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神话同人]我有特殊的种田技巧》 第1页 [bl同人] 《（东方神话同人）我有特殊的种田技巧》作者：李飞土【完结】 有了钱之后的叶泉：「谢谢！不旅游不买房不投资！我要回家种田。」 直到叶泉从田里捡到了……种出来的男妖怪？？？ 男妖怪：我是只弱小桃花妖，能在你家借宿一段时间么？ 叶泉：好哦！钱给够好说！ 过了一段时间…… 句·弱小桃花妖·芒：我遭遇悲惨，惨到付不起钱了。 叶泉：没事！我只好一辈子当你的债主了嘿~我能挣够我们全家人花的钱了！ 直到有一天……叶泉发现男妖怪在他家的花田里行云布雨？！！ 爱钱爱装小白花内里黑芝麻的受x美强惨石锤春神句芒 出现的妖怪大部分《聊斋》小部分东方神话和自创~有私设吼！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古典名着 东方玄幻 聊斋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泉，句芒 ┃ 配角：王翼，肥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只想种田的我种出了男朋友之后 立意：治癒和保护都是相互的 第1章 百万分手费之后 阳光落在这座华美的别墅里，坐在床边的男孩穿着件宽大的白衣，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正微微弯垂着。 他的声音也和他的姿态一样柔弱： 「对不起……夫人……我，我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对我的。」 说着这话，他的又圆又大的杏眼已经泛红，这种柔弱不像女性，但还在人的接受范围内，甚至会让对方感觉到一点心软。 坐在对面的汪夫人似乎就被打动了，她的语气褪去了刚刚的气势，瞥了面前的男孩一眼，立刻把这堆现金推到了他面前： 「叶泉是吧？这里有一百万，跟他分手。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还能见他一面么……」叶泉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汪夫人，又深深地低下去，无言地用动作表达着遗憾。 汪夫人见他不说话了，站了起来，俯视着这个年轻人。 本来准备的狠话都没说，看来看去，最后只好哼了一声，走了。 好一会，原本低着头在伤心的叶泉才抬起头来，擦了擦眼睛。 他望着那叠钱笑了起来，眼角的泪痣显得小巧可爱。 一百万吶！这个钱也来得太值了！他不过是在这里住了几天，把姓汪的灌醉了撂在床上，在醒来之后用洋葱熏了熏眼睛。 不过……想起那天晚上那个男的想对自己做的事，叶泉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要不是他机灵，真的就被那个了！他搓了搓手臂，摸上那沓钱。 一百万！这可是一百万啊！ 叶泉背着重重的包，摸着书包带子，心里还有些不可置信，他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一路上有人见他瘦小白净，背着个大包，还推了个超大行李箱，不停地有人问他要不要帮忙。 「哎，小伙子，你这是放假了？高中放什么假？」 旁边的大妈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叶泉愉快地眯起了眼睛，望着窗外灰濛濛的雨，他声音分外明朗： 「阿姨我不是高中生，我打工的，我回家看奶奶！」 那人显然对叶泉的年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长得白白嫩嫩的，竟然二十岁了。 叶泉耐心地应付着车厢上的大爷大妈，这趟绿皮火车上，多的是这样的老人，年轻人却很少，他们看不上这慢悠悠的速度。 从繁华的海市到江省桃源市，坐高铁或者飞机还算便宜，可绿皮火车，坐票，是最便宜的！ 叶泉是做过攻略的，他合上眼睛，兴奋地等待十几个小时之后就能回到故乡，见几年没看见的奶奶了。 从学校出来快五年了，他也没回白水村去，原因无他——贵！火车票加上汽车票，够他吃半个月了，他捨不得回去。 但这次，有了这一百万，他就能和奶奶安稳无忧地待在乡下了。 叶泉感觉到手机的抖动，这才睁开眼来，他从兜里掏出的手机，屏幕都划花了，上面闪烁着奶奶两个字。 「什么？」 「你说奶奶生病了，现在在桃源市抢救？！」 叶泉的脑子嗡地一声响，差点没拿住手机，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叶泉站起身来，走到火车车厢相连的地方，轰隆隆的声音掩盖着别的杂声。 电话那头人焦急的声音，传入叶泉的耳朵里，却是那么地清晰。老人家疼到在家昏倒，好在没多久就被串门的邻居发现，直接一辆车送进了市医院的急救室里。 窗外的景色奔流不息，电话挂了，叶泉还呆呆地站在那里看。 奶奶……那个会摸着他的头，喊他小崽的奶奶，自从爸妈去世，他们两个就相依为命。 生平第一次，叶泉有点悔恨自己的抠门。 他蹲在晃动的车厢板上，掏出手机搜寻起了最近路线。 心里期盼着这火车，快点，快点，再快点！ …… 「喂，小孩！算个命吧，算个命吧！」 要是平常，叶泉早就蹲下来礼貌地跟对方讲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但现在他急着赶车，连忙摆了几次手都没把人赶走。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五块，塞到对方手里，偏偏那人拽住了他的书包，让他没办法走。 「你让开啊！」 第2页 「别啊，小哥，小哥！我看你是个好人，送你本书，送你本书！」 那双脏兮兮的手塞过来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同时夺走了他手上的五块钱，叶泉瞄了一眼还以为是gg纸，随便往书包侧边一塞，就奔跑了起来。 桃源市的晚上行人少，叶泉奔跑着，还拉着个行李箱，弄得整条街都在哐当哐当地响着。偶尔有人注意他，竟会觉得这背影有点可怜。 好在医院不算特别远，他远远地就望见了牌子。 叶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密密的细雨已经打湿了他的头髮，凌乱地散在额头上。 长椅上那男青年一见他，就站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手指着那急诊室。 想到一门之隔的奶奶，也许正被死神笼罩。 叶泉用了一晚上的力气，在此刻全都光了。 他身上的书包从肩头滑落，嘭地一声掉在地上，拉链被稍微震开了一点口子，露出里面红彤彤的钱。 难道他日日夜夜想要回来陪伴奶奶的愿望，就止步于此了么？终于能在外面得到足够的钱了，到头来，愿望会成为奢望？ 叶泉软倒在地板上，他呜咽一声。刚刚的男青年走了过来，把他拉了起来，轻声地安慰： 「会没事的，老年人总会有什么病，我阿婆就去年进了次医院，今年人还能下地插秧呢，泉儿，你别担心啊……」 叶泉摇了摇头，幸亏发小王翼及时发现了奶奶，要不然他可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手术结束的时间还不知道，让人家这么干熬着也不是办法，叶泉让他先回去休息，自己则一直守在长椅上，直到天明。 「这种心脏手术是风险最低的，可是……价格是最高的，你怎么想呢？」 医生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底乌黑，脸色憔悴，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可这么年轻的孩子，怎么可能负担得起将近百万的手术费？ 低头瞥了眼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医生在心里嘆了口气，却听见对方的回答： 「就选最优方案，我现在就缴费。」 「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在医生惊讶的片刻，叶泉已经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奶奶抢救了回来，但手术还是尽早完成的好。 看着眼前的钞票一沓沓被窗口收进去，叶泉心里甚至有点庆幸了……幸好，幸好他的运气够好，遇见了那个姓汪的。 「一共是八十七万。」 还剩下十五万，加上自己攒的两万。 叶泉抿了抿嘴，从头再挣钱也没什么，只要奶奶能好好的。这一次，他要想办法留在奶奶身边挣钱！ …… 足足在医院里呆了七天，确定手术后的奶奶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要修养，叶泉这才给奶奶请了护工，拉着行李，先一步回到老宅子里去。 白水村应该是整个桃源市最后通公路的，四面环山，山路不好开，一开就死了好几个村民，搞得人心惶惶，靠着十几年的时间堆起来，才堆了这么一条弯弯绕绕的路。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白水村，和其他村的联繫也很少，每天去村里的汽车只有一趟，叶泉只好叫有车的王翼来接自己一趟。 「下了白水岭，正对鬼大门。」白水村的村民人人都知道这话，叶泉离开的时候，白水岭还是那泥巴路，现在也铺上水泥了。 正是早春的山景雾蒙蒙的，冬天的沉绿还未洗去，已经有山桃映山红之类的花一簇簇一树树地开了起来，也算是美丽。 「这两年打通了水泥路就是好！村里人出去打工也方便了。」 叶泉点点头，白水村百分之□□十的年轻人都读不上高中，或者读不完就出去打工了，像王翼这样留在家里种田的少之又少。 王翼注意到叶泉的目光，转过来嘿嘿一笑，黑黝黝的皮肤衬着牙齿： 「泉儿，外面好玩不？这次回来多久出去？」 叶泉摇摇头，外面的城市灯红酒绿，连块像样的农田都找不着，空气里也老有雾霾，一点也不好。 「我不走了。」 王翼惊喜地一笑，然后勐点头，笑声还有些憨厚： 「不走好！不走好！多陪陪奶奶。我们家现在的竹编，在外面卖得也不错，到时候我能带你一起。」 叶泉笑了下，他知道王翼的心思总是这么好。 车足足开了一个小时，在山上打着转，上山又下山，才到了山脚下的白水村。 村口的两只鸡一见车子，拍着翅膀跑开了。 目光可见的山脚下是连绵的稻田、菜地，错落着白墙青瓦的两层小楼，偶尔才会看到一两栋高点的楼。波光粼粼的白水河，正缓缓地流动着。 叶泉下了车，深深地唿吸一口空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白水村，我终于回来了。 这地方才是他想要一直活下去的地方。 出去了一趟，叶泉对这一点，无比确信。 第2章 捡到一只山雀之后 白水河上的小木桥也换成了水泥桥，正对着桥那边，有一座二层小土房，院前有一棵干枯伸展的老槐树，槐树的树枝高于屋顶，院落被稀疏的木棍篱笆围着。 叶泉推开家门，阴冷的风从厅里吹来，这么一段时间没住人，有的地方落了灰尘。 第3页 「我们先给你收拾个床铺？」 叶泉拎起了吊桶，走向外面的水井，王翼也帮着他去拿水桶。好在他需要的只是一张睡觉的床，两人速度很快就整理好了。 「你先去我家吃饭呗？我阿婆做粉蒸肉了！」 叶泉也不跟他客气，小时候两个人经常串门到对方家吃饭，现在想想，还真是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白水村原本住着的都是王家人住在河西，像叶泉家里这样的外姓人，都是后来搬进来的，只有几户零散地住在河东。过了白水河，再走一百米就是王翼家。 他爸妈都去山里砍毛竹了，王翼要下午去接他们，所以家里只有王翼奶奶在，她一见阿婆就先笑眯了眼： 「泉啊！你回来了，你奶奶怎么样啊？没事了吧，几久能回来哦？」 叶泉一一应答了，桌上不仅有粉蒸肉还有红烧鲤鱼、炒菜心，看起来特别诱人。 三个人一边聊一边吃了起来，王翼家里有不少破开的竹篾都放在一边，王翼拿起一个编的小鸟，示意他看。小鸟被编得身形胖嘟嘟的，还细心地用笔点上了眼睛。 「活灵活现，好看。」 「他啊尽会折腾这种小玩意，你阿爸做篓的手艺也不学学。」 王阿婆插了一句，王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没刚刚那么激动了。叶泉摇摇头： 「阿婆，这种在大城市里一个卖十几块，能拿出去，肯定有人买的。」 王翼和王阿婆都震惊地停下了筷子，桃源市里就算是一个实用的竹篮也才卖到二十多块，他们卖给商家就更便宜了。 叶泉把手上的小鸟放下，笑着继续： 「王翼，过两天我们来商量，看看能不能给你卖出去啊！」 王翼勐地点了点头，叶泉早几天已经想好了。 白水村的缺点就是没什么经济特色，村民大多数靠做手工编织、种田生活，别人能种田，他也能种田，肯定能种得更好。 他不仅在外面见识多了，他还有个天赋——从小到大，他种的植物很少有死的。白水村没有别的能折腾的，就是田地山林多，他不出去，死折腾种田，他就不信挣不了钱！ 王翼和阿婆听说他想种田，还想租村里的荒地，都连忙劝他别这么块。反正叶家原本有三分水稻田，两分菜地都没怎么种。 叶泉点点头，如果单纯只是种农作物粮食蔬菜，肯定是规模越大越好，如果种其他的……还是得自己去看看田。 吃了饭叶泉就径直往河东的水稻地里走，天上又雾蒙蒙地下着点小雨，风一吹还有点冷了。田里有几个人在劳作，见他来了还扬起头来打招唿。 这正是稻田育秧的时候，菜地里的菜长得倒是好，不少菜花开了，黄澄澄一片。叶泉走到了自家菜地上，好些空地什么都没种，应该是奶奶吃不了这么多，也就没种。 叶泉俯下身去一掐，那菜心都老了，掐不动了。他一边摘着菜心，一边打量着这青山环绕的田地，蜜蜂撞到他的手边，又嗡嗡地飞向那菜花…… 对啊！他为什么不种花？叶泉在大城市里每次路过花店都会感慨，那些绿幽幽的多肉……不就是他们山里长的耳朵草么？竟然卖得这么贵！ 他要先去市里买些花种子试试能养活多少，再看看多肉从哪来，卖到哪儿去。说干就干，叶泉摘了把菜心回家，这才打开手机的流量。 一晚上都在思考怎么种田的叶泉，疲惫地在床上睡去了，躺在长大的屋子里，他的心里无比安定。 窗外的白水村已经停了雨，天上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月光洒在小村落里，静谧异常。 黑瓦上面那枝丫交错的槐树枝，在月光下颤抖着，仔细一看末端竟然有几个小小的叶芽冒出尖来。 …… 「这样行么？」王翼看着叶泉小心地盖上那层衣服，这么大个盆就装满了土，王翼还有点可惜。 叶泉点点头，他把手边的书放下。王翼憨笑起来道： 「泉儿你在学校的时候不爱看书，现在种这些个花，竟然对着书做。」 叶泉又麻烦王翼带他去了趟市里，买了书和种子，还去看了趟奶奶。这么忙下来，三月都要过半了，山上的野桃树李树开得更繁茂了。 「现在还在下雨，天气冷，这是保温用的。」 叶泉把大木盆放好，就给两个人倒了杯水，坐了下来，研究网上的视频主播是怎么发视频的。 像王翼这样的手工艺人，想要在网上卖出工艺品，必须要扩大知名度，叶泉知道现在的视频播放有多火，王翼肯定有机会能火的。 摸了摸头髮，王翼有点尴尬地笑了下： 「这样行么？真有人爱看这编东西？」 「像你说的我们试试嘛。」 两个人折腾了半天，才把视频录好，发了出去，就已经到了中午吃饭。吃完饭，叶泉就立刻去菜地了。 他已经规划好了，这些空的地上就种上芍药，再找些花球，再把稻田改成多肉棚，买批多肉试水。 要种花，先松土，在濛濛细雨中松土就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身上的单衣都湿透了，也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叶泉把锄头往肩上一放，乐呵呵地往前走。 河东田地里人是非常少的，他走了半小时都没见到一个人，倒是远远地望见家里的老槐树，树梢上竟然有点绿？ 第4页 绿？怎么可能呢？ 叶泉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这老槐树好像在他出去没几年就死了，奶奶砍不动它，才留着没动的。 树死了……也能死而復生？ 叶泉放下锄头，仔仔细细地眯起眼睛来看，看了好几次，才确定自己没看错……不止一根枝条，许多枝条上绿色星星点点，竟然真的发芽长叶？ 为了确定自己没看错，叶泉扒拉着树爬了上去，他爬树是从小练的，三两下就爬到了这条粗壮的树枝上，树枝横亘在屋顶上头，不少毛茸茸的绿芽儿十分显眼。 这棵槐树真的没死！ 叶泉灵活地坐到了树枝上，掰下一个叶苞仔细查看。 那外面略长了层白色绒毛，里面藏着嫩绿细小的叶片，在光下面像是玉雕的。 叶泉笑了起来，在外面打工听到这颗爸妈亲手种的槐树死了，他难过得想立刻回家，没想到它竟然没死。 这粗壮的树干已经高过了屋顶，叶泉捻着那叶苞傻笑了半天，一低头就看见家里的瓦片，瓦片上面有的地方长了厥草，有的不太整齐如果下大雨是一定会漏雨的。 叶泉的目光顿住了，那团白白的，难不成是屋顶上长出的蘑菇？ 白团团动了动，好像翻了个身子，露出点明黄色，还有两只脚……哦？原来是鸟。 鸟也会跟人一样躺着？叶泉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忽然间见到白糰子也睁开了眼睛，乌熘熘地和他对视。 虽然上下相距了一米，叶泉十分确定这鸟就是在看自己。他有点迟疑地举起叶苞，扔到鸟身上。 嗯，正中目标。 那鸟挣扎了一下，随即唧唧啾啾地叫了出来。 唧啾的声音是稚嫩的，又很激烈。它在骂自己？叶泉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个想法。 「你骂我？」 叶泉笑了笑，杏眼里充满了愉悦。他下了树，就听到鸟叫声稍停，又立刻捡了块泥巴上去。 「啾啾啾！啾啾啾啾！」 面对叶泉再次举起的手，原本停歇的鸟，声音尖锐高亢地叫了一会，身上的毛毛都炸开了。 见叶泉一直笑眯眯地举着泥巴，不肯放下，那白团团胆怯地叫了最后两声，没再叫了。倒是一直拿那对黑黑的豆豆眼，望着叶泉。 「挺有意思。」 叶泉把手上的泥巴扔掉，快速地熘下树。 扔小鸟泥巴什么的，是幼稚小孩才会做的事。他这样的，当然是乖乖听奶奶的话，保护有灵性的小动物咯。 叶泉搭了个□□上去，天都快黑了，这小东西白得就更明显了，会发光一样。他掐着那毛茸茸的身体，在路灯下仔细地看，才发现这鸟的脚软软的，没有点力气，像是有问题。 「原来还是只残疾小菜鸟。」 碰了碰小鸟鹅黄色的颊边毛毛，立刻被那黑豆眼看着。 叶泉又笑了起来，这鸟还真的有灵性，就是不知道脚有什么毛病，他舀了一瓶盖水，又放了一小把米，把鸟放在旁边。 那鸟啾啾两声，埋头吃了起来。叶泉这才在灯光下，仔细观察这鸟儿。 除了两颊黄毛，全身雪白，胖嘟嘟毛茸茸，十分可爱，像是山里的山雀，就是羽毛颜色不大一样。难道是一只白化的山雀？ 听着偶尔传来的鸟叫，叶泉夹了筷子白菜，今晚他得早点睡觉，明天要去看看田地里的大棚怎么做。 第3章 种下一棵桃树之后 一声隐约的鸟叫，把叶泉从睡梦中惊醒。 他挠了挠头，呆坐在床上，似乎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心悸不断。 「啾啾——」 叶泉往窗台上一看，昨天还病蔫蔫动弹不得的小鸟，竟然站了起来，蹦跳着朝他叽啾。 怎么就好了？ 叶泉皱着眉看了一会，才倚靠着床沿把窗户开了。 房间里面立刻亮堂了起来，潮湿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那毛茸茸的小白雀在这一刻，简直亮得在发光，脸颊上两块黄团团，又滑稽又可爱。 这鸟看了看他，又看看外面，两只细长的爪子相互踩了踩，竟然站着不动了。 叶泉也歪着头看它，等了好一会也没动静，这才笑着道： 「小东西，快走啊。」 白山雀歪着头看它，叶泉以为是它太傻了，不懂得出去。于是他就伸出手去推它，要它往外面飞。谁知道这山雀，凑过小脑袋来，在叶泉手上蹭了蹭。 叶泉还要去干活，干脆起身给这鸟撒了把小米，就随它去了。 等它吃饱了，自然会走的。 谁知道这一等，接连几天这只白鸟都还留在他家里，不管他去哪，都在附近跟着。王翼见着了有趣，还特意拿小虫子餵它，结果它一拍翅膀，就飞到枝头站着，一点都不搭理。 「你是认准我来蹭吃蹭喝了？」 落在叶泉肩头的小鸟啾啾两声，仿佛是在回答，绒毛贴着他的脸，弄得他痒得哈哈大笑。 …… 叶泉擦了把汗，看着面前的铁和竹架子，再铺上买来的塑料布，两万多就这么没了。只有种成功了，才能回本。 菜地里也准备万全了，叶泉扛着锄头回家了，身后跟着一只白色的小糰子，余晖裊裊，有点悠闲。他忍不住哼起了歌儿，心里打算着过两天再去看奶奶一次。 「不进来吗？」 第5页 白山雀啾啾两声，环绕着叶泉飞了两圈，飞到老槐树的树枝上，站着不动了。 不知不觉间，槐树枝上冒出了更多绿芽儿。 叶泉转身去了厨房，再抬头望那树杈，竟然已经空了……这是走了么？之前赶也赶不走，现在静悄悄不见了。 「唉。」 叶泉的嘆气声迴荡在厨房里，如果奶奶在这就好了，两个人还能聊聊天，一起吃饭。 但转念又想到奶奶的身体，叶泉握了握拳头，一定要好好种田，挣更多的钱！ 望着天边的月亮，叶泉闭上了眼睛。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槐树正长出许多新的树枝，缓缓地朝着窗口的方向生长着。 「笃！笃！」 清脆的敲击窗户的声音，把熟睡的叶泉吵醒了。眯着眼睛看见外面白胖的身影，他脸上带了点笑意。 推开窗户，小白鸟刷地一下飞了进来，叶泉刚想说点什么，就发现鸟嘴上叼着一只粉红的花。 桃花？这粉嫩的花瓣，沾雨水的湿润，尖尖上还有两片小绿叶，正是山上开得正灿烂的山桃。 「啾啾啾！」 叶泉正观察这桃花呢，就见这小鸟不停嘴地叫唤，还叼起他的衣袖，使劲想要牵着他往前飞。不过叶泉实在是太庞大了，小鸟根本扯不动，反倒把自己扯得在床上落在床上。 「哈哈！」叶泉被逗得笑出了声，眼见着这鸟还要翻滚，叶泉伸出手指按住了它胖乎乎的身子，「不许动。」 「啾。」 叶泉按住了它的嘴。 「不许叫。」 「你想带我去哪儿？」 小白鸟被按住，摊开在床上，像一块扁扁的毛茸茸饼。嘴也张不开，它只好眨巴着眼睛。 叶泉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鸟，好像听得懂人说话一样。奶奶从小没给他讲这夷山的精怪，万物说不定都会有灵。 恰好今天的活也没必要这么早干，叶泉打量着这枝沾雨水的桃花，山桃虽然个小，但味道可浓。如果能挖一棵种在田里，到时候和普通桃子一嫁接，想着儿时的味道，叶泉都要馋得吞口水。 他放开了小胖鸟，它就一直在身边打转，扛上了锄头，叶泉就跟着它出门了。 小鸟飞在前面带的路，恰好都是进山的方向。这现象有些灵异，如果此刻路边不是稻田而是民居，那叶泉一定是要被围观的。 好在河东的稻田地里没几个人，都在低着头摆弄秧苗和水田，没有有空看他。那鸟也飞得很快，叶泉在后边跑着步追上去，锄头偶尔触碰一下地，在山里听起来异常鲜明。 一从山脚下的田地进入山间小道，四周就更寂静了。 偶尔的鸟叫和窸窣灌木动静，空气也更潮湿了。 这也是叶泉回来第一次上山来，这山他小时候不常来玩。 奶奶老是告诉他说，山里有什么老山鬼，会把小孩拖去吃肉，村里小孩也怕，只有结伴才会上来，要是被家里人发现了，还会被骂。 现在想想，哪里来的山鬼？肯定是大人担心小孩不安全，夷山这么野，说不得有野猪。 「啾啾啾——」 前面的小鸟发出了叫唤，好像是在叫叶泉快点走。 叶泉看准了几棵长在山坡上的山桃，心里盘算着要挖哪一棵。等他循声转过山腰，看到这棵繁茂的桃树才觉得自己想早了。 这棵树看起来不是很大，桃花繁密像是大块大块的锦绣，美得无法言语。本来它是不太适合带回家种的，可这花……也太好看了。 连颜色也比别的润泽一倍，叶泉惊喜地抚摸着树，看见那小白鸟站在树梢上，骄傲地挺胸，仿佛是在说： 你看吧！好看吧！ 叶泉拍了拍树干，一顿花雨落了下来，又好看又香甜。 「就你了。」 虽然吃桃还得等两年，但看花还是不错的。叶泉一锄头下去，声音在山谷和云雾里响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身边的鸟叫声变多了。似乎连晚上出来的猫头鹰，也在低沉地叫着。叶泉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听着还有点阴森。 不过小白鸟一直在旁边等着，它现在好像就在对着某处高昂地叫，仿佛是在生气。 晃着脑袋把奇怪的念头甩出去，叶泉把这树挖了起来，树根并不非常庞大，也许它是把所有养分都拿去开花了吧。 扛起这棵树还没走两步，周围顿时一阵悉悉索索，旁边的野草摇动着，他还没走两步，脚上撞上个毛乎乎的东西，差点没一锄头下去。 定睛一看，竟然是只灰野兔，竟然还撞晕了！ 叶泉惊讶地把野兔捡起来，四周望望，总听到一点小动静的声音。 本该感到害怕的时候，叶泉却十分镇定，他牵了根长藤把这送上门来的野兔挂在树干上，又接着往前走。 他心里有一种预感，这里没有动物会伤害他，他甚至觉得很亲近。 真是奇妙……平常在大城市，对他见面就躺倒的猫猫狗狗不在少数，他对小动物的亲近感却从来没这么强烈。 也许是真的回到家乡，回家了吧。 叶泉快步往山下走去，树上的桃花被偶尔的野草勾住，散落了一地的花瓣。 打了一大盆清水，先把桃花的根部浇湿。叶泉先去擦了个身子，又去看了盆里的花芽，把盖在上面的衣服翻开一看，一个个都冒芽了！ 第6页 「太好了！」 叶泉把手上的衣服轻轻盖回去，在厨房翻找起来——他找刀。这灰兔自己送上门来，不吃白不吃！就是不知道奶奶去腥的桂皮放哪了。 拉开下面的柜子，迎面就是一阵灰尘，里面长满了蜘蛛网，一看就不可能会有桂皮。里面放着个黑木盒子，看起来很古老，叶泉从来没见过这东西，里面装的是什么？ 叶泉被它吸引了，他忘记了要寻找香料，站在阳光下把盒子擦干净。 木盒古朴，没有花纹，拿起来沉甸甸的。 「嘶——」 按开盒子的机关上竟然有个木钉，十分尖锐，叶泉还在摸索，竟然就被那东西给扎破了手，流出血来。 「啪。」 盒子打开了。 「啾啾啾啾！」 小白鸟本来不知道在哪站着，忽然间飞扑到叶泉的脸上，那翅膀简直扑得人脸疼，叶泉这才知道，这胖鸟力气这么大。 手上力气一松，盒子咣当掉地上了，叶泉甩着头看盘旋在头上的小白鸟。那鸟啾啾叫着，扯着叶泉的衣领想让他后退，但他的目光不由地黏在了地上。 盒子里滚出来几个漂亮的石头……种子？叶泉不顾头上急叫着的小鸟，蹲下去捡起它们来。 细细的红色缠枝纹路缠着黑色的种子，简直像个黑色的心脏，用手一按还有些疼，种子的硬壳直接抵在了他的伤口上。 凑到鼻尖闻闻，叶泉忽然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苦味，好像祠堂门口的大柏树。这难道是柏树的种子？ 叶泉仔细地把这三颗种子捡起来，如果是柏树种子，种在桃树旁边也不错啊？ 这么一想，他干脆跑到厨房拿来锄头，在后院刨几个坑，先是把这几颗种子种好，又把桃树种在旁边。 不过奶奶为什么把柏树种子放在木盒子里？ 叶泉转过头去，小白雀站在瓦顶上，尾巴翘起来，生气了似的，根本不看他。 第4章 种出了一个男人之后 「泉儿！你在哪儿呢？」 叶泉应了一声，王翼从前院转过来，见他一身泥土，后院还多了棵桃树。 「这时候种桃树，会不会活不下来啊？」王翼走过来，查看这树，「你早上就上夷山了啊？」 王翼的表情有点惊讶，见叶泉点头，连忙凑过来小声道： 「山上有鬼！阿婆们都说不要去。」 叶泉见他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不由地笑了，敲了下他的脑袋，一边往厨房走： 「鬼你个头，我们现在是科学社会，不会有鬼的。你猜我今天进山，捡着什么了？」 王翼的注意力落在「捡」上，见到那灰兔，简直惊呆了，跟叶泉确认了两遍，这兔子是自己撞上来晕掉的。 「我们把兔子处理了，你带家里去一半。」 王翼也不推脱，他目光四处寻找着：「你的鸟呢？」 那只跟着叶泉的鸟，看起来可漂亮了，王翼特别喜欢。叶泉扬了扬脖子，他一看，哟呵，还站在屋顶上晒太阳，这么几天了也没走。 两个人聊了几句，王翼是过来帮忙铺塑料布的，他们先要把发出芽来的牡丹移植。 掀开衣服，看到那一层密密麻麻的小芽，王翼发出了赞嘆，看向叶泉的眼神都不同了，这也太厉害了。 「先把塑料布铺上，牡丹说是我们这地方也种得活，就种在外面。」 两个人搬着沉重的塑料布，往田里去了。 屋顶上的鸟这才转过头来，啾啾两声想要飞过去，飞过后院桃花树时，竟然还小小地绕了个弯，才跟了上去。 偶尔有人和他们打招唿，又低下头去犁地，春雨一阵又一阵，是该春耕了。 塑料布的铺设技巧要求不是很高，就是麻烦，两个大男人，铺了一上午，才把这三分地的塑料给铺好。 原本千篇一律的嫩绿或深黑稻田里，忽然间多了这么几块白亮亮的棚子，招人眼球。 叶泉看着那田埂边上的小白鸟，鸟的身边还放着一竹篮的浅绿嫩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唿出一口气来。 「这下好了，要是你发财了，可得带我！」 「不过嘿嘿……我那个视频下面有评论了哎。」 王翼搂住了叶泉的小身板，迫不及待要掏出他新买的手机来跟叶泉分享。 一棵棵弱小的嫩芽被郑重地种在土里，培土、浇水，在春风的吹拂里微微颤抖身子。叶泉几乎是跪在地上的，手脚上都沾满了泥土，他却不由地笑了起来。 他的新生活，就像是这些小花苗一样，才刚刚开始。 …… 从王翼家回来，叶泉摸着肩膀上的小鸟，毛茸茸的触感让手指微痒。想到白天的那种子，叶泉决定把家里彻底打扫一遍。 等奶奶回家来，也能住在一个干净全新的环境里。叶泉说干就干，撸起袖子，打来井水，开始了大扫除。 「这是……」叶泉有些犹豫，把书包边上的破烂册子抽出来，仔细地辨别着上面的字，「聊……聊斋志，异？」 隐约记起来这是回家路上，算命的人塞给自己的。可那算命的人，是个大爷，还是个中年人？有点模煳。 怎么给他发了本《聊斋》呢？叶泉挠着头，随意地翻动那册子，书页泛黄，破破烂烂，还是本没有翻译的。 叶泉本想扔到垃圾堆里，想了想还是放到了桌上，也许无聊的时候可以翻看吧。 第7页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他很快就忘到了脑后。 劳累地打扫了一天老房子，果然扫出来许多的杂物，叶泉一口气全都扔了。那张父母的遗照，也被翻找了出来，他收进了抽屉里。 「晚安咯，肥肥。」 按了按小鸟的脑袋，叶泉笑着关了灯。 不知道这小鸟什么时候会离开，叶泉也起了养着它的心思，干脆给它起了个名字，每次叫肥肥，它的热烈回应，都深得他的心意。 一个温馨和平常的夜晚，就这么开始了。 …… 叶泉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外面唿啸的风声吵醒了，窗页被风吹得作响，仔细听还能听到树枝沙拉沙拉的声音。 打开手机，竟然才凌晨两点。天气预报也没说会大风啊，他担心田里的大棚。风竟然比冬天吹得还烈，这很少见。 叶泉开窗户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阻力，咣当一声响，外面的吊水铁桶被风吹撞在翻倒的篱笆上。 头顶上的槐树枝，被风压到折腰，肥肥躲在床边的角落里啾啾叫着。 外面的空气很闷，也许是要下大雨了。叶泉坐不住了，随便套了件外套，抄起雨伞就往外面去，肥肥犹豫了一下，飞到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这么大的风，如果大棚的布被吹走了，他的钱就白花了！ 叶泉一出去，就被这风吹得倒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往前，脸都要被吹裂开了。 他根本打不开伞，只好用手挡着，避免飞舞的杂物砸中自己。 「我……去……」 说出的话也迅速被风吹走了，叶泉努力向前跑着。 两边的青绿稻田左右摇摆，远处山间的风摇树叶声，听起来就像巨大的咆哮。 叶泉跑到田边，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这边的山挡住了一部分风的缘故，大棚布虽然猎猎作响，但好歹□□。口袋里的肥肥跑了出来，蹭着叶泉的脖子，似乎有点瑟瑟发抖。 叶泉只当它是冷到了，把它摘下来放在田埂下面背风的地方，自己捡了石头，跑到大棚上边上去加固。 先把地上的垫牢，再爬到上面去把上面的加固，即使这么大的风吹着，叶泉还是开始流汗了。 他喘着气，回头去看家的方向，那边的风特别大，简直跟风暴眼一样，万物摇摆，像是要世界颠倒。 「轰——隆——」 天空中勐地一声雷，把叶泉吓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从大棚上下来。 就感觉到身上、头髮上，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许多的雨滴，打在塑料布上的声音，瞬间就让世界嘈杂起来。 叶泉麻熘地滑下来，撑开伞的短短几秒钟，肥肥飞到他的肩膀上，天上的雨倾盆而下。 雨大到叶泉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他只好开着手电筒再检查一遍塑料布，就听得耳边炸雷，一个接着一个。 身边的肥肥悽惨地叫着，叶泉脚边很快就泥泞起来，水坑里的水和泥已经把他的脚和小腿彻底打湿了。 这么大的雨，如果家里的土墙被雨漏坏了就遭了，叶泉也不敢多呆，急忙往家里赶。 雨简直就是砸下来，撑着伞的手都被震麻了，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这伞撑了和没撑几乎没差别。 「轰！隆隆！」 夷山上空噼下来一道宽大的紫色闪电，一瞬间照亮了世界。 叶泉眼见着闪电在天地里奔驰，一边闪电一边响。他被眼前这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不敢走上前去。 透过厚厚的雨幕，他竟然看见那闪电噼向了他家！ 闪电！一道！两道！ 原本待在肩膀上发抖的肥肥，忽然间发出悽厉的叫声，冲到叶泉的手腕上，扯着他要往后倒退。 这也太可怕了……雨水很快就在田埂上形成了水流，沖刷着叶泉的脚。 没雨了？世界为之一静。 叶泉呆愣着拿下伞，天空中果然没再有一滴水落下。 可脚上的水还在不断地流动，田里的水也波光粼粼，昭示着刚刚的暴雨和闪电，并非幻觉。 白水河对岸有了几个手电筒的灯光，叶泉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不管肥肥怎么拉扯他，都没有停止他的脚步。 到处都在滴水，狼藉一片的前院，还掉落了几根槐树的枯枝，幸好没有掉在屋顶上。 白水村四面环山，偏远地方，从来就没什么大风大雨，更别说雷暴落地了。叶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难不成他要在屋顶上安个避雷针？ 心里胡思乱想，手电筒的灯光四处照照，也没见闪电噼坏什么东西，就是停电了。叶泉走到后院，彻底愣住了。 这里比前院更凌乱，也更令人震惊。 原本种上了桃树的地方，被闪电噼得焦黑，还出现了个大坑，地上的草木全部折断，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焦味和草木汩汩流出的汁液味。 天空的乌云散去，竟然露出来点点月光。月光和地面的水相互照应着，叶泉被这冰冷的空气一激，脚就不由自主地朝那坑走去。 「啾啾啾！」 原本还死死扒在叶泉肩膀上的肥肥，眼见着叶泉向前，竟然双腿一缩，啪叽一下掉在了潮湿的地上。而后双翅匍匐，发着抖。 叶泉并没有注意到肥肥的动静，他走到坑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颗桃花树……变成了一个男人！ 第8页 这男人赤身裸体地蜷缩在坑中，落下来的雷将他的肩膀灼烧得焦黑，他正紧闭着双眼，发出痛苦的声音。 这还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比叶泉在荧幕上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明星都要俊美，长长的头髮上落满了桃花花瓣和泥水，又美又可怜。 是人吗？ 叶泉犹豫了一下，用手电筒仔细地照上去。 第5章 救了这个男人之后 他好看是好看，惨也是真的惨，身上被雷电烧得皮开肉绽，嘴边也血迹斑斑。 叶泉蹲在坑边。 这到底是人是妖？还是鬼？ 如果是人，凌晨三点在雷雨中投宿，还被噼在了他刚种的桃花树下，这得有多巧？再说白水村的西边那么多人家，为什么偏偏选自己家？ 即使学了这么多年唯物主义，叶泉也有些摇摆不定了。 要不然走？ 万一死在后院怎么办？ 思来想去的当口，就听到坑里的男的一声呻，吟。 叶泉干脆把手机塞口袋，把这疑似桃花妖的人拖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见死不救过分了，再说等治好了，让他赔医药费和伙食费。 这个小妖怪，蜷缩在一起挺小的，这一背起来才知道有多重。 叶泉喘着气摸黑进门，决定多收对方点钱，抚慰他弱小的身体，把人甩到客房的竹蓆上，他这才回去关门。 「啧，肥肥哪搞的这么脏啊？你也要洗澡！」 等到叶泉烧起灶火热水洗完澡，天边都微微放亮了。他找了个脸盆，端了盆热水给躺在竹蓆上的小妖怪擦身子。 身上的水干了之后，那些伤口就更是吓人，叶泉一边给他用热水擦身子擦伤口，一边观察他。 这小桃花妖长得实在俊美，更多的是俊朗，如果睁开眼来，肯定能吸引很多人吧。身材也好，竟然还有肌肉！ 叶泉捏了捏自个酸痛的小臂，还需要再锻鍊啊！ 从头到脚擦，偶尔有些地方擦个囫囵，总算擦到了肩膀和脸上，明明刚刚看着有点吓人的伤口，流的血没那么多了。 「咦？」 及腰的长髮在发尾部分，竟然有点红……果然是桃花妖？叶泉摘掉沾上的桃花花瓣和污泥块。 他从抽屉里拿来了止血粉，这止血粉应该是奶奶自己割的止血藤晒的，有消炎止血的功效。家里没别的药，只能将就了。 身下的男人安静地躺在竹蓆上，止血粉浅浅地撒上去，在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下飞舞着，血腥味和止血粉的苦味，还有雨后草木的味道混在一起。 叶泉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他抓了一把止血粉，屏住了唿吸，盯住了竹蓆上的小妖怪。 他睁眼了！ 那是一双漆黑血红的双眼！饱含着恶意！ 叶泉被吓得心头一震，站起来想要后退。谁知道这男人也立刻站了起来，比他高了一个头，连连向他逼近。 心中顿时就波澜大作，叶泉恨不得转身就跑，他后退着，很快就摸到了窗户边上。 谁知那妖怪也跟了过来，但他走路的姿势似乎有点不太灵活，可气势十足，逼得叶泉腿都发软了。 「你，你别恩将仇报！我可救了你！」 血红的眼睛停滞了一下。 叶泉转身就想往门边跑，一扭头，就感觉身后一阵风扑来，他和身上的那妖，直直得倒在地上。 如此重量，砸得这地板都嘭一声响，叶泉似乎听到了肥肥焦急的鸟叫声，但只是恍惚一瞬，危机感充满了心头。 他被勐得一砸，眼里都忍不住沁出了泪水。 这东西推也推不动，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命！ 「你，你放开我！」 眼睛简直就凑到了跟前，喷出的冷气，几乎能吹动叶泉的睫毛，他只感觉又害怕又冰冷，浑身鸡皮疙瘩都往外冒。 这东西长得这么像人，竟然听不懂人话？叶泉努力挣扎着，抓住了倒在地上的一把芒草扫把，芒杆有刺扎得他龇牙。 「没给钱，还想打我？」 叶泉爆发出一股求生的勇气，抡起那扫把朝着这妖怪啪啪打了几下。 但那妖怪嘴里的唿声频率更快了，光靠两只脚就把叶泉的身体固定得死死的。 他的身体直了起来，一只手就掐住了叶泉的脖子。 脖子上的手收紧，叶泉一下就踹不过气来了。他无力地再一唿扇扫把，一下就被那妖怪给抓住了。 死局！他怎么可能被个小妖怪弄死！ 他还没挣够钱！他不能死！ 「你……给……我，滚开！」 叶泉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睛更因为被掐住，泪水流了出来。 忽然间，那妖怪的动作竟出现了一丝松动。 叶泉趁机手上的扫把棍直直朝对方脑袋插去，那妖怪顾及不暇，松开了对另外一只手的桎梏，叶泉立马把攥紧了的止血粉，扬向那对血红的眼。 趁你病要你命！那妖怪防备不及被眯了眼，倒在地上，叶泉跳起来，轮起旁边的铁盆，哐地一声打在他的头上。 叶泉还想要再接着一盆，就听到那妖怪，忽然开口了： 「等……」 「等你个鬼！」 咣当一声，听得叶泉都牙酸，那妖怪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叶泉手里的铁盆滑落，唿吸久久都难以平静下来，肥肥从外面飞了进来，趴在叶泉的肩膀上颤抖着。 第9页 「你也害怕了么？」 摸着它温暖的绒毛，叶泉平静地站起身来，找来了一根粗麻绳。 这件麻烦事一定要在奶奶回来之前解决，如果这个妖怪会伤人，说不定也会报復……并且他好像有点神志不清。 叶泉嘆了口气，这简直就是麻烦他妈找上门，麻烦到家了。 …… 确认门窗都关得死死的，叶泉握紧了手上的柴刀，他把从王翼家讨来的鸡血洒在那妖怪的面前，围成一个圈，又扔了些桃木、柏树枝和大蒜。 这都是从网上找来的方法，也不知道管用不，叶泉不想找王翼和其他人，如果这妖怪会来復仇，肯定会牵连别人。 再说，自己昨天从山上挖回来种的树，今天就成了妖怪，种出妖怪来，谁会相信？ 叶泉的目光落在了肥肥上，即使这么害怕，小鸟一只，也没扇翅膀逃跑，也算有义气了。 不过…… 「你当初为什么要带我去挖那棵树？不应该是想害我吧？」 肥肥啾啾两声，黑豆眼非常可怜，叶泉嘆了声气。 勐然间，他回过头，正和那双眼睛对视。 这和他想像的一样，是一双迷人的眼，深邃又平静。不像昨天晚上那样血红，反而在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们对视了不知道有多久，叶泉肩膀上的肥肥坚持不住，从他身上滚到地板上，两只翅膀张开，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你……」 他张嘴说话的动作很生疏，像一个很多人没说话的人。 「我在我家的地里捡到了你，还给你擦身子上药！费了我老大的功夫！」 「我……」 「你在外面变成人样了还被天上的雷噼了，醒过来就发狂想要杀了我！」 叶泉说话不禁鼻头一酸，圆眼泪汪汪地看着对方，泪痣都显得异常的娇弱。当然，如果他能把手上的柴刀放下，说服力会更大一些。 那妖怪点了点头，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麻绳，又看了看紧张的叶泉，眼见着这小男孩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不会伤害你的。」 「是……你救了我？」 叶泉点头，可不是么，费老大力气，还差点把小命给丢了。 那妖怪的眉毛皱了起来，迟疑了一会才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2018年了！」 叶泉就见这好看的男妖，变幻着表情，好一会才又恢復了平静： 「我叫句芒，能给我松绑吗？」 松绑，那可就要杀要剐他都不行了。 叶泉低下头，看着手上的柴刀。根本不可能会让自己再陷入晚上的境地，如果时光能倒流，他能穿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句芒见叶泉沉默着，他的目光也冷了起来，真是蛟龙搁浅，竟然被一个凡人这么绑着。这么多年，他的妖力去了哪里？ 「那你……真的不会伤害我吗？」 叶泉低下的头又抬起来，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害怕，仿佛鼓起了很大勇气，才靠近了一点点，他把手边的止血粉往前推了推。 「不管怎么样，我先帮你处理好伤口吧。」 句芒被绑着，他看不懂这人类，这么害怕？竟然又强忍着要上前？ 粉末落在伤口先是微痒，很快就成了一种疼痛。句芒已经很久没尝过这滋味了，他手臂挣扎着用力，绳子和柱子发出轻微响声。 他低下头去，人类脆弱的脑袋就在面前，上面有个旋，还能看到领口露出的白皙皮肤，人类的嵴背骨，柔软又美丽。 喷在他胸口的热气，也能让他感觉到： 他真的在活着了！他不再被封闭了！ 「能，不伤害我吗？」 纯澈的目光，里面是他的倒影。 「如果你不伤害我的话，我就放开你，还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句芒的目光微动，他不知道有多久没听到「帮助」这种词了，有多久充斥在他耳边的，都是怨恨和愤怒。 这个人类太瘦了，也太弱了，只要他有多一点的妖力挣开绳子，对方都能被他捏死。 「我们可以起誓，违背妖的誓言，会让我们得到惩罚。」 「妖的誓言？」叶泉眨了眨眼，他忍不住疑惑，「刚变成人的小桃花妖，也知道这么多？」 句芒挑了下眉毛，沉默着。叶泉却笑了起来，眼角的泪痣熠熠生辉： 「噢噢，我知道了，那种血脉传承是吧？」 「行吧，怎么起誓？」 叶泉拍了拍手上的止血粉，掏出了手机，笑着道： 「如果你骗我的话，就没人帮你学习这个新世界了，而且我是你的恩人，妖的话应该也不能随便恩将仇报吧？」 句芒在叶泉热切的目光中，迟疑地点点头。 第6章 诺言生效之后 句芒所知的不能违背的诺言，只有那一种，想要不遭受惩罚，除非将对方杀死。他感受着指尖的一点疼痛，没有说话。 指尖血液滴进杯子，和人类的血液混在一起，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叶泉他晃了晃杯子，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句芒，不知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道： 「帮你的话，你要给我报酬，我不需要别的，只需要钱。」 句芒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反而目光沉沉地盯着叶泉，里面不知蕴含了多少深意。好一会，他才收回目光，看向血红的杯子。 第10页 「跟着我念。」 「天道于上，吾句芒与人类叶泉，今日结契，若有损于其人，则受天雷之苦。」 叶泉磕磕巴巴地念了一遍，闷了一口杯子里的血水，差点被腥味呛到。但句芒大不相同，表情平静，跟喝了白开水一样。 血水下咽的一瞬间，天边一声雷响。 隐约间，连叶泉都感觉到了和面前的这小妖怪有了某种牵连。 看来他暂且没耍什么坏心眼，叶泉解开了句芒的麻绳，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妖怪，都没有法术的吗？」 句芒好像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反而一直在看着他，「有啊，不过我是桃花妖嘛，我比较弱。」 叶泉点点头，暂时地解决了这件怪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早点把这妖怪请出家里，让种田的事走上正轨。 从半夜都现在都是战战兢兢的，叶泉心里松了一下，整个人就异常地疲惫。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醒来再跟这个妖怪先生算一帐。 句芒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坐在床板上扫了眼一地的狼藉，捡起了那个装过血的杯子。 良久，他才将杯子放到床板上，走向屋子的窗户，又在途中抓住了发着抖想要离开的肥肥。 「啾啾啾！」 肥肥发出尖锐又无力的叫声，白翅膀拍打着句芒的手，但完全没有阻止他。 窗户被打开，白水村的景象呈现在他的面前。 一片绿油油的农田，还有时不时走动的人群，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和现在他穿的一样，他扯了扯裤子，感觉很不舒服。 这么多年，人类真的改变了很多。 世界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句芒看了一会，爬上了窗户口，而后跳了下去。 修长的背部倏然伸出一双黑色的翅膀，乘着风飞向远处，肥肥则在他的手中，悽惨地叫着。 …… 句芒站在叶泉的家门口，打量着那棵槐树，树上的嫩芽已经有不少展开来了。 他不知去了哪里，身上被打湿了不少，还沾上了尘泥，脚上□□着全是泥巴，看起来颇为狼狈。 手上捏着肥肥，还在不停地询问着： 「这么说这个世界已经灵气枯竭，你连妖形和记忆都保持不了了……」 「喂！你怎么抓着叶泉的鸟！你干嘛——额！」 王翼今天听说叶泉来要了鸡血，神秘兮兮的，干了活就想来找他，谁知道大老远就看到一个长头髮女的站在叶泉家门口。 走近一看，嘿，这女的没穿鞋，穿的衣服也好像是叶泉的……手里还掐着那只小白鸟！ 鸟都快给掐得翻白眼了！王翼赶紧出言制止。 哪知道，竟然转过来这么一张俊脸。这不是个女的，是个男的……长得这么漂亮的男的，细皮嫩肉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白水村的人。 「你哪来的？快把这鸟放开！」 句芒沉默着，把手上的稷给放了。眼前的这个人，似乎认识叶泉？ 王翼见他放了鸟，还没喊叶泉，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叶泉急忙赶来了。 叶泉上前两步，抓住了句芒的手臂，带着他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道： 「你来了啊！这是我在外面的朋友，他欠了我钱。他叫句芒，第一次来乡下，出去走走，怎么还把鞋搞丢了啊？先穿我的拖鞋吧。」 句芒见叶泉圆亮的眼睛，正歪挤着朝他眨眼，急迫地想要遮掩他的身份。 他点头，叶泉就连忙给了他两只奇怪的东西，镂空的灰色，摸起来还有弹性。 「穿上啊！」 哦，原来是穿的。 这边句芒笨拙地穿鞋，叶泉扭头跟王翼解释： 「他，这个不太会照顾自己，你怎么来了？」 王翼皱着眉毛，见句芒虽然行为奇怪，长得还挺周正，不像什么坏人，这才说明了来意。 他的视频已经有不少人点赞留言了，纷纷要求他拍点清晰一些的，剪辑好些的视频，他就是来找叶泉帮忙的。 家里就这么点地方，外面天气也不错，叶泉干脆把小桌子搬出去，三个人坐着谈。 王翼是刚刚摸着视频吸粉的门槛的，句芒更是鸭子听天书，叶泉嘆了口气，翻出了手机，找了好些问题。 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有更多的粉丝，首先就是提升王翼拍的质量，粉丝提了很多意见，手机的拍摄远远满足不了。 「买台电脑？自己研究么？」 叶泉点点头，白水村不像外面，什么人才都没有，他们现在这样，做什么想要点技术，都得自力更生。王翼的这视频也不是主业，僱人剪辑实在是太贵。 王翼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 「我买！过两天不是去看你阿婆吗？我们就去买。」 他从小就喜欢竹编，但实用类的竹编市场就这么小，用的人也不是很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的小竹编，实在是让他开心。 「今天你编个什么？」 王翼挠着寸头，露出了大白牙： 「我想到个竹编桃花，你家不是有这个昨天刚种的桃树吗，我们拍个桃花呗。」 「没了。」 面对着王翼的疑问，叶泉瞥了一眼正在走神的句芒： 「桃花……昨晚被雷噼了。」 「什么？」 第11页 王翼在白水村从来没见过被雷噼中的树，他突发奇想，要把这噼焦了的树也给拍拍。 三人走到后院，王翼被吓了一跳。 「嗨，这也太吓人了，噼得连渣都不剩了啊！」 「来来来，泉儿，你也在视频里一起证明吧，这也太吓人了，放到视频前面，肯定很多人感兴趣！」 王翼希冀的目光，落在了沉思的句芒身上，句芒自然明白了这人类的意图，是想让自己帮着……弄什么视频？ 「我来教你，你看这个没？」 叶泉蹲在坑边看那几棵小苗，他一抬头，王翼竟然在教句芒怎么用手机！ 他的那句不要还没说出口，就见句芒，两个指头捏住了那新款手机。 短短的几秒钟，手机屏幕和机身迅速出现了裂纹，像是冰川裂缝扩大融化。 王翼张大的嘴，半天没合回去，看看蹲地上的叶泉，又抬头看看旁边的句芒，眼中有些许迷茫。 这个男人，两根指头捏碎了他的新手机？ 「他……现在也欠我钱了……吗？」 这不确定的语气中，包含着各种意义上的困惑。 叶泉也呆了，句芒却平缓地点头，长头髮随着他的动作飘动。 「嗯，叶泉，你先帮我还。」 句芒的话倒是非常肯定。 一旁的叶泉心底里咬牙切齿，想用眼神片这小妖怪一顿，新手机要好几千呢，他的心在滴血啊！ 这下好了，去市里不仅要买电脑，还要买新手机了。 「你得给我也买一台。」 满脸问号的叶泉转过头来，他锅里的牛肉正被油煎得滋滋冒香气。 句芒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瞥见窗户边的肥肥，正欢快地啄着白米。 「我……的故人在东夷有座金矿，应该能挖出来还钱给你。」 「现在金矿都是属于国家的了，私人开採犯法！」 叶泉一铲子把这牛肉铲到骨肉分离，即使他能把锅铲到震天响，也忽略不了句芒的目光。 一盘酱炒牛肉又辣又香，放到了桌上。 句芒坐在椅子边上，似乎在低头想着什么东西，身上还穿着叶泉给的挤到贴身的衣服。 「行吧行吧，看你可怜，这段时间我答应了要帮你，你到时候记得付钱给我就行了。」叶泉敲了敲牛肉，「不过现在先付点利息吧？」 「利息？」 句芒抬起头来，叶泉坚定地点头： 「你力气这么大，一定是个种田小能手。」 「啾啾！」 窗边的肥肥似乎是在应和。 …… 叶泉找了根奶奶的橡皮筋给句芒，哪知道他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他嘆了口气： 「扎头髮十块钱啊！你看，这样头髮就不会弄脏了。」 句芒的头髮又黑又密，还很顺滑，是很多女孩梦寐以求的。特别是发尾一点发红，在阳光下耀眼靓丽，和他这种沉静的气质完全不同。 一大把头髮摸上去滑滑的，叶泉嘴上说着，还是拿了梳子一下下地梳下去。头髮扎起来，就算种田也不会弄脏。 「为什么要那么多钱？」 叶泉嘆了口气，一人扛起一把锄头，他眯着眼看向山坳里升起的太阳。 「钱很有用啊，我想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就是不管什么情况，都能舒心。 而不是像父母一样，在山里发生车祸，因为没钱，路又不好走，白白地看着生命流逝。 句芒见过许多人类，他们总是在追求着食物、衣服、房子。面前的叶泉，似乎和百万年前的人没什么区别。 肥肥好像感受到了叶泉的低落，站在叶泉的肩膀上，小脑袋蹭着他，叶泉被蹭地笑了起来。 句芒眯了眯眼睛，伸手就抓住了肥肥的两个翅膀。 「你干嘛啊？」 「他有翅膀，他能自己飞。」 叶泉翻了个白眼，夺过肥肥，他可没见过句芒这样的。 连吃带拿，还要欺负债主宠物的。 到时候一定要多点利息！ 第7章 在医院狂奔之后 去市里之后，要给句芒买两套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新手机，赔王翼一个手机，还要去联繫花市的老闆，盘算了一番的叶泉，恨不得痛哭流涕。 作为妖怪的句芒，除了力气大，就没有别的特殊技能？比方说变套衣服，点石成金之类的？ 毕竟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桃花妖，能种田已经很不错了，叶泉想来想去，只好拿那一天之内就全部松好土的大棚地安慰自己。 种田小能手，也还不错，能暂时抵个这些钱的利息。 …… 「点石成金？那只是障眼法。」 叶泉嘆了口气，不甘心地追问道： 「障眼法的时限是一百年么？」 「法术的使用，需要妖力的维持。」句芒回答，「妖力是修炼来的，有更好的作用。」 叶泉还想问什么，王翼开出车来，朝他们滴了下喇叭。他把肥肥推了推，叮嘱它看家，市里人多也乱。 「句……句芒？你把安全带系起来。」 王翼这温馨提示，都是源于白水村的路，高低起伏特大，还山路十八弯，没有安全带，人都要给甩出去。 叶泉看着茫然的句芒，嘆了口气，伸手帮他拉好扣上安全带。这年头，妖不如人啊，连辆车都没见过吧。 第12页 「这车日行多少里？」 速度太慢了，句芒看着外面略过的植物。 「什么？」车里的音乐刚好有点响，王翼听得有点模煳。叶泉坐在句芒的旁边，倒是听得清楚，就是看句芒的眼神更加可怜了。 「他问你这皮卡车能跑多快？」 「挺快的！开快点，我们九点前就到医院。」 见句芒还是很迷茫，叶泉想来想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句芒搜了个人类歷史发展纪录片。 一路上这么久，都是叶泉和王翼在聊天，句芒那边只能听到这纪录片声音。 王翼从后视镜里一看，这听得也太认真了，一句话不说的。 「好像没看过纪录片一样啊，我还是爱看电影，刺激！」 叶泉想说他就是没看过，硬生生忍住，和王翼讨论起了电影。 到医院时，这话题才进行到一半。 趁着王翼去地下停车场的空当，叶泉赶紧提前向句芒科普： 「医院就是人生病了治病的地方，视频里面的科学，你看到了吗？里面就是绝对科学的，不会出现什么不科学的事。」 「嗯，科学，就是这代人供奉的天道吧？」 …… 这句话的槽点太多，叶泉有点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三个人走进医院，眼见着句芒又要对这医院的宽大高悬的大厅发出疑问，叶泉赶紧扯着他进了电梯。 「泉儿，你阿婆的医药费……」 王翼不太了解市里的医院收费，如果叶泉告诉他价格，恐怕他会大吃一惊。叶泉只是摇摇头，说了句还可以拿出来。 但他的目光一直紧张地看着句芒，生怕他又伸出手指来，弄坏了某些东西。这医院里的东西，可就不是他能赔得起的了。 一走进病房里，看到那银髮老人，叶泉就不再关注其他了。 他朝着奶奶笑了笑，这些天，奶奶脸上的气色好多了，护工阿姨正在旁边给他削苹果，叶泉接过了那小刀。 「小翼啊，你又来看我了！好孩子！我们家小泉，多亏你照顾了。」 王翼笑呵呵地回应了老人，她又仔细地打量孙子，和孙子旁边的男人。 叶泉削了片苹果片，餵给奶奶吃，这才解释道： 「奶奶，这是我朋友，从外面来的，最近在我们家里住几天。」 老人家点头的同时，句芒也在观察她。 这是一个真实的人类老人，她头上的白髮和脸上层层皱纹，吃起苹果来还要抿嘴，确实年纪挺大了。 那么……叶泉呢？也仅仅是个普通人类吗？ 叶泉当然不知道句芒所想，他还想着要不要打开病房的电视，给他放动画片看。 听到奶奶问住院的钱和护工的钱，叶泉捏着老人家的手： 「我现在可有钱了，你可别担心我乱花钱。」 「只要你健康回去，这钱就不白花。」 王翼和护工阿姨都在一旁应和着，几个人说起话来其乐融融的，句芒在旁边不说话，也挺和谐的。 正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护士，要给叶奶奶检查手术伤口。 几个人都走到外面避开，叶泉特别注意句芒，只见他原本还在四处观望，忽然间眉毛就皱了起来。 「句芒……」 话还没问出，他就一个百米冲刺，迅速不见了踪影。叶泉只来得及看到他红色的飘逸发尾，他心说遭了，也立刻追了过去。 千万不能让这小妖怪在医院搞破坏！ 他的钱包经受不起啊！ 句芒你给我站住啊！ 偏偏这句芒比箭还快，叶泉紧紧地追在后面，只剩下站在原地的王翼彻底愣住，他……这是错过了什么？ 这两个人在走廊上疯跑，自然惊吓到了不少路人和医生护士，引得怒骂。 前面的句芒长发飘飘一闪而过，一点也不在意，跟在后面的叶泉只能一边跑，一边大喊对不起。 「什么人吶？有没有素质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叶泉跑到心肺都快炸裂了，他愣是靠着一股不能花大钱的意念，一直紧追着句芒。 短短的几分钟，两人就跑过了那人来人往的大走廊，不知道句芒是怎么走的，下了两个楼梯，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嘭！」 叶泉撞到了突然停下来的句芒身上，他根本止不住大口唿气。 「喂，你——」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句芒转过身，用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叶泉的嘴，他唿不出气来，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句芒用另外一只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十分严肃，眉毛皱在一起，死死地盯着角落。 叶泉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目眦欲裂！ 那角落里一摊鲜血，墙壁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流，最旁边两个血手印，像是刚刚有人在那里死了一样。 血腥味极具视觉冲击力和腥味，叶泉差点当场噁心。 但慢慢的，那血液就渗进了墙壁里。 这淋漓的鲜血，竟一点点消失了。 短短的几十秒，血迹就没了，一股黑色的烟幽幽冒了出来，甚至在没有风的走廊里，主动向他们飘来。 叶泉屏住了唿吸，这黑色的东西使他毛骨悚然，浑身颤慄。 连句芒那只原本冰凉的手，也显得温暖起来。 第13页 危险，很危险！ 叶泉人类的本能在警铃大作，可他的脚却在发软！ 好在句芒拽着叶泉后退一步，手指上蓄起一点绿色光团，尽力一掷。 那凝实的黑烟竟被打散了，消失在空气中。 压住嘴的那手松开，叶泉这才大口唿吸起空气来，他快憋死了！ 容不得他问上一句，句芒竟直直地倒了过来，叶泉堪堪接住。仔细一看，句芒微阖着眼睛，脸色发白，比那天他受伤了还白。 「句芒，你怎么了？」 「餵？泉儿！句芒！你们在哪？」 叶泉叫了起来，王翼赶紧跑下来，句芒软软地靠在叶泉的身上。 「他刚刚见到熟人，跑疯了，早上没吃好，低血糖了。」 王翼也不疑有他，赶紧帮忙一起把人架上了楼。 …… 「是什么东西？」 叶泉站在医院门口，脑中还在循环那可怕的一幕。 「很难说，是不科学的事。」 听到这回答，叶泉张了张嘴，他的科学世界观碎成渣渣了。 「医院安全吗？」 句芒沉默了一会，知道他是在担心那个老人，这种小东西他从来没放在眼里过，没想到现在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抵挡不了。 「你找个安静地方。」 叶泉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让王翼在这边挑着电脑手机，叶泉就和句芒去买几套衣服，商城里衣服陈列，人也多，叶泉心急随手拿了件大卫衣，就拉着句芒往试衣间里跑。 「先生，我们这里是……」 导购就眨眼的片刻，一人间的门轰然关上。 两个大男人挤在同一间试衣间里……怎么想都好暧昧啊。 叶泉飞快地把衣服一甩，目光灼灼地看着句芒。句芒抬了下下巴，那边的门板下面可隐约有影子，应该是有人在隔壁换衣服。 「凑近点说，也行吧。」 叶泉凑过来的头，像某些雏鸟的绒毛，细细长长，应该很柔软。句芒收回目光，沉声道： 「人血可以增长妖力。」 「暂时为你奶奶做个趋避鬼的物，还是可以的。」 叶泉消化了两秒钟，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这手虽然细，上面还有点肌肉，匀称而美。 句芒不能违背他的诺言，叶泉也亲眼见到了那可怕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他都不能让奶奶陷入危险。 「能撑七天这么久吗？七天之后，我就接奶奶回去。」 医生说了要七天之后再出院。 句芒抓住了这条手臂，他很容易地感觉到叶泉全身颤抖了一下。 叶泉咬咬牙，一瞬间，手臂一阵尖锐的疼痛，要不是他早有准备，他就喊出来了。 他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眼睛却在这一剎那被遮住。 还是那只微微凉的手，像玉一样贴在叶泉的眼皮上，使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手臂上的疼痛感越发明显。 这和抽血很不一样，更疼，更能感觉到生命的活力和热量在逝去。 叶泉一直死死地咬着牙，任凭句芒取走他的血液。 第8章 买好花种之后 叶泉背靠着门板，防止发软的身体倒下去，他看着轻喘气，看手臂上那个流血的小孔。 句芒正在手上凝出绿光，这只妖怪——确实能够轻而易举地杀了他。 绿色的光芒十分柔和，像一朵风中摇曳的绿火。句芒修长的手指忽然变作木色，一片黑色的嫩芽就凭空冒了出来，十分神奇。 绿火被催动脱离了手指，摇曳着附在了黑色嫩芽上。 句芒的手抖了抖，嫩芽上的绿火也跟着抖，叶泉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渗出了汗。 好一会，那叶芽上的绿火熄灭了，像一块黑色的玉石，静静地躺在句芒的手心。 叶泉一摸，还冰冰凉凉的，仔细看这纹路，似乎是桃花叶。 「置于周身，可禁百鬼。」 叶泉听到这句话，心这才落了下来。 等会就多给句芒买两套衣服吧，毕竟他这么辛苦。 句芒把身上那件不合适的衣服褪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叶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这试衣间也太小了！挤得慌！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叶泉搔了搔脸，他刚刚在医院看见的是鬼？是怪物？ 句芒一直都不回答他，他又抬头一看，顿时无语了。句芒竟光着身子拿着连帽衫纠结，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领口钻进去暴力穿衣了。 叶泉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了，衣服破了可就白花钱，白花钱的事他可不会干！ 他干脆直接上手，给句芒套上了，还贴心地帮他把长发拿出来。 这件卫衣大，穿得他特别时尚，真跟电视里走出来的男明星一样。 穿衣服的时候，叶泉就在他的面前，句芒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这人类的圆眼睛，眼睛下面还有个小泪痣，十分好认： 「鬼物比妖物要低等，生灵死后鬼物很快会去往冥界，恶鬼可停留人世，扰乱他人。」 叶泉一边推开试衣间的门，一边忍不住惊讶。 「阎王是真的存在的？那什么，龙也是真的存在的咯？」 句芒的目光停留在色彩各异的衣服上，听到叶泉提到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叶泉的眼睛熘圆，表情还充满了快乐。 第14页 「你……供奉的是龙？」 「什么啊？」叶泉拿起一条裤子在句芒身上比划，「龙可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神仙！还能唿风唤雨！牛！」 句芒嘴唇动了动，竟然笑了下。 叶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就笑了？ 两人在这边聊，那边的导购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挑了一些衣服，又告诉了句芒大概的穿法，让他一只妖进试衣间去穿，叶泉才有空歇。 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摸着冰凉的桃叶，盯着那扇门，心里却有些走神，这桃叶……为什么不是绿色，是黑色的？ 「哇，真的好深情啊！没想到还能在现实生活中看见真人cp哦。」 「长头髮的帅哥好帅，如果我男朋友长这样……」 「恕我直言，帅哥的男朋友好奶，好可爱哦。」 叶泉虽然在神游中，依稀听见这偶尔的讨论，他转过头去，那几个导购员立刻散开，仿佛刚刚说闲话的不是她们。 