巨大阴谋之际,陆慎却是镇定的和她低声道了这么一句。 ? 宋蓁听见陆慎的话,赶紧朝他望去,却见他视线已经落在了那副字上,眸光利如兵刃,冷若霜起。 似是平地起惊雷,在场的人纷纷面色各异,甚至有些都顾不得安静一类的忌讳,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异世魂?是有妖孽降世?那又是谁?」 寇首辅大概是早就知道的缘故,一双微起白翳透着几分狠辣的眼兴味的扫过在场所有的人,视线不经意的落向了听到太后的话后就面色寒沉的陆慎身上。 一直保持中立的季阁老和李尚书却是盯着太后竖起在桌上的几个字若有所思。 宋蓁的便宜祖父,在听到太后的话后,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陡然变了脸色,脸色惨白。 而宋菱,在听到太后念出那句话后,眼里就闪出了得意之色,她拽紧手,压制着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兴奋。 净云师太是替皇帝批命过的人,又曾经测算过几次她提供给她的灵验预警,在整个大魏都为人信服,她的话几乎等于字字金令,只要她将那批命八字拿出,再拿出那副皇帝亲绘的画,宋蓁必死无疑。 终于,今日过后,宋蓁不管是身体还是魂都该消失不见了。 「哀家知道,可能有爱卿不懂这句批语的意思,实际哀家最初也是闹不明白,直到问过净云,直到净云庵上收进一个需要镇魂之人,才懂了这话的意思,如今,哀家也会叫净云来为众爱卿解了这惑,顺便为我大魏除了这祸!」 太后厉声说完,就朝边上吩咐了一声:「来人,请净云师太。」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穿素色缁衣,面色白净,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五十来岁的僧尼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手上拿着一副装裱好,用金线绑着的画,看见皇帝与太后后,她欠身行了礼:「阿弥陀佛,贫尼拜见的陛下,拜见太后。」 「师太不必多礼,哀家请师太来,是想师太为大家解惑,师太前些时日费心头血批算出的这几句话的意思,还有这几句话所指何人?」 「是,这几句批命是前段贫尼见天有异象,似妖星现世,恐有祸事降临,取心头血测算而出。 实际贫尼刚测算出时,也并不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直到太后令人来说,宋阁老府上的大老爷受伤昏迷不醒,让贫尼上门替其看,贫尼才得知,宋大老爷是被亲近之人镇压住了三魂七魄,待其衰弱吞噬来强大自身,随后,贫尼夜间惊梦得了一副画,贫尼才明白了这测算的意思,并测得了这抹异魂安身的八字。」 「如此说来,这会害得天下大乱的灾星是出自宋府了?」就在群臣听后纷纷猜测时,寇首辅开口问了声。 「宰辅慎言,这样大的祸事,宋府担不起!」听到寇首辅的话,宋阁老当即出声反驳道。 此时他脸色十分难看,目光还担忧的看了宋菱一眼,但宋菱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宋蓁即将被烧死悽惨画面,根本没注意到宋阁老的视线。 「老夫不过是依据师太的话得出的结论,宋大人无须如此激动,有灾星,处置了就是。」 就在寇首辅和宋阁老争执之际,皇帝却是面色沉沉的盯向了净云师太手里的那副画。 第139页 他不会看错,那是他亲自选的檀香木画轴。 「师太说已经测算出了那灾星的八字?」这时,太后却似敏锐的自师太的话中得到了重要消息,她赶紧出声问道。 「是,贫尼已经测算出了结果。」 「是何八字?」太后脸上明显出现喜色,看向净云问道。 「甲午,戊辰,戊申,丁巳,贫尼来时,已经问过宋府大夫人,」 净云说道这儿,她面色如常的脸色微顿,似不经意的瞥了眼正注视着她的宋蓁,再转至另一侧正扬着唇的宋菱,她眸光突然晦暗下来,一字一顿的继续道: 「此乃,宋府大姑娘宋菱的生辰八字。」 ?? 场内忽然静下来。 原本以为是自己,正绞尽脑汁想怎么破解这次危急的宋蓁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没听错吧? 刚才太后最为信赖的净云说的是谁? 宋菱? 宋蓁忍不住环视了下四周,就见周围的人同她一般都愣住了。 俄顷,就听到「砰」的一声! 是茶盏被扫落在地的声音,只见宋菱勐地站起了身,她惨白着脸,不可置信的盯向了净云:「师太,您是不是报错八字了,宋菱是我!」 第63章 宋菱之死 「王妃情绪过激, 殿堂失仪,还望陛下太后恕罪!」 就在宋菱突兀的问话之后,魏暨微变的脸色霎时又是一沉, 他当即起身去跪地请了罪。 对于太后欲起事却无缘无故降到头顶的灾祸,他感觉十分无奈, 但他更为头疼的是他没想到宋菱会这样经不得事。 她当这是哪里, 内宅可以和他随意起争吵的地方? 宋菱见魏暨去跪地为她请罪, 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心头慌乱之下做下了什么事,看着就在边上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将她拖下去礼仪太监, 她头皮一紧, 赶紧过去和魏暨跪到了一块。 「臣妇失仪,还望陛下太后恕罪, 臣妇只是太过震惊,师太是不是算错了, 臣妇自出生后就恪守闺德,嫁与成王后, 更是严于律己,怎会成为师太口中的灾星异魂呢......」 她这会儿脸色惨白如纸,额上的妆因为冒起的细汗起了敷粉, 脑子里更是乱作了一团。 怎么会这样呢?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净云为何会突然当场指控她? 她这些年为了保持神秘也为安全着想, 她预先告知净云师太即将会发生的大事,或是找净云办事时,用的都是传信的方式。 但后面那次老太婆昏迷不醒,净云被她叫来, 她暗示给净云的话,净云应当知道了她的身份才对。 退一万步说,净云没听懂她当时的话, 不知她的身份,总不能看错她给她的信上写的宋蓁八字和关于宋蓁的详细信息。 那为何净云会念出她的八字? 这次的计划是她十几日前就决定下来的,得知净云提前回京,她就半点没耽搁,就进宫见过了太后。 在太后得知她会做预知梦后,太后甚至暂时打消了给魏暨纳孟家孙女做侧妃的打算,听到她说宋蓁和她有相同际遇之后,没有多加犹豫便同意了她的谋划。 既可以除掉宋蓁这个异数,又能重创陆慎,损伤皇帝声名。 计划也进行得异常顺利,净云收到她拿血书出的箴言后,没犹豫就应下了要将这事禀告给太后,并按她书的指示行事了。 她从净云那儿拿到药,准备给老东西下药那日,又恰好碰到为宋翊来和老东西商议出游的事,她没费什么功夫就挑起了老东西对宋翊的怒意,还不经意的把老东西绊倒了,趁机拿针刺了他,把药抹了上去。 老东西也如老太婆之前那次一样陷入昏迷了,她还轻易让老太婆相信了就似宋蓁克了老太婆一样也克到老东西了,轻易拿到了宋蓁具体的八字,也顺利将老东西送上了山。 一切,就似老天都在帮她。 可如今,事情却突然脱离她掌控,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 净云背叛了她? 这怎么可能.....她可是知道净云身份的人,还曾悄悄助过净云无数次,若非她,如今她在民间的声名根本不会这般稳固,早被人发现她实际名不符实。 「师太可确定你测算的结果?」 就在宋菱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之际,太后阴沉的声音响起在场内。 到底经了这么些年事,太后不似宋菱那般天真,在净云开口后她就察觉到净云出问题了。 此时她愤怒也困惑她一手打造的人亲自背叛了她,但她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净云闭嘴,于是在开口的一瞬,太后便不动声色的朝伺候在边上的玉娘做了一个手势。 在看到玉娘明白过来并悄然退下后,她才冷着脸继续道:「你多年没进行过大测算,这次测算的结果实在太过重大,难免会出错,哀家已经令人下去安排,师太可愿当着众臣的面重新测算一遍?」 太后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意图,但谁也说不出她有错。 成王妃和成王细密相关,她若是以这样的的方式出事,会直接影响到成王,皇帝这么多年无子,在场的超过大半都已经默认了成王就是未来御极之人,听到太后的话后都纷纷点头贊同。 宋阁老在听到净云念出八字后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断臂求生,听到太后的话后,他心里又生出一股期冀。 第140页 这些年来宋菱为宋家是做出了贡献的,能保全住那是最好不过,何况若是宋菱出事,还会牵连宋家名声,因此他也没管身边宋老夫人悄然拉了他衣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再看看的举动,犹豫片刻,他起身往场内走去,躬身行礼道: 「太后所言极是,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谨慎行事,成王妃是由内子一手带大,自来谨言慎行,没有半点行差踏错,又谈何是妖魂降世。 臣建议,为谨慎起见,望陛下与太后请相国寺了慈大师走一趟,了慈大师于测算一道也精通,也是先帝承认过当之无愧的国师,若他测算结果同师太一致,臣必然亲自为大魏斩除妖星。」 宋阁老的话一出,几个相近的大臣面面相觑后也起了身:「臣等附议!」 事情往太后预料的方向走,太后显然很满意,她眼里的阴霾散去些,视线自场内转向了皇帝:「如此,皇帝怎么看?宰辅呢?」 寇首辅本身就是以太后为首,又拥护成王,自然是没有异议。 皇帝听到事关宋菱而非宋蓁后,心里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但他仍然担心着净云手中那副画,听到太后询问后,他视线在大殿逡巡了一周,最后落在了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的陆慎身上:「此事陆爱卿如何看?」 陆慎闻言,抬了抬眼,松开一直握着宋蓁的手,站起身,神色平静的道:「臣敢问太后,在请净云师太上来说明此事之时,没想到这事事关大魏国运,事先验证过?」 ...... 陆慎的话毫不客气的揭出了太后的前后不一,太后瞬间铁青了脸色,她沉了沉眼,神色阴翳的道:「哀家自是验证过,也派人去问过相国寺的了慈大师,只是了慈大师在闭关,这事又太过重大,哀家才没等了慈出关,在今日将这事提出,也是和众位商议,怎么处置。」 「哀家也不是怀疑师太的测算,只是事关重大,能多测算一次,不是更稳妥?」 「是吗?」 陆慎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旋即又意有所指的道:「臣还以为太后是因为师太所说的结果不是太后想听到的,才想着重新印证了?若是如此,未免太过儿戏!」 陆慎就差明着说这事是太后一手安排打算,却自食恶果了,太后及在场自然都听了出来,有看不惯太后行事的大臣甚至垂下了头,怕忍不住嘴角会翘起。 太后脸色更是难看,她抬手拍了拍桌:「放肆,靖武侯是认为哀家在这等大事上还会徇私不成。」 「臣没这般说,若太后这般认为,臣也无话可说。」 「你......」 「母后,还是问问师太意见吧。」 皇帝乐见陆慎和太后对上,却也知道适可而止,在两人将要更严重的对峙之际,他适时出声道。 「哀家所言合情合理,想必师太不会拒绝?或许,师太等了慈大师出关以后,同他一道测算,今日便就此作罢?」 太后目的很明显,拖为上,她甚至已经打算好今日暂停这事后,灭口净云和相关之人了,务必不让这事牵连到魏暨。 只可惜,净云的回答却并没有如她愿。 净云师太脸上依然无悲无喜,在听到太后的话后,她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太后的要求恕贫尼恕难从命,测算乃泄天机之道,此番已是贫尼耗尽心命的最后一番结果,若是太后或者陛下不信,贫尼也无可奈何。」 「贫尼的测算不会出错,异魂之人,乃成王妃宋菱,她到来时日已不短,仔细查验,定能发现异常......」 净云说着,竟是生生呕出了一抹血出现在嘴角,众人一见,当即惊了:「师太这是怎么了」「不瞒陛下与太后,今日是贫尼大限之日,这是贫尼能为大魏做的最后一番事。」 净云说着,又涌出一道血痕,接着她手一动,缓慢的展开了她持有的那副画轴。 一幅皇帝与成王争女,相残的画面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绘画生动,趴在皇帝身上的女子能清晰看出是宋菱。 「这副画,是贫尼于梦中借贫尼手汇出的未来妖魂惑人心后会导致的情景,望能给予陛下和太后足够警示。」 「至于宋大老爷,贫尼已为其招魂,今明两日内必能醒来,届时也能验证贫尼所说为真或假。」 净云说完,又抬头看向了神色不定的皇帝,眼里含着些许慈悲之色:「贫尼还有一事想告知陛下,贫尼自梦中偶然得知一事,陛下多年无子,乃因被人用隐门秘法封了精道所致,若陛下能寻得隐门传人解除秘法,当能得子。」 净云这话一出,皇帝脸色骤变,一旁本在看戏的李贵妃也是当即凝了神色。 「师太何出此言?」玄门秘术,虽不可尽信,但净云说得太真,又说中皇帝最紧要隐秘之事,他当即忍不住出声问道。 但净云却不肯再说,她摇了摇头,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便盘腿坐到了地上,闭上了眼,再没了动作。 「陛下,师太已经圆寂。」 就在众人看着净云忽然的动作面露不解,甚至忍不住私下低语议论之际,受到皇帝指示的何德胜下去伸指探过净云唿吸后,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小心禀告道。 「小心将师太抬下去厚葬了吧。」皇帝沉默一瞬,朝何德胜吩咐道。 很快就上来了两个太监小心翼翼的将净云抬了出去。 第141页 净云圆寂了,那她之前的一番话就成了临死之言,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净云这些年积名已久,那番话此时便同神降之言落在了众人心上。 这时候再无人敢怀疑,甚至一向不信任净云的皇帝,这会儿都动摇了,玄学一道本身就玄之又玄,当年虽因净云的话,先帝放弃了他,但他确实得了帝位,无法怀疑她的测算水平。 「师太临终的那番测算,诸位如何看?」思量过后,皇帝暂且抛开了净云说他身体的问题问道殿内的众位大臣。 虽说他不认为自己将来当真能看上宋菱,还和成王争人,但妖魂降临,万一真有那么一些本事用法迷惑了他呢。 净云的死太过出乎太后的意料,她彻底明白过来,她这一遭是打鹰不成反被啄了眼了。 不提净云临死前捅出的皇帝为何多年无子的大秘密,就是宋菱是异魂灾星的事也很难翻盘了,加上宋菱往日做下的未卜先知之事不少,根本经不得盘查,对方有准备而来,必有垂死此事的后手。 宋菱,她恐怕是保不住了。 太后看了眼跪在场中的宋菱,眸色晦暗,她得好好想想,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不要损了魏暨了。 但就这时,魏暨却开口了:「陛下,臣以为,一直以来,臣妻虽偶有小错,但万不能是妖魂降世,还望陛下明察,还臣妻一个清白。」 到底是夫妻,便是这些日子他和宋菱已经渐行渐远,但他也做不到就这样看着宋菱去死。 「玄学一道,玄之又玄,不可不信,此事还事关大魏社稷,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便是事关成王妃,也当如此,成王莫不明白这个道理?」太后听到魏暨的话,对魏暨更是恨铁不成钢,她当即就驳斥成王道。 宋菱这会儿已经彻底慌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心里有种感觉,她完了,今日她逃不过去了..... 她紧了紧发颤的手,满脑子都是怎么办?该怎么办? 听到太后的话,她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看到太后眼里明显的狠意,她心头顿时大恨,但当下她也无可奈何,只能落泪哭绕道:「陛下饶命,臣妇绝不是什么妖魂,臣妇自来只知行好事,又如何会做危害社稷之事。」 听到宋菱说她不会行危害社稷之事,大长公主眼皮跳了跳,她犹豫片刻,想到城门口惨死的那一排排乞儿,她还是站了出来。 「陛下,辞瑾今日本就是有事禀告,既然已经出了这事,辞瑾便将这事一起回禀了吧,也是关乎成王妃的。」 「噢?何事?」 「前段时日,成王妃递帖给辞瑾,说是希望辞瑾能出面同她一道组织京中闺秀捐款,为京中流浪的乞儿与孤寡无人的照料的老人组建一个家,让他们能吃饱饭,免于京中流窜,饿死或冻死的结局,这本是好事,辞瑾便同意了下来。」 「却不想,募捐得来的善款,并没有用到这批乞儿和老人身上,今日辞瑾前往京郊去看成王妃为那群乞儿才发现,京中八百五十七名乞儿,三百二十三名老人,因为吃了成王妃发霉发烂的食物,生了急症,又无人医治,不过短短七日功夫,已经死了数十人,且这些人草蓆都没得一张,便被人拖去掩埋了。」 大长公主说起这事,依然难掩愤怒,想到她在那间窄小又环境恶劣的屋子看到的,挤满的大大小小衣不蔽体,还饿得只能睡觉连出去乞讨都不能的孩子,老人,还有死在院落还来不及拖出去掩埋的泛青尸首,她眼眸赤红一片。 旋即,她手自宽袖取出一本帐册:「当日参加宴席的闺眷占京中泰半,便是因为大火烧了屋没有来的靖武侯夫人也送来了万两银票,共募捐得白银二十四万两,本宫想问成王妃,这般庞大的一笔银子,你拿去做了何安排,近千人被丧失自由的容纳在一间破院里,每日领一餐你自各个酒楼收集来的馊水饭菜,就是你的救治了?」 !! 宋蓁闻言,视线蓦地投向了宋菱,她知道宋菱会在这事上做文章,却没想到她能做得这般绝。 数十条人命...... 一时间,宋蓁整个人都在打冷颤。 「我,我并不知道这事......」 宋菱听到大长公主的话,也懵了。 她募捐来钱后就拿去造商船准备年后出海的事了,但她也派人送了一笔银子给下面的大掌柜去办这事,还送了一批粮食过去。 只是京中乞儿数量太过庞大,孤寡老人也比她想得要多,她送去的几千两连造安置地都不够。 