什么男朋友……难道是指他么？她们以为他和句芒是男朋友？！ 男朋友？怎么可能？ 叶泉感觉到自己的脸迅速热了起来。 这特么的……不行不行，句芒是绝对不能做他男朋友的，他这么会花钱。 再说了，他喜欢女孩子啊！而且人妖殊途，不行不行，看看青城山下白素贞就知道了。 叶泉点头，拍着胸口，就见那门打开了，句芒穿着一件棕黄色的薄风衣，里面是白卫衣，忽视穿着拖鞋的脚，还是很有型的。 见过句芒之后，叶泉才明白一个道理：人的美和植物的美一样，可以使人目眩。他恍惚了一瞬间，在店员的惊嘆声里买下了这几套衣服。 等到他们挑完鞋子出来，句芒已经在外表上成为一个长发潮男了。 一路上他们走着，还有不少人回头看。 「等你们好久了！哇，衣服买得真好！」王翼羡慕地看着句芒身上的衣服，「在哪买的啊，我也买一套吧。」 叶泉敲了下他的脑袋，这根本就不是衣服的问题，这是人的问题。 王翼已经看好了几款电脑，也听店员详细解说了，也尝试了手感，就等着叶泉一起来决定了。 眼见着句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电脑上，叶泉赶紧提醒他，这很贵！买了衣服再买手机，他就要没钱了！ 等三个人从电脑城里出来，叶泉的钱包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王翼见他心疼，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晚饭我请。」 叶泉摇摇头，这一站还不是花钱的终点，他们还要到花市去。 桃源市的花市不算特别大，走进去人也不多，三个人从小皮卡上下来，还走了好一段路，才遇到一家卖多肉的店。 门口摆着几盆绿植，随意吊着绿萝和兰花，走进去才能看见一架子的多肉。里头躺着个中年胖男人，还有个鹩哥的鸟架，站着只乌漆嘛黑的鸟。 「喜欢什么，随便看哈！」店主原本正在刷手机，一见他们来了，就从躺椅上跳了起来，「要买多肉啊？来看看，多肉打包卖，好多从国外来的。」 王翼是见过山里的耳朵草的，可面前这么多中，花里胡哨的，还真没见过，都挺好看的！ 句芒仔细地打量着这花店里的草，有些他是认得的，有些却是从未见过的。叶泉要买的，便是这矮矮的、肉嘟嘟的草？ 叶泉在家看了书，这里面都是些普通品种，也适合做练手，种在大棚里先试试，他就是担心这小店出不起他要的那么多。 「你这个黄丽怎么卖？品相都是这种的话，我要五百棵。」 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胖子店主，瞬间精神起来，他眯着眼睛看叶泉，脸嫩年龄估计也不大： 「零散卖都是五块钱，我两块一棵卖你。养几天就能盆栽出手的。」 叶泉深深地皱起了眉毛，这可一点不符合他的预期，像黄丽这样的多肉，要养得好了才能出状态，卖价好也不超过十几块，成本就要这么高？ 「太贵了，便宜点吧老闆。」叶泉声音有点祈求，「这您也知道，我是拿去卖的，还没开始卖呢，就蚀本了。」 那老闆面露难色，两人互相几个来回，连王翼也加入了砍价的环节。他这才松口道： 「那就八毛钱一棵。」 屋子里响起了鹩哥高亢的叫声，叶泉忍不住回头去看。 那发出叫声的是鸟架子上的鹩哥，一只腿被拴着，飞也飞不走。 叶泉刚想点头答应，就被句芒扯住了手，他一直没说话。店主原本也没多注意他： 「你这黄丽两毛一棵，子持莲华总共就花了一百，你的存货应该也没这么多吧？」 店主的脸色一僵，猝不及防被揭了老底，他不由地就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叶泉和王翼原本听到句芒这么说，还有些意外，见到店主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闆，你也太不厚道了，还说只赚一毛……不够数目我可不买，走吧，去别的店吧。」 见他们要走，那老闆哎哎连叫了几声： 「就五百朵黄丽，我四毛全都卖你们，饶你们几棵子持莲华。怎么样？」 这店里的多肉品相不大好，也卖不出去，养久了有的会死，他也不想这么留着。 眼见着人不好宰，干脆就开了个对方想要的价，赶紧把这多肉抛了算了。 第15页 叶泉这才慢下脚步来，三个人凑在一起看黄丽能不能叠在一起放，加上包装的钱，五百朵也还没到三百块。 这边几个人付了钱就在包装了，句芒却悄悄地走到了鹩哥架子旁，仔细地看那鸟儿。 「句芒！来帮忙！」 句芒最后扫了一眼漆黑的鹩哥，原本精神活泼的黑鸟浑身一抖。 这么五百朵黄丽好些都已经蔫了，但已经是超低价格了，叶泉心满意足。搬到皮卡车的上面，就占了大半位置。 送走了三个客人，那店老闆回到店里，坐了半晌，抬头一看绑住半个月的山鹩哥，竟然挣脱了铁链子，跑了。 …… 等叶泉再去了次医院，天都快黑了，几个人吃了饭就赶紧回白水村去。 「泉儿，明天我帮你种去？」 「行，你先干完家里的活，再来。」 桃源市的花鸟市场多肉少见，大多数都是只摆了几盆，卖给散户的，像他们这样要买几百盆的，都买不着。 叶泉打算先把车后面的这批黄丽种下去，再到网上去找找花苗。再说多肉叶插也能存活，他技术够高的话，多肉种植的成本可以压缩再压缩。 王翼一边随着音乐摇摆，一边开车，他忽然想到了今天句芒的话： 「句芒啊？你怎么知道的那老闆根本就没货，在诓我们呢？」 句芒暂停了手机上的纪录片，动作轻巧灵活。他淡淡地回答： 「我听懂了鹩哥的话。」 「咳咳！这，这水好像馊了！」 叶泉爆发出的咳嗽声遮住了句芒的声音，他脸通红，好像真的被水呛到了一样。 王翼有点奇怪，这水不是下午刚买的么？句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看到他在桌上的……帐本。」 「噢噢！」王翼赞嘆得不行，「聪明，太聪明了，要不然我们就浪费钱了。」 叶泉缓着唿吸，也点头贊同了王翼的说法，不过就是句芒真的还能听懂鸟说话？ 第9章 开始种田之后 三个人的动作很快，把黄丽的箱子摞在了客厅里，王翼就和他们告别了。叶泉看着桌上喝水的肥肥，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那你也能听懂肥肥说话？」 「啾啾啾啾！」 句芒见叶泉和笨鸟都期待地看着自己，他冷静地道： 「他说他明天想吃牛肉。」 「真的啊？我明天也想吃牛肉。」 叶泉美滋滋地进了厨房，肥肥啾啾啾地追了上去。 它的叫声比之前焦急了许多，在飞过句芒身边时，侧侧地斜飞过去，一点也不敢招惹他。 这繁忙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了。 叶泉还在睡前算了算他的钱，省着点花，还是能花几个月的。 明天就去把多肉种下去！ …… 第二天一早，叶泉就起来了，句芒起得比他还早，一人一妖也没车，只好拿扁担箩筐来挑，当然句芒提出的他可以用妖术，被叶泉无情拒绝了。 他早就看出来，句芒虽然懂得多，但催动妖术很是费力。叶泉可不想在白水村搞出什么大新闻来。 路过菜地，叶泉才惊喜地发现，前两天移植的牡丹苗一棵也没死，这可是太好了！ 前两天那么大的雨，稍微沖歪了几株，叶泉放下箩筐，捡了根树枝要把它们扶正。 「这些小苗苗太顽强了，最好一棵都不死，这可都是钱啊！」 句芒眯着眼睛看叶泉仔细地动作，拿着棍子十分笨拙： 「为什么不用手？不是更快么？」 像你这样灵气满身的人，根本不用担心植物会死。句芒没有继续说下去，叶泉捡几个土块按牢： 「牡丹花苗是很娇嫩的，人手上有温度，可能会烧伤花苗。」 「是吗？我建议你多摸摸它们。」 句芒把扁担放下，这些花苗如此茁壮，哪怕有一点接触到叶泉的灵气滋养，也会长得和凡物不同。 见叶泉专心地扶正花苗，没有理会他所说的。句芒不像往日一样闭嘴，反而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的奶奶……那个人类，也像你一样能把植物种好么？」 叶泉心说你怎么知道我会种植物？不过他没多在意，点点头道： 「那是当然，现在你每天吃的菜，都是奶奶在踩点里种的。」 「不过你们妖怪，也要吃东西？」 叶泉拍掉手上的泥土，他满意地看了眼菜地里的绿色，把扁担重新挑上。 他翻看了手边的那本聊斋，里面的鬼和妖许多都是靠吸人的精气，当然也有吃饭的。 句芒听他提起那本讲鬼怪的书，挑了挑眉毛，决定回去就仔细阅读一番。 大棚里的都是一般的土壤，松过土还不够，把准备好的草木灰和粗沙倒在一个角上搅拌，就让力气大的句芒搅拌。 叶泉就先把大棚里的土，扣出一条条沟，先铺一层细沙，再铺上草木灰混合粗沙，再用泥土做成垄的样子，以便之后在下面浇水，不会坏根。 每株多肉的占地面积都不大，这么一预估，五百株黄丽，一条地就够了。 饶是如此，还没弄完这一整条，叶泉就累得直不起腰来了，脸上沾了点草木灰和泥巴，狼狈极了。 外面搅完泥沙的句芒走进来，神清气爽，干完剩下的也一点不喘气。 第16页 果然，人比妖，气死人。 叶泉打开那摞在一起的箱子，大多数的黄丽和放进去一样，但也有被碰掉叶子的。 他都小心地搜集在一边，更有的可能因为温度和水的问题，叶子都透绿，有点水化了。 「哎！太可惜了。」 五百棵里，有这么一二十棵因为各种状况，已经不太好了。赠品子持莲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见着叶泉这么惋惜，句芒心里微动，他见过太多人类对植物视而不见，对植物的生命随意践踏和索取。 「你相信我，如果你时常抚摸它们，它们一定会长得更好。」 叶泉正找了个大棚的边缘，把这些掉落的叶子倒放着，希望它们长出新的枝干，把要死的黄丽和子持莲华也栽到旁边。 转过头去，见句芒一点也没开玩笑的样子，他的手指轻放到肉嘟嘟的叶片上： 「不会，还要我跟它们许愿吧？」 「那就希望你们长得胖胖肥肥的，哈哈哈！好傻！」 原本一直远远跟着他们，现在在田埂上抓田螺的肥肥，忽然听到了叶泉的声音，极快地飞了进来。 「啾啾啾！」 「不是叫你，肥肥！」眼见着小胖鸟要去啄多肉，「这不能吃的，这可是钱！」 「这是能生钱的钱。」 见那肥胖滑稽的鸟，眨着黑豆眼和叶泉对视，叶泉还在认真地同他讲道理。 句芒摇了摇头，刚觉得这个人类聪明与众不同，一定都是幻觉。 忙到后面，王翼也来帮了，他还带了新作的青团，两个人休息着吃完。三个人再一起做，动作就加快了，中午就全忙完了。 一排排的黄丽，种在一起，还挺好看，就是太绿了。 王翼掏出手机，拍了个几十秒的视频——现在他开始寻找更多的素材，看砍能不能用上了。 句芒看他用得熟练，闷声吃着青团，叶泉注意到他的目光： 「晚上我教你用。」 「不过下午我们要进趟山里。」 王翼一听，有点可惜，他也想跟着去看看，不过下午的视频没拍……咦，他为什么不拍一期进山的视频？ 有些粉丝老早就说了他偶尔拍到的风景好看，如果拍一期去外面的，也不算鸽吧？ 「行呀，我们两不露脸就行。」 王翼点头，他也明白句芒和叶泉长得都太好看了，万一拍了出去，给两个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那他可就罪过。 三个人干脆去王翼家里吃饭，王翼的爸妈和奶奶都在，一见句芒也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不由地也多问了几句。 「你们要去找耳朵草？」王翼的老爸，王元北也皮肤黝黑，因为常年砍竹子编竹子，手又粗又糙，他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耳朵草，前两天我们在夷山的这边，看到蛮多的。」 叶泉认真地点头，他不仅要找耳朵草，他记得山里好像还有一种多肉，跟外面卖的佛珠非常像。 「阿叔，能给我留几个竹筒，我试试能不能做花盆么？」 这点小事，王元北自然同意了，他知道叶泉在帮着王翼做什么视频，他也喜欢看点网上的短视频。 王翼问到竹筒的作用，叶泉这才解释起来。单个廉价多肉，就算养得好，也卖地一般，如果自己造景，肯定会翻倍的。 「你脑瓜里怎么就这么多挣钱的点子呢？」 叶泉哈哈笑着，回家和句芒换了身长衣长裤，要进山还得这么穿。 「要找的话，把……肥肥带上。」 句芒打开窗户，把没来得及飞走的肥肥抓住，肥肥这回学乖了不少，安静地待在他的手里，就是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叶泉。 「带他做什么？难不成他是什么有特殊能力的小鸟？」 叶泉挺喜欢这蹭吃蹭喝的小傢伙，除了比一般的小鸟聪明，还有带他挖回来句芒之外，肥肥暂且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好一会，叶泉惊讶地转过头，看着沉默的句芒。 「你……不会要告诉我，肥肥也是妖怪吧？」 「他可没你出格……你都桃花大变活人了，他也能么？」 句芒见叶泉一脸震惊，隐约还有点崩溃了，他点点头： 「他……应该不能变成人，但他能找到灵气充裕的宝物。」 包括你。 叶泉张大了嘴巴。 这世界变了，他随便捡只鸟都是妖怪了。 难不成他也是半妖……犬夜叉吗？ 叶泉被脑内的吐槽搞得想笑，他是真的没想到，妖也这么廉价，随处可见了。 「所以，我们还能跟着肥肥寻宝咯？」 「啾啾！」 如果不是被句芒握着，想来这时候的肥肥，应该已经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后，叶泉他们就和王翼会和了，他们现在就去往夷山的山腰上，从王家祠堂的后面那条大路上去，没有前一次那么阴森了。 毛竹林一丛又一丛遍布在山谷间，风颳来竹叶翻飞发出沙沙的声音。 王翼在后面用手机拍摄，肥肥飞在最前面，句芒和叶泉紧紧跟着。 「这里！」 耳朵草没黄丽那么厚，那么绿，叶片薄些，上面附着一层白色的粉，使得它浑身白绿色，叶片像耳朵，整体却像一朵展开的白花，长在山石缝上。 第17页 叶泉他们都带了竹篙，为了尽量地不伤害耳朵草的根茎，低处的都是他们用手摘，高处够不着的才用竹篙捅下来。 肥肥似乎也想帮忙，飞到高处的山石上，吊着好大一朵耳朵草使劲飞，结果……草纹丝不动。 叶泉和王翼见了，都哈哈大笑起来。肥肥又再试了几次，一棵都没□□，他这才放弃，啾啾地叫着，飞到毛竹林的下面，仿佛是害羞了。 林间窸窣的声音和人声、竹篙敲打声音混在一起，不算吵闹。 叶泉正专注地打着上面山崖上的耳朵草，手就被句芒扯了一下，整个人都偏向了他。 与此同时，不知飞到哪里去的肥肥，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啾啾啾啾啾啾！」 第10章 捡到山中珍宝之后 叶泉脚底不稳，闷声砸到了句芒身上，手上的竹篙也滑落，叽里哌啦地掉到了小道上。 「餵？叶泉，你们怎么了？」 王翼从山转角跑过来，叶泉正揉着自己的额头，他狠狠地砸到了句芒的锁骨上，疼得要死。 句芒不知何时手上多了根木棍，他没理会叶泉，反而自己走上石壁，用棍子一挑。 「嘶嘶——」 之前被叶泉站蹋的草丛里，竟然挑出了一条两指粗的青色长蛇，吐着舌头。 被棍子一弄，它立刻高昂起脑袋，蛇信子闪着，恶意十足。 「我去……」 叶泉揉头的手停了下来，这么大这么长的蛇，刚刚就在他的脚边！ 这么想着，他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眼见着那蛇要攻击木棍和句芒，王翼大喊了一声，手上的竹篙砸下来，狠狠地砸到了灌木丛里，似乎是砸到了那蛇的尾巴。 这么大的动静，它立刻熘进更深处，不见了踪影，句芒沉着脸把木棍扔掉。 区区小蛇，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幸好幸好！」王翼拍着胸走了过来，「我阿爸阿妈老在这边砍竹子，一个冬天也没见着一条蛇啊。」 「现在可是春天了。」 叶泉心有余悸，他向句芒说了谢谢，手却有点发软，捡起脚边的耳朵草放进篮子里。 这边刚一平息，他们这才听到肥肥急促的叫声，一阵连着一阵。 三个人确认了好一会，才发现这鸟竟然是在山路底下叫的。 窄窄的山路下面是竹林和陡崖，隔着层层的竹林，看不清楚肥肥到底在哪个角落。 他们的耳朵草採得也差不多了，这么一只竹叶青蛇跑出来，他们採摘的兴致也弱了不少。 王翼干脆带着他们往下边竹林走，把这肥肥鸟找回来，再挖两只他们家的春笋带回去吃。 「啾啾啾——」 「咦，等等，怎么感觉我们走过了。」叶泉停止了脚步，又后退几步，肥肥的声音果然更响了。「它怎么跑到这下面去了？」 这竹林坡侧边有个大凹陷，没长毛竹，长了不少荆棘，现在正开着白花，还挺漂亮，一看就是人不会去的地方。 「肥肥？」 「啾啾。」 叶泉有些为难，从这跳下去，就得踩中荆棘，疼还是一回事，拉坏了衣服就不值了。 王翼也凑到前面来看，他的手机拍到上面的荆棘丛，白色花朵朵绽放，还有些淡香。 「这刺花挺漂亮……鸟掉进去了，难道飞不起来受伤了？」 肥肥又在里面叫唤起来，句芒果断地跳了下去，他矮下身子，用柴刀噼砍着，很快就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原来这凹陷不算浅，里面还别有洞天。 叶泉和王翼赶忙转到下面去望，就听到里面似乎有石头翻动的声音。 「这不会是坟洞吧？可王家人都不埋山上的啊……怎么这么深？」 叶泉也忍不住了，刚想捡根长的竹枝，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就看见句芒矮着身子从洞出来，长发有些乱，一手抓着肥肥，一手拿着一朵……大黑灵芝？ 「窝草！」 王翼惊喜地叫了起来，手机拍下这一幕。 后期他会把句芒的脸p掉，但绝对会放大这手上的灵芝！ 这灵芝比两人见过的任何一朵都要大，赫黑色的外皮在竹林昏暗的光下，仍旧有着光泽。 叶泉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好一会才犹豫道： 「这该卖多少钱啊……」 句芒想要从那出来，发尾却被荆棘勾住，黑中微红，被白色黄蕊的花掩映着，还挺好看，就是他的表情特别不耐烦。 如果不是王翼在这，叶泉毫不怀疑句芒想放把山火，把这堆荆棘花给烧个干净。 「我来吧。」 叶泉从句芒手里拿过灵芝，感受着沉甸甸的手感，又递给王翼让他仔细拍拍，他拿过句芒弯腰捡起的柴刀，仔细地解着头髮。 大部分都很好解开，少部分就稍微砍了下。 肥肥从句芒的手里挣扎出来，落在叶泉的肩膀，梳理着自己顺滑的羽毛。 「只有这点东西，早知道不进去了。」 句芒只说了这么一句，叶泉和王翼却不是这么想的——这么大个灵芝！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十分有药效！ 反正是肥肥发现的灵芝，当然是算叶泉的。叶泉原本正和王翼讨论这要卖多少钱，忽然想到灵芝的药用价值，干脆一整个带回家去泡酒。 第18页 「这么大个，泡好个两三罐，好了你就拿回家去给阿婆吃。」 既捡到了大灵芝，又摘了这么多耳朵草，也能算满载而归了。王翼到了山下，就忙着去剪视频先走了。 叶泉和句芒去大棚里把耳朵草栽上，再回来，天就擦黑了。 看着接着天光仔细辨别书上字的句芒，叶泉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肥肥放到书页上： 「句芒，帮我问问肥肥，想要什么奖励。」 这么大一个灵芝，品质也好，剪开里面的孢子也多，泡酒足足泡了三大罐，叶泉还是在村西头的小卖部买了一大桶白酒才够用。 等到奶奶回来了，就能喝上这补身体的药酒了。 叶泉心情好，自然也想奖励一下这次的大功臣——肥肥。 肥肥被放在书页上，两只细腿交叉支棱着，仔细看还有点发抖，在叶泉的注视下，抬起头豆豆眼看着句芒。 好一会，才鼓足了勇气踩了踩爪子，叫出了啾啾两声，声音还有点颤抖。 句芒微微皱眉，手腕上一抖，肥肥就立刻惊吓般地飞到空中，还不停地扇动着翅膀。 「你奖励他作什么？」 「他可是大功臣，看，这药酒能补身体的！」 叶泉旁边透明的玻璃瓶，里面已经有淡淡的棕红色。句芒低下头，缓缓翻了一页书。 「谁是功臣？」 「这灵芝草不过如此，就是灵气梢浓一点而已……我……故人的洞府里随便门口的杂草，都比这好。」 叶泉眨巴眨巴眼睛，他蹲了下来，圆亮的眼盯着低头的句芒看。 黑色的头髮遮掩着他的容貌，那么地俊美。仔细一看，眉间竟有怒气，叶泉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现在还有大妖怪跟一个化不了形，说不了话的鸟计较吧？」 「你也是功臣，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句芒甩下那本书，往房间里去了，红色的发尾扫到叶泉脸上，让他吃了一嘴灰。 叶泉捡起这本破烂的《聊斋》，刚刚句芒似乎一直停留在第一页？ 不会吧……不会吧，他家这位大妖怪，还是个文盲。 叶泉嘆了口气，摸了摸肥肥的绒毛。 今天晚上就烧个竹笋牛腩吧，慰劳一下家里的两位功臣。 …… 叶泉每天都会去田里，看看牡丹苗，正茁壮成长；看看新种的多肉，都恢復了状态。 走到大棚的角落里，叶泉还是伸手去摸摸那些蔫掉的叶片，希望它们也能长好。 句芒说的，真的会有效吗？还要再观望。 每次看到另外一个空荡荡的大棚，叶泉都会一阵心痛。白放在这里，就是在损失钱啊！ 既然桃源市里面的花市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他只能去网上看看了。 「这是声母……」 听着家里传来的动画片声，叶泉不由地笑了起来。 一走进去，一张小桌子摆在槐树下，上面端正地摆着手机，句芒坐在矮凳上正襟危坐，肥肥也落在桌子的另一个角上，目不转睛。 不知道的人路过，说不得还会认为他们在研究什么国际新闻。 一听到叶泉的声音，肥肥立刻唧唧叫着飞了过来，句芒虽然没那么激动，还是说了声： 「你回来了。」 「能给调成那个……科学歷史纪录片么？」 对，在拿到新手机的这两天里，为了避免再把手机按坏，一直都是叶泉在帮着句芒用这手机。 叶泉坐了到了句芒的身边，把手机拿起来，他严肃地道： 「手机很贵，要花很多钱，所以现在开始手机使用教程！你一定要认真操作，不要再弄坏了。」 句芒点点头，盯着叶泉的动作，记住他的解说，他一要伸手，叶泉又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轻轻地按屏幕，你按我试试。」 雪白的手心撑开，手指纤细，像个幼崽的手心。 句芒不自觉地停顿了下，和叶泉圆圆的眼睛对视一下，叶泉正暗示他按下去。 手指触碰到叶泉的手心，果然像他想的一样，那么柔软。 叶泉笑了起来，手心蜷起来，抓住了句芒的那根手指。 手心里的热度，顺着皮肤传上来，让句芒不知所措了片刻，便极力甩掉了叶泉的手。 叶泉尴尬了一下，见句芒低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只好笑起来： 「没错，对手机也要这么轻。」 句芒点点头，接过了叶泉手里的手机，开始了实践。结果证明，在控制了力度之后，句芒的手机使用还是比较顺滑的。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手机上许多文字，句芒还不认得。 叶泉足足教了他一个小时，才给他申请了个联络帐号，加上了好友，还让他学会了怎么搜索视频。 「这一个小时的学费，至少要二百吧。」 句芒仿佛没听到叶泉的话，全身心网上冲浪。 第11章 寄出美酒之后 网络上的花种贩卖五花八门，叶泉看了一晚上，都没决定买哪个店铺的。那天加的个花市老闆，也向他推荐了几个大群。 加进去一看，有鲜花也有绿植盆栽的交易，有团购也有私人购买，那是热火朝天。 「玫瑰2，手上货一千支，先到先得。」 第19页 「1.5，我全包。」 「菊花苗，货源充足，可用酒换。」 「@菊三郎，您又来了，我们家新进了茅台，您要么？」 「先生，我们家里有外国进口的葡萄酒@菊三郎！」 群里原本刷屏的鲜花、绿植价格大部分都变成了@菊三郎，问他要不要喝家里的酒。 叶泉看得有些惊讶，这些商人刚刚还在拼命逐利，讨价还价，突然之间全部变幻画风，一个鲜花绿植交易群，竟然硬生生成了酒水推荐群。 这个网名叫菊三郎的，是什么人？ 有菊花苗，不卖钱，竟然换酒。 这么多人追捧着想要的菊花苗，那质量一定很好吧？ 叶泉心动起来，以物易物，先试试水，也算是一个方法。 他私戳了这个菊三郎，名字像男人，头像却是朵开得十分绚烂的粉色菊花。从色泽、花型上来说，都是上佳的。如果这是菊三郎所种，那么他的花种，应该坏不了。 「在么？菊三郎先生，我家新做了一瓶灵芝酒，想跟您换些花苗，行么？」 「图片发来看看。」 在线而且秒回，叶泉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悠闲地走出去。 外面的手机已经讲到字的部首了，句芒还在精神饱满地看着，肥肥已经在桌角蜷成一团，睡了。 见叶泉把一瓶灵芝酒抱出来，对着太阳照相，句芒停了下来。 「这又是做什么？」 「做生意，竟然有人想要酒换花，一定很爱喝酒！」 句芒没再说话，又继续看起视频来。 叶泉也干脆搬了张凳子，坐到句芒身边，和手机里的菊三郎聊天。 菊三郎竟然住在隔壁江回省江回市，和桃源市相隔很近，快递两天之内就能到，叶泉干脆走一趟到王翼家里，拜託他明天去市里送货的时候，帮忙寄出去。 灵芝酒只需浸泡几天，就能变为红色，酒有灵芝的苦香，有温补之功效，寄到菊三郎家，正好可以享用。 菊三郎这人非常奇特，见叶泉真的寄了酒，当时就给他发了一千块钱做抵押，如果他不寄花，这就当做就买酒钱。 叶泉和句芒讨论这真是个奇人的话音还没过两三天，那菊三郎的菊花苗，竟然就送到家门口来了。 三轮车的货都快堆到顶了。 句芒站起来，盯着那蓝衫的快递小哥看，肥肥也飞到槐树顶端，俯视着家门口。 叶泉本来想上去帮忙，谁曾想那快递小哥速度飞快，没有两下，就把一大车的货都卸在叶泉家门口，开上小电轮，呜地一下就消失在村口。 「这……也太效率了。」 叶泉把手里端来的水放下，句芒走在了他的前面，和他一起去看那送过来的菊花苗。 粗略一算都有一千来棵，也不知道是什么花色，但枝干硬挺，叶片深绿，一看就很有生机。还有许多已经在芽尖有孕育着花苞了。 「这么多……赚大了……」 句芒轻哼了一声，枝头的肥肥飞下来，跳到菊花丛里凑热闹。 叶泉激动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菊三郎，并且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这真是太好了……他的地里能种得满满当当的。 第二天一大早，叶泉就带了句芒忙了一整天才把这菊花种稳妥。 再过两天，就能接奶奶出院了。 …… 「你……」 「知道了，不能在家里展现妖力，更不能说自己是妖怪，说肥肥也不行。反正就是装成人类。」 句芒一口气重复叶泉的话，一字不漏，叶泉这才点了点头。 要是让奶奶知道他们家多了两只妖怪住着，那不得吓到心脏病突发？ 又麻烦王翼来接送，叶泉心里打算着，卖出第一批花，挣到点钱，先买辆小车。 叶泉的奶奶在医院里住的这半个月，过得十分舒适，脸也红润了，精神也养得好了。 一路上都在和叶泉、王翼他们讲话，快到家了，她才忽然有些睡意。等到叶泉把她叫醒，扶下车来，她看到那发了芽的槐树，脚下一不稳，差点摔倒。 不顾叶泉的阻拦，快步走进院子，仔细看那槐树，好一会才又像哭又像笑： 「它活了，它又活了。」 她用干瘦的手，拍拍叶泉的肩膀： 「回来好啊，回来好啊。」 叶泉擦掉老人的眼泪，挽着她的手走进了屋子： 「奶奶你别想起伤心的事啊，你多想想高兴的事！我的花都种上了，就在家干活，每天陪你，还能挣大钱！」 「给咱们家换个大彩电和冰箱，还给你房间装个空调。干脆就在后院像他们一样，新起一栋房子。」 老人家很快就克制住了情绪，被叶泉的话给逗笑了： 「钱都还没赚上呢，就这么花！」 叶泉笑了起来，那模样十分地乖顺。 句芒跟在后面，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这老人身上。 在逛了一圈菜地和大棚之后，老人家的心总算落下来了。她准备晚上做个宴席，请王三阿婆家一起来吃。 要不是人家发现得早，她也不能这么快就被送到医院里，王翼也跟着叶泉跑进跑出的。 叶泉和句芒都跟着打下手，肥肥这只胖鸟可好，仗着自己憨态可掬且没手，不干活还跑到奶奶跟前去卖萌，惹得她哈哈大笑，还给他吃好吃的猪油渣。 第20页 「哼，他怎么就不能化人了？化成人了一定要叫肥肥给我洗菜切菜。」 听着叶泉的嘀咕，一旁的句芒掩饰住了上扬的嘴角，默默洗菜。 红烧排骨、糖醋鲤鱼、手捶鱼片、爆炒田螺、糖浇年糕、蕨菜小炒肉、山菇鸡汤、炸猪油渣，这是把能买到的和摘到的食材都用上了，一桌硬菜。 虽然花了不少钱，叶泉却一点不心疼。 奶奶健朗地在厨房里挥动锅铲的声音，是令他最安心的。 饶是句芒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平日里叶泉做的吃食，已经很香了，没想到他奶奶竟然会做这么多，还这么好吃！ 人类也太会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慾了！ 句芒按住了想要偷吃的肥肥，把他扔到空中。 「我们来了！」 王翼快乐的声音从篱笆外传来。 叶泉和句芒都转过头去，里面是明亮的灯火和热气腾腾、香味十足的美食，外面是暮色四合黯淡的灯光，与一行而来的朋友。 天上繁星点点，月光明亮，槐树枝头的叶子嫩绿深绿。 「我说，今天就该喝这个酒！我们……」 王翼讲起来他们在山里捡到灵芝的奇遇，两个老人听得认真，叶泉打开那瓶塞，王元北坐得最近，他陶醉地闻着酒香。 淡红的灵芝酒筛入瓷白的杯中，饭桌上不仅有菜香，还有着一种奇妙的酒味，融合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叶泉喝到几乎全醉的地步，他送走了王翼一家人，再回来奶奶把所有剩下的活都干完了。 「泉儿！锅里留了你和句芒的洗澡水，我先睡觉了！碗我也刷干净了。」 奶奶睡去了，叶泉关上她的房门，酒气涌上来，就有些踉跄了，要不是旁边的句芒扶了两下，他能直接跌倒在房门口。 「你……喝醉了？」 句芒回忆着今晚他们聚会时的话语。 这酒乍一喝是有点甘甜有点辣，再喝下去就有悠长绵延的滋味，确实好喝。喝多了，甚至还有点晕……像头上挨了一下。 叶泉并没有回答他，两个脸颊红扑扑的，大眼睛水水的，直勾勾望着他，眼睛里能倒映出他的样子。 「你喝醉了……叶泉。」 「我，我没有，今天开心啊。」叶泉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眼底那颗泪痣增添了几分妩媚，「我没喝醉。」 「诶，诶？你是谁啊？」 句芒安静地扶着叶泉，偏偏对方跟个泥鳅一样，在他的怀里左右摆动。 好一会，叶泉竟然伸出了手捏住了他的脸： 「喂，你好帅哦。」 「嘶——」 脸被捏着，句芒奇异地发现，他心中一直翻腾着的那种强烈的情感，在这种场景下宁静了下来，海浪翻涌将要冲破海岸吞噬所有，在这一刻忽然平静了。 「叶泉。」 「唔？」 叶泉迷迷煳煳，可能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句芒血气翻涌，他将面前的人狠狠按在墙上，墙面的灯被按得关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叶泉还不明白自己此时的危险，他推着句芒的胸膛，眼睛里水盈盈得，像黑暗中的明珠。 句芒露出了尖尖的牙齿，身后长出的黑色的翅膀，包裹住两人，让他们直接融入了黑暗。 「唿——」 热气唿在了叶泉的耳侧，他看不清楚，只得歪歪扭扭地闭上了眼睛。 句芒的视力比人类好得多了，他能看到叶泉的皮肤，贴在墙上起伏着，只要他咬下去，就会有充满灵气的血液汩汩涌出。 多么地美妙，多么地诱人，只要轻轻咬下去，皮肤破开。 灵气，代表着妖力的灵气，将会立刻充裕他的口腔，让他重新找回失去的妖力！ 「句芒……你在干嘛？」 第12章 菊花快速成长之后 叶泉头痛欲裂地从床上醒来，他仿佛做了个很坏的梦，梦见了一只长着黑翅膀的恶魔……这什么鬼内容？ 把床头的水喝了几口，叶泉望向窗外，外面已经被槐树叶映得有些绿了。肥肥似乎出去了，不像平日等在窗边上。 「嘶——好痛。」 叶泉捶了捶背上，怎么喝醉酒还会腰痛了？ 他缓缓地下楼去，句芒已经坐在槐树下面开始日常的汉字学习了，奶奶在厨房里忙碌着，见叶泉起来了，连忙让他舀热水来洗脸。 「你这个朋友……起得也太早了吧。」 奶奶轻声地道，她把锅烧开，面条下到锅里。 叶泉挠了挠头，从厨房的窗户去看句芒，只看得到一个挺直的背影。 他甚至不敢想，也许句芒根本一夜都没睡，毕竟妖怪需不需要睡觉他还不太清楚。 吃了早饭，奶奶准备找村头大王家买几只鸡仔，叶泉和句芒就扛着农具出门了，肥肥这个卖萌鸟竟然跟着奶奶飞走了。 「你昨晚……」 「昨晚喝醉了，你看见什么了么？」 叶泉皱起眉头，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妖也会喝醉的吗？」 句芒想起昨晚那控制不住的怨气翻腾，甚至想对着叶泉咬下去的不平静，应该就是喝醉了吧？要不是叶泉在最后时刻叫了他的名字…… 这段时间天总是雨濛濛的，在春雨的滋润下，整个白水村都在慢慢变化，桃花梨花李花绽放着。 第21页 牡丹苗各个都茁壮，叶泉还特地看了看它们的根部，不是特别地湿润——要是雨再下半个月，那就得烂根了。 不过大棚里的多肉就不是很好受了，要不是有大棚遮挡着雨水，它们早就化水了。湿润的空气，对多肉可是大害。 叶泉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句芒从两头检查过来，谁知竟然没有一株坏了的。 「太棒了！一棵不死啊！」 「还有更棒的，你看——」 顺着句芒的手指过去，那大棚的角落里，绿意盎然的多肉。 叶泉小心地跑过去，不管是受损的黄丽还是发蔫的子持莲华，叶片都十分硬挺，不仅是活过来了，而且对这片土地适应良好！ 「真的奏效了……」 叶泉忍不住再伸出手指触碰着那些花，他的触碰，竟然会对植物的生长这么有效？ 句芒挑了挑眉毛，就见到叶泉从地里拔了两棵大小差不多的耳朵草单独种到一旁，粉白的叶片上都按上了他的手印。 「取一组对照组，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照组？」 任重道远的科普科学工作又开始了，向句芒仔细解释了科学实验的方法，眼见着句芒的眼睛里发出感兴趣的光，叶泉总感觉自己在做什么奇怪的事。 走到另外两个大棚，叶泉才彻底震惊了。 奶奶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花！原因无他，这花的状态好破天了。 菊花各个伸展纸条和叶片，像个精神的小朋友，在用全身的嫩绿、墨绿像叶泉吶喊：我长得很舒服！ 叶泉轻轻地触碰着这些菊花，不太敢相信，这么短短几天内，更换了环境的菊花苗，能长得这么好，甚至比一开始送来的状态还好！甚至看起来已经长高了！ 「还有花苞了！」 仔细俯下身去观察，许多的菊花枝条上已经长了大大小小的花苞，按照这样的速度，再过一个星期不到……他们就能卖菊花了。 叶泉翻开了手机的日历，激动地喊了一声，原本在观察菊花的句芒都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看他。 「再过一个星期，刚好是清明节啊！」 「清明节，是什么？怎么了？」 叶泉两眼放光，看向菊花的目光，跟看钱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钱啊！」 「摘心，来摘心！」叶泉根本没想到菊花的长势这么好，不摘心、剥蕾，根本赶不上它们的长势。「句芒，我来教你……」 这些菊花都是独本菊的品种，正适合做清明节祭奠的菊花。叶泉的心情激动地不行，他还没把菊花的培育的书读完，竟然就要实践了。 「摘心？」 「这一段时间要把养分供给花苞，我们一起来吧。」 摘掉一些侧芽，还有侧边的小花蕾，叶泉心疼也不得不做，最后还是把花蕾收集在一起。 菊花的汁液流了出来，那股苦涩的清香充盈着整个大棚。叶泉低下头去专注摘着侧芽和花蕾，再抬起头来，句芒正在大棚的另一头，低着头工作。 叶泉看了一会，低下头去又摘了起来，他的嘴角不由地勾起来。 给两个大棚的菊花摘了心和侧蕾，叶泉又担心它们长得太快营养跟不上，又赶紧每棵施肥，这么一忙下来，时间不知不觉就四五天了。 看着这一片或白或黄的菊花，花苞紧实，露出一点尖尖颜色，有的已经半开了，大棚里菊花飘香。 叶泉唰唰唰拍了几张照片，还让肥肥站在其中，衬托花朵的美感。 接下来的三天，菊花肯定大多数都要开了，正是卖的好时节。 叶泉先是给网上的菊三郎发了图片，特别感谢： 「菊三郎先生！谢谢您的菊花种！第一批菊花已经开了，特别好！（图片）（图片）」 「不用谢。」 叶泉见他在线，更是高兴，立马提出要再买些不同品种的菊花苗。那边却是没了消息，像是下线了。 把手机放下，叶泉看着这一片的菊花就心里开心，他大手一挥： 「今晚请你们吃菊花宴！」 有的位置不好的半开菊花也要摘掉，叶泉忙了一上午，和句芒回去的时候，带了一篓子的黄白菊花，特别好看。 「奶奶！今天我来下厨，做菊花宴！」 奶奶正坐在阳光下筛选着干的菊花花苞，那些被他们带回家的菊花花苞，都被晒成了干，上火了也好泡水喝。 听到叶泉这么说，奶奶立刻笑眯眯地应了，她捡了两朵开得好看的菊花，用个白瓷盆乘清水养着，放进屋里闻味道也不错。 叶泉拒绝了奶奶的帮忙，反而把视频的句芒拉了过来： 「把它的蒂摘了。」 句芒瞄了眼正在树梢头跳跃的肥肥，又看了看，身后的老人正在堂屋里摆弄白瓷盆，叶泉也转身进厨房了。 他蹲在地上，手上微动。 一阵绿光在盆中闪现又消失，枝头的肥肥停止了跳动，大槐树似乎颤抖了一下。 盆里的菊花，花和蒂分离得干净利落。 门外的篱笆一声吱呀响，是王翼来了，他手上提着一个桶，似乎很沉。一见句芒坐在厨房门口，立刻打了招唿： 「这是菊花吧？不会是泉儿种的吧？」 见句芒点头，王翼撂下手上的桶，发出一阵响动，他跑过来蹲在脸盆旁边仔细地看这菊花。 第22页 厨房里的叶泉也出来了，听到王翼地赞嘆，不由地骄傲应和： 「那是，不看看这花是谁种的。」 「我给你送花盆来的。」 王翼把大大小小的竹筒十几个摆开，有高也有矮，是攒了一段时间的。 叶泉忙着手上的菊花宴，顾不上这些花盆，便让王翼一起留下来吃午饭。 菊花凉糕，只要把整朵的菊花用水焯过，凉水冰镇再放到酒杯里，再煮开凉粉倒入，放进冰箱里冷藏。 叶泉想到凉糕漂亮的样子，忍不住乐了下。这么新鲜的菊花，不吃多可惜啊。 王翼在院子里正给奶奶放好笑的视频，偶尔夹杂着肥肥叽啾的声音。句芒站在厨房门口，手上拿着一盆水淋淋的菊花，面前是叶泉忙碌的身影。 叶泉做饭的动作有点不太熟练，猪肉片滑下油锅的时候，他甚至跳了下脚，有点手忙脚乱的，但是很认真。 句芒用手指翻了翻菊花，不明白这样的花有什么好吃的，看着好看，吃着苦，哪比得上肉？ 肉香从锅里传来，叶泉快速地倒下一些黄色花瓣翻炒起来，句芒默默地嘆了口气，认命地用手掰起花瓣来。 人类啊，真的搞不懂，为满足口腹之慾连草和花都要吃。 叶泉不知道句芒的心思，他忙了快两小时，这桌菊花宴才上桌了。 奶奶和王翼、句芒甚至连肥肥都待在了桌边，十分期待的模样，王翼甚至拿出了手机，准备拍摄他端出来的一道道菜餚。 叶泉把菊花滑肉片放在桌上，肉片鲜嫩加上去掉涩感的菊花，吃的就是这口鲜。 菊花酥，炸成菊花绽放的模样，外面的黄皮子是融入了菊花花瓣的面皮，里面的酥是红豆沙，热腾腾的甜蜜蜜的糕点。 上来一道，王翼就唿喊一道，连奶奶也满意地点头。倒是句芒一直拿着筷子，观察这些新菜品。 从冰箱里取出来的菊花凉糕，倒扣在白碟上，透明的凉糕里面凝固着层层欲放的菊花，美丽神奇，用筷子一按，这凉糕还会抖动。 「哇，泉儿！太厉害了！」 王翼的镜头剧烈抖动着，足以说明他的激动。 桌上的菜，光从视觉上来说，已经是饱餐了，花样各不相同，但菊花的颜色和样子却被展示得淋漓尽致，而且那香味，叫人食指大动。 连一旁的肥肥都忍不住了，跳到奶奶的手臂上，蹭着她想蹭吃的。 第13章 卖出菊花之后 「这个放出去，我粉丝肯定馋死了！」王翼舔舔嘴，菊花吃的就是个新鲜，味道还算可以。 奶奶正在喝着菊花茶，想要餵半个菊花糯米糰子给肥肥吃，闻言道： 「你那个什么粉丝，有多少人了？」 「有五万多了！已经有人开始问怎么卖竹编了。」 叶泉也加入了讨论，他身边的句芒却是一言不发，夹起了最后一个凉糕，吃两口看一下，吃两口，看一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食物里了。 看到这样的句芒，叶泉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照顾的菊花长得可好，趁这几天清明节卖出去，能回波本了。」 叶泉刚把要售卖的消息在花市的群里说了，这样的品相，五块钱一支的价格也不算太贵，本地就好几个滴滴他的。 「太好了，老闆要来自己拉货，明天就来！」 「行，明儿我早来给你帮忙。」 叶泉决定要给王翼工钱，或者找其他方式补偿他，老是让他这么帮，也不是个事。 「那感情好，这顿，就算我们提前的庆功宴了！」 摘了这一波菊花，他可以看看扦插，把这菊花种留下来。如果能向菊三郎买到别的菊花品种，或者更多别的花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上就下起雨来，往外面一站，还有点冷。奶奶正在厨房里忙活，见他们两个都出来了提醒道： 「这倒春寒，干活也别着凉了。干完了赶紧回家来，吃大馒头配扣肉。」 叶泉高兴地应了一声，大馒头劲道又甜，扣肉扎实一口下去又香又油，简直绝配。 见句芒还在沉默，叶泉撞了撞他眉飞色舞地道： 「这可是好吃的。」 句芒只好朝着叶奶奶点头，奶奶也眯着眼微笑回应，喜滋滋地进屋里揉面去了。 他们趁着早上去采两个大棚里的菊花，带的都是特制的剪刀，大概剪下六十厘米长的根茎，保证上面能有绽放的花，最好是欲开未开的。 叶泉教了几株，见句芒已经很准了，他便走了大棚的另一头，开始工作。 剪刀响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叶泉闻着那菊花杆的汁液，心里一片欣喜，这可都是钱啊。 他没有抬头，否则很可能会看到偶尔在句芒手上闪动的绿光。 他们剪了没多久，王翼也来了，他就帮忙把一把把菊花挑回叶泉家的院子里。 到了上午九点，他们刚好全部收完了。 叶泉累得腰酸背痛，见句芒一点事没有，羡慕到嫉妒。 「为什么妖可以这么舒服？」 句芒犹豫了一下，决定还不是告诉他，自己用了很多妖力收割，甚至都没弯几次腰的事实。 「其实妖也不是那么舒服，人类只要钱和吃的，就能幸福了……妖，追求的更多，更不可能。」 叶泉听着句芒的声音似乎有些伤感，他憨憨地开口道： 第23页 「确实，毕竟你连大馒头配扣肉都没吃过。」 好了，他一定要先尝尝这个馒头配扣肉，句芒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他们和买花的老闆约好了是九点半拉货，一回到家，就看到一辆小货车了。那老闆一看到鲜花比图片成色还好，特别惊喜，二话不说就给叶泉转帐四千。 看着那小货车缓缓离开，叶泉兴奋地和王翼击了个掌，站在一旁的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肥肥忽然间冲到叶泉面前，啾啾叫着，似乎在庆贺。 这可是他种田收入的第一笔钱，不算特别多，但也是值得纪念的！ 叶泉想到句芒也帮了好多忙，在院子里一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句芒不见了。 厨房里发出响动，奶奶哎哟了一声， 「馒头快煮熟了，快跟我去上笼！」 叶泉、王翼甚至连肥肥都跟着奶奶涌进了厨房，三层的大笼屉正被句芒一个人单手拿起，另外一只手试图去揭开笼屉。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句芒揭开笼屉的手僵住，不知道是该提起还是放下。 还是奶奶最先反应过来，哎哟着过去： 「你这个孩子，笼屉这么烫，怎么能赤手拿？撑着点，快点，泉儿、翼儿快去给他帮忙。」 叶泉想说奶奶，你看看他，端得稳稳噹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没力气的样子。 王翼和叶泉挤过去，用湿抹布的两边扶着，帮着句芒把笼屉放在了一边。 「句芒小哥，你这力气可够大的！」 这么三层大笼屉算起来得有个□□十斤了，单手举起来还能撑这么久，一直自诩力气大的王翼也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句芒沉默着，叶泉能在这沉默里品出一丝丝的尴尬来。原本只想偷偷尝个馒头，这下好了，全家人都知道他想吃馒头了。 笼屉氤氲着雾气，传出馒头的面香。一直停在叶泉肩头的肥肥，两只爪子互相踩了踩，黑豆眼看看，飞过句芒的身边落在了奶奶身边。 「哈哈，肥肥想吃馒头了，是该熟了。」 这么说着，奶奶从柜橱里面拿出个大盆，掀开笼屉盖子，用筷子灵活地挑了一盆馒头，要叶泉拿到外面晾着吃。 端出来的还有大满盆的梅菜扣肉，热腾腾地冒着油香，一黑一白放在小桌上，特别诱人。 三个人都干了一早上的活，如此美味放在面前，王翼先不客气地开吃了。 叶泉看了眼低头刷着手机的句芒，仔细一看手机屏幕，初中生物课程，仿佛对桌上的美食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撕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往里面塞扣肉和梅菜，递到句芒的面前。 「嗯……快吃，再不吃就冷了。」 「这馒头太烫了，烫手指，烫手指！」 句芒看着叶泉脸上真的出现了焦急的表情，这才放下手机，接过了他手上的馒头。 叶泉转过头去，一边用手捏耳垂，一边偷笑。 松软热乎的馒头，一口咬下去，中间还有肉香醇厚的猪肉，加上鲜香爽滑的梅干菜，油腻和干涩被中和，看似简单的食材相加，迸发出令人满足的口感，简直让人想吃了再吃。 王翼埋头吃了好几个，这才停下来，打了个饱嗝。 一旁的肥肥竟然也有了个专属碟子，碟子上一边放着碎馒头，一边放着碎猪肉和梅干菜。 他在碟子里跳来跳去，一下吃吃这个，一下吃吃那个，十分忙碌。 句芒收回目光，咬了一口手中的美食： 「合在一起，果然滋味过人！」 「哇哦，你说的不像人话……不是，是……文绉绉的。」王翼脸憋得通红，这才把词憋了出来。 他很早就想说了，句芒留着长头髮，说话又那么文绉绉的，一点也不像他们这些年轻人，倒像是老人家，还是那种古代很有文化的老人家。 某种意义上，王翼已经真相了。 句芒挑了挑眉毛，他淡淡地答道： 「可能是我冲浪时间短了。」 叶泉笑出了声，他喊厨房里的奶奶别再忙活了，先出来吃一口。 奶奶擦了擦围裙坐到这群年轻人身边，听着他们对自己做出食物的赞美，笑眯了眼。 「能挣钱好啊，种地是个长久活计。」 在老人的眼里，种花和种粮食，几乎是一样的了。 她抬头看着那绿盈盈的槐树叶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泉环视一周空荡荡的院子，除了有棵槐树，一口井，一圈旧篱笆。 「要是能种上葡萄，搭个葡萄架子，夏天乘凉多舒服。」 叶泉为自己的想像感嘆了一声，王翼也点头，他们家院子里堆满了毛竹和编竹子的竹篾，没叶家这么空。 「还有种几棵果树，想吃啥吃啥。」 王翼的建议深合叶泉的意，连奶奶也笑眯眯地道： 「我小时候我们家的后面，有棵枇杷树和桃树，特别大，小孩子都爱来我家里吃，那是奶奶的爸爸种的。」 听着老人家说往事，日子也就慢了起来。 早上的太阳渐渐升高，天气热了起来，王翼回家了，他们收拾完东西，便在家里看电视休息，忙了一大早。 叶泉看了眼窝在奶奶手心的肥肥，一人一妖都在专注地看着电视上的家庭剧。 他站起来把句芒扯了扯，两个人走过堂屋，走到后院去了。他压低了声音道： 第24页 「你能不能把桃树变出来啊？我还是想在房子后面种个桃树。」 「最好是那种核小肉厚的，味道酸甜的。」 句芒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看着叶泉的眼神……似乎有点为难？ 「好吧好吧，那好吃点的，行么？」 叶泉自知条件太多，他又改口。 面对这样的叶泉，句芒很难说不，但是到哪里去找一株桃树来…… 他的目光略过叶泉背后的那片土地，上面的焦痕已经很淡了，几乎看不出，连原本的大坑也被叶泉填上了新土。 坑边长着三棵小小的苗，不仔细看还会让人误以为是杂草。 句芒伸出手，指向那三株小芽儿： 「那个……」 「你看，它们就是桃树。」 叶泉转过去，看那三根小草一样的嫩芽，这是什么时候长的来着……好像在他填坑的时候就有了？ 他蹲下去观察，像三棵豆芽，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桃树。 「这是……桃树么？」 「不是你种的吗？」 第14章 见到菊三郎之后 「什么？！」 叶泉惊讶的声音高到破天，原来正在鸡圈里唧唧叫的小鸡，顿时也安静了一下。 连在屋里看电视的奶奶都被惊动了，带着肥肥走出来看怎么了。 句芒用脚尖点那一块地，虽然没说话，明晃晃地就是在用眼神问，不是你么？ 叶泉低头一看那地，忽然间想了起来，他真的在这里种过除桃树以外的东西——那三颗种子！ 可那种子明明圆圆的外壳，大小也不像桃核啊？怎么会长出桃树来？ 「怎么了？」 「奶奶，厨房里放的那三粒种子，是桃树种？」 奶奶被这个问题问懵了，想了好一会才跟叶泉确认，他说的到底是哪里的种子。 直到叶泉把那精緻的盒子拿出来，奶奶才反应过来。她拿过那盒子擦了又擦，里面已经空了，好一会她才嘆口气： 「这是你爸妈带回来的，我一直都没种。」 叶泉想不到这东西竟然是爸妈的遗物，他站在奶奶的身边，赶紧转开话题： 「句芒刚刚跟我说是三棵桃树，那太好了，过几年家里就有桃子吃了。」 「我们围个篱笆，别让鸡啄了吧？」 奶奶答应了，叶泉和句芒去掰些粗细一致的木棍，奶奶就细细地插进土里，把它们围起来。 桃树长得快，过几个月半年的，它就不需要篱笆了。 她一边慢慢地动作，一边凝视着那绿芽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肥肥飞到鸡圈的高处，俯视着下面那群毛茸茸、黄澄澄的小鸡。 「那真的是桃树？不会是你搞错了吧？」叶泉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他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从来没见过长那样的桃核啊。」 句芒啪地一声折断木柴，他不在意地道： 「这是……特殊的一种油桃，果子……味道应该挺好的。」 叶泉听到句芒这么说，他噢了一声。拿开手机一看，是一天没回消息的菊三郎回復了： 「好啊。」 「欢迎你来我的花木基地参观。」 …… 叶泉考虑了两天，桃源市没有更多的多肉品种，菊三郎的菊花品质确实好，就是不知道他家的多肉怎么样。 实地考察确实是个好办法。就是家里的这些花……叶泉跟句芒说清楚了注意事项，随即在家里宣布： 「我要出差几天。」 肥肥啾啾了几声，仿佛在问出差是什么。奶奶也问叶泉去哪，听到他说去隔壁市也就放下心来。 叶泉没带上句芒，一是家里的花苗，需要人照顾，二是这毕竟是去做生意，句芒在说不定会出现什么乱子。 「等哥有钱了，就带你出去玩。」叶泉拍拍句芒的肩头，「就是记得要还钱。」 句芒沉默了一会，他领着叶泉走到后院，示意他朝着那三株小苗苗掐一片叶。叶泉看得牙酸，这每棵苗就两片叶。现在才长出了点叶尖依稀有些桃叶的样子了。 一掐叶子，那汁液就留了出来，叶泉捧着小小的嫩叶。 就见一道绿光飘到嫩叶上，燃起了深绿的火焰，奇异的是他的手心并不热，反而泛着丝丝凉意。 跟他之前见到的那样，绿火燃烧了没多久，就熄灭了，手里的叶子变得像墨绿的鹅卵石，尖尖的部分还留了个小孔，正好可以穿洞进去。 「这是给我的？」 叶泉惊喜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泪痣使他增添了几分可爱。 句芒看着这小脸，点了下头便转过身去，沉默了好一会才道： 「有情况，和我联繫。」 叶泉虽然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他不过是去看个货源，能有什么情况？ 摸了摸这冰凉凉的护身符桃叶，叶泉还是决定了，等回来就多带些南回市的特产，特别是吃的。 …… 「我走啦！很快就回来。」 叶泉朝着他们招手，奶奶也轻招了下手，肥肥飞在半空中啾啾叫着。 句芒一直看着叶泉坐的车远去，这个人类身上偶尔溢出来的灵气似乎越来越浓了？ 如果在外面被别的妖看到，就是一块诱人点心。 叶泉坐在车上编着红绳子，搞得王翼好奇了好一会，还摸了摸叶泉那块墨绿色叶子形的吊坠。 第25页 「等你回来，接你回家。」 叶泉应了一声，他提着重重的桃源市特产竹叶酒，往火车站去了。 菊三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爱种花又爱酒的老师傅？叶泉看了会他那粉红色菊花的头像，应该是个有趣味的老大爷吧。 两地的距离不远，就算是火车，叶泉晃荡了几个小时也到了。按照菊三郎给的地址，竟然是通往市区中心的……花木基地，不是在郊外么？ 「哇……」 看着面前这独栋别墅，叶泉忍不住感嘆，这就是他这种花人的未来吧。 给菊三郎发消息的时候，叶泉还在观看这豪华的别墅，别墅面前的小花园也种了许许多多的菊花，特别繁盛。 对比外面喧闹的街市，这里就是世外桃源。叶泉还在惊嘆中，就见那别墅的门吱呀一下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个年轻俊朗的男人。 难不成是别墅里的工作人员？叶泉正疑惑着，也不见那男人身后有什么人。 倒是这男人越走越近了，他穿着一身绿色长袍，长袍上绣着几朵墨菊，梳着个背头，还挺……有气质的。 「叶泉是吧？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那人笑了起来，十分清朗，「我是陶三郎，就是菊三郎。」 门口的大铁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他走到了叶泉面前，伸出了手。叶泉被这个菊三郎……陶三郎的外面震惊到了。 这也太年轻了……看起来只比他大几岁。竟然就能买得起这么大的别墅，还能有个花木基地。 这些念头不过在脑中一转，叶泉也朝着他笑了起来，轻轻地握了下他的手： 「幸会。」 「幸会幸会啊，你带的是酒吧？快进来，我都准备好宴席了。」 叶泉跟着陶三郎走了进去，一进去近距离地看，才发现这些院子里的植物状态都特别好，不管是草地还是菊花，都很精神。 宅子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摆饰，就是有个贴着墙的大酒柜，上面摆满了酒，琳琅满目。 两个人走进来，也没见别人，陶三郎解释道： 「我的家人在外，我不喜欢人帮忙，所以这么一栋屋子就我一个人住。」 眼前的一大桌吃食，自然也是他……点外卖的。 叶泉坐下还没掏出手机，就听陶三郎那边唰啦一声，这就把他带来的竹叶酒打开了。这还不够，他还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来个大酒罐和两个大瓷碗： 「叶先生，我们先喝碗酒，谢谢你千里迢迢来了。」 叶泉有些愣神，这两个人什么事都还没谈上，就开始喝酒了？而且那个瓷碗，跟瓷盆差不多了吧，简直海碗啊！ 陶三郎陶醉地闻了闻酒瓶口，像个老酒鬼一样： 「这酒略酸，喝着应该爽口。」 说着就把那酒哗哗往碗里倒，一瓶酒就勉强倒了两碗……果然就是海碗！ 陶三郎还不满足地往里面添了他自己的酒，叶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个……陶先生，我们不先谈谈花的事吗？」 叶泉接过他递来的酒碗，手指已经被酒浸湿了，也不知道陶三郎往竹叶酒里面加的是什么酒，确实酒香四溢。 陶三郎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先狠狠灌了一口酒，说了句「爽」，才转向叶泉： 「你也喝酒啊，怎么不喝？」 「噢噢，你说花的事情是吧？先喝酒，先喝酒！」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酒瘾，先喝了好几大口，这才坐下来，自顾自地斟酒，又喝了一大口这才注意到叶泉一口没喝。连忙端起大碗，朝着他邀酒： 「喝酒啊！叶泉你不要拘束，就大口地喝。」 叶泉心说我可没你那么爱喝酒，但也在对方的注视下，勐喝了几口，这酒确实不错，酸而爽口，又醇香，就是有点烈。 见叶泉喝到咳嗽起来，陶三郎哈哈大笑起来，又给他加酒。 一碗两碗下了肚，叶泉已经有点意识不清楚了，不过他已经有了酒兴，也放得更开了，开始夹起菜来吃。 有酒有菜，陶三郎吃着吃着，便讲起的了他的故事。 他的家人，他有个特别好的姐姐和特别迂腐的姐夫，还有个小女儿，后来他睡了一觉醒来，竟然全都不见了。 叶泉听得直安慰陶三郎： 「你，你一定是睡昏头了。难不成你是做手术在医院里昏睡了几年？」 陶三郎醉眼朦胧，听到叶泉这样理解，哈哈笑起来： 「差不多！我陶三郎此生的心愿，就是再见我的家人一回！」 「我也知道和家人相隔的痛苦，陶先生，找了他们多久呢？」 叶泉想起死去的爸妈，喝了一大口酒，这酒是陶三郎又新倒的，比之前还烈还浓，一口下去，呛得他直想流泪。 「叶小友，果然是同道中人，来，为我们干一杯！」 「干杯！」 一直沉醉于喝酒的陶三郎忽然停了下来，他墨黑色的眼睛，盯着叶泉，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像吸铁石一般： 「叶泉，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黄英？或者听说过她的消息？」 第15章 打了菊三郎之后 原本在白天清俊爽朗的青年，在这一个瞬间，显得是那么地魅惑。叶泉的醉眼移也移不开，迷迷煳煳地挠了挠脸，含煳道： 「黄英，是谁啊……」 第26页 那目光深邃，充满了魔力，简直让人移不开眼，仿佛下一刻就会把人的灵魂给吸进去。 叶泉心中一股恶寒升起，好像再和面前的人对视下去，就会发生危险。 面前的……还是人吗？ 叶泉努力地想要挣脱空气中的束缚，手指朝着酒杯挪动。 「放开……」 陶三郎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朝着叶泉移动。越靠近，那种魅惑的感觉就越是强烈，越靠近叶泉就越是动弹不得。 「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见过黄——英——」 陶三郎一改之前的语气，暴烈当中还有着一种杀欲。 他从未见过这种中了魅术还能坚持不开口的人类，一定有古怪！ 叶泉已经艰难地破开层层凝固空气，抓住了那海碗。偏偏面前的陶三郎勐地增大了妖力，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明明看着是个人类模样，谁知道，撞过来跟个大卡车一样。 叶泉勐地吐出了献血，衣服被扯破，露出了胸口的那墨绿色吊坠。他嘭地一下掉在了地上，连忙抓着酒碗就跑。 但那陶三郎怎么会让他跑掉？ 忽然之间，风云变色，原本高大清瘦的陶三郎，身上的衣服扑簌扑簌都掉了下来，变为一株超过三米高的菊花。 菊花身上射出片片绿叶，朝着叶泉逃跑的方向，眼见着要形成绿绳将叶泉卷回来。 那一刻，叶泉的身上绿光大作，一股勐力沖了过来，直直地将那棵菊花树撞到后退了几米。 叶泉跌倒在地上，尘土落下来，他看清了面前的高大菊花，还有院子里各种蠢蠢欲动的小植物，整个人都惊得走不动了。 这……这……他又遇到妖了！菊三郎竟是一只真正的菊花妖！ 想到这，叶泉愤愤开口： 「刚刚还把酒言欢，一言不发就要取我性命？」 「就算是妖，也不带这么不讲理的吧！」 想想句芒第一次攻击他，也是因为失去理智了，这个陶三郎，明明那么清醒，说不定一点没醉，竟然想要杀他。 那菊花妖原本竖起两个巨大的粉色花苞，正对着叶泉，威胁着他，闻言才开口： 「我问你，你身上的灵气从哪来的？你个人类，如何有如此浓郁灵气，有没有见过其他的菊花妖？如果你敢说谎的话……」 「我就弄死你！」 叶泉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灵气不灵气的事，他身上的灵气，难不成是句芒造成的？ 「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菊花妖……」 叶泉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得空气中风声大作，天空中勐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声音，一道绿光，像刀剑朝着他们噼了过来。 绿光落在菊花身上，陶三郎痛苦地喊了起来。 他转过身去，身上的绿叶和粉色花瓣齐发，还抖出来一团黄色花粉，朝着那黑影射去。 叶泉震惊地看着天空中的长髮男子，不是句芒，又是谁？ 句芒，来救他了…… 「小心花粉，他的花粉会魅惑人！」 高处的句芒瞥了一样地上的叶泉，对方像个傻子一样蹦蹦跳跳，还喊着什么，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他冷冷地勾起了嘴唇： 「雕虫小技，你刚刚说那要杀谁？」 叶泉是他看上的灵气源头，他还想找到原因呢。从哪里来的野妖怪，还敢动他？ 句芒的手中幻化出了一条绿色柳枝，朝着陶三郎攻击来的东西轻轻一甩，那些把叶泉打到吐血的玩意，便化为齑粉。 「你要杀他？」 句芒的话音落下，便勐地移到陶三郎的身边，朝着顶端那朵大花苞，狠狠一甩，就听得陶三郎一身惨叫，身型小了一半。 这妖的妖力太厉害了！他根本打不过！ 陶三郎想要拔起根部就跑，谁知空中的句芒给了他一脚，直接将这高大的菊花按倒。 期间不断地有枝叶折断的声音，混着陶三郎的喊叫，原本两方的战斗，已经完全成为一方单方面的殴打了。 「先生！我错了！我并不想杀叶泉！我只是想问他——啊——」 一枝大的枝子在句芒的手中，被弯了起来，叶泉看得都痛，那陶三郎也是不停地颤抖挣扎，连声唿痛，忽然之间，绿光一闪，他变作了人形。 身上伤痕斑斑，一只手臂被句芒扭着，原本好看的脸都给打肿了。 「别打了……别打了……」 「句芒，他确实没有杀我。」叶泉咳嗽了下，站到了句芒的身边，「把他打死了，谁来给我们供货？」 「是啊！我，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我姐姐的踪迹。叶先生，叶先生！我愿意把花打折卖给您，让您的朋友松手吧。」 叶泉这么一听，心里更是动摇了。他蹲下来，和陶三郎被打肿的一只眼对视： 「你说的黄英，就是你姐姐？我根本就没听过，根本就别说遇到过了。句芒，你呢？」 句芒沉默着摇头，他依旧没松手。 「那你为什么怀疑我？」 「您寄过来的灵芝酒里灵气十足，我以为……」 叶泉拉拉句芒的衣角，他这才松开手，狼狈的陶三郎，站了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到了句芒和叶泉面前。 叶泉从来没被人这么跪过，不由地跳脚。旁边的句芒却是眉毛都没抬一下，这小妖最多不过三百年，在他眼里，还真就跟一棵草一样。 第27页 「叶先生！我陶三郎此生从未求过什么人，现在，我求您和您的朋友，帮我寻找我的家人。」 「如果找到了，我愿意将所有家产双手奉上！我陶三郎愿意永生永世为仆！」 这誓言也是不一般，他说着，从头顶浮起一朵粉色的小菊花，层层内包，正散发着清香和柔光。 叶泉不知道这是什么，句芒却是低头看了一眼，便抓住了： 「妖心？」句芒忽略了叶泉的好奇目光，仔细打量了手上的妖心一番，这妖心是妖最核心的部分，修为越高妖心的价值越高……他以前是从来不屑于吃妖心的。 看来这菊花妖还有一二分真心。 他哼了一声，把那妖心一推，又落回到陶三郎的头上。 「将你的事，缓缓道来。」 既然要缓缓，一片狼籍的室外怎么能行？陶三郎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进去，青衣一拂，桌上什么都没了，就剩下热水和菊花茶。 原来这陶三郎是两百多年前成妖的，与他一同成妖的还有姐姐黄英，黄英喜欢上了世俗中人，并成了家。有一回陶三郎在外行商，却被歹人打伤，不得已化作原型养伤。 谁知这一养，时间竟过了一百多年，整个人间和妖界都变了。 原本常见的妖，在人间踪迹难寻。原本弱小的人类，忽然间有了科学技术的加成，驰骋在这人世界。 陶三郎操起了旧日的花商买卖，也是希望能找到姐姐和家人。也听了些奇闻逸事，有些人类会拿妖来延年益寿，说不定叶泉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场试探。 叶泉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陶三郎竟然活了两百多年，比他们都要大……说起来，句芒有多少岁呢？应该也很久了吧。 「妖也会被人抓起来利用？」 陶三郎笑了笑，脸色苍白，目光十分可怜： 「是啊，人的狡猾和善良都让妖心惊。希望我姐姐不会有事吧……」 从他醒来已经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他从来没停下寻找姐姐，但也从来没成功过。有多少次失望，他已经记不清了。 句芒听着叶泉和陶三郎的对话，忽然插嘴道： 「两百年前，成妖还很容易？为何现在灵气如此稀薄？」 「也不是那么容易。」陶三郎把手中的茶水放下，「也许是人类势大，他们不再相信灵异精怪，妖也就不那么常见了。但灵气确实没以前充足了。」 句芒轻扣了下桌子，他说了句难怪。难怪这两三百年的妖怪，没有多少妖力，随便打两下就服了。 「帮你可以。」 「太好了！谢谢恩人……不知您的姓名……」 叶泉在心里为句芒捏了把汗，句芒不过是个桃花妖，打得过菊花妖，还能有实力帮他找人吗？ 「他叫句芒。」 「句先生！叶先生！此生大恩大德，某没齿难忘！」 眼见着陶三郎又要磕头了，叶泉连忙制止了他： 「我们早不搞封建那一套了，如果句芒帮到了你，那买花打折，如果没帮到……」 陶三郎从地上爬起来，潇洒一笑： 「依旧打折！就当交个朋友了。」 叶泉笑了起来，眼睛圆圆的，应该是在计算到底能省下多少钱。 有句芒在这里，安全感爆棚了。即使晚上经歷了这么件事，他还睡得挺香。 阳台上的窗户微响，床上的叶泉皱了下眉毛，翻了个身，脸正对着窗户。 飘荡的窗帘边上，正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身后一对黑色羽翼煽动，窗帘更是摇个不停。 那人一直盯着床上的叶泉，许久，天上的月光斜斜照射下来。 映出那人血红血红的眼。 「叶泉……」 叶泉勐地睁开眼，从床上跳起来，到处空荡荡的，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在房间里肆虐着。 第16章 看了花木基地之后 叶泉早上是被陶三郎的敲门声叫醒的，一晚上过去，他脸上的淤青散了不少，就是肿起的部分还消不下去。 「句芒还没起来吗？」 「句先生……我还没去叫。」 昨天一拳拳落在身上，那疼痛十天半个月都忘不了。 陶三郎也明白，要不是叶泉在这里，他在句芒面前就是任杀任寡的，一块花木基地算得了什么？就是家财甚至妖心，对方都看不上。 句芒能够听他一席话，甚至答应下这件事，多亏了叶泉。 叶泉见陶三郎吱唔的样子，连忙去叫句芒。他们在这里打了人家，还白吃白住，甚至走的时候还有可能白拿，实在是太像恶霸了。 「句芒？你在里面吗？快起床了？」 敲了两遍门，里面似乎刮进来很大的风，门啪嗒一声开了，句芒揉着乱发看他，像是没睡醒的模样。 三个人吃了早餐外卖，就坐上陶三郎的车往南回市的郊外花木基地去了。这南回市的花木批发市场基本都被陶三郎承包了，他一直没往别的地方扩展，离开这地方，正是因为这是他一开始醒来的城市。 花木基地里都是普通人类，只有一个例外，一个穿着蓝色马甲的小伙，跑到车前，看见里面下来两个人，顿时兴奋地凑到陶三郎的身边： 「老大，这也要绑起来吗？」 叶泉无语了，他和句芒对视一眼。 第28页 拜託，你别这么兴奋，声音也太大了吧。 陶三郎拍了拍他的脑袋，朝着他们抱歉一笑： 「别叫我老大了，狗子，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老大，叶老大和句老大！」 那小年轻，头上一搓黄毛，眼睛特亮，朝着他们仔细一看，顿时像动物炸毛一样，头上的黄毛炸了起来。 「这，这这……不是那天的人吗……好强的妖！老大！句老大好！」 不用陶三郎解释，他也看出来了，这是只傻乎乎的狗妖。 他们还见过，原来就是这小狗妖来送花的。 「你那天就发现了？」 句芒点了点头，他发现了这狗妖身上的妖气，却没特别感知到这陶三郎的花上有妖气。 