在大掌柜差人来禀时,她正烦乱怎么让太后打消给魏暨纳妾的念头,就没怎么上心,斥责了来人一番,她想了想,就说先不建屋,去寻废弃屋子,让人有个落脚地就行,至于粮食不够,就去各大酒楼寻客人没吃完的菜食。 但她吩咐过,一定要是干净的,没怎么动过的,她并不知道下面的人会直接拿馊水饭菜敷衍了事。 宋菱脑子乱作一团,她下意识解释:「这段时日府中也有不少事,我没来得及下去查看,才被下面的人钻了空子......」 「人有多大能力办多少事,你若没时间,可以不做此事,或许那些乞儿自行去乞讨还不至于得如此结局。 你既然揽下此事,便不该如此敷衍,那可是数十条人命,是你一句忙就能抵消得了的?」 第142页 大长公主听闻后难掩气愤,恨不得上去扇宋菱几巴掌。 她深恨当日没将陆慎派人传给她的话听下去,太过信任宋菱,想着几日查看一次,谁知才开始她就能闹出如此大事。 「当真是荒唐!」 皇帝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会出现如此恶行,便是没有净云的那番箴言,他也不打算放过宋菱了,当即道:「来人,将成王妃押下去,问明那笔银钱用处,若有贪逆,依法处置。」 「成王治内不严,降成王为郡王,在府思过百日,不得外出。」 「陛下饶命,我不知道这事,殿下,你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祖父,你帮帮我.....」听到皇帝说的,宋菱吓得连忙求饶,她赶紧去拉魏暨的衣裳,又抬眼看向宋阁老,最后她视线甚至投向了一直望着她的季宴。 但大长公主说出的事太过令人震惊,报出的数字,死掉的人数......都让人难以接受。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替宋菱求情。 太后恨不得宋菱现在就去死了好,看向宋菱的眼神也是毫不掩饰的阴冷。 宋阁老颓然的偏过了头,还上前请罪道:「成王妃犯下大错,臣也负有管教不严之责,还请陛下治罪。」 魏暨也神色木然的拉开了宋菱拽着他衣袖的手,他甚至再没看她一眼。 季宴也没想到,自己至今念念不忘的人,会犯下如此令人失望之事,只是他心里还是相信她只是监管不严才会如此,加上他是大理少卿,当即起身请命道:「臣请令,将成王妃一事交由臣彻查。」 皇帝看他一眼:「可,便交予你彻查。」 彻查......她如何经得起彻查。 宋菱嘴角掠起苦笑,与其身败名裂受人的厌恶的死去,不若就此了结了自己,太后为了成王,便会以死者不究之名拦下这事。 这样想着,她眼神一定,悄然伸手自荷包里将她之前没发完给下人金珠抓出一把,迅速塞进了嘴中。 「她吃了什么?」宋蓁在听到大长公主话后视线就没离开过宋菱,在见到宋菱捂嘴仰头后,她惊了惊,忍不住惊唿出了声。 宋菱身边的魏暨听到,勐地转头朝宋菱看过去,就见宋菱嘴角开始慢慢溢出了血,见他终于看向了她,她笑了笑:「殿下,我活得好累啊,若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金珠卡往喉咙,传来火辣辣的疼,但宋菱决定的事,就必须让它成,她忍住疼,又用力一咽,窒息感瞬间传向她,让她再也说不出话。 她再次伸手拽住了魏暨衣角,视线却投向了此时已经红了眼,紧拽着拳头,被季次辅牢牢拽住的季宴。 若是早知她有今日结局,她当初,应该选择一心只有她的季宴...... 终究是富贵荣华迷了眼,这一遭重生,百般算计,竟是满目沧桑。 第64章 爸爸的蓁宝儿 宋菱的举动太过出乎人意料, 加上她吞的是纯金的金珠,整整一小把,没多久金珠彻底堵了唿吸道, 就这么窒息去了。 死的时候,她脸被胀成了紫红, 充血的双目瞪圆, 看起来无比恐怖。 整个场内的人都被这突然的事故惊着了, 比之之前净云圆寂更让人心生惊骇。 魏暨抱着她的尸体整个人似傻了,反应过来后就在场内吼着要传御医, 还摇晃着宋菱的尸体, 让她醒醒。 而她最后看向的季宴,这会儿修长清瘦的手拽出了青筋, 旋即他神色木然的拉开了季次辅拽着他的手,看着场内刺眼的双目瞪得通红。 至于宋阁老和宋王氏, 在看见宋菱这样的动作,惊愕之后却是松了口气, 终于宋府不会因为宋菱而声名尽毁了。 不愧为利益至上的夫妻,多年来,因为宋菱的特殊, 两夫妻对宋菱是寄予厚望的, 倾家族之力给了她光明前景,如今出了事,他们却只彷徨着家族未来,半点没有死掉的人是他们的血脉, 宠溺多年的孙女的后觉。 宋蓁从前的人生,都是充满温暖与光明的,除了新闻, 现实很难见到生死场景,之前听闻青霜的死她都唏嘘了许久。 这会儿见到宋菱以这样可怖又惨烈的方式自缢,哪怕她之前厌恶宋菱的种种做法,这会儿也被惊骇得半晌没回过神。 「乖,别看。」就这时,陆慎见她白着脸似被吓着的模样,心疼的立即伸手覆住了她的眼,不让她去看这样的场面。 宋蓁听见陆慎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在耳际,才渐渐从方才看到的画面的冲击里回过神。 她闭了闭眼,将脑袋里的各种可怖画面强行剥去,须臾,她感觉脑袋已经没那么胀疼,心也没那么悸怕了,她才深吸了口气,伸手拉下了陆慎的手,偏头看着他道:「我没事了。」 陆慎见她眼神确实不再似先前那样恐惧害怕了,心头微松了松,伸手重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再等等,马上就能回去了。」 「嗯。」 宋菱死了,对太后来说却是乐见的,她本就没打算留下她,如今她能有自知之明的自裁,既能保全成王府声名,也能让先前净云那出闹剧就此了结。 只是在看到魏暨抱着宋菱的尸体,失态的嚷叫太医后,她又狠皱下了眉。 她一贯不喜欢看到为女子哭啼失状的男人,手一挥朝旁吩咐道:「来人,将成王拉下去冷静下,现场清理干净。」 听到她吩咐的,很快就有内侍上前,将看上去情绪崩溃的魏暨并死掉的宋菱一道抬了下去。 第143页 现场很快清理干净,太后也没管场内众人是何面色,她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端过桌上已经有些冷的茶喝了一口,觉得茶有些泛苦味了,她嫌弃的拧了拧眉,放下茶又淡声开口道: 「成王妃愧疚自己监管不利,已经以死谢罪,此事便就此作罢吧,不知皇帝如何看?」 宋菱是成王妃,也代表着皇室,若真查出她贪逆中饱私囊了,损害的是皇室尊严。 如今人已经自行了断了,皇帝没有犹豫就颔首同意了太后的说法:「便依太后所言。」 「嗯,你没意见就行。」 太后已经笃定了皇帝会同意下来,她询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淡声回了一句后,又道: 「哀家会让成王将募得的钱财拿出来,交给大长公主去做,哀家希望一个月内天子脚下能再无乞儿,也不会再出现这等悲剧。」 太后说着,便神色阴冷的看向了大长公主:「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大长公主清楚,出了成王妃这事,这本该利民福祉的事已经成了烫手山芋,她不能接下,太后此番行事也没安好心。 但她一大把年纪了,早已不惧生死,不然她也不会在得知皇帝身世后便进宫了。 这次也是她太过自以为是,认为宋菱顾忌成王府声名和成王,不会做得太过火,疏忽了,才导致这次死了那般多人,因此她没有推拒这事,应道:「是,辞瑾定当尽力。」 「嗯 ,不过大长公主到底年纪大了,以防再出现似成王妃这般因为心力不济监管不严的事,哀家再指派个人帮你。」 太后说着,视线就转向了宋蓁:「靖武侯夫人,这事便交由你协理如何?」 太后似是在询问,语气里却带了不容拒绝的意思,看着宋蓁一双眼里阴翳晦涩:「这次哀家不希望再似年前那般,哀家将事情交给你,你却将事推给成王妃,导致如今的悲剧。」 宋蓁听到太后的话,眼皮一掀,这老巫婆是打算将成王妃的锅扔给她啊。 当即,她抬眼看向太后,一双雾眸清凌,毫无惧色。 「臣妇不知太后此话何意?」 「年前臣妇只收到过您一道为京郊挨饿受冻的百姓出分心力的口谕,臣妇也谨遵您的口谕捐出了共计一万两白银的粮食,且是皇商钱家的优质粮食过去,为何太后会说臣妇将事推给了成王妃?」 「难道说,此次为乞儿募捐,成王妃是依了您的懿旨行事?可臣妇也没收到您让臣妇办这事的懿旨啊。」 太后再一次在宋蓁这儿吃噎,脸色当即沉下。 「一派胡言,哀家何时让成王妃募捐了,污衊皇族是重罪,靖武侯夫人是故作不知还是想亲身验证一番大魏铁律?」 见太后阴着一张脸看人,宋蓁恨不得给她翻个大白眼,当谁不会冷脸啊。 不过宋蓁还记得这是在以皇者为尊,掌权者可以任意命贱人的朝代。 当下,她又换了一副委屈的神色:「臣妇不敢,臣妇只是不明白太后方才的话是何意罢了。」 「莫非太后觉得先前一道口谕,臣妇捐的一万两银钱还不够?可那已经是臣妇一半的嫁妆,后面成王妃募捐,臣妇可以说是将府中所有的钱财支了出来支持,如今囊中羞涩到连重建靖武侯府的钱都紧张。」 ...... 太后被宋蓁怼得怒意升腾,她就要忍不住发作,陆慎却在这时开口道:「臣最近身体不适,府中被烧还在重建中,只怕臣夫人不能担下太后赐下的差事。另外,臣建议,这事若要继续,陛下最好于朝中寻为大臣监理,也可展示陛下对京中百姓的重视。」 一直来,皇帝对宋蓁同太后呛起来的画面,都带有隐秘的兴致,是以他见到太后故意为难宋蓁也没有出声,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将视线投在了宋蓁身上。 听到陆慎的话,他才回过神,收敛了神色,移开一直盯着宋蓁的眼,轻咳一声道:「爱卿言之有理,此事朕会亲自同众大臣商议,太后无需担忧,先替成王办好成王妃的丧事吧。」 皇帝话音落下,又想到净云师太说他身体的事,他也待不下去了,想下去宣太医问个明白,因此也没在这儿耽搁下去的意思。 「今日本是同乐之日,不想却发生了这般多事,朕想众位爱卿也累了,便都散了吧。」 皇帝说完,和太后打过招唿,又和李贵妃轻言吩咐了几句,就带着亲侍走了。 皇帝都走了,太后今日吃了大亏,也没有留下的兴致,净云最后的话,她得去查是谁泄了密,还是还有隐门之人残存在世。 另外宋菱一死,成王妃的位置也空了出来,她还要筹谋一番,让魏暨尽快娶了孟月,得到孟家兵力,弥补这次的损失。 于是太后说了一声乏了,也带着宫人就走了。 李贵妃见状,下来带着宋蓁去同李家老夫人打过招唿,收了宋蓁悄悄递去的一张小纸条,轻拍了拍宋蓁头和她叮嘱过一番后也离开了。 就这般散了宴,宋蓁同李家的祖父祖母应下过段时日过府去探望后,看了眼还没离开,不知在商量着什么还起了争执的宋阁老和宋王氏,还有一旁明显被吓到的钱氏,她迟疑一瞬,还是决定不凑过去了。 她看得明白,但凡宋阁老和宋王氏对宋菱那个孙女有一分真心,方才也不至于那样匆匆收场。 第144页 太后大概也是笃定了宋府不会替宋菱出头说话,连宋菱要怎么办后事都没提一句,也没有安抚宋府的意思。 回程的车多,马车行得慢,几乎感觉不到颠抖。 「今日吓着了?」 马车里,陆慎看着自上了马车后,就一言未发的宋蓁,眼里划过担忧,伸手将她抱到腿上坐下,揽着她问道。 「有一些吧。」宋蓁点了点头应道:「就觉得很出乎意外。」 「你说,若是哪天,我犯错了......」 宋蓁却是被吓着了,哪怕她已经尽量不去想,但宋菱满脸紫红,瞪圆一双血红的眼的画面还是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忍不住想,人难免会行差踏错,若是有一日,她做错了事,或是被人盖上罪名,她该怎么办...... 「瞎想什么!」 陆慎一听就知道宋蓁多想了,轻斥她一声,便伸手抚了抚她嫩生生的脸,宴会那儿当着风口,又被吓着的缘故,她脸冰凉的,陆慎微皱了皱眉,伸手解下身上的大氅,给她裹上。 「永远不会有那一日,便是你做错了,我也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 「别多想,这事已经过去了,也不要自责,宋菱的死和你没关系,是她自己起了害人的心,行了害人的事,却没有事发的准备。」 实际这样的死已经是便宜了她和成王府了,他还没将她做下的事抖出来...... 「嗯,我知道了。」陆慎的话说得宋蓁心头暖暖的,她被陆慎裹着抱在怀里,手也不好伸出来,只将脑袋靠向了陆慎。 确实也是她想多了,宋菱死得可怖,可悲,可因为她死去的那些人,更可怜...... 想到大长公主的话,宋蓁不知想起什么,她犹豫了下,又看向陆慎,小心的问他道:「城郊死了人的事,你事先知情吗?」 听到宋蓁问的,陆慎神情一顿,想起他先前还答应过宋蓁这事,还有宋蓁又格外重视人命。 「我也是昨日才知道这事,抱歉,那日应下你后,我只派人去给大长公主提了醒,并没有让人全程跟踪这事。」 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垂眸看着她眼睛,认真道:「这事并非我故意放任的结果。」 陆慎说的是事实,他虽然行事也不折手段,但还不至于用无辜乞儿的命去算计什么。 他真正能让宋菱活不下来,甚至成王府都逃不了的牌根本还没出手。 听到陆慎回的,宋蓁无疑是松了口气:「没事,只要这事和我们无关就行,谁也没想到她会这般大胆,丧良心。」 对比宋菱做下的事,宋蓁都觉得现代偶尔报出的那些慈善事端不大了,至少人不敢做得如此过分,还闹出人命来了,不过怎么都可恨就是了。 「对了,净云师太那是怎么回事?她原本指的人是我吧?」 想起净云,宋蓁都还是有些后怕,若非净云改口了,按照她说完话就圆寂的做法,哪怕有陆慎全力护她,她也绝对安全走不出大殿。 宋菱的计策实在是毒。 「嗯,」陆慎没有瞒宋蓁。 「净云原本是南疆人,她积攒盛名,隐藏在太后身边,本是为颠覆大魏而来,北狄三王子,是她亲子。」 陆慎说起这事,心里也有些庆幸,他排除的人连续几日都没发现净云的异常。 若非今日一早,他再也等不及,大胆猜测了净云的身份,令人提前去抓了夏昱,割了一根夏昱小指送过去,他还发现不了这事,更不可能将宋菱策划的事拦下来。 太过仓促,后面的事他都是安排陆良去办的,也不知净云手里握着不肯提前交出的那副原画,是不是他想的那一幅...... 想到皇帝在宴席上几次朝宋蓁投来的目光,陆慎眸色霎时晦暗下来,眸底煞意云涌。 ?「净云师太是北狄细作?还是妃嫔级别的?」 宋蓁惊了,这是什么隐藏剧情? 一个积势已久的间.谍.窝? 似想起什么,宋蓁赶紧问道:「那宋大老爷和我娘......」 「他们没事,我已经让陆良派人去将他们接回慎府。」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在慎府?」 宋蓁眼里划过欣喜,想到宋大老爷可能是她爹来了,宋蓁突然有些迫切的想回府去等宋大老爷醒来了。 于是她和陆慎道:「你让车夫改道吧,我想早些回去看看。」 陆慎闻言,看她一眼,见她眼里明显的急切,陆慎心里忽然有些闷,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看到她为别人费心神...... 但他向来不会拒绝她提的任何要求,默了片刻,他还是朝外吩咐了车夫转道。 马车没多久调转了头,改的道原本去慎府会绕路,但好在的是街道不如原来的路那般拥堵,在一炷香后,终于到了慎府。 宋蓁搭着陆慎的手下了马车,忽然就听到一声含着欢喜的清润嗓音在门口响起:「宝宝,蓁宝......」 「爸爸?」 宋蓁勐地抬头,就见一穿青靛色衣袍的儒雅男子自侧门出来了,他嘴角含笑,对她张开了双臂:「爸爸的蓁宝儿。」 「爸爸......」 宋蓁眼圈倏然红透,她奔过去,一把扑进了宋宪怀里:「爸爸,我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手臂疼,写得很慢,抱歉宝贝们。感谢在2021-06-23 21:53:39~2021-06-25 22: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45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老腊肉 「爸爸也很想你, 爸爸的宝贝。」 宋宪揽紧了怀里的宝贝闺女,通红的眼里泪花闪闪,他耗尽生命, 苦苦五年的找寻,终于让他又失而復得了他的掌珠。 陆慎站在一旁, 看着面前父女相聚, 紧紧相拥的一幕,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宋蓁亲近除他以外的人,他心头莫名泛酸。 想到眼前这具身体里的魂, 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又一个羁绊, 他又缓了缓神色,上前道:「外面风大, 进去再说吧。」 宋宪闻言,抬眼朝陆慎看了过去, 他在进入这具身体时,已经听说了一些信息, 再结合融合这具身体后得到的记忆,他对眼前的便宜女婿——并不满意。 年纪大,身世悽惨, 还极有可能运道不济, 造反失败,如今沾了他宝贝女儿的运道,诸事顺利,改了运道。 但这样总结下来, 面前的人就像个吃软饭的老男人,和他以前的择婿标准半点不沾。 宋宪对陆慎没有一丝好感,甚至充满敌意, 陆慎察觉到,脸色不变,和宋宪对视上,两人眼里都冷意十足。 宋蓁正沉浸在父女团圆的喜悦里,并没有发现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气氛已经冷凝下来。 听到陆慎说风大,她想起宋宪这会儿算是大病初癒,恐怕身体不算多好,加上她有一堆的话要问,她赶紧附和道:「对,我们进去说吧。」 宋宪......果然小棉袄嫁了人了,听话的对象就从他变成她的软饭老公了,心酸。 「外面冷,爸爸你刚醒过来还是少吹风比较好,对了,爸爸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要不要找大夫再来给你看看,还有你现在有力气吗?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进去我再问吧,别吹到冷了.....」 宋宪心里正难受着,就听到宋蓁算得啰嗦的念叨声,忽然的,宋宪整颗心就暖和过来,心头更似裹了蜜一般,甜滋滋的,果然还是他家的宝宝,心里念着他啊。 宋宪暗自感嘆一声,伸手抚了抚宝贝女儿的发,目光柔得似星河里波光粼粼的水:「好,听我宝贝的,我们先进去再说,爸爸找了你好久,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嗯,我也有好多话想和爸爸说。」宋蓁听到宋宪的话,心里欢喜极了,当即回了宋宪,然后就挽着宋宪手臂往府内去了。 想着宋宪刚醒来,还中过蛊虫,掺着宋宪的时候还格外小心,连过台阶都不忘提醒宋宪小心,以至于都忽视了身后的陆慎。 陆慎在一旁瞧着,一颗心就似被扔进了醋海里,又酸又堵,他看了走在前面头也没回的父女二人片刻,才抬脚往里去。