原因也很简单，这花木基地，现在都是陶三郎僱人来照顾了。只有偶尔，他才会过来看这些花草，给他们添点活力。 整个花木基地占地将近百亩，有苗木和盆景，也有鲜花栽种，品类繁多，一走进去，就能感觉空气清新了不少，草木都长得茂盛。 叶泉仔细看着，这些花草的状态确实是好，但比起他种的那几分花草来说，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看来还是白水村的空气和水好。 这次来叶泉就是冲着多肉来的，饶是这样，看到不少其他的花草，也还是心动了。 「这里运去白水村，要多少时间？」 狗妖陶四郎身后鼓鼓囊囊的，一听这话，忍不住放出了尾巴摇摇： 「只要十分钟，我能快跑。」 叶泉惊呆了，句芒也不由地看了一眼陶四郎，四分钟确实不长，但对现在的妖来说，应该是天赋异禀了。 「四郎这些年跟着我在外面，也跑过不少地方了。」陶三郎竭力要把陶四郎推销出去，「他运输很厉害，不会出现问题的。」 他们走了好一会，终于到了多肉花棚里。品种多，而且有些还是从国外引种的，特别好看，陶三郎笑了笑，抚摸着多肉： 「这从国外来的花，有时候还不知道它们到底要什么，不过摸索多了，就好了。」 看得出来陶三郎也是个爱花之人，叶泉问道： 「你能听懂植物说话？」 「我们草木之妖的天赋，不过能听懂多少要看妖力的大小，妖力够强，还能驱使万木。」 叶泉不由得看了一样句芒，草木之妖能听懂动物的话，那算是懂得外语了？ 「这些花我都准备买一些回去，我们商量数目和价格，好吗？」 陶三郎根本不在意钱财，不过既然叶老大要走这个流程，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想了一个晚上，他早就想明白了，妖界本就是强者为王的，与其单打独斗，不如向句芒投诚。 在这个时代，不管在哪，抱大腿是必须要的。 叶泉还没看明白，句芒却是知道的。他欠了叶泉这么多钱，就出点力收些小弟也无妨。 商量好了正事，陶三郎还带着两位去南回市里好好玩了一圈，临行前，叶泉单独找了句芒： 「你真的能替他找到家人？」 如果不能，这些天的照顾，实在是让他受之有愧。 句芒正在喝着咖啡，氤氲的雾气朦胧了叶泉焦急的脸： 「不帮他找，他也不敢来找我们。」 叶泉深深地嘆了口气： 「果然帮不了吗？那我还是把花退回去吧。」 句芒拿起勺子敲着瓷杯： 「你不是很想省钱吗？」 「那我也不想辜负他啊。」虽然一开始陶三郎和他有误会，这么几天相处下来，陶三郎热情有道，又十分爽朗，其实叶泉已经开始喜欢他了，「要去哪里找他姐姐呢？唉。」 句芒盯着那棕色的液体，咖啡十分苦，苦到人想流泪了，后来竟有些甜。他来到叶泉身边，遇到了太多新东西了。 「能找到的，找他姐姐，就是个顺便。」 有了句芒这话，叶泉才重新快乐起来。转念一想，「顺便」又是个什么意思？他还想问，那边陶四郎叫他，他就出去了。 将咖啡一饮而尽，句芒深深地皱起眉毛，看着外面的林木： 这个城市，没有他的踪迹呢。 …… 南回市最好的酒斋，是陶三郎给他们送行的地方。 叶泉和句芒他们品酒，陶三郎灌酒，陶四郎在火锅里捞着牛羊肉，也能算作其乐融融。 要找到陶黄英，希望之渺茫，陶三郎也知道。好在他们妖的年岁长，句芒的能力比他大，能去的地方也比他多，说不定会有更多消息。 「来！干杯！」 「轰隆——」 天空中一声炸响，雨竟然下了下来。 叶泉望着木窗外的雨帘，一时间有些出神，几个月前的自己哪能想到，有一天他会和几个妖怪坐着吃饭喝酒呢。 遇到句芒的时候，外面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雨。 饭桌上的热气和肉味、酒味混在一起，勾动着人的馋虫。忽然间，叶泉闻到了一股幽香，和房间里味道格格不入的清香。 他转着头看了看，没有找到香薰。句芒注意到了他，那黑黑的眼睛看着他，是在问怎么了。 叶泉用力嗅了嗅，那股味道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了。 「这……」 「是姐姐！」 原本已经喝到面红耳赤的陶三郎勐地站起来，带倒了桌子，碗碟噼里啪啦地滑下去，一旁吃得饱成一滩的陶四郎也跟着滑了下去。 第29页 「哥！怎么了？是什么？」 陶三郎焦急地看一眼句芒，空气中的味道，似有似无，他认得——这股味道，独一无二，就是黄英的花香味！ 几只妖和叶泉都站了起来，他甚至想跑到外面去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可窗户外白茫茫一片，雨正下得大。 「好像更浓了！这味道，我说不定能找到——呃！这什么！」 陶四郎尾巴摇得飞快，使劲地在空气中嗅着，还没朝窗户走两步，那窗口飘进来……几片花瓣？ 叶泉往句芒身边站了站，句芒正眯着眼睛看那金黄的花瓣。 花瓣从雨中来，竟一点都没被淋湿，有人手指那么长，细细地弯着弧度，可想那完整的菊花，应该十分美丽。 陶三郎沖了上去，他一伸手触摸那花瓣，花瓣竟然就燃起来一团红色的火。 他的手染上了那团火焰，立刻就哀叫起来。原本在侧边的句芒，像箭一样朝着窗口冲出去： 「叶泉，给他灭火！」 「我去抓他。」 陶三郎的手已经化作了菊花枝条，怎么甩也甩不掉那火，陶四郎和叶泉都扑上去给他用水灭火。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句芒跑出去，街道空荡荡的。雨幕简直将世界遮挡了，几乎所有人都躲在房子或者建筑下避雨，即使他们抬起头，也看不见那展开黑色羽翼从空中飞过的男人。 句芒身边滴水不沾，他追寻着那稀薄的妖力，在雨中寻找，直直地往南回市的郊外去了。 红色的妖力阴冷，又有那么一丝熟悉感，句芒想着，抿紧了嘴，加快了飞翔的速度。 南回市的东边郊区有一条前朝遗留下来的古城墙，已经被当成保护建筑了，上面的横幅正在雨中猎猎作响。 一抹红色的影子，跳到横幅上，便立刻越过城墙翻了下去。 句芒双翅一扇，也立刻飞了过去，偏偏城墙下面黄泥稀烂，什么踪迹也不见了……不，墙角那里！ 明明在下着大雨，雨水不停下流，可那墙面上的血迹，竟然像有人刚刚泼上去一般，汩汩地涌出血水，和雨水完全不交融。 和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是一样的！ 句芒伸出手来，指尖凝起绿光，还没攻下去，耳后忽然传来一声剑啸！ 「妖孽，纳命来！」 句芒转过头去，侧身躲过那把刺来的剑，竟然是一个道士。 「……道士？」 第17章 打了道士之后 句芒从来没见过人间修道士，鸿钧老祖倒是见过几面。他只在现代小说和影视里看到，关于人类修仙者的描述，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准确地说，那是一个女道士，穿着道袍，腰间繫着一条红色腰带，正扬剑要噼砍他。 剑光如电，绿光掺杂其中。 在大雨的掩映下，场面变得十分混乱，使人炫目。 句芒沉着脸，和这女道士交手，一上来就是要他性命，他岂会停手？要不是他的妖力只恢復了一成，这女的还能站在他面前耍剑？ 剑剑紧逼，兵器和妖力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叫人牙酸。句芒也被这疯狗一样的女道士，逼得不耐烦了，眼底浮出一片血色。 只见他一翻手掌，一片绿光沖天而出，直刺向那女道士。 她拿着长剑苦苦抵挡。 就在此时，她的脚后不知钻出什么东西来，抓住了脚腕，将她在这森林里拖行，不停地撞到灌木石头上。 「啊——」 她用剑苦苦支撑，好不容易才把脚底的藤蔓斩个干净。再抬头一看，那妖物已经轻快地从城墙上飞走了。 世间竟然还有这么强的妖……吗？ …… 句芒散去身上的结界，大雨打在身上，淋湿了羽毛和头髮，他仍旧在南回市的上空盘旋。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杀他？都要逼他？ 为什么？！ 天空中一道紫色雷落下，他勐地冲过去，想要以绿光相拼。 正在这时胸口传来一点刺痛，他的身影顿住了。 茫然地煽动翅膀，像一只失去方向的鸟儿，望着着下面的高楼大厦。 …… 与此同时，叶泉吃痛地捂住手，他的手上竟也沾染上了那红色火苗，开始燃烧了起来！ 一花一狗已经在地上打滚很久了，可那火怎么也灭不了，甚至还有越来越旺的趋势！ 手上的灼热疼痛传来，叶泉疼得牙齿打抖： 「句芒……你在哪里啊……」 这是一般的水灭不了的，那应该拿什么灭火呢？ 叶泉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抄起一把割羊肉的小刀就往手臂上割。 「啊——」 鲜血流了出来，顺着手腕流到手指上，那火苗竟然奇蹟般地灭了。 叶泉还没来得及惊喜，满身雨水的句芒从窗户跳了进来。 他头髮都散开了，全身都在往下滴着雨水，眉眼低沉，看起来有点狼狈。 见到叶泉手上拿着小刀，他紧紧地皱起眉头，一阵绿光闪过，便立刻将一人两妖身上的火都给灭了。 「你……」 句芒走到叶泉的身边，扔掉他手里的刀子。眼一闭，倒在了他身上。 叶泉被撞得一个踉跄，要不是他及时伸手，两个人都得倒在地板上。 「句芒？」 「句芒？」 第30页 句芒紧闭着双眼，嘴唇泛白，显然是妖力用过度了。 屋子的结界随之而解，一直没进来送饮料的服务员，在外面敲响了门： 「先生？先生？您的饮料来了。」 陶三郎恢復了人身，抚摸着身边的黄狗，大口喘着气。 这一餐送行饭，吃得还挺惊险。 句芒晕倒了，叶泉只好带他回陶三郎的宅子去，给他换了衣服，擦了头髮——以防万一妖也会感冒。 「你确定那是你姐姐的花瓣？」 陶三郎万分肯定地再次点头。叶泉把陶三郎和句芒所说的，都理了个遍，这几件事有什么关联呢？ 句芒转向陶三郎和陶四郎： 「绑着红腰带的女道士，应该很好认，找她应该是一条线索。」 「女道士就是放火的妖么？」 句芒摇头，这件事应该有好几个妖参与其中，女道士是妖，但放火的却是另外的妖。 「所以找到女道士，就能找到她那天追的目标了吧？说不定就能顺着，找到黄英了？」 陶三郎的目光中迸射出一种光彩，手上包着层层纱布，也包不住他想立刻就行动的心。 他决定要先出差找一阵子线索，给叶泉他们送花的事，就落到陶四郎身上了。 「我哥担心我在南回市不安全，就暂停了一些花木基地的交易，让我来跟着老大们混。」 陶四郎笑起来，帽子上忽然冒出两个小尖尖，是他太激动了又收不住耳朵了。 叶泉回看了眼院子里正在和肥肥一起晒菊花花蕾的老太太，他拍拍陶四郎的肩膀，手指了下耳朵和尾巴： 「这得别露出来，我怕我奶奶受惊。」 「好叻！老大！」 叶泉扶额，他补充道： 「也别叫我老大。」 「是的，老大！」 句芒在旁边默默地感嘆了一句傻狗。 「这是那花店老闆的弟弟，叫陶四郎，暂时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教教种花的技术……这是我奶奶。」 「奶奶好！」 陶四郎特精神，把叶奶奶叫得一愣，随即呵呵地笑了。 「小伙子几岁了？家住哪啊？」 「奶奶，我一百……不是我这个二十二了。」 收到老大冷飕飕的眼刀，陶四郎连忙改了口，撸一撸前面的黄毛。 和奶奶喝了一会茶，陶四郎这才骑着小三轮，载着一大车的多肉，和句芒、叶泉往田里去了。肥肥飞到小三轮顶上，盯着那搓黄毛。 「老大，这还不是全部的多肉，种完了我再回去拉一趟。」 这下好了，三个壮劳力有两个都是妖，简直可以逼他们没日没夜地种田。想到这，叶泉摸了摸脸，为自己这抠门的精神汗颜。 「哇，老大，你们种的花也太好了吧？」 花棚里没人看得着，这陶四郎的耳朵尾巴又肆无忌惮地冒出来了。他跑到里面上下看多肉和菊花，特别惊嘆。 叶泉笑笑，这一定是因为他的技术太好了！ 「来吧，这边。」 「老大，手受伤了就带上手套挖土吧。」 陶四郎特意带了手套来，谁知叶泉摆了摆手，露出那只光滑修长的手来。 他的烧伤，这几天已经养好了，都没被奶奶发现。 陶四郎低头看看自个的爪子，还有一片焦痕，没有好全。 肥肥飞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的耳朵和尾巴，没多久就啾啾叫了起来，叫声颇为兇狠。 「什么？这是你一只鸟的老大？别啊兄弟，肥肥小兄弟，别这么见外嘛。」 陶四郎话唠起来，竟然能和操着鸟语的肥肥聊上一下午，叶泉被这神奇的操作震惊到了。 多肉种下去的第二天，王翼就来了，他也来参观叶泉种的新的多肉大棚。 「嘿，这可真是好看，没想到外国的耳朵草还能长成这样的。」 「王大哥，你们这的耳朵草长什么样？」 王翼带着陶四郎去看草，两个人交流着交流着就成了野味交流会。 这一边的叶泉和句芒却站在角落不动了，两株原本同高，状态也相差不远的耳朵草，这么一段时间过去，竟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了！ 单看另外一棵没被抚摸过的耳朵草，也长得不错，叶片白绿色，茁壮得很。 但对比起那棵前段时间，叶泉每天浇水都必抚摸的耳朵草来说，简直就是风情美女对比青涩黄毛小丫头，一边是姿态尽妍一边是单纯笨拙，高下立判。 叶泉忍不住摸了摸二者的叶片，又厚又韧，这简直就跟挂区（註解：多肉种植开挂区域，多指纬度低降雨少太阳辐射强地区）露养没两样啊！ 「这简直就是上帝给我关上了一扇窗，却给我打开了一扇大门啊！」 他没在城市里打工挣到什么钱，原来他的金手指在这里！ 叶泉狂喜！忍不住幻想了下自己种花种出金山银山的样子，那不要太爽好吗？ 「口水流出来了。」 叶泉闻声回过神来，吸熘一下哈喇子，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口水。但他没像往日一样炸毛，反而摸了摸眼角的泪痣，笑得一脸得瑟。 「等我有钱了，就把白水村一片都给包下来。」 「哦？」 句芒挑了下眉毛，想看看他要说些什么。 「全部种花！全部种花！种出来花不完的钱。」 第31页 句芒深深地嘆了一口气，他决定在叶泉要疯掉之际，把孩子救回来。 「多肉，卖的出去吗？」 叶泉嗖地一下，完全冷静下来。现在他是手握金手指的人了，能种出状态更好的花来，就已经比别人好很多了，销路么？找找办法，总会行的。 「干脆下午就回去试试。」 句芒不再说话了，看叶泉一惊一乍也挺有趣的，就是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办法来？ 叶泉家里又来了个年轻人，热闹了许多，虽然句芒是个不爱说话，只爱看纪录片的，但王翼和陶四郎总是一起乐呵。 家里就这么热闹了两天，叶泉终于把他的草稿给拿了出来。 肥肥啾啾叫着踩在纸中央，结果被叶泉一把捏住，放在了纸的旁边，按了按他的小脑袋： 「别动，按着点纸。」 「老大，这是什么啊？这什么呢？」 陶四郎挤进来，指着纸上的草稿问个不停。恰好这时，叶奶奶从门口进来了，她的茶盘里放着几杯热腾腾的菊花茶，还有一碟炸米糕片。 「一块玩也吃点零食，米糕片我刚炸的，有辣口也有甜口。」 王翼欢唿了一声，叶泉走过去接下奶奶的茶盘，干脆让奶奶也坐下来一起听。 第18章 拍视频之后 叶泉清了清喉咙，从狗腿子陶四郎的手中接过那细竹子，纸张的一角由肥肥叼着，它飞在半空中，另一边由叶泉拿着。 「这儿！把这竹桶花盆锯成阶梯的大山形状，填上土之后，先在旁边种老桩的黄丽，下面垫上苔藓仿照山上的绿色。」 「这个就做成普通的长方形，先铺上一条沙石路，这里就需要王翼，竹编一个小房子，房子后面造个假山景，点几朵小子持莲华，前面种一棵老桩做出老松树的样子……」 叶泉一口气说了几个不同形态的花盆设计，连连获得赞嘆，就是偶尔陶四郎会举手询问，到底要用什么花，能做到多逼真的效果。 「做到逼真，是很难的。」 叶泉早考虑了这个问题，他有信心地笑了下，扫到坐在后方的句芒，原本正津津有味地吃米糕片的他，抬起头用手撑着脸看他。 原本一张俊脸，被撑出了个小小弧度，嘴巴还在不停地展开，嚼着米糕片。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深邃的眼睛，叶泉有一瞬间的脑袋空白。 这么一个厉害的妖怪，已经有人来拜老大了，现在这种动作做起来，竟有些意外萌。 「逼真……逼真不重要，重要的是萌！可爱！」 叶泉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继续说下去。 混迹网络，逼真也许是噱头，但萌，才是打开市场的关键。网上卖得好的花盆造景，有些是古朴的，但专注萌的花盆造景还比较少。 桃源市在多肉市场上的买卖打不开，但他能利用网络打开销路。像王翼一样，一边用视频吸粉一边在桃源市找到花店，双重保障。 「我觉得可以！」王翼大声贊同，自从他开始录制视频了，视频质量越来越好，粉丝也有好几万，反应也越来越好，「前两天我还把你拿来的菊花茶，送给粉丝了。」 原本王翼只是在拍视频的时候，偶尔喝个菊花茶，结果粉丝听说是自己种植晒干的，非常想要尝尝，所以王翼就分了些菊花茶给几个老粉。 在王翼看来，这种乡间平常，土生土长的事物，在很多的城市青年见来，却是稀奇。 「所以我们该先做哪一个呢？」 肥肥啾啾两声，王翼和陶四郎都各有喜欢，叶奶奶笑笑道： 「我喜欢这个小房子，能把我们家做出来吗？」 叶泉眼前一亮，这更是个好主意！用多肉植物，来复制自家的小房子，有新意也有心意。 「我来负责拍摄！最近粉丝都夸我镜头越来越稳了。」 王翼非常积极，如果叶泉也加入短视频的录制，那他在网络上也不孤单了。 说干就干，陶四郎和王翼去他家取设备了，叶泉搬出来一些木板和竹筒，拿出锯子，思考怎么做出院子的形态。 句芒由于过于喜欢米糕片，想要知道米糕片的制作过程，主动跟奶奶去了厨房，负责零食供应。 肥肥是最清闲的，蹲坐在桌子上看叶泉锯木头，偶尔被碎屑砸到还会唧唧叫。 很快，王翼和陶四郎就回来了，新的米糕片也出锅了。 围观群众，就多了几个，咔嚓咔嚓吃米糕片的句芒，想吃却不敢吃，只好全力专注围观的陶四郎和肥肥。 「这个木板要拼合在……哈……」 叶泉一看大槐树下面的几个围观群众，特别是陶四郎专注看向句芒怀里米糕片的目光，就笑场了。 他一笑起来，旁边的人和妖也就跟着笑。春风吹过槐树的片片叶子，沙拉沙拉地响着。 叶泉根本受不了这么多双目光盯着，还要和镜头自言自语的样子，连带着把妖和桌子撵到了厅子门口。 「木板拼合成方形……」 也许一开始，视频的拍摄因为新奇还有些激情和趣味，接下来就是纯手工和设计环节，加上一遍遍的误拍、笑场等等问题，折腾了好大一遍，叶泉他才拍了个开头。 句芒微眯着眼睛，把装米糕片的大碗放在桌上，狗妖和肥肥分别趁机拿了一片，他也毫不在意。 第32页 这么无聊的重复……叶泉会坚持多久呢…… 如果多肉卖不出去，他会伤心吗？会哭吗？ 想到那张柔弱白净的脸上，挂满泪水，句芒忍不住恶寒了一下。毕竟……虽然叶泉长着这么一张脸，性格却完全不同。 他竟然生出了一点点期待。 句芒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槐树深绿浅绿的叶子，透着太阳光。 椅子发出嘎吱响动，旁边的狗妖差点吓到米糕片掉地上。 「太难了！我就用手机支架对着拍，应该就行了。」 夜幕四合，叶泉拍了拍王翼的肩膀，帮了一天，也没拍完什么。王翼看了眼院子里方形的土堆，至少有些形状了，他乐呵呵地道： 「等我回去做个和你家一样的小房子，我们在视频网站上联动一下，肯定能成！」 叶泉笑笑，当初跟王翼说了拍视频的方法，剩下的都是王翼在努力倒腾，亲手做了才知道，原来这么困难。 「你还能坚持每天都拍好视频，太牛了。」 王翼挠了挠头，面对发小的夸奖哈哈笑起来。 「没什么，就靠一股子牛劲。」 送走了王翼，叶泉转身又在暮色中琢磨起来。 要把花盆做得足够宽，才能容得下多肉的造景吗？如果用别的方法呢……叶泉接着鼓捣他的花盆和土。 肥肥已经跟着奶奶和陶四郎进进出出两次了。 一直坐着看手机的句芒，被饭香吸引，走了出去，房子里传出奶奶的唿喊： 「泉儿，句芒诶！吃晚饭咯！」 叶泉的手上沾满了沙子，泄气般地把铲子往旁边一扔，绕过了旁边的句芒，走进厅堂吃饭。 整个饭桌都机械地吃着饭，奶奶一边看电视一边餵肥肥吃饭，倒是没多在意叶泉。见到句芒欲言又止的神情，她还呵呵一笑，给句芒夹了块大肥肉： 「他在想事情呢，别管他，想事情的时候就爱发愣……有一回，他上学去放学了半天也没回来，我跑到他们学校去，才发现他啊……」 「怎么了？怎么了？叶老……大哥，怎么了？」 陶四郎非常爱聊天，即使是和叶奶奶，也能聊上半天。 「一个小小个，站在学校门口想他今晚回家到底要先写什么作业！」 叶奶奶笑了起来，陶四郎也哈哈大笑，一不小心帽子上冒出两个尖尖，看叶奶奶在专注看电视，又连忙把尖尖按回去。句芒扫了一眼叶泉，还是呆呆的。 叶泉拿起勺子，舀着那汤，忽然间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 「什么？叶大哥，你知道什么了？」 叶泉的碗筷被扔在一边，他已经跑到院子外面了。屋里的几个人都端着碗出来。 只见他先是拿了个最大的竹筒锯掉外面的一部分，接着又嵌入一块大小合适的木头，按照同样的方法前后连了两个小竹筒，有高有低。 再往大小不同的竹筒花盆里添上土，叶泉专心地干着。叶奶奶笑眯眯地看着，敲了敲碗，摸着肥肥： 「走啦，走啦，回去吃饭了。」 肥肥啾啾两声，跟着奶奶返回饭桌，门口就剩下陶四郎和句芒了。 头顶月光正好，包裹着他的全身，露在外面的皮肤似乎也在发着光。叶泉的动作很迅速，他手中的花盆造景正在慢慢地露出全貌。 一旁的陶四郎忍不住喃喃道： 「好……好看啊……」 对于陶四郎短暂的狗生来说，他遇到过许多人类，但没有一个人类像叶泉一样……在做事的时候，身上好像真的会发光。 他的尖耳朵被旁边的句芒拍了一下，瞬间缩了进去，陶四郎发出嗷呜一声，夹着尾巴回到了饭桌上。 句芒老大，打妖好痛啊。 叶泉在外面做了多久，句芒就在外面看了多久，陶四郎胆怯地跑过来，收走了他的饭碗。 月亮升到高空，叶泉放下了花盆，抖落身上的沙子和草叶，他拿起手机就往外面走。 「你去哪？」 叶泉刚从花盆造景的事情里拔，出来，他脑袋还有些晕乎，搞不懂句芒怎么也跟着来了。 句芒没解释，默默跟在叶泉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夜晚的白水村走动着，月光亮得像糖光浸润着两人，偶尔的犬吠和几盏灯火相映。 微冷的空气灌进叶泉的肺里，他唿出一口浊气，抬头看看月亮和星星，再回头看看句芒。 他依旧挺直着背，默默跟在背后，整个人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冷淡，长发发尾的一点红色，显示着他的身份。 在句芒看来，自己的行为是什么样的呢？叶泉想到这，笑了起来，带着他独有的狡黠。 「妖很难理解人的追求吧？」 「完成心愿，就已经很快乐了。妖要变成神仙，是要消除私慾？」 完成有钱的心愿，完成陪伴奶奶的心愿，叶泉乐在其中，苦也甘之如饴。句芒……又有什么心愿呢？妖，应该都想要变得更强，变成仙吧？ 句芒启唇冷笑了下： 「神仙有什么快乐的？做妖自由自在，想杀便杀，想吃便吃，还不够快活吗？」 第19章 发视频之后 叶泉诧异地回头看句芒，明明只是他亲手挖回来的一株桃树，可有时候他说起话来苦大仇深，仿佛有什么放不下的往事。 第33页 他嘴里说着快活，可他皱着眉的表情，却在说完全相反的话： 他很痛苦，他一点也不快活。 叶泉像脑子抽了一样，他转过头抓住句芒的手，激动到结巴： 「其……其实今天这样也不错啊，句芒……你留在这里住着，不就是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吗？」 被对方那双黑眼睛看着，叶泉觉得自己好像在望一片遥无边际的黑海。 「就是，你记得还钱就好了。」 叶泉勐地松开句芒的手，躲避着那目光，按住勐烈跳动的心脏朝着自己家的田，快步走过去。 静谧的月光被风击碎，很快又在稻田的摇摆中合拢。 叶泉是在大棚里找合适的多肉的，好在陶四郎运来的品种有很多，他借着手机的光，在大棚里寻找合适的品种。 生石花看起来正适合作为山石的仿照石，长势正好的桃蛋，颜色粉粉的，如果种下，还真挺像满树的桃花…… 「植物在夜晚，看起来和白天真不一样哈。」 叶泉尴尬地挑起话题，但句芒却没有回答，他赶紧挑好了几株，提脚就要走。 自从他说了那话，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变得十分诡异了。 回到家里，夜已经深了，叶泉再想做事也只得先去睡觉。 月亮西斜，一直亮着微光的句芒房间彻底暗了下去，从窗口飞出来一只黑色大鸟，飞在高空中，盘旋再盘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叶泉早早地开始工作了，没过多久家里人和妖也陆陆续续起来，王翼也赶来帮忙。 用三个竹筒串联出的花盆，高处低处都种上不同的多肉和苔藓，营造出一种植物生机勃勃的样子。特别是那棵粗壮的黄丽老桩，虬结鲜红的茎秆和饱满的叶片既像大槐树的生机，又有点笨拙的美感。 「来了来了，见证奇蹟的时候到了。」 王翼昨晚回去连夜就把叶泉家二层小土楼和旁边的小厨房编了出来，他刚刚把颜色风干，轻轻地把小房子摆放在黄丽下面。 有了房子的映衬，原本矮矮的黄丽，瞬间变得像参天大树，那种迷你的萌感顿时就出来了。再围上一圈火柴篱笆，前院的风景就已经微缩在这花盆里了。 陶四郎和肥肥在旁边捧场地唿喊起来，叶泉笑着继续做下去。 这种造景特别需要细心，叶泉和王翼弄了一上午，脖子都酸了。 「终于完事了！」 「太好看了！反正我很喜欢。」陶四郎在旁边，非常地想伸手去摸摸，碍于两位大哥都在，万一摸坏了肯定是要挨揍的，他只好不停地赞美。 王翼也在和叶泉商量着视频片段的剪辑，怎么样才能把这曲折的效果给展现出来，要让观众喜欢最终成品。 忙了这件事，叶泉和陶四郎、句芒他们就去地里浇浇水，检查植物的状况，日子过得不能算不悠闲。 剩余的时间，叶泉就和王翼关在房间里剪视频，都是叶泉在动手，王翼偶尔在旁边教教。叶泉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掏出一看： 【句】：给你 叶泉有些好奇，句芒很少给他发消息，更何况……从这就能听到他在槐树下听纪录片的声音，有什么事喊一声不就行了吗？ 那边很快就接连发来几个视频。 叶泉点看一看，顿时惊讶了，王翼也凑过来，原来那几个视频，分别是凌晨日出和夜晚的他家。 先是木门篱笆，接着是慢慢升高的微白天空，很快下面的槐树变为了低矮的灌木，树叶间偶尔露出青瓦白墙的房子，再转到后院。 镜头拉远，早晨的太阳正从夷山上升起。 「我去——」 王翼忍不住惊讶地喊出声。叶泉相继点开其他几个视频，内容都是俯视小房子，但拍摄的角度和变化，以及外界的风景都不一样。 如果插进他们剪的视频里，把花盆造景和房子相比，那效果就更上一层楼了。 「太牛了！谁拍的啊？」 叶泉脑中飞速运转，虽然他也很难想像一棵桃花树在他们家屋顶上飞来飞去的模样，但这肯定不能告诉王翼。 「是句芒弄的……他让肥肥拍的吧。」 「肥肥？！」王翼惊讶地合不拢嘴，他坐着想了好久，忽然跑了下去。 叶泉一打开窗户，王翼正求着（？）肥肥给他拍视频，旁边的句芒则在悠闲地看纪录片，陶四郎在陪着叶奶奶择菜。 整整在房间里熬了一天，叶泉才把视频做好，发到了网上。 【我有翼双翅膀】：「各位观众姥爷们，我的好兄弟@叶耶耶第一次发布的联动视频......」 【叶耶耶】：「大家好，我是一个花农，这是我的新尝试。」 「视频发出去了，就不要看，要不然会很煎熬。」 王翼拍着叶泉的肩膀，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叶泉点点头，同意了王翼一起去白水河边摸鱼的提议，也就错过了发现某个妖给视频点了第一个贊的事。 说起摸鱼，陶四郎的尾巴能立刻甩出风扇状，但是王翼还在场，他只好忍着。 句芒是非常不想去的，叶泉看了他一眼，摸着泪痣笑道： 「不去今晚没炸小黄鱼吃哟。而且天气这么热，小卖部应该有雪糕吃了吧？」 雪糕......句芒还没吃过，就免为其难给他们提个桶吧，万一水里有水妖什么的呢。 第34页 叶奶奶刚摘完菜回来，见他们要去捞鱼，招招手叮嘱他们小心。 一直看见一群小伙子在嘻嘻哈哈地走过了桥，才回到家里去了。 白水河流进村里的部分不算特别深，越是往里面走就越深，也越窄了。叶泉他们特意挑了个河滩，河滩上不少乱石，河边偶尔有几个人走动。 「我觉得我们抓蟹也行！」 王翼把上衣脱掉，露出黝黑的皮肤，衬得他旁边的叶泉特别白嫩，像只小鸡仔。 他抖着手里的网，不少灰尘杂物落下来。已经很久没来捞鱼了，现在叶泉回来了，他又有玩伴了，而且还变多了。 「快来下网吧！」 「诶！嘿！」 陶四郎大声地应着，奔跑在小河边。 叶泉撸起袖子和裤脚，快到大腿根了，拿着渔网踏进小河里。河水还有些凉，他打了个抖，逆着水流走到河那边。 他们三个很快就在河里放下了张宽网，接下来就是等了。 句芒坐在河滩边的草地上，看着河边发傻的人和妖。 天蓝得很，照得他的头髮发热。 等待的时间，也不能清闲，他们一人一个小篓子，在河边石头下翻螃蟹。叶泉好久没这么清闲地玩过了，心里轻松愉悦，以至于看到发呆的句芒，也鼓起勇气去拉他： 「走吧，一起来挑螃蟹。」 「小河蟹壳脆脆的，放在火上烤，烤到红冒点香味，撒上点孜然，那滋味，啧啧——」 叶泉把啧啧那两声说得特别响，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还在时不时地觑一下句芒。 不知道怎么，这一瞬间，让句芒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第一次从上界飞下来，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类，热闹相亲的那种奇异感觉。 「来吧！来吧。」 叶泉的声音将他唤回，句芒站了起来，走进了还有几分冰凉的春水中。 「就这样，把小石头翻开，动作一定要轻，轻到让螃蟹觉察不到动静。然后！快速出手，把螃蟹两边夹起来放到篓子里。」 在解说中，叶泉把抓住的那只小螃蟹骄傲举起，青色的螃蟹挣扎着举起钳子，被叶泉晃到头晕目眩。 跨哒一声，螃蟹被扔到篓子里。叶泉摇摇篓子，里面发出碰撞的寥落声。 「比赛比赛！我们四个来比赛！看谁抓的螃蟹多，谁就跑腿去买雪糕！」 王翼说着，爽朗的笑声迴荡在河面上。 这是他们小时候，惯玩的游戏。陶四郎相应地最激烈，那架势是誓要拿到第一，让老大给他跑回腿了。 肥肥在一旁啾啾地叫着，偶尔看看这个，偶尔看看那个，但从来不敢飞到句芒身边。 王翼转过去看句芒还站着不动，立刻以看热闹的心态唿喊道： 「大家加把劲啊！句芒现在还没抓到一只，争取吃上他买的雪糕。」 「哦！！」「啾啾啾！」 这只胖鸟也不知道在凑什么热闹，叶泉笑着看了一眼句芒，悄悄地指了下一片浸在水里的石头： 「这里有。」 句芒挑了挑眉毛。 他低下头，在叶泉的注视下，短短几分钟就翻开不同的石头，捡了好几个螃蟹……简单地就像捡起地上的红纸。 ……叶泉揉了揉眼，闻到手上的水腥味。 他没犯傻，螃蟹也没有发射雷射，大喊着快来抓我，只是句芒抓螃蟹太容易了，容易得更捡钱一样。 「你……」 句芒转过头来看着他，白到没有血色的纤长手指上滴落一滴水。 「你可以被封为捕蟹小能手！」 看着句芒略带嘲笑的笑容，听见陶四郎大声地笑起来，叶泉也想把自己封上嘴。 第20章 吃了雪糕之后 「我去前面看看。」 陶四郎留下这么一句话，迫不及待地剥了上衣，跳进水里游到上面河流转角去了。虽然看不见他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他拍水的声音。 王翼抓到只拇指大小的螃蟹，扔给空中的肥肥，肥肥啾啾地叫着，把螃蟹抓着到岸边玩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几分钟遇到的螃蟹比之前多了，王翼激动地翻找石头，不一会又一只，不一会又一只，他晃一下腰间的篓子，里面的声音不大，已经有很多了。 「太好了！我等着跑腿给我买雪糕了！」 正在吃惊中的叶泉被王翼的声音唤回来，他忍不住走到句芒的身边，低头看水底的沙石，和他平常看到的没什么区别。 「你是怎么做到的？」 句芒想了想道： 「你也能做到，把手放在水里，然后……」 叶泉跟着做，两只手一大一小，并排着在水底接受水的冲击。 句芒忽然间在水底抓住了叶泉的手，叶泉一惊，忽然间感觉眼睛清明了很多。 像是戴上了什么奇特功能的眼镜，他能很快地察觉到水底的动静，一条几乎跟水底水草融为一体的石斑鱼动一下，他也看到了。 所以很快，他就注意到了石头轻微的动作……螃蟹，应该就在下面。 但现在根本就不是注意螃蟹的时候啊！句芒，在牵着他的手啊！ 即使是在水下，冰凉的河水充盈在手的周围，原本手指的缝隙被句芒的手指穿过，两只手在水下紧紧相依……简直就像恋人的手！ 第35页 虽然知道句芒这么做，应该只是为了传这种能力给他，叶泉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这……」 「这里有只。」 句芒的语气淡淡的，另外一只空闲的手灵活地翻开石头，抓起一只螃蟹来。 叶泉赶紧甩开水下的手，春水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波澜撞到两人的小腿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呵呵。」 「来啊！来算算谁弄的多吧？」 王翼的摇着篓子，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他走过句芒的身边，还特意摇得更大声了一些，叶泉和默默赶来的陶四郎都没说话。 四个篓子同时往大荷叶上倒，肥肥就唧唧啾啾地叫着，在四张荷叶间盘旋。 王翼本来志气满满，看着不停掉落的螃蟹，心情也高昂起来。 就听见陶四郎一声小小的惊唿，他也转过去。 「这——这，也太多了吧！」 他这边总共十几只，比起小时候在白水河边抓的，可是又多又大。但比起句芒的，少说也有几十只，一张荷叶都快装不下了，螃蟹们正扬着钳子，往外面爬。 陶四郎的没有几只，看他浑身湿透，连头上黄毛都在往下滴水——一定是光顾着玩水去了。 「没想到啊。」 单纯的王翼已经把句芒当作捕蟹大王和欧气大王了，目光中充满了崇拜。 知道句芒是用了妖力作弊的叶泉则默默将所有螃蟹，塞到一只篓子里。 陶四郎听话地跑腿去了，甚至乖乖询问了大家吃雪糕的口味。 草莓味、绿豆味、香芋味、牛奶味……一人拿了一个，叶泉掰了一些放在干净的草叶上，给肥肥吃。 两个人两只妖排排坐着吃雪糕，白水河安静地流淌着，傍晚的橙光落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雪糕真好吃。」 陶四郎发出了感慨，特别是畅快地在河里游泳之后。 叶泉、王翼甚至是瘫着的肥肥，都点点头。 「你笑什么？」 句芒这才放下雪糕棍子，摸了摸嘴角，摇头表示没什么。 河边还长着不少蕨菜，春天的蕨菜吃的就是一个鲜字，想着晚餐，几个人又摘了把蕨菜。 在王翼的强烈要求下，欧气之王句芒只好拉第一下网，叶泉站在他的旁边接着拉，陶四郎和肥肥是最激动的，在网的旁边不停地跑来跑去。 看见渔网上挂着鱼出水，就立刻大叫，看见渔网上缠着一些水草和杂物，就失落地大喊。 光是有这一狗一鸟在旁边，收渔网、解鱼的过程都热闹了不少。 「太棒了！我们这叫满……满什么来着？就是人……人们常说的那个成语？」 「满载而归！」 叶泉看看他们手上提着的几尾大草鱼，还有一把蕨菜，一筐螃蟹，不能再贊同了。 路边有放学的小孩，好奇地看着他们手里的鱼，赶上来询问，叶泉也笑着回答。他记得小时候和王翼一起，最喜欢看人家在河边打鱼、钓鱼的。 现在，好像又回到那时快活的时光了。 叶泉美美地睡了一觉，他第二天早上是被摇醒的。 「泉啊！泉啊！你太牛了！」 叶泉差点被王翼摇出脑震盪，对方头髮乱糟糟的，身上随便套了件短袖，保不准鞋也是拖鞋。王翼激动地打开手机页面，递到迷煳的叶泉面前： 「看！热搜榜！你上热搜榜了诶！」 「你粉丝变成十万了！连带着我都涨了一千多粉丝！」 叶泉呆愣地接住手机，王翼却止不住地激动。天知道，这一两个月里，他每天保持日更，更新同一个题材的视频，才慢慢攒起来这几万的视频。 谁能想到叶泉只发了一个视频，就靠热度挤上了他从来没挤上的热搜榜？一晚上的时间就有了十万粉丝！这不仅需要视频好看，还需要点运气啊！ 「欧皇！你才是真正的欧皇！」 叶泉按住比划着名手脚，想要扑上来的王翼，一手翻动着视频的评论区。有不少是在称赞花盆好看的，也有很多说风景美的，甚至还有些说他的颜值很高的。 ……总而言之，第一步计划，算是完成了。 叶泉的心里放下了块大石头，刷了好一会评论区，还注意到里面有几个槓精。 「这个视频剪辑得挺成熟的，一看就是有团队。」 「说什么家里没钱，想要卖多肉，那俯视的无人机拍得那么稳，一台就够你种几年花了吧？玩人设也不谨慎一点？」 叶泉一直都知道网上喷子多，但头一次被这么喷，心里还是不平。 「这些网友真是的……别生气，生气不值得……」王翼点点屏幕，呵了一声，「看，你有粉丝在下面维护你。」 「团队关你何事？不是来看花盆造景的？」 「这视频一定是无人机拍的？不要用你的脑子揣度你没见过的世界。这位网友，我劝你嘴下留德。」 仔细一看，下面足足对线了一百来条，那个叫「春生」的网友，一直在和那些个槓精对喷，从半夜一点到半夜四点，完全没有停下来。 王翼和叶泉惊讶地对视一眼，王翼憨憨又羡慕地道： 「太爽了，你现在就有铁粉了。」 叶泉抽了抽嘴角，他望向窗外的大槐树，浓密的枝干中似乎露出点白色衣服的轮廓……是句芒吗？不会是句芒吧？ 第36页 这是前几天叶泉才发现的事，句芒有时候并不在客房睡，反而会呆在高高的槐树枝上。一般人在下面走，抬起头来也不会轻易看到，但那天晚上叶泉有些失眠，打开窗户，就发现了树枝上的他。 他现在开始怀疑了……叶泉是不是一夜都坐在槐树上，跟远在千里的网友对线。 王翼还要回家帮忙做竹编，和叶泉聊了一会就匆匆走了。 叶泉起来出门去田里照料植物，句芒就跟在后面，没多久肥肥和陶四郎不知道从哪跑来了，叶奶奶走出来做早饭，屋子才热闹起来。 除去平常的劳作时间，叶泉他们都是呆在家里的，那天他正打开手机准备找点思路，网站的私信忽然闪动了起来。 「月半：请问您是up主我有翼双翅膀的好朋友吗？菊花茶是您家制作的吗？在看视频的时候，注意到你家院子里有晒菊花的木架子。」 虽然粉丝增多了，叶泉能收到的私信还是很少的，过问多肉造景怎么卖的人倒是有一二个，问菊花茶的……前所未有。 「怎么？」 一起坐在旁边看视频的句芒注意到叶泉的表情，停下了纪录片的播放。那边正在和游戏队友激，情互喷的陶四郎和肥肥也停下来看着叶泉。 叶泉摇摇头，奇怪地道： 「网友怎么从视频里看到我们家晒了菊花的？」 「带了放大镜！」「啾啾！」 刚巧走进来的奶奶听了一半的话，坐下喝着热茶道： 「什么嘛？菊花架子不就在厨房门口，那天你不都拍到了吗？」她又把茶壶放到桌上，「你们下地的衣服真挺脏的，就属句芒的干净。」 叶泉心说能不干净吗？他可算是注意到了，这位桃花妖，有时候干活都不用手，就是用妖力。 这边的话题还在游离，那边的私信又来了，竟然是急迫地问还卖不卖菊花茶。 「月半：您家的菊花茶特别有效，很灵！我得了好多年的皮肤病，一抓就起包，降火清毒的中药不知道吃了多少，谁知道最近喝了您家的菊花茶，竟然好转了很多！！」 后面跟了几个感嘆号和可怜的表情，叶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目光投向奶奶手中热乎乎的菊花茶。 玻璃杯里的菊花花苞只开了一点点，正在水中重新舒展着部分的黄色花瓣，在透黄色的茶水中浮浮沉沉。 第21章 卖出菊花茶之后 「奶奶，这茶喝着好吗？」 家里的菊花茶大多都是奶奶在喝，他们很少喝。叶奶奶放下杯子点头： 「自己家种的，晒的，消火好。」 「甜甜的！喝起来很舒服啊！叶哥你不喜欢吗？」陶四郎也发言了，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但这菊花茶喝着的确比普通白水更好。 叶泉挠挠头，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也给旁边专心玩手机的句芒倒了一杯： 「这和普通的菊花茶有什么区别？」 「那个粉丝说什么喝这个茶，给她治好了病？问我们卖不卖？」 叶奶奶想了想道： 「你们摘下来的菊花都晒干了，拢共也没两斤，给了王翼家一些，没多少了……能给她治病，干脆就都给她。」 叶泉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也没多少，一起给她发快递也行，就算帮个人吧。 没想到那边发过来个五百块钱的红包。 「月半：谢谢您！好人！我知道这点钱不算什么，就是谢谢您的心意！您能继续提供这种菊花茶给我么？我能按照五百块一斤来买。」 叶泉沉默了…… 刚吃完午饭，王翼竟然又来了。 一进门就直奔他们家晒菊花的架子，见上面空空如也，竟有些可惜。他拍拍叶泉的肩，让他看自己的消息列表，五个老粉同时问他能不能继续卖菊花茶。 凑在一边看热闹的陶四郎嘆了口气： 「我也觉得好喝啊，可是叶哥已经全部卖出去了……是吧，老肥？」 肥肥啾啾的声音中似乎有失落。 叶泉忍不住两条黑线，这个白糰子怎么就成了老肥了？ 「他们不说我也没问我爸妈，结果一问才晓得，阿妈的牙龈都不发炎了，阿婆也说好喝。别说粉丝了，我也想朝你再买些。」 叶泉捶了一拳王翼，他笑着道： 「你还跟我说买，打死你。」 王翼憨憨笑起来，句芒淡淡地道： 「可以再种。」 叶泉点头，确实如此，他们把上一批的菊花给剪了卖花之后，也快过了半个月了，那些没被剪的枝干又长出新的嫩芽来，按照正常的速度，应该过几个月又会有花苞了。 「菊花花苞，有这么好？」 陶四郎问了一句，王翼挠挠头，他也搞不清： 「以前家里也有，好像都不如这次好，应该是自己家种的就效果好。那天卖花的时候，那花也好看，估计品种也好。」 叶泉心思动了动，要是按照七斤鲜花晒一斤干花的比例，五百块一斤，他不是能挣上更多的钱吗？ 这个心思最终还是被说了出来。 叶泉面翻看这一大袋的盛开菊花，一边道： 「用这个菊花晒干试试，到底是品种独有，还是就我们家独有？」 「辛苦你了，小陶，你们这快递拿的真是快啊。现在的时代就是好！」 第37页 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她拿小剪刀灵活地剪掉菊花蒂，粗糙的手中一朵朵鲜花落下，苦涩的钝香弥散在小房子周围。 被夸奖的陶四郎，不好意思地摸着黄毛，凳子后的尾巴突出一块，甩动着。好在那个角度，叶奶奶看不到。 叶泉也拿着小剪刀加入了，处理着这些来自花木基地的菊花。 …… 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叶泉在床上转来转去睡不着，那几个老粉的空间，他都看遍了。 有个说治好了多年的痘痘，有个说治好了鼻炎的，还有个说家里老人喝了特别精神的……怎么就这么神奇？包治百病，跟十全大补丸一样？ 如果不是菊花的问题……如果是妖带来的特殊效果……如果有什么副作用……叶泉勐地睁开眼，月光已经斜了。 窗外似乎颳起了很大的风，槐树叶子不停地沙沙响，叶泉打开窗户，风便扑到他的脸上，窗帘也跟着鼓了起来。 摇动的槐树叶子当中，有个人的轮廓非常明显，一动不动地坐在树梢上，正和他的眼神交汇。 「句芒。」 他浑身沐浴在月光中，从头到脚都蒙了一层冰霜，比往日更深沉，目光中的大海也凝结了。 他看他的眼神，很像在看一棵草木，他坐在树枝上，全身竟有天神的威严。 叶泉皱了下眉毛，将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扫去： 「你怎么又在外面，还不睡觉？」 好一会，盯着他的句芒才淡淡开口： 「这问题，该问你自己吧？」 是啊，妖晚上都不用睡觉的。 晚风混杂着湿气吹过来，叶泉心中那燥热总算散去了些。他干脆撑着窗口道： 「菊花茶的效果，到底是怎么来的？是因为你吗？」 句芒摇头，他五官没有一点变化： 「是因为你。」 「我？」叶泉把手举起来看，这双手没什么特别的，因为干活骨节已经粗大起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是件好事吗？」 句芒却不再回答他了，直直地从槐树上跳了下去，翻进自己房间的窗户里。 剩下叶泉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树枝发呆。他的手机叮咚一声响，是有私信来了。 「汪家大少爷：是你吗？小泉。」 …… 「叶老大，你没睡好么？」 叶泉摆了摆手，并不是很想说话，他低头查看着菊花的状态。 大部分被剪掉的地方，都开始张三三两两枝新芽，要保证整个的养分供给，他们要留下其中一到两枝，摘掉其他的。 这是一件很繁琐的事，几个人都在大棚里沉默地摘着。叶泉忽然间道： 「晒菊花茶卖也挺盈利的，我准备下午去村委会多租几亩地。」 「太好了，老大，你的事业越干越好了，跟我哥一样。」 叶泉笑了起来，看了眼大棚角落正在用妖力精细摘取新芽的句芒，和他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我就是有这份天赋，我得好好用它！挣好多的钱！过好日子！」 这是他想了一晚上的回答。 句芒听了，低垂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鑑于要去村委会，叶泉还是邀上了王翼，陶四郎和句芒都跟来了。四个人敲开村长白豆的门，把他吓了一跳，特别是陶四郎和句芒头髮五颜六色的模样，一看就是外地人。 「小泉儿啊，什么时候回来的？」白村长也快有六十岁了，他抽了口烟，眯着眼，「回来好啊，这回来伯伯这，什么事情？」 「伯，我想包几亩村里的地。」 「三大爷，就是村东边河边的那几亩，不是荒了吗？」王翼乖乖地送上一包烟，叶泉也带来一瓶白酒。 他抽了口烟，看向两个小年轻： 「菸酒我就不要了，你们拿回去吧，给家里人留着吃嘛。租地做什么？租河边的荒地，足足有五亩啊。」 「豆伯，我想种花。」 王豆皱着眉抽菸，河边的荒地是村里老人去世了，家里也没人了，地也就晃了，也没有子女，地也就回到村里来了。要是太便宜租出去，村民肯定不会同意，但是种花……能挣多少钱？ 几个人都沉默地听着这个老人说话，村里的年轻人走了太多，地荒得也很多。种地能有多少收入，说不定连土地的租金都要自己贴。 「豆伯，我都想清楚了。五亩地，您都租给我！我肯定不会亏本的。」 王豆冲着叶泉笑了笑，他的老婆从外面走进来，一见叶泉就高兴地不行： 「你这眼睛大大，皮肤白白的样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的！」 叶泉笑了笑，王豆也从抽屉里拿出来几份文件和一张稿纸： 「你一年给三万块，河边的荒地都包给你！这样家家都能分到点钱，他们也不会说啥。」 「行！」 叶泉爽快地签了手写合同，王翼和陶四郎都为他高兴。 这么一来，肯定是要请人把那些荒地里的土松了，再把大棚立起来。 好大一笔工程，叶泉又是出钱又是请人，忙了快一个月才全部做好。 白水河边的大棚连成一片，不在孤零零的，十分显眼——整个白水村都知道，叶家的独孙回来了，要在村里种花。 「能种成不？」「谁知道呢，走着看咯！」……诸如此类的议论，王翼总是听到，每次他看到越来越黑的叶泉，也总是告诉自己： 第38页 他可以的！ 新栽种的菊花，生机勃勃，每次叶泉去看，都会从第一棵摸到最后一棵，希望它们长得再好一些。 为他们松土、浇水、施肥、杀虫，每一滴汗水都流进了农田里，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又有了新的花苞。 在摘下多余的花苞，准备制作新一批的菊花茶时，他们等待了许久的陶三郎终于发来了消息。 陶氏花木基地只有陶四郎偶尔回去维持一下，陶三郎经常走了很久没消息，这次也不算短，陶四郎已经习惯许多了，他看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跑去给叶泉看： 「我找到女道士了，就在南回市里！」 叶泉和另外两只妖一起围着手机，拨通了陶三郎的电话。 「是，我很肯定，一定是她！这是我找到的照片，句老大您看看是吗？」 照片点开，里面的女子穿着宽松的黑色毕业生服装，全身素雅，就是眼尾一抹红，神情很是凌厉，戴着毕业帽，正淡淡微笑。 「这……这……是大学生吗？」 「就是她。」 第22章 离开之后 「她不是大学生。」对面的陶四郎沉默了一会，「是博士生毕业。」 「南回大学管理学博士毕业……还是优秀毕业生。」 叶泉也沉默了一会，南回大学能算作华国前几的好大学了。现在连道士都这么厉害了，他忍不住看向句芒和陶四郎。 可有的妖怪手机都不怎么会玩，连义务教育都没完成。 句芒注意到叶泉的迟钝，他接着问道： 「还查到了些什么？」 「她叫辛十四娘，几年前读书的时候在南回市道观考到了正规道士证。她在南回市的圈子里还挺有名的，驱鬼很厉害，听说也能捉妖。」 「等等——这个辛十四娘——好耳熟啊！」 陶四郎急忙发言，旁边的肥肥也飞到他的肩头来，啾啾地叫着和他讨论。陶四郎恍然大悟，连一边的句芒神色也变得奇怪起来： 「前两天，我们嘛陪奶奶看电视《聊斋》，就那个讲鬼和妖的，就有狐狸精，叫辛十四娘。」 叶泉心说不会那么巧吧，句芒先开口了： 「她是狐狸精？但身上一股修道人的气息。」 陶三郎暂时还没搞清楚对方是不是狐妖，但既然已经找到对方的活动点在南回市，他就准备回来了。陶四郎听了就主动和两位老大告别，说自己要回南回去。 对此，肥肥和叶奶奶都挺不舍的，来这么一个快活的小伙，能陪着肥肥疯玩，也能陪着叶奶奶聊个大半天的。 刚把陶四郎送走，句芒转身就开口： 「我也要走了。」 「你……你也要走了？！」 叶泉语气惊讶，奶奶和肥肥去王家串门了，家里就剩下他和句芒。谁知道句芒一开口就是这话。 你要走去哪？你走了，我这边怎么办？你为什么要走……一系列的问题堵在叶泉嘴边，最后他憋出一句： 「你走了，你欠我的钱怎么办？」 他不应该问对方为什么走，当初一人一妖定下的盟约，就是互不伤害，帮助他适应现世生活。句芒的手机玩得很熘了，他对新世界也有了不少探索，是该走了。 句芒毫不意外。不过这段时间他帮的忙，干的活，给出的本命叶护身符，早已经不是人类金钱能买到的了。 可被叶泉那对圆眼睛看着，似乎下一秒眼泪就会流到泪痣上……句芒心知这种想像不过是幻觉，叶泉是不会哭的。他还是神使鬼差般地从空中抽出了纸笔。 「先写一张欠条，我会来还的。」 句芒点了点颈脖的位置，叶泉注意到他的皮肤特别地白，锁骨纤细。 「带好这个。我走了。」 说走就走，他从房子里走了出去。 叶泉捏着那张欠条发愣，再出门去看，已经没了任何踪迹。 快要入夏的槐树上，不知何时爬上了蝉，在这时放声聒噪了起来： 「滋哇——滋哇——」 叶泉推开木门，房子里静悄悄的，少了说话声和纪录片的解说声。奶奶回来了还有些惋惜，肥肥回来了，四周飞了一圈，整只鸟瘫在桌上，倒是十分放松的样子。 有的妖走了，工作还是要继续的。剩下叶泉一个人，要理好那么多大棚的事，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叶泉和奶奶商量着，雇了村里一些手脚利落的妇女，来大棚里帮忙疏蕾和晒菊花茶。这些妇女大多数都是丈夫在外，家里有小孩在白水村里读书，有田地还要照顾的。 「这个王艷，就不要了。」叶奶奶摘下菊花蒂，「她有点懒，又有些嘴碎，我们要这么四个人就够了。」 叶泉点点头，下午就一一去请了，她们一听说干一天能有一百，还管中饭，恨不得从今天就开始。 王艷把瓜子往地上一吐，三角眼吊起阴测测地道： 「有什么好羡慕的？她们指不定能干几天呢……再说了，他家能种花？我们家就不行么？」 「别现在就干啊，先看看叶家小子怎么样吧。」 王艷望着那群说笑的妇女，心里那团火却是越烧越旺。一开始搭大棚，人家就没带他家男人，现在有这样捡钱的好事，也不带她……难不成是看不上她？一个外姓人还在这嚣张个什么。 第39页 叶泉不太关注村里的涌动，这群妇女干起活来确实又快又好，很快他们家的前院和后院都用大塑料布，晒起了菊花。 上次用南回市花木基地的菊花晒了尝试，发现它清火消毒的功能都不如他们家自己做的——叶泉只好快乐地把这种特效，归功于白水村和自己的金手指了。 叶奶奶就坐在屋门口，手上拿着长杆子，桿头上还繫着个塑胶袋，用来驱散飞过来的鸟雀。后院养着的鸡也暂时关了起来，肥肥偶尔在半空中盘旋一下，百无聊赖地呆在槐树上。 「崽，你去叫她们来家里吃饭了。」 叶泉应了一声，肥肥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拍着翅膀从树上冲下来，飞到叶泉的肩膀上站着。叶泉捏了捏它的小翅膀： 「这么多个月了，也不见长，家里的鸡都能欺负你了。」 原先个个都是小黄糰子鸡崽，被肥肥追得满院子跑，现在都长得比肥肥大好几倍了。肥肥不服气地啾啾两声，叶泉笑了笑，忽然间嘆了口气。 「现在我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毕竟那些听得懂的，已经离开了白水村。叶泉想到自己发出去，却宛如泥牛入海的信息，心情更是不佳。 天气热了起来，大棚里的温度也更高了，做事的女人们都穿着短袖，身上一条擦汗毛巾，还有一个装菊花的篓子，见叶泉一来都打招唿。 「行叻！摘完这头，我们就走。」王二嫂最爽快，她把手头的花摘完，另外两个人也停下来了，「走，我们把这包菊花抬回去。」 「叶泉，这我估计再摘一天就好了！」 叶泉笑着点头： 「那就好呢！干完活了我就给大家结工资！」 「你们先回去，我去河边洗洗手。」王二嫂落在后面在溪水边洗了手也不走，见检查完的叶泉来了，才站起来朝他招招手。「泉儿！嫂子跟你说个事！」 河边恰好是个低处，别人看不太清站在下面的王二嫂。她压低了声音道： 「今天我们干活的时候，王艷一直在旁边看来看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语气也不是很好，你要小心点啊。」 叶泉点点头，他跟这个叫王艷的嫂子不太熟，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从晚上订制了一批特殊的纸袋来装这些菊花茶，叶泉又找这四个妇女包了三天才完成。 「天吶，您终于想起了您的帐号！奶奶，你喜欢的up主更新视频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菊花茶吗？务必给我留一份！」 叶泉把菊花茶的制作过程拍成了个短视频，他在网上上架了自己的产品，四百五十块一斤的价格让不少粉丝望而却步，连带着谩骂他捞金的人都多了起来。 「月半：四百五十太便宜了好么？我一定要多买几斤送给亲戚朋友，太棒了！」 这个「月半」在下面安利了好几十条，甚至带着亲友一起来战斗，还把这条短视频也推上了热搜尾巴。 总而言之，这批菊花茶一售而空，有好几个都是几百包几百包买的，剩下的则是尝试着买一点看看效果如何。 叶泉看着默默增长的银行卡数额，先往家里买了两大电器——冰箱和洗衣机，装的工人来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少围观。 「叶泉诶！你家添这么两个大件，要好一两万吧？」 叶泉笑笑并不说什么，叶奶奶给来看热闹的人倒上几杯茶，没多久人也就散了。王艷也混在人群里看了几眼，叶泉家里那一人多高的大冰箱，跟电视里的一模一样。 「别想了，你明天就去市里买些花种子，他们家能种，我们也能种！」 王艷看了眼由于的丈夫，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我早一个月就说了要买，现在买，又要等几个月了！你现在就给我去，现在就去！」 「去嘛去嘛！现在就去！」 这场小小的争吵并没有引起村里人的注意，没多久王艷家拔掉了地里的菜，重新松土，才算是有了人关注。 人人都知道叶泉种花挣钱了，有些人难免有点小心思，有的直接在外面买了花种，有的想要问叶泉买，一听他要几块钱一棵，连忙不买了。 「小泉子，我们也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你便宜点卖我不成吗？我听王艷说她们家的花种特便宜，你这怎么就这么贵呢？」 叶泉知道自己的花种价值，坚决不肯卖便宜： 「伯，这还是我便宜了的，您说就算是种稻子，不同的品种产量也不一样，我们家的花品种特别好，我绝对不挣您什么。」 那人听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叶泉也不在意，有人种花的话，白水村的花更能打出名号，说不定能有个品牌，也挺好。 他走到田间去看那些牡丹，没有大棚的遮挡，在吹风落雨中成长起来，现在个个花苞都饱涨着像小包子，鼓鼓囊囊，偶尔的粉色、黄色露出来，预示着花期不远了。 第23章 遇到一匹马之后 这些是叶泉买的重瓣牡丹，如果开花了，花瓣层层叠叠应该十分雍容华贵。但是牡丹的花期只有十天左右，比起菊花实在是太短了。 叶泉在群里面发布了牡丹花的消息，也没有什么人回应。牡丹花有些娇弱，作为鲜切花又不常见，花期也不长，如果花店进货，很容易折本。 「叮咚——」 第40页 叶泉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陶四郎的消息，他在问要不要帮忙来送牡丹花，估计可以送到高档鲜花店去面谈。 「行，那你过两天来……对了，辛十四娘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哥去找了她，问了那天的事，结果道士说就是发现妖气，单纯的捉妖，线索又断了……老大，我见面了跟你详细说。」 没有线索么……那句芒去哪里了呢？这也快有一个月了。 牡丹花总共就这么一块地，叶泉等了两天，有些开了有些没开的，正是牡丹卖相最好的时候。 前一天跟奶奶说好了，今天要去市里卖花。叶泉带着肥肥一大早就到地里去了，田埂边上停着小三轮，陶四郎见到他们使劲地摇着手，身后的尾巴也在不停地摇着。 「来吧，来干活！」 这些牡丹花的採摘很快就完成了。叶泉和肥肥都坐到了小三轮上，陶四郎唿喊了一声： 「准备好了么？」 「出发——」 周围的稻田、树木、山野极速地后退，叶泉看见了白水村的人，一闪而过白水河就成了一条波光粼粼的带子……果然很快。他们走的是省道，但陶四郎的速度快到让摄像机都拍不到，人影也无法捕捉。 「到了！」 「呕——」叶泉双脚软着从车上下来，肥肥更是夸张，晕着叽里哌啦掉下来，落在叶泉的鞋面上，两只翅膀展开，非常无力。 「四郎，你的车技呕——」 虽然路途艰辛，好在他们找了没多久，就遇到一家愿意把一车花都收下来的店家。 陶四郎把花卸下，就赶紧赶回南回去了。叶泉准备带着肥肥在市里逛逛，看看新车和驾照的事…… 「我们去哪里看车呢？」叶泉摸了摸口袋里的肥肥，「还是先去驾校看看？」 他掏出手机导航走了几分钟，便走进了一条巷子里，正是烈日炎炎，巷子里根本没人行走。他看看手机，又看看路标有些不大确定。 是这条路么？ 忽然间巷子尽头闪过一个白色影子，头髮飞扬……句芒！叶泉还没反应过来，就追了上去。 「句芒——你别走啊！」 可惜那人影转了几个街角，就完全不见了。叶泉勐烈地唿吸着，晴朗的天空和茂密的树，他丢失了方向。 肥肥从口袋里蹿出来，四处飞着，啾啾叫着。叶泉的唿吸声在这巷子里显得很大，院墙上的树叶，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安静地有些诡异。 「肥肥——你……快过来！」 叶泉原本想站在树荫下歇着，再次打开手机导航，可就在他的目光追随着肥肥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勐压，空气变得有千万斤重，声音也在这重压之下延长了。 「砰——」 「哒哒哒！哒哒哒！」 在空气被撞开之后的巨响中，朝着他们突然冲出的竟然是一只马！那马足足有两米多高，全身漆黑，四蹄雪白，真是好一匹乌云踏雪！在狂奔的过程中，肌肉筋骨尽显！ 这是一匹壮硕的骏马！这是一匹狂奔而来的疯马！被撞到了，不是死就死残！ 肥肥飞得很快，落在叶泉的肩上。叶泉在看到那马的第一秒，就转身狂奔。这窄窄的巷子，根本无处可躲，他们一定会被撞到！ 叶泉前二十年的生涯里，根本就没有过这拔腿狂奔的经歷，全身已经精疲力尽了，偏偏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被追上明明是几秒钟的事，在叶泉感觉像是几年。 他跑不动了……他的脚已经使唤不动了，希望马蹄不要踩到脑子上，他护住了脑袋。 飞在前头的肥肥，忽然间转过头来，朝着叶泉啾啾叫着，黑豆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哒哒哒！」 眨眼之间，那马已经奔到跟前，身材极为高大，蹄子高高扬起，犹如铁秤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这一蹄子要是砸下来，那铁定是要砸死人的！ 在这巨大的威压下，生死之际叶泉竭力想要往后退，却半分也动弹不得！ 马身投下一片阴影，彻底将叶泉笼罩了进去。 「不——」 正在这时，飞在前面的肥肥回过头来，冲到叶泉的身前，张开了翅膀。两只小小的翅膀，在展开的瞬间涌出一股黄色的光芒，朝着那马的眼睛射去。 那要压下来的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他们勐地压下来。 叶泉在混乱中接住了掉落的肥肥，转身狂奔。肥肥的攻击，为他的逃跑争取了一点时间。 也仅仅只是一点时间……身后的大马根本没有停下，拉开的距离也迅速被追上了。 叶泉跑到肺都要爆炸了，口腔鼻腔里全是血味，他紧紧按住胸口的那冰凉玉石叶子，叶子的尖角部分几乎要刺进肉里。 「句芒……」 「砰——」 马的铁蹄踏在钢铁上，发出尖锐的响声。 叶泉被这撞击的波动震到直接在地上翻滚，好不容易他才稳下来，听着打斗的声音，他有一瞬间以为是句芒来了。 「句……女，女道士……」 叶泉靠着墙面，看着女子飞舞的道袍还有闪动的剑光。三两下，那女子便用剑尖指住了那匹疯马。 马的眼睛血红，应该是失去了理智，但在剑尖的威胁之下，也停住了。 辛十四娘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类，略过他的衣服口袋时有些迟疑，还是开口道： 第41页 「快点离开吧，这马说不定会再伤人。」 叶泉靠着墙还没说话，就见她用剑往前一刺，剑身喷出红色的妖力，直接将马的皮肤破开，整匹马也为剑气所伤，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妖孽，无故伤人，今日我就……」 那马倒在地上，叶泉忽然觉得四周的环境一变，太阳更为灼热，风也吹了进来，外面大街上的吵闹声也传了进来。 辛十四娘手中的剑再次扬起，眼见着她就要刺下，忽然间秀眉一皱，她立刻转身，提着剑跳了上了围墙，还匆匆嘱咐了倒在旁边的叶泉一句快走。 这是遇上了什么事？叶泉扶着墙站了起来，他不由地看向地上的那马。 马身上的剑伤正在汩汩流出鲜红的血液，其他不少地方看起来也有疤痕，尾巴的部分更是像被烧焦了，十分难看。 叶泉摸着口袋里的肥肥，他正窝成一团沉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捏紧拳头，想立刻转身离开。被辛十四娘叫做妖孽的，恐怕也不是一匹正常的马，那么强的杀伤力，应该是只妖怪。 肥肥会不会受伤了呢，从来没见他展现过这种能力…… 「等等……」 叶泉停顿了脚步，这可爱的少女声音，应该是他产生幻听了吧。 「大……大人！求你等等。」 这魔幻的少女萝莉音再次响了起来，叶泉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缓慢地前后看了看。整条巷子，除了他，只有倒着的一匹马。 他是个纯爷们，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这匹马了。 叶泉忍不住走上马的面前，那马的眼睛微微睁着一条缝，能看出里面不再是血红一片。 「是你？」 「大人！求你，救救我。」 马嘴动着，这少女萝莉音之中还带着哭腔。确实是从马嘴里发出的声音，没错了。叶泉稍微地做了下心理建设，毕竟刚刚这马还想一蹄子踩死他，现在就在这里装可怜了。 想到这，叶泉便想离开。谁知那马竟然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光听声音，还真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女孩子。 一滴两滴的泪水从马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混着她的血水，特别可怜。 「你刚刚要杀我，现在却要我帮你？」 「大人，我冤枉啊……」那马睁开了眼睛，真是一汪灵动泉水，「我是想请您帮我个忙！我乃赵骏，若是您愿意帮我，以后我就心甘情愿做您的坐骑！」 叶泉挠了挠头，他买辆小轿车，不香吗？要坐一只会说话的马，在高速路上驰骋？ 「坐骑，我不需要。」 那马一听，哭得更狠了，身上的血也流得更多了，在这小巷里简直汇聚成了小水洼。这少女音听着好听，一哭起来，便十分聒噪了。 叶泉只想尽快离开，他抬头看那巷子口，便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可竟没有一个人选择拐进来……仿佛这里和外界隔开了。 刚刚辛十四娘闯进来的瞬间，这里又和外界连接，可现在又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响声了。 叶泉沉着脸回到这匹马的身边，他踩住了马的伤口，那马立刻像被遏住了喉咙，不敢再哭了。 「你要什么东西，快点放我们出去。」 「大人……我真的没有恶意……」那马声音特别卑微，「我，我只是闻到好吃的花草味道，想要请您卖给我一些。」 叶泉皱着眉头，脚上用了点劲，那马就哀嚎起来。 「说清楚！」 「我说！我说！」 那一刻，叶泉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恶霸。 第24章 发了消息之后 马的嘶鸣换作女孩的惨叫，叶泉听得头大。好在这马妖说话很快，很像是担心叶泉再接着踩她的伤口。 这马妖自称赵骏，不知什么原因甦醒过来，就已经是现代世界了。她很害怕路上人类的东西，好在她有噼开通道和空间的短暂能力，并没有被多少人发现。 偏偏她醒来这几天，都没有找到什么食物，她能吸收的灵气少之又少，整只妖都要饿死了，偏偏她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特别香甜的灵气味。 「就是那个花的味道，闻起来就好好吃……」 如果不是现在的姿势太不方便，叶泉毫不怀疑对方会哧熘口水。 他有点犹豫，沉默了一会。 「大人您放心，我绝不白吃您家的！我可以做坐骑，还能给您干活！对了，我，我还有赵子昂的真迹！」 叶泉心说你这四只蹄子，一副娇滴滴的嗓音，真是想不出来怎么干活……但是，赵子昂的真迹？ 好像是个很有名的古代画家？叶泉摸了摸下巴。 「行，我回家给你吃的，你把画给我，我们两不相欠。」 那马欢快地叫唤了一声。 「您可以直接默念地址，我们能直接到达的！」 叶泉摸了摸口袋里的毛绒绒，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妖怪不主动打开结界，他也走不出去。根本没人能帮到他们，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水村，白水村！」 叶泉念着这名字，躺倒的马儿挣扎着站起来，身上的鲜血已经不流了。 一瞬间，周边的景物都扭曲了一下，产生了重叠的虚影，很快，又平静下来，不过小巷、烈日都变了，变为连绵的农田和白白的雾气，仔细一看便能看到白水村的房屋。 第42页 叶泉震惊到忘记语言，地上的血迹也消失了，他们这就来到白水村了？ 「大人，我们到了！」 赵骏的语气很兴奋，但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气无力。叶泉默默看了一眼，这马脸看不出是不是苍白。 「你这样，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你把出口设计在田里吧，我直接带你去吃。」 赵骏乖乖点头，他们一走出去，果然是白水河的东边，离叶泉家的大棚还是很近的。现在正是正午，田里的人都回去了，倒也没什么人看到。 叶泉直接带他走到芍药田里，有花苞的芍药枝叶都被剪下来了，田里剩下的都是枝叶，是上午忙着干活来不及处理，迟早要拔掉换其他植物的。 「好香！太好闻了！」 还没走近，赵骏的尾巴就甩了起来，半条烧焦了的尾巴甩着，还有点可怜。看她激动地冲到田埂上，想吃又不敢吃，还要望着他的样子，叶泉嘆了口气。 这年头，正是同妖不同命，做妖做到这份上…… 「你随意。」 得到了叶泉这话，赵骏大快朵颐起来。