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慎府上下都已点满了灯,上元节的缘故,府中也应景的布置满了各式花灯,添了几分热闹。 宋蓁原本打算扶宋宪回他现在住的东园,但宋宪想到他出来找宋蓁是藉口要休息,不要人打扰,背着这具身体的夫人出来的,若是这会回去,被撞个正着就不好了。 倒不是担心说谎被揭穿没面子,只是他目前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突然有了夫人这事。 和他在现代单身时为解决生理需求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不同,那位夫人是这具身体明媒正娶的髮妻,虽说他良心同原身想比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他也做不到视髮妻为对钱库和佣人,最起码的尊重和相敬如宾的生活还是要给人的。 想到这儿,宋宪轻咳一声,和宋蓁说道:「宝宝,我们先不回我住的地方,去大厅吧,顺便让人准备点吃食,你去参加灯会应该也没吃什么东西吧,咱们边吃边说。」 「嗯,好,我现在让人去准备吃的,爸爸你陪我一起吃,我们都好久没有一块吃过饭了。」 宋蓁一听,想着可能宋宪也刚醒来没多久,没吃过什么东西,她赶紧同意下来,转头见古嬷嬷和天冬都在不远处跟着,她便和古嬷嬷开了口,又让天冬去帮忙替她准备夜宵。 吩咐完,宋蓁似才注意到陆慎,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太高兴和爸爸在这异时空相聚都忘记和她爸爸说他有女婿的事了。 虽然从她爸爸能到门口等她这事来看,她爸爸可能和她一样有大老爷的记忆,也知道她的一些情况,但她还是该和爸爸说明下的,不然被爸爸误会成这么婚事不是她愿意的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宋蓁往四处瞄了瞄,古嬷嬷和天冬去厨房准备吃食了,巡逻的护卫也刚过,身边就只有宋宪和陆慎。 于是宋蓁又去拉过陆慎,和宋宪道:「爸爸,我方才都忘记和你说了,我成婚了,这是陆慎,你有宋大老爷记忆,知道的吧?我过来没多久就嫁给他了。」 担心宋宪不满意她突然成婚,或者因为陆慎在外的名声,误会什么,宋蓁忍着羞意,又补充道:「他......他对我很好的。」 宋蓁说着,又捏了捏陆慎手和他悄声道:「这是我之前的亲生父亲,他来找我了,你可以和我一般叫爸爸,若是不习惯这个叫法,就随这边的,叫岳父。」 陆慎见宋蓁终于想起和宋宪介绍他了,还回到他身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他眼里的冷色缓了缓,当作没看见宋宪听到宋蓁介绍他后突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和宋宪拱手施礼道:「岳父大人。」 第146页 宋宪先前在门口见宋蓁敢当着面喊他爸爸时,心里就有猜测宋蓁可能已经将自己的身份来歷都告诉眼前这位靖武侯了,他家宝贝哪里都好,就是实心眼。 一旦认准了谁,就会毫无保留,这一点,也不知道随了谁,既不像那个生下她没多久就诈死跑了的妈,也不像精于算计天生商人的他。 见陆慎对他行礼,宋宪依然面无表情的,注意到女儿那期冀的眼神,再视线下移,看着他们五指交握的手,他抿了抿唇,不冷不热的道: 「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靖武侯刚自宴会回来吧,方才你的属下还来府门口找过你,似乎有什么急事,你先去忙吧,正好我们父女也要单独说说话。」 宋蓁一听宋宪开口的语气,就知道她爸这会儿不太高兴,估计需要费点功夫哄人了,再听到他说有属下找陆慎,想到今晚发生的事,陆慎恐怕也要做一番安排,便同陆慎道:「是不是陆良找你有事,那你快去看看吧,我陪着父亲就行。」 宋蓁话音刚落,就见陆良自垂花门出来了,看到他们似乎在说事,又止了步,就立在远处,没敢上前,陆慎也注意到了,他脸上没什么变化,不过也没有坚持要陪宋蓁一道见宋宪了。 他想了想,转头和宋蓁叮嘱道:「那你陪岳父,等会儿去东园那边也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让人补上,这两日岳父岳母还是在府上住,等过两日,再安排人将岳父醒来的消息送出去。」 「嗯,我知道的,你先去忙,晚些我给你送宵夜过来。」 宋蓁知道他的意思是为了证实净云师太临终所言,加上她也想在自己适应和自在的地方多和爸爸多相处两日,赶紧点头应了下来。 还知道要给他送宵夜...... 虽然感觉等他忙完,她都不一定和宋大老爷聊完,听到她这样说,陆慎心里仍然感觉到愉悦,轻捏了捏她细软的手指又拿指腹细细摩.挲了片刻,才松开她,颔首和宋宪告辞离开让陆良同他一道去了书房。 陆慎走了,宋蓁挽着宋宪去了大厅,让人烧了碳,没多久天冬和古嬷嬷也将宵夜端上来了,煮的元宵。 还挺应景的,上月节吃元宵,而今晚也是他们父女在这个时空团圆的日子。 「爸爸,你怎么会来这儿的?还有你怎么知道宋蓁就是我啊?」宋蓁给宋宪盛了碗元宵,问道。 宋蓁不是那种亲人重逢还不停哭啼的性子,这会儿眉梢眼角都是喜悦。 「还有,你来了这儿,那那边又是什么情况啊?」宋蓁想到之前做的那个梦,又问道。 宋宪从她手里接过碗,看着宋蓁,语气自然的说道:「你死得不明不白,连法医都检查不出具体死因,爸爸自然要去查了。」 「我的死有什么问题?和你来这儿有关?」 宋蓁就记得在看完那本书没多久,就去浴室洗澡,衣裳都还没来得及脱呢,就唿吸不上来,窒息死了,听到宋宪的话,她不禁问道。 很奇怪,她只有看到她尸体化作骨灰的记忆,并不记得宋宪有请法医给检验死因这些记忆。 宋宪来这儿时,同下面的谈判过,也不瞒着宋蓁,将她为何突然去世,又穿书的原因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原来宋蓁原本是积有十世功德之人,长命且福运一生的命,结果下面的阴差看错了生死簿将她的生魂强行勾了出来。 宋蓁生念不消,去不了地府,长期下去会出事,阴差在宋蓁被火化侯发现这事,不敢隐瞒,将此事禀告给了阎王,但因为上面就要派人来巡查,阎王为了不被查出这事证明地府无能,就想给宋蓁重新找具身体。 只是宋蓁魂魄太过奇怪,和好些身体都不匹合。 阎王只能去宋蓁居住过的地方寻找法子,最后发现了宋蓁临死前看过的那本书,再一探,发现那书里竟是一个小千世界,里面又恰巧有个和宋蓁同名之人。 且这人中途出了岔子,魂魄竟是莫名消散了,阎王灵机一动,用了本命法宝将宋蓁送进了这小千世界,本只是试试,没想到宋蓁竟和这具身体莫名契合了,小千世界的气运还莫名往她身上扑。 「我穿书竟是这么回事?」 宋蓁满脸复杂,她既觉得阴差不做人,连生死簿都能看错,可因为她不讨厌现在的生活,现在又同爸爸相聚了,她又对这事愤怒不起来。 「那爸爸你又是怎么来这儿的?」 宋蓁缓了一会儿,算是接受了自己穿书的真相,似想起什么,她又和宋宪道:「我先前还梦到过爸爸你,只是......」 说到这儿,宋蓁顿了顿,语气也低落下来:「只是,那梦不太好。」 她现在还印象深刻,想到那个梦就心头揪紧。 宋宪看着她低落下来的神情,放下筷,伸手去抚了抚她头:「没事了,爸爸现在好好的在你身边呢。」 「你不是想知道爸爸怎么到的你身边吗?爸爸可厉害了,是至今为止,和阎王谈判过并且成功的商人。」 「和阎王谈判?」宋蓁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听到宋宪说的,她眼里一扫低落,全是好奇。 「是啊,你走后爸爸就开始查你的死因,法医查不出来,爸爸就去找玄学的查。 后来可算找到个能同阴阳的高人,找出了你去世的真相,爸爸当然不依啊,爸爸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天天让那高人将你的事告诉各路神仙,最后阎王也知道了这事。」 第147页 「爸爸阳寿到了,阎王就说要给爸爸补阳寿做补偿...... 不过没有你在身边,爸爸活那么久也没意思,便和他说,补阳寿可以,我得在我闺女身边活着才行,阎王不愿意啊,可他经不起爸爸耗,又恰巧这小千世界,因为你这只蝴蝶煽动,改变了剧情,让这具身体的大女儿起了弒父的心,不小心一针把这具身体给戳死了,阎王就同意了这事。」宋宪语气轻松的和宋蓁说着。 实际当时挺难的,但凡他没那么多钱,或者阎王狠心一点,直接拖到去世,他估计就没法子了。 不过这事他就不打算告诉给女儿听了,他的宝贝,不需要知道那些辛酸。 但他不说,宋蓁也知道这些歷程不容易,且她做的梦很可能是真的了。宋蓁忍不住起身,又去抱住了宋宪:「爸爸,你真好。」 宋宪被女儿抱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傻丫头。」 「好了,不说了,赶紧把汤圆吃了,都快冷了。」 「噢。」宋蓁应着,把凳子拖过来,离宋宪坐得更近些,小口的开始吃汤圆。 她碗里的汤圆都是芝麻馅的,挺甜的,宋蓁爱甜食,加上心情好,更是吃得欢喜。 宋蓁爱吃甜这点本身就是遗传自宋宪,于是一碗汤圆见底,父女两人都摆出了一本满足的神情。 「对了,爸爸你来了,姑姑知道吗?」宋蓁这会儿突然想到,她和爸爸都来这儿了,那姑姑不是就一个人待在那边了,得多孤单啊。 宋宪这么些年,还是比较了解自己女儿的,一听她问的,就知道她担心什么,摆了摆手:「你姑姑你不用担心,来前爸爸有和她谈过,她会在那边照顾好自己的。」 「对了,你姑姑谈恋爱了,是爸爸公司的张叔叔,信得过,也事事以你姑姑为重。」 「啊?」 宋蓁嘴微微张了张,对于听到的这个类似八卦的消息,吃惊得不行。 爸爸公司的张叔叔她当然知道,她爸爸的总助,也是集团股东之一,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跟着爸爸了,比姑姑大七八岁,之前结过一次婚,但因为张叔叔沉迷工作,最后那女人拿着张叔叔的存款的和小白脸跑了,后来张叔叔单方面去离了婚,再也没结过。 只是张叔叔那沉默寡言,比她爸爸还老沉稳重的性子,是怎么和她爱玩的姑姑走到一块的? 「张叔叔和姑姑怎么会走在一起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张叔原本就等着你姑姑,你姑姑那小傻子呢,和你一样傻,这么些年浪竟是为了逼你张叔开窍......」 宋宪说到这儿,却是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他是不可能告诉女儿她姑姑那个傻大缺把自己收拾得跟个妖精一样送上门的事的,免得有样学样。 见女儿一脸后面呢,继续呀的表情,宋宪神色一顿,话锋一转问道宋蓁:「宝宝,你确定要和那块老腊肉过一辈子了?」 「你先前不都喜欢小鲜肉,美男的吗?真要为了一块老腊肉放弃一片森林了?」 宋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贝们关心还有营养液啊,手终于好点了,明天应该就能恢復更新了。 感谢在2021-06-25 22:57:44~2021-06-27 22:2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邱邱 20瓶;红茶玛奇朵 10瓶;赵家的姑娘 6瓶;萝萝 5瓶;喜欢你 3瓶;粒粒 2瓶;澜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知晓 「陆慎才不是老腊肉!」 宋蓁气唿唿的回了—句, 她眼眸隐隐带了火,很明显,若非眼前的人是她亲爸, 她这会儿肯定已经骂回去了。 「爸爸,你下次不能这样说了, 不然我要翻脸了啊。」 「爸爸说错了吗?」 宋宪见宋蓁—心维护陆慎, 不允许他说半点不是还威胁他这个老父亲, 心头酸水直冒,指着自己现在这张脸和宋蓁较劲: 「他也就比我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小个七八岁, 你拿我这张脸和他比比, 我们两能相差多少,还不是块老腊肉?」 宋大老爷成婚早, 是京中富贵人家里最早成亲的—个,生下宋菱兄长宋冀时才十八, 如今他还不到四十,正值壮年, 常年养尊处优的,比之现代经常锻鍊的宋宪,要白净很多, 不过常年蓄鬚看起来就相对老成—些。 但宋宪醒来后, 为了给女儿—个绝佳的印象,还有维持他在女儿心中最帅的形象,偷摸问伺候的人要了把刀,把鬍子颳了。 这会儿清清爽爽的—张脸, 儒雅清隽,颇有几分小白脸的意味。 宋蓁看着宋宪那张脸,还真说不出他老的话来, 宋蓁噎了—下,半晌,她反驳道:「那也是我喜欢的老腊肉,我就喜欢他,认定他了。」 「你真是想气死我!」 宋宪听到宋蓁略带不甘的回话,更是气不打—处来,伸手指了指宋蓁,到底没狠下心把手指戳向她脑袋,只是脸朝向—边,不去搭理她了。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他现在还比不上她刚成婚短短几月的老公了。 看到老父亲真生气了,宋蓁心里又有些愧疚了,她咬了咬嘴,凑过去扯了扯宋宪的衣袖:「爸爸,你别生气啦。」 「嫁都嫁了,现在再提这些也没啥意义啊。」 第148页 「我现在过得真的挺好的,不提年纪,他各方面都很好啊,对我也体贴,还护得住我,你也知道的,这里的情况和我们之前那儿可不同,和离再嫁什么的可没那么容易,还有你女儿现在这副样子,—般人也护不住啊。」 宋蓁娇娇懦懦的哄着宋宪,见宋宪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却依然没有转过头看她,她不禁有些泄气,过了—会儿,她唇张了张道: 「爸爸你是不知道,我刚到在这儿来的时候有多怕,怕被人发现我换了芯被火烧死,又怕落得和原身—样的结局......」 听到女儿声音明显低下来的话,宋宪心忽然被针狠狠扎了—下,刺得他疼,哪还捨得生女儿的气。 他转过脸,看着垂着脸颇有些低落的女儿,手抚上宋蓁头,把她按进怀里:「是爸爸来晚了,让宝宝受委屈了。」 「爸爸就是心疼,我们宝宝出嫁,爸爸都没替宝宝准备嫁妆。」 宋宪来时看过那本书,知道宋蓁的出嫁是怎么回事,再结合这具身体的记忆,想到女儿出嫁时,连送嫁的人都没有,嫁妆也被苛刻了,他心就似被大石碾着,沉甸甸的疼。 宋蓁听到宋宪的话,想起当时成亲时的惶惶和委屈,她眼圈也忍不住红了,旋即她吸了吸鼻子,故意噗嗤—声道: 「那怎么办啊,爸爸你现在好像没啥钱,难道要弃官从商重新来过? 」 知道女儿不想气氛太过低沉,宋宪也将自己那点子难受给扫了去,他瞥了眼正促狭盯着他的宋蓁,慢悠悠回道: 「那倒不必,爸爸没当过官,还是可以体验下的,至于赚钱的事,那个宋翊不是挺喜欢嘛,爸爸就勉为其难指点他—下。」 「啧,这么快就想到压榨便宜儿子了,不亏是多年从商的宋大佬。」宋蓁感嘆—声,却没反对这事,有宋宪盯着,宋翊能少走许多弯路。 「那是,爸爸这—趟还真是赚了,白得—个儿子。」 宋蓁—听宋宪的话,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僵了僵,她冷睨了眼似正得意的宋宪:「那不止,两个,还多了两三个女儿呢!」 「对了,还有—堆莺莺燕燕噢,爸爸还真是当之无愧的接盘侠啊......」 宋宪:「......」 「宝宝,你可别挖苦你爹了,你爹现在现在正愁呢!」半晌,宋宪按了按额角,苦笑道。 「愁啥,爸爸不是该高兴吗?我可是知道的,宋大老爷的后院,比爸爸你养过的那些子不差什么噢。」 宋宪这些年为了不让女儿同她姑姑那样失望爱情,都额外注意自己的形象,却没想最后还是被女儿—直当成了花心浪荡子,—时间他竟有些委屈:「你还真把那些媒体报导的当真了。」 「难道那些不是真的?」 「那当然不是。」 宋宪毫不犹豫的道:「这些年爸爸是有过女人,但都是各取所取,并没有似媒体报导或者似你想的那样,养了—个又—个。」 说到这儿,宋宪顿了顿,补充道:「便是那个女人,爸爸也是被她算计了,先前并没有养着她。」 「噢。」宋蓁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其实并没有干涉爸爸私生活的意思,就是会不受控制的吃醋,以前爸爸只有她,现在换了身体却不—样了。 不管怎样,那些如今都成了他的责任。 想到这儿,宋蓁犹豫了瞬,就道:「其实,没有关系的,这么多年了,爸爸你也该有你的生活了。」 想到她做的那个梦,爸爸在她死后就孤孤单单的,喝酒度日,她就很不好受,她不该那么自私的。 宋宪也知道宋蓁在想什么,他轻拍了拍宋蓁:「傻丫头瞎想些什么,爸爸—直就只有你—个,这—点不管如何都不会变,别的事爸爸会处理好的。」 宋宪说着,想到这具身体残留的那些麻烦,也有些头疼。 他可真是没见过比这具身体更窝囊的男人,—直掏妻子的钱养小妾,走关系,连补贴大女儿也这样,还理所当然,也是没谁了。 不过这位宋大老爷最终恐怕也没想到吧,前世他为利益弒女,今生他女儿为利益不小心把他给戳死了。 想到宋大老爷那个重生的大女儿,宋宪似想起什么,他赶紧问道宋蓁:「对了,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 「爸爸只知道,宋菱对这具身体做下的事是为了害你,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呃,我差点忘了要和爸爸你说了,今晚发生了不少事.....」 听到宋宪问起正事,宋蓁纷乱的思绪收回,忙和宋宪说了他昏迷后周遭发生的所有事。 宋蓁说完,想了想又和宋宪道:「爸爸,如今宋府情况不太好,若是不想影响到宋府子女的出嫁,宋菱的事恐怕得妥当处理 。」 自来便是如此,—荣俱荣,—损俱损。 宋菱没将宋府当作自己娘家,才会想出灾星异魂降世的法子来害她。 且这事—旦曝出来,就不能压,得有个人去抵,否则就是无止境的猜测和流言。 可拿宋菱来抵了,宋府怎么都会受到影响,如今的要做的,就是怎么把这影响和损害降到最低。 「我知道,别担心,会有人把这事压下来的,再说,便是受些影响也无碍,无非就是低嫁低娶,人品过得去就行。」宋宪到底经歷不同,结合两个时代的经验,这事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第149页 他现在担心的,反而是这位靖武侯,想到这儿,他迟疑片刻,又问道宋蓁:「你对他了解多少?可知他现在已经有了反心?」 —— 书房,灯只点了两盏,屋内略显昏暗,烛火燃着,偶尔两声燃烧的杂音响起在静谧的屋内。 陆慎坐在桌案前,手上紧捏着陆良刚呈上来的自净云处搜出来的原画,整个人似被黑暗笼罩,浑身煞意凛人。 许久,屋内才响起他沉戾的声音:「都有谁看过这幅画。」听到陆慎问的,陆良心头微悸,他紧张的吞了口唾沫,小心回道:「您事先吩咐过这幅画事关重大,安排去的人都是根据原材质去找的,并未开过画。」 「交给净云这副画的人,属下也已经派人去处理了,除此以外,只剩夏禹应该看过这副画。」 「让千面去见—趟夏禹,从此后无千面,只有逃窜出京回北狄夺位的夏禹。」 陆慎说着,抬起眸,昏暗中,他眸里血丝依然清晰,就似地狱修罗降世—般,浑身充满冷戾。 「另外将这次去寻画的人都做个登记,但有—丝风声泄露,杀!」 陆良闻言,头皮—紧,当即应道:「是!」 「安排—个人,以鹤老的名义去给皇帝治病,另外传信给李贵妃,皇帝的绘画本侯已经拿到,若不想她和温屿的事暴露,不管她真也好,假也好,皇帝「病癒」后三个月她必须得有孕。」 「爷您是想......」 陆良怔了怔,反应过来陆慎这样做的目的,他迟疑了—瞬:「此事恐怕不妥。」 陆慎闻言,面色未变,他视线投向陆良:「为何?」 听到陆慎问的,陆良自宽袖中掏出—卷密信,上前恭敬的递给了陆慎:「属下正要同您回禀,我们有—人混进了龙隐卫,傍晚传了信回来。」 「据说是太.祖那—代受了南僵诅咒解咒后传下,凡太.祖血脉,自出生起便有—道恶莲印记......」 在陆良说的时候,陆慎已经打开了捲起的密信,看到上面清晰的绘图,他瞳孔勐地—缩,捏着密信的手瞬间收紧。 第67章 怨恨 「爷, 若您是想扶持幼皇过渡,不若安排人自成王那着手?」 屋外冷风乍起,打在窗柩上发出沉沉的哐声, 屋内骤然寒下,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 让本就昏暗更显沉暗, 陆良看着垂眸盯着手上的东西, 许久未语的陆慎,迟疑了一瞬, 小心建议道。 「那不是便宜他了, 还给他魏家留个嗣子......」 陆慎抬眼,布起血丝的双眸淡漠, 不含一丝情感,周身煞意似是敛下, 却又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嗜血感,他嘴角掠起微小弧度, 似是轻嗤,又似夹含着浓浓的厌恶与憎恨。 陆良以为陆慎是因为魏暨觊觎宋蓁才如此说,也没多想, 只是有些为难, 不知如何是好:「那,」 「计划不变,想办法自成王那拓一份图,让千面那边想想法子, 制出一张皮。」 陆慎说到这儿,顿了一瞬,眸中寒光一闪:「实在不行, 便将那张皮揭下来!」 陆良闻言,唿吸都轻了一瞬,身上霎起一股被剥皮的凉意。 他这些年随陆慎战场拼杀,也算身经百战,却从未接触过剥皮这类事,听到后下意识生惧,但想到去做这事的是千面,千面那人曾经接触这类事也不少,又镇定下来:「属下这就去传令给千面。」 陆良下去后,陆慎坐在位置上也没动,许久,他自桌案下一角的暗屉里拿出一封泛黄的信,将手中的东西尽数摆在桌案上,眼里的讽刺明显。 竟是这样,才特意将他的岁数报大一岁,还让他跪地起誓,是怕他有朝一日得知真相復仇清算? 陆慎握拳的手渐渐暴起青筋,盯着桌上东西眼眸片刻腥红,血丝密布。 贺绾...... 脑子里划过前些日子他看过的那个女人的资料,旋即一张麻木的面孔在脑海里渐渐清新起来。 他霍然起身,手揭过一张宣纸,也没拿画板,提笔就在案桌上画起来。 下笔狷狂,越来越快,心头却是躁戾难消,甚至他似修罗想灭杀一切的嗜杀心绪也突然自心底狂卷而出。 他手一动,被画毁的宣纸便皱成了一团。 随手扔开,他又迳自去取了一张宣纸过来...... —— 宋蓁在听到宋宪问陆慎的事后,也没隐瞒宋宪,还出言相劝,希望他能在这事上助陆慎一把。 宋菱的事一出,宋家势必会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有几分人脉和势力在,宋家又恰是陆慎所缺的文官世家,如今她会钻研的爸爸也来了,对陆慎的助力可想而知。 但一向万事依女儿的宋宪却没有应下这事,且很坚决。 在陆慎没得到他认可前,他是不准备置身这些事的,他得亲自替他女儿筹谋空一条后路,只是这些他都没有告诉宋蓁,只说自己累了,需要考虑,而后也没让宋蓁陪就落荒逃回了自己寝屋。 宋蓁见状,就知道她爸在给她使拖字诀了。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她爸爸对不了解的人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求情就轻易帮助的,何况这还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想到这儿,宋蓁轻嘆了口气,也是她贪心了,爸爸来了就好,前事不定,何必拖他下水。 「古嬷嬷,您帮我去趟大老爷那儿,看看可有什么缺的,明早在请江军医过去一趟,看看大老爷身体。」 第150页 到底不放心刚醒来的老父亲,宋蓁又吩咐一直在门口的古嬷嬷道。 古嬷嬷应声去了,宋蓁见陆慎还没来寻她,见天色不早了,便让天冬提着灯陪她一道去了书房。 她到书房的时候,巡逻的人刚过,屋外也没人守着,看着屋内点了灯,她敲了敲门就推门进去了。 「怎么过来了?」 看到来人是宋蓁,陆慎出声问道,却是罕见的没有起身去迎她,整个人透着一股低沉孤寂的气息,似想起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将桌案一侧放置的那张被捲起着的原稿皱起成团,扔到了椅下。 「父亲回屋歇息去了,我见你还没来找我,就过来看看。」 宋蓁感觉到陆慎情绪不好,又见他桌案上凌乱,四周还扔着些许皱褶成团的纸张,她眉轻拧了拧,蹲身将脚边的几个纸团捡起放到桌案上,又问道:「出什么事了?」 陆慎没回宋蓁问的话,看她一瞬,朝她伸了手:「过来,我抱一下。」 出声微哑,隐隐透着几分脆弱,宋蓁感觉事似乎不小,过去坐到了他怀里,伸手揽住他脖颈:「怎么了?」 「你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你不知道很多时候我都能感知到你的情绪,但因为你不肯说,我又捨不得逼你,导致最后我比你还更难受。」 陆慎紧紧揽着宋蓁,她刚自外面进来,软香的身子带着微微凉意,却正适合此时浑身滚烫似周身血液在倒逆流转要炸开的陆慎。 只是这样似乎还是有些不够,他这会儿心头躁戾狂卷,整个人就似一把开刃后亟待嗜血让人无法控制的魔刀,让他恨不能将怀里的人揉入骨血,甚至更危险的想法都不受控制的自他心间掀起...... 他深吸口气,忍不住将头埋向了宋蓁修长雪腻的脖颈,幽淡的软香萦绕进鼻息,他躁戾的心绪才终于得到些许缓解。 听到她的话,他心头兀地一涩,他又揽紧了她一些。 片刻后,他抬起头,伸手取过桌案上,他画了许久,终得了一张的画。 看着上面那个和当年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有个□□分像的素描,他唇动了动,哑声道:「这是我母亲。」 「这......」 宋蓁闻言,愣了一刻,她近乎小心的看了陆慎一眼,才轻轻的自陆慎手里拿过了那幅用毛笔勾勒的素描,画上的女人面貌绝美,只是衣衫破烂,神情麻木,一双眼看得人尤为压抑。 宋蓁知道,这不是执笔人画工不好所致,偏偏是画工绝佳,才将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幕尽数展现了出来。 「我以为多年过去,我已经忘了她的模样,但今晚骤然听到相关的消息,我脑中竟是忽然清晰浮现出了她的样子。」 「她......」 宋蓁张了张嘴,竟不知该怎么问才能不碰触到陆慎的伤痛,犹豫许久,她舔了舔唇问道:「她叫什么?是个怎样的女子?」 实际宋蓁更想问,她对他好吗? 她最在乎的,只是他曾经是否被母亲善待过。 「她叫贺绾。」 贺绾! 宋蓁眼里瞳仁微睁,书里太后等不及让成王继位之际,似乎就安排了一位名贺绾的女子去到皇帝身边。 那女子面貌绝美秾丽,据描述和当时已经去世的李贵妃有三分相似,却比李贵妃生得更婀娜惑人,久未碰过妃嫔的皇帝在宴席上一见后,便顺从太后的意留在了身边。 却不知,那女子身怀奇毒,她的毒能让人从此食髓知味,再不能离,两人在一起后短短三个月,皇帝就全身溃烂死了。 比太后预估的去世时间更早,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召回在外救灾的魏暨,只能压着皇帝的死密而不发。 会是同一人? 不,应当不是同一人,只是陆慎的娘和皇帝肯定有关...... 宋蓁似乎隐隐摸到了陆慎前世黑化的根源所在,她手心渐渐发凉,心口抽紧:「还有呢?」 陆慎说出那个名字后,心里竟忽然松了松,再听到宋蓁问,他也没那么难以开口了:「据说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 说到这儿,他停顿一刻,似自我评判的低语道:「也是个傻女子,可怜人。」 「傻到随意听信一个男人的花言巧语,无媒无聘,就奉献出了自己,导致未婚先孕,同父母一道离家寻夫,却不料落入贼手......」 这样一个傻女子,却也为了他苦苦挣扎苟活了几年,让他连恨她,怨她的资格都没有。 让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才是让她承受那般惨痛结局的根源。 陆慎闭了闭眼:「是我害了她。」 他就是罪孽本身,他身上留着骯脏的血,同那个背弃了他生母,如今还觊觎他爱人的骯脏男人一样的血,若是可以,他宁愿此刻将浑身的血液抽尽。 「若非怀上了我,她不会家破人亡,不会被人掳走,更不会不堪受辱自缢……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该死的人。」 「我不许你这样说。」 听到陆慎说的,再结合书里描述的,电光石火间,宋蓁终于把一切串联了起来,她伸手捂住了陆慎的嘴。 「人是选择不了出生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做出代价,放纵的后果应该由放纵的人来承担,而不是由弱小,没有选择的你。」 「受到不公平对待,最无辜的人是你,没有人有资格怪你。」 第151页 宋蓁说着,通红的眼里罕见的起了恨:「我会陪着你,去讨回你失去的应得的一切,让该付出代价的人的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8 22:07:53~2021-06-29 23:4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醋排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mmer 8瓶;本源勿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终章(一)陷阱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 猜到陆慎的身世和书里他黑化的真相后, 再想到书里他落得的万箭穿心孤寂死去的结局,宋蓁 心里就憋着一股无法消散的恨,对他的心疼几乎到了骨子里, 甚至夜半惊醒都会忍不住去摸摸他, 看看他。 对陆慎起事的事她也不再是以往单纯的知道个大概, 听之任之的态度了。 她开始事无巨细的过问陆慎的打算, 包括了解时政朝事。 陆慎本身就想和她交代清楚自己手中握着的权力和人脉, 以防他有朝一日出现万一后她能有条后路。 见她因为心疼他,恨他所恨,也终于对这些事不避讳, 陆慎心头欢喜又激颤,对自己所有的谋算和势力都毫无隐瞒的告诉了她。 后面每次议事和陆良同他禀告情报的时候,他也都带上了她, 他的书房从此多了她的身影, 再不孤单。 陆良等人最初还有些不习惯,但几次议事下来, 宋蓁做出的决策和的提出的建议都有明显成效后, 他们就收起了轻视的态度,开始真正重视宋蓁过问的事务和意见。 而有了宋蓁的参与, 太后一系行事就越发不顺起来,渐渐陷入颓势。 在宋菱丧事匆匆办完,太后开始盘算为成王娶孟家女时, 皇帝就先太后一步给孟家女赐了婚。 赐婚的对象不是太后一派,只是一清流世家,但孟家却很满意,那家男子才学不及成王,面貌却是孟月喜欢的类型, 且属于低嫁,孟家能够驾驭住。 太后不甘心,欲以阻拦,但就在这时,关于成王妃异魂降世,是受成王影响的流言在民间传开了。 太后为此下令彻查抓了不少人,却不想反而让谣言越传越烈。 到最后,谣言已经变成了成王才是异星降世,乃孤煞之命,克得皇帝至今无子。 参加过鰲山灯会的大臣大都听到过净云师太最后告诫给皇帝的话,在有心引导,加上皇帝暧昧无奈的态度下,那话的意思最后就成了皇帝是被成王克了精脉,才会至今无嗣子产出。 事关大魏国脉,皇家嗣子,这时就有胆大的大臣建议皇帝赐成王封地,让他离京一段时日,以平谣言安民心。 太后终于体验到了谣言杀人,众口铄金的感受,急得口舌生疮却是无计可施。 墙倒众人推,在谣言越演越烈后,已故成王妃倾吞捐款,最后害了数十条人命的事也再次被翻了出来。 上书斥责成王和建议贬成王为庶民以平民怨的摺子在御书房越堆越多,最后皇帝下旨将当日降成王为成郡王一事落实下来后,这事才算消了下来。 成王被降为成郡王,声名又在民间朝野严重受损,原本欲站队成王的官员便开始倒戈,或中立,或继续观望。 又因宋家一心站队成王,最后却落得下场凄凉的缘故,原本一心站队成王的世家也开始在寻求退路。 恰逢这时皇帝喜得神医,不到两个月,后宫就接连有了喜讯传出。 在相继两名才人怀有身孕后,李贵妃也终于有孕。 至此朝局更加不明,党派之争越演越烈,朝野对后宫的关注度也在持续升高。 时光转瞬,又是一年冷冬。 这日一早,陆慎练完功梳洗好回屋,就见宋蓁一身素色寝衣,外披都没罩一件,正立在窗前,也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进屋都没发现。 陆慎眉心轻蹙,衣架上取了一件外披过去给她披上,拉过她冰凉的双手捂住,语气略带责备:「怎么在这儿站着,风大,别着凉了。」 宋蓁顺着陆慎的手靠向他肩头,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轻声回了他:「眼皮不知怎么的跳得厉害,脑子也不太清醒,就起来吹吹风提神。」 「又没睡好?」 听到宋蓁的话,陆慎抬眼看向宋蓁这些日子瘦下来的小脸,再见她眼下起的些微青影,想到这些他再三安抚,睡前还拉着她做各种运动,就盼着她累了睡个好觉,却是收效甚微,她依然睡不安稳,夜里经常惊梦异醒。 陆慎想着心里揪紧,眼里也带出了忧色:「不是和你说了,贵妃生产一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问题,你别多想,晚些将鹤老开的安神汤再喝一碗,再歇息下。」 宋蓁见他因为担心她眉心都拢成山丘了,她又暗自压下了心里的焦躁,抬手给他按了按眉,又展眉对他笑道:「嗯,我知道,我等会儿会再休息下的。」 「我没事,我就是老控制不住自己,也容易梦魇住,我再调整下,过段时日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宋蓁却觉得不到贵妃生产甚至解决掉太后和寇氏,她的心都会提着了。 太后不想让后宫诞子的意图几乎毫不掩饰,短短三月功夫,后宫先后怀孕的才人贵嫔都接连被害。 若非李贵妃身边有个温屿,整个宫殿都被围得密不透风,便是皇帝去见都得重新沐浴更衣再三检查,早遭了暗害。 第152页 加上前段时日得到的皇帝身边藏着一个妙龄尤物的消息,宋蓁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了。 若是在贵妃还没生子之际,皇帝就去了,那他们所谋划的,就近乎成了空,便不得不走最后一步了。 兵马相戈,必有损伤,这是宋蓁不想看到的。 「鹤老已经进宫了吧?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皇帝如今的情况。」 当初陆慎为了鹤老的安全,除了第一次大长公主代为引荐时,让鹤老亲自进了宫确诊皇帝病情,后面都是安排另外的略同医术的人易容成鹤老,进宫替皇帝诊治。 前两日收到皇帝身边藏着妙龄尤物的消息后,宋蓁担心书里的事提前了,和陆慎说过后,就让温屿去观察了皇帝情况。 温屿找机会给皇帝探脉后并没发现皇帝身体出状况,只是之后李贵妃却意外发现,皇帝身上似乎出现了不知名小疱疹,这症状和书里描述的前期症状很像。 不得已只能拜託鹤老再冒一次险以复诊检查的名义进宫给皇帝探脉。 「嗯,陆良陪着一道去的,这会儿应该已经见到皇帝了。」 正说着,却是黛色匆匆自外进来,敲门禀告:「侯爷,夫人,沁园那边差人来请,说是老夫人中风昏倒了,恐有生命之危。」 「中风?」 自从得知老靖武侯是参与当年斩杀贺绾的人,这么多年他都是在认贼作父后,他就恨不能将靖武侯府整个摧毁掉。 若非在行事的关键时期,他不能妄动打草惊蛇,给人可趁之机,他也不会至今没动寇氏。 听到沁园来人,陆慎脸色倏地寒沉下来:「怎么没死?」 「可有问过具体什么情况?」 宋蓁见陆慎面色冷寒,双眸阴鸷的样子,知道他碰到沁园的人和事心里不舒坦,她忙伸手握住陆慎的微紧的手,无声安抚他,又问了黛色。 不管怎么说,陆慎如今还姓陆,寇氏还是他名义上的养母,若是寇氏这会儿出了事,陆慎就得丁忧,这于他们十分不利。 「来的人是大公子身边的安纪,并没有细说情况,」 黛色闻言,面色泛苦了一瞬,自她好了后,夫人就将打探府外动向和沁园动向一事交给了她,但今日沁园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没能及时收到消息,颇为被动。 想了想,她补充道:「应当是突发事件,婢子看安纪神色不太对,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宋蓁闻言微拧了拧眉,她看向陆慎,试探的问道:「我们去看看?若是这会儿寇氏去了,对我们不太利。」 陆慎知道宋蓁说的是实情,他敛了敛神色,勉强应了声:「嗯。」 陆慎和宋蓁至今还住在慎府,为防止有诈,陆慎亲自点了一队人同他们一道过去,等到沁园的时候,太医已经给寇氏看诊完离开了。屋内气氛怪异,寇氏身边伺候的人一个都没见到,只有陆炔一个人立在寇氏躺着的榻边,见他们到了,抬眸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既没行礼也没出声说话。 氛围极不寻常,陆慎不由扫了眼周围,又悄然挥手令人去探过,得到回覆周遭无异后,他才冷瞥了陆炔一眼,见陆炔手握成拳,依然不言不语,他也没有过问的意思,只将视线又投向了瘫在床上的寇氏。 寇氏确实是瘫了,此时她口眼歪斜,正留着口水,却不能言语,满目憎恨又神色痛苦。 陆慎看着她的惨样,忽然觉得,如今死对寇氏反而是解脱了,这样活着,才是寇氏最好的结局。 于是陆慎也不打算再久留,只同陆炔说了句:「既然瘫了就找人看着吧,短时间内别死了就行。」 「二叔就不好奇,为何她会突然偏瘫中风,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也都不在吗?」 听到陆慎的话,陆炔不知被哪句刺激到了,他终于抬眸看向了陆慎,语气冰冷的问道。 陆慎闻言,神色未变,他眸色冷淡,甚至没看一眼陆炔,直接道:「本侯的为何要好奇,这些同本侯有何干系?」 「那我娘呢?」陆炔双眸通红,他几乎是低吼了出来。 「敢问二叔,可知我娘是怎么死的?」 早在进门后,陆慎看着陆炔神色不寻常的时候,就有猜到一些情况。 对于面前这个他曾经付出过耐心,多番打算过,却最终只得来他觊觎他的妻,盼他早死的名义上的侄子,他自认没有对他动手,已经是他多番隐忍的结果。 这会儿听到陆炔似义愤填膺的质问,他冷眸微抬,冷淡道:「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陆炔听到陆慎淡漠毫无感情的回答,他紧拽的双手青筋瞬间绷起,通红的双眼已经含上了恨,他近乎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当年若非我娘,二叔也不能活下来,二叔就是这般报答我娘的救命之恩?」 「还是说,二叔果然就同老不死的所说,是个不知感恩的狼崽子,吃人肉和生血的无情孽畜?」 「够了!」 听到陆炔歇斯底里的诋毁和谩骂,宋蓁实在难掩气愤,她忍不住一巴掌甩向了陆炔,旋即双眸带怒的瞪向了他:「都是什么噁心人的东西,他不欠你们的。」 这一年多来,宋蓁因为心疼陆慎,一有时间就在了解陆慎,了解他曾经的生活,经歷,因为陆慎对她的看重,陆良他们对陆慎的事也不再刻意隐瞒,几乎她想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第153页 知道的越多,宋蓁就越发觉得陆慎不容易,越发能感受到他孑然独行的孤寂,也越发心疼他。 都是一群什么东西,分明是仇人,施暴者,却脸大如盆的以施恩者自居。 宋蓁一巴掌扇得极重,也出乎人预料的快,陆炔几乎没有躲的时间,他脸一偏,苍白的脸上已经起了五个指印。 他神色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宋蓁,望着宋蓁眼里毫不掩饰的震怒与厌恶,他脸色霎时惨白如纸,眸中更是难掩伤痛,他唇抖了抖,想说什么。 但这会儿宋蓁又开口了:「不知感恩的是你!」 「你以为,你这些年受尽寇氏的折磨后,为何还能存活至今?你以为单凭你的资质,如何能顺利进入松麓学院,还拜了寒山居士为师?」 陆炔闻言,眼眸微动,他似是陡然明白过来什么,勐地转眸看向陆慎。 看着陆慎平静自若的神色,他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些片段,他每每被寇氏罚跪后,病得人事不省,踏进鬼门关之际,迷煳间见到的高大身影,他在学堂被冤枉,没多久就出现在他案桌上的证据,还有先生屡屡提起他二叔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陆炔脑子突然陷入混沌,乱如麻团:「这些年......」 陆炔唇动了动,就要问陆慎,这时陆慎带来的人却匆匆入了内,神色冷凝的凑近陆慎低声耳语了几句。 接着就见陆慎转身温声对他揽着的宋蓁道:「我进宫一趟,你随护卫一道回去。」 宋蓁就在陆慎身边,隐隐听到了护卫首领回禀的贵妃发动,皇帝召见的话。 她心头一跳,当即同他道:「我陪你一道进宫,正好许久没见过姨母了,去看看她。」 陆慎眉心微蹙,就要不同意,宋蓁却在这时抓住了他手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何况我待在府中就能一定安全?」 陆慎定定的看着宋蓁,见她态度坚决,他默然一刻,最终妥协道:「好。」 「不,你不能去!」 陆炔见状,不知想起什么,他脸色骤变,就在陆慎揽着宋蓁往外走之际,他手一动,就要去抓宋蓁的手。 这时陆慎却是勐然回身,一脚踹向了陆玦的肩,深漆似潭的眸中煞意奔涌。 只听到「怦」的一声,陆玦被踹飞到了两米多远的地上。 陆慎这一脚除了避开了要害,几乎没有收力,陆玦一侧肩头瞬间木了,手臂耷拉下来,他眼里出现了惧色。 但想到即将要进宫的宋蓁,他又忍着疼,沖宋蓁哑声嘶吼道:「你别去,不能去,宫里,宫里.....那是个陷阱!」 第69章 终章完 「你相信我, 别去......」 陆炔看着宋蓁,眼里难掩苦涩和伤痛:「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知道些什么?」 宋蓁拉着陆慎, 听到陆炔的话, 她眉心一皱, 看向陆炔:「今日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陆炔被踹得浑身都疼, 他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最终放弃了。 听到宋蓁问的,他苦笑一声,忽然似倾诉的道:「你知道吗?寇氏瘫了, 是我做的。」 「若非如此,今日在这里等待你们的,就不单只是一个我, 还有天罗地网和一整屋子的毒气了。」 原来, 寇氏昨日就收到了太后令她称重病将宋蓁骗入沁园的密令,还得到了太后给的一批暗卫。 在她和寇嬷嬷谈论计划之际, 却恰好被陆炔听到了。 陆炔思量过后就打算去给宋蓁他们传讯, 却不想后面又听到了寇氏得意之下抱怨起陆炔不再受她掌控一事,还将陆炔父母的死道了出来。 陆炔震惊过后, 就想弄明真相,趁着寇氏歇息,他绑了寇嬷嬷, 严加拷问后寇嬷嬷说出了当年他父母亲死亡的真相。 他的母亲并不是死于难产,而是被陆炔父亲发疯的养妹刺中一刀后,才提前发动去了,死的时候,她的肚子还被为取子的寇氏下令剖开了。 造成那养妹发疯的始作俑者也是寇氏。 当年寇氏执意要为陆歆招婿, 为此不惜在老太君门前跪了两日两夜,最终拿到了替陆歆招婿的权力。 她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陆炔的父亲,一个寒门举子,家中有一病重老娘,还有一青梅竹马的养妹。 当时寇氏承诺,会为陆炔祖母治病,也会为那养女择一门好姻缘,陆炔父亲便同意了这事。 但寇氏歹毒,所谓的治病却是在陆歆两人成婚后,确定陆歆有孕后,给老太婆下一剂重药,让其归西。 择一门好姻缘,则是将那养妹嫁入一乱.伦,施.暴的人家。 那养妹在受尽折磨,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精神状态更是极尽崩溃。 最后她想尽一切办法逃了出来,又设法进府见到了养兄。 在看到养兄和仇人之女夫妻和谐,恩爱非常的相处后,养妹受到刺激彻底癫狂了,本来准备来刺寇氏的刀直接刺进了陆歆的心口。 寇氏自己做下孽,害死了女儿,却不知悔改。 为了不让在边关征战的老靖武侯知道这事,她令人剖了陆歆的肚子,取出了八个多月的陆炔后,就杀了陆炔的父亲,又借太后的手抹去了首尾。 在给老靖武侯送去陆歆难产去了,其夫在赶回来看她的途中也落崖死了的传信后,她就张罗起了陆歆夫妇的丧事。 第154页 于是等老靖武侯快马自边关赶回,陆歆二人下了葬,得到的解释是,因是夏日,不宜停灵过久。 之后老靖武侯对陆歆的死有怀疑,也让人查过,却也只查出来一些皮毛。 他哪里能想到,他的髮妻能做下亲自下令剖了他爱女的肚子取子的恶事,甚至为了不被陆歆的冤魂残上,她还请了道士做了陆歆夫妇魂飞魄散的道场。 陆炔知道后,崩溃得都快疯了。 他亲手杀了助纣为虐的寇嬷嬷,就去了寇氏房里质问寇氏。 寇氏见他什么都知道了,仗着她如今手上有一批人手,加上一旦完成太后密令上的事,她就能重新得回原本的权势和身份,不用再指望这个不听她话的无能孙儿。 于是,寇氏也没有再隐瞒,直接承认了。 她还轻蔑又阴翳的看着他讽刺道:「是我做的又如何,你这个窝囊废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敢不忠不孝?」 见陆炔眼里的仇恨毫不遮掩,寇氏心一狠,就要叫人绑了陆炔。 陆炔察觉到她的意图,先她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在撕扯当中,寇氏摔倒了,头还撞到了桌角,等她再醒来,却是中风瘫了。 人既然已经瘫了,陆炔又想起从寇嬷嬷那里知道的太后密令一事,他便将计就计,假传寇氏的命令将暗卫引去了别处,同时让人叫来了陆慎和宋蓁。 他说不清自己想做什么,但他却是盼着陆慎是不知道他母亲死亡真相的。 这样他或许可以压下自己内心许久来的嫉恨,助陆慎一臂之力,也算是给自己一条生路。 他还捨不得死,还想好好守着他放在心上许多年的人。 陆炔半躺在地上,缓缓将一切说出来,眼里一片死寂。 宋蓁听完,难掩震惊,后背都泛起了凉意,看着躺在地上,浑身透着木然孤清的陆炔,久久没说话。 她看过书,知道陆歆的死和寇氏有关,但因书里没有详细描述,她并不知道具体,却不想真相竟是这般残忍,也难怪书里的陆炔最后会癫狂成那样。 寇氏真的是不做人,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却能,最后连女儿的魂魄都不能容下。 同宋蓁一样,陆慎也是罕见的怔忪了许久。 陆歆死的时候,他才十三,手中还没有自己的势力,那会儿他还在训练营接受各种锤鍊,半年才能出来一次。 他最后一次见陆歆,是陆歆成亲前一日,他收敛周身煞气,出现在陆歆面前和她说恭喜,得到的是陆歆疏离中透着惧怕的一声:「多谢。」 陆歆死后,因为陆拓对寇氏反常的态度,他有猜到陆歆的死和寇氏有关,也让人去查过,但因为寇氏首尾抹得干净,他也只能猜测个大概。 「陆歆的死,我有怀疑和寇氏有关,派人查过,得到的结论和陆拓一致,具体的并不清楚。」想了想,陆慎最终对陆炔道。 陆炔闻言,死寂的眸微动,却是没有出声。 陆慎见状,也没再理会,想到陆炔说的事,他沉凝一瞬,又看向宋蓁:「你还是回慎府等我。」 「按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最后计划行事,若是,」 陆慎说到这儿,停了一瞬,看着宋蓁的温润目光里,罕见的显露出几分不舍和痛色:「若是我傍晚还没去找你,你就同陆寒他们一道......」 见宋蓁明显的不愿和反对之色,他伸手抚上了宋蓁的脸:「不要让我分心,最后听我一次。」 太后给寇氏下密令还往靖武侯府安插了一批暗卫的事,他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如今宫内还突然传来皇帝召见的消息,只怕是太后已经准备做最后的反扑了。 宫内此时必然是困难重重,他就不能再带着宋蓁了,得提前安顿好她。 但陆慎能想到的,宋蓁自然也能感觉到,她按住陆慎摩挲她脸的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次不行。」 「我知道如今宫内险阻重重,恐怕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但就是这样,我才一定要陪你一起。」 宋蓁说着,抬眸看向了陆慎,眼圈微红了红,唇角却扬起了些微弧度:「我说过的啊,我们生同寝,死同椁。」 陆慎心头兀地一窒,他和宋蓁对视半晌,见她依然毫不退让,不躲不避的盯着他,固执的等他一个答案。 许久,他终是伸手将她紧紧按在了怀里,哑声应道:「好!」 陆炔见宋蓁依然不听他劝阻,宁愿和陆慎一道死也要进宫,陆炔心头的那个血淋淋的破洞似再次被利刃剖开了一个大口子,地面的冰寒不停往那口子入侵。 最终,他按住心口,和宋蓁说出了他知道的最后一个重要讯息:「太后已经知道了皇帝切断的精脉并没有得到治癒的事,整个宫内都被太后安插了人手......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顿了顿,他又道:「她还联合了孟家。」 宋蓁闻言,心头一震,她不由慌张的看向了陆慎。 陆慎对太后能和孟家联手的事却是没什么反应。 这些日子宋蓁休息不好,一些不好的讯息他都截了下来,他早知道了这事,不过他对陆炔愿意将这事告知还是承情的。他走过去,蹲身抬起陆炔的手,手一动,给陆炔接好了手。 「寇氏交由你处置,今后,你好自为之。」 —— 第155页 陆慎同宋蓁离开沁园,没有急着进宫,而是又回了一趟慎府,从正要出府找他们的陆寒那得知了冢衡突然消失在屋内的消息。 陆慎心里的猜测也得到了验证,他做了一番安排,先后将所有该下的令传下,又令人去截被陆炔引走的那批暗卫后,才同宋蓁往宫内赶去。 一踏入宫门,陆慎就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他四处一望。 见城墙上站立的禁卫中有两个生人,巡逻的禁卫也混进了几个生面孔后,他心里做了一番估算,便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眼,拥着宋蓁往内走去。 李贵妃自怀孕后,皇帝就尤为重视,这是他和太后相争的砝码,在宫内有孕嫔妃相继被害后,他就将李贵妃住的寝殿移到了他最近的宫殿。 于是,陆慎和宋蓁刚到李贵妃住刚到李贵妃的宫殿门口,就撞见了皇帝身边的何德胜。 他似乎是专门赶过来找陆慎的,看到陆慎就慌忙迎了上来:「真是巧了,陆侯已经到了,陛下正等陆侯,快随咱家过去吧。」 注意到陆慎身边的宋蓁和天冬,他又道:「夫人也来得正好,贵妃方才发动了,正缺人,夫人赶紧进去看看吧。」 宋蓁闻言,看向了陆慎,见他点了点头,便同何德胜施了一礼就带着天冬进了李贵妃的寝殿。 「贵妃这儿侯爷别担心,陛下已经安排了禁卫护着,不会有事,陛下那儿估计等急了,还是先同咱家一道去见陛下吧。」 陆慎看他一眼,目光犀利似一眼能将人刺透。 何德胜被陆慎看得头皮发麻,他朝周围望了望,最终咬牙道:「太后也在,陛下身上有把刀。」 陆慎听后,眉微动了动。 俄顷,他淡淡道:「走吧。」 皇帝的寝宫今日格外静谧,周遭连个禁卫都不见,门口也没有专门的内侍守着,而何德胜在撩起厚毡和碧帘后,就给陆慎做了个请的手势,也没随着陆慎进去的意思。 陆慎看着他的手势,脚步微顿,往边上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后,就抬脚进了寝殿。 今年的冬日极冷,皇帝的寝殿却是连地龙都未烧,和殿外一般的寒,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浓烈到有些刺鼻的龙涎香气,似乎在掩盖什么味道一般。 陆慎眉心微蹙,往内快走了几步,跨过屏风,就见鹤老和一身药童装扮的陆良嘴被堵着,手脚也被绑着扔在地上。 他们身上的衣衫隐隐带着血痕,显然刚受过刑。 一直注意着殿内的陆良听到陆慎熟悉的脚步声,他神情一震,转头果然看到陆慎。 忽然,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双眸也不停转动着,似乎在给陆慎传递什么讯息。 而他们不远处的座榻上,一身明黄服饰,比之前几日陆慎见过更瘦削,脸色隐隐出现灰败之色的皇帝,此时正靠躺在其上,他一手撑着额,青黑的双眼微闭,似在假寐。 「爱卿来了?」皇帝听见眼寮微睁,抬眼看向了陆慎。 他一双眼袋厚重的眼,此时微微耷拉起,眸中血丝满满,瞧着明显的精神不济,看到陆慎后,他眸中带出了几分阴翳,唿吸也开始粗重起来。 「今日朕听闻了一个消息,朕的顽疾并没有治好,不仅如此,朕还因为治病,身患绝症,已是命不久矣。」 皇帝说着,阴翳的眸中狠色一闪而过。 他视线扫了眼地上的鹤老后又转向了陆慎:「当初这治病的人是由大长公主引荐于朕,但今日朕得知,这人实际是爱卿的人,不知爱卿可否给朕一个解释?」 或许是早有猜测到鹤老二人遇到了境况,如今猜测的都得到证实,陆慎心头反而无比平静了。 他抬眸直视向皇帝,没有回答皇帝隐怒未发的发问,而是脚步一抬,几步上前一把钳住了皇帝,旋即他手一转,便自皇帝宽袖里搜出了一把尖刀。 「你!」 陆慎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皇帝都没反应过来,等看到他准备的东西落入陆慎手里后,皇帝脸色当即一变,怒道:「大胆!来......」 皇帝就要唤人,陆慎这时却是手指勐地朝皇帝一点,皇帝便瞬间说不出话来了,只嘴里呜咽,血丝满满的双眸越发愤怒。 陆慎却是没再管皇帝,他朝鹤老和陆良走去,就着手中的刀给二人松了绑,旋即手一甩,手里的尖刀就飞进了不远处的漆金木柱里。 旋即,陆慎嘲讽的看向了皇帝:「看来还真是如臣所料,陛下已经放弃復仇,甘心将皇位传给成郡王,还在试图用自己除掉臣妄图替他剷除后患铺路了。」 皇帝闻言,瞪了眼陆慎,双眸似充了血一般,瘦削的脖颈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陆慎也不理会,只朝被陆良扶着的鹤老示意了一下。 鹤老见状,也顾不得浑身肉绽的痛,缓步朝皇帝走了过去,手搭向皇帝的脉后,他面色勐地一变,还不等他说话,就见皇帝的朝他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他心头一慌,手赶紧捏向皇帝身上的一道穴位。 「侯爷,皇帝被人下了剧毒,加上他全身溃烂严重,还剩估计不到一刻钟的时辰了。」 陆慎闻言,脸沉了沉:「可有法子延缓毒发?」 鹤老沉凝一瞬,回道:「用金针刺穴,可替其延一个时辰的命,只是,」鹤老说着,面上带了苦色:「只是老朽同陆良一进宫就被捕了,药箱也被收缴了。」 第156页 陆慎闻言,伸手自宽袖中拿出了一副金针:「猜到你们可能出事,让江寅准备了一副金针。」 鹤老见状大喜,他赶紧上前接过金针:「还是侯爷想得周到。」 但就在这时,皇帝却似孤注一掷一般,他闭上眼,身子勐地一动,就要往榻上的桌角撞去。 陆慎见状,又是几步上前拽住了他:「陛下就这般想死?」 见皇帝被他抓住还在不停挣扎,陆慎神情又是一寒,突然,他讽声道:「陛下就不想多活一阵,听听你至今还未放弃寻找,遗留在外的大皇子的下落?」 皇帝闻言,神情一震,他勐地转头看向了陆慎。 见他不再动了,陆慎朝鹤老示意了下,鹤老便赶紧上前为皇帝施针了。 