这在叶泉眼中平平无奇的绿叶子，在赵骏的眼里，就是无上美食。 叶泉眼睁睁地看着一匹骏马，原本文雅地低下头去品尝了两片叶子，立刻加快了速度，吃着吃着身体越歪，到最后干脆瘫软下去，在田地里打着滚蹭着，嘴巴时不时地张开大嚼。 越发觉得同妖不同命了……就算是肥肥，在他们家里，也能分到美味烹饪过的食物。 叶泉把口袋里的肥肥掏出来仔细检查一番，全身上下都没什么伤口，毛绒绒的胸脯还在一上一下，就是这么久了也没醒。 「喂，赵骏，他怎么了，你知道吗？」 「应该是妖力耗尽了，暂时需要休息。」赵骏说完又立刻投入地嚼起来，「大人，您可以餵他几片叶子，他应该就能很快恢復了。」 「您看我这！」 一扭头，长长的马脸点到了马身上，叶泉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伤口在慢慢癒合。 「您真是太厉害了！能不能就让我从此跟着您啊！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添乱的，还会很乖！」 马眼睛很大，睫毛很长，萝莉音很软，看起来很真诚。 叶泉摸着肥肥柔软的脑袋，一开始赵骏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坏了，他转开话题： 「你不能变成人吗？」 「我保证一定好好修炼，早点变成人帮您更多，大人，求您了！」 叶泉嘆了口气，望着远处那栋两层小楼，奶奶现在应该在做饭吧？一缕淡淡的炊烟，肉眼几乎看不见了。 他无意间误入这世界，并不想卷进更多的人。特别是他的家人。他沉下脸，对她的请求熟视无睹： 「既然是误会一场，也算我请你吃了一顿，你的东西我也不要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赵骏似乎是没想到叶泉会拒绝，她呆呆地从田里站起来，看着青年快速离开的背影，走到快到田埂边缘，他奔跑了起来。 「餵——大人！」 隐约听见赵骏的声音，叶泉拖动着酸涩的腿跑得更快起来。 勐地推开门，又立刻闩上。叶泉顶着木门大口喘气，叶奶奶似乎是在楼上，在屋里喊了一声： 「谁啊？」 「大人！大人，你的图！」 叶泉狠狠地顶了一下门，大声道： 「你给我滚！」 外面一声轰响。叶泉愣了下，叶奶奶笑眯眯地从厅堂出来，见到叶泉有些惊讶： 「崽，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吃午饭了吗？」 「对了，刚刚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倒下来的声音……」 叶泉叫了一声奶奶，解释说自己走了大运，一到市里就把花给卖光了，就这么一小块田，就快挣了一千利润。 「奶奶，我还去看了汽车，我想买辆汽车，到时候你想去市里，我就能搭你去！」叶泉的手搭在了奶奶肩上，带着她往厅堂里走，「让我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叶奶奶被他哄得乐呵呵的，忘记了刚刚说的事，走上桌摆好筷子了，她才走起眉头道： 「你衣服这么脏？膝盖那还破了呢？」 「肥肥不是跟你去了吗？他去哪了？今天我还煮了荷兰豆。」 叶泉低头一看，他膝盖那特别脏，还有破的地方，稍微弯一下就是刺疼。他把肥肥从口袋里捧出来： 「哎呀，干活嘛，总是会弄到咯……这个懒傢伙，睡着了，我把他放到屋里去。」 叶奶奶专门给肥肥用软垫铺了个小纸盒，叶泉把它放在那，转身就上了楼。他悄悄推开窗户缝，透过层层的槐树叶子观察家门口。 赵骏还站在那里，嘴上真的叼着副画卷，但举起蹄子想要撞门，又有些犹豫。 「快走啊！为什么还不走！」 叶泉掏出手机，点开联繫人，句芒的头像还是灰色，他这么多天从来就没有上线，更别提回復了。 门外的赵骏犹豫地放下蹄子，还没碰到门，她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沖得倒了下去。 见赵骏缓慢地爬起来，在门口徘徊几次，就离去了，叶泉这才放下心来。 「泉哦！饭都要冷了！」 叶泉应了一声，赶紧下楼吃饭去了。 他和句芒的聊天界面上，又多了一条他的问题： 第43页 「这只马妖是好是坏？」 …… 虽然依旧没有接到句芒的回覆，但赵骏似乎消失了，真的不来找他了，叶泉还是放下心来。 餵了肥肥一些吃食和水，没有多久，肥肥醒了过来。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更喜欢在叶泉的身边趴着了。 叶泉也就随他，这一天他要去田地里伺候花苗，检查多肉的情况，奶奶想去夷山脚下的小树林里捡点柴火，叶泉就让肥肥陪着奶奶。 毕竟肥肥不是普通小鸟，发生什么意外，他还能帮上点忙。 叶泉构思着做个新的花盆造景，他干完活就在田里休息，或者看看多肉的情况，想着哪些多肉合适，就这么选定地挑了几株多肉，他回家的时候，天都快擦黑了。 「奶奶，我会来——」 叶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他看着面前高大的黑马，有点说不出话来。 偏偏那马很热情的样子，高兴地用蹄子刨了会地，朝着他叫了一声，应该是在打招唿。 叶泉感觉到自己脸都黑了，奶奶和肥肥从厨房走出来了： 「泉啊，你看这个马，是今天我在山脚下遇到的，可神了。」 肥肥从奶奶身上飞过来，热切地蹭着叶泉的脸蛋，看向赵骏的眼神很是警惕。 「你知道怎么了嘛？我捡了些柴火，这马竟然会帮人捡柴火和背回来，可真乖。」 叶奶奶的手抚在赵骏背上，赵骏立刻就低下大头来蹭，俨然一副人类小帮手的样子。 这就乖了？她不仅会捡柴火，还能说话呢。 碍于奶奶在场，叶泉没说什么，就过去帮忙择菜了，期间赵骏就呆在槐树地下，比拴着还乖。 他们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赵骏倒是有点骚动，注意到叶泉在瞪着自己，立刻就不敢动了。 叶奶奶断定这应该是人家家养的马： 「要不然能这么乖呢？明天我们都去村里问问，谁家丢了马。」 「也没听说谁家养了马……不过这马，确实很好。」 叶泉默默地嘆了口气，他推了推埋头苦吃的肥肥： 你怎么回事啊，你失宠了啊，小朋友。 第25章 再见辛十四娘之后 叶泉把碗筷收拾干净，走近厅堂里，奶奶已经乐呵呵地带着肥肥，打开了电视频道，边上放着一杯热菊花茶，很是悠闲。 「奶奶，我出去找王翼哈，晚上你先睡。」 「别走这么快啊！」奶奶见他走得很急，忍不住叮嘱，「记得回家要打开手电筒。」 叶泉哎了一声，将厅堂的门关上，电灯的光被关在门内，外面静悄悄的，乌云中一些暗淡的月光撒下来，并不足以看清所有。 赵骏卧在树下，像一团阴影，他一见叶泉就立刻挣扎着起来了。 「大人……大人，我……不好！」 原本惊喜的声音变得有些恐慌，只是一瞬间，赵骏就到了叶泉的身边。他只感觉眼前一恍惚，周围的黑夜、蝉鸣、灯火都消失了，变得一片漆黑。 「砰——」 叶泉猝然抬头，头顶的漆黑像是被打破的玻璃，一片片裂开，照射进来丝丝光线。锋芒十足的剑尖顺着缝隙刺了进来，一个女人的脸露出来。 是辛十四娘，她的神情很冷酷，动作却很迅速，用剑将空间打碎，就立刻跳了进来。 她的剑直指赵骏，似乎因为刚刚的攻击有些喘。 「妖孽，你在这里祸患人类，还不早早束手就擒！」 赵骏一看是她，立刻大声嚷道：「你这人类道士，我可从未伤害一个人类！这个人类是我的主人，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我！」 「闭嘴！妖最善狡辩，你呆在他的身边，心思不纯，祸害只是早晚之事！」 叶泉听得眉头紧皱，赵骏连连后退，显然是害怕极了，只有嘴还硬着在和辛十四娘争辩。 「大，大人！救救我吧，我真的不会害人的！我只想好好活下去啊！」 「我活下去又会妨碍什么呢，这个道士，就是想要我的性命！」 叶泉有些犹豫，马身几乎併到了他的身上，那温热的身体，跟平常的动物无异。 似乎是看出了人类的动摇，辛十四娘手腕一转，从袖□□出一道符纸，贴在马身上，赵骏就立刻直挺挺地倒下去，嘴也张不开了，只有眼睛还在圆熘熘地转着。 辛十四娘收起长剑，抓住叶泉，直接将他拖出了赵骏的小空间。 外面的风唿唿地从耳边蹿过，叶泉只感觉自己被扯着闯进了一片森林，许多树叶枝子划拉着他，噼里啪啦一阵响。 他几乎都使不上力，全程都是辛十四娘在拖着，没想到她看起来挺瘦弱，可力气却这么大。 「等等——」 叶泉被甩在了地上，他爬了起来。辛十四娘一双眼探究地看着他，一副非常不好说话的样子。 「嘶——这个，你——我……」 你、我了一阵，叶泉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句芒见过这个女人了吗，他们谈了些什么呢？ 辛十四娘当然不回知道他的想法，她冷冷地开口： 「你是个少有的纯善之人，离这些妖应该远一些。」 叶泉歪了歪头，看着面前的辛十四娘：「你怎么判断善恶的？那只马妖暂时也没有伤害我。」 辛十四娘凝视他的时间又长了些，叶泉也看着她，那条红色的腰带和红色眼尾，确实为本该清丽的女道士增添了几分艷。 第44页 「我能看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你没听过？」 叶泉眨了眨眼，他能感觉到胸口的绿色护身符正在散发着凉意。他沉默了一会： 「你也是人类？可他们都没伤害过我。」 「我是什么你不必清楚，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 辛十四娘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叶泉还想问些什么，辛十四娘却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 黑漆漆的树林里偶尔有风颳过，叶泉嘆了口气，辛十四娘看起来十分正直，而且和这些妖物说不定有过什么冲突，被妖伤害过也不一定，她说的能分辨善恶……不知是真是假？ 叶泉把手机的导航打开，看见自己正在夷山上，手机忽然叮咚一响，竟是多日未出现的句芒： 「妖类狡猾，我已在屋外留下结界，你身为主人本有拒绝他入内的权利。」 原来如此……那天他不让赵骏进来，她便被无形的力推开。但因为她收到了奶奶的邀请，所以又安然无恙地进入了房子里。 风在树林里吹得更紧，大半夜的偶尔能听到动物的嚎叫。叶泉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他看着句芒那边「正在输入」几个字。 「呜呜——」 风声擦着脑后过去，带给人一阵凉意。叶泉快速拨打了句芒的电话，只是一瞬间，那边就接通了，句芒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有些疲倦。 叶泉快步走了起来，一边跟电话里的句芒说现在的处境。先是把家里的马妖带出来，又莫名其妙被辛十四娘拉出来警告了一顿，最后被丢在深山老林里。 虽然说他是个成年男人，也见过了妖怪，但还是会害怕的好吗？ 句芒说话的时候还是那样淡淡的，听见叶泉被辛十四娘拉出来丢在原地，甚至轻笑了一下，惹得叶泉恨不得穿过手机去揪着某妖的领子，要不是他不在这，家里怎么会突然多出个好坏不知的妖怪。 「你……你去哪了……」 话一出口，叶泉才觉得失礼。他连忙嘆了口气，哈哈笑了两声，抬头一看，下山的小路就在眼前： 「我马上下山了，有时间再聊吧。」 唿啸的风声充满了电话，句芒垂着头还想说什么，已经传来了「嘟——」的电话忙音。他站了起来，望向窗外，城市的车辆川流不息。 叶泉一边骂自己多事，一边也嘆气，他这是害怕听到句芒跟他划清关系？这么一只妖，能跟他划清关系，他难道不应该高兴么？ 小路又窄又多石子，好几次叶泉都差点摔倒，他跑了下来，还没对着农田喘几口气。就听得后面一声可爱萝莉音： 「叶，叶，叶泉大人！我终于找到您了！」 他忍不住扶额，这哒哒的马蹄声，赵骏竟然没被辛十四娘给杀了？赵骏安然无恙，甚至还有点慌张，她两只后腿折着跪下在叶泉面前。 「大人，大人，您快上来吧，我们回家去。」 「回去了，那个女道士肯定就进不来了。」 感情这是在逃命。叶泉嘆气，他今晚嘆的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也许是刚刚跟句芒通话的勇气，他没有坐到赵骏身上，他看着面前的赵骏道： 「我听说妖最重要的部位是妖心，每一只妖的妖心都是要害，只要被击中了，就会毙命。但是妖心的位置是秘密，轻易不会告诉别人。」 「如果你想要我暂时收留你，就告诉我妖心的位置。」 赵骏的身子一震，大大的马眼看向叶泉，有一点不可思议滑过，但是很快她的身体就颤抖起来。正在她颤抖的过程中，她的左边耳朵缓缓地升起一团黑色的光芒，那是一个小小的马形。 叶泉伸手一握，赵骏抖动得更加厉害了，她忍不住痛唿起来。确认这就是对方的妖心，叶泉放了手。 「要呆在我家可以，首先不能暴露给奶奶你是妖的事情，其次要认真干活，不要害人。」 「遵命！叶大人！」 少女的声音有些雀跃，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为了将来能吃上好吃的花草开心，叶泉沉默地等着她转移空间，心中的疑问却是更深了。 这样一匹看起来近乎白痴的马，真的有一颗邪恶的心？辛十四娘是乱说的么？ 那天晚上叶泉睡得并不好，半夜醒来才看到一条句芒的消息。 「带她来桃源市找我。」 …… 知道了赵骏的弱点，叶泉对她也更放心了些，不过平时干活也是直接带她到田边的。奶奶问遍了整个白水村，也没有人家丢了马，赵骏也就这样在他们家住了下来。 「哇哦，这马真潇洒！」王翼羡慕地摸摸黑色马身，他推了推正在认真看植物养护书的叶泉，「我怎么听我二大爷说，白水村昨天来了个女的要租村里的房子。」 叶泉翻过一页，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下。王翼啧了一声，干脆抽走了他的书，他看了看认真抬头的肥肥，还有撑着脸的叶泉： 「你这还没鸟捧场呢！知道来了个什么女的么？」 「什么？」叶泉拿回书来翻，「过两天市里有个园艺展览会，我恶补一下常识。」 王翼的声音很大： 「是个女道士！」 他旁边的马腿抖了抖，王翼还以为是刚刚拍疼它了，赶紧离远了些。叶泉挠了挠头，这女道士，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第45页 「别说这个了，你给我看看这个造景好吗？」叶泉把个竹花盆从后院抱到前院。 这次去桃源市，不仅要去见句芒，还赶上了园艺博览会，他也想带着自己的作品去。为此他特意选了些状态非常好又比较少见的多肉造景，有的摆成花型，有的像之前一样模拟自然景色，赋予一种萌感。 「我看着挺好的，要不然我拿竹编给你弄个蚂蚁？」 「好啊！」 王翼随身携带着手机，说干就干，还把视频给录了下来。 第26章 当场变身之后 有叶泉出场的视频，热度也高了不少，有些粉丝催更都催到王翼这里来了。王翼把那些催更的评论一条条截图，发给叶泉看。 叶泉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好久没更新视频了，他一打开软体，就有一大群的私信和评论。除去那些催更内容的，有一类群体极为显眼且特殊。 「up主，你的小店什么时候才会继续上新菊花茶啊？等不及了等不及了！」 「为菊花茶打call，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啊啊啊啊！」 当然这群人的异样，也被许多不明真相的粉丝围观了，越来越多的人问他能不能再卖卖高价菊花茶，想试试这味道。 「月半：up您好！我是你们家的菊花茶铁粉！最近把它送给我的师姐，我师姐特别想知道您的地址，想和你交流一番，说想和你合作代理菊花茶！您看成么？我师姐是南回大学管理学系的博士，她能力还是很强的！」 这个叫「月半」的粉丝，正是启发了叶泉卖菊花茶的人，他当然还记得。当初菊花茶一上架，她就买了好多。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叶泉的手指滑到最后一条，不动了。 「南回大学」「管理学博士」「女」……这些关键信息，怎么连起来就是让人有些头疼呢？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叶泉摸了下眼角的泪痣，给句芒发了条消息： 「怎么办？我感觉女道士好像对我很有兴趣。」 第二天，叶泉肯定了这一点。先是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道袍繫着红腰带的女道士走在白水河边，很快走进了某一间土屋里。很快，她就找上门来了。 「你是……」 去开门的是叶奶奶，她肩头的肥肥一见女道士，惊得飞起来拍两下翅膀蹿进屋里。 「泉儿！这有人想跟你谈生意呢！」 叶奶奶的话语里有几分高兴，毕竟小孙子做的事情都是在什么网络上，这还是头一回有直接上门谈生意的。至于为什么是个女道士，叶奶奶不太在意，这年头道士和尚做的事情可多了。 叶泉安抚住扑棱扑棱的肥肥，走出去就看见赵骏抖着四条细腿，试图把全身都躲在大槐树的背后。 辛十四娘的脸在白日里看来，更是美艷动人，就是神色冰冷。她原本和叶奶奶说话，没感觉到什么，一抬头就看见叶泉，身边还站着她追杀了两次的黑马，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 「是你？」 「姑娘，你和我们家泉儿认识呀？快别站着了，进来聊吧。」 外面暑热难耐，辛十四娘和叶泉都坐到了厅堂里，叶奶奶给他们去厨房烧热水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辛十四娘才看了一眼外面的黑马道： 「没想到你这个人类，还是挺……大胆的，也挺有能力的。」 「我也没想到道士也要做代理商挣钱了。」 两个人都无语了一会，叶奶奶把茶拿来了，肥肥从屋里飞出去，站到赵骏的身上，时不时地啾啾几声。 「姑娘，你想做什么生意呀？买花吗？」 辛十四娘从道袍里掏出一小包菊花茶： 「其实我是发现这个菊花茶……品质很好，我想做代理商，卖给别人。」 叶奶奶一看，顿时开心起来，她拉着辛十四娘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们家的菊花是怎么种的，又是怎么做出来的。她担心孙子嘴笨，干脆一五一十都说了。 「嗯，品质保证，那货能多久卖一次呢？」 原本叶泉还以为辛十四娘趁机打探消息，谁知道她竟然真的认真地和奶奶聊了起来，甚至叶奶奶热情地邀请她去自家地里看看。 辛十四娘站起身来，陪着叶奶奶往前走，路过赵骏的时候，赵骏的四条腿都快抖成筛子了，偏偏她眉毛都没抬一下，表现得像个普通人。 要不是她最后回过头来看的那一眼，冷冽充满杀意，就更像了。 叶泉走了出去，拍拍赵骏的背部，也跟着她们走了出去。 「叶阿婆，这个……姑娘是干嘛的哟？不会是你家泉儿的女朋友吧？」 「他三嫂子，你说什么叻，这是我们家来的老闆，跟我们家谈合作的。」 叶奶奶带着人走在村里，总有好奇的人上前来问，毕竟前两天好些人都看到这个女道士来村里租房子了。 没有一会，叶泉家里来了个漂亮女老闆谈合作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王艷听了一耳朵，心中一动，赶忙到自家田里去看。 那个高高瘦瘦的女老闆，看起来人也精神也漂亮，一看就是有钱人，要是和她做成了生意，自家的菊花不就不愁销路了？ 眼见着之前叶泉家里挣了一笔钱，王艷嫉妒得牙痒痒，偏偏她们家里的菊花才长得一半高，连个花苞都还没有。 第46页 她试着凑上前去，见那女老闆和叶奶奶、叶泉两个进了大棚，好一会才从大棚里出来，耳朵里听他们果然在讨论花的质量，王艷脸上露出个笑脸： 「叶阿婆，这是哪里来的美女啊？来你们家看花吗？我们家也有花啊，美女，也来我们家看看呗。就在前面那块，不远的。」 叶奶奶眉头皱了下，村里也开始种花的不止王艷一家，像这么不要脸上来就强人的就她了。叶泉拉了拉奶奶的手，辛十四娘什么也没说，倒是跟着王艷走了，看起来真是想要多看几家，再决定的样子。 「这王艷真是的……」 叶泉安抚奶奶，目光却不由地停在辛十四娘身上，不知道对方到底目的是什么。 「奶奶，你看我们家的花，多好！村里人的肯定都不如，放心吧，没她我们也能挣钱。」 叶奶奶被说得开心起来，她要找王翼奶奶去聊聊，干脆走了。叶泉带着肥肥，就站在大棚边上，从那儿可以轻易地看到王艷和辛十四娘，两个人似乎在交谈。 「这就是你们家的菊花？看起来有点普通啊。」 辛十四娘手伸出按住一片叶子，这叶子绿绿的，怎么看也没有叶泉花棚里的花有精气神。王艷偷偷去看过叶泉家的花棚，当然知道，她一笑： 「哎呀，这就是城里人不懂了，我们这是用家里的肥堆起来的……叶泉那小子，听他们家的帮工说还会用农药呢，说不定在肥料里掺什么激素呢！我们这是纯天然的！」 王艷就是这么想的，村里那么多人种花，同一个地方同一条河，怎么就是叶泉家种的最好？他们家用大棚挡着，偷偷加点什么别人都看不到。 辛十四娘的语气变化了一点，似乎很感兴趣： 「他掺了激素？你看见他浇水的时候了吗？」 「那那……倒没有。」王艷被问到没话说，她强行把话题转到自个家的花身上，「你看我们家天然的农家产品，到时候结花来了你能收吗？」 「我听说那小子四五百块钱一斤，我算你便宜点，三百块一斤。」 这价格，王艷觉得也还行，只要这个老闆不买叶泉的，来买她家的就行了。到时候看这个叶泉怎么横！ 辛十四娘转身就走，不留一句话。 王艷一看着急了，耽误了这半天的功夫，结果人家连个屁都没放。她一心急，就跑上去要扯住对方的袖子，跟她讲个道理。 谁知她的手还没碰到辛十四娘，那人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袖子一拂，一股冲击力将王艷摔在了后面。 「哎哟——哎哟——摔死我了啊！」 「喂，你给我等等！」 王艷想立刻爬起来，却觉得全身酸痛，爬起来辛十四娘的人影都不见了。她一回头，看到不少村民围在一起看热闹，王二嫂手里还抓着把瓜子，笑呵呵地大声道： 「怎么样啊？王艷啊，你们家的花能卖出去吗？」 「滚！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看到有人欺负王家的，也不知道拉把手，狼心狗肺的玩意！」 她阴测测地看了一眼白色的大棚。 …… 叶泉对村里的争论一无所知，他还没坐下，辛十四娘就赶着跟他一起进来了。见那老奶奶不在家，她说话就更露骨了： 「你的种植术，不会是和妖做交易获得的吧？如果是，我劝你早些收手。」 叶泉皱起眉头，他把小桌子上的园艺大全拿起来，晃了晃： 「我从书上学来的，也要早点收手？」 气氛一时之间很尴尬，辛十四娘看清了书封上的字，她把腰间的红拂抽出，在指尖上一划，将鲜血抹到眼上。 辛十四娘两鬓的头髮无风自动，原本黑漆漆的眼睛，竟然变得血红，看向叶泉的时候还在发着光。被她扫了一眼的肥肥和赵骏，立刻瑟瑟发抖。 她的眼神暴烈起来，气质都跟刚刚完全不同了。她的剑直接指向叶泉，他旁边的桌子也应声而碎： 「你只是个人类？」 「为什么你种出的花，灵气那么多？快给我说！」 叶泉整个人都惊呆了，这简直就是真人版的变身，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什么都不说，继续挑衅，会立马被剑撕成碎片。 第27章 到园艺会之后 「等等——我只是个人类的身份也要怀疑吗？」叶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从小到大记忆线清晰，几乎没遇到过什么事，在遇到句芒之前，「我就是个普通人类。」 想起句芒的话，叶泉心灵福至： 「难道人类有点种植天赋也不行？」 「我种出来的菊花那么好，造福他人，也能挣钱，双赢难道不是好事？」 辛十四娘周身混乱的风渐渐平静下来，她用红瞳看这个人类，依旧没有说谎。 没有一会，她眼中的红色褪去，手中的剑也低垂下来： 「多有冒犯，请原谅。」 「你的天赋很好，很适合修……如果你愿意……」 叶泉圆熘熘的眼睛，活像见了鬼，刚刚还是生死攸关地敌对，现在就要拉拢自个去做道士？他想像着自己头上一个小包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朝着辛十四娘眨眨眼： 「我可不愿意做道士，那我们家里的小妖怪，每天都要怕到抖腿了。」 「啾啾！」 第47页 肥肥大声地应和着，蹭了蹭叶泉的脸蛋，这个画面还有点美好。 辛十四娘收回目光，她继续道：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相求。」 「我家有个病人，急需这些有灵气的花草蕴养，我能每天都来这里买花吗？作为交换，我会给你钱，保护你的安危。」 「保证不会有任何妖物能伤害你。」 说这话的时候，还撇了一旁靠着槐树的赵骏。叶泉挠了挠头，搞了半天，竟然真的是来买花的？ 「行吧，早知道你早点来就好了……」 「什么？」 叶泉摇了摇头，干脆直接带她回到大棚里去摘几束花。 早知道如此，用花就能吸引到辛十四娘来，何必要陶三郎和句芒都跑一趟呢？ 「谢谢。」 看着对方抱着花跑了，语气平静不復之前的冷淡，还颇有些人味。这位病人，应该是辛十四娘很重要的人吧。 这么想着，叶泉不由地摸出了手机，给句芒发了个消息： 「你知道吗？女道士竟然会变身。」 …… 虽然没有收到句芒的消息，叶泉也不太在意，毕竟再过两天，他就要去参加园艺大会了，到时候就能见到句芒了。 接下来的两天，辛十四娘果然按时上门来买一朵多肉或者一盆盆栽，把赵骏吓得不行，一听说叶泉要带自己去桃源市，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跟奶奶交代了家里的事，叶泉把肥肥留下，这才带着赵骏出门了——美其名曰带她去桃源市检疫。 「泉儿啊！公交车可不能带马呀。」 「奶奶没事，我找王翼运她去，很快的，到了给你打电话。」 叶奶奶万般不放心，奈何叶泉坚持，想着赵骏平常在家里表现得也很乖很亲人，王翼的皮卡车运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其实她并不知道，叶泉刚刚牵着马走出了白水村，和去送货的王翼分道扬镳。这边赵骏就发动了能力，直接创造通道，一人一妖，走了一会便到了桃源市的周边。 园艺会就在桃源市郊外的展览馆里举行，叶泉他们赶到，把自己带来的多肉盆景一一摆开，算是开了个小摊。没有多久，展览馆里的人和商贩就多了起来。 园艺会是桃源市近几年兴起的小集会之一，来参加园艺会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喜爱园艺、植物的买家，一种是贩卖盆景的商贩。 放眼望去，人来人往，摆在两边的植物各有不同，有观花的也有观叶的，色彩斑斓。叶泉看得心痒痒，特别想在这里逛一遭，可他走了，摊位上就剩赵骏了。 原本叶泉带来的多肉植物盆景在桃源市就不常见，他身后还躺着匹马，时不时朝人群乖巧眨眼，就这么半个小时，已经不少人蹲下来看叶泉的东西了。 「小哥，这盆景可好玩，养得活不？」 「哇塞，小哥哥你好帅啊，你的马也是，花也好可爱啊！」 打听的人多，想要买的人却少。一是因为多肉在桃源市算新品种，大多数人担心养不活，二是因为叶泉的定价很高，别人的小盆绿植卖个五六十顶天了，偏偏叶泉的每一盆都要上百。 好在叶泉也不担心，他参加园艺会可不仅仅是为了卖这点盆景来的，在这里摆的越久，就越多人加他的好友，他们家的多肉和花才能打开更多的销路。 「喂，你这花卖这么贵，有什么道理嘛？」 发问的是个中年男人，方脸浓眉大眼的，要不是突出的肚腩拉低了颜值，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他笑眯眯地看向叶泉，还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黑底金丝的名片上赫然写着崔德求三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崔氏集团总经理。叶泉一看惊讶极了，竟然是崔氏集团的总经理，看起来和电视上神气十足的样子还有点差别。 身上确实有点气势，但也挺亲民的，他的眼睛下面两个眼袋又黑又大，脸色看起来也有些苍白，也许是没休息好。 叶泉朝他笑了笑，他拿起一个竹筒花盆，仔细地跟他介绍起来。崔氏在桃源市有很多产业，超市、医院、园艺都有，如果能找上这么个客户，也是很不错的。 「这里的小鸟和篱笆，都是手工编织而成的，上面的多肉造景也是有原因的，我能保证它的独一无二……」 「哈哈，小兄弟，你说得还真有趣，我买一盆看看，我家小女儿喜欢这个！」 爽快地付了五百块，叶泉放下手机，坐到小凳子上，靠在赵骏的身上，才感觉她有些微微颤抖。这么久一直都不能说话，只能睁眼看着，也挺痛苦的，不会是被地板冰到了吧。 「赵骏，你怎么了？冷吗？要不我带你去外面的草坪上躺着？」 赵骏瞪大了眼睛摇头，叶泉几乎能从那大瞳孔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眼睛睁这么大干嘛？来，吃一口。」 叶泉从口袋里掏出菊花的叶子，这些都是修剪枝叶留下来的，他特意装了一袋，作为今天赵骏的口粮。赵骏机械地咀嚼着，没有往日开心。 也许是因为不能张嘴说话吧。不过园艺会只在这两天的上午开，所以再坚持两三个小时，他们就能收摊了。叶泉想了想，点开了手机先给句芒发了消息，然后就放起了动画片，放在摊子的面前。 有路过的小朋友注意到了，就立刻大喊： 第48页 「妈妈，这里有一匹马在看动画片！」 …… 出乎叶泉预料的，他带来的八个盆景都在一个上午卖了出去，他想着明天要来，还得找时间和赵骏偷偷回家一趟，把他在大棚里的其他盆景带过来。 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叶泉牵着赵骏行走在无人的小巷子里，赵骏才偶尔开口： 「明天……还要去吗？现在不去吃东西，我们去哪呀？叶老大？」 叶泉微微一笑，将手机屏幕按灭，他忍不住开心道： 「去医院，见我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句芒为什么在医院里，叶泉还是很激动，后面跟着的赵骏有些摸不着头脑。去医院？难道老大的朋友是个医生？ 这桃源市医院，正是叶奶奶之前住过院的医院，叶泉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带奶奶来复查了。他拉着赵骏，站在医院的门口，这么大的动物，恐怕医院不让进。 「在医院第几层？我们能直接进去的。」 说话之间，赵骏已经发动了能力，周围变得模煳不清，他们已经进入了赵骏自己的小空间。叶泉摸了摸马背上的鬃毛，他乐呵呵地道： 「我们就在医院门口等着吧，他应该会出来。」 「噢噢，那我……」赵骏的话音还没落，一人一妖都感觉一股恶寒，「我还是不能撤下啊。老大，你快站到我这边来。」 叶泉转过身，背对着赵骏，就见这空间四面的白色背景，像是被突然滴上了墨汁一般，黑色的阴影迅速扩大，一瞬间整个空间的天都黑了。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赵骏的声音有几分颤抖，「但我知道，一定是有东西在外面攻击。」 黑色的阴影越来越浓，片刻之间，叶泉几乎就看不清身后的赵骏了，他退后两步，靠在温热的马身上。 「句芒……句芒……」 一团黑墨一般的东西从顶端渗入，勐地沖向他们两个，叶泉几乎看不清楚，却也能闻到那冰冷腥臭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腐烂的味，简直让人呕吐。 「不——」 赵骏大叫了一声，对这怪物毫无妨碍，叶泉只感觉到一种粘腻软绵的东西将自己狠狠裹住，连带着后面的骏马，都被凌空拉起。 叶泉被熏得几乎呕吐，这东西紧紧地压挤着他，让他没办法唿吸。他抓住脖子上的玉石叶片，费劲力气一扯。 「呕！什么怪物！快滚开！」 赵骏的尖叫充满着整个空间，肉眼可见空间里忽明忽暗、忽大忽小，撑不了多久，这个空间恐怕就会彻底破碎了。 叶片冰凉尖锐握在手心，让叶泉暂时恢復了点神智，他几乎看不见，只能听见，狠狠地将叶片向下，用力一扎。 第28章 再见句芒之后 「嘶嘶！」 这诡异的东西发出叫声，音量不大却异常尖锐，好像直接戳在耳膜上。 叶泉和赵骏都在这声音的影响下，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 这实在是太难熬了！空间的明暗变化得更快起来，快得就像一盏接触不良的灯，闪动个不停。 「老大，你坚持——坚持一下！啊——」 赵骏尖叫到破音，整个空间摇摇欲坠。空间破裂之后，如果是人来人往的街道，那一定会引起骚动！ 长时间的紧勒，已经夺走了叶泉肺部空气。他现在不仅是双脚悬空，脑袋也发胀，他……要死了么？ 手中的玉石树叶渐渐滑落，叶泉极力睁开眼睛，眼皮却还是缓缓耷拉下来。 「句芒……你在哪里？」 刚刚还欢天喜地等着见到句芒，现在竟然要死了。叶泉想着句芒那冷酷的神情，心中无比地期盼他的到来。 快来啊……句芒，像之前那样，来吧。 「啪——啦！」 在万千黑色玻璃碎开的瞬间，光也跟着进来了，那男人也跳进来。他冰冷俊秀的眉眼，看向叶泉的那一刻，更加地紧皱起来。 叶泉看见他张嘴，却听不见声音了，面前绿光大作，所有的黑暗都融化消失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盈，全身的疼痛不见了，只有那种轻到要飞起来的感觉。 他要飞起来了么……叶泉坠了下来，被一个男人紧抱在怀里，绿光卷着两人一马，飞向了医院的顶楼。 叶泉昏过去一会，又很快醒来，天空中黯淡的星光，让他有点恍惚，很快赵骏求饶的声音又将他拉回现实。 「求求您！放，放过我吧！」 句芒就坐在天台边缘，他穿着一套西装，身姿笔挺，长头髮高高束在脑后，看着一点也不像个妖，倒像个人类精英，就是跪倒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赵骏颇为好笑。 注意到叶泉坐了起来，句芒回过头来，看向叶泉： 「这么傻能给家里干活？」 「还好吧，至少……我来桃源市不用买车了。」叶泉走过去，才发觉自己全身酸痛，他扭动着手脚，「谢谢你。」 句芒没说别的话，也没把赵骏当场斩杀，看来赵骏确实没什么问题。这么一来，叶泉心中便轻松了不少，用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亲昵语气道： 「你掐点来的？再来晚半秒，我们的债都能一笔勾销了。」 赵骏没想到老大还能和面前的打妖怪关系这么好，她止住了颤抖，眨巴眨巴眼睛。 第49页 句芒听出叶泉的意思，他平静地道： 「我是想到你会这么倒霉，没想到你能这么倒霉。」 「什么？」 第一次来这医院，就看到了残魂被捕捉的场景，这一次来又被残魂笼罩，差点丢了性命。句芒打量着叶泉，把手里的玉石树叶丢过去： 「收好。」 「我真有这么倒霉？」 句芒顿了顿，面对着叶泉水亮的眼睛，他思索了一会。 「不算你倒霉，也许算是幸运。」 叶泉的眼睛睁得贼大，让句芒想起他在记录片里见过的奶狗崽子，软乎乎水汪汪的。 「我最近正在追捕医院里的残魂，寻找残魂消失的原因，这么久的时间，它第一次动静这么大。」 句芒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几分探究，叶泉可管不了这么多，他摸了摸泪痣： 「如果你愿意付钱，就勉为其难帮你做下诱饵？」 句芒忍不住轻笑了下，他扫过跪在地上的赵骏，妖都会怕死，怎么叶泉胆子就这么大呢？ 叶泉拍了拍地上的赵骏，让她站起来。城市的夜色与天空比起来，是如此的繁华，但对于楼顶上的他们来说，有些太过遥远了。 在夜色的映衬中，句芒显得很沉默，叶泉抖了抖短袖道： 「如果夏天夜晚不能在大排档啤酒烧烤摊小龙虾上度过一次，那就太可惜了！今晚算我请你们吃一顿吧，报答救命之恩！」 句芒站了起来，他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医院，今天下午也算是打草惊蛇，看了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 大排档啤酒烧烤小龙虾……是什么味道呢？ 看着叶泉双眼发亮的样子，句芒摆了摆手，两人一马很快便出现在黑暗的小巷里。叶泉兴致沖沖，带着两只妖怪踏上了寻找烧烤摊的路。 桃源市的烧烤摊挺多的，叶泉特意找了个在江边的，江风一吹，再灌一口啤酒，吃上一串香辣十足的烧烤，特别爽！ 努力站在行道树阴影下，隐藏身子的赵骏都得到了几只龙虾，几串烧烤，吃得不亦乐乎。 「干杯！」 啤酒充满了泡泡，那股特殊的爽滑，让句芒有点不太适应。叶泉倒是很快乐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下午才刚经歷过生死，他吃了一个大虾： 「我们老祖宗有句古话，叫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句芒端着啤酒的手一顿，他看向叶泉，耳边是人类嘈杂的交谈声，他淡淡地问道： 「那你觉得我有心吗？」 「这很难说。」叶泉笑了笑，泪痣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我觉得你有，而且你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了。」 这种无来由的信任和崇拜，句芒凝视着杯中的啤酒泡破灭，好一会才一口闷了。 酒酣耳热，叶泉望河里，深夜的河面上偶尔有灯光映照其中，特别像句芒的眼睛。句芒正低着头喝酒吃烧烤，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天跟我一起去园艺会逛逛吧。」 「下午就帮你去医院里找什么残魂。」 句芒点头，叶泉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倒是他后面的赵骏听到这话，忍不住抖了抖腿，但是她还是小声地道： 「老大去哪，我就去哪！」 叶泉乐呵呵地拍她身上的鬃毛，引得句芒多看了她几眼。 开了个酒店，叶泉交代了赵骏在哪拿盆景，便让她回家里的大棚休息一晚上，毕竟酒店也不让马住，句芒说要再去医院一趟，明天早上再来汇合。 「这残魂对你来说很重要？」 句芒沉默着，实际上收走和操控残魂的人对他来说才很重要，他从这些东西身上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不过这些东西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句芒斟酌了好一会，面对叶泉关心的眼神，他心中微动。 「我在找我的债主，他欠了我太多东西，等他还清了，我就能还钱给你了。」 「千倍百倍地还。」 叶泉哦了一声，看似平静地对句芒点头： 「那等你能千百倍地还我，再说吧。」 句芒挑了下眉毛，叶泉可不是这样的人，听到千百倍的财宝，不应该激动地跳脚嘛？叶泉仍旧平静地站在酒店面前，在句芒的注视下转身走进酒店，还背向他不在意地晃晃手。 …… 叶泉很早就醒了，他坐在床上重新编昨天扯断的红绳，绳子断了一些，重新结起来也不够长了只能编成手绳，戴在手上玉石树叶时不时地冰着皮肤。 「吁——吁——」 马的叫声在窗外响起，是赵骏来了。 叶泉退了房走出去，门外果然站着赵骏，还有好几个花盆。有清早路过的大爷大妈，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他。 好在大早上街上没有多少人，叶泉抱着盆景转到街角去，借着街角的掩护，进入了赵骏的空间里。一直要装作凡马的赵骏，这才用蹄子磨着地面，开口道： 「唿唿唿，老大，憋死我了！昨天晚上大棚里好像闯进来一个人，被我吓跑了就是！」 「一个人？」叶泉眉头一皱，大棚他也会有把小锁锁着，聊胜于无，特意晚上要进去干什么呢？「下午我们就回去了，回去看看。」 赵骏应了一声，她不安地左右看看，好像在确认有没有人： 「老大，昨天晚上那个大大大大妖，真的是你的朋友啊？你太厉害了！不知道大大大妖的原型是什么，怎么会这么强啊！」 第50页 「他很强吗？」 赵骏扬了扬蹄子，马脸努力做出夸张的表情，十分滑稽： 「强！比我见过的任何妖物都强！比那个女道士不知道强多少倍！他抬抬手指就能杀了我！」 赵骏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叶泉忍不住笑了下，谁能想到句芒这样的大大大大妖，竟然只是只桃花妖呢？而且化身为人的时候，弱到能被他打晕绑起来？ 「他跟老大的关系很好吗？」 面对着赵骏的星星眼，叶泉点了点头，一人一马刚到会场外没多久，叶泉就接到了句芒的消息，很快他们就汇合了。 他们摆好盆景，陆陆续续就有人来问价了。也许是句芒和叶泉双重帅哥的吸引，今天来问价的人可比昨天多多了，而且有很多小姑娘，叶泉泄气般地看了眼句芒： 「怎么回事啊，你就这么帅？小姑娘都爱冰山酷哥么？」 「我这款不好吗？帅气阳光小清新啊！」 叶泉生气的时候不由地瞪起了眼睛，圆眼下面的泪痣就被衬得很小巧，句芒放了一只手到他翘起来的头髮上： 「很好啊。」 第29章 回到家中之后 那双手放在头上，叶泉勐地站起身，抖落了那手，他能感觉到脸上燥热，连忙道： 「我们去会展上逛逛吧，这两天我还没逛过呢。这个，赵骏你看着摊子。」 叶泉跨过盆景，往别的摊位走去，句芒也站起身跟在后面。独留赵骏一匹马风中凌乱，她真的很想大喊： 老大，你回头看看我只是匹马啊！我连手都没有，怎么看摊子。 可惜叶泉并不能听见她心底的吶喊，他走得飞快，好不容易才远离了自己的小摊，心情平静下来不少。这桃源市的园艺会，虽然没有多少多肉盆景，但绿植盆栽和老式假山绿植盆景有的确实不错，叶泉认认真真地一圈逛下来，都忘了句芒一直跟在他后面。 「你生意来了。」 「我去……你……」叶泉望了一眼自己的摊位，那里有个中年人站着，一会竟蹲了下来仔细查看他的多肉盆栽。 看到赵骏想张嘴又不敢张嘴的样子，叶泉三两步跑过去，一看还是熟人： 「这个……崔，崔先生！您又来了。嗨，刚刚上厕所去了，您又看上哪一盆了？我给您讲讲？」 崔德求笑眯眯地应了，他很自然地拿起盆景左右看： 「我女儿说很喜欢你这个！我怕你走了，再来买些放到办公桌上！小哥，要不然你把这些都卖给我吧。」 这么几盆按照叶泉的定价，加起来都要超过三千了，崔德求二话不说全转了，特别爽快。 「这个叶小哥，你们家的盆景太喜人了，我想了解了解情况，能不能我们合作一番？」 「啊？」叶泉惊讶了一声，很快又收敛起来，「您，您代表崔氏商城在和我聊合作？」 崔德求笑着点头，叶泉的惊讶就怎么收也收不住了。崔氏集团的总经理竟然会和他谈合作？有种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觉……难不成他真的就这么走运，被人家老总赏识？ 但崔德求就站在跟前，身后代表着金山银山，叶泉一时间有些昏头。真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哦？不过他家的家庭小作坊的规模，肯定也没办法供应这么多商场啊。 「这个我们可以后续商量嘛，要么把你的盆景打造成高端商品，物以稀为贵嘛。」崔德求哈哈笑起来，「要不然我投资，你把花木的种植规模扩大，也不是不可以啊。」 晕晕乎乎的，叶泉就答应下来崔德求过几天去家里考察的事。等到人都走了叶泉看着空荡荡的摊子，看看身后的马，又看看旁边一直站着的句芒。 「走大运了……我一点也不倒霉！我欧气爆棚了好吗？」 「走大运了么？」 句芒反问了一句，他的目光放在远去的崔德求身上。 「那我们上午的活都干完了，现在就能去吃饭，下午就陪你去医院？」 句芒摇摇头，医院的那东西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一晚上都不敢探一次头，再去医院，恐怕也没什么用。 「直接回去吧。」 「什么去哪？」叶泉错愕地看向句芒，「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在句芒点头的那瞬间，叶泉的心情快乐到了极点。 …… 「句芒啊！你来了！外面好玩吗？」叶奶奶笑着向句芒打招唿，「你出去一趟，人都精神多了呢。」 句芒点头，一旁的肥肥就没那么开心了，趴在叶奶奶的肩头，最后干脆飞到叶泉边上，去啄他手上的袋子。 「奶奶，我从市场买了小龙虾，今晚吃个够吧！这两天挣了不少钱哦！」 网兜里鼓鼓囊囊的，小龙虾挤在一块，许多钳子从网孔里钻出来，还试图去夹肥肥的喙，肥肥一边飞一边啾啾叫着跟这些小龙虾示威。 夜宵摊的龙虾好吃是好吃，可惜太贵。叶泉干脆买了一大袋，自己在家做，几百块可以吃到快乐！ 一边刷着龙虾，叶泉一边给王翼打了个电话。句芒皱着眉头，撸起西装抄着牙刷在盆里抓住一个刷着，他要再用点力龙虾都能当场捏死了。 肥肥和赵骏倒好，在一旁等着吃。家里等吃的，比干活的还要多，王翼快来啊！快来刷虾！ 小龙虾就是清洗的工序麻烦了些，烧起灶头的火来了，一切就简单许多。叶奶奶倒了些油下去，将手在围裙上一擦，接过一大盆的龙虾。她身后站着叶泉和王翼，肩上站着肥肥，门口还靠着句芒，小窗里伸进个马头。 第51页 油热了，龙虾哗啦一下全倒进去，就听见一声热油响，铲子翻炒起来，没两下原本灰黑色的龙虾壳，就变作鲜红色，一股肉香飘了出来。 再爆香花椒、八角、蒜末、辣椒等调料和小半袋火锅料一起炒，放入鲜红的小龙虾翻动，那股麻辣鲜香的味，简直叫人食指大动。 王翼忍不住吞咽口水： 「还没好吗？还没好吗？」 「啾啾！」 「好了好了——」 一大盆的小龙虾，上桌了！开吃！ 一旁默默吃草的赵骏，看着桌上飞舞的筷子和堆积起的虾壳，流下眼泪。羡慕啊，太羡慕了，这小龙虾真的好香啊！ …… 吃饱喝足，叶奶奶去王翼家送留下来的一盘虾了，叶泉拍拍肚子，望着浓密的槐树叶发呆，听见赵骏小声的哼哼，他拍了拍王翼道： 「这两天村里发生什么新鲜事没？」 「没有啊！」王翼挠了挠头，「就是我听别人说，那女道士每天都会来你家，还跟你认得？和你关系很好？」 实际上还传言说女道士和叶泉是男女朋友关系，不过王翼觉得不大可能，就自动把这说法省略了。 「她叫辛十四娘，他们家里有病人，喜欢我种的花，估计暂时在白水村疗养吧？」 「他们家有病人，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别人的事，也不好议论太多，两个人说了几句就不说了。叶泉站了起来，要王翼一起去田里看看。 村里没出什么事，那他的大棚，到底是谁进去了呢？ 远远地看着倒没什么问题，田地里还有其他种地的人在忙碌着，叶泉和王翼偶尔和他们打几声招唿，就看见王艷家的田里有两个人背着药箱在打农药。 空气中偶尔飘来淡淡的农药味，还有些刺鼻。走到大棚边上一看，哟呵，锁都还是好好的……看来这进来的人，绝对是偷偷干坏事的，要不然怎么会把锁打开又锁回去？ 「你就用这锁啊？锁得住个啥？」王翼推了推那小锁，「不过村里也没什么坏人，应该也没多大关系。」 几个人走进去，大棚里迎面就是一股热气，里面的多肉长势正好，越是光照强烈越是高温，它们就越是自在。 王翼已经走到大棚的那头了，见叶泉还在门口转来转去： 「你在找什么？」 叶泉手指夹着几片菊叶，有的还落在了多肉上。另外几个大棚打开，果然也在入口的不远处发现了菊叶。 「你确定这是别人放的？不是你家的叶子掉下来了？」 「你看这新鲜的样子，像是掉下来的？而且……多肉大棚里也有，这几天我可没回来，谁会来？脚上还刚好沾了菊花叶子进到大棚里来？」 句芒站在门口看着，没有说话。 王翼挠着头蹲下，接过叶泉手里的菊花叶仔细看，确实很新鲜，梗和叶子都是如此，就是比起叶泉大棚里的菊花叶子来说，这叶子有些小，也看起来没那么精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的叶子？两个人讨论了一阵，贸然地跑去别人家田里看叶子，肯定不行，可人家扔叶子来他们大棚里是个什么操作？ 「嚯！泉儿，你来看。」 回家路上，王翼不復之前的嬉笑，一直拿着那捡来的几片叶子看，拢共有十几片，他拿起其中一片，翻过来一看，当场鸡皮疙瘩就掉地上了。 正常的菊花叶子背面只不过长着些绒毛，这一片背后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虫卵！一个个比米粒小多了，排列得很紧，叫人越看越噁心！ 「蚧壳虫。」 叶泉把叶子从王翼手上翻出来看，不少的背后都有蚧壳虫的虫卵，有一些已经空了……说明虫已经被孵化出来了。 「是谁这么狠，要让你的花染上虫，太不讲公德了！」 叶泉冷笑了一声，扫一眼宽阔的农田，还有人在劳作着， 「有一些人就是不希望别人好。」 「看来我们要去买蚧壳虫药喷杀了，蚧壳虫传染的很快。」 因为叶泉的特殊天赋，田地里的花生长得都很好，根本用不上农药，谁知道最后这虫害也不是自己长的，竟是别人送来的。 这边王翼气沖沖地回家去了，他还要帮忙干活，叶泉转头也跟家里的几只妖说了，把肥肥和赵骏气地不行。 句芒表现得比较平淡，就是有点语出惊人： 「用妖力追述一下气息，能反噬他们。」 「反噬？不会是要他们死吧……」叶泉看着句芒平静点头，他心中大汗，赶紧摇头，「不值得，为这样的人脏了你们的手。」 赵骏听得义愤填膺，她蹄子狠踏在地上： 「老大们！这件事就交给我和肥肥老大解决就好了！」 第30章 解决了之后 「要叫陶四郎来闻闻味道，应该一下就能找出是谁？」 叶泉手里翻动着那几片叶子，谁知肥肥飞过来，直接将他手上的叶子叼走，站在赵骏的身上，放下叶子朝他一阵啾啾啾。 在一旁看手机的句芒关掉手机，他淡淡地道： 「不用你们了，我已追踪完毕，刚刚碰到的种田的，在那洒农药的。」 「果然是她！」 叶泉愤愤地站起来，他想找人理论也找不到证据，当务之急，是赶紧去配好农药喷洒，以免蚧壳虫危害更多的花。 第52页 「你若是不甘心，我能帮你解决了他们。」 句芒说的话十分冰冷，听得叶泉诧异地转头去看，俊美的脸上遍布寒霜，寒意从叶泉心头涌起。 一直以来，句芒说话都是冷冰冰的，但叶泉能感觉到他偶尔的温柔和开心。但这两次，提到那扔叶子的人，他却显出了极大的杀意……没错，是真的杀意。 人类的世界早已和平，最大的矛盾不过吵架打架很少闹出人命了，照理说影视也不会宣扬这种世界观，可句芒这种杀意从何而来？ 「她就是嫉妒我们家挣钱了，以后我肯定挣千倍百倍的钱在她面前晃荡，气死她！哈哈哈！」 「老大，老大，我们已经想好了一个绝妙的办法，让我们去吧！惩治一个小小的人类，还轮不上老大们出手。」 叶泉看了一眼句芒，对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晃了晃手，笑得连酒窝都露出来了，对着两只小妖叮嘱道： 「给她点教训，不要暴露自己，不要闹出人命。」 「啾啾！」「喔！」 一马一鸟夺门而去，叶泉坐了下来，给句芒倒了杯菊花茶。 …… 王艷把身上的药箱一扔，他们家种的菊花不算少，什么还没见着呢，就已经搭进去上万块钱了。花还没长，竟长起虫子来。 「我呸！他妈的王福，你在干嘛？磨磨蹭蹭，吃的比我多，干的比我还少？」 王福正弯下腰给菊花的根部喷药，嘴巴上带个大口罩，没有说话。王艷瞟了一眼那边的大棚，凭什么他什么都不干，花也长得好卖得好，虫子也不见一个？ 哼……放了那几片虫卵，看他还清闲个什么劲！附近种花的都长起了这种虫，就他们家因为养在大棚里，还没听说闹虫的。等虫闹起来，可有的瞧咯。 王艷捶了捶腿，踢一脚打药器： 「你先在这里干吧！我回家做晚饭了，早点干完早点回来吃啊！」 王福也不说什么，见她走了，默默地把打药器放下了。 王艷打开家门，正做着饭呢，就听见外面一阵响，像是打雷。她一出去，嚯——天都黑了，远处都有点模模煳煳地看不清楚，到处也没风，原本挺凉快的，莫名其妙就闷热起来了。 她一边收着衣服一边骂骂咧咧： 「死东西在外面干嘛啊？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往家里赶？难不成想要我去给他送伞……」 「王艷。」 「哎！干嘛？」 王艷应了这么一嘴，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谁在叫她？邻居？不会啊，那声音明明很尖，尖到有点像小孩的声音……这几家哪里来的小孩？ 这么一想，王艷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赶紧大声道： 「草泥马的哪来的狗娃娃，敢在这喊老娘？」 「王艷——」 这一声结尾颤音尖锐细长，像是小鬼叫，正常的小孩根本就叫不出这样的声音。 「什么东西在这装神弄鬼，给老娘滚出来！」 王艷的喊叫没那么大声了，有些底气不足。她抬起头来一看，四周都旋转模煳起来，好像世界末日了……她遇到鬼了！她遇到鬼了！手上的衣服滑落下来，王艷全身都颤抖起来，她害怕地道： 「放过我啊，大神仙！我什么坏事也没干！」 「你敢说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干？！」 轰隆一声炸雷响，直接把王艷吓得给跪了下来。脑袋上重重一击，千斤重的东西落在脑壳上，她直接脸着地啃到泥了，抬也抬不起头来。 「再不老实交代，就杀了你！」 四处电闪雷鸣，王艷颤抖一下，腿部一股热流。 …… 「泉儿啊！你又忘记拔掉烧水的插座了！」叶奶奶从外面回来，特意先进了趟厨房，四处检查着。 在槐树的树荫下舒服到想睡觉的叶泉回神一看，句芒去后院了，他支吾答应了两声。 「奶奶跟你说的要记得，用电要安全啊！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了，那谁……王艷家，就 烧得冒烟了都！听说人抬出来的时候，全身都燻黑了。啧啧，这就是在厨房着火的后果！」 叶泉惊讶地坐起来，奶奶也坐到他的身边，继续唠叨起来： 「他们都说是这个电路老化咯，我们家的电路，也挺老的吧？」 「我们家的应该没问题吧，别担心。」 叶泉乐呵呵地喝了口茶，眼神往篱笆外一瞟，一鸟一马不知从哪里踱步而来。和奶奶说了几句话，奶奶便去做饭了，叶泉端起茶叶，走到家门口。 「老大！」「啾啾！」 叶泉朝他们竖起个大拇指，示意他们干得漂亮。 肥肥啾啾叫那么几声，低下头去在赵骏的鬃毛里寻找，然后叼出叶泉的手机。手机很重又很大，肥肥在空中摇摆了几下，叶泉伸手去接，他点开那手机，王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前几天去叶家的花盆里放了虫卵，我还背着王福跟隔壁的男人王海偷情，三年前我借了……」 叶泉及时地按下暂停键，他把手机收回口袋，拍拍肥肥和赵骏的脑袋，抬起头来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了： 「进去咯，奶奶在做晚饭了。」 …… 「他们把事情办好了？」 叶泉点点头，他站在句芒的身边，句芒正专注地看着面前被围起来的三棵小桃树，三个月过去，它们早已不再是两片叶的小苗，长到快有人的膝盖高了，叶子稀稀拉拉也多了几片——不过也比正常的树木长得要慢些。 第53页 「难道是不一样的桃树品种，生长速度也不一样？」叶泉嘆了口气，看着后院来来往往的鸡，「这两年我能吃上桃树吗？」 句芒沉默了一会，他回答道： 「天气好的话，你肯定能吃上。」 叶泉轻快地笑了下，有时候和句芒开玩笑的话，他也好好回答，就非常好笑了。 「桃三李五这可是常识啊！你个桃花妖，连自己几年结果都不知道吗？哈哈哈——」 「泉儿啊！鸡抓到了吗？」 叶泉赶紧应了一声，把杯子塞到句芒手里，在肥肥的加油声里抓起走地鸡来。 没办法，在奶奶眼里，他还是个会长高需要补身体的人呢，所以今晚吃参蒸鸡！ 将汤勺伸入鲜亮的鸡汤中搅动，就会有嫩白的鸡肉和人参片浮起来，鲜香在鼻尖喧闹。叶泉忍不住了，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大碗，喝了起来。 由于汤太烫了，旁边的肥肥飞在汤碗上，企图用翅膀扇掉热度，叶泉被逗得哈哈大笑。句芒在旁边，一言不发已经喝了两碗，叶奶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汤，笑看着孩子们热闹地吃饭。 「有人在家吗？我是辛十四娘！」 「辛姑娘来了啊，进来吧。」 叶奶奶放下汤碗，对着门外的人招唿，叶泉外出的这几天，一直都是她给辛十四娘卖花的。听说这孩子买花是为了家里人，叶奶奶对这小姑娘的喜欢，就更上一层楼了。 辛十四娘熟练地推开了门，脚却像粘在了门口一般，迟迟动不了。 天气热起来天黑也更晚了，叶奶奶就不喜欢在屋里吃饭了，大槐树下面多好，亮堂还凉爽。叶泉搬出个小桌子，饭菜全放上面，一家人围着吃，句芒自然也坐在那。 「辛姑娘，怎么了？」 「叶大娘……您家里还在吃饭，我就……」 叶奶奶乐呵呵地摆手，立刻用热情的回答切断了辛十四娘的退路： 「家里一点小菜，你吃过了没？一起过来吃吧！」叶奶奶站起身来，「我这就去给你添个碗筷。」 句芒抬了抬眼皮，夹了一筷子山蕨菜，轻轻放下： 「晚饭的时候找人，是想蹭饭吧？「 门口的辛十四娘一直不动，叶泉转过去，见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脸上露出怯色。叶泉汗颜，这根本不是想蹭饭的表情吧，是非常想逃离的表情吧！ 难道辛十四娘见过句芒了，她怎么显得那么害怕啊！搞得他们家像妖怪窟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家就是个妖怪窟。 这边叶泉还在脸色变幻，肥肥和赵骏却一改之前的害怕，十分淡定，肥肥甚至倚向句芒的那个方向，有点狐假虎威的感觉……豆豆眼还有些得意？ 叶奶奶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见辛十四娘还站在外面，赶紧唤她： 「来啊，别不好意思嘛！」 句芒收回眼神，辛十四娘顿时感觉压力一轻，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来。 「叶泉……你回来了，我想多买点花，最近我要出去几天。」 第31章 崔德求来了之后 辛十四娘根本没吃东西，买了好几盆花就走了，神色匆匆。叶泉看她这样，完全不再有初见时的凌然飒爽，总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叶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晚上趁着奶奶睡了，便问了一句： 「你当时是怎么找辛十四娘的？」 句芒斜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要问，叶泉笑了笑，特别甜。他淡淡地回答： 「没怎么，就是和她打了一架。」 「没怎么哦？压着对方打一架也可以叫没什么？」 见句芒没有回答，怡然地吃了一口布丁，叶泉上楼之前忽然想起来： 「之前那个崔老闆，什么时候来呢？明天我想去多租点田，我看到无尽夏很好看。」叶泉打算着，农药能在明天打完，如果真能和崔氏合作，多租点田也不愁销路，再说他花田里的品种确实少，「当然价格也贵。」 句芒沉浸在布丁的甜美中，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带着家里的一众妖去干完了打农药的活，叶泉就打算再去村长那问问租地的事。什么，你问赵骏怎么干活？它不用蹄子用妖力。 「王翼还在家里，我们先去他家坐坐。」叶泉翻着手机的消息，困惑地咦了一声，走在旁边的赵骏问道： 「老大，怎么了？」 「崔老闆，下午就来。」 由于对方的临时到来，叶泉改变了计划，这位崔老闆，是贵客，他得好好招待。叶泉跑回家准备了一番，刚吃完下午饭，一辆纯黑的玛莎拉蒂就停在了白水河的对面。 这种车从未出现在白水村，引得不少村民在远处观望，叶泉迎上去，结果车里竟只有崔德求一个人。他这么有钱的人，连个司机秘书都没有？ 叶泉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看他这疲倦的黑眼圈，也许有钱人就是喜欢自己开车呢？他笑着朝崔德求打招唿： 「崔老闆！我在这里！」 「你家这桥大车过不去呀？农田都在这边？那得修个新桥了。」崔德求看来很喜欢叶泉种的花，一开口就是生意，「不过河也不宽，修桥不费事。」 叶泉带着他往前走，路过自己的家，崔德求深深地唿吸了下空气，方脸上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他打量着这两层小楼，从木篱笆里能窥见全貌，浓密的槐树下坐着个老人，还有匹黑马站在院子中央。 第54页 「你们这环境真好，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也是这样的哈哈哈！」崔德求收回目光，望向远处的农田，「你们村应该没有酒店吧？这环境，真想让人多住几天啊。」 「那个小叶，你要是不介意，我今晚能在你家住吧？也再感受下这农村小院的滋味啊！」 叶泉求之不得，现在的崔德求在他眼里，就是移动的金山，当然是人家说什么，他就点头是什么了。 「行呀！崔老闆喜欢的话，住几天都行！我先带您去花田里逛逛？」 叶泉对自己种的花是很有信心的，虽然菊花不在花期，但那硬挺的身杆和绿油油的叶子，正是他最好的招牌，就更别提那一个大棚的多肉，各种状态拉到满，绿红黄白争奇斗艳，绝对会让人心生喜欢的。 崔德求也十分乐意，跟着叶泉去看，他的反应也十分符合叶泉的猜想。看到状态这么好的花，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激动，甚至在回的路上很快就和叶泉谈起来后续的合作。 「哎呀，真是后生可畏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种花的手艺却是一绝啊！」 叶泉笑到眯眼，没想到崔德求这个大叔看起来有点严肃枯燥，说话还挺平易近人，也很有眼光嘛。 吃饭的时候，崔德求更是对叶奶奶的手艺赞不绝口，惹得叶奶奶也开心不已，甚至准备在对方走的时候，给他带些自己做的梅干菜去。 「行啊！那太好了，谢谢您叶婆婆！」 崔德求笑起来，对待平平无奇的酸菜，像是对五星级厨师做出来的佳肴，叶泉心里对他的印象更是深了。就是一餐饭下来，句芒都没怎么说话，肥肥也不知道去哪浪了，吃了饭才回来，自然和已经休息的崔德求岔了开来。 「唿——舒服啊！」 叶泉摇着大蒲扇，刷着手机，房子里的崔德求已经洗漱睡觉了，叶奶奶在里面看电视，他就在外面乘凉，句芒也坐在旁边。 「如果这单成功了，我要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全部粉上水泥，省得雨漏坏了。」 叶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向天空中闪烁着的星星，很是美丽。句芒平静地应了一声，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看向河对岸的那辆玛莎拉蒂。 「我先去休息了。」 「诶？你这么早就去睡？可你这集纪录片还没看完啊？」 句芒并不回答了，叶泉摇摇头，美滋滋地刷着手机，很快院子里只有虫鸣鸟叫和赵骏的鼾声作背景，手机的声音十分鲜明，叶泉揉揉眼睛，不知不觉他也就困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看着赵骏四仰八叉的睡姿……像一个翻到的桌子，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这种姿势的，他摇摇头，将门轻轻掩上。 灯光的明亮很快就被掩在了门里，村子也渐渐平静下来，夏夜似乎就要就此过去了。 …… 「唔——」 「别说话。」 叶泉勐地睁开眼，感觉到嘴边有个冰凉凉软乎乎的手贴着，差点没吓得当场叫出来，好在句芒的声音拉住了他的理智。 四周漆黑一片，月色照进来，房间里的东西都不甚明朗。他急促地唿吸几口，全都喷到了句芒的手上。 他这是在干嘛？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他床上来捂嘴？ 句芒像是看出了叶泉的疑惑，他又重复了一句「别说话」，这才把他给放开。叶泉呆住根本不敢动，就见句芒的指尖一点微绿，飘到窗户缝上，窗户无风自动打了开来。 句芒的手指指了下那条缝，虽然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叶泉也完全能想像到，一定是冷淡甚至在皱眉的。要静悄悄地半夜去看的，肯定不能算什么好事，说不定有坏事。 叶泉极力地压轻动作，不发出声音缓缓地到了床的这一头，他坐起来的角度，刚好能够透过窗缝看到院子。句芒也悄无声息地移到了他身边，一人一妖挤在一张床上，往下面看。 这感觉很是怪异，句芒从来都不太喜欢别人靠他太近。现在他就这么待在叶泉身边，几乎都要皮肤贴皮肤了，想到这里，短袖外的皮肤竟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叶泉看向句芒。 窗外的月光就这么洒在他高挺的鼻樑上，他深黑的眼瞳中竟然有一丝两丝的绿光流转。叶泉还没说话，句芒便伸出一只手指，戳中了他脸上的泪痣，将他的头推正。 他的视线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院子上。窗口边的槐树枝因为长得太茂密，前段时间都被叶泉剪了一部分，所以视线几乎毫无阻挡——看到了院子里的一人一马。 很奇怪，崔德求竟然站在赵骏面前，一人一妖还在平静地交谈。崔德求的表现十分平淡，仿佛会说话的马跟路边卖早点的一样常见。 赵骏也和平日贪嘴胆小的样子不太一样，似乎在很严肃地说着些什么……不，她还是一样地胆小，眼见着这匹大黑马，勐地跪了下来，两个蹄子还在不停地求饶着。 句芒沉着脸，他手指一挥，一缕绿光在树下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落了下去，很快槐树的枝干上便长出一片嫩绿绿的叶子，迎着风在抖动。 他们谈话的声音就凭空出现在了叶泉房间里，叶泉被吓了一跳，幸好句芒在后面撑着他。 「不要！崔大人，我看了这么多天，这个叶泉就是一个普通人类，根本没有什么价值的！」赵骏的声音颤抖着，「你杀了他，只会惹怒那位！我看来，叶泉能种出灵气花草只有一个原因。」 第55页 「那个大妖！他有特殊的能力！」 「他浑身都是妖力，抓了肯定是大补，那位一定会夸奖您的啊！」 崔德求冷冷地哼了一声，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赵骏，赵骏小声地惨叫一声。 「我做的决定，也容得你在我面前放肆？区区小妖！你跟我说说，这个大妖是什么来歷？有什么缺点？」 「他，他在晚上需要休息！是个有弱点的妖……」 「杀了他哈哈哈！赵骏你个小妖怪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嘛？放心，今晚完事了我就奖励你！」 赵骏把地面磕得嘭嘭响，叶泉却心底一片凉，赵骏明明和他发誓过……她当时说不会伤害自己的……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他引狼入室了……辛十四娘说的话没错？妖真的如此狡猾？ 她前段日子还说要认真修炼，早日修出人形帮忙和吃奶奶做的菜呢。叶泉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句芒。 句芒不復之前的冷静，眼瞳一片黝黑，就在叶泉注视的片刻变作了红色，他大叫了一声： 「死！」 「句芒不要！」 叶泉伸手去拉句芒，却被对方狠狠挥开，摔在地上，发出轰响。 第32章 抓住赵骏之后 「咳咳！」叶泉痛苦地爬起来，家里的窗户已经瞬间被冲出去的句芒撞了个稀巴烂，听着外面的勐响，叶泉沖向楼下。 整座房子在冲击下似乎都瑟瑟发抖了，叶泉脸色发白，从楼梯上跑下来扫了眼奶奶的房间，打开大门又立刻反锁上，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奶奶都不能出门。 外面已经一片混乱，句芒飞在空中，背后扇着两只巨大的黑色翅膀，一扇动就捲起大风，将院子里的东西吹个乱七八糟，树枝叶子更是被吹得猎猎作响。 叶泉扒住门框，挡着风去看，句芒像一只巨大的黑箭朝着地上的赵骏和崔德求射了过去。站在原地的崔德求不退反哈哈大笑起来，脚尖点地跃起想要避开句芒的攻击。 谁知飞在半空的句芒也立刻调转了方向，朝着崔德求冲过去，狠狠地将对方撞开。崔德求的方脸上得意的表情凝固了，被撞开的瞬间，错愕起来。 