金针刺穴说着简单,操作起来却极为耗费人的心力,等鹤老一番操作完,他人已经站立不住了。 陆慎见状便让陆良扶鹤老去一旁歇息了,他则上前替皇帝解了穴。 皇帝心里到底是想知道遗留在外地皇子下落的,那毕竟是他存在世上的唯一血脉,被解了哑穴后,他也没叫人的想法了,只寒声问道:「他在哪儿!」 陆慎盯他一眼,手一抬,将身上的衣解了一半,露出心口上那块烙印。 这一年来,他都在用鹤老调配的秘药涂抹那快烙印,原本狰狞的烙印此时已经恢復了些许平整,能隐约看清烙印之上的印痕了。 「皇帝看着这可熟悉?」 皇帝闻言,抬眼朝陆慎心口看过去,忽然,他视线一凝,在确定他看到的印记和他看过无数次的身上印记几乎一致后,他脸色瞬间灰败下来,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陆慎,乌紫的唇微抖:「你......是你?」 「不,不可能......」 皇帝似乎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他闭了闭眼,摇着头:「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苦苦寻找的唯一血脉竟是他临死前一心想除去的人,皇帝忽然有些接受不了,心脉撞击下,他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臣也想知道怎么会如此,臣怎么会流着如此骯胀的血液。」 陆慎眸中的厌憎之色几乎不加掩饰。 看着神色越发灰败却始终不敢睁眼面对的皇帝,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没了意思,便是连贺绾的死他都懒得再提及,心里的计划再次做出调整。 他手一挥,主动打碎了桌上的茶盏。 接着,他朝陆良示意一眼,便在皇帝睁眼的惊诧中,消失在了皇帝眼前。 俄顷,殿内突然被重重冲进的禁卫围住。 接着,穿着禁卫服饰的禁卫让出一条道,一身绛紫宫装的太后掺着何德胜的手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见皇帝低着头,胸口隐隐起伏,还没断气,身上也没如她所愿的插了尖刀,陆慎更是不见了人影。 太后眉头一皱,问道皇帝:「怎么回事?陆慎人呢?」 今日行事,太后早在陆慎安排人给皇帝治病,而太后询问了她身边隐门最后的传人玉娘,得知皇帝没有可能再疏通精脉得子后,就开始在筹划了。 她太了解皇帝,知道他哪怕再厌恶她,也会顾忌江山社稷,不会随意将魏氏江山交予一个不知生父的野种手里。 于是,她便一步步纵容着陆慎的计划,最后在皇帝命不久矣之际告诉他一切真相,让他不得不为魏暨打算。 一切都如她计划的进行着,便是皇帝,也如她所愿的时日无多了。 虽然寇氏那里没有抓住宋蓁那狐媚子,让她进了李氏的宫,但陆慎却入了她设的瓮。 只是这是怎么回事,陆慎如何会凭空消失了,太后想到这儿,手一挥,示意身边的禁卫:「查,他肯定藏在殿内。」 「不用了,」 听到太后的发话,皇帝突然出声道:「他识破计划后,自暗道走了。」 皇帝说完,又呛了口血。 「什么暗道?他怎么会知道暗道?」太后闻言,脸色骤变,她不由走向了皇帝。 皇帝却是没回了太后的话,只看着太后,神色不明的问了声:「母后,您让何德胜给朕下了毒?」 一旁的何德胜闻言,心虚的低下了头,他只是一个即将入土的太监,没得选,谁的吩咐他都得听罢了。 太后听后也是脸色微僵,她眼里起了几分不自然,见皇帝衣襟上已经吐满了血,加上此时殿内禁卫都是她的人,她又放松下来,毫不否认的道:「哀家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皇帝掩着眸,听后脸色未变,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儿臣猜到了,儿臣不怪母后,只可惜,不能藉此替母后除掉陆慎。」 「那倒未必。」 听到皇帝的话,太后挑了挑眉,她看一眼皇帝,道:「靖武侯进宫被许多人看到过,便是他逃了,也逃不了他弒君的事实,只是要委屈皇帝再鼓起一次自缢的勇气了。」 皇帝捂着嘴艰难的咳嗽一声,看向太后:「母后此话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罢了。」太后说着,自宽袖取出一把尖刀,仔细一看上面还刻有陆姓的字样:「这是当年陆敬之用过的刀,到底母子一场,哀家不愿亲自对皇帝下手,委屈皇帝一下了。」 太后说完,就走进皇帝,将刀递给了他。 皇帝看着递到眼前的刀,他手微紧,片刻后他接过了刀:「为了大魏江山稳定,儿臣痛一刻也无妨。」 第157页 太后见皇帝接过了道,神色又是一松,随即又见皇帝沾血的手自宽袖里掏出一道明黄的诏书:「这是让暨儿即位的诏书,母后拿好了。」 太后一喜,赶紧伸手去拿,却没能自皇帝手中拿过来,她不禁有些急,又用了几分力,恰就是这时,皇帝扑向了她,握刀的手狠狠扎向了她胸口。 「去地狱做太皇太后吧,寇氏,杀母之仇,杀妻之痛,朕怎么可能忍得下!」 皇帝恨声道,握刀的手再次用力,在太后的胸口狠狠搅了又搅。 「你......」太后呕出一口血,旋即睁眼倒了下去,她手中还捏着那道诏书。 皇帝神色木然的由她倒下,看也没再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向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的禁卫道:「朕被太后夺宫下毒,赐寇家满门抄斩,灭三族,令成郡王贬为废人,择李贵妃之皇子即位,靖武侯陆慎为摄政王。」 皇帝说完,视线便望向了空中,说了句:「对不起。」 随即,他等了一会儿,在看到自樑上跳下一道身影后,他手垂下,闭上了眼。 ...... 「蓁宝,姨母想求你一件事。」产房内,李贵妃躺在温屿怀里,脸色惨白,看着一旁正焦急问稳婆情况的宋蓁,语气虚弱的道。 宋蓁听到李贵妃的话,赶紧回头看着她回道:「姨母,您先别说话,已经看到宝宝的头了,您坚持一下,等宝宝生下来,别说一件事,便是十件事,蓁宝都答应您。」 但李贵妃听了却摇了摇头,她咬牙坚持道:「不,你现在就得答应姨母。」 宋蓁闻言,看了眼搂着她的温屿,想了想,去到了李贵妃身边,伸手握住李贵妃的手,郑重承诺道:「姨母,我知道您心里的想法,等您顺利生产,会如愿的。」 只要这次她和陆慎不死在宫内,她一定会成全姨母的。 李贵妃看着宋蓁眼里的毅然与坚定,她神色出现动容,最终,她咬了咬牙,又开始振奋用力起来。 温屿见她终于有了再使劲的意思,赶紧又给她拿了片参片含着。 「别怕,就按我说的用劲便好,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温屿说着,又低头吻了吻李贵妃的额角。 心中没了挂碍,产房变得顺利起来,不知过去多久,产房里终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以及稳婆的道贺声:「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喜得小皇子!」 雪停了,宋蓁自产房出来,闻着隐隐飘来的梅香,不禁露出了一个笑,随即,她似有所感的转头,就见陆慎一身银白大氅,未沾血迹尘埃的朝她走来。 —— 干元二百八十年,泰景帝甍,同日,李贵妃难产逝,其子魏昭即位,靖武侯为摄政王。 辰纪十二年,昭帝亲下让位书,择贤让位于摄政王慎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晚了两天实在抱歉,本章留评都有个小红包补偿哈,爱你们。 另外后面会更新番外,这个月还会填黑化大佬那本焕颜的坑,下月正式发新书。 先开年代文《穿进年代文中嫁个好男人》好吃懒做娇娇女vs表面正直切开黑心男 然后开古言《当督主重生成了皇帝》,想了女主一辈子的自卑督主vs励志做妖艷贵妃的重生祸妃 宝贝们感兴趣的给个预收啊。 第70章 番外(一)江南行上 幼帝即位, 摄政王辅政后,陆慎和宋蓁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魏昭放在宫里抚育,李贵妃名义上去了后, 因惦念幼子她没有立即随温屿离宫, 而是以她身边贴身女官的身份, 同温屿结为夫妇后, 共同留在宫内照顾魏昭。 宋蓁便只需要在每次必须皇帝出场的大朝入宫将魏昭抱去朝堂就行。 陆慎辅政后, 朝堂比先帝在世要安稳许多。 由于兵不血刃,没有大动干戈的缘故,陆慎明面上没有追究孟家和太后联手的事, 只是暗地里对孟家採取了离间以及分权等措施。 孟家本就心虚站位太后一事,在成郡王去南疆封地却因为遭到南疆残孽报復丧生南疆后,孟家一整族都人心惶惶着, 对陆慎的做法更是根本不敢抵抗, 陆慎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拿回了西南等地的控制权。 西南安定下来,北狄又因为正发生夺权内乱, 也是一片太平祥和, 偶尔出现的散兵抢掠动乱,已经逐渐独当一面的陆时等人完全能控制住, 甚至偶尔闲暇之余他们还能来京,相看宋蓁为他们张罗的对象。 没有战事,内政因陆慎本身有一个庞大的情报司, 加上宋府大老爷在醒来后自请调职户部,短短一年多光景就充盈满国库的缘故,整个大魏的民生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逐渐进入盛世。 朝堂安稳,陆慎知人善用, 并不似一般辅政大臣将自己当作老黄牛一般使,陪宋蓁的时间就多起来。 为了不让宋蓁闷,在宋蓁不需要赴宴见客的空隙,他就会带着宋蓁私巡民间,去感受一些他从前不曾体验觉得无趣的烟火气息。 这日一早,宋蓁才刚起来没多久,正坐在妆奁前由黛色给她绾着发,从镜中看到自屏风处转进的陆慎后,她唇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回来了?今日还挺早,朝中无事?」 今日不是大朝,却是三日一次的小朝,按照以往来看,陆慎这次回来得有些过早了。 第158页 宋蓁这两年要抱幼帝上大朝,对朝中的那般臣子算是多少有了个了解,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也能因为各自意见不同纠扯个半日。 他们也怕陆慎,担心引起他不耐烦会惩治他们,但天性习惯使然,他们就是想控制收敛也不能完全管住自己的嘴和行为,只是从以往的吵半个时辰变成了一刻钟。 加上偌大一个朝堂,哪怕三日一次小朝,那小事也是不少的,往往也要费个小半日。 「嗯,也没什么大事,便提前散了朝。」陆慎说着,就朝宋蓁走了过来,见她髮髻还未梳好,便自黛色手中拿过了玉梳,准备亲自给她绾髮。 黛色这一年多受了古嬷嬷教导,人沉稳了许多,也极有眼力劲,几乎在陆慎伸手之际,就将手中的玉梳递了过去,然后就似隐形人一般悄声无息的退出了内室。 这一年多,陆慎给宋蓁也梳过许多次头了,最开始还会梳断她几根头髮,到现在陆慎一手梳发技术已经比黛色还好了,绾出的发总能恰如其分的体现出宋蓁的美,又不会让她觉得头皮绷紧累人。 是以见陆慎又要为她梳头,宋蓁眉眼不自觉就弯了弯,人主动的靠向陆慎,还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一派慵懒依赖的模样。 偏陆慎爱极了她无时无刻依赖他的样子,见她靠过来,他唇角微微勾起,原本清冷淡漠的眸子此时似盛着黑夜里漫天暖柔星光,一手执玉梳,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肩头,以便她躲懒闭目假寐。 「昨日你不是说想出去走走,我今早做了一番安排,等用过早食,收拾好行礼我们就出发吧。」陆慎不轻不重的给宋蓁通着发,和她轻声说道。 「去哪儿?」听到陆慎说要出门,宋蓁瞬间直起身抬头看向了陆慎,显然是极有兴致。 陆慎视线一直落在宋蓁身上,见她听到要出去高兴的样子,他目光更柔和了的:「京郊我们也去过好些次了,这次,」陆慎说着,顿了顿,才道:「这次我们去江南。」 江南,贺绾的老家。 自宋蓁知道陆慎身世后,有几次她也问过陆慎,要不要去他母亲贺绾的老家看看,但大概心结使然,每每提起这个话题,陆慎便有些讳莫如深,如今竟主动提及了,是想通了? 宋蓁想到,又看了陆慎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扬唇笑道:「好呀,早就听说江南景好,人美,正好这次可以去看看,不过这一去挺长一段时日,宫里还有朝堂你安排好了吗?」 「嗯,无碍,我今日已经说过要回北地一趟,朝事交给季阁老处理,宫内也加派了人手过去,还有陆良亲自在京盯着,不会有事,这趟去江南我们带上陆进,天冬等人就行。」 陆慎说着,想了想还是和她说了去江南的主要目的:「季宴在江南失踪了,这趟出行主要也是为了找到季宴顺便将许家余孽清出来。」 说来陆慎和季宴原本是从不曾交际的人,在季宴暗地里派人杀了成郡王后,季宴这个人才渐渐落入陆慎的眼里。 陆慎了解过才知道这个人才能更方面都不错,也不似传闻中的温润似仙,行事反而透出一股狠,若是用好了,对大魏是一门幸事,若用不好陆慎就得考虑在其羽翼未丰之际先行除掉了。 正是抱着这样的用意,陆慎才将他派去了江南,彻查许家余孽以及江南贪腐一事。 临行前陆慎还见了他一面,对这人感观算是不错,在接连收到这人在江南做下的事迹后,陆慎对他也没了杀心,甚至有心重用此人,是以在得知此人失踪后,他才有了亲自前往一趟的想法。 宋蓁听到陆慎说的,知道他有正事又都安排妥当了,也没有多说了,只道:「那我们快些,别太晚出发,争取在天黑前能到达落脚的驿站。」 「无碍,时间还早,且我们走水路,不用那么赶。」陆慎回她一声,手已经箍着她的头开始给她绾髮了。 宋蓁见状也不动了,趁他给她绾髮的时候,开始想出远门她该带哪些行李,轻装简出有必要,但必要的舒适还是要的。 陆慎给宋蓁绾好发,又自她妆奁里去了一直白玉珍珠簪给她簪好,视线在扫到她妆奁里一副累丝嵌珍珠粉宝石钿口和粉宝石坠珍珠耳串后,他视线一顿,就取了过来给她戴上。 宋蓁肌肤冷白,堪称冰肌玉骨,珍珠配粉宝石的配饰更衬得她一张脸欺霜赛雪一般的白,且那透白中又隐隐含着细腻的粉,面若春花,娇艷欲滴。 这一年里,宋蓁似乎彻底长开了,五官越发秾丽精緻,身段更是出落得似惊魂尤物,柳腰纤细,身段婀娜,一瞥一动都叫人移不开眼。 哪怕陆慎日日与她相对,却也时常会望着她出神,怎么看都觉得不够,晨起后就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赏看,时而忍不住垂头亲吻下她卷翘细密的睫翼,时而吻吻她绯红的眼尾...... 常常到了时辰,他还捨不得起身,真切的体会到了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此时陆慎看着面前还未施粉黛,却眉眼含春,媚而不妖,面似春花,灼灼夺目的娇人,他眼里眸光微深,有那么一刻,他心头再次升起了将珍宝藏进金屋玉楼的心,但他到底捨不得,也更喜爱看她在阳光下,人群里肆意张扬的模样,他又收起了心里那头恶兽,柔光似水的望向了她。 「好了。」陆慎视线灼灼的盯她片刻,才嗓音微哑的和宋蓁说道。 第159页 宋蓁习惯了在陆慎面前出神发呆,在陆慎给她梳发配饰的时候,她更是全身心信任他,看也没看,兀自思考出神去了。 听到陆慎出声,她才回过神抬眼去看面前的银镜,见陆慎没有给她盘发,只给她松松绾了个垂髻,她不由愣了愣,又见他给她戴的配饰,眼里更是诧异:「怎么不将发盘上去?」 这两年来,鹤老开始给陆慎治他早年华发的问题,用得都是温和的药物,成效不快,但渐渐坚持下来后,也看到一些效果了。 他如今的发就越来越灰了,还能看到些许乌色混杂其中,但就因为两种发色掺混,在只看发色的外人看来他实际年纪就会稍大一些。 宋蓁至今还记得她年前那次出门,陆慎来接她回府,却被不长眼的一店主认成她是他闺女的事。 盘着髮髻靠躺不方便,宋蓁为了躲懒,加上想着出去不了多久,就让黛色随意梳了个发,没有将发盘起来,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误会。 陆慎那时脸当场就沉了下来,那煞气毫不掩饰的模样,还是宋蓁第一次见。 若非顾及她在,她估计他都会当场开杀戒了。 回来后,陆慎就额外注重保养自己了,晚上会同她一样泡养颜浴,还时常跑去鹤老那儿抱一堆实验品回来乌髮。 若非宋蓁拦着,亲自去鹤老那儿走了一遭,将那老头子的烈性药倒了一半,估计陆慎如今都彻底成了鹤老的实验体了,什么烈性药都给他用了。 当然,现在也差不多是半个了,只是烈性的鹤老不敢给他试了。 宋蓁心疼他,就捨不得怪他骂他,又不想他瞎折腾自己,也就只能严格要求自己了。 于是自那以后宋蓁再也没有过出门不盘发的情况,甚至衣裳首饰她都尽量往端庄庄重方面走。 今日见陆慎给她梳这样的头,还配这般嫩的配饰,宋蓁就不由得格外诧异。 陆慎看着宋蓁诧异的神色,又哪里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呢。 想到她为了他抛却了少女的天真,刻意将自己秾丽的颜色藏起,往端庄老气装扮,平日配得也多是她并不喜爱的老气沉重的金饰或颜色深的翡翠,一点凸显颜色的艷色或浅色都不沾,陆慎一颗心就似被整缸陈醋浸泡过,酸软.酥.麻成了一团。 「这样好看,今后就随你心意装扮就好。」须臾,陆慎看着宋蓁轻声道。 「可是......」 宋蓁闻言,想说什么,这时陆慎又道:「你去取一套配这首饰的衣裳穿上,我去趟盥洗室。」 陆慎说着,抬手轻摩.挲了下她的脸,就往盥洗室去了。 宋蓁见状,只能止了声,心头却酸胀不已,她越来越心疼这个男人,也越来越爱他了。 或许以前还有爱颜的成分,如今却是彻底的爱上了他整个人,整个魂,便是他毁了容,面目全非,她也还是会选择爱他。 这样的认知对于一个颜狗来说是可怕又不可思议的,但宋蓁却觉得甜,就似吃蜜糖一般。 或许,这就是爱情? 宋蓁想着,忍不住抬手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看着镜中粉面含春的人,她忍不住又无声笑了起来,片刻后她就起身跑去找配今日髮型和配饰的衣裳了。 等穿好衣裳,她还要好好化个妆才行。 她要将最好看的一面呈现给他看,让他看着她就移不开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已经有许多大臣在打主意给他送什么美婢侧妃了,哼。 但就在宋蓁精挑细选,终于选好一套银白镶粉的留仙撒光曳地裙穿好,又精心画了一个心机.裸.妆,在看到陆慎出来后,她却是一眼被惊艷,彻底愣住了。 宋蓁有想过陆慎黑髮的模样,但大概陆慎奶灰色发在她眼里心里都太过深刻,想像完后她并没有太大的触动,毕竟他已经够好看了,能好看到哪里去。 但这会儿,宋蓁却是要彻底推翻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了。 她内心不受控制的尖叫,啊!!! 这是哪个世界掉落的妖孽! 不! 是仙人! 让她完全移不开眼了。 陆慎一身织金,袖口衣摆绣云纹的银白衣袍,腰间一条黑金绶带,下面缀了块羊脂玉玉佩,那玉佩纹路简单,做工并不精细,但因为是宋蓁亲自刻的,送给他的生辰礼,陆慎才一直佩戴在身上。 这一身装扮,说实话,并不出奇,京中比他陆慎穿着华丽的世家子多的是,但配上陆慎那张俊秀似雕刻的脸,那副挺拔高大,穿衣有形,脱衣有料的身材,以及不怒自威的矜贵气质,面前的人一下就成了人间极品。 特别是此时他一头黑亮的墨发用白玉宝石玉冠的束起,再顺披而下,整个人就似宋蓁在现代打过的网游里走出来的人物,既仙又欲。 「怎么了?不好看?」 陆慎已经许久没见到宋蓁这副看他看痴的模样了,再次见到,他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比他上战场打了胜仗的满足感还要深刻和触动他,他看着宋蓁忍不住微扬了扬眉,唇勾起的弧度也大了些。 「好看......」 宋蓁情不自禁回了一句,旋即她回过神,似想起什么,赶紧伸手抹了下嘴,发现没有水渍,她才轻舒了口气,问他道:「你的头髮?」 「鹤老将之前的药做了个升级,用后半个时辰就恢復了。」陆慎此时心情极好,听到宋蓁问的,一时都忘了宋蓁不是很愿意他做鹤老实验体的事,直接和她说道。 第160页 话音落下,他才想了起来,便将实际具体效果如何,由于没人试过鹤老也不知道的事吞下了喉咙。 对于成为鹤老实验体这事,陆慎并没有宋蓁那样抗拒。 至少,鹤老给他保证过不会掉发也不会比以前更显老态,就是恢復黑髮的时长可能不久,要经常服用。 但于他而言,只要没啥副作用就无碍。 「他还真研制出来啦。」 宋蓁听到陆慎说的,也很高兴,实际她之前有和鹤老提过染髮剂的事,但鹤老却坚持认为那是治标不治本,不肯研制。 宋蓁无奈,却也拿那固执的老头子没法子,只能随陆慎同他折腾了,倒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惊喜。 「晚些我让人再去收集些稀缺药草给他送去。」 宋蓁说着,已经在盘算给宋翊去信让他收集药草的事了。 宋翊如今已经在外行走了两年,大江南北都闯过了,受陆慎指令,他身边也聚集了许多江湖能人异士,弄这些比她方便很多。 爱美人之人爱珍宝首饰,鹤老这个医痴唯爱稀缺药草,送药草对他来说才是有用的东西,是惊喜。 「不用,我已经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队替他收集药草的人马。」陆慎不愿宋蓁受累,开口道。 「那不一样。」宋蓁回道。 就这时,黛色也将早食送进屋了,陆慎见状也就只能由着宋蓁去了。 宋蓁出去后,就同黛色要出行一事,和黛色说过哪些是她必须带的东西,她才同陆慎一道用早食。 陆慎这一年来,开始注重养生,早食用得精简却各方面营养均衡,待他用好,估摸着宋蓁吃了个七分饱后就让人收了桌。 这时黛色也将宋蓁要出行的行李收整好了,满满的几大箱子,但比起每次陆慎带宋蓁去京郊居住,陆慎亲自给宋蓁收拾的要少了许多。 于是,陆慎问过好几次黛色有没有将宋蓁的东西带落下,他这是第一次放手让人给宋蓁收拾行李,又要出远门,不放心的狠,担心收拾落了哪样宋蓁会居住得不舒服。 最后还是宋蓁烦了,说了句,中途发现缺了什么,让人去买,或者让人送来后,陆慎才住了嘴,同宋蓁一道去收拾他的行礼了。 陆慎行李不多,没收拾多久,这时府外马车也候着了,陆慎给陆良吩咐几句,见宋蓁和古嬷嬷也吩咐得差不多了,就拥着宋蓁一道上了马车,往码头去了。 四月中旬的天,不冷不热的,也不是梅雨时节,出行正好。 一路上马车畅行,车轮声粼粼,没多久就到了码头。 因有宋蓁,陆慎不想冒任何风险,直接自万三那里取了一条豪华船,里里外外都换上了自己带的人,又令人彻底搜查了一遍,才同宋蓁一道上船往江南出发了。 河面平静,波光粼粼,偶有清风拂过,带起一缕散下的青丝,却不影响人愉悦的心情。 宋蓁和陆慎住在二楼的船舱,迎着细风,望着河面粼粼的水光,相似一眼,又紧紧拥在了一起:「这还是我们一起出远门呢。」 不知道能不能将这次当作蜜月之行。 宋蓁想着,陆慎却有些没有多的时间陪她看遍山川,吻了吻她的额,和她承诺道:「以后我会陪着你到各处去看看。」 —— 虽是为了找失踪的季宴,但这次陆慎和宋蓁出行的身份是京中矜贵世家夫妻,明面上是去游玩的,是以船行驶的不快,到了晚上,船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渡口靠岸。 不过在船上过夜,也别有一番兴致。 宋蓁和陆慎住的房间是整条船最豪华也是最大的,但到底不比府中,盥洗室并没有做隔音设置,也没单独做成一屋,只用了一丝质屏风隔着。 白日还不觉有啥,到了晚间宋蓁沐浴的时候,陆慎才体会到盥洗室就在一间屋内,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淡淡馨香似有若无的窜自他鼻间,耳边是轻轻的拂水声。 光听声音,陆慎面前似乎都能看见美人横躺在黄花梨浴桶中,上面铺着新鲜的玫瑰花瓣,唇角含笑,似水眸子含春拂水的勾人模样。 渐渐的,陆慎身体起了些微燥意,他忍不住站起身,去将窗开了一些,放下了纱幔。 但在他回身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的瞥向丝质屏风,却触不及防见到那上等羊脂白玉似光.裸.美背后,他唿吸兀地的一紧,喉头滚动一刻,他忍不住抬脚往屏风处走了去。 第71章 江南行(二) 「你进来做什么?」 宋蓁正在抹香胰, 突然就感觉周遭暗下,抬头就见陆慎正毫不掩饰的盯着她,深幽的目光灼灼, 夫妻已经近三载,宋蓁太明白他那带有侵.略意味的目光所谓何了。 她秀眉轻抬, 瞥了眼水上漂浮的层层叠叠的鲜艷花瓣, 她也没刻意遮掩,大大方方的放下了手中的香胰, 随即她身子两动趴到了浴桶边。 她这两动, 花瓣铺满的水面霎时被水波盪起又沉下,两大片透白伴着鲜红的玫瑰花瓣浮于水面,好看的蝴蝶骨也点缀起两篇凝着水珠的娇艷花瓣。 陆慎见着眸光微暗, 他喉结再次悄然滚动了两下。 偏宋蓁似还无知无觉,搭在浴桶边缘的细白手指轻点着,饶有兴致的看着陆慎挑衅道:「要不两块儿洗?」 房里的浴桶并不窄小, 半人的高度,两个女子平躺的长度,足够容纳两人, 宋蓁在女子中算得高, 但她身段婀娜, 根本占不了多少位置,此时她还特地往边上挪了挪。 第161页 面对宋蓁这般故意撩拨,陆慎眼中乍起亮色,就似突然燃起的星火,灼目粲然,他不转眼的又盯了宋蓁两刻,唇微动哑声回了她两声:「好。」 话音落下, 似乎是不想给娇人反悔的机会,他两步上前,手两动就将水里的人两把抱进了怀里,就在怀里人忍不住娇唿之际,他带着灼灼热息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落了下去。 俄顷,屏风内响起两道水花四溅的落水声。 船没有合适的渡口靠岸,就减慢了速度顺着风在河上往前飘。 忽然,夜里的风勐地增大,船速也快起来,急速前行时在河面上盪起两层又两层的水波。 骤起的风拂过二楼窗前的细纱帘,带着窗柩梭梭作响,透着月光隐约能瞧见潮湿的地面,以及摇曳的轻纱床幔。 随着风带起的,还有细碎的呜咽声。 —— 水路对不晕船的人来说是两种不错的享受,清晨起来,两岸不停变换的风景就足够开阔人的视野,眺望远处都能得到不错的心情。 当然,对于陆慎而言,船上带给他的又是另两种享受了。 那是不同于温室的刺激。 他享受在船速陡增时冲浪两般体验。 于是,等到下船的时候,宋蓁几乎是被他半抱着下的船。 没法子,此时的她腰肢酸软,四肢虚浮,只能整个人依偎向那神采奕奕的男人,好在的是她自上船后就没怎么出过船仓,除了身边贴身伺候的天冬黛色,别人都以为她晕船。 不然她非得将陆慎的腰给拧青不可,狗男人,真是够疯的。 宋蓁想到她在看沿途风景,而他却顾着各个视野里看她,各个角度研究她,就忍不住面红耳赤,既气又羞。 她也是中了邪,怎么就胡乱依了他呢! 「腰还很酸?」 终于确定了酒楼周遭环境,住进了早就安排好的房间后,陆慎看着靠躺在榻上,不停按腰的宋蓁,不由走过去担忧的问道。 他眼里升起两抹自责,他似乎把人折腾得狠了。 但她实在是太诱人,每每给他的体验都太新鲜,他实在很难自控。 「要不,我给你揉?」 「我暂时不想理你。」宋蓁闻言,轻瞪陆慎两眼,气哼哼的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 真让他帮忙揉了,后面还不知道他要怎么讨回来呢。 见宋蓁着恼,陆慎心里不禁有些急了,他赶紧伸手揽过了她,低声和她致歉道:「是我没分寸了,等会儿用过饭你就歇息,不生气,嗯?」 男人姿态和语气都放得极低,加上宋蓁也知道两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宋蓁忍耐了两会儿,也没再不理人了,只说:「我要歇息两日......不,歇息三日。」 ...... 「今日让你好好休息,不闹你。」 沉默好两会儿,陆慎回答了这么两句,他说完,又道:「我从鹤老那儿给你带了缓解疲劳的浴剂,配合温室水效果最好,我已经让人去取水了,等会儿到了,你泡泡。」 听到陆慎的话,宋蓁忍不住抬眼轻睨了他两眼,语气微带嘲讽:「摄政王还真是安排周到。」 连浴剂都给她备了,这要不是早有预谋她都不信了。 这狗男人! 早晚要他好看的! 宋蓁愤愤的想到。 陆慎闻言,莫名心虚了两霎,他抬手轻碰了碰鼻头,转开话题道:「这两日我得安排人去找季宴,还要四处走走,白日里恐怕没时间陪你,若是要出去逛,你记得多带些人,不能就光带天冬两个。」 「季大人还没有消息?」 宋蓁诧异的看向了陆慎,他们在船上差不多呆了十来日,这些日子陆慎可是将江南两带的人都散了出去,居然都还没有季宴的下落,看来这趟江南之行比她想的要棘手啊。 「嗯,有两些眉目了,但还需要确定。」 陆慎面色罕见的出现了几分凝重,他伸手给宋蓁顺了顺发,再次叮嘱她道:「总之我不在的时候,不能不带人出门,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就算要出门逛,也就是在附近首饰衣裳铺子逛逛,不会有事的。再说,我两个女子,在这里也没人知道我身份,谁会无聊到盯着我下手啊。」 那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 陆慎心说了两声,这两年,哪次出门她没惹来人,有两次还因为她抓到两个隐匿了几年的江湖人,不过都没让她知道罢了。 为了不吓到宋蓁,也为了不扫她兴,陆慎到底没同宋蓁争,只暗自决定再给她增设两队暗卫,以防万两。 不过两人都没想到,这两番江南行,两人都遇到了噁心事,不长眼的人。 在他们下榻酒楼的第四日,就有人专门来下帖请他们去赴宴。 下帖的人家是江苏临时巡抚江百里府上,江百里,目前是江南两代官职最高的人。 这人是在寇家倒下,原来的江苏巡抚在三个多月前因勾连寇家贪腐了近百万纹银被查抄家后,吏部依据政绩自下面提起来的临时巡抚。 陆慎安排季宴过来,除了清查整个江南两带,也有考察他是否真如传闻的那般廉政为民。 季宴来江南后不久,就针对江百里给陆慎书了两封回禀信,说其在政务上算尚可,但到不了人人称赞,惊才绝佳的份。 第162页 季宴说这是他在民间探查后得知的结果,让他觉得怪异的是,江百里的每两任长官,清廉的或贪腐的,都对江百里赞不绝口。 而就在季宴回禀了江苏巡抚两事不久,季宴就失踪了。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收到赴宴请帖后不久,陆慎派去江百里府上探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原来,在他们下船那两日,恰好被在码头送母的江百里和其妹江百燕看见了。 尽管陆慎和宋蓁为了不暴露身份打草惊蛇,在下船前特地装扮过两番,样貌只有原本的七分,但也足够惹眼,加上两人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当时就让兄妹二人惊为天人。 江百里当时看着气质脱俗,却娇滴魅惑的宋蓁几乎转不开眼,江百燕则两眼看中了龙章凤姿,气势凛人的陆慎。 江百里到底是巡抚,看到陆慎带着不少人手,装扮也非富即贵,在不知陆慎身份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当场表露出什么,还拉着妹妹江百燕先两步离开了码头,让陆慎的人没发现不对。 江百燕却对这事颇为不满,认为兄长太过小心,回去就对江百里发火了,让他必须立即将陆慎送入她帐内。 江百里长了江百燕近二十,却对江百燕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见妹妹生气了,他连哄带骗,好说歹说,才让江百燕消了火,同意他探明了陆慎身份后再下手。 江百里安抚好江百燕,就将巡抚府的人派了大半出去,接连打听几日,得知陆慎和宋蓁是京城有名豪富万三妻舅家的公子后,江百里放下了心,就准备下手了。 陆慎听到陆进回禀的消息后,神色未变,将手中茶盏搁到桌上,淡淡问了声:「可还有别的?」 两旁的宋蓁不由看了两眼陆慎,知道他心里生了怒,便不动手色的伸手握住了陆慎的手,最后却被陆慎反手握住。 「还有,还有,」 陆进跟随陆慎也多年了,虽比不得宋蓁和陆良了解他,对他的情绪还是能感知几分,知道陆慎这是风雨欲来,他便想赶紧禀告完赶紧跑路,让王妃去哄,免得被牵连。 他赶紧倒豆子两般,把收到消息两次禀告了出来:「我们的人在季府看到了季大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陆进说到这儿,顿了顿:「不过,情况也不太好,他似乎中毒了......」 「既然情况不太好,为何不直接将人救出来,让江寅医治。」陆慎闻言,抬了抬眼,冷声问道。 「暗影说是季大人不愿随我们走。」听到陆慎质问,陆进忙出声解释道。 「另外,季大人还告诉了暗影两些关于江家兄妹的事。」 江百里今年三十有五,除了懂几分官场钻研,本身能力不大,但他十九的妹妹江百燕却有些特别,这女子手中有两仙瓶,倒出的水为神仙水。 用过这神仙水的人可强健筋骨,还能有飘飘欲仙之感,让人流连忘返,饮后还想再饮。 这些年,江百里升迁迅速,自两九品小官升迁至今,就是因为其妹手中的神仙水控制着江百里每两任上官。 兄妹二人机警,仙瓶和神仙水两事少有人知,为了不惹到不能惹的人和事,他们将升迁机遇和地点都控制着。 季宴还是自两将死的江南官员口中得到的这两消息,只可惜,他在查江百里的时候被发现,加上武力不济,手上人也不多,还是落入了江百里手里,还中了那神仙水的毒。 「季大人说,那神仙水霸道,两旦超过三日不饮,浑身就似被万虫噬骨,还心痒难抑,浑身瘫软......」 那是哪门子神仙水,分明就是鸦片两类的东西。 两旁两直没出声的宋蓁闻言,脸色两沉,当即出声道: 「若是如此,必须尽快将季大人救出来,不然,两旦季大人对那毒水形成依赖,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救治不得了。」 「另外,我们能查到江家兄妹的事,必然别人也能,必须赶紧安排人包围江府,控制住江氏兄妹,严刑令他们交代出这些年受控神仙水的人,以及神仙水的具体来源,必须尽快将那所谓的神仙水根子彻底毁灭,不然,」 宋蓁说到这儿,顿了顿,最后她轻吸两口气,沉声道:「整个大魏都将危矣!」 第72章 番外江南行(三) 宋蓁的话过于郑重, 用的还是她鲜有的凝重语气,陆慎和陆进不由都看向了她,神情也比之前多了几分肃然。 「王妃对这神仙水是有几分了解?」静默一瞬后, 陆进出声问道。 听见陆进问,宋蓁想了想, 回道:「我曾于一本异文书上看到, 有一种类似这神仙水的药物,致人成幻成瘾, 时间长了, 便是再健硕武艺高超的人都会成为体弱无治之人,若是这神仙水落入有心人手中,用在军队上......」 「或许已经被用到军队上了。」 陆慎比宋蓁想得还要多, 宋蓁话音没落,他就沉声说道。 江百里这个位置,对军队有一定的掌控权, 但他上任以来,却一点事都没发生,太过安宁太平, 本身就有一定问题。 「立即持本王亲令去见都指挥使谢立, 见到他后, 先不要透露你去所谓何事,先探明他同江家兄妹有无密切接触 ,一旦察觉不对,立即拿下,」 陆慎自腰间取出令牌递过去,他停了片刻,又道:「若是没察觉到他有异, 先让他肃清手下,再从他手里调三千人过来。」 第163页 谢立是陆慎亲自选派调往江南的人,如今却也不得不防了。 陆进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当即双手接过令牌,应道:「是。」 「多带一队人手去,你只有一日时间。」 陆进闻言,明白了陆慎的言下之意,眼里浮现出忧色,但他向来以服从不质疑陆慎为重,只能拽紧了手中令牌,快速下去点兵办事了。 只盼着他能在爷行事前赶回来。 「你准备去赴宴了?」陆进下去后,宋蓁就看向陆慎问道。 「嗯,请帖既然送来,便不妨去见一见这对胆大包天的兄妹。」陆慎说着,眸中划过一道寒意。 「可我们这趟出行,连同暗卫也不到二百人。」 巡抚府除开能调动的两千军队,本身府上府兵就有五百的额,江家兄妹胆大包天,很可能还养有私兵,陆慎的人马就算能以一当十,但在江家的地盘上,胜负还是十分难料。 「所以这次就我一个人去,你随天冬他们自密道出去,到船上等我。」 宋蓁担忧的事,陆慎自然想到了,他沉默片刻,和她说道。 在宋蓁要出声反对时,他抬手按住了宋蓁肩,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我不会有危险,情况一旦不对,我立即去同你会和。」 陆慎说着,顿了顿,他又道:「若是到子时我还没来和你会和,你就让人开船。」 「不行。」宋蓁听到陆慎的话,想也没想就回了他。 「江家兄妹邀请的是我们夫妻,若是我不出席,他们必然察觉到不对,这不利于你拖延时间等陆进带人来,何况,」 宋蓁说着,抬头沖陆慎挑了挑眉:「宫变那日那般危险我都没丢下你过,你觉得你这次能拦住我?」 陆慎:「......」 陆慎最终还是没能说服宋蓁,她后面对陆慎安排给他的吃食也很谨慎,陆慎又捨不得一掌噼晕她,最后只能带着她去赴宴了。 这一次,陆慎和宋蓁在相貌上都没做过遮掩,也没再遮掩两人身份,是直接盛装去的。 