句芒半点也没注意他，他站住脚，背上的翅膀被收起，立刻就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骏。他的眼神血红，面部表情甚至有点狰狞，一点也不像往日的句芒。 他伸出一只手，看向赵骏的表情犹如蝼蚁，指尖青光集聚指向赵骏。 「背叛者，死。」 叶泉听见屋里奶奶的叫声，心忍不住狂跳起来，外面这场大战……句芒，你到底怎么了？还有赵骏…… 「小心！」 叶泉的身体离开了门板，忍不住大叫一句。句芒现在正想解决赵骏，谁知道那个被他撞飞的崔德求竟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似乎是要在背后攻击句芒。 这一声喊叫，停止了句芒的攻击，他转过身去，将指尖的青芒直射向崔德求。崔德求的身体就在片刻间，被青芒射了个贯穿！ 他死了——不！他没有死！ 崔德求胸口破了个大洞，他竟又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嘴角上扬到像是要把这张脸皮扯破，就听他指着句芒，喃喃道： 「杀了！我要你的妖力！哈哈哈！这么强的妖力！」 「疯了……」叶泉有些担心句芒，这人的状态太诡谲，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他握了握拳头，大声地提醒，「句芒！你要小心他！」 双眼通红的句芒停顿了下目光，竟从崔德求的身上移开，看了远处的叶泉一眼。叶泉握了握拳头，向句芒挥了挥：「加油啊！」 如果句芒不能打赢崔德求，恐怕崔德求会杀了他和奶奶。 正在一人一妖目光交汇之时，站在句芒侧边的崔德求，两只手举到头部，抓住头皮狠狠一扯！ ！！叶泉瞪大了眼睛，几乎说不出话。 太噁心了！整个世界都是混乱的，风声树叶声叫喊声搅在一起，叶泉看着那撕开的两半人皮，呕吐了起来。 原本活灵活现的崔德求被活生生给从中间撕开了，里面不是血肉和器官，竟是一团黑雾，像深不见底的深渊，人的目光一投射上去，就会被吸收。 仔细一看，那黑雾中间有两个红色亮光，忽然间黑雾中裂开一条大裂缝，张张合合，那声音都变形得不成样子了： 「你们——你们——都得死！」 声波传开来，叶泉勐地脑袋嗡嗡响，就感觉世界都有一瞬间空白了，他倒在地上。 黑雾遮挡住了天地，世界仿佛到了末日，崔德求变形的声音迴荡着，让在场的人和妖都痛苦不已……除了句芒。 句芒皱着眉毛，对这杀伤力颇大的声音没有点反应，眼底的红色竟一点点退却了。他眼神復 杂地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叶泉，背后两只黑色羽翼又重新长了出来，飞到半空中。 「啰嗦。」 话音还没落，他的身上向四面射去青色光芒，那黑雾躲闪不及，就听得一声惨叫，原本已经铺开的黑雾又在坠落的途中，缩成了一团。 「你！该死！」 说着那黑雾竟伸出两只手来，朝着胸口的部位掏去，一个闪着白光和血光的珠子，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叶泉遮住了眼，才勉强看清，白珠被那团黑雾尖叫着，朝句芒扔了出去。 第56页 叶泉直觉地感觉不好，之前发生的所有攻击，都不如这一次给他带来的危机感强，他几乎全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那白珠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句芒！要小心啊！」 即使句芒这么强，他也一定会受到伤害的。叶泉喊的同时，句芒正后退一步，那白珠子被扔到他的跟前不足一米的地方，忽然就停住了。 「句芒！」 叶泉强忍着战慄，竟然爬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明明句芒已经这么强了，明明他只是个普通人类，他要关心的人就在大门之后……可他还是站起来了，在跑向句芒背影的那片刻，叶泉感觉到了无限的力量。 他这是怎么了呢…… 但事态不容他深思，一切就发生在几秒之间，句芒还来不及倒退，白珠子忽然间喷出一团血污将句芒从头到脚淋下，他像个血人一般，站住了，也许是根本就动不了了。 那黑雾见状立刻桀桀笑着收回白珠，冲到河的对岸，被一群蝙蝠捲走了。 世界恢復了原本的天色，叶泉抱住了满身血污的句芒。这血污黏煳恶臭得不行，一直在让他发抖，但他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句芒。 句芒茫然地抬起头来，他的衣服上和头髮尖都在往下滴着血，他的眼睛也再次变得血红一片，他直直地看着抱住自己的人类。 「为什么，为什么春神不拯救我们？」「哈哈哈哈，句芒，你太天真了，你救得了一个人，救得了全部吗？」「春神？呵呵，我看是鬼吧！什么都做不了，还让我们歉收了！」「句芒，放弃吧。」…… 脑海中不断地有声音响起，句芒抓住抱住自己的人类，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 「句芒，你，你，放开我啊！」 叶泉腾空着双脚，喉咙被卡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忍不住抓住了句芒的手，那双沾满血污的手。他看见赵骏想冲过来，却被狠狠甩开；他听见身后的门内，好像传来了奶奶的唿喊。 「句芒，你清醒一点，我是——叶泉啊！」 句芒收紧手的动作一顿，他定定地看着叶泉，忽然间把他给放下了，嘴中喃喃道： 「背叛者，死！」 「喂！你们怎么了……」 一道鲜亮的女声响起，叶泉揉着脖子，定睛一看，竟然是辛十四娘。她身着道袍，手上拿着个小葫芦，另外一只手正拿着红拂剑。 「你们就在这里打斗，没有结界，会被凡人看见，不能影响凡人的生活！」 辛十四娘落在叶泉身边，她的语气忽然轻了起来，显然她注意到了周围一片狼藉，还有状态明显不对的句芒。 「辛姑娘，麻烦……麻烦你……结界，咳咳！」 叶泉说到后面就撑不住了，辛十四娘也后悔来了不该来的地方，但也不能转身就走，她变立刻手中飞出几个桃符，作法将小院用结界笼罩了起来。 辛十四娘的到来，并没有打乱句芒，他只不过拿血红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朝着地上的赵骏走去，手心中已经积攒起了更多的绿色光芒。 「他这是……」 辛十四娘忍不住发问，毕竟之前她来的时候，这位大妖和赵骏是和谐相处的。 叶泉没有回答，他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去追句芒。赵骏……也许有什么苦衷……他绝对不能杀掉。 「句芒！如果你杀掉她，你的线索就断了！你不是要找人吗？」 刚刚崔德求最后变成雾气，使出的那招笼罩天地，和他们在医院门口遇到的一模一样，一定和句芒找的人有什么联繫……赵骏讲话的时候，也提到了那人，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是啊……老大，老大救救我！我是被迫的啊！我是被迫的！」赵骏三条马腿都折了，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眼泪不停地往下流着，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老大，老大！我不想死啊啊！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对不起，我——啊！」 走到赵骏面前的句芒，还有追赶过来的叶泉，以及用妖力支撑结界的辛十四娘皆是一愣，原因无他，这赵骏如此高大的一匹马，她的尾巴部分竟然燃烧了起来。 不是幻觉，是真的火焰燃烧，能闻到空气中烧焦的味道，和看见冒气的黑烟。赵骏变得万分恐惧，身体挣扎扭动着，但无论如何身上的那团火也打不掉。 「烧着了……」叶泉喃喃自语，他捡起地上掉落的槐树枝去拍，火势竟一点也没被影响。 「老大，老大！救救我啊！」赵骏大声唿号起来，嗓音尖锐又沙哑，透露着一股绝望，「我要被烧死了，我要被烧死了！老大，对不起啊啊啊啊！我骗了你，我不是一只马妖……我是一只画妖……崔德求，他拿了我的本体……威胁我，要我来这里……」 「对不起……」 萝莉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第33章 抓住崔德求之后 「赵骏！」叶泉大喊了一声，他抓住了句芒的手，「句芒，你快救救她，她不能死！她是被迫的，她肯定不想背叛我们的。」 句芒手中的青色光芒还在不停地聚集着，热度也在攀升。叶泉抓着他的手腕，也感觉到一种灼烧，这一招如果打到赵骏身上，赵骏必死无疑了。 不知是叶泉说的哪句话触动了他，句芒停了下来，看着身边的叶泉。耳边是赵骏悽厉的惨叫，叶泉心中焦急加倍，他圆熘熘的眼睛与句芒对视，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有滔天的怒气在翻腾： 第57页 「背叛者……」 叶泉顿了顿，句芒被背叛过吗？他……被背叛的时候，比赵骏还要惨吗？他说的那强大无比富有无比的故人，还有欠债无数的仇人……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背叛你的人，不在这里。」叶泉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句芒的手，青芒灼烧得他的手像要燃烧起来，但他还是没松开，「句芒，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是我们一起的日子，你很开心，不是吗？」 「在这里，没有背叛你的人。」 叶泉紧紧皱着眉头，手实在是太热了，要着起来了。句芒的动作一顿，他眼睛依旧血红着，忽然间手心的青芒熄灭了，他抬高了手，手指伸出来，落在他的眉心。 「你……别皱着眉头了。」 句芒的话语冷静了下来，叶泉一喜，他的眼睛果然正常多了。地上的赵骏已经没有力气嚎叫了，眼皮耷拉着，尾巴已经完全烧着了。 句芒手中光芒一闪，冲到赵骏尾巴上，竟然完全阻挡了赵骏身上的火势。他啧了一声： 「竟然没有灭？」 叶泉跑过去查看赵骏的伤口，赵骏奄奄一息，没有说话。句芒平静地盯着赵骏，那团青芒阻挡了火势，却无法将赵骏的尾部火熄灭。 「这不是普通的火。」 「她……的本体既是副画，可能是画上的火，所以无法熄灭。」 辛十四娘不知什么时候从旁边走了过来，叶泉拍着她的鬃毛，想让她清醒过来： 「赵骏！赵骏！你清醒一点啊！快跟我们说，你的本体在哪里啊！那个人又是谁啊？」 可惜赵骏已经深深昏迷了，辛十四娘蹲下来，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桃符，桃符在马身上一擦，马身立刻渗出血来，桃符沾上了血，浮到空中闪闪发着亮。 「你们要去追吗？」 辛十四娘本来就是路过，但是大佬的人情能欠一欠也是好处。再说这背后应该有个大妖，说不定是作恶的，她跟去看看也无妨。 「走吧。」 句芒用青芒加固了赵骏身上的防护，确保一段时间内，她不会被烧死。他抓住了叶泉，将他一横，夹着飞了起来，身后的黑色羽翼也张了开来。 辛十四娘将腰间的红拂掷出，红拂变大了不少，她轻盈地跳了上去，她轻点头。 燃烧着的桃符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在空中射出，他们沖了出去，像几根彩线一般。 风特别大，打在叶泉的脸上特别疼，他转头看自家，小院像个被包裹起来的碧蓝水球，房子里面还是漆黑一片。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呢？ 句芒黑色柔软的羽毛触在叶泉的脚上，叶泉低头一看，下面是星星点点的房子，他忍不住啊啊两声，风灌进嘴巴里，他只好闭着嘴。 一只桃花妖，怎么会长出两只黑色翅膀？ 叶泉还在胡思乱想，句芒和辛十四娘的速度却很快，桃符忽闪忽闪，在空中就朝着桃源市的方向去了。 比起山里的黑暗，桃源市现在的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桃符窜进去，竟朝着一片别墅区——桃源别墅！叶泉眨了眨眼，确定没看错，别墅区里有一大片的湖，全桃源市都再找不出这样的地方了。 「这里是桃源别墅！」 「什么？」 辛十四娘见叶泉好像说了话，便大声地问。可惜风太大了，将他们的话吹走了。 句芒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那桃符撞到别墅群中央的一栋大别墅，那大别墅的周围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膜，桃符撞在膜上，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它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就这么两三次桃符碎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叶泉惊讶道。 辛十四娘皱了皱眉，抽出数个小纸人，朝着别墅冲去，都被这层膜给挡住了。 「是高级结界。」 能做下高级结界的人，都非一般人，要么是在术法上有很深的造诣，要么就是单纯的实力强大。 句芒轻哼了一声，冷笑着，将臂弯里的叶泉紧了紧道： 「抓紧了。」 他手中射出一道青芒，青芒一触碰到那结界，便立刻像网一样张了开来，因为有颜色，所以很容易就看出来这结界原来是一个半圆形，将别墅安稳地笼罩在里面。 句芒煽动翅膀，绕着结界飞了一圈，那空闲的手就往下撒着种子。就在一瞬间，那种子破土而出，变为黑色藤蔓，狠狠地刺进结界里去。 一根、两根……随着黑色藤蔓的攻击，那青色的结界出现了裂纹，很快便碎了，露出一个大洞来。句芒带着叶泉飞了进去，辛十四娘也跟随其后。 他手中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根黑色藤蔓，那藤蔓随着句芒的甩动，打到别墅的窗户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别墅里所有的窗户都碎了。 东边最末的房间，和别的房间都不一样，那里显橙红色，破碎的一瞬间就能看见里面燃烧的烈火。叶泉眼前一亮，他指着那个房间大叫： 「在那里。」 句芒沖了进去，跳下窗户，将叶泉放了下来，辛十四娘也收起红拂剑跳了进来。 这是一间装潢精美的大办公室，墙上挂着字画，立着巨大的书柜，还有一张红木办公桌。办公桌面上，放着一副燃烧的画卷。 叶泉一眼看到了那画，画上确实是一只黑色踏雪马，十分英武，落款处还写着「赵子昂」三字，画从尾部开始燃烧，确实已经将马尾燃烧完了，但火焰似乎受到了什么阻挡，一直都保持着燃烧状态，却没有继续往前。 第58页 「就是它！画上的就是赵骏！」 句芒扫视一周，四处并不混乱，只有一张熊熊燃烧的画，确实很是可疑。他伸出手，用绿芒去灭火，原本那火势渐渐小了，灭了。 「有用！」 叶泉十分惊喜，他跑过去想要把画卷拿起来，却听到后面的句芒一声大喝： 「不要！叶泉，过来！」 叶泉停住了脚，他转过头去，才发现火已经灭了，可句芒手中的青芒还没消失，正源源不断地被那幅画吸收着……不！是画上的白色镇纸！ 「那是什么！吸取妖力的石头？！」 辛十四娘的话语惊疑不定，她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叶泉和句芒更近了一些。 就在这时，那桀桀桀的尖锐笑声又响了起来，整个空间都黑暗了起来，黑雾弥散在这个房间里。叶泉瞪大了眼： 「崔……崔德求！」 「呵呵呵！」黑雾中浮起两个红点，裂开张嘴，「你们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 「都乖乖去做吾王的祭品吧！」 话音刚落，他们身边的黑雾就凝结起来，试图将他们抓住。叶泉脚上被牵住，骤然跪了下来，他咬咬牙，反手抓住手腕上的树叶护身符，朝着那部分黑雾狠刺。 辛十四娘手中的红拂乱斩，刚刚解决身边的束缚，她又去救叶泉。句芒却更快，一道道青芒直接将黑雾割断，他捞起叶泉，一脚踹到那红木桌上。 桌面上的石头一震动，他另外一只手被吸收的青芒也断了，他两只手都空了出来。身后生出黑翼，飞起来直接对着那团黑雾拳打脚踢，崔德求发出声声的惨叫。 他根本没料到中了白珠的血咒又被吸收妖力，句芒竟然还这么强。 叶泉趁机扑到桌上，将赵骏这幅画捲起来，顺手把那颗白石头也揣进了兜里。 「啊啊啊——我要你们死！」 崔德求刚一张开嘴，就挨了一圈，句芒拳拳重击，几乎将他打得说不出话来。房间里的黑雾因为崔德求受挫，都没了动静，辛十四娘在一边看着都觉得肉疼。 还好她没有惹到这位大佬…… 「快说！你和玄冥是什么关系？」句芒又是一拳，那黑雾被打得瑟瑟发抖，竟然又有想要逃走的苗头，句芒立刻张开双手，黑色的藤蔓钻了出来，两三下竟把不停变换形态的黑雾给死死绑 住了。 「你说得吾王，是不是就是玄冥？他在哪里？！」 「呵呵，吾王！吾王岂是你这种妖物想找就能找的？」 那黑雾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让人不寒而慄。正在此时，房间的门应声倒下，一高一矮的身影露了出来。 辛十四娘惊讶地看着他们，叶泉也有些惊。 「什么东西……」 一男一女，高的看起来不过十六岁，矮的也才十三岁，脸上的稚嫩都还没褪去。他们抬起头来，有着一张和崔德求颇为相像的脸。 「是人类……么？」 第34章 抓出两条龙之后 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竟然是奔涌而来的水，他们虚虚地悬空，水就越过两人朝着叶泉和辛十四娘沖了过来，沖得叶泉靠住了红木桌，辛十四娘倒是浮空踩着红拂，脸色不是很好。 叶泉低头一看，那水源源不断地流进来，估计十几分钟就能把整个房间灌满了。辛十四娘御剑沖了过去，两手皆是桃符，却被那女孩抬手打了下来，就她嬉笑一声，对着句芒的身影道： 「欺负爸爸的人，要死！」 那男孩一扬手，两人升高了一些，那水立刻就更汹涌了。就在他们沖向句芒的那一瞬间，叶泉伸出了手，将那小女孩抱住了。 「句芒！」 句芒转过身来，微微眯着眼，有片刻的愣怔。就是这片刻，那男孩已经冲到了句芒的面前，和手中不断地喷出水柱，和句芒缠斗起来。 叶泉只觉得自己拉住了个千万斤的石像，手臂都要被扯得破碎了，他咬着牙就是不松开。转过头来的辛十四娘也立刻使出两个桃符，紧贴在那女孩的身上，她尖叫了一声，上衣碎了开来。 「这，这是……」 叶泉都快抓不住了，没想到辛十四娘还不攻击，那女孩一挣，将他狠狠地甩到桌角上，他倒在水中，勐吸了一口水，再煳涂地站起来。 这才恍惚地看清楚，对句芒造成夹击之势的女孩，上摆上竟然有一只黑色的长蛇……不，是黑色的龙，龙紧咬住了小孩的肩膀，嵌在了女孩身上。 「龙……竟然是龙。」 水已经涨到了胸口，辛十四娘努力把叶泉拉到红拂剑上来，那一边的句芒被围攻多时，总算是回过神来，双手一牵，竟是把崔德求给抓了过来。 「放开爸爸！放开爸爸！」 「哼——给我看清楚了。」句芒将那团黑雾吊在天花板上，双手一拢，两个孩子身边便出现了绿色光芒，他们被迫合在一块。句芒趁机飞到两人的身边，两只手一抓，按住了两人身上的龙头，「谁才是你们的爸爸！」 这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出现了极大的妖力威压，辛十四娘吓得瑟瑟发抖，连爬上来的叶泉也感觉胸闷无比。房间里的水停止了流动，在句芒的脚下形成了一个漩涡，青芒在空中形成力的漩涡，书柜和书被吹得混乱飞动。 句芒的长髮飞扬，脸色却很沉静，两个小孩和掉在天花板上的崔德求都发出嚎叫，表情扭曲，两只手犹如铁爪，硬生生地将两人身上的龙抓了起来。 第59页 两只闭着眼睛的龙也在这瞬间，睁开眼，牙尖滴下一滴血。 「滴答——」 「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小孩从空中落下，扑通一下掉进水里，房间里的水在慢慢地消退。被掉在天花板上的崔德求最可怕，黑雾消散，他的声音过后只剩下弯曲的黑藤，他彻底消失了。 句芒手中的两只龙，原本有手腕粗有小臂长，在这瞬间也缩水成了一指长在他的手里挣扎着。 叶泉和辛十四娘待在红拂剑上都看呆了，对事态的急速变化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 句芒落在地上，他们也连忙下来。句芒将手上的两条小黑龙，放在掌心，他们翻腾了一会，竟然朝着叶泉射去，一瞬间就缠到了他的手腕上，很快就首尾相接像是两根绳子，一动不动了。 被两只刚刚还在作怪的小龙缠住了手，叶泉本该感到很惊恐，可他却明白自己没那种感觉。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句芒和辛十四娘，他伸出手触了触这两根黑绳子，冰凉冰凉的玉石感，还挺舒服的。 「刚刚那是龙吗？龙明明已经从妖界消失了，上一头有踪迹可寻的龙，听说在两百年前就陨落了……越强的妖就越是需要灵气供养……这个灵气变少的时代，怎么能供得起龙？」 辛十四娘太过震惊了，她甚至在叶泉阻止之前就用指尖血抹到了眼皮上，两只眼睛发着光还血红看向叶泉手上的两根绳子，语气越发不可置信起来： 「竟然是真的龙……」 「当然是龙。」句芒轻哼了一声，他看向叶泉手中的两条小龙，「就是蠢了点，竟然会被人类抓住，灵气当然供养不起，所以他用了自己的子女啊……估计想要用子女的血肉供龙气，自己取用龙气享用。」 「结果这阵法被您强行破除，所以崔德求就消散了？」 辛十四娘看向地上的两个小孩，能看到两个小孩的魂火上有一些污浊，背部更是有些阵法的遗留。叶泉大吃一惊，也看着两个狼狈的孩子，他们身上沾满了水渍，十分可怜： 「崔德求这么狠的？用自己的亲骨肉来养妖？」 句芒淡淡地扫一眼，他随意一点青芒洒向两人，那两个孩子很快就甦醒过来，揉着眼睛看向三个大人，立刻就抱成一团，十分害怕的模样。 「崔德求从哪里来的龙，放在你们身上？」 「他的王是谁？你们见过没？」 句芒一开口就是几个问题，把小孩问懵了。叶泉心中对他们怜悯，蹲下来摆摆手：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来这里救人的，放心吧，坏人都走了。你们身上的……也被抓走了。」 那男孩听到叶泉这么说，两眼射出光芒，他慌忙去查看妹妹的背部，见上面光熘熘什么也没有，狂喜般地抓住叶泉的手： 「那东西，那东西真的不见了。」 「是啊，你们要谢谢这个大哥哥，是他帮你们弄下来的。」叶泉声音放轻了些，「你知道你爸爸平时都做什么吗？他为什么把那东西放到你们身上？」 那男孩神色一变，他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妹妹： 「那个禽兽！他说什么要长命百岁，就骗我和妹妹，让那种东西附在我们身上……我们不是他的小孩……是他从族里收养的，我听说，他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叶泉听得一惊，但小孩毕竟是小孩，说话颠三倒四，他们听了半天只听出来崔德求每天会有半天留在医院里，有的时候会很开心，有的时候会暴怒。 「小孩，趁早离开这里，平日多行善事，才能保你二人无忧。」 辛十四娘话音落下，她的眼睛恢復了原样，叶泉看看句芒，句芒将他直接抄起，从窗口跳了出去，辛十四娘也坐上了飞剑。 别墅一片狼藉，窗外的天终于渐亮，一道光芒穿越浓云，射到两个懵懂小孩的脸上。 …… 这一趟……也不算白去，叶泉在大风中感受着全身的酸痛，他怀里揣着的正是赵骏的那副画。 「句芒，他们跟着我没问题吗？」 叶泉使劲把手往上伸，手腕纤细嫩白衣服落下来，露出两根黑色的绳子，要很仔细才能看清楚他们身上的鳞片和头顶凸起的小角。句芒摇了摇头，他回答： 「他们愿意的话，就先跟着你。」 「也可以保护你。」 叶泉还想说些什么，可这风跟来时一样大，他只好闭上嘴。 他们回到家里，天边才刚刚亮，句芒在院中一挥手，那些跌乱的东西纷纷恢復了原位，一些杂物就被堆成一堆，昏迷的赵骏就特别显眼了。 叶泉推开大门，就见一团白沖了过来，啪地一下撞到叶泉脸上，他啾啾啾地急叫着！ 「奶奶！」 叶奶奶倒在大厅里，似乎是昏迷了。辛十四娘跑到老人身边，抓起她的手腕把起脉来： 「老人没事，应该是昏迷了，可能是被吓到了……」 昨晚那么激烈的打斗，老人不吓到才怪！叶泉狠狠地捶了一下地，他将老人家扶起来： 「我要带奶奶去桃源市检查一下。」 「等等——」句芒阻止了他，他手中生出一点青芒绕着老人的脑部一圈，很快就消失了，「我删去了她晚上的记忆，就说她在床上昏了吧。」 叶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 第60页 「谢谢。」 他扶着奶奶走出门外，赵骏已经站了起来，身上伤痕累累，马眼那也肿了一大块，她裂开嘴笑笑，小声道： 「老大，让我送你们去吧。」 「啾啾啾啾！」 肥肥大声地站在叶泉肩膀上反对着。叶泉犹豫了一下，他点了点头。 现在这时间去麻烦王翼，也不太现实，要想最快最稳去医院，还是要赵骏帮忙。句芒忽然站到了叶泉身边，也搭住了叶奶奶的另一边道： 「走吧。」 直到叶泉他们都瞬间不见了，辛十四娘嘆了口气，将他家里的大门拴起来，自己缓缓地朝着租的房子去了。 这边叶泉和句芒他们都站在赵骏的空间里，叶泉将奶奶放好，从怀里掏出那副画给赵骏： 「你的东西，不要再丢了。」 「呜哇哇哇！谢谢，谢谢老大！」赵骏大声哭了起来，哭声简直贯耳，不过很快她的声音就消失了，原来是句芒动手封了她的声音。 「好吵。」 赵骏无声地长大嘴，眼泪不停地往下淌着，那画面既好笑又有点可怜。 叶泉咧了咧嘴，原本站在奶奶身边的肥肥，飞到他的颈部，蹭了蹭他，张开嘴又是一串啾啾啾，似乎是在骂地上的赵骏。 第35章 发现感情之后 叶泉看着桃源市医院的牌子嘆了口气，这医院也有崔氏集团的股份……而且崔德求的儿子说他经常来的医院，正是这一家。 「我先带奶奶去检查，顺便手术复查。」 「老大，那我就在楼下等着。」 赵骏哭了好一会，整只马都十分萎靡，要不是不能进入医院，她肯定会一直跟着叶泉。 叶泉朝她招了招手，她身上的伤还有许多没癒合的： 「你自己去大棚里找些吃的，回家把家里照顾好，需要你的时候，我会给家里打电话的。」 「呜呜！老大，我吃完就回来！」 这边赵骏走了，叶泉伸手把肥肥抓着，放进口袋里，点了点他的小脑瓜，示意他乖乖的。 叶泉看向句芒： 「你还不走吗？」 「等你奶奶住进医院。」 叶泉欣喜了片刻，两个成年人扶着叶奶奶进去。 句芒待在医院的那段时间，看多了人类的忙碌，明明只是躺到病床上，被一些仪器记录数据的事，在人类世界里有很多道手续要走。 一直忙到中午，叶泉才空闲下来。他走进病床，叶奶奶已经靠着床头，喝着热茶，朝他招手： 「泉儿！你来了，快来吃饭！」 「哎哟，这医院的饭堂味道还挺香的……就是检查能少做点就好了。」 叶泉笑着坐了下来，临床也在吃饭，他看了一眼饭盒，「奶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们就是做个检查，检查完了，明天就回去了！」 「谁给我们带的饭？」 「句芒那孩子啦！别说他还真是面冷心热的。」 叶奶奶说起话来，还挺高兴，两个人聊了一会，吃完午饭她又睡去了。叶泉把肥肥掏出来放在老太太枕边，自己信步在医院里走着。 奶奶的所有证明要待在这里两天才能做完，两天的时间，够句芒把所有事情调查完吗？ 叶泉靠着冰冷的墙面，走廊里偶尔有人走过，还是静悄悄的。他掏出了手机，网站打开的第一个热搜正是桃源市崔氏倒台，点进去一看说到崔氏总经理畏罪失踪、使用非法手段搞垮对家、虐待儿童等等罪名。 他的手放在搜索框上，有些犹豫……忽然间想起他之前加到了辛十四娘的微信，这个道士……还是算了吧。 他直接在搜索框上打出「句芒」两个字，后面寥寥无几有些记叙……好像是上古典籍中记载的大妖，是什么原型也不知道？ 叶泉挠了挠头，眯住了眼，这条……「春神」？是什么意思？可惜点进去，网页已经走失了。 真的不是桃花妖么？叶泉呵呵笑了下，他抬头看那明晃晃的灯，其实想想，句芒这么一个厉害的大妖，每只妖见到都要纳头便拜，哪有可能会是一棵普通的桃花树？ 懵懂无知的话……应该是像陶四郎或者赵骏这样的吧，他们的眼神有些太干净了，干净到像一张白纸。 句芒却不一样，他身上的往事压着他，整日目光沉沉，即使开心，也只是淡淡的。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事呢？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偏离了正轨？ 叶泉揉了揉眼睛，他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夜，到处湿淋淋的，只有一个长发男子安静柔弱地躺在坑底，奄奄一息。 他们明明只是互相利用、萍水相逢的关系啊。想起昨天晚上的冲动，想要救下句芒的冲动，叶泉就忍不住捏拳头。 「我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叶泉勐地转头，被旁边突然搭话的句芒吓了一跳。他的心跳也太快了，快到超过惊吓的程度……叶泉迅速将手机屏幕按灭，往口袋里一放。 即使知道句芒不可能会知道他在查阅什么，叶泉也有一种忐忑，一种赧然。 如果句芒知道自己在别的地方查他，会不会生气呢？ 「句芒？」 句芒低下头，看着叶泉，昨晚到今天叶泉都有些不对劲，现在格外的不对劲。 他圆熘熘的眼里不像以往藏着点狡黠，反而很是赤诚地盯着自己，两颊通红，唿吸急促着……难不成生病了。说起来，他在纪录片里看到人类是很脆弱的，随便一点病菌都能摧毁他们。 第61页 叶泉又深深地唿吸了两下，他还没说什么，一只大手就覆在他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激得他的心境更是有波澜。 「你生病了？生病了要赶紧看病。」 好吧，一盆凉水泼下来，叶泉冷静了许多。 句芒不懂他的情绪，他却明白了。 他咬咬牙，转身离开，后面传来脚步声，是句芒跟上来了。 「你的事情都做完了？」怎么会有时间跟着自己。 句芒在后面淡淡地应了一句，叶泉停在了病房门口，从小窗户里可以看到肥肥正蹲在奶奶身边，一人一鸟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病房里的电视。 他勐地转身，对着跟上来的句芒胡乱道： 「我感觉我是真的病了，我去楼下找医生看看。」 句芒看着叶泉疯跑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人类啊，真是太难懂了。 …… 叶泉没有走多远，他就在医院下面的公园走了走，因为天气太热了，几乎都没什么人。他走了一会，也感觉闷热，便坐在湖岸边。 他竟然喜欢上句芒了……叶泉确认了好几遍，揉了揉脸，河边没人看他犯傻，他能尽情地犯傻了。 「啊啊啊啊啊——」 「我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说好的好好种田挣大钱呢？ 叶泉苦恼的嚎叫声戛然而止，就在他叫的时候，他手上两条黑绳子忽然间脱落下来，两条小黑龙在空中扭了扭，跳进湖里。 「……」 叶泉瞪大了眼睛，望着那湖水里转来转去的两条小黑龙，转了两圈，其中一条小黑龙跃出水面。叶泉不由地伸出手来，接住了他。 水里的那条小黑龙立刻迅速焦急地游了起来，还张开嘴来： 「呜——」 手里这条小黑龙滑熘熘的，湿湿的，一边用长尾巴捲住叶泉的手指，一边张嘴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咳出一口水吐在地上。 这小小的、可爱的小龙……也太萌了啊啊啊！叶泉忍住内心尖叫。 他伸手去捞还留在湖里的那条小龙，那小龙果然乖乖地盘到了他的掌心，一声也不吭了。反倒瞪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把他的心都给望软了。 叶泉一只手指缠着小龙，一只手端着个小龙，动作都变小心起来。两只手并在一起，后来的那只小龙就蹿到那只手上，缠着他的另外两根手指。 「天哪——我真的在摸龙啊！」 叶泉伸出一只手指，在后面那条小龙龙角上触摸了下，仔细一看他稍微清瘦一些，那小龙立刻享受地抬头蹭蹭他的手指。 「呜呜——」 另外一只长点肥点的小龙，立刻发出叫声，晃着龙角，像是让他也快点摸自己。 龙角硬硬的，摸起来像玉石，但因为跟牙籤那么细小，叶泉摸起来万分小心。传说中神圣高尚的龙，现在在他手心里被摸得哼哼叫诶，好乖！好软！ 这就是撸龙的快乐吗？难怪猫咖狗咖里面有这么多的顾客，他感觉能一直把这两条小龙撸下去啊！ …… 「龙老大，龙老二能吃什么哦？」 叶泉吃去了一趟，他最后在病房走廊里找到了句芒。 句芒皱了皱眉毛，抬头看着叶泉，叶泉又重复了一遍。句芒确定自己没听错： 「你……叫他们龙老二？龙老大？」 他们应么？ 「龙老大！龙老二！」叶泉仿佛是知道句芒疑惑的眼神，他快活地叫了一声，两根绳子立刻抬起头来，呜呜叫了两声，还乖乖地蹭着叶泉的手指。 句芒真想假装自己不在现场，真不想承认这两条龙是自己找出来的崽，身体缩小了，智力也退化了么？ 「什么都能吃，你种的东西有灵气，他们会更爱吃。」 叶泉兴沖沖地应了一声，他坐到了句芒的身边。此时医院里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个。 句芒看着叶泉，似乎想问些什么，又收回了目光。最终还是叶泉先开口： 「句芒，你真的是桃花妖吗？」 句芒顿了顿，人类的生命相比于神和妖来说，还是太短暂了。叶泉似乎和他遇到的人类，有那么一点不同，但那又如何呢？ 「这很重要？」 句芒的语气淡淡的，叶泉原本昂扬的情绪凝滞了一下，他继续扬起笑脸对着对方的冷脸。 「很重要。」 「为什么呢？」句芒看着叶泉的笑脸，叶泉笑起来，总使他想起以前踩着两条龙在世间遨游的快活生活，「你知道我是妖，对你来说还不够吗？」 叶泉轻声笑了笑，他摸着龙老大和龙老二的角，感受着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 「对以前拼命挣钱的叶泉来说已经够了，对现在的叶泉来说，还不够。」 句芒的心像是被挠了一下： 「那你现在不想拼命挣钱了？」 「当然不是，钱是一定要挣的。」 还有一件事，也是一定要做的了。 句芒忘记这段静悄悄的时间是怎么结束的了，他也忘记追问，现在的叶泉是什么样的叶泉了。 第36章 两个月之后 叶奶奶的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一切都好，术后恢復也好。叶泉欢天喜地带着人回去了，这次当然没用赵骏，是让王翼来接的，句芒也跟着回去了。 虽然句芒一直在医院上下转悠，但应该没有什么收穫。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叶泉就当不知道，依旧带着几只妖怪每日去田地里做农活。 第62页 期间听闻多处属于崔氏集团的产业，都倒闭了，不过是几朵水花溅起，叶泉他们在白水村的生活还是那样过下去。要说有什么变化，就属他又往村里租了几亩地，新建了几个大棚，决定在大棚里种上月季花。 「找了村里的嫂子们，帮忙翻地，估计这两天就能干完了，大家就在家里休息。」 赵骏轻轻地甩了下尾巴，句芒则放下手机看向叶泉，这么久的相处他早清楚对方的套路，能省的钱绝对不花，不干活？休息？ 「啧，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叶泉翻了个白眼，他无奈地笑笑，「你们可都是欠了钱的，嘿嘿，去南回市一趟不算什么干活吧？」 句芒默默无语，赵骏飞快点头，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已经成了叶泉底下第一狗腿子了。 叶泉摸着手腕上的两条小龙，这两个月过去，他也餵了不少自己种的花草，可他们一点都不见长，还细得跟绳子一样。 「把月季苗全部运来！陶三郎都准备好了！」 这确实不算难事，这么两个月来赵骏的空间已经稳固多了，她来回两趟，叶泉家后院已经堆满了月季苗。 「叶……老大！肥肥老大！我来了！你们想我没有啊！」 一阵黄色旋风卷进厨房，叶泉正在炸鱼块，肥肥站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被蹿进来的旋风吓得啾啾叫起来。叶泉定睛一看，是多日未见的陶四郎，身后的尾巴摆得飞快，见到他们就立刻热烈地笑起来。 「句老大！您也在这里，上次追查的……」 仔细一听，门外是陶三郎和句芒在聊天。叶泉把炸得热乎乎的鱼块装在一块的功夫，这边的陶四郎和肥肥已经鸟语人话沟通几轮了，他甚至直接带着肥肥出去找赵骏了。 「她就是画妖？长得跟匹马一模一样诶！」 叶泉端着鱼块走出去，陶三郎正和句芒坐在槐树下闲聊，他连忙也站起来和叶泉打招唿。 「你也来了，月季花苗的事，多谢你了！」 「这没什么！叶先生，等月季花种下去我带你去见见桃源市鲜花市场的龙头老大吧。」陶三郎笑得扇了扇纸扇，他最近找关系认识了那个龙头老大，就是想带着叶泉去认识他。 听他这么说，叶泉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他高兴地道： 「费心了。」 陶三郎摇摇头，向他解释起来月季花苗的一些要注意的点，叶泉干脆掏出手机记了起来。句芒忽然间道： 「你的事，找女道士问了吗？」 陶三郎嘆了口气，他早就找到过辛十四娘，结果人家根本不是专门去抓某个妖的，只是偶尔路过，所以他的线索断了，茫然找了一阵，只好又回到原地了。 「总会找到的，如果你的花木基地做的够大，她总会找到你的。」 叶泉安慰了一句，陶三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从来不吝啬于把花苗给别人，但这么多年，姐姐也没找上门来。句芒像是对陶三郎的经歷产生了很大兴趣，他接着问道： 「当初你为什么陷入沉睡？」 「这件事我也在找原因，当时与我同时代甚至比我更早的妖怪，很多都陨落了。」陶三郎眉毛紧皱着，迟疑了一下，「也找到几个倖存的……据他们说，有一年天地灵气锐减，冥界动盪，妖族受到打击。」 句芒没有接着话，倒是叶泉有了兴趣，他摸了摸两只小龙的角，陶三郎顺着看过去顿时大惊失色： 「真的有冥界？有阎王么？」 「这……我也没去过，但应该是有的……现在似乎是无了。叶，叶先生！您手上的是……」 叶泉呵呵一笑，将手腕举起来，让两条小龙能被看得更清楚： 「这个叫龙老大，这个叫龙老二。」 「现在暂时是我们家蹭饭的崽，以后长大了要还钱的。」 龙……难道是真的龙……陶三郎惊得俊脸煞白，他的脑海中不断迴环着叶泉的那句「蹭饭的崽，长大了要还钱的」，不由地感慨： 叶先生还能算作个普通人类吗？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不普通的啊！ …… 致力于寻找姐姐，却没有找到任何踪迹的陶三郎，决定带着陶四郎在老大家留一段时间，既是休息，也帮着叶泉种花。 不知不觉，家里就更加热闹起来，肥肥和赵骏虽然不能说话，也时不时地出来讨好叶奶奶，企图得到更多伙食。陶三郎和陶四郎一个爽朗风趣一个话痨憨憨，陪在叶奶奶身边，简直是解闷神器，再加上一般只吃不说的句芒，每一顿饭，都是热闹的战斗。 「哎呀，总感觉泉儿跟着他们吃的也更多了，果然饭还是要抢着吃才好。」 「奶奶，我们明天能做这个吃么？哥，我拿零花钱买个烤箱回来吧。」陶四郎口水滴答地指着视频上的蛋糕，他肩膀上的肥肥也在搭话。 叶泉微微一笑，拍了拍陶四郎的肩膀： 「别烦你哥，我跟他说正事，去跟奶奶看电视吧。」 陶三郎笑了笑，他把手机朝着叶泉晃了下，他确定道： 「和刘强吃饭的时间，定在明天晚上了。」 刘强，正是陶三郎要带他去认识的桃源市花木龙头，认识了他，就相当于拥有了花木市场的人脉，不用做个鲜花贩卖散户了。 这段时间月季花苗种下去了，正欣欣向荣，叶泉身上的存款却渐渐告急了，他正是需要开拓市场的时候。 第63页 要和大老闆见面，不能穿得太不正式，叶泉原本打算让赵骏早点带自己去市里买一套西装，谁知陶三郎笑了笑，凭空从袖子里取出两片菊花叶，双手将飘在空中的菊花叶推到叶泉身上。 那两片菊花叶就立刻变大，包裹住了叶泉的全身，变作一套浅绿色西装，衬得叶泉唇红齿白，加上眼角泪痣，精緻得活像大家小少爷。 「哇——」 叶泉眼睛闪闪发亮，仿佛看到了另类致富道路。菊三郎笑笑： 「障眼法而已，不过维持个四五天还是行的。」 赵骏在一旁看着，羡慕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句芒手中也飞出一道青芒，绕着叶泉的手腕转了一圈，两只小龙就真的看起来跟黑绳子差不多了。 「保险。」 「太好了！谢谢你，句芒！」 叶泉被这么一包装，眨眼间就到了桃源市，他们先去逛了逛就前往约定好的饭店。饭店外面停着一辆敞篷法拉利，粉红颜色，十分骚包，就是车上无人踪影。 叶泉扫了一眼，就跟着陶三郎走了进去，三个人一个清爽、一个精緻、一个高冷，风格各不相同。一走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哎，陶先生！您来了，您来了。这位就是……」 迎面就是一个略胖的中年男人，圆脸眯眯眼，看着很是热情。陶三郎心中惊讶，和叶泉对视一眼，他们明明已经提前来了，怎么被宴请的刘强反倒来得更早？他按下心中疑惑，笑着道： 「刘先生！可不敢称您，是我们劳烦您等了！这就是我的好朋友，叶泉先生和他的朋友。」 「果然，果然风采非凡啊。」 刘强伸出只胖手，和叶泉握了起来，他显得异常热情。叶泉也朝他笑着： 「刘先生，幸会啊！我们上去说吧，今天这餐我来请您……」 四个人一边说一边坐上了观光的透明电梯，一直没说话的句芒转过头来，目光冷冷地扫射四周。 前台旁边有一个小沙发，坐着个粉色卫衣的男人，正在缓缓地搅动咖啡。在句芒的目光扫过来的瞬间，男人抬起了眼，和他对视着。 …… 桃源市的竹叶酒一上来，陶三郎就有些剎不住车了，开始一碗一碗地倒酒，和刘强两个也算喝得痛快。 叶泉笑了笑，他把桌上的糍粑转到句芒面前： 「这个很好吃哦，在家做太麻烦了，酒店做的好吃。」 句芒沉默地夹了一块，叶泉眯了眯眼，又夹了一块到他的碗里。句芒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刘强站了起来，他端着手里的酒杯，大大咧咧地道： 「来！叶兄弟！我们两个喝一杯，既然你的花圃好，那你的花是不用愁销路的！」 「而且品质好的，我们还能推荐到别的市场去，比如说化妆品市场，我有推荐权，我肯定推荐你！」 叶泉心里一乐呵，他捧起酒杯，跟刘强碰杯。 「刘老闆，您真是有魄力！我家的花，质量上乘的！」 「好好好啊！叶兄弟，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的生意就这么定了！」 刘强一口闷了，他已经喝得脸颊通红，坐在那儿跟陶三郎侃大山。叶泉和句芒对视着，对方眼里的冷静，浇灭了他心头的激动…… 这么容易就定下大买卖……总是让人联想到之前不好的经歷啊！ 第37章 再遇他之后 这顿饭吃得算宾主尽兴，就在三个人要离去的时候，一直醉醺醺的刘强忽然道： 「叶先生，我有点事想和您谈谈，行么？」 叶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和陶三郎、句芒互相看看，见他们两个并不说什么，他有些愣愣地点头。陶三郎和句芒就走了出去，在走出去的一瞬间，一缕青芒飘动着，落在了地上。 「这个，刘先生您有什么事呢？」 叶泉见他笑笑，眼中一点醉意也没有，心里明白刚刚这商人是哄他们的多，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们吃饭也不过是见一面，后续的合作口头谈谈，连合同都没签一个，算不上什么。 门外还有句芒在等着，叶泉一点也不怕，他就等着看这刘强到底有什么目的。谁知刘强拍了拍房间里的墙壁，对面的墙壁也响动了一下。 国风屏风竟然被推了开来，露出一扇侧门……这，竟然是两间相连的房间。一个穿着粉红卫衣的男人走了出来，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叶泉： 「叶小泉！你好啊！好久没见啊！」 这咬牙切齿的声音，让人感觉到说话人的愤怒。说话之间，他已经走到了叶泉身边，盯着他，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是你！你……汪……」 叶泉一时之间脑子抽筋，根本想不起来汪家这位小少爷的名字，但好歹从人家老妈手里，拿了钱的，他连忙低头，难不成……他是来问自己拿钱的？ 「我叫汪！士！秀！你忘了……呵呵，亏我还找你这么久！」汪士秀的表情既愤怒又委屈，他看着叶泉这精緻的模样，心里更是意动得不行，「我在网上给你发私信你也不回，我给你打电话结果电话都变成空号了，我按照你说的地址找根本没找到你……好啊你，惹了我就一走了之！」 「不是刘先生帮忙，难道你想一直都不见我？我对你不好吗？」 叶泉听得满头雾水，这汪士秀是在跟自己说些什么……他难道对自己还有那种意思？他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来要钱的。 第64页 不过，等等……那是来干嘛的？ 「叶小泉，你抬头看着我，你这种欲迎还拒的手法，已经过时了！我现在就问你，愿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 叶泉挠挠头，面对瞪着自己，几乎要贴到身上来的汪士秀，伸手推了他一下，他眨了眨大眼睛，看似无心地问： 「汪……先生，我们之前就没有在一起……不是吗？唉，您的母亲……」 叶泉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激动的汪士秀有一瞬间的犹豫，是啊！如果不是他妈妈捣乱，他早就把这只纯白小羊羔吃到肚子里去了，哪轮的上他跑了这么久，还差点就把自己给忘了。 「没事的！你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我妈阻挠我俩。」汪士秀将手搭在叶泉的肩上，「你和我在一起，你不是喜欢种花吗？我能用钱把桃源市的花木市场包下来任你怎么玩。」 叶泉眨了眨眼，见旁边的刘强竟然不反驳，还热心地点点头，这汪士秀到底有多少钱啊。不过他的心思却飞到了门外……句芒会听见吗？ 「叶小泉！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叶泉嘆了口气，他拍了拍汪士秀的手，软软地道： 「汪先生，您母亲当初给了我一百万……让我离开你呢。我现在把钱都花完了，根本没有办法还钱给您家里了！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汪士秀这么一听，全身一震，呆呆地看着叶泉。叶泉也扭过头去，像是哭了一般抖着肩膀，沖了出去，门嘭地一下被关上了。 「汪少爷？您不去追吗？」 汪士秀回神打开门来，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 虽然演戏逗汪士秀挺好玩的，但一出来，就正看到句芒和陶三郎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别说有多尴尬了，叶泉就感觉自己的脸立刻爆红。偏偏陶三郎还在观察，若无其事地问： 「叶先生，刘强跟你说什么了？是和生意有关的吗？」 「嗯，呵呵……」叶泉晃着脸，特别地热，他也不敢回头去看句芒的表情，就听到句芒在后面淡淡地道： 「多少钱的生意？不会是一百万的生意吧？」 叶泉立刻回头，狠狠地瞪着后面的句芒，谁知道这狗东西竟然还和他对视，平平淡淡的和跳脚的叶泉构成了对比。 一回到家，叶泉就想去找句芒谈谈他听见的事。结果打开对方的房间，窗户大开着，句芒不知道跑去哪了。 「唉！白天也会出去吗？」 偶尔有时，叶泉会发现句芒会在晚上出门，白天出门，这还是第一回 。 他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呢……知道一百万的话，大概率就是听见了……句芒会怎么想呢？ 见到叶泉垂头丧气地走进厅堂里，正在看电视的陶四郎抬起头，看着叶泉： 「老大！好无聊啊，今天我们不去干活吗？」 「走吧走吧，干活去。」 陶三郎似乎是在房间里喝酒，肥肥跟着奶奶去王翼家里串门了，家里还真就剩下叶泉和赵骏、陶四郎了。他带了三把剪子，和两只妖往农田里走。 「叶泉！去干活啊！」 「是啊！王叔，我去剪剪枝。」 大棚里的植物长得都很好，唯一的烦恼就是长得太好了，拼命抽条和长芽，要想保持正常的花枝长度，他们就得时不时地去剪枝。 陶四郎的嘴闲不下来，一直在问叶泉上午去吃饭的事，叶泉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忽然他停顿住，从月季丛中抬起头来看离自己不远的陶四郎，他正抖着耳朵剪枝，另外一边的赵骏偶尔和他斗嘴，在用妖力操控着剪子，做这么精细的农活。 叶泉看着他们两个不同常人的地方，清晰地明白，他们是妖，而自己是人。实际上，他也从未混淆过这一点。 「四郎、赵骏，你们妖是怎么看待人类的呢？」 「哈？我们当然是觉得人类很弱啦，又很短命，有的时候我们睡一觉，一个人类就老了……」陶四郎抖着黄色的耳朵，嘴还在扒拉扒拉，一个剪子凭空飞来将他砸个真着，「嗷——好痛啊！赵骏你干什么呢，你的妖力控制也太差了吧！」 赵骏朝他翻了个白眼，又转过来朝着叶泉笑： 「老大别听他瞎说！你在我们心中是很厉害的，是最最最厉害的人类！我保证这辈子都会给叶家干活的。」 陶四郎这才憨憨般地挠着头补充： 「老大是的，我刚刚说的就是一般人类嘛，你当然要排除在外了，你是不一样的人类呀！你种出的花草，都很有灵气啊！我最近感觉在干农活的时候，妖力都增长了！」 两妖不知不觉吹起了彩虹屁，叶泉无奈一笑，句芒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在妖看来，喜欢上妖的人类，应该很蠢吧？ 喜欢上一个永远也追逐不上的目标，几十年之后，人家还风华正茂容颜不改，自己却已经白髮苍苍了。 「嘶——」 手指上的疼痛唤回了叶泉的神思，他低头一看，手指在月季花刺上扎破了，血液已经沾到了花杆上。伤口这么小，过两天就会好的，叶泉也没太注意，悠悠地嘆一口气，就带起了棉手套干活。 句芒，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应该晚饭之前就会回来吧。 他回是回来了，却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辛十四娘？你怎么……」和他一起来了。叶泉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就见辛十四娘尴尬地笑了笑，她解释道： 第65页 「是这样的，我，我最近也受了许多叶先生的恩惠……」 「什么恩惠？辛姑娘你说话可不要这么客气。」叶奶奶刚好推开门，听见辛十四娘说的后半句，上来拉住她的手，「你买我们家的花，就是我们家的老闆……那什么电视剧里说的什么顾客就是……」 「就是上帝，奶奶！」 嚼着薯片的陶四郎出现了，很快陶三郎也走到了厅堂门口。 辛十四娘看着一只只接连不断跳出来的妖怪，克制住自己想要召出红拂剑的冲动，她笑了笑，换了个说法：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协会想採购叶家的花，都是信得过的。」 「真的吗？」叶泉听到有生意，一瞬间忘记了句芒和辛十四娘一块进来的事，他真愁着这边和刘强的生意，恐怕是做不成了。他不想和汪士秀扯上关系，该去哪找卖家呢，结果这就上门来了。 据辛十四娘说，这个协会是她参加的个人协会，里面也有很多像她一样爱花护花需要花的……这个解释听得叶泉满头黑线，什么爱花护花，需要花说不定才是真的吧——而且应该很多都是像赵骏一样，需要用来吃？ 总感觉因为自己的特殊技巧，种田的市场发生了微妙的偏移呢。。 叶奶奶倒是没仔细地听，她忙着在厨房里做饭，连辛十四娘的份也算上了。陶四郎吵吵嚷嚷地道： 「奶奶！肥肥要吃麻辣鸡翅，我要吃可乐鸡翅！我哥想吃醉虾！」 「虾和蟹都在桶子里，是我和赵骏去抓的！」 厨房里唰啦一声响，菜品倒入油锅中，小院里慢慢飘香起来。 第38章 来参观之后 辛十四娘说要送一批样本给那个协会看看，第二天的叶泉起了个大早，带着几只妖，装了几箱多肉送过去。这里没有别的人，叶泉这才问句芒： 「那什么协会？是妖的协会？」 「是人类的。」句芒将泡沫箱子用妖力封中，陶四郎狗腿地往上面随便贴几张胶布，作为掩饰。「也是妖物的。」 「辛姑娘说的协会，应该是非人类事务协会，似乎是跟华国的政府对接，负责处理一些影响过大的非人类事务。」 陶四郎也在一旁帮忙，他也曾到过这个协会去寻找姐姐的踪迹，但毫无收穫。叶泉挠了挠头，侧眼看句芒，偏偏对方很是专注地在使用妖力干活，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难道这是辛十四娘主动想到的办法？如果是句芒……忍不住想到句芒把对方一伙人吊起来打，然后推销家里产品的样子……莫名有点恶霸的感觉，又有点萌啊！ 叶泉还在开心这个非人类协会市场的开拓，他的手机里又多了几条消息，竟然是刘强说要组织人来他们白水村，对他的花木基地考察。 虽然叶泉种花的地大大地扩大了，但这几块地，根本撼不动整个桃源市的花木市场，这刘强也太殷勤了些。叶泉擦了一把汗，打开自己的视频软体，里面果然私信如云。 「汪家大少爷：小泉！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让老妈阻碍我们两个！」 「汪家大少爷：小泉，我过几天就来你家看你！好吗！」 默默地打上两字「不好」配上一个小豆人摇旗表情包，叶泉不想再看了。只要汪士秀不是来要钱的，他就尽量文明拒绝吧。 「老大！老大！你在干什么诶？」 「在看私信……咦？」 叶泉翻动界面的手指停了下，那个叫月半的粉丝，好像说最近这两天要来看他？ 「月半：up主up主！我这两天就能看到你了！好激动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特产，我们这里的特产有……」 这么巧？而且这个「月半」对他发的私信，都没说清楚怎么来，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地址？不过她好像是辛十四娘的师妹来着，来这里干嘛呢？ 「怎么了？怎么了？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叶泉耸耸肩膀，他嘆道： 「过两天，也许家里会很热闹吧。」 …… 虽然上次刘强就在旁边，目睹了叶泉和汪士秀的一场纠葛，但他既然要来，还要带着同行 来，叶泉就得给他这个面子。再说，生意人都是讲究钱，从不说什么感情。 如果汪士秀会跟着来，就再拒绝一次，不要耽误自己种田做生意。叶泉心中打定了心意，也主动和刘强约定好了时间。那天到了，他们直接在村口接到了五六个人，有男有女，打头的就是胖胖的刘强，身边就是穿着粉红西装，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汪士秀。 「咳！小泉，你来接我们了。」汪士秀盯着叶泉看，叶泉今天穿了件白色单衣，愈发显得清秀，「你真是……「 「刘先生！你们好！欢迎你们远道而来啊！」 叶泉朝着刘强和其他人友好打招唿，刘强有些尴尬地描了一眼汪士秀，叶泉这才像刚发现他一样，眨了眨眼： 「汪少爷，您怎么来这乡下地方了呢？我们这田里还很热，还有蛇、地鼠、蚯蚓出没，我怕脏了你的这身衣服啊！」 汪士秀听他数一个就抖一下，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脸都憋绿了，也把刚刚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他硬是撑着点了点头。 后面的几个人都是跟着刘强来的，也不明白这个穿着西装的人来干嘛，也就没多在意。唯独有一个胖胖的女生，看着他们一群人，眼睛都发亮了。 第66页 up主长得跟视频里一样白嫩白嫩的，特别容易激起老母亲的心，太萌太可爱了吧！他身后的那个黄毛少年，随意地穿着短袖，戴着棒球帽，看起来就像学校里那种痞坏痞坏的不良少年。还有啊啊啊啊！up主身边的这个美男是哪位啊！ 简直要被一群人的颜值给闪瞎了，涂晨晨赶紧定下心神，朝着叶泉一笑。 叶泉被她这么一笑，笑得发愣片刻，立刻就眉眼弯弯，眼底下那颗泪痣简直让人春心荡漾。 「呜呜呜！白水村，天堂！」 「涂师妹！」辛十四娘从村里面跑了出来，她和叶泉他们打了个招唿，便把人群中还在犯花痴的涂晨晨拉了出来。 「晨晨，这是怎么回事呀？你在这里还有熟人呢？」 刘强有些惊讶，涂晨晨是那个化妆品公司派来的实习生，跟着他在实习。涂晨晨点着头，和辛十四娘说起话来。 另外几个跟着来的人，看到辛十四娘都有些惊讶，这女子有些太过美艷了。就连汪士秀，也有一瞬间的惊艷，不过他很快就将目光收敛起来，试图往叶泉身边去。 偏偏叶泉一直在和刘强他们讨论着什么花木的话题，汪士秀根本没办法插进去，更何况……这个长发男真的很烦，像是有意无意地走在叶泉身边，把他给挤到后面去，汪士秀默默地在心里朝着他竖了个中指。 这时候来考察花木，其实不算是好时机，叶泉大棚里的菊花已经收过一次，现在还在长枝的地步。刚种下的月季，才长了这段时间，想要看到它们开放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好在，叶泉家里的花木长势都是异常的好，有不少都挂了花苞，就算没花，也是精气神极佳的。 叶泉要带另外的人下地，汪士秀犹豫了再犹豫，陶四郎像是得到了什么暗示一般，忽然道： 「不知道笋虫还会不会有，白白胖胖的，放到油锅里炸着吃，特别香！叶哥，我还能去边上的竹林里抓笋虫吗？」 陶三郎拍了拍他的棒球帽子，说了句贪吃。汪士秀立刻脸蛋煞白，端着杯水坐在叶泉家的小院子里： 「我看这里的风景就挺好的，小泉，我等你回来跟你聊天。」 「刘叔，你可要让他早点回来啊！」 刘强点点头带着一群人，跟着叶泉走了。句芒倒是没走，一直坐在厅堂里面看纪录片。 这么一圈几个大棚接连走下来，大家都是行内人，都知道这点规模不算什么，但是这些绿植和花的状态也太好了，就比如这月季，花苞还小，可枝叶挺拔，叶面油亮，颜色鲜艷，一看就是好苗，花绝对差不了。 「这是上上品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有个人开口了。陶三郎帮着解释： 「这一块是粉红色的，刚刚我们走过的那一个大棚是黄色的，品质是错不了的。就是不知道大家的价位是怎么样的。」陶三郎说话也很有风度，「我们南回市花木基地大家也知道，我这朋友的话，质量可比我的好多了。」 听着他们互相报价，叶泉美滋滋的，忽然间一个女生报出了最高价： 「这一批，我想用三十万拿下，行么？」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涂晨晨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虽然说这次来白水村是想看看up主和师姐的，但她们家的化妆品公司正是需要开发新品的时候，自从喝过之前叶泉的菊花茶，她就非常想用叶泉种的花来提取香水了。 「什么？你想把他们家的花用来做香水原料？」 「这可不太行，月季花能做原料的品种不是这种，恐怕会影响香水品质。」 那几个人七嘴八舌，涂晨晨却很是坚定，她看着叶泉： 「怎么样？怎么样？三十万行吗？不行的话，我还能回公司就议价。」 叶泉已经完全被惊到了，虽然这几个花商都说这是好品质，但毕竟还没开花，从数目上和价格上来说，他们也会极力压价，肯定卖不到三十万……而且这妹子真的是来做生意的么？怎么还要主动给她提价？ 既然涂晨晨已经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再说些什么，这次考察就这么回去了，也算是来农家采个风，吃点农家风味也不错。 可汪士秀不是这么想的，他原本想在叶泉家里逛逛，谁知那个长发男……一直冷冰冰地看着他，搞得他好像个小偷，根本连叶泉屋子的门都不想进去了。 等到最后，他干脆把来小厨房端茶水的叶泉堵住了去路： 「小泉！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今天这些人，你想要跟他们做生意很容易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你想跟谁卖花，就可以跟谁。你卖给我也行！」 叶泉将热腾腾的水壶往前递了下，避开汪士秀的手臂，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汪少爷，其实……我……」 「什么？」汪士秀语气暴躁起来，「不会是你喜欢上别人了吧？那个长发男吗？跟个冰块一样，比得上我幽默风趣吗？」 叶泉的大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像是无声的回答，汪士秀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今天的闭门羹吃到饱了。 「等着吧！你会后悔的！」 …… 「我呸！我看他再不走才要后悔！」陶四郎抖了抖耳朵，从屋后转过来，肥肥不知从哪飞了过来，对着他的耳朵就是一阵啾啾啾。 第39章 他走了之后 第67页 「喂！你们别再聊了，现在就跟我走！」汪士秀突然出现在厅堂里，一群等着茶水的人都安静了一瞬间，他撇了一眼刘强，「这叶泉不识好歹，我今天话就放在这里，如果你们有任何人敢跟他合作，我会动用所有汪家的力量搞垮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瞪了一眼坐在边上的徐晨晨，他可是发现了，徐晨晨跟这群人的关系疏远，反而看起来和叶泉很亲近。 其他人听了这话，互相看看，还没说什么。坐着的陶四郎却站了起来，笑眯眯地闪着纸扇： 「不知道汪家是哪位汪家？商人为利，做生意是你情我愿，不知道这位先生从哪来的闲心思？」 「你！我就说了，现在跟我走，我立刻每个人打十万到帐上。」 汪士秀这话一落下，刘强他们都站了起来。花木的运营是风险很高的，抬抬脚就能有十万块，他们不会有二话。见到他们都站起来，汪士秀骄傲地朝着陶三郎笑笑： 「我能给出更多的利益。」 「呵呵，没想到啊，汪家少爷在外面就是这么散财的，我现在跟着你走出去也能得到十万块钱咯？」 徐晨晨站了起来，和刚走进房间里的叶泉对视，眨了眨眼睛。 「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站着，就句芒一个还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汪士秀见他来了，情绪更是激动，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叶泉： 「你给我后悔吧！走吧！」 汪士秀带着刘强他们一个个地经过叶泉，徐晨晨路过的时候又眨了眨眼睛。陶三郎把刚刚的事朝着叶泉解释了一下，叶泉十分无语…… 「难不成我跟着他走，他也会给我打十万块钱吗？」 叶泉扭过头去，就见一群人都走到门口了，辛十四娘又从门外进来了。但这一次她没穿常服，却换上了道袍，眼睛用白布包着，安静地走过来。 原来气势汹汹的汪士秀停住了脚步，他忍不住惊讶道： 「大，大师……」 「我听我师妹说，你不打算让别人和叶先生做生意？你这么做，你的父亲知道吗？」 汪士秀已经彻底呆掉了，他身后的人都不明白汪大少爷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涂晨晨却跑过去，拍了拍辛十四娘的肩膀，她举着手机，笑嘻嘻地道： 「你说要每人打十万的样子，我都录下来了，如果让我师姐发给家父，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拿出这十万块钱呢？」 「你！你这个人！」汪士秀咬牙切齿，但又胆怯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道士，语气立刻变软了： 「大师……」 「汪少爷，既然不想让人跟叶先生做生意，那我与汪家的来往也就到此结束了，你请便。」 汪士秀呆滞在一边，好一会就见到辛十四娘站到了叶泉身边，两个人似乎在聊着什么，涂晨晨也跑了过去，那个长发男更是站在厅堂里瞪他。 「汪先生，我们……是走还是不走啊？」 「走！这个道士！我就不信父亲会为了她生我的气。」 汪士秀还不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汪氏集团频频遭遇倒霉的事，市价缩水了大半，他被老爹打了个半死，在医院躺了几个月。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涂晨晨拍了拍手，笑着道： 「我喜欢这个小村子，我想一边借住在师姐家，一边等你们家的月季开花，好吗？」 顺便看看帅哥啦！徐晨晨暗搓搓地这么想着。辛十四娘倒是十分欢迎，她就这么在白水村住了下来。 「其实我就是网站上的月半啦！叶先生应该认识我吧！我是你和小翼翼的铁粉呢！」 「小翼翼……哇，这么叫有点噁心哈哈哈。」陶四郎哈哈大笑起来，被陶三郎拍了下。 「十四娘……你也认识汪士秀么？」 「不，只是认识他爸妈，和他们家做点小交易。」 「吃饭咯！不要光站在外面，赶紧进来端饭。」 屋里的奶奶按亮了灯，传来了饭香。 吃完饭，累了一整天的人和妖都各自回房了。 叶泉想着今天的事，也许真能做成一笔三十万的生意，想想都激动得不行，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才睡着把灯按灭了。 外面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叶泉的睡颜上，显得他的脸是那么地宁静，让人看着就觉得恬静。 句芒移动了下手臂，天边的月亮已经西斜了，他却依旧待在槐树树冠上没有动弹。从他的角度，能很轻易地看到竹蓆上的叶泉，露着小肚子，偶尔被热得翻一个身，显然是睡得很香的样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为什么呢？白天那人明明只是个弱小人类，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不需要多少力量，可他为什么觉得那么地想要他死，时时都涌起那种冲动？ 就算那个人已经离开了白水村，句芒也觉得下一刻，他自己可能会飞过去找到他，将他杀掉……可……杀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句芒动了动手指，按在老槐树上，槐树叶子出现了一片焦黑。屋子里的叶泉转动了下身体，又将脸露了出来，叶子上的焦黑停止了蔓延。 几只早上的虫儿开始了鸣叫，白水村正在黎明中醒来，槐树上的身影，却一动也不动。 「哇——舒服！」叶泉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青草树叶的香味进入胸腔，感觉身体都被洗涤了，目光不由地向上——咦？！ 第68页 「句芒！你怎么在这？你起得这么早啊？」 句芒黑沉着脸看了一眼叶泉，并没有说话，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叶泉早习惯了他的冷淡，家里人都还没醒，他们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房子里，清晨的风吹动树叶沙沙地响着，在他们之间穿过。 叶泉望着句芒，他的黑色髮丝也在风中轻轻地摇动，睫毛长得像……羽毛。叶泉问出了那句很久来就想问的话： 「是鸟吗？」 句芒转过头来，和叶泉相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叶泉的柔软弱小一望无遗，可他的眼神也总是这么地不一样，没有恐惧……更多的，竟然是亲近？ 「我是问，你的原型是鸟吗？」 那天见过的翅膀，又黑又大，煽动时触碰到他的身体，十分柔软。 「你不怕吗？我不是弱小的桃花妖。」 叶泉笑起来，槐树叶沙沙作响，他快乐地眨了一只眼，眼下有一颗灵巧的泪痣： 「我怕的是你不够强啊！毕竟现在我这么惨这么弱，你肯定要保护我啊。」 「毕竟我是你的债主，我要是死了，你都没处还钱了。」 句芒很快就冲到了叶泉的面前，一瞬间的事，身后就长出了一对黑色翅膀，他俊美的容颜就凑到了叶泉跟前，眼神还是那么冷，又似乎多了一点探究。 叶泉被这美颜暴击弄得心中停顿一下，他藏在窗户下的手却捏紧了，这时候绝不能有一点破绽。他脸上笑得更开心了些： 「可以带我飞吗？」 「你敢来？」 句芒将叶泉拉了一下，他整个身子都探出窗外，摇摇欲坠，他却一眼都没往下看，反而看向句芒道： 「你能带着我在空中翱翔？」 句芒把叶泉往后一推，扇着翅膀，捲起一阵大风将叶泉眯了眼睛。 等到他再睁开眼，句芒已经变得成了天边的小黑点。 「切。」叶泉松开紧紧捏着的手，大口唿吸着空气，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黑点，直到它不见了。 …… 涂晨晨说是借住，住了快半个月，终于等到了叶泉花棚里的月季花，陆续开放。她激动地啊啊大叫，说是要让人立卡把自己的制香工具寄来。 相处了这么久，叶泉也知道了她的一点事，对方家里似乎是个很有名的化妆品公司，涂晨晨业余最爱搞的就是香水。在大学学管理专业的同时，还在家里的公司学习香水制作。 涂晨晨要走了最早开放的十几只月季花，各个都颜色饱满，花瓣厚而有光泽，深红浅红，有的像丝绒有的像粉纱，看起来状态是十分好了。最近她也负责起了辛十四娘的花，辛十四娘似乎是在外地有工作。 叶泉根本没预料到上午还在和涂晨晨谈在外地工作的辛十四娘，下午一群人窝在家里看电影的时候，辛十四娘就踹开了他们家的大门。 王翼是最惊讶的那个，他看看叶泉家倒下的厚实大门，再看看辛十四娘的细胳膊细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看错了……这是辛姑娘么？」 「是啊，就是她啊！就是那个每天都来买花的女道士啊！你把我们家的门给砸坏了，你看看你得配多少钱吧！」 院子外面传来马的嘶鸣，似乎是在应和着陶四郎的话，一直窝在叶泉怀里砸吧嘴的肥肥也惊得飞了半空中。陶三郎和句芒是最淡定的，句芒还没忘记吃一块炸米糕片，按下电影的暂停键。 辛十四娘十分激动，两颊通红，眼睛发亮，头髮也略微地有些凌乱，她上前一步，在众多人中握住了叶泉的手，她一字一句道： 「叶泉，谢谢你！」 「告诉我，为什么？」 第40章 见过她的朋友之后 「什么……」 叶泉一脸懵，在旁边听的人和妖也是一脸不明白，辛十四娘激动得眼角都发红了，她扫了一眼人群，按下心中的激动： 「我的朋友情况变好了……你的花草，真的很有效。」 辛十四娘没说两句，就转身离开了。王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冷淡的辛姑娘这么激动的样子，他扒着叶泉的衣服，十分好奇。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她每天都来这买花，送给她的朋友吧……听说她是和她的朋友一起来白水村修养的？」 「啊？那我竟然都没听涂晨晨说过？好像也没见过……」 王翼挠了挠头，露出了大白牙，陶四郎扑到他的身上，求着道： 「王哥，我们还是快看电影吧。我真的好想知道那个丧尸有没有把他和他的狗给咬死啊，王哥王哥快来吧！」 很快，屋里又传出了电影的声音。 叶泉看了一眼周围，辛十四娘不说下去的原因……应该就是王翼吧？家里的非人类都被他敲打过，不许在王翼和奶奶面前露出异常，辛十四娘想来也不想让无辜的普通人卷进去吧。 王翼紧紧地靠着陶四郎，看着电视，十分专注。 叶泉轻轻地嘆了口气。 白天他们都没再提过辛十四娘的名字了，可到了晚上，辛十四娘又来了，她的神情比之前平静了许多，脸色却也好了很多： 「请叶先生务必要跟我去一趟。」 叶泉站了起来，句芒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走到门口，陶四郎、陶三郎、肥肥甚至原本在睡觉的赵骏都跟了上来。 第69页 「奶奶，我们就是去帮下忙，等会就回来了！」 「哎呀，这么多人去凑热闹！别吓着人家家里的病人，早去早回。」 叶奶奶叮嘱了这么一句，连肥肥都点着头表示听到了。 这么一行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还挺吓人。好在晚上并没有多少人会出门，这种一大群妖不飞不用妖力，光是走的奇景也没被人看到。 辛十四娘租的房子就在白水河西边，距离很近，叶泉他们从未来过。穿过小院，左边的房子还在亮着灯，辛十四娘小声地道： 「那是涂晨晨，这里被结界隔开了。」 叶泉看不出结界内外的区别，一走进去，却感受到一股透心的凉意。他蹭了蹭手上的鸡皮疙瘩，赵骏和陶四郎已经同时感嘆起了好冷。 辛十四娘在前面带路，并没有说话，她打开房间的大门，里面的景象顿时让众人都惊呆了。 肥肥站在叶泉的肩膀上，陶三郎摸了摸下巴，看向屋内的陈设很是简陋，和普通的农家房子没区别。但惊人的是所有桌椅上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连墙面都闪着寒光，房子里吹出来的冷风，冻得叫人忍不住牙齿发颤。 「这……」 「艾尔莎……的世界。出现了……」 叶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说你这匹马一整天都在看些什么玩意，比起迪某尼，你们才是真正的好不科学的存在好吗？ 中间那张冰桌上，亮着一盏灯……那灯的火焰是冰蓝色的，映得整个房间都有些幽蓝，叶泉仔细一看，才发现灯盏上的不是油灯……像是月季花的花瓣？ 「不要走近了，太近了你们会受伤的。」 「鬼？」句芒抬了抬眼皮，「这鬼的阴气很重，为什么不让他转生？」 感觉到肥肥在瑟瑟发抖，叶泉彻底无语了，看清楚一点，他才是现场最弱小的，他才是最应该害怕的吧？ 「普通的厉鬼，能有这么重的阴气？根本连个冰花都凝不出来。」 陶三郎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厉鬼。而且，只有一点点魂火的厉鬼，竟然阴气如此之重，足见这只厉鬼的实力有多强了。 「他不能转身，他不是厉鬼。」 「那他是……」 辛十四娘转了过来，声音很轻： 「他是鬼仙。曾经的。」 冰蓝色烛火在缓缓跳动着，仿佛不知道外面的人和妖在谈论什么。 叶泉勐地瞪大了眼睛，另外的妖也很吃惊，毕竟他们从来都没见过仙……那可是传说中才会有的，许许多多妖的梦想。 最淡定的就是句芒，他冷冷地笑了一声： 「现在连个鬼都算不上了，你用这烛火护着他的残魂，能有多久呢？如果残魂消失，那这个仙……应该真的就是消散在天地间了？」 辛十四娘点了点头，她忽然间直勾勾地盯着叶泉，然后勐地跪了下来，腰间的红拂剑发出金属响声。她身上的衣服一层层地往下剥落…… 「我去……」叶泉慌乱地往后一退，句芒伸手抵住了他。 陶四郎吓得头顶两只耳朵都蹦了出来，肥肥和赵骏更是吵个不停，陶三郎更是摇了摇头： 「我等君子之辈，辛姑娘相处多时难道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菊精，你要说什么？」 鲜红的狐狸从道袍中钻了出来，她的目光比人形的时候更加狡黠。这只狐狸足足有半人高，和一般的狐狸区别很大。 「狐狸精……狐狸……」 陶四郎喃喃自语。 叶泉也被吓到了，就见这只半人高的大红狐狸，跳到自己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叶先生，我辛十四娘虽为狐妖，但有颗道心……原本我鬼仙之身即将修成，谁知冥界遭遇大敌，恶鬼四逸，我也差点身死。幸好我的朋友地府鬼仙陆判，全力将我救下，可他的魂魄受损，近年更是因为灵气锐减，消散的速度更快了些。」 直到她从师妹那里得到了含有灵气的菊花茶，她才来白水村一试，事实证明叶泉家的花草真的对凝固陆判的残魂有用……不过直到昨天，她用了叶泉家新开的月季花，花瓣一铺上，魂火便很是活跃，甚至她重新听到了陆判的声音。 「他说话了？」 句芒挑了挑眉毛。 「是，陆判对我说，快逃。」辛十四娘的声音渐渐低落，「也许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冥府被攻破的瞬间，也许他想警告我……不管怎么样，他终于说话了。」 「叶先生，我很抱歉之前冒犯你，我辛十四娘当初许下诺言，要復活陆判，收回恶鬼，为冥府报仇。如果您愿意救救他，您的事情，我在所不辞！」 叶泉听得头大，一个美女当场大变狐狸，还扯出来什么仙和鬼，就是拿着他的科学三观在搅来搅去做浆煳玩。他晃了晃手道： 「停——」 「老大，我们不救救她的朋友吗？呜呜——虽然她当初差点杀了我……」 叶泉摇了摇头，眼见着面前红狐狸的眼神都黯淡了下去，他连忙道： 「我不是不帮，我是想说，我们不能先弄清楚这个……陆，陆判说话的原因吗？」 「有可能是这么一段时间花草灵气的堆积？毕竟叶先生手下的花草，灵气已经比普通的花草足了好几倍。」陶三郎摇了摇纸扇，又皱眉望着那盏灯，「也不一定，难道是这月季花的蹊跷？」 第70页 月季花苗是陶三郎亲自送来的，这批花苗的种植在场所有的人和妖都参与了，之前的花和多肉，也差不多呀？ 「辛姑娘，你快起来吧，跪着我也不大好意思……」叶泉眨了眨圆眼，「我能过去看看这月季花吗？」 「太冷了，鬼的阴气会对人类造成影响的！还是我去取出来吧。」 辛十四娘刚想要动，忽然间一道绿光蹿了出去，捲起了还剩下的半支月季送到了叶泉跟前。叶泉接下那月季，转头跟句芒道了句谢。 句芒淡淡地道： 「早点弄完早点走，很冷。」 「好。」叶泉仔细地看着手中的月季花，因为放在桌上，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看起来就是昨天他剪给涂晨晨的新鲜月季，枝丫上面有个红色的小斑点，其他倒和一支普通月季没什么区别。「我好像看不出什么。」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难不成这是我剪下来的？」 「哼，说不定还是我摘过梢的呢！」 月季花传到了陶四郎和赵骏那边，连肥肥也飞过去凑热闹。叶泉眉头一皱，他摸着手上的两条小龙，也许是气温太低了，他们竟然从睡眠中醒来，正仰着头蹭他的手指。 「我好像想起来了……」 众人停下讨论，辛十四娘兽瞳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叶泉接过那枝月季花细细摩挲那红色斑点的部位，又把它垂直悬空放着。 「这是在……」 「模拟月季花原本的高度。」 陶四郎敲了一纸扇说话的赵骏。 叶泉低着头，调整着高度，眼睛却看向赵骏那边，手在摸索着： 「好像是这里。」 叶泉重新将手里的半支月季花拿起来，表情有些疑惑，他迟疑地看了一眼辛十四娘：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好像当初我剪枝的时候，被这枝月季花弄破了手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辛十四娘勐地瞪大了狐狸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泉。 叶泉也有些为难，他看向句芒，句芒也在看着他。应该说，在场所有的妖，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第41章 他们开口之后 「怎么了吗？」 叶泉并不懂他们眼中的灼热是怎么回事，句芒走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话还是那么地平静： 「没怎么，既然现在帮不了，我们先回去吧。」 叶泉点头，跟着句芒往后走，他并不清楚现场发生了什么。句芒的话犹如洪钟，在几只妖的脑袋里哐哐大响，特别是被眼神警告了的辛十四娘，整只狐狸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走回去的路上，一开始有些沉默。赵骏是最先开口的： 「老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第一个冲出去保护你的！」 「你个乌鸦嘴在咒老大什么事啊！」陶四郎嚷嚷起来，连肥肥也在应和，句芒和陶三郎还在沉默着。 陶三郎摇了摇扇子，忍不住嘆息一下： 「怀璧其罪啊！叶先生……您一定要注意，不能在别的妖面前说这话了。」 「就算是家里的花草……以后对外也说是南回花木基地的种苗吧？」 叶泉眨了眨眼，一群妖都跟参加葬礼一样，他也没说话。 这一夜，对叶泉来说特别地难眠。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几遍，自然更明白陶三郎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今天不是有句芒他们陪在自己身边，那自己还能不能从辛十四娘那里走出来？如果自己遇到了更邪恶的妖怪，会被……当成唐僧肉吗？ 叶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会变成唐僧，被各种妖怪争来抢去的，那他的幸福人生怎么办？ 外面的月光很亮，即使关着窗户，房间里也清楚，这双手，又白又细，因为这半年多的劳作，已经变得更加的粗糙了。 两条小黑龙攀着他的手腕睡得正憨，细细的鳞片正在月光下闪着光，很好看也很奇特。叶泉的手指抚摸上去，两条小龙也不会反抗。 如果自己真的就是天生像唐僧那样的……灵气十分充足的人类，在种植的时候能把灵气传给草木，妖物能完全吸收——现在更可怕了，妖物说不定能直接吸收他身上的血液，获得更好的灵气补充？ 叶泉的手指停顿了，他翻下床打开窗户。窗户外面一阵秋风捲起，刮落几片枯叶，不知不觉秋天就来了，疏朗的树枝上空无一人。 「如果能……」 叶泉拿起房间里的水果刀，咬了咬牙将指尖割开，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 「嘶——」 血流到了黑色细鳞上，空气忽然凝固了一瞬，叶泉感觉到一种压力。 他的指尖血还在滴落，两条小龙松开了嘴，从手腕上滑落，就在滑落的瞬间，他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叶泉勐地瞪大了眼，与此同时，句芒从窗外跳了进来，两只手捞住不断变大的小龙往窗外一甩，把叶泉一拉，便飞了出去。 「这——」混乱颠倒中，叶泉紧紧地扯住了句芒的肩膀，才发现不知何时，对方的背后已经长出了两只黑翅膀，他堪堪稳住身躯，两条龙已经暴涨到了十米，盘踞在空中，几乎要把月亮的光全部遮住。 大槐树下睡觉的赵骏被惊醒，震惊地忘记放下蹄子。句芒皱着眉头，看向怀里的叶泉： 第71页 「你做了什么？」 叶泉看着两条在空中翻滚的长龙，举了举割破的手指。句芒轻声啧了一下，带着叶泉跳上其中一条黑龙，沉声到： 「辰，去山里。」 这条黑龙愉快地昂起头，勐地沖了出去。另外一条，跟在后面低声叫着，冲进云层，飞往山里。 原本还有些震惊的叶泉，确定句芒就在自己的身后，底下这条黑龙也很乖巧，立刻有些安心了。他坐在龙鳞上，忍不住用手抓住了龙角，龙或俯或仰，一会在水边一会在树梢，一会冲破云层，这速度，这美景，简直叫叶泉沉醉。 「太……太好看了。」 坐在叶泉背后的句芒，悄悄地收回手中的黑藤，不再动作。很快，两条龙都从村子里飞进了夷山深处，也许都飞到了另外一个省的地界了。 叶泉激动地满脸通红，双眼发亮地看向句芒，还爱护地摸了摸龙角，旁边那条龙也凑过来，试图蹭叶泉的身体，可是叶泉被他一撞，就差点滑下去，好在句芒扶住了他。 「呜呜！父，父父！老二，老二也要摸摸。」 这是个小男孩的嗓音无疑了，可他的内容，却让叶泉感到十分魔幻： 这龙，叫他爸爸？还自称龙老二？ 叶泉艰难地转头看向句芒，就发现句芒也露出了怀疑的表情，看着两条闹腾的龙。他们脚下的这条龙稍微懂事些，出言道： 「龙老二！安静点，别把爸爸推下去了。」 「我有崽了？」 句芒真想一条龙给他们一脚，看来是身体恢復了，神智还停留在幼龙时期。他沉默了一会，见叶泉试着去摸他们，两条龙都乖顺起来的场景： 「辰、巳，你们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叶泉抬起头来，看着句芒。句芒避开他的目光，轻哼了一声： 「他们不记得了，变成弱智了。」 「哇！我们才才不是弱智！我们记得以前的事！那个坏人还把我们抓起来，是爸爸救了我们的。」 叶泉眼前一亮，他摸着龙老二的鳞片，又摸了摸龙老大的龙角： 「那你们还记得那个坏人，把你们带去哪里了吗？」 「记得啊！有很多灯的地方，嗯……还有一个好可怕的地方啊！有一条河，还有桥……还有……老大，还有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两条龙费劲想了一段时间，才一言一语地拼凑起那个地方，到处都黑沉沉的，还有河流和桥，还有一些破烂屋子……怎么看，怎么像……阴曹地府呢？ 叶泉还想问什么，就看到龙老二蹭了蹭龙老大，眼皮耷拉着，喃喃道： 「爸爸，我们好睏了。」 「啊——」 两条龙就在空中急速变小，简直跟个被放气的气球没差，叶泉和句芒都被摔了下去。好在句芒及时伸手把叶泉捞住了，两个人接住了从空中掉下来的小龙。 小得跟绳子一样，在他的手心蹭了蹭，熟练地找到手腕位置，缠绕了上去，又恢復了沉睡状态。 「呜呜——」 山林恢復了平静，猫头鹰也在黑夜中叫了起来。 叶泉伸出手来，手腕上两条细绳子在月光下闪着亮光，他看着句芒，忍不住问道： 「你认得龙老二和龙老大？他们叫辰、巳？」 「太好了，我们有了那个人的新线索？说不定，你要找的人就在地府里？」 句芒知道，自己本该像之前一样，冰冷地拒绝对方的好奇心。但面对他闪闪发亮的眼睛，还激动到微红的脸，这些话就有点说不出口了，他转念点了点头。 捻起叶泉的手指，上面有一个清晰的刀切口，血液已经凝固了。他的指尖伸出点点青芒，萦绕在两个人交缠的手指上，在夜晚的林子里倒像是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叶泉感受着指尖的微痒，更无法忽略的是句芒的手心，冰凉凉的——昭示着两人的肌肤正在紧紧相贴。 叶泉忍不住低头红了脸，手上的感觉很快消失了。句芒快步走在他的前面，扔下一句： 「下次别这样了。」 「为什么啊？」叶泉赶紧跟了上去，如果只是损失一点血就能够让龙老大和龙老二恢復，说不定还能想起更多和崔德求有关的线索，更能帮到句芒的事情。再说人一个月还能去捐血几百毫升，几滴血也不算什么。 句芒听了他的解释，脚步慢了下来，高深莫测地扫了一眼四周，他折下一根树枝，在空中一画圈，便出现了青芒组成的发光圆圈。 「假设这是一只妖，他们的妖力是通过吸收外界的灵气转变而成。」 句芒随意地在圆圈里面画上几条横线，又在外面星星点点地点上一些亮光，忽然间在亮光的边上画上了一个实心三角形。 「这就是你，充满灵气的人类，如果吃了你，你的灵气会转化成他们的——但是，你的灵气和自然转换的灵气会形成冲突。」 「如果是普通妖，就会爆体而亡。」 圆形便得充实，很快炸开，叶泉一愣。 「那如果是大妖呢？」 句芒勾了下嘴角，手中画了个大圆，他点了点这个圆： 「大妖能吸收，他的实力会立刻大增，但他还能忍受缓缓增长的妖力吗？他会染上血的影响，自此便容易迷失。」 空中的图案很快消失了，叶泉却还在想着那个大圆： 第72页 「那只是追求实力的妖，确实可以通过吞噬别人的灵气来变强？」 「不择手段，不求理智。」句芒的目光看向遥远的白水村，「当然可以。」 叶泉把手搭在句芒的肩上： 「那你更要好好保护你的债主了，如果我被大妖发现了，我肯定会死得很惨。」 「放心吧。」句芒停顿了一下，「既然是大妖，自然是追求理智的。」 叶泉按灭心中那点期望，他无奈地笑了笑。 「是吗？希望最好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他会有什么结果呢…… 第42章 去往地府之后 这漫长的一夜总算过去了，叶泉一起床，门外的陶四郎就蹿了进来，头顶上还蹲着看热闹的肥肥，陶四郎目光夸张，帽子下面的凸起都快挡不住了： 「老大，老大！我们屋里真的有龙吗？我听赵骏说什么昨晚天上出现了龙，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呢……」 陶四郎遗憾地扒住叶泉的床边，叶泉都能看到他身上的狗狗之魂耷拉着耳朵了。叶泉抬了抬手，露出手腕上两根小黑绳： 「就在这里哦，你看。」 陶四郎双眼直瞪，被叶泉摇动的手腕勾得都快斗鸡眼了。 「赵骏骗人，明明说有大槐树那么粗的！这都跟个蚯蚓一样，哎哟！」 叶泉手上的龙老二跳了起来，趴到陶四郎的脸上狠狠咬了一口，又迅速飞回到叶泉的手腕上假装绳子。 又是一个鸡飞狗跳的早上。 叶泉深深地嘆了口气，吃早饭的时候，句芒就不在了，说是去找辛十四娘了。叶泉考虑了一下，在早间新闻的播报中，缓缓地道： 「过两天我要去出差一趟，我听说海市有郁金香展，我想去看看。」 「郁金香？真的吗？」陶四郎搭话，「现在是郁金香开放的时间吗？」 陶三郎夹了块五花肉塞到陶四郎的嘴里，陶四郎的话含混不清起来。叶奶奶有些担心地道： 「要去多久呀？家里的花怎么办？」 「我去就成，三郎四郎他们会帮的。别担心，海市呢，我之前打过工的地方，奶奶。」 叶奶奶听着叶泉解释，也就放下心来了。她还想问些什么，叶泉已经说到带什么土特产回来了，她只好作罢。吃了饭，她就出门熘熘弯，找王婆婆聊天去了。 叶泉立刻就上了楼梯，陶三郎跟在他的后面，温声问： 「需要帮忙吗？你要出去这件事，和昨晚的龙有关系？」 陶三郎虽然看起来爽朗，却最是心细。叶泉把抽屉拉开，里面是几张银行卡和存摺，他笑了笑： 「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奶奶就拜託你们照顾了。这就是我攒下来的钱……陪伴老人几年十几年，对你们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吧？」 「当然。」陶三郎眉头紧紧皱起来，「不过叶先生……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叶泉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陶三郎眉头皱得更紧了。叶泉虽然是个能力非凡的人，却也是个普通人。 「叶先生，不如我替您陪句老大去一趟。」 叶泉一笑，他摇头： 「这是我想去做的。」 …… 整整一天，句芒都没出现，难道他已经去寻找冥府了？ 叶泉把手机打开，考虑着要不要给对面发条消息，窗户被敲响了，那张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天的俊脸，正停在窗户外面。 「你要去冥府？」 句芒的表情非常费解。叶泉点了点头，他看向句芒，眨了眨水亮亮的大眼睛： 「你死了我找谁要钱去？所以你不能死了，我得看着你。」 句芒沉思了一下，竟然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 「崔德求是冲着你来的，你也有危险，确实要看着。」 「如果你死了，那我就没人还钱了。」 句芒目光中含着贊同，他将一枚桃子放在叶泉的床边，「先抵债吧。」 他的翅膀一扇，身影就消失在窗边，空荡荡的窗户上放着个山桃。 山桃小却红，外面一层绒毛，看起来十分可口，顺着窗口吹过来的风，都能让人闻到淡淡的桃香。白水村的桃还没到成熟的季节，也许是夷山里面的。 想到这枚桃子，被飞过的他停留片刻，摘了下来，不知道带了多久才回到这里，被放到他的床边。 叶泉感觉到有一种痒，一种被桃子的绒毛搔着的痒，直痒到心尖去了。 这场出差，很快就到来了。 辛十四娘和陶三郎都跟来了，叶泉只好拜託陶四郎和赵骏照顾家里，规规矩矩地拉着行李箱和奶奶告别，走出白水村，很快就进入了赵骏的空间。 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梁甫山，位于川省的边缘。根据龙老大和龙老二所说，崔德求带着他们去那地方，是走的西北方向，先到一片山里，然后才进去的。桃源市西北方向，只有一片山，就是梁甫山群，他们的目标很大。 梁甫山群山山相连，深处是国家都没开发过的森林自然保护区，冥府藏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把他们送到梁甫山脚下，赵骏就要回去了，她犹豫地看了一眼叶泉： 「叶老大！有危险就立刻捏碎那纸片，我会瞬移过来的！」 「一切都要小心，我们在家等你！」 辛十四娘看着面前拖拖拉拉的妖，一时间的感觉很奇妙。等马匹的身影消失，她才掏出了罗盘道： 第73页 「冥府应该是存在于地底的空间，但会在晚上子时大开大门以便鬼神进入。我这罗盘能寻到梁甫山阴气最重之处，那应该就是晚上的大门处。」 「这里我都找过了，确实没有。」 辛十四娘的罗盘转动，她催动红拂剑，飞蹿出去。叶泉被句芒带着，陶三郎手中的纸扇也变大，变作一个法器，他坐在上面跟了上去。 一人三妖动静是很大的，不少飞鸟被惊起，但辛十四娘一直没停下，直直地往梁甫山的深处钻，越过不少百年老树，惊跑了几只野猿，他们终于在中午之前到了一片空地上。这四周都是山谷，到处挨挤着高大树木，偏偏中间一片空地，很是奇特。 「就到了？」叶泉搓了搓手臂，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总感觉林木都阴森森的，他四处打量着，林子里的灌木杂草都有人的腰高，走进去说不得有什么毒虫蛇蚁，「好冷啊，现在我们做什么呢？」 「等。」 要到半夜，这冥府大门才会打开。 如果他们找错了地方，也要等到冥府大门打开，才能寻找到阴气更强的地方了。另外三只妖都沉默地坐着，叶泉总感觉心神不安，他掏出手机一看： 哟呵，这地方竟然还有信号。 「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干脆我们来看个……纪录片吧？」 叶泉翻到了他收藏的美食纪录片，里面是华国各地的好吃的，还有做法、味道介绍，一部纪录片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现代化的配乐和视频，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中。他们都围坐在一起看着，叶泉吸熘了下口水，试图把饼干当成屏幕上的水煮牛肉片。 「好香啊——好好吃！」 「是啊，如果配酒就更好吃了。」 「人类何苦自我折磨？」辛十四娘偷偷地咽了下口水。 句芒拿过叶泉手里的饼干： 「回去吃。」 「好啊，我可以回去学着做，到时候大家一起吃。」 叶泉略有些欢快的言语，沖淡了沉寂的空气，但等待还是很难熬的。他们在等待的过程中，几乎没什么动物敢过来，叶泉累得不行，见几位妖没有打瞌睡的，都在沉默刷着手机，他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叶泉。」 叶泉是被摇醒的，他擦了擦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他们几个都躲在灌木丛里，白天的那片空地上形成了奇异的空气气旋，捲起枯木落枝在作响。辛十四娘正在极力按着她的罗盘，罗盘正在颤抖个不停，发出奇响。 空地上凭空产生了一种威压，叶泉感觉身上一重，忍不住往地上一跌，好在句芒稳稳地捞住了他的手臂。 「句芒……」 「嘘——」 句芒挑了挑眉毛，就感觉到风声大作，句芒的长髮在风中飞舞起来。 叶泉转向那空地上，眼睛瞪得极大，这……这……竟然真的有一扇大门从地底破土而出。几人都合抱不过的黑红木，高高矗立着，另外几根梁木都被折断了，整个大门依稀能够让人辨出当时的壮美。 辛十四娘将罗盘收了起来，脸色黑沉沉的，她语气沉痛： 「这就是地府的大门……已经被毁了，我们进去吧。」 几个身影走到大门面前，小得像是几只蚂蚁。辛十四娘闭了闭眼睛，忍不住想起这里热闹的日子，魂魄来来往往，她能看见魂魄里面的火焰，悲壮而美，陆判就站在她的身边。 只是一瞬间，地府的大门都塌陷了，世间的魂魄慢慢消散，陆判也成了残魂。 叶泉裹紧了风衣，从空荡荡的破碎大门缝隙进去，这里就是地府？华国里的传说中，所有的魂魄都会来到这里。 两边的树木大部分都是折断的，偶尔有几颗还站立着，叶子也已经掉光了。天上也没有了太阳，云一层又一层凝成深紫色，整个空间都十分压抑。 远处有一条河流……不，是干枯的河道，桥也在中间被拦腰截断，侧边上的「奈何桥」三字，模煳可辨。 「这里……变成这样了。」 辛十四娘只说了这么一句，几只妖根本不敢掉以轻心，都是凌空往前，叶泉坐在陶三郎的纸扇上，被眼前奇异的景色惊到说不出话来。 处处都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惨痛……再结合辛十四娘说过的话，可想而知，当年的那场大战，是多么地惨烈。如果鬼差魂魄有尸骨，这里恐怕要尸骨森森了。 「等等——」 第43章 找到她之后 一直都没出声的陶三郎忽然开口了，几只妖都停顿了下，叶泉见他眉头紧皱，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目光沉重。 顺着陶三郎的目光看去，忘川河已经完全干涸了，露出支离破碎的河底，两岸自然也是如此场景……枯草焦叶也年代久远了。 「我有点不确定。」 陶三郎极快地从纸扇上跳了下来，叶泉见纸扇慢慢降低，也跳了下来。句芒和辛十四娘跟过来，就见陶三郎跪在河边，双目血红地抚摸着一棵枯草。 那枯草不过膝盖高，也跟岸边其他植物一样，叶子都干枯了，根还挺立着。陶三郎触碰的动作十分小心，可那枯草枝子上的叶子，一碰就掉了下来，他颤抖着手，将那片干枯蜷缩的叶子拿了起来。 「陶三郎……这是？」 叶泉的心中隐隐有个猜测，陶三郎拳头狠狠地落在地上，发出闷响。整个头也低了下去，他的声音也沉闷起来： 第74页 「是她……是黄英……姐姐！」 陶黄英，正是陶三郎找了几十年的姐姐。 辛十四娘又嘆了一口气，「忘川河干涸了，彼岸花便也凋谢了……」 陶三郎沉默着伸出双手，手指都变作根茎，轻轻地伸向那株枯死的草。句芒忽然道： 「她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让叶泉来挖。」 「你的妖力太强了。」 根茎在空中停住了，陶三郎抬起脸来，脸上已经是蜿蜒的泪水了，眼中还有些茫然。他喃喃道： 「黄英死了……」 「她没死。」句芒走上前来，抓住叶泉的手，叶泉勐地瞪大眼睛，就见句芒点了点手上的龙老大，龙老大勐地睁开荧黄的眼睛，在空中飞到那棵枯草的头上，他的四只爪爪上竟凝聚出了细细的云雾，绕着枯草飞一圈，爪下的云雾竟密密地下起雨来。 在干枯的冥府空气中，在一片灰尘的味道里，叶泉闻到了雨雾的清新味道。他惊讶地瞪起眼睛，辛十四娘和陶三郎都紧紧地盯着这小龙，叶泉却看向了身边的句芒。 句芒的脸色变白了不少，叶泉握住他的手腕，目光中透着询问。句芒摇头，一来一往之间，龙老大已经飞了回来，躺在叶泉的手心里蹭着他，似乎已经力竭，连圈成一圈都做不到了，叶泉只好把他放到风衣的上口袋里。 「那让我来挖吧。」 对于句芒的话，叶泉是无条件相信了，既然句芒说有救，那就是有救。陶三郎退到后面，和辛十四娘默默地看着。 用手来挖土，才意外地发现这冥府的地面，竟然不像想像中的结实，而是沙土，叶泉小心地扶着这株枯萎的菊花，因为刚刚的小型降雨，她脚下的土地已经很松软了。 拿出平日照顾花草的心思，叶泉缓缓地挖着，这菊花下面的根系很多，他尽量都不扯断，一点点都把层层的沙土挖开，几只妖呆在后面，耐心地等待着。 「这……是你的姐姐？她为什么会在地府？」 辛十四娘回忆着忘川河边的风景，只有彼岸花，若有一株菊花，应该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更何况，要来到这里，要么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要么度过忘川河被恶鬼撕咬，除非是已经死去的魂魄……可是这妖物明明还有原型，说明她是以肉身进入地府的。 陶三郎脸色煞白，紧盯着叶泉，他摇着头。在他睡去的那一天，黄英还和他软弱的姐夫一起过着凡间日子，陶家还是卖花大户，时间还停留在前几朝……一醒来，就换了人间。 「咦，这是？」 叶泉的手一停顿，菊花细密的末梢还在土中，可里面却露出一个白白的东西，不太像石头，末梢还在往里面延伸。叶泉的动作加快，那白东西很快露出了全貌，是个拇指大的球根，这菊花的根部末尾紧紧缠绕着它。 将球根挖出来，放在地上，几只妖都有了兴趣，叶泉继续把菊花根挖起来。到了最后，竟挖出来两个拇指大球根。球根类植物的区别几乎没有，要在它们没叶子没花的情况下，辨别出品种，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叶泉双手捧起菊花和下面的根部，陶四郎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盒，将她装了进去。 「让叶泉种在后院，她会活过来的。」 「那这个呢？」叶泉把玩着这两个球根，心里有些喜欢，不过想到这是种在忘川河边的，也有些发憷，「这个也带回去种？没问题吗？」 「如果是彼岸花，完全没有问题。」辛十四娘深知它的好处，「这虽是地府之花，却因为常年浸润在怨怼中，自然有一种清心之用，不过彼岸花似乎很难在别处种活。」 叶泉听着，高兴地把球根放在口袋里，这种灵物种在家里也不错。 一行人又在这地方探寻多时，却只见许多古建筑都倒塌，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踪迹。到处都荒废了，叶泉不小心撞到破烂的牌匾，被飞起来的灰尘呛到。 「这……真的有吗？」 句芒沉默者没说话，忽然间他眉头一皱，看向叶泉道： 「你再踢一下？」 「什么？再踢一下，这样么？」叶泉勐地踢了一脚，整栋破旧的房子都摇摇晃晃起来。句芒背后生出双翼，冲上去捞起叶泉，大喊道： 「快走！」 辛十四娘和陶三郎都还在四处探寻，并没有什么发现，听到句芒紧张大喊，也立刻驭起法器飞了起来。叶泉还一脸茫然，想要问怎么了。 忽然间考弊司的破房子动了动，一个陌生的男声响了起来： 「走去哪里啊？」 这声音低沉又阴森，听得人毛骨悚然，考弊司轰然倒塌，在飞舞的尘土中，四面八方都出现了白色的闪光小球。 叶泉心中大震，这东西，和崔德求曾经用来攻击句芒的一样！他一抬头，句芒的双眼已经充血，将他往地上一甩，就回头沖向那团烟尘。 「叶泉！」 辛十四娘的飞剑飞快地搭住了叶泉，叶泉大口喘气，望着句芒的身影。辛十四娘一声回神，就见四周的小白球，都朝着他们沖了过来，辛十四娘一手扔出一个小纸人，抵住白球不飞来，一边操控着红拂剑往外飞。 陶三郎也是甩出了菊花叶抵挡，给他们制造了几息空闲时间，两妖便拼命地往前飞，叶泉回望那团烟雾，就见到句芒的残影和青芒交织。 第75页 可两妖还没飞出多远，那些被抵在半空中的小白球，忽然一闪一闪，叶泉大喊： 「它们会喷出血雾！让人神志不清！」 「快走！」 这发光的白球片刻间，果然喷出了血水。小纸片人很快就被血水沾湿，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菊花叶被腐蚀的瞬间，陶三郎发出了痛唿。 眼见着血雾弥散，就要笼罩在他们的身上，叶泉大惊，却束手无策。他抓住手腕上的树叶护身符，大喊了起来： 「句芒——」 陶三郎疼得从纸扇上翻了下去，纸扇立刻变小，飘然掉在他的身上。辛十四娘手中祭出的纸人，也接连沾上血雾，掉了下来。 「叶泉，跳下去，我用红拂了。」 叶泉咬咬牙，跳了下去，一双脚都震麻了，跌在陶三郎的身边。陶三郎咬着牙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扑簌扑簌往下掉，他抛给叶泉那玉盒道： 「要救我姐姐。」 一株巨型菊花凭空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枝叶形成了屏障，将叶泉和辛十四娘护住。辛十四娘轻盈地踩在菊花叶子上，红拂剑光闪动，血雾退散了不少。 叶泉抱着玉盒，另外一只手攥着玉石树叶，看向四周。天空已经由深紫转为黑色，到处都是一片血雾，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了，夹杂着陶三郎的嘶吼还有剑声。 句芒……你去哪里了啊？ 「我快坚持不住了……辛十四……快带叶，叶先生出去！我为你们抵挡最后一程！」 伞状的菊花枝叶正在不停地被腐蚀、掉落，又由陶三郎的妖力催动新的枝叶产生，短短的几分钟，陶三郎的原型就小了一大半，想来妖力的消耗非凡。 辛十四娘哼了一声，她冷冷地道： 「我不需要妖来救。」 说着把手指咬破，血液涂抹在眼皮上，再睁开眼就是一片红，她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剑光噼开红雾，直接将红雾当中亮着光的小白球噼开了。 「早说了，和妖厮混在一起，没有好结果。」 叶泉被辛十四娘单手拎了起来，扔到陶三郎的树枝上，她暴躁地道： 「快滚！我现在就要杀个痛快！」 陶三郎犹豫了一下，见辛十四娘真的能抵挡住，连忙往前跑去。 叶泉晃了晃他的枝叶，大声道： 「辛十四娘坚持不了多久，只有一小会！句芒还在里面……」 「叶先生，这本来就是我们商量好的。不管怎样，你不能死在地府，你要活下去的！」 叶泉大声地骂了一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望着那片血雾烟雾，往手上一割。 整个地府的空气都凝滞了，那个陌生的男声又出现了： 「我要！我要这个！」 第44章 逃离危险之后 那种声音让整个空间都嗡嗡震动起来，叶泉和陶三郎都感觉到强烈的威压。陶三郎拔根就是跑，叶泉咬咬牙，将血滴在龙老二的角上。 就听得一声龙啸，龙老二从他的手腕上飞出，一瞬间就变作一条长龙，甩了甩尾巴。叶泉跳到他的头上，抓住他的角，看到陶三郎还头顶着粉红花苞发愣，连忙喊了一句： 「快上来！」 「老二！我们去救他们，然后快点飞出去，你能吗？」 龙老二大叫了一声，像一根离弦之箭咻地一下就扎进了漫天的血雾之后。叶泉的皮肤接触到血雾，灼热带来一种痛感。陶三郎及时地长出一些菊叶拧成一把伞，在保护着他们。 好在龙老二飞起来很迅速，每每要被白球撞到，他一个扭身就过去了。叶泉眼尖，模煳地看见青色道袍就在血雾中晃动。 「辛十四娘！她在那儿！」 辛十四娘一剑噼开血雾，看到迎面而来的叶泉和陶三郎，语气暴躁，大声嚷嚷： 「你们回来干嘛？来送死还需要扎堆吗？唔——」 身上被淋了一片血，辛十四娘转过身去，暴怒噼开那小白球。她……她看起来也太暴躁了，那表情像是能单手撕开两个陶三郎。 陶三郎放下枝叶去拉她，就见她骂骂咧咧地噼砍着，忽然间整个人像失了力气，跌倒一下，红拂剑插在地上，枝叶缠在她的腰上，陶三郎直接把她扯了上来。 「我动不了了！你们快逃！有东西过来了！」 辛十四娘的眼睛已经恢復了原本的颜色，鲜红的狐狸耳朵也控制不住的从头上冒出，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十分狼狈。 「叶泉！快走啊！」 叶泉咬了咬牙，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得一些咻咻声，四面八方的小白球竟然都转向，朝着他们沖了过来。比之前更密，更可怕！ 「爸爸！有东西来了！好兇！」 龙老二大吼一声，嘴中喷出来水雾将血雾驱散了些，他转头往外面跑去。 这些小圆球就跟飞弹一样，紧追不捨地跟在后面。陶三郎疲于应对小圆球，叶泉往下一看，更是目眦欲裂！ 不知从哪里开始，地面上出现了深深的沟渠，甚至沿着他们的轨迹追了上来。沟渠之中，是腥红的血水，散发着一股噁心的味道。 是整个冥府在追逐他们！叶泉惊恐地望向四周，之前所见坍塌的房屋、折断的树木，都在缓缓地朝着他们移动。 「我要！我要他！」 那男子的声音变大起来，陶三郎喃喃道： 第76页 「逃不掉了……我们逃不掉了。」 「龙老二，快飞！你能飞多久就多久！」 叶泉紧紧握住了龙角，回头一望他们之前的方向，已经全完被血雾遮挡，看不清楚了。句芒……句芒，在哪里啊？ 龙在空中飞速前进，但这种速度迎来的是更多激烈的反应，断木和砖石颤抖着朝他们涌来，裂缝啪啪作响，中间的红色血水竟然鼓了起来，绞作一团，想要涌上高空来抓住他们。 陶三郎的□□已经变得很小了，他的脸煞白，辛十四娘躺在龙背上，完全动弹不了。这下，最有精力的竟然只剩叶泉这个人类了。 「停下来，停下来！」 「吵死了！你tm给我闭嘴！」叶泉胸中燃起怒火，被追赶得到处跑的心中是无处发泄的憋屈，他怎么就这么弱！如果他能再强一点就好了！这根本就不是钱能解决的！「句芒！你再不来我们就都死了！」 叶泉将那玉石树叶攥进手心里，不经意间，指尖的血液便沾到了那片小叶子上。 无数的小圆球朝着他们扑上来，陶三郎竭尽全力支撑着，菊花的苦涩味道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辛十四娘的脸上冲上来个小圆球，闪着光亮，叶泉冲上去，徒手抓住了它。 「啊——」 比之前的灼热强一百倍，叶泉大叫着，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完全靠一种意志将手里光熘熘还滴着血的圆球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沟壑停止了裂开，汩汩的血水忽然凝成了一只人手的模样，突了出来，从低到高抓住了龙老二的尾巴。 龙老二嘶吼一声，甩着身子，他身上的叶泉和辛十四娘、陶三郎被甩得摇晃着往地下掉。 「龙老二！不要！」 一道青色的光芒冲破血雾飞了过来，捲起掉落的叶泉将他甩到龙身上。 「句芒！你来了！」 叶泉惊喜万分，另外两只妖也松了口气。 可句芒并没有理会他们，他背后的黑色羽翼变得有平常的双倍大，身上缠绕着黑色藤蔓，眼睛血红，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美和兇悍。他手中的藤蔓像是一把利剑，直接一挥，就把那血水噼砍断了。 红色的血水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句芒没有躲闪，凌空站着，仍由血水打湿羽翼，长发上都往下滴着血水。 「句芒……」 叶泉惊讶地看着他。 那嚎叫着「要要要！」的男子声音变得更加暴烈起来，四周的攻击也急促起来。可句芒很快，青黑色的身影在血雾中穿梭，没两三下就将白球斩落，整个人都血红，站在血雾里犹如杀神。 「句芒……你怎么了……」 句芒飞了过来，他将龙老二踹了一脚，龙老二嚎叫一声，身上的人和妖都纷纷坠落。叶泉大叫着： 「句芒！你在干什么！」 句芒冲到叶泉的面前，身上血水的恶臭熏得他想扭开头，但句芒血红色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在叶泉即将坠落的瞬间，句芒的手中蹿出黑色藤蔓。 直接将他刺穿——叶泉瞪大了双眼，看看腹部汩汩涌出的血液，又看看句芒近在咫尺的面容。远处似乎传来女人的唿喊，可声音变得很模煳，只有身体里的剧痛在提醒着自己。 句芒想杀了他。 叶泉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他抓住了藤蔓的那一端，句芒的手上全是血，热乎乎的。他努力笑了笑，却觉得脸有点僵： 「句芒……你，你看清楚，我是谁。」 趁着最后的一点知觉，叶泉一把扣住了句芒的下巴，使出全身的力气亲了上去。 这不是一个美妙的吻，混着血腥、痛苦、死亡的吻。 生命的能量正从腹部的缺口中流失，叶泉痛苦地闭上眼睛。 世界的光悄然熄灭了。 「叶泉！」 「句芒！你放开他！你疯了吗？！」 辛十四娘和陶三郎搀扶着跳上龙老二的身体，他们朝着叶泉和句芒飞过去，都亲眼看到了句芒将叶泉刺穿。可句芒只是撇了他们一眼，那一眼便是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黑色的羽翼张开，仿佛遮住了天空，脆弱的人类被包裹在其中，一瞬便朝着绛紫色的天空缺口沖了过去。 瘫在龙背上的辛十四娘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陶三郎目瞪口呆，丝毫说不出话来。 龙老二一声龙吟，飞速地跟了上去。 整个地府的攻击，都调转了方向，也跟在后面。 不可能了……追不上了…… 陶三郎衣衫褴褛抱着玉盒，在高速移动中努力寻找那句芒的身影，可对方很快就消失了。 …… 叶泉是痛醒的，也是热醒的。他感觉浑身都在油锅里滚了一遭，特别是腹部，又痛又热，热到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花了好几秒钟，叶泉才隐约辨别出四周都是大树，自己靠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 「嘶——」 嘴巴也干裂了，身体一动就浑身痛。 原来他还没有死么？叶泉努力往上抬头，看向那浓密的树冠上，露进来的月光。他们已经离开地府了吗？句芒去哪了……句芒。 想到自己胆大包天地亲了句芒一下，虽然那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应该会……很吃惊？很恐怖？想想能让波澜不惊的句芒，变化一点表情，叶泉笑了起来。 扯到嘴角，整张脸都疼得变形了。他痛苦地捂住了脸，手往后一划，他愣住……这周围似乎有一个看不见却伸不出去的透明结界？ 第77页 叶泉还想仔细探明，就听到耳边风响，句芒扇着翅膀从前面过来了。 「句芒，唔——好痛！」 快乐没有两秒，就被对方的紧紧拥抱打碎了，这种力度的搂抱感觉更像是谋杀，从各个角度强力施压，内脏和伤口都在哀嚎！ 句芒似乎觉察到他的不适应，将怀抱松了开来，他直直地看向叶泉。叶泉这才发现，句芒的眼睛还是血红着，他还没问话，全身就被黑色的藤蔓绑住了，绑得结结实实，一点都动弹不得。 「你怎么了。」 句芒的脸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楚他深邃的眼中，自己的倒影。叶泉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叶泉你要明白啊！句芒现在可能还不正常，别把小命丢了！ 太近了！美颜暴击！一个男妖的睫毛为什么要长得这么长，这么密啊！太犯规了！叶泉痛苦又激动，全身的疼痛和灼热都在此刻消失了。 他的心中，只有句芒越来越靠近的脸。 他……他们又要接吻了吗？！ 第45章 亲吻之后 叶泉心中狂跳，一瞬间所有的疼痛和悲伤都消散了，他的眼前只有句芒，越来越靠近的脸。 「句……芒。」 「啊——」 被头髮搔得脖子痒痒的，叶泉能感觉到脖子上尖锐的疼痛，那是皮肉被咬开的痛感。叶泉想要挣扎，推开脖子间的句芒，可全身都被藤蔓绑得紧紧的，动弹不了。 句芒竟然在喝他的血！叶泉心中冰冷一片，他的面前浮现起那个半空中发亮的圆圈，还有句芒当时的解说： 「大妖能够吸收，但是容易迷失自我。」 句芒现在你迷失了吗…… 只是几分钟，叶泉却觉得比几个小时还难熬。句芒从他的脖颈间抬起头来，俊美的脸上十分冷淡，薄唇沾着一缕血丝。叶泉只感觉脖子上有血在汩汩流出，又忽然青芒一闪，脖子上一凉，疼痛减轻了。 「你，不准离开。」 句芒开口说话了，叶泉瞪大了眼睛： 「句芒，你现在还认得我是谁吗？」 「不能离开。」 叶泉听他又重复了一遍，连忙点点头保证道： 「我不会离开的。」 「我……我肚子好饿了……能找点吃的给我吗？」 句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便展开双翼从树干上飞走了。叶泉确认他走了，才嘆了口气。 这是个什么境况……辛十四娘他们在哪里呢？幸好跟奶奶说了去出差，她应该不会太担心。句芒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去？句芒怎么样才会好起来？ 叶泉低下头，忽然间看见自己的胸前口袋里钻出个小脑袋来，尖尖的小角，正在哼哼唧唧地从藤蔓的束缚中爬出来。 龙老大！ 虽然很艰难，在叶泉的注视下，龙老大从口袋与藤蔓的夹缝中爬了出来。还在用四只爪爪攀住衣服，在叶泉身上爬来爬去，叶泉心中一喜： 「老大，你能不能帮我解开藤蔓。」 藤蔓绑着实在是难受，他也行动不便，解开放松一下也是好的。龙老大小小地回应一声，就见它高昂着头颅，对着这黑藤蔓咬了下去，没想到这龙身材小，但是牙齿威力很大。 就是一瞬间的事，从他被咬住的地方，藤蔓裂了开来，叶泉一喜，连忙双臂用力，从藤蔓的桎梏中逃了出来。 「唿——龙老大，太……」 叶泉摸着手上的龙老大，一句赞美的话都还没说完整，就听到空中风声大作，一只黑色的鸟儿破开树木枝叶逆着月光飞来。 这只黑色的鸟，实在是太美了，身上的羽毛虽然是黑色，但月光照在上面流光溢彩，羽尾上的花纹像几只眼睛……如果忽略颜色，真的很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凤凰。 那张开双翼的气势，如同王者降临，还有那眼神之中的杀气，一出场就把站在树干上的叶泉给震住了。以至于他发现对方是冲着自己飞来时，已经没有时间逃开了。 「嘭——」 直接被冰凉巨大的鸟爪按在树干上，叶泉觉着内脏都要被撞错位了，一张开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他肩膀上的龙老二抬起了前半个身子，嘶鸣着似乎是在向对方示威。 叶泉眼前一花，身上一轻，他身上的那只大黑鸟忽然就变作了句芒。 「我，说，了，你不能离开！」 每个字都凝成了一块冰，砸在快结冻的空气上，叶泉肩膀上的龙老大正伏在他的肩头瑟瑟发抖。 面前的句芒和往日一点也不一样，眼睛血红血红，说话也没了往日的温柔，他的衣服口袋里露出一个桃子尖，粉红粉红的，桃子的香味也飘在两人之间。 叶泉忍痛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的手按在句芒的身前，眼睛中盈满了泪水： 「好痛——句芒，你压得我好痛了。」 句芒的动作一迟疑，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人类。这么地弱小，身上到处都破破烂烂的，即使有他的妖力支撑，伤口也没有痊癒，嘴角还留着血，眼睛里面亮闪闪的，像是某种宝物……让他看见了，心中的烦躁无来由地更深了一层。 「你不能离开！」 「这东西，我杀了它。」 句芒单手捏起叶泉肩头的龙老大，龙老大已经痛得蜷成一团又松开，嘴里只能发出一丝丝的叫声了。 第78页 叶泉心中一惊，明白句芒是真的会杀了他。他立刻双手攀上句芒的脖子，脸与脸面对着，一人一妖的睫毛稍微动动都能交缠了。 「我不是想走，是好痛嘛，你看——手很痛。」 叶泉举起了另外一只手，手腕上的绑痕清晰可见，他声音又更轻了一些： 「你把他扔掉好不好？我真的不会走的。」 「句芒。」 句芒感觉到嘴边的柔软，手一松，手里的小东西不知不觉就掉了下去。他不明白这人类的意思，可这种嘴唇相贴的动作，却能暂时地将他内心的烦躁安定下来……很舒服…… 「唔。」 抱住叶泉的两只手一松，又重新把他推到了树干上，身体被按着，舌头的触觉因此更加清楚了。原本句芒是呆呆的，他的舌头缠上去，也只是呆呆张着嘴，现在忽然强势起来。 叶泉忍不住发出了一点声音，他的双手忍不住抱住了句芒的脖子。意识不清醒的句芒，接受了他的亲吻……是不是至少证明他对自己，不是没有一点感觉？ 现在……就稍微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意吧，如果句芒醒了，会怎么样呢？ 叶泉感觉舌根一痛，交缠着的唇齿退了出去，句芒的头搭在他的脖子上，双手搂抱着他，没了反应。 「句，芒？」 叫了两遍，推也推不动，叶泉没辙了。 这是什么意思，接吻接到睡着？ 如果这时候他能发朋友圈，一定会被群嘲的。 叶泉努力地移动着，好在这树足够粗壮，树干上的空间虽然小了点，他们两个并排坐着还是够的。 也不知道这树是长在哪里的？叶泉望着那七零八落的树枝，都被刚刚句芒冲过来的时候，给弄乱了……不过，他的原型真的很帅。 叶泉按了按肚子，从句芒口袋掏出那个小山桃，吃吃地笑了起来。一边吃桃子，一边试探着手覆在句芒的手上，睡了过去。 …… 这一觉睡得意外的踏实，叶泉睁开眼，天都亮了。 句芒不知所踪，隔着不远的树枝上趴着龙老大，不过他只敢远远地趴着，不太敢过来，见到叶泉醒来，也就是哼哼两声。 叶泉揉了揉眼睛，手机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他掏了掏口袋，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球根，在阳光底下显得雪白，球根的顶部竟然已经冒出了绿色的尖尖，他们离开地府到现在，这球根就发芽了？ 「这是……」 叶泉还想再研究研究这球根，句芒扇着翅膀从树冠上飞了下来，他的手上抱着几个山桃。最惹人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血红已经消散了，变作了深黑色。 「吃吧。」叶泉的怀里被放上桃子，句芒坐在了他的身边，沉默了好一会才接着道，「吃完了我就送你回去。」 「回家吗？我们现在在哪里……你恢復理智了？」 叶泉极为机械地侧过脸来，根本不再敢看向句芒那一边，脸上臊得发热。叶泉啊叶泉，做的时候挺勇到了要面对的时候，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啊！ 句芒也在沉默着，一人一妖的沉默交织出一种奇异的氛围。 「我……」 「你……」 叶泉转过头去，连连道「你先说你先说」，一和句芒深沉的眼神对上，就赶快捂住脸转了过来，目光虚虚地搭在那树枝上。 「叶泉。」 句芒带有磁性的嗓音唿唤着，敲打着叶泉的心。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听到那边没了声音，这才鼓起勇气： 「句芒……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过去。」 句芒没有说话。 「我是说能不能……如果不能的话，我，我会等到能的那一天。你听我解释，其实昨天晚上是情急之下做出来的事，如果太冒犯的话，我就道歉……」 叶泉浑身一震，他愣愣地低头，他的手上覆着那骨节分明的一只大手。 「我的过去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其实我说的拥有金山的故人，就是我自己。」 叶泉点点头，心说这就是我有一个朋友的翻版吧。 「我最信任的亲人，为了得到我的力量，联合人类背叛了我。在我沉睡的这些年里，我的能量被人类偷窃了，我的一切都因为背叛消散了。」 「那你以前应该很厉害吧？不过你现在也挺厉害的。」 句芒轻笑了一下，他缓缓地道： 「是啊，比现在厉害几十倍吧。不过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找我的力量，我很快就会消散。」 「而且如果找不回来，我也没办法还欠你的钱了。」 叶泉的心一抽，他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句芒，对方的目光很远也有些茫然。他鼓起勇气： 「其实，我能一直做你的债主的话，也很不错。」 「而且我很快就能挣够钱，多养活几个你都够的。」 叶泉的眼睛水亮，他的手反扣住了对方的手。 第46章 回去之后 句芒避开了叶泉的目光，低头看叶泉抓住他的手，他忽然将两只交缠的手举起来，又松开叶泉的手，将他的手举得高高的。 这双手白而粗糙，手指尖上的疤痕已经合拢了，凝结成块，十分显眼。这真是叶泉在地府割破的手指，他完全能想见当时的情形。 「在地府里，我找到他了。」 第79页 「他？就是那个背叛你的亲人？」 叶泉也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句芒点头，手指摸到疤痕的位置，一道青芒从指尖溢出，在伤口上缠绕着，叶泉感觉有些微微的痒。 「攻击你们的妖……就是玄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变弱了很多。」 叶泉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两只妖一见面，就又是你死我活的追杀？ 「玄冥在地府里追的，是你。」 「什么？」叶泉瞪大了眼睛，确认了句芒并没有在说笑，「是我？不会吧……难道因为我的血？」 叶泉的手放了下来，他摩挲着，心中有点不可思议，接下来句芒说的话却让他心中一紧。 「玄冥既然在地府里追了你，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意思？难道他会追到家里来？」 句芒点头，看向叶泉，玄冥这样兇恶的妖，恐怕会不择手段。叶泉会害怕吗？ 「那你更不能走了，在没还清债务之前，都要保护家里的人。」 「奶奶、肥肥、陶三郎、陶四郎……还有我！就当是我在收利息了。」 叶泉充满信任的眼神，让句芒心中一动，他勾了勾嘴角： 「那你总不能这样回去，我给你治疗吧。」 「在治疗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叶泉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回去的时候，我能坐在鸟背上吗？」 他再也不想自己像个被褥一样被捲起来，打横夹在句芒的腋下了，如果能坐在昨晚看到的那只帅气漂亮大鸟上，就好了！ 可惜句芒并没有搭理他，反而放出青色光芒，在他的身上盘桓。这些光芒不同于与敌人打斗的冷光，十分温暖，落在皮肤上痒痒的，让人感觉昏昏欲睡。 叶泉眼皮打了一阵架，就昏睡了过去。 …… 「叶先生，怎么样了？叶先生……你醒醒——」 叶泉是被摇醒的，他努力地睁开眼，面前是陶四郎和辛十四娘焦急的表情还有烈日阳光。 「我回来了？」 叶泉坐了起来，他们正坐在夷山脚下的白水河边，河水潺潺，阳光特别灿烂。和太阳比起来，辛十四娘和陶三郎就显得狼狈许多了，他们脸色苍白，身上衣衫褴褛，好在这地方没多少白水村的人来，也没人看见。 「句芒……」 「没有回去，刚好在山口碰到他们。」 「这个给你，接着。」 句芒怡然地坐在一边，甩过来两条黑绳子，叶泉手忙脚乱地接了，两条龙已经被甩得迷煳了。 既然和奶奶说了是出差，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回去。他从上衣内袋里掏出那张纸片，扯开没多久，赵骏就出现了。 赵骏先是惊喜，见到他们实在说不上好的模样就吓了一跳。连忙躲着奶奶回家给叶泉带了身衣服，又去买了些海市的特产，几只妖包起伤口，幻化出新的衣服，收拾得像出差回来，热热闹闹地回家去了。 远远地就看见小院里亮着灯火，饭菜香伴着田间的稻田水香飘过来，加快了他们的脚步。赵骏在滔滔不绝地讲到他们这几天的经歷，奶奶联繫不上人着急到上火了，后来他们干脆说叶泉的手机掉了……他们今天吃的是炸小黄鱼…… 「奶奶！我们回来了哎！」 叶奶奶放下手头的菜，用围裙擦了擦手，高兴地点头，连声道：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啊。」 叶泉笑了笑，他迎上去要和奶奶说话，陶四郎凑到陶三郎的身边闻来闻去，肥肥飞了过来，落在叶泉的头髮上。 「哎呀，辛姑娘一起来了就一起吃饭吧！正好他们回来了，我们加几个菜啊！」 「好哦！奶奶，我去村口买啤酒和雪糕！雪碧！」 肥肥欢唿一声，辛十四娘被叶奶奶拉住了手臂，她停住了脚步，望着屋里面的灯火迟疑了。 这样的妖和人和谐快乐的场景，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到了。 「掉了手机也要给奶奶打电话呀！买个新手机，这点钱不能省！」 「是啊是啊，最近橘子出了款新的手机，听说性能特别地好，叶哥，你就买这种，肯定没错的。」 一桌子人吃起饭来，还要说话，真是碗碟筷子、七嘴八舌的热闹。陶三郎是最先吃完的，他放下筷子，把目光从篱笆那儿收回来： 「不知道这旁边的地是哪一家的，我想在这安个家。」 「这好像是村里的地叻。」叶奶奶美滋滋地抿了口啤酒，她看向陶三郎的眼神很是惊喜，「你要在白水村做房子？」 陶三郎点点头，陶四郎立刻耶了一声，他高兴地道： 「那我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奶奶做的饭菜了。」 「就知道吃！」 叶泉听着也笑了起来，他看了眼在认真挑螃蟹肉的句芒： 「陶四郎不知道吃，我们就没人知道吃了。」 满桌的人和妖都笑了起来，叶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一群年轻人玩闹，望了眼庭院里静静生长着的老槐树。 老人家因为孙子回来了，担忧着的心放了下来，睡觉的时间自然也就早了。 肥肥扇着翅膀从卧室门上的小窗户飞到了客厅，叶泉一见他来，就放小了电视的声响，轻声道： 「怎么样？睡着了吗？」 毛茸茸的鸟头上下点了点，原本卧在沙发上玩游戏、看手机，还有一个闭目眼神的全都站了起来，十分正经。 第80页 他们要趁着叶奶奶睡着的时候，到后院去把陶黄英种下。 玉白的盒子在黑夜中发着微光，缓缓地打开盒子，里面冒出的气还是凉的。陶四郎和肥肥最激动，一个紧抓着陶三郎的手臂，一个停在他的肩膀上，要立刻看清楚陶黄英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什么样？好看吗？」 被挤出了圈的赵骏，焦急地马蹄着地，忍不住问。 玉盒里面的菊花，基本还保持着他们在地府见到那样干枯，茎很多却很细，主枝都细得像根筷子，如果不是躺在玉盒里，跟一株普通的菊花没什么区别，再联想到陶三郎原型之大，眼前看到的一切，更是让他们唏嘘。 「这里有点冒绿了。」 叶泉小声地提醒了一句，他用手电筒照过去，最顶端的小叶团果然有一点点绿色，如果不是细心，根本看不清楚。 陶三郎端着玉盒的手都颤抖起来，叶泉小心翼翼地把这株菊花从玉盒当中捧出来，在几只妖的注视下，将她种在了三株油桃树的旁边。 种下的那一刻，陶三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陶四郎也跟着一跪： 「救姐之恩，没齿难忘！叶先生，苟先生，我以后就是你们的马前卒，随叫随到，任劳任怨！我弟弟陶四郎亦是如此。」 叶泉摇了摇头，见句芒没什么反应，他笑嘻嘻地道： 「现在都是新社会了，陶三郎，你怎么还搞旧社会那一套？」 「我奶奶喜欢大家在一起，那我救你姐姐也没什么。」叶泉耸耸肩膀，还摸了摸那株菊花的叶片，「举手之劳。」 陶三郎站了起来，手上调动着妖力，很快，就出现了新的栅栏，把那棵菊花和小树苗一起都被围了起来。 叶泉唿喊了一声等等，他把口袋里的球根掏了出来： 「把这也种下去吧。」 「啾啾！啾啾！」 肥肥激动地冲到叶泉面前，围着他手上的球根打转。叶泉好不容易把他抓住，虚虚地握在手中，陶四郎狗腿地挖开两个坑，让叶泉把球根埋了下去。 他点了点肥肥的小脑瓜道： 「肥肥，以后这些都是咱们家的财产了，可不能让鸡给啄了，一定要看牢了。」 「啾啾！」 肥肥挺了挺胸脯，惹得叶泉一笑，他看向句芒，句芒正在低着头看地面上的三棵桃树。 「怎么了吗？」 句芒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几只妖看热闹似的好一会，就回各自的房间睡觉了，有两只例外。 陶三郎一个，坐在后院，坐了一夜。 句芒却没坐在后院，他坐在槐树顶上，望着叶泉的窗户，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泉的房间里虽然没有灯光，还有着微弱的手机屏幕光。句芒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收回仰望星空的目光，打开了手机： 「【叶耶耶】：有人说爱情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如果我能用盆景造出来，就好了……就能让盆景替我去说了。」 「叶耶耶」的视频帐号，在这个网站上算不得特别火，却也有好些粉丝。即使是在深夜，也很快就有粉丝回復了。 「【月半】：表白么？！用盆景表白，不愧是我叶哥！」 「【凹凸曼】：@我有翼双翅膀，你兄弟要跟你表白了，快来！！！」 这些评论很快就能刷过去了，句芒的手指停留了几秒，心中涌起一种想要反驳的冲动。叶泉怎么会向王翼表白，他怎么可能对王翼有这种心思？ 句芒摇摇头，重新把手机关上了。 第47章 做出香水之后 叶泉睡得并不安稳，一晚上都在做梦，一个奇形怪状的鬼追着自己跑，他好不容易跑到句芒面前，却被句芒踹了一脚，就在那鬼要扑上来的瞬间，句芒竟然原地变成了个桃子。 「我去……什么鬼梦！」 叶泉晃着脑袋，打开窗户，眯着眼望着窗外。外面已经是秋天的景色了，稻田一片金黄，仔细看看槐树浓密的叶子中也有不少变作了黄色。 「咦？」 叶泉的目光停住了，他还想仔细看看，就注意到篱笆边上有个穿蓝衣服的人走了过来。 「泉儿！你回家了！我看你发动态了，说是手机坏了哦？」 叶泉在窗户上和楼下的王翼聊着天，从客厅里走出来陶四郎，打着哈欠给树下的赵骏餵草。叶奶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招唿王翼留下来吃早饭。 平凡而热闹的早上，就这么开始了。 「手机是肯定要买的，现在没时间，先用着旧手机吧。」叶泉吃下饺子，早饭的人总来得很齐，「我得先去田里看看，这么久没去了。」 「放心吧！叶哥，我……干活很仔细的，好多月季都要开花了哦！」 「过两天降温打霜了，大棚的好处才多呢！」王翼插了这么一句，村里许多人养的菊花开了，找来花商收了，但听说没挣多少。秋冬来了，娇嫩的花根本没法抵挡降温，不知道村里的人会不会像叶泉一样，盖个大棚了。 吃完早饭，叶泉和陶四郎、王翼往田里去了，陶三郎和句芒都留在了家里。 叶泉把玩着这根黑长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仔细看在末尾处还有眼睛一般的花纹，华美异常。王翼也被这羽毛吸引了，他忍不住问道： 「泉儿，你这从哪捡的啊？我刚刚怎么没看到你拿？」 第81页 「看起来好靓，给我看看。」 叶泉把羽毛递给王翼，王翼啧啧惊嘆了一阵，他没注意到身后的陶四郎比往日安静，如果回过头去甚至能看到他有些惊恐的表情。 这是叶泉早上在树上发现的，让肥肥悄悄叼了下来……应该就是句芒的羽毛吧？不过句芒昨晚待在槐树上做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鸟，不过羽毛真漂亮。」 叶泉嗯了一声，接过羽毛塞进了口袋里，后面的陶四郎才开口： 「我们快点走吧！叶大哥看到月季花，肯定会吃惊！」 绝对的吃惊！一排排月季枝繁叶茂，叶面油亮色泽饱满，点点花骨朵隐藏在其中，让人赏心悦目。那些绽开的月季花，各个都大如盘，花瓣层层叠叠，颇有点雍容华贵的感觉。 「这，这这！」王翼惊讶地不行，伸手去摸了摸月季的叶子和花，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这也太牛了！」 月季花种下的时候，他还来看过，稀稀拉拉还没人的膝盖高。这有几个月，月季就都有人高了，叶子和花俱是状态极好，更何况一进来就闻到的幽幽花香，绝对的花种极品！ 「现在是知道了，不管别人怎么挣不到钱，你都不可能挣不到钱的！」 叶泉也很惊喜，他一棵棵地抚摸过去，偶尔被花瓣触碰到手心，万分舒服惬意的心情涌上心头。 几个人都在花田里看看，不仅是月季，那一个大棚的多肉，还有半个大棚的绣球花，看起来都生机勃勃。 「啾啾啾！啾啾啾！」 忽然闯入大棚的肥肥，急切的鸟叫声打破了这点静谧，叶泉有些疑惑： 「怎么了？」 肥肥牵着他的袖子，往前飞了飞。叶泉不由地看向陶四郎，王翼也就跟着去看陶四郎，陶四郎一愣，搔了搔头上的黄毛，犹豫地道： 「家里有客人来了……吧？应该是吧，要不然他飞过来干嘛？」 「是嘛，肥肥？」叶泉摸着他毛茸茸的身子，见他豆豆眼上下动了动，心中的担忧就减轻了，「那我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王翼再次表现了对叶泉家里的肥肥的羡慕，不说之前航拍的技巧，就说这种信使功能，他也很想拥有啊啊！ 原本三人还在猜测是谁来了，槐树下那微胖的身影解答了他们的疑惑——正是借住在辛十四娘家的涂晨晨，她正和叶奶奶喝着茶，一见人来了，简直原地蹦起。 