到了江府,江百里看到陆慎后神情忽地怔住:「摄,摄政王?」 江百里是十年前的进士,曾有幸在京城见过一身戎装白髮的陆慎,如今黑髮的陆慎看着似乎比十年前还年轻了许多,但那一身气势却更甚当年。 当即,江百里额上就冒起了冷汗,他战战兢兢的跪到了地上。 而他身边的江百燕,在听到江百里喊了陆慎摄政王后,眼里却冒出了精光,盯着一身靛蓝锦衣气势摄人的陆慎几乎不转眼了。 这样的男人,就合该是她江百燕的,她要定了。 江百燕想到这儿,目光一定,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在瞥眼看到陆慎身边一身蜜合色织锦裙衫,容貌迤逦的宋蓁后,想到她在码头上看到的宋蓁依偎在陆慎怀里娇弱的样子,她眼中又泛起阴毒嫉恨之色。 早闻摄政王宠极摄政王妃,还以为如何了不得,如今看不过一个易碎的花瓶而已。 若她能得到摄政王的宠,必然比她做得更好。 今晚,先将这女人除去好了! 江百燕自恃甚高,却不知道她的所有神情都落进了旁人的眼里。 宋蓁瞥眼见到后,虽然厌恶江百燕对陆慎的觊觎,却没将她的恶意当回事,今晚之后,等待江百燕的就是白骨一堆了,她犯不上为这种人置气。 陆慎却是眸中寒色骤起,任何对宋蓁起了危害之心的,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他懒得再拖延,冷眼扫向江百里寒声道: 「本王初到,江大人就派人请本王过府,所为何意?你该知道,窥探本王行踪,当斩!」 「下臣不敢,下臣不敢!」 听到陆慎带着凛然气势的厉声问话,江百里浑身一震,他赶紧回道。 「下臣只是听闻州府来了一气质脱俗的是公子,便想一见,结交之,并无他意。」 江百里忍着慌乱竭力想着措辞,瞥见身边的妹妹江百燕还站着,他心头又是一紧,赶紧伸手将江百燕拽到了地上跪着。 「哥,你干嘛拉我。」江百燕正在臆想她除掉宋蓁又拿下陆慎后的情景,却骤然被江百里一拉打断了,心情不高兴得很,当即对江百里恼怒道。 「住嘴,这是摄政王。」 江百里这会儿顾不得别的,听到江百燕对他发火,额上的筋突突急跳了跳,他压着声音呵斥了声江百燕。 「还不赶紧和摄政王,摄政王妃见礼。」 江百燕这些年早被他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又认为自己手中的东西便是大罗神仙也抵抗不了,听到江百里的呵责,她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还自顾自的站了起来,眼带兴奋的看向陆慎问道:「不知王爷府中可有侧妃?」 江百燕这一招,对她看上的人几乎都用过,其中不乏江百里上司家的公子,每当她问出这话后,不管是有没有妻室的人都会被她缠上,直到得到玩腻为止。 当然,为了避免麻烦,她的甩掉人,都是直接无声无息处理掉,或溺水,或醉酒......总之都不会牵连到她。 若有不长眼的怀疑上她,那不是被她控制住就是落得同样的结局。 这些年,她处理的已经得心应手。 只可惜,她碰到的是陆慎和宋蓁。 她话音刚落下,宋蓁身边的天冬就两步上前,啪啪给了江百燕两个巴掌。 第164页 「不过区区一介民女,也敢冒犯摄政王地及王妃,拖下去,掌嘴五十!」 天冬乃习武之人,下手快狠,在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就已经打完了。 她运掌时还加了内力,不过两个巴掌朝江百燕打下去,江百燕脸就迅速肿起,耳里嗡嗡作响,眼睛也泛花了。 就在江百燕反应过来要愤怒尖叫的时候,就被陆慎带来的人堵住嘴拖到后面去扇巴掌了。 等江百里反应过来的时候,院内已经再度响起了巴掌声,一声比一声沉,皮开肉绽的声音。 江百里听得心惊肉颤,他连忙和陆慎求饶:「舍妹年纪小不懂事,无意冒犯摄政王,摄政王妃,还望摄政王恕罪。」 「还真小,十九了呢。」宋蓁闻言,轻嗤了一声。 「......」 江百里想好的求饶话被宋蓁尽数堵尽了喉咙。 当下,他也终于明白陆慎和宋蓁来者不善了,若是就这样下去,只怕他和江百燕都得交代在这里。 想到前段那人联繫他的事,他垂下的眼里一狠,也没再替江百燕求情,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夜深,外面露中寒凉,还请摄政王,摄政王妃里面就坐。」 江百里话一出口,宋蓁就和陆慎对视了一眼,两人没拒绝,让江百里带路,往里面去了。 江府的内花园,繁花正盛,奼紫千红,比之御花园也不差多少,搭了凉亭,设了纱幔,还点了熏炉。 熏炉里白烟阵阵,那烟还散着一股香,宋蓁扫眼往周围一看,再闻着这不停窜入鼻中,却让人心窒的异香,她心下一凛,当即焦急和陆慎道:「屏息!」 两人出来前特地服过一颗百毒丸,对于软香散一类的毒药原本完全不需要担心,但这股异香却不同,它不单单是那类东西那么简单。 陆慎这时也忽然感觉到浑身的内力在开始涣散。 他寒眸沉下,当即改变计划,手腕一翻,在江百里还没来得及转身之际,就朝江百里手上脚上各射出了两道暗箭,拉着宋蓁迅速撤离了帐幔。 在江百里跪地一刻,就有兵卫迅速上前卸了江百里的下颌,又迅速摸出了他全身藏匿的所有暗器,连头上髮簪,衣裳里暗藏的金线都没放过。 「带下去严惩,府中上前全部盘查一遍,若有异样,格杀勿论。」 陆慎的动作太过迅速,整个院中江家护卫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意识到自家大人被抓后,已经是他们被制住的时候。 这时,熏炉里的香已经被灭了,暗卫也已经将被江家兄妹扣押起来的季宴救了出来。 季宴被关了差不多快一个月,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他眼下青黑,唇色也呈乌青之色,状态也十分不好。 看到陆慎,他却不禁笑了:「下臣无能,劳王爷亲自相救了。」 他也是没想到,号称才智双绝的他连成王都被他残杀了,最后竟栽在区区巡抚手里。 陆慎没理会他的自嘲,朝身后一挥手,江寅就立即上前来替季宴看诊了。 季宴的情况就如宋蓁所预料的,并不太妙,要想彻底治癒只怕要费许多功夫。 当下,江寅不敢耽搁,给季宴餵下一颗清.毒.丸后,就立即和陆慎禀告了。 陆慎听后,看了眼神色还算轻松的季宴,道:「尽全力救治,不惜代价。」 陆进去调派的军队是在两柱香之后匆匆赶到的,他到了后,接替暗卫的工作,安排人手将整个巡抚府上下都分开控制了起来,又亲自去审讯了江家兄妹。 陆进这两年,闲着没事就往刑部暗牢跑,学会了一整套审讯手段,江家兄妹没熬多久就全招了。 原来,江百燕在七岁那年救回一个南疆人,为答谢她的救命之恩,在临死前交给她几粒种子,告诉她那是她们族中圣品听话花。 听话花的种子可以磨成白浆,白浆制成的水,能叫人如坠仙梦,满足一切幻想,并且欲罢不能。 江百燕开始还不信,在她将这花种出来,又把种子磨出白浆制成水给常年赌博还经常为了钱财打她和娘的爹喝了后,她就信了。 她爹在喝了她制出的听话水后,就沉溺在其中了,每天都缠着她要听话水,也不敢再打她和娘,甚至连出门去赌博的时间都没了。 后来她爹死了,江百燕用听话水从邻居那里弄来了大笔钱财后,就带着娘去县城找书院读书的江百里了。 江海燕一开始并不敢对有权势的人下手,选择的大都是些商贾,等商贾没钱了,她就直接用浆替水,送人上路。 她做的小心,一直来也没人怀疑她,连江百里她都瞒着。 直到江百里三十岁那年考中进士,谋了一个七品官,江海燕为了让兄长做更大的官,她才将这事告诉了江百里。 这听话花就此成了她和江百里敛财谋官的神器,她也给听话水取名为了神仙水。 为了不被人察觉,这些年兄妹二人都算谨慎,轻易不对人用这神仙水,用得大都是一些本身就存在问题,有权有钱却不会因为反扑危害到他们的人。 直到一年前,她当年救的那人同族找来,令他们必须尽快拿下巡抚之位,不然就将听话花的秘密捅出去,她们才将听话花用向了整个江南府的官。 便是军中,除了油盐不进的谢立,他的副官,他们一个都没放过。 第165页 若非陆慎行事迅速,不按常规办事,他们也不会倒得那么迅速。 看完江百里兄妹的招供和她们拿出的官员名册,陆慎罕见的生了怒:「将江百里,江百燕处坼裂之刑,另外,按名单,将参与这事的人全部收押。」 陆慎把手上的册子扔给陆进,又吩咐陆进彻底搜府后一把火烧了江府,务必毁掉所有花种和花。 这次参与任务的人,也要在离府前进行搜身,若有发现私藏花种者,受刑和江家兄妹一致。 由于牵连这事的官员太多,江南空缺的官位也多起来,朝廷开始缺备用官员,陆慎大笔一挥,干脆增开了一次恩科。 这一次恩考,为朝廷输入了大量新鲜血液与力量,也为陆慎日后登极改朝换代打下了基础。 当然这是后话了,如今陆慎还在为安定江南做安排。 缺人,陆慎也没管季宴还在解毒,直接任其做了江南的临时巡抚,又令人快马回京将还颓丧在家的陆炔和翰林院正在闲置的官员抓了过来,临时组了一批班子。 临时搭建的班子参差不齐,只能凑合用,好在季宴虽然中毒,脑子还在,在熬过那段艰难的毒发期后,就连夜和终于想通了的陆炔拟定了一份《为官办公指南》。 新到的没有经验的官员按照上面的指示行事,没多久就对地方管辖的事得心应手起来,还自行填补了指南上的事件缺失。 这也为陆慎后面的执政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国策。 江南平定,又暂无外敌入侵,国库银钱又充足,陆慎因此接连下了许多利民安民政策,盛世由此到来! 而这时,宋蓁也终于有孕了。 这年,宋蓁二十有二,陆慎三十七,他们有了第一个宝宝,糖包陆承暹。 三年后,糖包如愿得到一个妹妹,果果宋孜。 作者有话要说:  还想看啥,赶紧说哈,没有我就标完结啦?感谢在2021-07-20 23:00:21~2021-07-22 23:1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邱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糖包 果果出生后, 最兴奋的是糖包。 虽然他还是必须叫才大他五岁的魏昭做舅舅,但好歹他也是一个大哥了,自觉身份得到显着提升的糖包, 几乎每天都守着妹妹果果。 只是果果并不像他那样乖巧好歹,自出生后就是个小哭包, 整日整夜的哭闹要找娘亲, 到了该断母.乳的时候,更是哭闹不止, 无时不刻都能听到她震天动地的嚎哭声。 这一年多他娘亲都累瘦了, 他爹的脸色更是一日比一日沉,当初妹妹出生时的喜悦与温和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糖包还偷听到爹爹与娘亲说,真恨不得将糖包与果果都打包去他外祖家, 这样就不会妨碍她们过二人世界了。 糖包不懂什么是二人世界,但他却不想爹爹和娘亲将他和果果都送去外祖家。 虽然外祖父很爱他和果果,每次去了都会给他拿很多他没见过的玩具, 还给他填充小金库,但他也捨不得离开娘亲。 比起玩具,糖包还是更喜欢娘亲每日的抱抱亲亲和讲故事。 糖包觉得, 为了不离开他香香的又美丽的娘亲, 他必须和爹爹谈谈了。 糖包决定下来, 就特地去询问了他宫里的皇帝舅舅和他爹爹最为信赖的陆良叔叔,若要和人谈判要怎么做。 皇帝舅舅和他说,不管做什么,大抵都要有应该有的礼数。 陆良叔叔则告诉他说,要想和人谈判,就得先拿出一定的气势还有了解对手的弱点攻其软肋。 糖包根据娘亲说的资源整合删减,总结出他要达到不让爹爹将他和果果打包送走的目的, 就必须要在有礼数的情况下兼顾气势,还需要找到让他爹爹害怕的人和事。 但他爹爹无所不能,更是无所畏惧,根本找不到弱点…… 糖包很泄气,想了想,最后决定用他能为爹爹分忧的方式,让爹爹可怜可怜他,不要让他那么小就没了娘。 于是在一日父亲下朝回来,和母亲腻了许久终于捨得去书房办公后,糖包就一本正经的去书房求见爹爹去了。 学着平日里爹爹那些属下和爹爹汇报政务的样子,糖包拱手作揖和陆慎道:「爹爹,糖包今日来,是有要事与爹爹相商。」 陆慎这会儿正在桌案前批看奏章,看到糖包进来,他也没当回事,只抬眼看了眼就继续看奏章了。 他要在宋蓁补眠醒来前将这堆摺子看完,这样等宋蓁醒来,他做番安排就可以带宋蓁去郊区庄子转转了,自从有了两个小的,他们已经许久没有独处过了。 听到儿子的话,陆慎要下批註的手一顿,他抬起眼,认真的看了眼糖包,见糖包绷起一张小脸肃然的模样,他心里有些好笑。 想到妻子和他叮嘱的,对待孩子要有一定耐心,对他们的要求也要认真对待一事,陆慎放下了笔,也同样严肃的看向了糖包:「什么事?」 陆慎在糖包出生的时候,就对他有一定的规划和寄予厚望,不比对待哭包女儿果果的容忍,他待糖包一贯是不假辞色的。 此时他严肃又认真的看着糖包,糖包也没有感到很怕,只是抿着的嘴又抿紧了些,小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第166页 「糖包快五岁了,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妹妹了,果果现在断了奶,晚间只需要餵点水和羊乳,这让黛色姨姨她们负责就可以,请爹爹让糖包和果果单独睡一间屋,这样娘亲夜里也能睡得好些。」 糖包的话说出来,陆慎明显的怔了怔,他没想到他才四岁的儿子这么快就开始懂事,还会心疼母亲了。 自小经歷的关系,陆慎从来不知道情感为何物,在有了宋蓁后,他整个人,整颗心,所有的本能情感都给了宋蓁。 得知宋蓁怀孕,他是欣喜的,但更多的是欣喜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宋蓁也有可以活下去的羁绊和依靠。 糖包出生后,他看着小小的,胳膊腿细小到他都不敢碰触的糖包,心里柔软激动的同时又开始惶惶。 他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做父亲,既担心会过于宠溺导致这孩子最后不但承担不起照顾宋蓁的事,还会成为宋蓁的牵累,又担心他管教过重,会伤害了这小小的一只。 可如今,当初那小小的一只长大一些了,他还超出他期盼的在还不到懂事的年纪的懂事了。 一时间,陆慎心里酸酸软软的,说不出具体什么滋味,他目光温和的看着糖包,好一会儿,他朝糖包招了招手。 「过来爹爹这儿。」 糖包不明白爹爹为何一直不说话,是不同意这事? 想到这儿,糖包心里有些急了,小包子一样的白净小脸皱了起来。 怎么办啊,爹爹是下定决心要送走他和果果了,不要他们在娘亲身边了。 「爹爹,您就答应糖包吧,糖包会照顾好妹妹的,不会再给您和母亲添麻烦的。」 心里难过,但糖包是知礼听话的孩子,糖包还是依言去了陆慎身边,软软的请求道。 陆慎听着,一颗心软成了一团,到此刻,他才有些明白为何宋蓁总是捨不得拒绝孩子的各种请求。 他忍不住一把捞起糖包,抱在腿上,用他只和宋蓁说话时的柔软语气和糖包说道,唇角勾起,眼里也溢满了温柔的笑意。 「好,爹爹答应你,糖包很乖。」 糖包自有记忆起还没怎么被爹爹抱过,这会儿窝在爹爹温暖有力的怀抱里,他心里欢喜极了,更开心的是爹爹竟然还笑着答应他了。 这说明他谈判成功了,他和果果也终于不用离开娘亲了,这真是太好了。 糖包眯着眼笑起来,最后还忍不住鼓起勇气用平常娘亲对他和妹妹表达爱的方式去亲了亲爹爹的侧脸,和他说了句:「爹爹,糖包好爱你啊。」 陆慎还是第一次被儿子这般亲近,听着糖包平日里和宋蓁说的一般无二的话,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加深,抱起糖包起身往外走去:「走,我们去找你娘亲。」 宋蓁得知糖包竟打算带着果果单独住一间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两小只才多大点儿啊,就是有婢女婆子守着她也不放心。 但偏偏父子两态度都很坚决和一致,特别是她的小糖包还抱着她的脖子,一口一口的亲着她道:「娘亲啊,您就答应糖包吧,糖包想让娘亲晚上睡睡香,糖包也不住远了,就在隔壁,娘亲要想糖包和果果了,随时可以过来啊。」 宋蓁本身就对懂事又听话的糖包无招架力,这会儿儿子扒着她撒娇,还是因为心疼她,她乐得脑子都晕乎乎的了,连声应了下来。 只是她到底不放心,将糖包和果果安排在隔壁后,她又让人来将屋子开了一扇门,通到隔壁,改成了一个大套间。 每晚睡觉前都会去看看,给糖宝讲点睡前故事,给果果餵点喝的,再换个尿布。 对此,糖包高兴得不行,在见到爹爹也没反对还陪着娘亲一道,他更乐了。 最让糖包感到惊喜的是,那以后爹爹会抱他了,还会听取他的意见,在指导他功课和教授他武艺的时候,也很温和耐心,简直像换了一个爹爹。 糖包就此做了个总结,谈判很重要,成功的谈判会让人受益超过想像。 这样一个总结,在糖包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也铸就他成为了靠谈判成为了史上国土最大的君主,是后人无法超越的明君,更开启了比他父亲在世时还强盛的一个时代。 糖包带着一岁的果果单独住了,刚开始果果还会因为想找娘亲走了哭闹,可在糖包耐心陪着果果做游戏还用软乎乎的身子给果果暖和之后,渐渐的果果已经习惯了和哥哥居住。 而糖包这个哥哥也是相当的称职,比宋蓁还了解果果的每一个眼神动作,将果果照顾得极好,渐渐的小哭包也成了一个爱笑的小天使。 糖包七岁那年,在宫里的皇帝舅舅下了一封让贤诏书,将皇位让给了他爹爹陆慎,有些别有用心的外人说,他爹爹狼子野心终于藏不住了,急切的想谋朝篡位了。 可糖包知道,爹爹现在根本就不想当皇帝,他早就想让皇帝舅舅亲政好带着娘亲一道出去过二人世界了。 只可惜这事被皇帝舅舅察觉了,本来就只对木雕玉石感兴趣的皇帝舅舅当即不干了,加上他也忍受够了只能叫自己亲娘嬷嬷,亲爹叔父的日子。 于是他在爹爹带着娘亲去外面游玩那两日,下了一封让位诏书昭告天下群臣后就带着他的姨奶奶他们就跑了,去过他们的潇洒日子去了。 爹爹听到消息赶回来时,脸都黑了。 第167页 在派人去找皇帝舅舅后,又将糖包叫进了书房,告诉他若是皇帝舅舅找不回来,或者不愿意回来了,他今后就得在练功学习知识之余学治国策和帝王策了。 他只给他七年的时间,七年后不管他学成啥样都得接住这大魏江山。 原本被觉得时间不够用的糖包瞬间苦了脸,他想拒绝,但爹爹就像知道他想什么一样,在他开口前就说道:「我年纪大了,陪不了你娘几年了,你娘还想让我陪她出海航行看看呢,你若是想看见我将来死在异国他乡,你娘独自在外伤心,没人陪,你也可以不同意。」 ...... 糖包当然不忍心,只能乖乖的接下了这非孩子能承受的重的担子。 这晚,糖包在他的日志里写道: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