「叶泉，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几天啊！」 涂晨晨眼睛发亮，使劲打着招唿。她从桌上拿起两个小瓶，自己先打开闻了一下，神色很是陶醉。 「你们家的月季香水做出来了，快来闻闻。」 两个小瓶子，在众人的面前传了一圈，就连坐在沙发上看纪录片的句芒也闻了一闻。叶泉也闻了一下，还挺好闻的。 「怎么样怎么样？这味道——」 涂晨晨询问着，王翼挠了下头，憨憨地道： 「我觉得挺好闻的。」 「甜甜的，像家里做的甜饼子。」这是奶奶。 「闻得鼻子痒痒的。」这是正在打喷嚏的陶四郎。 「好像还混了其他的味道，不是纯正的月季味。」这是陶三郎。 叶泉看着涂晨晨收敛自己激动的表情，换作一副遗憾的样子，她怂了下肩膀小声地道： 「好吧，这款香水其实用了很多材料，但主材料是红月季，前调甜甜的，中调甚至会让你感觉有些像田间雨露的清新，到了后调，你闻闻——是不是很温柔又不强势？温柔缱绻，就是这样吧。」 「总而言之！这月季的质地太好了，提取出的精油比外国进口的玫瑰还好，这款香水的味道也很独特，估计能大卖了。」 涂晨晨宝贝般地把香水往空中喷了喷，另外的人也努力地试着再去闻闻，看看能不能闻出这感觉来。 叶泉却没闻，他盯着涂晨晨笑嘻嘻地道： 「那意思是我们的合同能签了？」 「三十五万，再加五万。」涂晨晨伸出个手指，「不过有个条件，以后你家的花要成为我们凃氏香水的特供基地，不管怎么样，有什么合作，优先考虑我们。」 叶泉惊喜地点头，他看过去一行人和妖都有些兴奋，连奶奶脸上都是喜色，句芒也从手机那抬起头来看着他。 「既然这样，我们就签合同吧。」 知道涂晨晨开心地走了，叶泉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的，没想到第一笔大单子，就这么简单地做成了。 「天哪！我们挣大发了！今晚请大家吃大餐！」 「哦耶！」 …… 「【叶耶耶】：请大家多多支持这款「缱绻」，温柔无比的味道，使你爱上自己的味道。这是我家里的花花做出的香水，有喜欢的粉丝请点击下面的连结……」 「【彦彦】：恰饭吗？孩子已经买了一斤，很好用了！非常好吃！」 「【我是大姐大】：呜呜呜这款香水真的太棒了，层次丰富温柔到哭啊！我还推荐给姐妹用了，都没想到这是up主家里的花花啊！我用了up主家里的花花，花花被up主摸过=我被up主摸过！！」 「【安似竹】：楼上你够了啊！」 当时的叶泉和涂晨晨都没想到，这款缱绻，竟然能为公司赢下国外的香水比赛优秀奖，也成为了他们本年度最畅销的产品。 第82页 随着香水卖了起来，一车车的月季花被从白水村运了出去。叶泉也拿出了一半的钱，租了村里大部分人的地。 他们种菜种一年也没有收租高，大部分的人都同意了。这一下，白水村大半个河东边的田地，都是叶家的了，叶泉请了一些人帮忙翻地、建大棚，搞得热火朝天。 另一边，叶泉家旁边的地已经开始动工了，村里的男人和有力气的女人都会来帮忙做工，陶三郎给的价格总是很公道，还会包一餐午饭。 叶泉美滋滋地从田里回来，就见到村里人在挖房子的地基。赵骏站在门边上，看似吃草，实则围观他们建房子，见叶泉回来了，乖巧地甩了甩马尾巴。 「他们人呢？」叶泉拍了拍赵骏的鬃毛，「就你一个在家？」 「奶奶说要去买点东西，他们都在后院。」 赵骏跟在叶泉身后，转到后院。后院的鸡都被杀了好几只了，就剩下三只，孤单地走来走去，左边正站着两个人。 陶四郎蹲在他们之间，正在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植物。和没长大多少的油桃树相比，枯萎的菊花自从某一天焕发生机之后，很快就掉光了枯叶长起新叶来，这种生长速度可是快太多了，甚至有些超过一般速度。 现在这棵菊花已经长得十分茁壮，比叶泉大棚里的长势还要好，不过却迟迟没有长出花苞来。陶四郎嘆了口气： 「大哥，我们大姐什么时候能被种出来呢？」 陶三郎也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便殷切地看了一眼平静的句芒。注意到叶泉来到身边，连忙和他打招唿。 自从把这株菊花种下，陶三郎每天都要来看她，一来就是几个小时，弄得奶奶都以为他是不是生病了。叶泉也按照句芒说的，每天都来浇灌，看着她深绿的菊花叶，却不见开花。 「你姐姐能吃肥料么？」 第48章 冬天来了之后 陶三郎扇了下纸扇，一时间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他从本体脱出人形之后，他对风光雨露的需求自然就减弱了，更多的是对灵力的需求……可姐姐现在还是株植物？她也需要跟其他普通花草一样，施肥浇水么？ 句芒见他们两个沉默，叶泉跃跃欲试的样子，才开口道： 「你身上的灵力就是最好的肥料。」 「那太好了！那大姐肯定能很快就醒过来了！」陶四郎头上的尖耳朵抖了抖，「不过这旁边的那个球球，怎么都还是这么一点点。」 陶四郎的手指间露出个小缝隙，一厘米都不到，按道理说球根类长出新叶是很快的，更何况种下的时候就已经发芽了。叶泉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把耳朵收起来： 「旁边那三棵桃树，还长了大半年都没多高呢，要有耐心嘛。」 这样的对话时常发生在后院里，没有两个月陶三郎的房子就做起来了，是个二层小别墅，他们村里都热闹地参加了酒席，全村人基本上都来了，只有王艷一家没来。 「哎，王艷就是这样的，我们吃我们吃！」 村民当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热热闹闹地开席了。王大嫂嗓门最大，她朝着叶泉端起了酒： 「小泉！这杯酒婶子敬你，你发财带着村里面的人也发财了，婶子不会说什么好话，谢谢你！」 …… 「妈，我也想吃大鸡腿，酒席上会有大鸡腿吗？」 「吃！吃个鬼！」王艷想把小孩带走，谁知道他竟然站住不走了，呆呆地望着陶三郎家，王艷拉也拉不走，气得给了小孩两个巴掌「你给老娘走！吃什么吃，要吃找你的软怂爹去！」 小孩立刻哇哇大哭起来，躺倒在地上打滚，王艷气得把人直接抱起来，一边走一边骂街。 谁知一回家，把小孩放下，孩子的哭声还没停下，王福又醉醺醺地进来了，跟她要钱。 「我他妈哪来的钱？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裤兜里还有几毛？家里的钱都没了！孩子不管，成天到外面喝酒啊你！王福，老娘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前两天卖花的钱没了吗？你快给我，别在这里啰嗦！」 王艷闻言也忍不住委屈，坐在地上用扫把去打这个男人。 「那是娃娃的学费，你明年拿什么供小孩上学？」 「不是说了，把地租出去，我们就能有钱了，坐着有钱为什么不啊？」 王福喝了二两酒，心中也闷着一股气，村里的人都说把地租给叶泉了，坐着也能收钱，多爽的事？他们这回干了大半年，也没挣几千块钱，倒是工夫、肥料全折在里面了。 往日都是家里管事的王艷，第一次看到顺从的丈夫忤逆自己，早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见到王福还在满口胡话，把扫把狠狠地往他脸上一扔： 「你他妈的钱命鬼？老娘还会害你不成？就晓得听别人的，你这么信别人的跟别人去过啊！」 「我都说了我有办法挣钱，你还在这里说，我看你就是不想过了吧！」 村这边的喧闹，并不能影响到村东边新房的热闹。 日子还是要一天天地过去，从秋天到冬天，稻田里金黄的水稻收割完了，那一个个鼓起连在一起的白色大棚就更为显眼了。 叶泉深深地唿出一口气，变作白雾升到空中，他抬头，天空中一片白白的，飘落了下来，没有多久，四周就蒙蒙地下起了雪。 第83页 「下雪了。」 哒哒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叶泉回过头去，看到赵骏飞奔而来，背上还背着一把伞，不由地笑了笑。等对方停在面前，叶泉摸了摸她的鬃毛，笑着道： 「你又来给我送东西了？这里离家这么近，没事的。」 赵骏甩了甩尾巴，见周围没人，才小声地开口道： 「陶四郎想来的，他跑得没我快，嘿嘿！老大，你快把伞打开吧，下雪了。」 叶泉应了一声，打开了伞，从田埂间缓缓地走回去。 「春天已经过去了啊。」 「春天，春天怎么了吗？」 叶泉摇摇头，脑中想起的却是春天的白水村，就在那声响雷之后，他在后院捡到了句芒，渐 渐地快一年过去了，身边竟然也聚集了这么多人和妖。 一回到家里，就热闹起来。陶四郎嚷嚷着要去接奶奶，别让老人家在雪天里摔倒了。叶泉想了想，便补充道： 「顺便到村口买包火锅料，我们吃火锅。」 赵骏羡慕地在门外甩了甩尾巴，虽然她已经在小院里有了个单独的棚子，可还是比不上屋里温暖，比不上他们能爽快吃美食好。 陶四郎一阵风一样地出去了，叶泉动员起家里窝着的陶三郎和句芒，让他们来帮忙洗菜配料。所有的妖怪都很乐意，原因无他，火锅太好吃了！自从叶泉上次带着他们吃了一次火锅，陶四郎都盼过好几次了。 「肥肥呢？听到火锅都不来，跟奶奶出去了吗？」 「他好像在房间里睡觉。」 陶三郎也挺喜欢这只小鸟的，一早上都没见这小鸟的踪影。叶泉哦了一声，他乐呵呵地笑着： 「反正等会闻着火锅香味就来了！」 「句芒，我给你做个辣味的酱料吧？」 正在默默用妖力洗菜的句芒点了点头。 鸳鸯锅中的汤汁滚烫，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散发着温暖香味，整个房间都有些水汽蒙蒙，使得待在桌前的人，心中也蒙起了一股温暖的水汽。 叶奶奶捞起一颗丸子放在碗里，环视一周： 「肥肥怎么不在？这小东西好爱吃丸子，又撕不开的。那样子可太逗了！」 叶泉咦了一声，这火锅都吃到一半了，肥肥怎么还是没出现？陶四郎吸熘完碗里的qq面，撂下碗： 「我去找他。」 没有一会，就听到陶四郎叫了一声，手捧着肥肥从房间里出来了。 「我怎么都叫不醒他……叶哥，肥肥怎么了？」 叶泉也顾不上吃了，把肥肥从陶四郎手里接过来，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把他给吵醒。火锅就在旁边，肥肥竟然也没闻到味道，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睡着了？平常也不见他怎么睡觉的……」 叶奶奶凑过来眯着眼睛看。 肥肥躺在叶泉的手里，一身白白的绒毛在上下有规律地起伏着，摊着像个圆鼓鼓沾满了糖粉的鸟饼。脸颊上两团黄色毛毛，增添了几分可爱。 往日这时候，他早该不安分地踩在叶泉或者叶奶奶的肩膀上，卖萌蹭吃蹭喝了，哪里还会躺着？ 叶泉尝试着推了推他的小脑袋，结果他却纹丝不动，如果不是胸脯还在起伏着，真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死了。 「肯定是睡着了，放他回去吧。」奶奶把小碟子拿到一片，上面放着两片牛肉和一个丸子，「小鸟也累，说不定是下雪了冬眠了。」 叶泉担忧地看了一眼昏睡的肥肥，又瞥一眼还在勐吃个不停的句芒，只好转身把他放了回去。 雪夜过去，到处一片银装素裹，这才让人有了冬天的感觉。叶泉掰断了根窗台上的冰棍子，握在手里冻得要死，跳脚跑下楼去，屋子里竟然已经生起了火盆。 奶奶坐在中间，另外几只妖散乱地坐着，仿佛也很冷的样子。叶泉将手里的冰棍子举起来，正在一滴滴地往下掉水。 「冷死冷死了！」 「给我让个位置咯，挤挤！」 陶四郎被暖气一烘就昏昏欲睡了，被叶泉一挤又一激灵醒了。他跳起来，揉了揉睡眼：「肥老大现在还没起来诶，我去叫他！」 结果捧出来的，还是一只昏睡的小白糰子。 这下叶泉和叶奶奶都着急起来，怎么好好的一只鸟，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叶泉看了眼外面的雪，他当即决定要带肥肥去看看兽医。 「要早点回来，天寒地冻的，晚上开车不安全哦！」 叶泉应了一声，他晃了晃手，句芒和陶四郎都跟在旁边。一人两只妖直到悄悄进入了赵骏的空间，这才开口。 「他到底怎么了？」 叶泉将垫着小软垫的小盒子捧到中间，陶四郎和句芒都凑了上来，看着肥肥上下起伏的小身子。句芒伸出手，青芒在白团团上转着圈，句芒抬起头来： 「他的妖力变弱了，暂且看不出更多的问题。」 「那我们再去兽医那里看看吧。」 桃源市的大型兽类医院都没有，只有动物防疫站和小型医院，叶泉只好带着肥肥去看了。结果这些宠物医生，根本认不出肥肥的品种，也检查了一遍，都说只是睡着了，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这个鸟，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听你的意思，还在家里养了很久了？可它太年幼了，做太多的人工干预，会有害的。」宠物医生摇了摇头，「这种山雀说不定还是国家保护动物，就算你养了也只能偷偷养。」 第84页 「不如把它交给国家，先确定是不是新品种，再让国家来救它。」 「它这么可爱，又是从未见过的新宠物，如果你愿意转让给我们，也是不错的。」 ……有些医生还挺靠谱，有些就不是那样的了。 叶泉他们跑了一圈下来，也没有什么实质收穫。 第49章 发现遗物之后 「该怎么办啊。」 叶泉嘆了口气，他捧着肥肥，摸他毛茸茸的肚子。怎么不声不响地睡了过去，还一睡不醒了？ 赵骏甩了甩尾巴，她的蹄子在地上踏着，马眼之中也是担忧，陶四郎更是失落地蹲在一边，尾巴都耷拉着了。 一直没出声，默默观察的句芒忽然将叶泉手里的肥肥拿了起来，白糰子上的青芒乱蹿，他的眉头微皱起来，语气也有些迟疑： 「现在还不太确定，也许跟季节有关。」 「他的性命暂且没问题。」 既找不到原因，又没办法唤醒他，叶泉他们只得无功而返。 这之后的几天里，肥肥也没醒，叶泉也担心他，干脆时刻把他揣在兜里。毕竟肥肥就这么一小团，睡在房间里睡得这么死，万一被老鼠叼走了也不知道。 冬天一来，家里的人和妖都不太爱出门了，最勤快出门的竟然成了叶奶奶，她总是要出门和王翼奶奶去聊天的。家里的妖就能躺则躺，要不是叶泉赶着去种田，那他们个个都要在家里生根了。 叶泉看了一眼窝在沙发上的几只妖，陶三郎和陶四郎靠在一起，句芒一只妖独占着他刚买回家的躺椅，面前一个火盆烧着碳，电视响着，就这么呆着也不怕二氧化碳中毒嘿！ 这段时间外面还在化雪，他们刚巧也没什么事要忙，不如干脆把家里大扫除一回，省得奶奶在家忙活了。 「打扫，打扫啊！我来扫地！保证每个角落都扫到没有任何其他气味！」 陶四郎非常地乖巧，陶三郎沉思了一番： 「不如我去接奶奶，拖延下时间，让四郎和赵骏用妖力干完就行了。」 看着一众妖怪闪闪发亮的眼，叶泉竟然也有点心动了。 「叶哥，这个房间也要打开吗？」 陶四郎的声音传来了，叶泉正在下面围观龙老大和龙老二是怎么指挥水流到玻璃上，又在空中汇集成一团，流回到桶里。 「什么？噢噢！那个房间啊，我来吧。」 叶泉跑上楼梯，在一片混乱当中依旧躺在摇椅上缓缓摇动的句芒，掀起眼皮看了眼他的背影，空中两条快乐的小龙原本的身姿一僵，这才又开始继续动作。 只是十几分钟，楼上都焕然一新了，陶四郎累到耳朵冒了出来，正拍着他房间旁边的房间门。叶泉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钥匙串： 「其实这是我爸妈的房间，不过他们去世之后，我和奶奶很少进来，应该也很少打扫。」 果不其然，房间里已经落了一层灰，一张双人床，还有一张木桌一个木衣柜。木桌上放着夫妻两个的黑白大头相片，还有一个红色釉质矮花瓶，上面插着两支塑料花，整个房间灰尘的味道很重。 「这里……」 「我帮你一起打扫吧。」叶泉明白奶奶不来打扫的原因，当年的事太突然了，老人家恐怕很多年都没办法接受夫妻两的离世，看到他们的遗物应该也是白白增添悲伤，「我们快点打扫完，等会奶奶回来了。」 其实房间里的东西不多，就是灰尘实在太大了，陶四郎负责扫地擦东西，叶泉则打开了衣柜，衣柜里面还挂着两人的衣服，底下还随意堆着几件没挂起来的，仿佛还会有人将他们挂起来或者穿起来。 叶泉手触到这些衣服，内心的感觉很奇妙，毕竟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努力想起来也只是两个虚影。可现在面前的东西，填补了他的想像。 「啾。」 这一声鸟叫很小，但在只有打扫动静的屋子里，还挺明显的。 陶四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愣愣地看向叶泉，叶泉看看他，又看向胸前的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睡着肥肥，现在鼓囊起来的口袋，略微地有了点动静。 「啾。」 又是一声，让在场的叶泉和陶四郎都惊喜了起来。 叶泉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把口袋里的肥肥捧了出来，肥肥已经睁开了黑豆豆眼，望着他们两个。陶四郎特别快乐： 「肥老大！你醒了！还以为你有什么病……」 「啾啾——」 肥肥的目光很快就转移了，他转向了那张木桌子。 叶泉有点奇怪，和陶四郎面面相觑： 「他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陶四郎的话还没说完，叶泉手心里的肥肥忽然就展开了翅膀，扭身飞向那张木桌上的花瓶。他的动作很快，一边啾啾叫着，一边沖向那花瓶。 「小心！」 叶泉大喊了一声，但这一声并没有阻止肥肥的动作，他还是沖了过去，咣当一下撞倒了花瓶，圆熘熘的花盆咕噜咕噜滚了下去，啪啦一下就都碎掉了。 肥肥整个圆滚滚的身子，掉在桌角上，虚弱地啾啾两声，便立刻像没电关机的手机，再也没了反应。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叶泉和陶四郎都没来得及反应，反倒是句芒忽然间在门口出现，看着房间里： 第85页 「怎么了？」 叶泉看看他，又看向桌上窝成一团的肥肥，眉毛纠成一团。陶四郎跑过去拨弄肥肥，发现他真的又昏睡了过去。 这鸟忽然间醒过来就为了撞破一个花瓶？叶泉往地上的花瓶看去，顿时咦了一声，他没感觉到身边的句芒气息一冷，定定站在原地，并没有像陶四郎一样跟上来。 「这是什么？」 陶四郎将地上的碎片和塑料花弄开，花瓶的底部没有碎多少，里面有一个黑乎乎的……砚台？这东西圆形全身漆黑，中间凹下，四周像波浪一般凸起，线条古朴，上头似乎还捏着两条龙的形状，小巧却不够精緻。 「砚台？」 叶泉微微眯眼，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熟悉感。这东西的形状跟砚台完全吻合，但他的心思，似乎隐约间有一个声音在否认。 「确实有点像我哥用的砚台，不过怎么会在花瓶里面？」 叶泉用手捡起了那巴掌大的砚台，对着外面的日光照了照，也没看出这是什么材质的，倒是意外的重。不过这东西是怎么塞进那窄口的花瓶里去的？ 「天呢，叶泉，这不会是你们家的传家宝？价值几千万，你要发财了？」 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听到陶四郎这夸张的声音，叶泉忍不住笑了笑，他仔细地对着日光看这砚台，一边道： 「你想得太美。」 「这里也没有什么年号，也许就是我爸妈喜欢，所以收藏起来的吧？」 不过，单单为了收藏，塞进花瓶里面，是否有点过了？ 「肥肥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撞破？」叶泉脑子里满是问号，如果可以真想把肥肥摇醒，来问个清楚，「他怎么就醒了，突然又昏睡过去。」 一人一妖互相看看，他们都无奈地意识到，这触到了知识盲区，两个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直站在门口的句芒。 句芒的目光很奇怪，旁边的陶四郎已经朝着他问起了为什么，叶泉却皱了下眉头。 这种目光……充满了探究和他不懂的情绪，这是什么意思？ 「肥肥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醒来？为什么会撞破花瓶？」 句芒像是被叶泉的声音忽然唤回来，他走过去把肥肥拿了起来。 「他之所以能被唤醒，大概是感知到了这东西的灵气……现在我能确定了，他昏睡的原因，正是季节。」 叶泉抓着手中的砚台，勐地站了起来，圆亮的眼睛分明就是在问着为什么。 句芒嘆了口气，他把肥肥放到桌上： 「如果我没猜错，肥肥应该是……五谷神稷……或者说曾经是，可能是因为时代的灵气散失，所以他的妖力越来越弱了，弱到没办法保持妖形只能以原形生活。」 叶泉大吃了一惊，陶四郎更是被什么神给震呆了。 「他的能力就是寻找灵气充沛之物，陷入睡眠应该就是妖力微弱灵气无法补充，你手上的……砚台恰好灵气散出，让肥肥恢復了一点点。」 叶泉连忙道了一句等等，他举起手中的黑色砚台，无论如何，这东西应该是他父母的遗物吧？怎么会和灵气挂钩？ 「这东西……」 「是个宝物，放着吧。肥肥之所以冬天无法行动，是因为五谷收割了吧。」 叶泉问了句什么意思，陶四郎插嘴道： 「我曾经听我哥说过，有些神是靠着人类信仰愿力存活，现在科技越发达，神就越难生存了。难不成是因为这样，没人信仰那个五谷神了，所以肥肥才会在下雪天陷入睡眠？」 句芒点了点头，他纤长的手指轻放在白团团上。叶泉张着嘴，根本不敢相信，这么一小团毛茸茸，安静地睡在桌上的毛茸茸，平日里也就是蹭吃蹭喝的，竟然是什么神话传说里的五谷神？ 「他，他……我，我……说起来，我捡到他，也是在春天。」 结巴了好一会，叶泉干涩地憋出这么一句来。 句芒没说话了，陶四郎抓耳挠腮地看着一人一妖： 「那肥老大，还能恢復吗？」 「如果我推测的不错，到了春天，他就可以慢慢恢復了。 第50章 彼岸花开花之后 肥肥还在安静地睡着，叶泉他们也没了办法，只好把他放回口袋里继续装着，听到楼下有了动静，感觉把这里的碎片用妖力转移到外面。 「奶奶！我们今天打扫了卫生，我们今天能吃炸春卷吗？」 陶四郎从楼上跑下去，楼上也能听到他大嗓门的撒娇声。叶泉手中握着这黑色的砚台，默默看着句芒把门关上了。 「它，没妨碍吗？」 句芒定定站住，他纯黑的瞳孔中透露出的情绪很复杂，嘴角微微地抿着，很久都没说话。叶泉知道这是句芒思考的动作，原来也会有句芒不了解的事。 想到之前句芒那深沉而无所不知的模样，叶泉看着他抿住的嘴角就有点心痒痒，非常想去捏捏它，想着想着倒不由地笑了出来。 句芒听到他的笑声，疑惑地瞥了他一眼，确定道： 「反正你带着吧，这只是器物，沾有灵气的器物而已。」 叶泉放下心来，脚步不由地轻松了起来，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把砚台放在桌上，这么一个古朴到甚至像是人随手捏出来的砚台，真的有灵气？ 他想了想把肥肥掏了出来，按照句芒说的，肥肥只是缺少灵气的话，呆在这里应该会对他更好吧？把白糰子放在黑砚台上，还莫名地有些萌，叶泉点了点肥肥黄黄的颊边： 第86页 「早点醒来吧。」 他拍了张照片，乍看起来还真的很像肥肥主动窝在砚台上，像个被盛在盘子上的糯米糍。想来想去，叶泉把这照片发在了自己的帐户上。 「【叶耶耶】：家里的小鸟生病了，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图片}。」 叶泉关了手机，下楼去帮奶奶做饭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条动态下面，有许多粉丝纷纷夸肥肥很可爱，也有帮忙祈福的。 「【我需要祝福】：希望up主家里的小鸟早点好起来！太可爱了叭！希望专业考试能过啊！」 …… 外面的雪化了个干净，气温回升了些，叶泉又推着家里的几只妖，一起帮忙去田里看看情况。 整个白水村的田地都是裸露着的，上面偶尔有没收回去的干草覆盖，湿漉漉的。叶泉家里租的地很明显，各个都盖上了大棚，陶四郎跳了起来，疑惑地道： 「老大，那边多了一个大棚诶？」 「那是……」叶泉眯着眼望了下，「是王艷家的。别管她了，快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吧，万一大棚压坏了，我们得赶紧趁现在修好。」 一走进大棚里，就能感觉到一股热气，仔细看看这些花草的状态，还是非常好的。月季花正在休养，再过一两个月估计又能长出花苞了，那一批种下的绣球花是最让叶泉惊喜的。 外面百草枯萎，可这里却能朵朵拥挤的花儿和娇嫩的绿叶，叶泉看着它们密密麻麻的花苞，忽然对不远处的句芒道： 「你喜欢什么颜色？」 句芒正在查看这植物的模样，这是他之前没见过的花草，听到叶泉这么问自己，他一愣。他最喜欢的颜色？ 抬起头来看叶泉，正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很是专注，那眼中有一种温柔是句芒不懂的。他原本该说这无关紧要，但他却真的在考虑该回答什么颜色了，句芒听见自己在这种注视下回答： 「黑色。」 「噢噢，那真的很遗憾。」 见句芒一脸疑惑地看自己，叶泉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这种绣球花叫无尽夏，开花的时候可以通过改变土壤酸硷度，变幻花的颜色。」 句芒惊讶地挑了下眉毛，他彻底蹲了下来，仔细地摸着这绣球花的叶子，叶子上闪过青芒，表明句芒正在用自己的妖力探查这植物。 叶泉蹲下来，看着专注的句芒，他的头髮竖起披在后面，身上穿着舒适的轻薄棉衣，根本看不出来他并非人类。那纤长的睫毛下，明明有一双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眼睛。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我不尽快找回自己的力量，很快就会消散。」 这句话跳到叶泉的心头，梗住了他的开心。他的脸色一僵，底下头来掩盖脸上的表情，却听到句芒问： 「这种植物挺好玩的，回去了我要多看些纪录片。我记得有个《植物王国》的纪录片，就是说了世界上最小的碗莲，那也不错……」 「句芒。」叶泉抓住了句芒的手，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狂跳，那个纪录片他正是他推荐给句芒看的。纪录片能代替他，看到许多外面的世界，「你快点找回自己的力量，我可以……可以陪你去看碗莲。」 句芒说话顿住了，他只是在这大棚里看见新奇的植物，有些意动。可面前的叶泉忽然说这些话，他沉默了一会： 「其实我现在就能飞到那个国家去。」 叶泉的手一松，他脸上有些尴尬，目光也移到别的地方，忍不住讪讪地笑起来，眼角那颗泪痣露了出来。 「不过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去，应该也不错？」 叶泉勐地抓过头，眼睛发亮，看了一眼句芒，便赶紧跑了出去。 「叶哥，你出来了！我们都检查完了，大棚没问题，新种的月季情况也不错，都在长根长叶了，咦……你脸怎么这么红？」 叶泉拍了拍脸，摇头道：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看完农田，一整天也就空闲了下来，一群妖怪和叶泉围在一起看电视剧。外面的天渐冷，陶三郎也不像之前那样，老是呆在后院了，他也时不时地外出，和陶四郎打理南回市的产业。 接下来的一个月，过得倒是清闲，就是肥肥偶尔才醒来，吃点东西没有几分钟就又睡了，比那冬天冬眠的熊还要敬业。 叶奶奶发现了这一点，也就没这么担心了，每天早上起来先烧好热水，在后院喂喂鸡，再转到前院做早饭。 「后院的花都有花苞了，真是奇怪了。」叶奶奶把手上的糠抛了抛，见叶泉正蹲在那儿刷牙，「大早上穿个单衫出来，穿厚点咯。」 听见奶奶说这个，叶泉勐地站起来，想要说话才发现嘴里都是刷牙的泡沫。他吐掉泡沫，迫不及待，眼睛发亮： 「奶奶，你说的是后院的什么花？」 「那个石蒜不是吗？还有菊花……说起来也真是奇了，外面这么冷，也没个什么大棚，竟然还能有花啊。」 叶泉根本抑制不住惊讶，他一边朝后院走去一边道： 「不会吧，我前几天还去看了，感觉没什么变化啊！」 「真的有！」 叶奶奶跟在叶泉后边，在叶泉愣愣地看着面前盛开的彼岸花时，叶奶奶伸出手指，在那株菊花的侧边撇开叶子一点，果真露出了一个小花芽。 第87页 「这，这彼岸花还真的……挺好看的。」 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好看，花型比人的手掌还大，在片片朱红色的细长花瓣交缠，单单一朵竟然让人有一种火焰在燃烧的观感。 「你这石蒜从哪来的？真是好看，味道也好闻。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花这么大的呢。这就是你那次出差买的吗？」 叶奶奶偶尔也在山间见过石蒜，但从来没见过这种，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叶泉买来的培育品种。叶泉摸了摸脑袋承认了，心想这可是从地府挖来的。 「那我去做早饭，早上吃粉皮好吗？」 叶泉应了一声，他还站在小塑料棚面前没走。为了避免冬天雨雪伤害，叶泉他们特意做了这个塑料棚，把油桃树、黄英、彼岸花都给包括进去了。 也许是这几天没来看的缘故，叶泉总觉得这油桃树也长高了不少，黄英有花苞了……最开心的肯定是在外出差的陶三郎。 叶泉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找到菊三郎的帐号发了过去。没有几分钟，那边就发过来一串惊嘆的问号，很快屏幕就跳动了起来，正是陶三郎的视频邀请。 「叶先生，是真的吗？我姐姐真的有了花苞？」 「是，我给你拍清楚点吧！」 陶三郎看得特认真，扔下一句「我会早点回来」就匆匆挂断了视频。 叶泉干脆叫来了窝着的句芒，让他来看看这后院几天之内的变化。句芒的表情也有点吃惊，不过用妖力探查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 「这彼岸花的灵气比你种的一般花草还要浓，恐怕是它的影响。」 叶泉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摸了摸兜里的肥肥： 「那是不是可以……」 句芒点头，叶泉一喜，伸手摘了一小片细长的花瓣拿起来，那花瓣幽幽的冷香和火红的颜色完全不同。 他把红色花瓣放进口袋里，落在白色毛茸茸小鸟的头上，还挺温馨。叶泉注意到手上的小根黑绳子正在不安地扭动着，叶泉试着将手向前伸。 龙老大和龙老二果然像他想的那样，顺着他的手腕，朝那株盛放的彼岸花游了过去，上下交缠两圈，看样子竟然是想睡在花根下面。 句芒见叶泉的神情，啧了一声，他扭头就走： 「不用管他们，吃早饭吧。」 「今天的早饭加了溏心蛋。」 第51章 香水大卖之后 叶奶奶正在看动物世界，句芒安静地待在一边也在看，陶四郎跟着陶三郎去出差了，家里十分安静。叶泉正拿手机找石蒜的增殖方法，思来想去，还是站起来到后院盯着看这火红的花。 原本有些烦乱的内心，对着这花这冷香，也有了点平静。 「你去哪？泉儿？」 「我去趟辛十四娘家里，找涂晨晨。」 叶泉看了眼句芒，见他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便独自拿了把雨伞走了出来。正躺在门外走廊上的赵骏，百无聊赖地嚼着干草，见叶泉一出来，立马就站了起来，用眼神询问他要去哪里。 「就去辛十四娘那。」 赵骏的小细腿颤了颤，但还是很快抵住了心中的犹豫，跟到了叶泉的身后。 村里的马路上，偶尔也有人走着，双方打个招唿，冬天里整个白水村都有些寂静。村里人也知道叶家养了匹马，偶尔有人看看这匹大黑马，他们很快就走到了辛十四娘家里。 「来了来了！」一个姑娘的声音应着敲门声，很快裹着棉袄的涂晨晨就出现在门口，她打着哆嗦，「叶，叶泉，你怎么来了？你家的大帅马也来了啊！」 叶泉走进来，见辛十四娘那边的门并没有开，涂晨晨连忙道： 「你找我师姐？她白天出去了，今晚应该会回来。」 「不过你来得刚好，我有好些消息要跟你说！乡下的冬天实在太冷太难熬了，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你的马就待在走廊下没事吧？不会走吧？」 得到叶泉的肯定回答，涂晨晨羡慕地赞嘆了一声： 「你这马比我哥花几万买的还要乖，也要帅。」 「缱绻已经全部卖光了，而且还有很多粉丝在官网留言，希望继续销售！二手的缱绻直接翻倍卖了！所以家里准备让我和你谈谈，能不能再扩大点种植规模。」 叶泉一听也高兴，眉飞色舞地点头： 「如果能把整个村里的地都包揽下来就好了，可惜现在是冬天，我们不能大干一场。」 涂晨晨笑呵呵地从电脑里找出一个文件，她高兴得声音都上扬了： 「鑑于缱绻的表现，我们决定和你提高鲜花原料收购价。」 叶泉不了解市场，凃氏却很快从缱绻的表现里明白了叶泉花木的品质，现在给够更好的利益，才不至于之后被别人挖走。听了涂晨晨的解释，叶泉更是心中激动： 「如果可以，那我们还能把整个村打造成鲜花村！不仅种花卖花，还能搞个游玩项目啊！」 涂晨晨兴奋地点点头，她高兴地道： 「到时候我拿自己的钱来入股项目。」 「而且托你的福，我的实习期过了，回去就能在凃氏做经理了。」 叶泉也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机会，撬动了两个人甚至是一大群人的变化。两人聊了一会儿，叶泉的手机震动一下，掏出来一看： 「句：奶奶问你中午吃什么。」 第88页 叶泉抿着嘴，低下头按了几个键，他把口袋里装着的几片花瓣和肥肥都拿了出来。 「说起来，你家的这个鸟……火了，你知道吗？」 「什么？」 叶泉本来想把花瓣给她，听她这么一说，好奇心又燃了起来。涂晨晨一见他这个表现，不由地摇摇头道: 「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佛系更新，你是不是最近都没登陆帐号？」 最近都窝在家里看电影，也没找到多肉造景的灵感，叶泉也就没登陆。他当即就打开视频软体，一看私信，立刻傻眼了。 「这……到底有多少人转发了啊……」 「这是发生什么了……」 系统提示里全是转发提示的消息，长长一熘拉下去，刷新了三四页竟然还不是尽头。涂晨晨打开软体，找到他原本发的动态，仔细一看，下面已经超过三万转发了。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说转着这张图片许愿，能实现愿望，这都快成了另一种锦鲤图了。」 叶泉彻底无语了，手机里句芒又在追问他到底吃些什么菜，他赶紧把五瓣花瓣放到手心： 「这是我给你师姐的，她回来了，帮我转交给她。」 「好啊！」涂晨晨摸了摸花瓣的厚度，眼睛立即发亮，「这花的味道也很好，我怎么都从来 没遇到过？」 叶泉呵呵一笑，摆摆手： 「这是偶然得到的，我家也只有两棵。」 涂晨晨有些失望地开口：「好吧，那是种在你家大棚里？我能去看看不？」 听叶泉一说在他们家后院种的，涂晨晨立刻把那几瓣花瓣用面巾纸包起来，她当即就要和叶泉去看看，顺便跟他们道个别。 出去一趟，回来就带着涂晨晨，他们还没坐下，就听到外面有动静，竟然是出差了两天的陶三郎和陶四郎。 「奶奶！我回来了，我们带了南回市的特产！还有一条活鱼，我们晚上能吃鱼肉火锅吗？」 陶四郎人还没进来，就听到他嚷嚷的声音了，叶奶奶打开门，就见两个人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显然带了不少特产。 叶奶奶高兴地答应了， 「好呀，你们回来好，晚上吃鱼肉火锅。」 「欧耶！」 陶三郎顾不上和众人讲话，他放下东西，匆匆就朝着后院走。陶四郎也跟着过去，没多久便回来，凑到叶泉耳边轻轻地道：「叶哥，我哥哭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然后便跑到厨房里去帮叶奶奶处理那条大罗非鱼了。 叶泉站起来，刚好走到句芒坐着的躺椅边上，便能从走廊上看到陶三郎的身影。他跪在地上，弯着背身体前倾，脸凑到那株菊花前，背还微微地颤抖着。 「唉。」 句芒抬起头，也扫了那边一眼，看向叶泉挑了下眉毛。 「不去吗？」 「不用去，他肯定是太激动了。」 叶泉收回目光，团聚之时，人或妖都会动情。 陶四郎在后院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走进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些菜品和小料，连火锅的水都烧上了。他拍拍裤腿上的尘土，不好意思地朝几个人一笑。 叶泉见奶奶他们还在那边忙活，连忙问他情况。陶四郎的笑容特别灿烂，眉间的阴翳也散开了不少，他高兴地点头： 「开花的话，黄英就会醒来了。」 「我们都是开花之后有灵的，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高兴。」 叶泉拍了拍他的肩膀，陶三郎的眼角还有些发红，他看着面前升腾起热气的锅，还有厨房那边传来的陶四郎和奶奶的欢声笑语，心情异常地轻松。 新鲜的鱼肉片放入辣锅里没多久就浮起来，还有丸子、蟹棒、海带各色配菜，几双筷子齐齐捞起来，开一壶竹叶酒炒热气氛，总之这一餐鱼肉火锅格外的好吃。 「啾啾。」 等叶泉发现口袋里的肥肥睁开了豆豆眼，在温暖的热气里啾啾叫着要吃鱼肉片，快乐达到了极致。 「多给肥肥吃点，希望他能少睡些，陪陪我这把老骨头。」 肥肥这样的状况，入冬快一个月了，都没怎么改善。但从那天开始，他醒来的时候也越来越多，看着奶奶开心，他也放下心来。 「这彼岸花真的这么好用？」叶泉摸着口袋里肥肥的小脑袋，看他起伏的身子，「可这朵花都要给薅秃了，春天了就把他们切片增殖，冬天还没过一半吶。」 叶泉蹲在彼岸花的面前，有了前几天的照片，他的确对照出来，黄英和油桃树都长势更好了，这生长速度也比平时要高。 「几片花瓣，效果哪有这么好？」句芒打开手机页面，页面上赫然是他的那条动态，憨憨的肥肥软趴趴地瘫在砚台上，「这是愿力。」 「是五谷神需要的愿力。」 叶泉瞪圆了眼睛，他根本没想到网络上的转发也有这种效果，他搔了搔脸： 「那如果人越来越多，肥肥会恢復五谷神的身份吗？」 五谷神，顾名思义，是稻黍稷和麦菽，其他的暂且不论，就稻子来说……说不定以后肥肥小翅膀一挥，稻田里的稻子就一茬一茬地熟了，那不是坐着收钱的事吗？ 「看看他们许的愿，有多少与五谷相关？只有少部分愿力会来到他身上罢了。」 第89页 叶泉遗憾地擦了擦口水，嘆了一口气。陶三郎也从后院过来了，见他们两个都在，沉声道： 「叶先生、句老大，我想再去一次地府。」 「什么？」叶泉皱起眉头，话转得比脑子还快，「你还要再去一次地府？你不要命了吗？」 句芒倒是点了头：「很巧，我也要再去一次。」 这下叶泉惊讶的对象换成了句芒，刚才两个人还在讨论晚上吃些什么的日常话题，现在就说要再以身犯险？ 也许是叶泉谴责的目光太强烈，句芒的看了他一眼，补充道： 「这些彼岸花是好东西，既然你能种活它，不妨多种一些。」 「可是等到明年春天，我就能让它们繁殖了啊，很快的！要不然我现在就拿另外一个试试？」 句芒摇了摇头，他目光坚定地拒绝了叶泉的建议，看起来是一定要再去地府了。 第52章 吵架之后 「为什么啊？」 叶泉声音勐地大了起来，眼睛也瞪得更圆了，其中燃烧着怒火。一旁的陶三郎也被吓了一跳，见叶泉一直看着句芒，便默默着不说话。 「啧，句芒，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等到春天，或者现在，以我的能力现在试试去切片增殖也 说不定能成功，为什么一定要去地府？」 「你不知道那是个多危险的地方？如果你再去，你再失去了理智，谁能救你？谁有能力救你出来？」 叶泉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般打过来，根本容不得人喘息，声音里的怒气也很是明显。句芒也沉着脸道： 「我不需要别人来救。」 这话完全就是火上浇油，叶泉血气上涌，抓住了句芒的外套，直直地瞪着他，完全不畏惧于句芒，旁边的陶三郎见两人这低气压，有点不太确定自己该做些什么。 「句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关心你才这么说的……你为什么这么不在乎你的性命？难道在你心里，你的安危还比不上一朵花重要？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有人在乎！」 句芒抓住了叶泉的手，往外一推，他原本沉静的黑眸中不知何时也翻起大浪，他看着叶泉，对方那双圆眼睛里有点泪光，往日总是笑着的嘴，也被死死地抿成一条直线。 叶泉狠狠地抽回手，句芒一顿，闷闷地道： 「在乎又怎么样呢？我早已不在乎，我醒来就是为了復仇的。」 他的背后生出双翼，扇着飞上了天，配上那副阴沉沉的脸色，很像是从西方神话里黑色羽翼的恶魔。 叶泉呆愣地看着那鸟离开的方向，没有几秒钟便消失在云间。陶三郎深深地唿了口气，刚刚句芒老大的威压溢出把他弄得嘴都张不开了。 「嘎？你们是怎么了？」 听到动静，赶来吃瓜的陶四郎靠在门框边上，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叶泉长嘆一口气，借着抹脸的功夫悄悄把眼泪擦掉，心里却狠狠给句芒记上了一笔。这只妖，竟然还不知好歹起来。 「刚刚你说你也要去地府，也是为了彼岸花吗？」 陶三郎点头，这几天风雪虽无，但过两天是暴雪天气，他实在是担心，长久的烦恼太折磨，他还是决心要多去找些彼岸花球。 「这对她有好处，所以我必须得去。」 叶泉听他解释了一番，心中也平静了一些，他没有反对： 「我也要去。」 「老大诶！辛十四娘来了——」 赵骏的声音在前院响起来，叶泉他们停止了谈话，走到前院去。辛十四娘也一脸沉默，她见几只妖和叶泉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现在有空吗？我想来看看你家开的彼岸花。」 辛十四娘前几天出去接一个除鬼的工作，现在才回来，接到叶泉给的花瓣立刻就明白了，将花瓣放进那盏灯之中，残魂的火焰更旺盛了——这是天大的好事。自从上次那朵月季花之后，辛十四娘还没有找到别的方法，让火焰更旺，现在竟又有了。 走到后院，她就停住了脚步，望着这朵血红色的彼岸花，那幽幽冷香若是更浓些，鲜红的花儿若是更多些，就更像那曾经的忘川河畔了。 辛十四娘自然能感觉到这株彼岸花其中蕴含的浓烈灵气，那陆判的残魂会出现这种反应，也不足为奇了。 她握住腰间的红拂剑，柳叶眉一立，英气尽显： 「我想再去一趟地府，之后的事能拜託你吗？叶泉。」 叶泉迟迟没有回答，辛十四娘转过头来，才发现他们都惊讶地看着自己。 …… 夜晚，梁甫山寂静的山中迎来了几位故客。 上一次叶泉和几只妖，可以说是仓皇逃出，这一次重来，众人的心情都不太美丽，上次能狼狈出逃，这一次会怎么样呢？ 辛十四娘紧紧握着红拂剑，陶三郎的表情也比之前严肃很多，赵骏是第一次来这阴森的地方，她的蹄子不安地在地上踏着。 「老大，你放心吧……我会让大家都平安回来的。」 「陶四郎，你一定要保护好老大。」 陶四郎抖着头上的耳朵，不像往日一般有兴致和赵骏斗嘴，他表情凝重看了一眼叶泉和陶三郎，反倒开口： 「我哥哥，就拜託你了。」 「放心吧！」赵骏高昂了下脖子，美丽的鬃毛看起来很是顺滑，「我的空间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第90页 叶泉嘆了口气，大家也安静了下来，纷纷望着中间那块地面。 等到夜深了，空地上动静慢慢大了起来，空气中的压迫感也深了起来。他们还在远处观望，就见句芒扇着翅膀从天空降下。 叶泉勐地站起，朝着他跑过去。辛十四娘伸手捞了个空，朝着他的背影，无不担忧地呢喃： 「叶泉……」 「句芒！」叶泉大步跑过去，穿着厚衣服跑步有些难，他喘着气，抓住了句芒柔软的翅膀尖，「句芒！你先别进去……」 句芒转过头来，他沉默无言地看着叶泉。叶泉被这种眼神一刺，心中所有的勇气都像气球漏了气： 「你进去的话，要注意安全。」 「还有……辛十四娘和陶三郎也会进去，你们……」 句芒点点头，他平静地看向面前的空地，空地中正在缓缓升起地府的残破大门。他并不看叶泉，嘴上道： 「我会保护他们的，不让他们丢了性命。」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辛十四娘他们也走了过来。 地府的大门彻底出现了。 阴冷的风正一阵又一阵地从里面吹来，扑在门口的众人身上，扬起他们的长髮和衣襟。 辛十四娘确认了一遍，果断道： 「大门稳定了，可以进去了。」 「哥，还有老大……你们一定要小心啊！」陶四郎高声补充，「还有赵骏，别死了！」 赵骏甩了甩尾巴，陶三郎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向他们挥手。叶泉看着他们并列的背影，句芒走在最前面，收回了翅膀，这背影甚至有些单薄，他的心中一紧。 叶泉快步追了上去，他能闻到从地府吹过来的风，带着血腥和灰尘的味道，激起他的皮肤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句芒，也要保护自己。」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平安回来。」 句芒转过头来，长久地凝视着他，辛十四娘和陶四郎、赵骏一个个地消失在地府的门内，他才开口道： 「在外面等着。」 说完很快就走了进去。 「呜呜——」 森林中的夜枭叫着，和这座残破的大门，倒是氛围相衬。 叶泉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他摸了摸龙老大的小角，望着天边血红的月亮，忍不住嘆了口气。陶四郎凑了过来，他拍拍叶泉： 「叶哥，没事的，句老大都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们进去会再遇到玄冥吗？如果句芒再次失去理智，他们该怎么面对呢？见自己的安慰完全没起作用，陶四郎抖着黄耳朵： 「真的真的！句老大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最强大妖了！说不定现在这末法时代，句老大就是我们的妖王！」 叶泉被陶四郎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句芒确实很强，但他也很不稳定……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够彻底稳定他的状态，就好了。 一人一妖一边聊着，一边等待，熬到后半夜撑不下去了，便是轮流着守班。叶泉也非常想进去看看，但这一次，他选择了待在门口……他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拖后腿了。 「呜呜——呜呜——」 夜枭叫得越发悽惨起来，几只妖已经进去四个小时了，没有任何动静。 梁甫山的山间十分茂密，风吹过来的时候，沙沙作响，把一些其他的声音也给掩盖了。 原本一边观察地府大门一边玩手机打发时间的叶泉，忽然间汗毛直竖，他抓紧了手机，踢了踢脚边蜷成一团的陶四郎。 陶四郎原本还睡眼朦胧，听到一阵沙沙声，耳朵抖着，神情警觉地站了起来。他只听了片刻，立马抓住了叶泉的手肘： 「老大，我觉得有危险——」 「你抓紧我！」 叶泉扫视一周，四处静悄悄的，很是静谧，但心中那发毛的感觉却迟迟不散去。他把手机塞进口袋，反手抓住陶四郎。 陶四郎嗷呜了一声，倒在地上，化作一条体型稍大的黄狗，叶泉立马爬了上去。他就飞速地往前跑去，大黄狗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一般汽车，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有些模煳不清起来。 这么快的速度，弄出的动静极大，背后的追逐之物，声响也逐渐大了起来。 「唿唿——」 「快跑！」 叶泉紧紧抓住陶四郎的毛毛，根本不敢回头看，稍有松懈就会在这高速的奔跑中，被甩下去。 「抓紧了，加速了！」 陶四郎说话之间，叶泉就感觉四周更加模煳，打在脸上的风，几乎要实质化，前面的路也看不清楚了。 叶泉尽全力地趴在大黄狗身上，让自己不从背上掉下，他只能感觉到在不停地变幻方向，至于到底跑向哪里，恐怕一人一妖都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唿——」 叶泉转头一看，目眦欲裂。 第53章 遭遇夜叉之后 「快跑！」 叶泉嘶声力竭地大吼，抱住身下的大黄狗。大黄狗耸动着肌肉，全力在黑夜中奔跑，他身上的热气不停地往上冒着，汗水渗透出来。 可惜前面树林越来越密，他们跟个无头苍蝇一样，甚至会钻到没路的地方去，陶四郎只好掉头。 「呵呵——」 那股恶臭的风扑到了叶泉背后，叶泉死死地抱着陶四郎。这时刻，只有这一点温热能让叶泉稍微有点知觉，他还活在这世界上。 第91页 刚刚他看到的简直是地狱！ 两只怪物身长无比，嘴中满是獠牙，两只眼睛如灯笼发着红光，背上长着长毛，四只蚊翅扇着，四只手脚并用在地上奔跑，指爪狰狞如利剑，随意在路上一挥，丛丛树木便倒下了。 「啊——」 陶四郎转弯的瞬间，后面一簇风扑来，叶泉只感到身后一痛，陶四郎也是一声大嚎。 他身下摇摇摆摆，叶泉根本抓不住，直接被重重甩了出去，跌在树林枝子上，发出沙沙的大响。 「咳！」 叶泉滑落到地上，疼痛从他背上蔓延开来，他在地上打滚的片刻，那两只怪物已经沖了上来。 他还来不及反应，身上就被利爪狠狠按住，动弹不得。那东西口中呵呵，便是一阵恶臭吹过来，獠牙伸了出来。 叶泉浑身僵硬，根本也不敢动弹。陶四郎大吼一声，冲上来的瞬间，就被另外一只追上来的怪物按在了地上： 「叶老大！」 「这是什么……」 叶泉使劲挣扎，也挣不开，那东西呵呵地发出声音，嘴中的獠牙已经扎到他的皮肤上了。陶四郎发出嚎叫，肩胛骨已经被那怪物的穿透了，他全身都变为黄毛，他嘴中也长出了尖牙： 「吼吼——」 长嘴咬住那怪物，怪物叫了一声，低下头獠牙便向陶四郎身上咬。 叶泉的身上像有千万斤重，他勐力一挣扎，细长的指爪割破他的皮肤，鲜血涌出。原本在他身上动着的怪物，停住了动作，叶泉感觉身上一松，连忙爬了出来。 眼见着陶四郎被咬得肩头汩汩出血，那妖物獠牙相合，将陶四郎的一只手臂咬住，它要是用力一扯，肯定会将陶四郎的手臂扯断。 陶四郎疼得大喊，他瞥见叶泉逃了出来，嘶声力竭道： 「快——跑！」 叶泉掏出口袋里装着的小刀，狠狠朝着陶四郎身上那怪物的眼睛刺去，那东西的眼球凸起红光闪闪，刀尖刺上那凸起立刻爆出血液来，又腥又臭喷了叶泉一脸。 他趁着那怪物捂住眼睛的瞬间，扑到了陶四郎身边，想要将他拉起来。陶四郎身上早已重伤，他大喊着让叶泉逃跑，可叶泉根本就不想松手。 「呵呵——」 那怪物被刺破了眼睛，更是暴怒非常，两只一起冲上来，张开嘴来，露出满嘴的獠牙。 这一下，他们谁也跑不了了！ 叶泉剧烈地唿吸着，他紧紧地将陶四郎护在身后，把刀子举起。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他还没陪奶奶过完后半辈子，他也还没向句芒告白。 他绝不能死在这里！叶泉瞪大眼睛，胸中爆发出一股狠劲，那妖怪的爪子扫过来，他便用刀子一刺，另外一边的爪子扫过来，便被长嘴咬住。 叶泉低头一看，满身是血的陶四郎，朝他挤了挤眼睛，长嘴咬着那怪物凸起的手臂不放。 「这东西，似乎很怕我的血……」 叶泉咬咬牙，立刻将手掌割破，朝着步步紧逼的两只怪物一甩，那怪物立刻停顿了脚步，呵呵地叫着，并不敢上前来。 叶泉一喜，拖着陶四郎往后走，一边往后一边朝后面撒血。那两只怪物只敢保持着几米的距离，紧追着不放。 「哥，你快先跑吧！你拖着我，跑不掉的！」 叶泉咬咬牙，止住眩晕，他说了句闭嘴。另外一只手摸到了手鍊上的玉石树叶，一边瘸着往后面跑。 后面的两只怪物很快也弄清了叶泉的套路，呵呵两声，竟有一只在叶泉跑动的同时，从旁边的树林枝上绕过，冲到了叶泉前面。 叶泉停下了脚步，大口喘着气，前后看看，陶四郎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完完全全化作一条大黄狗，失去了意识。 前后夹击啊…… 叶泉紧了紧手中的小刀，他吐出一口血沫。 两只怪物后脚一蹬，竟是腾了起来，避开叶泉手中撒出的鲜血，朝着他的头部飞过去，身后四只蚊翅不停地扇着。 叶泉瞪大了眼睛，跌倒在地，他高举着刀子。 要死了么…… 两只怪物张开獠牙的瞬间，头部被狠狠一脚踢开。 一道青芒闪过，黑藤捲住两只怪物的身体，瞬间就把他们从半空中拖下来。 叶泉看见来人，彻底地松了口气： 「句芒。」 黄色的纸人从空中飞来，粘住它们的蚊翅，那两只怪物彻底掉在了地上，发出震响。 陶四郎发出一声嚎哭： 「呜呜——哥！」 叶泉只能瞥见一道白影蹿向陶四郎的那边，句芒朝着自己走过来，伸出一双腥红的手，叶泉握了上去，拉扯之间他忍不住龇了龇牙。 「好痛，是刚刚弄伤了。」 「老大！你们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是什么东西？」 辛十四娘身上也有不少伤痕，但没有陶四郎和叶泉那么狼狈。 句芒把叶泉拉起来，皱了下眉毛，低头看着脚边挣扎的两只怪物，青芒蹿上去，它们立刻就没法再动弹了。他哼了一声，缓缓道： 「夜叉。」 「什么？」「什么？！」 两声惊唿，一声低一声高，叶泉和辛十四娘互相看了看，叶泉笑了下继而看向句芒，有点惊讶地看向地上的夜叉，青面獠牙，着实可怕： 「就是母夜叉的那个夜叉么？」 第92页 句芒挑了挑眉毛，看向叶泉。辛十四娘笑了下，接着严肃起来： 「应该是地府传说中的恶兽夜叉吧？看你们两个，果然兇险异——」 辛十四娘的话没说完，凤眼直瞪，手指着句芒的后面。叶泉也看清楚，冷汗唰地一下全都冒出来了。 句芒歪了下头，看到旁边的陶三郎也抱着捆了些菊花叶子的陶四郎靠近过来，他的耳朵动了动。 「呵呵——」 句芒双手生出两根黑藤，转身的一剎那两根黑藤抽飞了空中的两只夜叉。旁边的辛十四娘也是红拂剑出鞘，陶三郎把陶四郎放在赵骏身上，目光也不再温和。 赵骏站在叶泉的身边，蹄子紧张地踏着地面，望着漫天的红色眼睛，忍不住喃喃道： 「太多了……」 这比美国拍的丧尸片中的丧尸还要多，一只接着一只，四周的红眼睛根本就不见少。 句芒和辛十四娘、陶三郎他们的动作也说不上慢，可这夜叉，就是怎么也杀不完，甚至像潮水一样，越来越兇勐了，穿过他们三个偶尔还有漏网之鱼，赵骏张嘴或者用蹄子把他们弄死。 叶泉握着血淋淋的小刀，只恨自己的刀不能再大点，不能一次杀死两只。 夜叉为什么源源不断地冲上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都到我的空间里来吧！」 赵骏大喊了一声，可她的空间形成到一半，还没完整，边缘就跳上许多只夜叉，锋利的指爪将这空间撕碎，赵骏痛得大喊，要不是叶泉在撑着，她背上的大黄狗都要掉下来。 句芒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脚尖一点，黑翼扇动，他飞到了半空中。他的那个空缺立刻有夜叉涌了过去，辛十四娘和陶四郎无暇应付，他们身上很快就出现了伤痕。 被保护在里面的叶泉和赵骏，也没之前那么轻松了。他们咬牙对抗着，叶泉却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飞到半空的句芒。 仅仅几秒钟，句芒的身上青芒大作，强烈的光几乎照得人无法睁开眼睛，他们不得不移开目光看向远处——他们都看到了，这辈子想起来都会做噩梦的场景。 整个树林，已经不能被称作树林了。到处都挤满了夜叉，每一根树上都密密麻麻地攀着，这些肌肉凸起背上长毛，无数蚊翅扇着。 他们像是闯进了一个夜叉窝，到处都是夜叉！ 这些夜叉蠕动着飞动着，在青芒照耀的一瞬间，都停止了动作。 句芒身上朝着各处伸出了黑色藤蔓，他像是一个核心，四周的藤蔓就像是他的触手，不停地将这些夜叉穿透，是单方面的碾压式屠杀。 这场景，说不得是这些夜叉更可怕，还是全身环绕着黑色藤蔓的句芒，更让人感到可怕些。 叶泉的眼睛已经很痛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但他仍旧没有闭上眼睛。他紧紧地盯着天空中的句芒，眼睛转也不转一下。 这是一场无言的屠杀，其他的妖正被句芒爆发出来的威压压制着，无法自由动作。 却在这时，句芒的身后出现了一只全身红色的夜叉，他的体型更大，蚊翅也多出了一对，根本不像其他动弹不了的夜叉一样，它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张开巨口，獠牙朝着句芒。 「不要！」 叶泉大叫了一声。 第54章 叶泉爆发之后 叶泉的喉咙早在之前就喊破音了，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喊出声，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句芒背后的那东西，心急如焚。 其他妖都在专注地对付附近的夜叉，而句芒则在半空中控制藤蔓穿透各个夜叉的身体。他像是没想到，还有夜叉能自由行动，叶泉大叫的同时就沖了出去。 他推开了站在前面的陶三郎，朝着句芒跑了过去。 这个过程很短，只发生在几秒内。 句芒身后的那只红色夜叉，仿佛看到了叶泉，白色眼珠转了转，嘴咧得更宽了。他的巨嘴之中，有密密麻麻的獠牙，獠牙上还有着液体，这严密的武装，任何生物被咬住了，应该都没法逃脱了。 「句芒！背后！」 跑到句芒的脚下，句芒仍旧在专注地杀着夜叉。 那牙齿距离着颈脖只有几厘米了。 下一秒，句芒一定会被咬断脖子！ 叶泉勐地抓住了伸过来的一条黑色藤蔓，大吼着，看向那只红色夜叉恨不得生吃了它！ 「啊！啊——」 叶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句芒要被咬住的瞬间，他的内心爆发出极大的痛苦，宛如刀割。那种疼痛层层汇聚，在这吶喊声中爆发出来，他只看到眼前一片蓝光。 「这是……」 辛十四娘惊讶地停住了红拂，红拂剑上的血珠并不往下滴落，反而凝固在那里。 整片树林都被淡蓝色的光给包裹了，仿佛身处海洋之中，每一只夜叉都漂浮了起来，包括句芒身后那只红色的夜叉，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向蓝光的上层浮起。 辛十四娘看向陶三郎他们，都停止了攻击，因为所有的夜叉都向上漂浮，如同一群黑色的蚂蚁，在这蓝色的波光之中无法自主。 赵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嘆，她身上的陶四郎呜咽着，抬起狗头，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待在这蓝光之中，他们都感到很舒适。 一切蓝光中间的叶泉，竟然也缓缓地上升着，已经陷入了沉睡。 第93页 现在正飞在蓝光中间的句芒，已经收回了身上的藤蔓，艰难地扇着翅膀，在蓝光之中保持平衡。他奋力朝着叶泉飞去，翅膀在蓝光中扇出了波纹，伸出两根黑色的藤蔓将叶泉接住。 句芒抱住了叶泉，他深深地皱着眉毛，感受着蓝光中熟悉的气息。叶泉紧闭双眼，衣服、头髮都像在水中一样向上浮起，他睡得很安静。 渐渐地他们两个降落下来，蓝光也变淡了，浮在上面的夜叉群一个个地掉落下来。 陶三郎打开扇子，他们跳了上去，赶紧乘着纸扇离开。 深林之外已经是晨光熹微，和林中的地狱场景，更是两别。 陶三郎和辛十四娘都露出庆幸的表情，劫后余生。 赵骏看着照在尾部的太阳，长长地嘶鸣一下，目光停留在句芒怀中的叶泉身上。叶泉被抱得很紧，头颅低垂着，远处分不清是死了还是昏睡着。 「逃出来了。」 「那些东西，都死了……不会追来了。」 辛十四娘往纸扇后方看去，那群夜叉有点蠕动的动作，却没有一只追上来。 句芒一直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叶泉，其余的几只妖也不敢多言，他们就这么静静的飞着，从梁甫山的噩梦中重新飞回了夷山。 几只妖在身上做了一番掩饰，瞒着叶奶奶进了家门，句芒则从上面的窗户进入，将叶泉放到床上。 「我说小泉这么早去哪了呢，他出门也不跟我说一身。」 陶三郎一边笑着一边解释，「都怪四郎，跑去玩了，玩心大忘性也大。」 叶奶奶和他又说了些什么，没有多久，他们谈话的声音就飘出了这个小院。小院里安静极了，偶尔的冬风吹来又吹去，卷着槐树叶子在院子里追逐。 一马一狗趴在槐树下面，晒着冬日的阳光，并不发出声响。 句芒坐在叶泉的床前，他的姿势从入座到现在，都没变过，直挺着背，任由在战斗中散乱的头髮披着，目光落在叶泉身上。 整个人都陷在被窝里的叶泉，表情也显得比刚刚惬意许多，被窝高高隆起，散发着太阳的味道，也许是前几天叶奶奶刚为他晒过被子。他像是一个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那么舒适。 也那么脆弱。 句芒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叶泉眼睑下的泪痣上点了点。 一点点凸起，这触感很微妙，一时间句芒想不起什么，甚至停住了动作，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开始摸他的泪痣。 「灵泉。」 这种唿唤似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这两个字组在一起，让他想起许久之前的往事。 灵泉水蓝色波浪荡漾，所见所感正如今天在林中沉浸在蓝光里。在这种蓝光中，他发现了灵泉的气息。 句芒收回了手指，站起来看清桌上的那个黑色砚台，砚台之中正躺倒着一只白胖胖的小鸟，唿唿大睡着。 黑色的砚台，古朴的花纹……句芒紧了紧手指，纵是这种力度也没有将手中的砚台捏破，句芒把它放到了叶泉手里。 黑白相衬，黑的是小巧奇特的砚台，白的是娇嫩透红的肌肤。 窗外的太阳升高又落下，句芒那笔直的影子也被拉扯着变长又变短，最终又变得那么地长，长到上面落满了灰尘。 月亮悄悄地升起来，句芒没有动作，房间的叶泉还在沉睡着。 他侧过身子，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情境，嘴中呢喃。句芒终于动了动，他侧下身子去听。 少年人的呢喃是那么地含煳不清，在他侧头许久，他才从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句芒。」 像是有人拿着小鼓，在他的胸口上敲打。 「句芒……唔……小心！」 小鼓变作大鼓，咚咚咚地响动个不停。句芒迅速地直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叶泉看。偏偏始作俑者还睡得迷煳，嘴巴里嘟嘟囔囔，眉头紧皱，在梦中的危险世界里冒险。 句芒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伸出手直接拧住了叶泉的嘴。让那牵动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小房间里彻底停下。 叶泉的嘴唇很柔软……软到让人想起许多春日的花瓣。上面有点死皮或裂纹，在柔软之上又有些刺手。 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叶泉的声音停歇了，句芒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烦躁了。他不由地手上用力……手指尖戳进了嘴唇里面，有点潮湿。 那种潮湿，就像过电了一样，句芒迅速缩回了手，他的身上倏忽长出两只黑色翅膀，直接从凳子上飞向了窗外。 房间里的东西被这翅膀扇得作响，连窗户也被冒失地带着咣当地响动。 寒冷的冬风吹了过来，句芒坐在槐树的树梢上，不解地看着床上的人类，见他因为冬风的进入钻进了被子的深处，他手指上一挥动，一道青芒嘭地一下，将窗户关上了。 …… 叶泉是在第二天醒来的，他的身边环绕着辛十四娘、陶三郎、陶四郎，远处还站着句芒。 「我这是……」 「老大，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你的身体没事吧？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会突然发出蓝光啊？」 陶四郎不停地问着，他甚至还想继续问下去，被陶三郎给捂住了嘴。叶泉笑了笑，他回忆着昏睡之前的场景，脸上的笑容淡去了。 第94页 地府大门、夜叉、逃生、藤蔓、蓝光…… 「怎么会……」叶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几只妖见他表情不太好，陶三郎赶紧转移话题： 「天知道，幸好句先生走的及时，要不然……我们也是一场恶战。」 陶三郎和辛十四娘互相看看，辛十四娘从袖中抛出一块白布，白布落在地板上四四方方贴合得紧，陶三郎也拿出个袋子，两只妖同时往白布上倒彼岸花种球，没有一会白布的另一边也被句芒倒满了。 叶泉和陶四郎惊讶地看着地上如小山堆积的种球，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这也太多了吧！」 「满载而归啊！哥！句老大，你们也太厉害了！你们这是挖了多少地方啊，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十四娘看了看众人，她主动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一次，他们趁机进入地府，目标很是明确——要多挖彼岸花球根。所以也不像之前那次熘达，直奔主题，他们挖了好一会，地府里的白球才过来攻击他们。 原本句芒他们是想与之一战的，谁知就在准备战斗之时……辛十四娘看了一眼句芒，见他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句芒他突然变了脸色，转向外面飞了，所以我们就跟上。」 这才及时地赶上了，避免了叶泉和陶四郎被两只夜叉活生生吃掉的结局。叶泉拍了拍胸口，他看向句芒： 「在打斗中，我发现这夜叉，似乎很怕我的血液？」 句芒见他眼神中充满探究，他这才开口： 「夜叉乃是地府极阴产物，本就最怕纯粹之物，越是精粹的妖力就越容易对他们造成伤害……」 第55章 上坟之后 叶泉抿了抿嘴，不由地看向自己的手。这是一双粗糙的手，也是一双人类的手，不能像陶四郎一样变成爪子，也不会像句芒一般长出藤蔓。 可这双手，怎么能爆发出那种神奇的蓝光？光是听他们说，叶泉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 其他的妖见他一直在沉思，也不再说话了，就是陶四郎一边绷带吊着手臂，一边止不住地拿那好奇的眼睛看他。 「那这些彼岸花……」 辛十四娘看向叶泉，叶泉盯着那堆种球，严肃地点点头。 这可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彼岸花球。这么想着，叶泉也从床上起来，在众妖的帮忙下，把这些种球一个个地种了下去。 后院兴奋地围观的赵骏，激动地踏着蹄子，看向叶泉： 「老大，那以后种出来了我能吃吗？」 瞬间被几道犀利的目光看着，特别是句芒目光冰冷，就站在那感觉都能把她给冰冻了。她抖了抖细腿，偏偏叶泉真像是在考虑，点了点头，朝她笑： 「这么多的话，应该可以吧。」 「不了不了不了！」 陶四郎幸灾乐祸笑出了声。 叶泉嘆了一口气，看着满手的污泥，这本就是一双种田的手，哪来的什么特殊能力？他瞥了一眼句芒，见句芒也看着自己，立马就收回了目光。 彼岸花种球种下地了，开花还是需要时间等待。 叶奶奶一回来，见叶泉在院里，立刻唠叨他出门也不晓得说一声。叶泉尴尬地笑笑，说晚上要自己下厨，来给奶奶道歉。 「得了吧，你下厨做什么？」 叶泉蹭到奶奶身边，笑眯眯地道： 「滷鸡爪，再让四郎去买点酒，我们喝点酒。」 陶三郎一听有酒，连忙点头说自己能和弟弟去家里找酒，根本不用买。辛十四娘原本想走，也被叶奶奶劝着留了下来，可惜涂晨晨已经走了，要不然一桌人还能再热闹热闹。 「那我得卤个两大锅鸡爪了，太难了！」 叶泉一转头，见句芒已经掏出手机，准备看视频了，他连忙把人拉起来，嚷嚷道： 「不能光吃不干活啊！只有奶奶能！」 虽然这么说，叶奶奶还是来帮忙了。 鸡爪化冻之后要清洗干净，用热水焯一遍，撇掉血沫，再快速捞起来。备料也特别多，叶泉拍着桂皮，被碎片射到脸上，诶哟了一声。 在地上刷洗鸡爪的奶奶和句芒都抬起头来，一个关切，一个面无表情。叶奶奶说了句小心点嘛，叶泉挠挠脸，朝着他们笑了下。 「鸡爪是有点难做呀，不过肉是真的香。」 「那是，我就爱吃点有骨头的。」叶奶奶应了一句，她朝着句芒，「你也喜欢吃不？啃骨头真的很香，叶泉他爸爸也喜欢吃呢。」 句芒没说话，叶泉一看就晓得他肯定没吃过。他偷偷笑了笑，将叶奶奶的话给接了下去： 「我爸真的很喜欢吃这个？」 「是啊，那时候你还很小，家里没钱嘛，买鸡也买不起整只的，就买些碎肉，搭点鸡爪，给你妈妈坐月子吃，结果呢。」叶奶奶想起当时的场景，眼睛笑眯眯的，「一端到你妈面前，就剩肉了，鸡爪一只都不见了。」 叶泉忍俊不禁，笑着追问： 「我爸还在厨房偷吃呢？」 叶奶奶仿佛陷入了当时的回忆，说起关于叶泉父母的一些趣事，滔滔不绝。厨房中氤氲着鸡爪的酸辣香味，勾得人馋虫四起，锅里升起的水雾笼罩着三个人。 句芒把做好的一锅鸡爪端出去，叶泉沉默了一会，他忽然道： 「奶奶，我明天去看看爸妈吧……这么久没去，他们都不知道我挣大钱了。」 第95页 叶奶奶点点头： 「是该去，他们好疼你，肯定也放心不下你。」 …… 滷鸡爪棕黄色，上面撒着小米辣和蒜蓉，正是趁着这种有点烫又不太烫的时候，爽快地入口，酸爽香辣，滋味是越啃越有。 原本两大盆滷鸡爪的欢迎程度还不如桌上的红烧牛腩，叶奶奶还有些疑惑： 「都不吃鸡爪吗？我一个可吃不完呢。」 陶四郎正在大口吃着牛肉，虽然有一只手被吊了起来，但另外一只手使筷子使得是灵活无比，闻言立刻从大盆里夹了只鸡爪，好久才吃第一口。 叶泉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在座的妖都对桌上的鸡爪，抱着一种……略微嫌弃的态度？ 他向着认真啃鸡爪的陶四郎挑了下眉毛道： 「好吃么？」 「太好吃了！不愧是叶哥，你的厨艺跟奶奶一样的好。原本以为这东西那么丑，没想到却这么好吃。」 叶泉噢了一声，除了陶醉于美酒的陶三郎，其他妖都微妙地停住了动作，看向桌上的鸡爪。叶泉当机立断站了起来，筷子一动，把鸡爪分发到了各个人和妖的碗里。 他愤愤不平地道： 「吃！不能靠颜值评判味道！都给我吃，要不然辜负我做这么久了。」 句芒好像瞪了一眼正迷醉在鸡爪世界里的陶四郎，辛十四娘倒是爽快地开吃了。叶泉在这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大家都不得不动筷，叶奶奶看着桌上的热闹场景，乐呵呵地笑了。 …… 叶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见到客厅桌上放着个篮子，篮子里扣着几个碗。陶四郎正在旁边嗅来嗅去，见叶泉来了，连忙擦掉嘴边的口水： 「叶哥诶，这个肉闻起来好香啊，什么时候能吃？」 叶泉笑了笑，明白这是奶奶特意准备的。他敲了下陶四郎的头， 「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奶奶出门去了？你等会把肥肥拿出来，晒晒太阳，记得割点草茎让赵骏吃点。」 陶四郎一一答应了，见叶泉提上篮子往外走，刚想问叶泉去哪里他也去，句芒就从槐树上一跃而下，跟在了叶泉身后，他立刻噤声了。 叶泉发现句芒跟在身后，心里的话转了又转，还是没说出来。一前一后走出家门，都没走农田的方向，叶泉才慢下脚步： 「今天去看看我爸妈。」 句芒嗯了一声，并没有离开，看样子是打算一陪到底了。叶泉笑了笑，冬日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氛围也很安静。 「你父母……是……」 感觉到句芒在仔细措辞，叶泉转头看向他，抿了抿嘴：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了……掉下山崖被石头砸了，然后救援不够及时，两个人都死了。」 「从小就是奶奶把我养大的，他们死的时候，我对他们也没有多少记忆。」 他们走过白水村的水泥路，又拐进屋子间的小路，最终来到了村的西边，这里有一大排的柏树，还有一个古老的王氏祠堂，里面隐约摆了许多排位。 最旁边的柏树下面有一个坟包，叶泉停下了脚步，他放下手里的篮子，从里面掏出纸巾来，擦拭墓碑。 叶泉并不说话，句芒手中青光一闪，那坟头上枯萎的草叶就被扫到了一边。叶泉恭恭敬敬地把几盘祭品都摆在墓碑面前，把老早之前的旧盘子收回，点起香火。 「上次我问你之后，我就知道了爸妈肯定不存在了……我真希望他们还在，我都遇到妖怪了，我要是能见此他们的魂魄就好了。」 叶泉看着那燃烧的烛火，语气渐渐低落。句芒绷着脸，看向这座坟墓。他并不能理解叶泉的话，叶泉继续说了下去： 「句芒……你知道吗？其实被夜叉追的那天晚上，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像这样来给我上上香吗？给我带点我喜欢吃的。」 句芒嘴唇动了动，他盯着叶泉头顶上的发旋： 「我不会让你死的。」 叶泉忽然抬起头来，不知何时，那双黑圆的眼睛已经红了眼角，他几乎是瞪着句芒，一字一句地道：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我也想不让你死。」 「你执意要再去地府，我……我真怕你像我父母一样，躺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 叶泉眼睛红红的，句芒移开目光，看向这座坟墓。 一人一妖之间，安静了好一会，句芒才再开口： 「我知道了……那片叶子，上面有我的妖力附着，如果我死了，叶子就会碎掉。」 叶泉拿袖子擦了下脸，还在期待句芒开口道歉，或者说点其他的。听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他转过头，眼睛瞪得更大了，火气更是直冒，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好好好，那以后你们去哪，我就在家里看着这个叶子，眼睁睁看着叶子碎掉！这就是我能做的事！」 「是我这种人类，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你去死，对吗？」 叶泉说到激动处，被句芒握住了手臂，面面相对，蓦然对上句芒那深不见底的瞳孔，竟然有一瞬间看到了些波澜…… 「不，你能做很多。」 「叶泉，你有力量。」 叶泉的手掌被句芒按住，他能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手。 「你有能力，我相信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的。」 第96页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知道你的心情了。」 「以后，我不会再留下你。」 第56章 决定之后 叶泉平静了下来，他烧着纸钱，偷瞥一下旁边的句芒，纸钱在风中化作灰烟： 「真的能交给我妖力的使用方法？我可是土生土长的纯种人类啊，上次……估计是有什么巧合吧。」 句芒无奈地点头，见叶泉已经偷乐到抖肩膀了，他没再说什么解释的话。 普通人类，普通父母……吗？ …… 虽然后院的彼岸花没有这么快开放，但大棚里的绣球花已经时刻准备着逆时节开放了。给网友直播了一通查看大棚，叶泉看着上面的弹幕，乐开了花。 【月半】：太太太太棒了！就是爱花人的圣地！不知道绣球开了会是什么颜色的。 【安安】：这地方太棒了！求问在哪里啊，想去拍照片！ 【林钱钱】：想去+10087，这地方能去住上一段时间，肯定很棒吧？冬天里也会开的花，呜呜呜！ 弹幕还在不停地跳动，越来越多的人进来看叶泉直播大棚，叶泉弯着腰从大棚里出来，镜头扫向白水村那青瓦白墙的房子，冬日的农村有些萧瑟，也有几分城市里没有的宁静。 「想来这里玩啊……」叶泉笑着将手机转向自己，让旁边的陶四郎帮忙拿着，「谢谢大家来看直播，继续关注我家里的花草，再见啦！」 陶四郎兴奋地耳朵都要把帽子顶出来了，正捧着手机眼睛发亮地看向叶泉。赵骏在旁边憋得要死，刚刚直播的时候，她还看见好多网友夸她好看呢！ 「真想快点变成人啊！老大，以后我就要做你的专属摄影师！」 「切！等你几百年以后吧，还是我来。」 陶四郎把手机递给叶泉，叶泉没有参与他们的争执，反而一直像是思考着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 「想来这里玩啊……」 「老大，你说什么？」 叶泉眨眨眼，站在田埂上看白水村的空地，除了这边一大片的大棚，大多数土地还是空着的，包括白水河的西边，房子背后也有一大片空地，如果春夏来了，暂时将大棚拆掉，那一份花，既可以卖，还能观赏，正是挣了两份的钱。 …… 正在看纪录片的句芒、喝酒看书的陶三郎、朦朦胧胧抱着花瓣睡觉的肥肥、还有从外面熘达回来的叶奶奶，再加上门口的马头，叶泉拍了拍陶四郎的肩膀，激动地道： 「我想搞搞白水村的建设，带领村民走上人生巅峰！」 纪录片的片头继续响了起来，叶奶奶拍拍衣服穿上了围裙，迷煳的肥肥发出一声「啾啾」，大家的反应竟是如此地平淡。 叶泉瞪圆了眼，又高声道： 「我说我要好好建设白水村！」 「你们怎么都不在听？」 句芒终于按下了暂停键，在大家的目光中，说出了那句带有怀疑的话： 「你的钱都挣够了，你要帮助村民了？」 叶泉呵呵一笑，大手一挥，阻止了奶奶去厨房，坐在了椅子上，把他这早就开始萌芽的想法详细地解释一番。 之前他就和涂晨晨提过，他想要把这里建设成那种旅游村。这样一来，村里的经济好了，大家都高兴……而且白水村是鲜花之村的名号打出去，他们叶家又是质量最好的，那么销量就不愁了。这就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叶泉说了一番，总感觉家里的人和妖都有些兴致缺缺，奶奶就是一副我看着你折腾的样子，他干脆跑去找王翼，跟他说自己的想法。 王翼一听兴奋极了，甚至和叶泉琢磨起了，到底该怎么一步步把事业做大做强，说到激动的时候，把他桌上的主编小箩筐都撞掉了好几个。 在叶泉捡起他的那一刻，王翼眼前一亮： 「我们还能在村里直接展示主编，肯定有人感兴趣！就像网上一样。」 总算是从王翼这里得到些许安慰的叶泉点头，他当机立断： 「等到开春再动手也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就去租地吧。」 上次香水缱绻大赚了一笔，紧接着又卖了月季花，叶泉的钱是绰绰有余的。他心中打算着，和王翼一边往外走，一边看夷山脚下那些空地。夷山将白水村围住，白水村就像是锅底的一滩水，周边是连绵不断的夷山。 如果在夷山脚下种上桃树…… 「泉儿？泉儿？！」王翼憨憨地挠了挠头，拍着叶泉的肩膀，「你刚刚在傻笑什么劲？」 叶泉捂住了嘴边的笑容摇头，深吸一口冬天的冷空气，脑子里那些旖旎的想法被沖淡不少，他和王翼一起走进了村长家里。 …… 「叶哥诶，今天又下雪了，地是翻不了了。」 叶泉撸了一把陶四郎黄湛湛的头毛，把大门打开，外面果然又是一片白。他虽然有心在这冬日里做些什么，但天公不作美也没有办法，再说离春节也越来越近了。 天气虽然更冷了，村子里的人倒是更多了起来。叶奶奶也起了床，听见他们在讨论干活的事，悠悠地道： 「还去干活呢？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过两天过年了，歇歇吧。」 「忙活半年了。」 叶泉应了，陶四郎赶紧快乐地蹭过去问奶奶，过年了能吃些什么好吃的，要不要买些什么。叶奶奶之前听说陶三郎两兄弟都没父没母了，早早地就让他们来家里吃年夜饭，陶三郎也帮着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 第97页 听着一老一少的问答，叶泉心想着，这回他们老叶家的年，该多热闹啊。 一开始是上上下下地忙打扫卫生，楼上几乎是句芒一个人全包了，陶三郎他们负责在下面和 奶奶聊天，以防她忽然上楼去看到什么器物乱飞的场景。紧接着就是准备过年的衣服和食材……对此赵骏还偷偷向叶泉吐槽过。 「人类的胃长得比我还大！怎么要吃这么多东西？！」 看着几乎要把赵骏空间填满的食物袋子，叶泉抽了抽嘴角： 「难道这些你一餐都吃得下？这是我们七八天的口粮，到时候大街上的大小铺子都会关门，我们都没地买去了。」 赵骏羡慕地吞了下口水，惹来了陶四郎的嘲笑。 叶泉看着地上的面粉，微笑更大了些，他侧目看向身边站着的句芒。从刚刚购物扫街开始，句芒就兴致不是很高，偶尔才抬一下眼，站在叶泉身后就跟背后灵一样。 「饺子，你想吃什么馅的？」 句芒摇了摇头，他以前从未见过人类如何庆祝年……更何况「年」？ 看见句芒眼神中充满的茫然，叶泉眨了眨眼睛： 「那我们明天多包几种馅的。」 「叶哥，叶哥，奶奶答应了给我包墨鱼馅的哦。」 陶四郎身体扭成一道麻花，在赵骏的面前扭来扭去，赵骏恨不得踢他两蹄子。 大年二十九，叶泉早早就起床了，天边还微微擦亮，他就到各个房间去喊人，陶三郎、陶四郎被叫了出来，看起来睡得不错，句芒打开门的时候，他房间里的手机还在播放着。 叶泉眯了眯眼睛，有点惊讶： 「你没休息？」 「我看了关于华国年的纪录片……」句芒把手机按灭，整只妖精神抖擞的，甚至还有点探究的眼神。叶泉挑了下眉毛，等着看他要说出什么来。 句芒指尖出现一道青芒，他冷酷地道： 「房子四周我都留下了妖力，如果年兽来的话，我们可以捕捉它。」 叶泉惊讶地瞪大眼睛，心说你这看的是什么传统儿童神话，句芒还在继续说下去： 「依照描述，这应该是一只低阶妖兽，抓来尝尝什么味道。」 叶泉冷汗都冒出来了，但见句芒兴致这么高，还是不忍说他，反而拍拍他的肩膀，饱含期待地说： 「那……我们就等着吃年兽馅的饺子吧。」 句芒似乎听出他话里的戏嚯，收了刚刚的表情，走到外面去吃早饭。 上午还不算忙，过了午饭，大家就在奶奶的安排下忙了起来。杀鸡鸭鱼、和面擀皮、剁馅，忙里忙外，家里热闹得不行。 陶四郎正在努力地擀皮，偶尔也用妖力偷下懒，叶泉和句芒则在旁边包饺子。这饺子皮在叶泉手里三两下捏在一起，放在簸箕上白白胖胖地立着，特别可爱。可一到句芒手里，就不行了。 看着句芒修长的手指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步骤，饺子皮裹上馅肉，那么一捏，再放到簸箕上……没有两秒，就瘪了下去。 「哈……」 叶泉两手沾满了面粉，笑了起来。见句芒一看他，立马不笑了，他举起手来手中拿着个饺子皮，示意句芒跟着学一遍。 再跟着学一遍，放馅、捏紧饺子皮……叶泉的饺子矮墩墩地立着，句芒的饺子毫无灵魂地瘫了下去。 「噗哈哈哈哈……嗝！」 旁边目睹一切的陶四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但很快就在句芒冰冷的眼神之下，停住了笑声。他慌忙扔下擀面杖，大喊着离开现场： 「我，我那个我看看我哥他们弄得啤酒鸭怎么样了……叶哥，你先帮我擀擀皮啊！」 叶泉哈哈笑了起来，句芒彻底黑了脸。 第57章 过年之后 「好啦好啦，我再教你一次。」 句芒一言不发地跟着叶泉做，但他的动作中却多了一丝丝急躁，最后干脆手中冒出青芒，环绕着饺子皮。 「不用着急，很简单的，你的手要这样转一下……」 叶泉抓住了句芒的手，带着他将饺子皮捻出褶子来，一边带还一边解释。青芒缓缓地爬上两人交叉的手，叶泉手腕上两条黑绳子啪嗒一下惊落，飞跑到旁边，睁着碧眼望着他们两个。 忽然间多了两个小观众，自己现在还握着句芒的手，叶泉有点不好意思，他赶紧把句芒的手放开，结结巴巴地道： 「现，现在会了吧？」 谁知句芒冷飕飕地一句： 「还是不会。」 叶泉看着两条小黑龙，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眼一闭一倒，躺在了馅料碗旁边……真是突如其来的再次睡着了。 「额……他们两个睡着了，我把他们送到楼上去，你先自己摸索一下。」 句芒看着叶泉匆匆离开的背影，还有稍红的耳朵尖，他摸索了下指尖，青芒快速飞到未完成的饺子上，很快便捏合出了一个圆润白胖站立的饺子。 …… 「你们做饺子可太快了，这边锅都腾不出来。」叶奶奶正繫着围裙在大灶头面前忙活，「这扣肉还得再烧会。」 叶泉笑起来，把簸箕里排排列着的饺子举起来，他搭话道： 「哪有啊？这都是句芒做的，他可真厉害。」 一直忙活着洗菜的陶四郎立即停止了和陶三郎的对话，支棱起了耳朵，直勾勾地看着叶泉，显然对这话不是很相信。 第98页 「不过，我包的幸运饺，就三个。」 「叶哥，什么是幸运饺啊？」 叶奶奶乐呵呵地给陶四郎解释了一番，一直到晚饭前，陶四郎都还念叨着幸运饺的事，信誓旦旦要给他大哥捞到个幸运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穿梭着，为这一顿年夜饭。叶泉家的年夜饭也上齐了，一大桌子满满当当，热菜凉菜全都有，荤素相间，色香味俱全。 陶四郎擦了擦口水，陶三郎打开带来的陈年老酿，给在座的都倒了杯酒。叶奶奶闻了一口，笑眯眯地抿着，看见大家都不动手，催促道： 「快吃饭吧！鸡汤冷了不好喝了。」 「好！吃饭啦！」 陶四郎响应地最积极，桌上瞬间就多了几双筷子，朝着不同的目标发起进攻。陶四郎最早拿住了勺子，在汤盆里舀了一勺，念念有词道： 「舀中！舀中！」 「舀中给大哥吃，让大哥明年运气爆棚。」 叶泉笑着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吃煲牛腩的句芒，他站起来抓住另外一柄勺子： 「我也得舀中，舀中个给奶奶吃。」 年夜饭就以幸运饺的争夺战开场了，电视里传出热闹的年夜饭新闻播报情况，全国各地的人都像叶泉家里一样，开始吃年夜饭了。 叶奶奶尝着饺子，看着电视，见身边也像电视里那样热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喝了一大口酒。那酒的滋味又香又醇，直让人想流眼泪。 「去年这时候……我还一个人在看晚会呢，都没看到八点，人都好睏就睡觉去了。」 叶泉微微一顿，他举起酒杯，朝着奶奶道： 「奶奶，这几年我没能好好陪您，是我的问题。现在好了，现在我能一直在白水村陪着您，每天都热闹到让你觉得烦。」 「是啊是啊，我可不走，我要吃奶奶做的饭到老！」 陶四郎叫喊道，叶奶奶微笑着咬了一口饺子，惊讶地吐出个硬币来。陶四郎和叶泉同时叫了起来： 「奶奶明年运气肯定好！」 这顿饭吃得并不快，陶三郎把桌上的人都给敬了个遍，喝得十分尽兴，倒是陶四郎一晚上光捞饺子吃了，吃到打饱嗝，愣是没捞着任何一个幸运饺。 叶泉无奈地摇摇头，生怕这狗子再吃下去就要吐出来了，他拿过陶四郎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最后还剩下几个饺子，叶泉捞起来看到自己的标记，啪叽一声放到了句芒碗里： 「我们扫尾，都吃干净咯。」 陶四郎咬到硬币的那一刻，差点呜呜哭出来，哭着喊着要把嘴里的硬币掏给陶三郎。陶三郎喝得满脸通红了，两兄弟你来我往的样子，把其他人逗得够呛。 叶泉哈哈地笑着，注意到句芒的脸色一僵，也从嘴里夹出来个硬币，他连忙拍了拍句芒的肩： 「明年好运气哦！大好运！」 吃完饭，就该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春晚，轮流洗澡。叶泉笑嘻嘻地从购物袋里掏出一件又一件的新衣服： 「这是老闆给员工发福利，干了半年活，我给你们买新衣服穿。」 「是要穿新衣服。」叶奶奶把衣服递给坐着的几只妖，「新的一年，全部都是新的。」 「这是奶奶给你们的一点心意，明年也要好好长大啊。」 也许是晚饭喝了酒的缘故，叶奶奶充满皱纹的脸上有点红晕，她高兴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个大红包，一个个地发给他们。 一套全新的衣服，紧接着又是一个大红包，把在座的几只妖都给砸懵了。陶三郎喝得醉醺醺很迷茫，陶四郎两根黄毛竖着眼睛傻瞪着手中的红包，句芒也对着手里的东西挑了下眉毛。 「好好长大啊，明年也幸福平安。」 「奶奶……我们，都是大人了啊。」 叶奶奶笑着，拍了拍陶四郎的头，催着他去洗澡。 电视上的跨年晚会已经开始了，叶泉坐在叶奶奶身边，两人吃点瓜子花生偶尔聊一两句，看着电视上的节目发笑，陶四郎陷进沙发里睡着了身上还盖着新衣服，句芒能在嘈杂的声音中清晰地辨认出叶泉的。 「嗯，是啊……明年我们多种点月季，还有如果能种亩西瓜就好了，哈哈！就是给自己吃的。」 叶泉说话的时候，笑眯眯地，眼角的泪痣在电视的光影下非常显眼。句芒一直看着，手上紧紧攥着红包。 人类过年，原来是这样的吗？ 那年兽来的话……他肯定不会惊动任何人，句芒知道，自己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保护欲，不仅仅是针对叶泉的，甚至是对叶奶奶、另外两只妖、门外的妖……还有这间房子，又或者是这一天？ …… 等到叶泉洗完澡出来，叶奶奶已经熬不住夜睡觉去了。少了人类的参与，这台跨年晚会的观看就显得有些寥落了，陶四郎头上的耳朵都露出来了，打着哈欠，句芒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两个长马褂。 叶泉一笑，他从桌子底下摸出牌，啪嗒一下扔到桌上，惊醒了陶四郎的瞌睡虫： 「来，打牌！」 「就拿压岁钱打！」 叶泉从来没在过年晚上打过牌，总是陪着奶奶到夜深，奶奶去睡了，他就肚子看春晚，看到睡着。以前听工友说春节的时候和家人打牌的事，还觉得很羡慕。 第99页 桌子被搬到了外面，客厅打牌声音太大，容易吵醒奶奶和陶三郎。大槐树枝干上偶尔才吊着几片叶子，在夜风中飘荡着，几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边，赵骏艰难地蹲了下来，围观着。 「哎呀，打这张打这张！」 「顺子！你怎么这都不懂啊？」赵骏啊啊地叫了起来，陶四郎鼓起脸来，就见对面的句芒冷冷地甩出两张牌： 「王炸。」 「哈哈哈，快点快点钱拿出来啦！」 叶泉赶紧伸手，赵骏和陶四郎万分不甘，他拿过去几张红票子，在手上打得啪啪响，快乐地放两张到句芒手上，眼中的光乐得都要溢出来了。 句芒摸着红色的钱，听着对面大唿小叫，渐渐地有点明白这游戏的乐趣了。 「这回终于轮到我当回地主了，哈哈哈，我要赢得你们底裤都不剩，都给我准备好了吧！」 黄色妖力在空中分发着纸牌，叶泉兴致勃勃，他的面前已经有了不少红票子，句芒看了他一眼，还未说什么，四处忽然噼里啪啦地响动起来。 这一瞬间，世界四处都塞满了鞭炮声，他们张嘴说话根本就听不清，陶四郎和赵骏有些惊恐，句芒则警惕地看向四周，叶泉心中一动，握住了他的手。 「我……」 「噼里啪啦——」 响动了好一会，鞭炮声这才停下来。叶泉松开了句芒的手，偷笑一下： 「新年来了啊，放鞭炮赶走年兽，新的一年大家都要更健康快乐啊！」 「唿唿，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新年这就到了吗？」陶四郎抖了抖耳朵，「我的压岁钱还没赢回来，呜呜呜！」 叶泉和赵骏都哈哈大笑起来，句芒则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牌：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空气中弥散着鞭炮的味道，家家灯火通明，新的一年就在互相陪伴中到来了。 「说到底，根本就没有什么年兽嘛。不过过年还是很好玩的。」 陶四郎飞出一张牌，就听得后面有些响动，他们都朝着客厅看去。 一股淡淡的幽香，沖淡了空气中硝烟的味道。 「好香啊……」 赵骏呲熘了下口水，叶泉和句芒都勐地站了起来。 第58章 做梦之后 这股香味是勾人魂魄的香，赵骏早已抵挡不住，朝着后院走去了，眼见着陶四郎也迷煳地撑不住了，手里的牌嗖嗖往下掉。 叶泉觉得这味道很熟悉，见句芒也往后院走，叶泉也赶紧跟了上去。 原本灰暗无灯的后院，此刻不知何处飞来了许多萤火虫，闪烁得就像漫天的繁星，明灭之中把后院照得一清二楚。一片忽然长出的花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彻底展开，缠绕着的火红花瓣，花丛正不停地飘出幽香。 花丛当中有一株有人高的菊花，上面满枝的粉色花苞……陶三郎么？粉色菊花旁边的那株矮小菊花，花苞已经褪去了青色，变得鼓胀起来，露出顶上的黄色。菊花旁边的三棵油桃树，在这些异物中显得是那么普通。 「这……」 叶泉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就看到前面的赵骏晕乎乎地倒下了，倒在了彼岸花丛边上。陶四郎更是夸张，一边往前走一边身上衣服往下掉，从衣服堆里走出一条大黄狗，甩着尾巴躺在彼岸花边上，还试图用爪子去勾花。 「呜呜——」 「他们这是……」 句芒面无表情地检视一番： 「这彼岸花白天不是还没开吗？这么多花苞，就是一晚上长出的？他们被花散溢出的灵力吸引了，没事。」 叶泉哦了一声，也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他就感觉胸口的口袋一抖，果然……肥肥颤颤巍巍地从里面钻出来，扇着小翅膀就落在一朵开放的彼岸花下，不动了。 「这都跟喝醉了一样啊。」 叶泉刚想蹲下去，摸摸这群毛茸茸，句芒忽然伸手把他扯住。叶泉抬起头来想问，就见句芒抬头，顺着那方向看去，叶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在闪烁的萤火虫形成的天空之上，那黑色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两只夜叉！浑身青色肌肉凸起，背上蚊翅，四只指爪细长，眼睛血红正想向他们冲过来。 「夜叉！」 叶泉蹦了起来。 飞冲过来的两只夜叉，冲到一半，就像是撞到了透明玻璃上一样，啪嗒一下沖不过来了，还痛苦地嚎叫着。 句芒哼了一声，手上弹出两粒种子，扔到院子边缘，就见到两根黑色藤蔓瞬间长得比天还高，一下就刺中了两只嚎叫着的夜叉，把它们从空中拖了下来。 见叶泉还在呆愣愣地看着，句芒淡淡地道： 「结界，他们闯不进来。」 谁知叶泉站起身来，低着头看了会朵朵绽开的彼岸花，便朝着院子边缘走去，不少萤火虫跟着他，上下盘桓。 「呵呵——」 被藤蔓绑得结实的夜叉，嘶哑地叫着，叶泉闭了闭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握住拳头，又睁开眼望向远处的小房子，人人都还沉浸在新年到来的喜悦中。 叶泉看向站在彼岸花丛中的句芒，他笑了笑，眼底的泪痣在萤火虫的光下明明灭灭： 「上次你说的，你会教我……我能从现在开始学吗？」 「从今天开始，我也想有能力，保护你们。」 第100页 他们隔着上下飞舞的萤火虫、绽放的彼岸花、睡着的小妖怪，叶泉却很清楚地看到句芒，轻微地勾了下嘴角。 「好。」 家里能上牌桌的几只睡的睡，埋土里的埋土里，斗地主是玩不下去了。叶泉见句芒飞到上面去了，只好回到客厅里看跨年晚会。 晚会是挺好笑的，可没了刚才那热闹的氛围，熬到后面叶泉都快熬不下去了，干脆坐回到院子里，裹着厚棉袄看句芒在空中飞来飞去。 青色的光芒像流星在天空中划来划去，叶泉窝在小椅子上渐渐睡着了。 …… 「小泉，小泉，在这里……」 叶泉抬起眼来，到处白茫茫一片，叫他的是个年轻女子？ 年轻女人旁边还站着个男人，两个人的面目都有些模煳，可这声音却显得很是亲切，叶泉心中似有所感，他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是……妈？！爸？！」 这对夫妻的面目清晰起来，都笑眯眯地看着叶泉，男人圆圆的脸还和叶奶奶有几分相似。叶泉激动地跑过去，想要抓住他们的手。 「小泉，你长大了。」 「爸！妈！你们要去哪里！」 明明距离不远，可怎么跑也跑不过去，眼见着两人的身影都淡去了，叶泉更是大叫着想要追上。 「你们等等我啊！你们从来都不来看我，你们去哪里啊，等等我！」 夫妇两个似有不舍地望了一眼叶泉，消失在了前方。 不要啊……叶泉站在原地，茫然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这位小哥，为何伫立？」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叶泉猝然转身，却见一个老头蹲在他的身后，头上一顶破烂的草帽，露出一张干巴巴满是皱纹的脸来。 叶泉皱了皱眉毛，总觉得眼前这人也有些熟悉： 「你是……是你？！」 那天他匆匆赶路，要回来见奶奶，却在路上被个老头强塞了本《聊斋》，正是面前这人！ 老头见叶泉认出了自己，笑呵呵地，手中一晃又是一本《聊斋》： 「吾乃梦神，今日凡俗间多有妖孽，与此书记载相同。当日老夫找到你，正是寄希望于你啊。」老头见叶泉的目光十分认真，「如若能将你手中的古书封印，那便是大公德一件！是造福世人的。」 叶泉挑了下眉毛，这老头说的还挺真。 「你不是想见你的父母吗？如果封印此书，你的父母便有再生之日，若不封印此书，他们怕是无□□回了。」 听到老头提到父母，叶泉心中一紧，他抓住老头的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父母只是个凡人，死去魂魄早进入轮迴了，早已不在人世。」 「非也非也……」老头摇着头，另外一只手在空中一拨，便显现出一个画面来。 正是刚刚出现的叶泉父母，两人正在山间行走，忽然之间山间大石头跌落，母亲被石头砸中，掉在崖边，正死命攀着，父亲正想要下去救她。 他的背后忽然出现了一只长满长毛的爪子，在男人弯腰的那一刻，用力一推。 叶泉惊讶地瞪大眼睛，大喊了一声： 「不要！」 可那双长毛爪子依旧勐地推了过去。 「不！爸爸！妈妈！」 …… 叶泉是在床上醒来的，呆愣在床上好一会，才打开窗户看前院。 奶奶正在那里洗漱，刚好叫他起床。他又立刻转到房间的另一边，从玻璃窗边看后院。 那里的场景截然不同了，昨晚的繁花盛开似乎只是幻觉，许多彼岸花都举着花苞，却没有一朵开花的。那些睡在地上的狗、马、鸟，都不见了。 「笃笃——」 一个肥胖胖的身影，尽力扇着翅膀，从窗户边上闪现。小鸟嘴在玻璃上敲打着，黑豆豆眼眨巴着，嘴里发出欢快的啾啾声。 「肥肥！你醒了！」 叶泉打开窗户，肥肥飞了进来，扑到叶泉的颈窝里蹭他，蹭到叶泉哈哈大笑叫着痒。好不容易把这小东西抓住了，叶泉噔噔噔下楼，一边大喊： 「奶奶，肥肥醒了诶！精神很好！」 一下楼才发现，炭火盆边上围着陶三郎和陶四郎正在比赛嗑瓜子，瓜子壳撒了一地。叶奶奶在门外应了一声，高兴地道： 「真好。」 「啾啾啾！」 肥肥冲到叶奶奶身边，句芒不知从哪个地方来了，手上拿着条红色绳子，上面挂着木珠： 「奶奶，这是……新年礼物。」 叶奶奶高兴地眼睛都笑没了，刚把手绳收下，陶四郎就跑了过来，他送了两张符纸： 「这是我找辛姑娘要的，可以保长寿健康呢！奶奶一定要放在身上啊，做成护身符。」 「还有这是我哥从家里带来的……百年女儿红！特别好喝。」 叶泉心说真的假的，但也知道这些妖拿出手的都是好东西，就又跟奶奶说了一遍，叫她要戴好： 「好不容易送个礼物，你也不戴，他们该多伤心吶。」 「知道啦知道啦，早上我们吃汤圆。」 大年初一全天吃素，早上就吃汤圆。圆滚滚的汤圆在碗里打转，叶奶奶笑呵呵地给他们一碗一碗地盛，盛一碗就说一声「团团圆圆」。 见句芒和陶四郎都有点疑惑，叶泉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甜汤： 第101页 「快吃吧吃吧，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从年头甜到年尾，一家人就是要团团圆圆的啊。」 叶泉这么一说，就连觉得汤圆腻的句芒，都一句话没说，直接一碗吃了。肥肥被烫到跳脚，叶奶奶特意帮他把汤圆放在外面晾了，才拿进来给他吃。 院子棚子里呆着的赵骏，眨巴着水亮的大眼睛，望着客厅。 接下来的七天，就是吃吃喝喝，玩乐睡着，比一般时候还要颓废。村口连小卖部都停了，每天都有小孩跑来跑去放炮仗，叶家也没什么亲戚，就和王翼家走动走动。 陶四郎都在家躺到要长毛了，每天都和肥肥在家里找新电影看。叶泉却没有那么轻松，每每到了晚上七点，就准时上楼睡觉，有时候奶奶都能比他熬得晚些。 第59章 学习术法之后 「我去睡觉了。」 「啊？」陶四郎沮丧地喊了一句，旁边的肥肥也啾啾啾地叫起来，「怎么这么早啊，这局还没打完呢，我的豆子呜呜！」 叶泉无奈地摇头，把哭天喊地的陶四郎留在客厅里，噔噔噔上楼去了。打开房门，句芒正安静地坐在床边，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异常地宁静。 「走吧。」 叶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整个人横着提熘起来，噌地一下从窗口带了出去。眼见着下面就是摇曳的槐树尖，叶泉捂住了要尖叫出来的嘴，眼前的景物正在快速后退，天边的月亮倒是更近了一点。 「我说——」 句芒根本没有在听，两只大翅膀扇得飞快，冷风灌进叶泉嘴里，让他根本张不开口。 好在很快，他们就到达目的地了——大棚。 叶泉被放到地面上，着地的双脚都有些发软，这也太快了。 「你下次开始的时候，能提前打声招唿吗？太吓人了……为什么来大棚？」 夜晚的大棚寂静无人，但河对岸就是白水村房屋聚集之地，如果搞出什么动静来，实在是遮掩不过去。叶泉还以为他们要到夷山深处去学习术法。 一前一后地进了大棚，句芒这才道： 「整个夷山，都找不出比这里灵气足的地方。」 他们两个在花丛中坐下，被许多青白色花苞团团围着，句芒挑了那个绣球花的大棚。叶泉盯着这些欲开未开的绣球花，考虑着採收贩卖日期。 句芒沉声一句： 「回神。接下来这些事，你要仔细听，我只说一遍。」 「五行灵气飘散在空气中，妖和人只需吸收亲和自己的灵气，就可化为灵力或妖力，加强自己的天赋能力。妖在修行上比人天然要有优势，只要静心下来吸收灵气即可。」 句芒不说话了，不知从哪掏出两个枕头垫，坐了下去。叶泉眨巴眨巴眼看着他，可眼见着句芒就要闭上眼睛。 「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 叶泉挠了挠头，感到头无比大，不应该是还有什么问题，难道句芒觉得他刚刚的说明已经够了。 「那什么……就结束了吗？方法？步骤？还是修炼术法的秘籍？」 句芒摇头，也许是叶泉太过惊愕，他才缓缓解释： 「你想要像那些修仙小说一样，有什么秘籍？」 「咳，这我没有，我开始修仙的时候……人类还没那东西呢。你听我的吧……」 叶泉只好脑袋放空地听着句芒的提示，坐到了另外一个垫子上，闭上眼睛。什么灵气、什么五行统统都没有，只能看到眼皮底下的黑暗。 「叶泉！叶泉！」 叶泉醒了过来，就看到句芒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道： 「你，睡着了。」 叶泉抹了把脸，感受一下温度，外面似乎都降温了……他这是一睁眼一闭眼，半夜就过去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句芒教的也太玄了，根本就找不到边。 「你把手给我，重新闭上眼，别睡着了。」 「噢噢。」 叶泉讨好地把手递出，见句芒已经闭上眼了，赶紧也把眼睛闭上。 被紧握的手处，传来一种清清凉凉的触感，叶泉的手指动了动，就听句芒说： 「别动。」 「用你的心去看。」 这略微冰冷的感觉由手部缓慢上升，想到这是句芒在带领着他，他的心中忽然就平静了许多，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那奇异的感觉。 他看见了……有一团荧荧的绿光，从他的手臂逐渐攀升，他看见了自己的血液血管？不，这淡蓝的颜色，如同潮水般起伏下降，遍布他的全身各处。 「我的妖力正在流遍你的身体，你不要排斥。」 叶泉看见绿光往胸膛方向去了，确实有许多蓝光挡在前方，绿光继续前进，叶泉感觉到胸口一阵微疼。他心中默念：不要排斥，不要排斥。 蓝光默默散去，绿光又向下通行。句芒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很好，现在看看周围你的五行灵气，你能吸收哪些，尝试着在唿吸之间吸取。」 叶泉被一提点，才将这视野扩大，这一扩大几乎惊住了他，四周一片黑暗，黑暗中又有着闪闪烁烁的蓝色光点，正在萦绕着他。 一唿一吸之间，那蓝色光点便向他靠近，源源不断地靠近着。 句芒自然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波动，身边的灵气比之前浓厚多了，他明白叶泉已经找到方法，指尖一晃，绿光便从叶泉的胸口跳出。 第102页 没有找到……叶泉的妖心，竟然不是妖么？ 句芒没再动作，也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唿吸着空气中的灵气。 这么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叶泉醒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因为不睡觉而疲惫，甚至感觉身心俱爽，比以往还要舒服些。 他高兴地眨着圆眼，看向句芒： 「我真的做到了……那这些灵气会化作我的灵力，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 叶泉激动地晃动指尖，模仿着句芒平日里使用术法的模样，快乐得像个小傻子。 句芒摇了摇头道： 「抓紧了，我们回去。」 …… 虽然回去睡得很晚，叶泉起的却很早。大年初七过去，打工的人就往外走了，过了正月元宵，白水村就又会回到原本的稀疏寥落的样子了。 叶泉敲响了王二嫂家的门，王二嫂一见是他，连忙道： 「泉儿啊！你怎么今天有时间过来，叫嫂子去帮忙干活？」 年前一段时间，叶家雇了他们干活一天一百，王二嫂好好挣上了一笔，她见到叶泉十分热情。叶泉应了一声，在王二嫂的招唿下走进他们家的厅堂喝茶。 正巧厅堂里面的王二叔和他的小孩们正在吃早饭，见到他来纷纷打招唿。 「吃过了吗？再来吃点嘛。」 叶泉摆手拒绝了，他喝了一口水，笑着道： 「我就是来请二嫂给我们家干活的，二嫂手又快又好，活干得特漂亮。这次大概要做个半个月呢。」 一听半个月，王二嫂更是开心，装了一大盘的零食果子要他吃。叶泉拿了个花生在手里揉搓，王二叔已经吃完了早饭坐到长椅上，向他递来一根烟。叶泉摇头： 「叔还出去外面打工吗？几时去呢？」 「过两天嘛，过两天工地就开工了。」王二叔抽了一口烟，看向叶泉，「小泉你这种花种的好，不像其他年轻人，都往外跑。等我家娃子读完书了，我就要他回白水村来。」 叶泉笑谈了几句，王家一对儿女也参与进来。他忽然转话题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爸妈死了都有二十多年了……叔，当时我真该谢谢你，听说你是最先发现我爸妈的人，唉！」 听到叶泉提起往事，王二叔勐抽了一口烟，他点头略带些欣慰： 「还好你长大了，也出息，又孝敬奶奶。当时我们找到两个人的时候，你爸妈都昏过去了，从那么高摔下去，哪能清醒过来……也是白水村太穷太远了，但凡能像现在村里多几个人有车，路好走点，也不至于……」 叶泉沉痛地点头，如果他能把白水村的经济带好一些，也算是做了好事。 「当时爸妈掉下去的地方，是夷山的后山崖？那路窄，应该更小心走啊，怎么会掉下去的呢？」 「是啊，要不是我去捡桐子，根本看不到他们掉下去的痕迹。大家都晓得小心的地方，怎么就跌下去了呢。」王二叔吐出一口浓烟，他皱着眉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当时村里都来了警察，结果找来找去，就说是跌下去的。」 「也太不小心了……还好你现在有出息！」 叶泉点点头，又随意聊了些别的，才从王二嫂家离开。他依次去通知了些村里的嫂子们明天来干活，心中却还在想着王二叔的话。 当时爸妈摔下悬崖，死因是落石还是高空下坠？竟然有人报警，警察勘查之后认为是一场意外……可真的是意外吗？ 叶泉想起又再次出现在梦中的那场景，母亲先跌下去明明攀住了，父亲去拉扯的过程中，被一只长满长毛的爪子推了下去。 那一看就不是人的手，是妖的。 「泉儿？泉儿！叫你老半天了，你想啥呢！」 后面赶上来王翼，他脸有点微红，拍了拍叶泉的肩膀： 「新年过了，咱们村里就要大动工了吧？到时候我来帮你。你刚上哪去了，我跑你家也没找着你。」 听叶泉说是喊人去了，王翼摇着他的肩膀，故作深沉地道： 「别装了你，你这表情，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啥事？能帮的我都帮，不能帮的我创造条件也要帮！」 叶泉被他这话逗得一笑，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一直下沉着，眉头也紧皱： 「我怀疑我爸妈当年的死因。」 「什么？」王翼一惊，眼睛瞪得贼大，当年叶泉父母的事整个白水村都知道，但是他还小，长大了之后大人也不太谈论，他只知道个大概，「有什么隐情？」 「我刚刚听王叔说，警察也来了，也没找出其他原因，这才定了是意外。」 「夷山背后的悬崖，我们都去过，是很陡峭，但不至于两个人都一起掉下去了吧？」 第60章 询问辛十四娘之后 王翼答应了帮叶泉找奶奶问问详情，叶泉把这事放在心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回到家里，叶奶奶正在乐呵呵地看着爱情喜剧电影，陶四郎和肥肥两个人在旁边叨叨个不停，陶三郎和句芒都不知道去哪了。 见到叶泉回来，肥肥赶紧扇着翅膀，飞到叶泉面前，啾啾啾地旋转上下飞。 「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忙着吐槽电影里不合理情节的陶四郎，抽了个空回道： 「是后面的彼岸花开了哦，味道好香哦。」 第103页 说话的尾音十分荡漾，显然是很喜欢这花香。 叶泉咦了一声，赶忙跟着肥肥往后院走，果然像陶四郎说的那样，已经有一两株彼岸花悄悄地展开细长花瓣，吐出鲜红花蕊，在萧瑟的冬风中飘散着花香。 「啾啾啾！」 肥肥叫着在其中一棵彼岸花旁上下盘桓，叶泉手上两条小黑龙，动作更是迅速，在鸟叫声里噌地一下就捲住了一株开放的彼岸花，像两个黑色小环，把肥肥吓了一跳。 「啾啾！啾啾！」 他愤怒地飞着，甚至想要用嘴去啄两只小龙，叶泉赶紧制止他的行为，揉着他颊边的黄毛： 「行啦行啦，让他们睡会，你呆在这里。」 叶泉把肥肥放在另外一株盛开的彼岸花下，他的袖扣就被肥肥含住了，豆豆眼中发射出恳求的信号。 「怎么了？你……想让我也留在这？」 「啾啾啾！」 叶泉一笑，摇了下头，要呆着也是晚上偷偷来。他取来一把剪刀，安抚住啾啾叫的肥肥： 「这朵送给辛十四娘，她需要。」 「泉儿？又要出去啊？」 叶泉应了一声，匆匆去往辛十四娘家。 过年这些天来，他们也没有和辛十四娘联繫过，她应该过得还不错吧？能在人间混到高学歷毕业，又是到处捉鬼除妖也不缺钱。 辛十四娘……捉鬼除妖的本领，应该很高强？ 「你怎么来了？」辛十四娘应门很快，家中冷冷清清的，连副红对联都没贴，根本不像过年的样子，见到叶泉手中袋子里露出一点红色来，才换了个高兴的表情将人迎了进去，「劳烦你跑一趟了，发个消息给我，我可以自己去的。」 叶泉摇摇头，他把彼岸花递给辛十四娘，两个人站在院子中央，他问： 「你对鬼怪之事，应该很了解吧？如果我想知道我父母当年怎么死的，你能帮我吗？」 辛十四娘诧异地摇头，她接过许多人类的委託，与鬼通灵也是需要契机和条件的，若非恶鬼，一般也很难与她通灵。 叶泉咬咬牙，他转而道： 「那我父母的鬼魂还在这世界上吗？他们有没有可能没去地府轮迴？」 辛十四娘眉头一皱，见叶泉十分关切： 「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除非有什么其他影响……如果你想知道这，我无能为力，但有一人能帮你。」 「是谁？」 辛十四娘将叶泉往前带了两步，他们进入了结界，看见结着冰霜的房屋，屋里一盏冰蓝色的魂灯正在跳跃着： 「陆判，他有生死簿，自然能知魂之去处。」 叶泉感受着那边吹来的冷风，嘆了口气，陆判……何时才能甦醒呢？ 这一遭也是白走。 「冒昧问一句原因？」 叶泉笑了笑，他抬头看向灰暗的天，「说来奇怪，我最近做了几个这样的梦，梦见有妖把我父母推下了悬崖。」 辛十四娘皱眉，她喊了句且慢，立刻就用红拂剑割破手指，摸血到眼皮上，用一对通红的眼睛仔细扫视着叶泉。 「你……很好，没有任何的鬼怪作祟。」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叶泉听了辛十四娘的解释，苦笑一下，回家去了。 …… 院后的彼岸花开了之后，叶泉和句芒吸收灵气的地方就变成了后院。每当奶奶屋子里的灯暗了，叶泉和句芒就到后院花丛里待着，每天比上班打卡还准时，偶尔家里的毛茸茸和光熘熘们也会来，不过他们来了，大多数都趴在旁边唿唿大睡。 有时候看着他们睡死过去的模样，叶泉真想给这花取个蒙汗花的别名。 随着练的时间多了起来，叶泉渐渐地不再需要句芒先输入一点妖力，能够自己摸到门道，自由地吸收空气中的灵气了。 绿色的光芒忽然闯入视野当中，环绕着他的身体，像几条彩带，在空气中飘舞。它们所到之处，所有的蓝色光点都散开，叶泉勐地睁开了眼： 「怎么了？」 句芒收回青芒，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在感受空气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噢噢，那应该是这里吧？」叶泉往后一指，那正是彼岸花丛的中央，种着一株菊花和三株油桃。他能看见，那边飞舞的蓝色光点很多，要努力吸引过来，还有些困难。 「可惜那都种满了，没地下脚。」 句芒点点头，提醒着叶泉继续修炼，叶泉闭上眼，他就又睁开眼，指尖环绕着探查的青芒，打量着唿吸平稳的叶泉。 叶泉并不知道句芒又睁开了眼，今晚吸收灵气比之前都顺畅，他看自己体内的灵力也汹涌着，也许今天他就能像句芒一样，把灵力使出来了？ 这么想着，叶泉顿时没了那修炼的心，他睁开眼来，直勾勾地盯着指尖，心中驱动着灵力往指尖处出来。 「出来——」 指尖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出来啊！出来——」 一丝丝蓝色的光芒，像被溅出来一样，不是很显眼。 慢慢地，有一滴蓝色的光，像是一滴眼泪，从指尖流了出来。 「出来了啊！句芒快看！」 叶泉惊喜地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句芒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他兴奋又不敢抖手，只好用表情拼命示意，圆熘熘的眼睛，颇有些滑稽。 第104页 句芒被他逗得轻勾了下嘴角，抬抬下巴示意： 「掉下来了。」 「啊——我去！不要啊！」 叶泉喊了一声，根本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使用出的灵力，就要掉进土里了。 不管他怎么喊，那滴蓝色的水滴还是无法阻挡万有引力定律，朝着地面掉落。 「滴答——」 旁边四五朵高举着花苞的彼岸花啵地一下开了，有的还在几秒钟之内长出了叶子。 鼻尖萦绕着花开的幽香，叶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指尖，又看了看句芒。有些迟疑地道： 「我再试试？」 句芒来不及阻止，就见紧皱着眉头的叶泉，眼一闭直楞楞地往后倒。他这一倒就是要压到后面的花丛，句芒伸出手臂将人接住，伸手一探，鼻息很平稳，睡着了。 再一探叶泉身体中的灵力，空空如也。但他没再像之前用妖力探他的身体全处，把人抱了起来，往屋子里面走去。 …… 瘫着的春节马上就到末尾了，叶泉家的大棚也早就开工了。 组织村里的人帮忙摘叶、剪枝、疏蕾、放肥，还要翻叶泉之后租下来的那些空地，白水村热闹的比以往更早。 叶泉那天一大早起来本来是要去监工的，却被陶三郎拉住了，陶三郎拍了拍胸口： 「叶先生，我今日起来，总觉得心神不宁……我怀疑是黄英会有什么事，能不能今天留下来。」 「让陶四郎今天去地里帮忙干活。」 陶三郎春节之后也很少在家里，偶尔才会提熘着酒出现，说是处理南回市的事情去了。叶泉一听，也不去地里了，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在家里坐着，倒是奶奶约好了和王奶奶去市里逛一天，早早就出门了，肥肥也跟去了。 叶泉见陶三郎坐立不安，连玩手机都按灭了好几次屏幕，眼神也不由地往后院飘，他心里有点好笑： 「怎么样，你现在的心态跟接生小孩差不多吧？难道到时候你姐姐就会坐在花瓣里，像拇指姑娘一样出现？」 陶三郎勉强笑了笑，目光停在院子那棵菊花上，忍不住嘆了口气，干脆站起身来从厨房拿了酒和杯子，给叶泉倒上一杯，自己喝了一大口： 「我和我姐姐从一出生到修成人形，一直都待在一起，连根都是长在一起的。可来到人世，她爱上了个男子，我只好陪她，怕她被欺负了。连更多的菊花种植方法，都是她教我的。」 「妖和人很不一样，我们妖很多都是天生天养，独一个，哪来的什么家庭？但是现在看起来，黄英倒更像是我的母亲……我年轻的时候和现在很不一样，老是闯祸。」 陶三郎又闷了一大口酒，眼角微红： 「有一回最好玩，我和她丈夫喝酒，喝到烂醉，结果我撑不住变成了原形。我那傻姐夫，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憨！你猜他怎么着？」 叶泉听得有趣，他抿了一小口酒： 「白素贞和许仙的展开？」 「不不不！你把他想的太正常，他想叫我醒醒，怎么也叫不醒，结果把我连根拔起来了！当时我都快死了，再晚点，我真就活不下来了。还好黄英来了，把我种起来，重新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菊花苗，把我给再养大了。」 叶泉点头，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笑容一僵，但又很快遮掩过去。陶三郎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她养我一回，我也养她一回，这大概就是命吧！」 第61章 陶黄英醒来之后 叶泉想不到看起来比较沉稳可靠的陶三郎，也有过这种犯傻的时候。他哈哈大笑起来，彼岸花淡淡的幽香在空中飘荡，酒的味道十分明显。 忽然间，叶泉闻到了一股十分不同的味道，他用力地嗅了嗅： 「什么味道，闻到了吗……苦苦的，还有点香？」 「黄英！」 陶三郎喊了这么一句，立刻站起身来，沖向后院。叶泉也紧随其后，后院的味道浓烈许多，香味之中夹杂的苦味更加浓烈，这是菊花独有的香味。 再仔细地去看那株挺立的菊花，才发现这菊花的花苞不知何时，已经涨到了大圆李子那么大，外面向内卷着的花瓣还是青色，但越往中间，颜色就越是黄，到了正中间，已经黄得见像是煎蛋，连花蕊也能看见。 陶三郎有些焦虑，死死地盯着这花，一点也不肯眨眼，但香味变浓了……不一定立刻就会开放。叶泉试图和陶三郎搭话： 「你们不是同根而生吗？怎么颜色这么不同？」 一个粉色，一个黄色。陶三郎摇着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姐的颜色很亮，很黄的，比玉米的澄黄还要好看。」 也许是陶三郎讲的话，唤醒了这菊花的回忆，她竟然在风中缓缓地跳着舞。摇曳的姿态，根本不是单纯风能够吹到的境界。 「要开花了！要开花了！」 「开了花，黄英就彻底醒了。」 陶三郎不继续说下去了，目光紧盯着这株只到人膝盖的菊花。 摇摆着晃荡着，黄色的菊花仿佛一个沉浸在舞蹈世界的小女孩。叶泉也被这姿态吸引了，旁边的所有植物也轻轻地与她一起晃动，柔软缓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迎接她的诞生。 叶泉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就是句芒所说的「天赋」，独属于妖的天赋，天然就比人类在亲近自然、亲近灵力上要更好。 第105页 原本陶醉的菊花舞姿，忽然顿住，像是被什么掐住了，根本舞不下去了。叶泉皱着眉毛，陶三郎的反应更大，他抓住黄英的叶子，神色慌张： 「黄英！你在干嘛啊？化人形化不出来？」 陶三郎的语气强烈起来，他想伸手去触碰黄英的叶子，又硬生生地停止住了动作。 那株菊花不仅不再舞蹈，身上那浅浅的光还暗淡下来，陶三郎惊地跪了下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手扣住土地，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叶泉也能感觉到陶三郎身上极大的悲怆，他想说些什么。 「不要啊……如果这次失败了……怎么会失败呢？！」 叶泉不明白，陶三郎却明白得一清二楚。妖物的化形是一蹴而就的，如果一次失败了，后面就很难再成功了。但在修炼上，妖物是宠儿，能熬到化形的份上，哪个是没有天赋的呢？ 「她……」叶泉拍着陶三郎的肩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震动，亲眼看着陶三郎失去希望，他看向自己的那双手，「也许，我还有方法。」 陶三郎抓住了叶泉的手，眼角露出了泪痕。叶泉咬咬牙，在陶三郎的目前坐了下来。 他呆愣愣地看着叶泉，花丛中吹来风，缓缓地摇动着红色彼岸花，火红的花瓣映衬着叶泉的皮肤。陶三郎眨了眨眼，含着花香的风中，有一种奇异的气味，那气味让他十分舒服，舒服得想要恢復原型。 叶泉静坐着，但他身边的空气为之一变，灵气的含量越来越高了。 叶泉忽然地睁开眼，他的眼神变得严肃，手指竖起，指尖放在眼前，那是……蓝色的水光。 蓝色的水滴在指尖渐渐变大，陶三郎望着那水滴，内心深处传出一声渴望……叶泉身边的植物，都在这时候又重新舞蹈起来，不过这一次，它们舞蹈的方向都指向了叶泉。 连停止摆动的陶黄英，也微微动了起来，陶三郎脸上出现了喜色。 叶泉将手指停在陶黄英的根部，蓝色的水滴落入泥土中。 「沙沙——」 万物生长、舞蹈，在风中无比快乐。 叶泉抬起头想要看着陶黄英的生长，他眼前一黑，坐到了地上。 手上触到了光滑的叶子，原来是彼岸花也在这瞬间长得茂密了，叶子升到了叶泉手边上，甚至想要把他的手给缠住。 「唿——唿——」 叶泉粗喘着，陶三郎想要把他扶起来，正在这时，风大了起来，几秒钟之内要吹得人睁不开眼，叶泉棉衣上的毛毛被卷得打到脸上。 如果他们两个能从远处观望，就会发现此时的后院，捲起了一股小小的旋风，旋风中心正是那株摇曳的菊花。菊花周边的淡黄色光芒，正在忽明忽暗地闪烁。 「哒。」 一声响动，在骤然安静的空中十分明显。 那是一双纤细秀气的脚，摇晃着的淡黄裙摆。 「姐！」那双秀气的腿，被陶三郎扑上去抱住，他的脸上流着宽面条，手上沾满了污泥，头髮也乱糟糟的，跟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完全不同。「姐，你……呜呜——」 「吵死了！陶三郎，你给我闭上嘴！」 陶三郎还在呜咽，叶泉坐在那，呆愣愣地看着陶黄英，陶黄英长得和陶三郎有一些相像，不过她怒火沖沖的，表情十分灵动，低下身子，抓住了陶三郎的脸。 随机两只手变作两片叶子，揪住陶三郎的脸，狠狠地把他的脸往两边扯着，扯到不能扯了。陶三郎原本还在哭，呜呜地叫着，到最后被扯到声音都变形了： 「啊——杰！杰！我错鸟！」 陶三郎蹦了起来，脸上两团红，疼得不行，又想哭又不敢哭，让旁边的叶泉忍不住想笑。 陶黄英细眼一撇，伸出脚来将陶三郎踹到了地上，拍了拍裙子，动作干净利落。她看向旁边的叶泉，不好意思将两边的鬓髮捎上去： 「这位小哥，见谅，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劳烦您的照顾了。」 叶泉想说不，他看向陶三郎，陶三郎已经用袖子抹去了眼泪鼻涕，情绪好多了。叶泉赶紧道： 「我们有话先进去说？我给你们倒茶？」 陶黄英笑得很是爽朗，她可惜地抬起自己的脚，脚底和土地连着细细的白线——准确地说，应该是白色的根。 「我看我是没法走了哦，三郎，把酒拿来。这位小哥，见谅只能在这天地间设席了！」 「设席……这……」 叶泉一时间有些语塞，陶黄英这性格倒是和陶三郎如出一辙，都爱喝酒，也豪爽，不过陶黄英应该是豪爽百分百了。 「哈哈哈！原来你的日子这么丰富，人间也发生了这么大变化……」陶黄英闷一口白酒，叫了一声好，目光一直没脱离陶三郎，陶三郎滔滔不绝地说，比陶四郎都要话唠了。 叶泉喝了两杯酒，心中也涌起一阵感慨，两姐弟见面，应该有许多要说的。叶泉推脱了好一会，才把那张小酒桌留给他们两个，自己往房间去了。 原本他是想要去田里看看的，也许是刚刚的灵力释放让他有些吃不消了，叶泉只好回房间休息。 这么一段时间的修炼，让他更有了体悟。人的身体就像是灵气压缩机，将弥散在空气中的灵气收集到人的身体之中，经过压缩机之后压缩为灵力，人再把这种压缩的灵力使用出来。 第106页 那他使用的蓝色水滴状灵力，如果滴入水中，应该也会对植物有作用吧？叶泉这么打算着，偶尔听见一两句陶黄英传来的唿喝，在疲惫中陷入了梦乡。 长满黑毛的爪子，尖锐凸起，让人不寒而慄。当它缓缓接近那男人宽大的后背时，叶泉竭尽全力地大叫起来： 「不要！不要——」 「唿……」 叶泉睁开眼睛，房间四处都是暗的，窗户边上一个人影，几乎将叶泉吓到全身僵硬，他快速地摸到了手鍊。 「怎么了？」 是句芒的声音，叶泉僵硬地转过头去，见句芒看着自己，目光中还含有一丝关心，他的心脏才又恢復了跳动，长长地唿一口气。 「你半夜在窗户边上，吓死我了。」 「这是半夜？」句芒举起手机，手机屏幕上写着七点……冬天的七点天都黑透了。句芒收回目光，看向楼下院子里忙碌的身影，陶四郎和肥肥喧闹的声音顺着风飘了上来，原来是吃晚饭时间了。 叶泉晕乎地穿上拖鞋，咣叽一下撞到凳子上，走在前面的句芒转过头来： 「神智不清？今天为什么这么早睡觉？」 叶泉朝他浅浅一笑，圆眼睛眯起来，竖起手指： 「我今天用了灵力，陶黄英化形了。」 句芒哦了一声，欲言又止。叶泉倒是没注意到，哼着歌儿就跑下去了，桌上摆满了熟食，还没等他问，陶四郎就兴奋地解释： 「哥今天给了我好多钱，让我们想吃什么买什么！」 「叶哥你快来吃啊！如果没有你想吃的，我还能再去买！」 肥肥立马啾啾地应和着，奶奶从厨房端出来一大盘海鲜，嘴里念叨着： 「够了，够了，别买了浪费啊！」 第62章 叶泉走出之后 叶泉一大早就醒了，走下楼来就注意到陶三郎坐在后院望着那绽开的□□花发呆。叶奶奶也在旁边，称赞这些花不怕冷，现在也开得那么好。 「早上我们吃米粉，用昨晚的海鲜拌进去。」叶奶奶让叶泉倒来热水，自己就去厨房忙活了。叶泉望着这些花儿： 「黄英怎么样？」 「昨晚我们聊了一晚上，她累了就回去睡了。」陶三郎笑了笑，看向叶泉，忽然站起来，深深地鞠躬行礼。叶泉跳了起来，赶紧抓住他的手，让他不用这么客气。 陶三郎摇了摇头，继而又坐下来，从袖口边掏出一个酒罐，将两个杯里的白水倒了，往里面筛酒。他寻找了这么多年，早已明白希望的渺茫，但遇到叶泉和句芒的时候，他还是以性命相抵，祈求对方帮助。 如果不是叶泉和句芒，他根本不会再有见到黄英的机会。陶三郎闷了一口酒： 「当初我的诺言，绝不改变。叶先生，谢谢！」 叶泉也灌了口酒，又苦又辣，与亲人死别之后还能再相见……人间没有比这更宝贵的机会了吧？ 「黄英说但是她发现我不见之后，也找过，后来听说有妖要彼岸花球来换取消息，她才生出心思去了地府，哪知蹚过地府的忘川河水，她便疼痛难忍，失去意识化作菊花。」陶三郎深深嘆了口气，他能想像当时的场景，姐姐找他，同他找姐姐，没有区别，「听说当时有许多妖物都消失了，也不知道原因……」 叶泉听了一阵，只觉得唏嘘，还好早饭很快就好了，早饭上愉快的氛围沖淡了这忧虑。陶四郎和叶泉准备到地里去看看，陶三郎因为黄英准备留在家里，句芒都没出现。 「昨天他们干活就挺努力的，不过这些活，让我们来干不就行了吗？还要花那么多工钱。」 这是陶四郎观察了一天人类劳动的结论，虽然人类很努力，但真没他们用妖力快，加上赵骏，家里总共有三个能用妖力的，这还愁不能干完吗？ 叶泉一笑，他虽然很想这么干省钱，但这夷山脚下的地，人人稍微抬点头都能望见，和大棚里完全不同。要是被人看见他们用妖力，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那村里就我最有钱，有钱遭人嫉恨，这道理你想想。」 陶三郎搔着黄毛，费解地摇头。一人一妖边走边聊，往那山脚去了。 「哟，叶泉来了啊！今天我们能吃啥？」 「嗨！那这馋鬼，叶家哪吃不是大鱼大肉好好招待的？」 妇女们的聊天混在一起，笑声爽朗，叶泉也应着，陶四郎撒丫子跑开了，影都不见了。仔细一看，这夷山脚下的土比较黄，已经被他们松开了，刨成阶梯的样式，正适合种上开花的树，到时候游客一来，就是一条环山花带。 叶泉心里打定了主意，向上面的阶梯上跑动的陶四郎招了招手： 「走！回家给婶子们拿雪碧去！」 冬天就在这种劳作中，不知不觉间退去，春天还没来，一棵棵桃树就种上了。黑丫丫的枝干，在山林间还不是那么明显。 大棚里的菊花、月季花又在重新孕育着花苞，很快又是一轮产出。叶泉把家里所有的妖都动员起来了，大家都忙得团团转，吃了晚饭叶泉就累得不行了。 「黄英的能力是幻术，她以前就最能和商人打交道。等她养好身体了，就能把花的买卖都交给她！叶先生可以绝对放心！」 叶泉一听这个开心得不行，特意到后院打坐了一会，凝缩了一滴蓝色灵力滴到地面，这才睡觉去了。 第107页 「推下去，推下去——」 这是一种很沙哑尖锐的声音，仿佛能刺到人的神经里，叶泉感觉到一抽，他又看见了，那双长满长毛的爪子，要将父亲推下悬崖去。 但这一次，从未出现过的怂恿声，异常清晰。叶泉梦到了千百回这场景，他明白自己无法阻止，不由地大叫起来： 「不要！不要推！」 但那沙哑尖锐的声音依旧在响着「推下去，推下去——」 叶泉扑过去，那双爪子奋力一推，男人嚎叫着身体往悬崖下倒去。爪子立刻在叶泉的手中变成了虚影，闪了闪就不见了。 「你是谁！给我出来！」 「想见你的父母吗，跟着我来……」 在一片黑暗之中，叶泉的眼前现出了一条路，他想向四周看看，却发现自己无法转头。他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念头，强制着他从床上下来，走上那条路。 来吧，来吧，只要走上这条路，就能看到事情的真相，就能见到多年未见的父母。来吧！来吧！ 叶泉的脚动了，他坐到了床边，在黑暗中默默地将手上的两条小黑龙摘下来，又把手鍊扯了下来。叶泉在脑海中大叫着不要，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已经站到床边，马上就要往外面走去。 「很冷！很冷！要穿衣服啊！」 叶泉在心里竭尽全力地大喊着，他用力移动着手，将搭在床边的外套拿了一件，披到了身上，紧接着脚就不受控制地走向房间之外。 这是一种很奇特又令人恐惧的经验，叶泉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移动，却无法控制他停下来，甚至他也有些模煳了……他也的确很想见见父母了，那么多年过去了。 叶泉也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象，只得跟着眼前这一条小路往前走，他走下楼梯，走出客厅……周围的景象是那么地混沌，直接磕到地面上，身体也机械地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茫然间撞到树上，叶泉手指触碰到粗糙的树皮，叶泉这才确定自己是走到院子里来了，这是老槐树。他真的还是在梦里吗？ 可迟疑只有片刻，叶泉跌跌撞撞地继续走下去。他似乎又转了一个方向，走到了一片草丛边上，柔软的叶子触到他的脚上。 「拔掉它！拔掉它！」 叶泉乖乖地伸出了手，他触摸到几片光滑的叶子，叶子边缘还有着锯齿。心里那催促的声音更快了，叶泉耳边忽然一声女子大喝： 「叶公子！快回来！」 叶泉停顿了一瞬间，他手中的叶片不见了。 他刚刚在做些什么？意识涣散了起来…… 前面……前面有人在等他！ 叶泉只能感觉到意识越来越模煳，脑海中那东西尖锐的唿喊又响了起来： 「快来啊！快来啊！」 到了就能看到爸爸妈妈了。 叶泉加快了脚步，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所有的枝叶打在身上、跌倒的疼痛了，他的杂念慢慢被 去除，只剩下那一条路了。 这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一片黑暗。 叶泉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身边的事物到底如何变化，他看见了……路的尽头，站着一团黑雾。 「你来了，叶泉。」 「你是谁……」那团黑雾展出一部分来，在空中甩动，叶泉忽然感觉心神回到了身体，一切他都又能掌控了，他勐地瞪大眼，「你是什么……是那个老头吗？」 黑雾伸缩变换了好一会，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才显现了出来。那老头眯着眼看向叶泉： 「那还记得我，果然天赋异禀。」 老头手中一挥，黑色的空中仿佛出现了一个银色幕布，幕布上又出现了那只爪子，那只让叶泉日日惊醒的爪子！那只将他的父亲推下悬崖的爪子！ 「你知道当年的事？快告诉我！」 「呵呵，我当然能告诉你。上次我跟你说的，你考虑清楚了吗？」老头眯着的眼中，似乎闪过一道精光，「你把《聊斋》中所有妖物都封印，那你父母的冤魂便能得以安宁，我有办法让你们再相见。」 叶泉警惕地盯着老头，他急迫地追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种能力？我不过是一普通凡人，何来的能力将妖物封入古书当中？封印了妖物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老头又是呵呵一笑，「人不能太贪心。是天选中你，而非我选中你，封印妖物好处很多，你这是为自己攒下功德。」 「年轻人，不要犹豫了！难道你不想再见见亲生父母？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叶泉的圆眼中泛起一丝丝迷茫，他失神了一瞬间又回神，他回答道： 「我想……」 「想你的祖宗！」 叶泉狠狠地瞪大了眼睛，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片黑色羽毛，这羽毛正在此刻燃烧着绿光，从他的手中飞出去，像一枚飞镖，直接在空中划过一道光，钉住了那老头的肩膀。 老头瞬间捂着肩膀在地上，嚎啕着打着滚，试图将身上的羽毛取下来，但一靠近那绿光，手也燃烧了起来，恢復了黑雾的样子。 片刻之间，地上的老头变回原来鼓胀的黑雾，中间插着一支着火的羽毛，在地上忽大忽小地叫喊着，喊声悲惨异常。 「不要啊！不要烧啊！会死的！会死的！叶泉……难道你不想见你爸妈了吗……啊！」 第108页 「我想见啊。」 叶泉笑嘻嘻地抬起头来，一只萦绕着绿光的大鸟从远处飞来，打破了黑色的天。 第63章 抓住梦神之后 鼓胀着的黑雾时大时小，夹杂着那尖锐骇人的叫骂，偶尔还有一句怂恿，听得人毛骨悚然。叶泉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机敏地往后退，观望这地上黑雾的状态。 如果不是他情急之下依旧坚持拿上了那件衣服，后续他可能真就被妖给迷惑、控制了。如果他没悄悄把那件衣服、那片羽毛放着，句芒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他？ 就在叶泉思索的片刻，地上的黑雾忽然伸出一条黑色的触手，在叶泉躲闪不及之时，卷到了他的脚上。 叶泉被拉扯着倒在了地上，那黑雾嘶吼着： 「走，跟我走！」 叶泉一听哪能屈服，双手抓住两边的灌木，偏偏身后的黑雾力大无比，叶泉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被往后拽。他就像一只无力的鱼，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滑熘熘的，都抓不住了！ 他要掉下去了！叶泉大吼一声，手心不断喷溅出蓝色水光。 「我草了，句芒快点啊啊啊！」 叶泉的尾音还没落下，一道绿芒从天空中斩落，犹如直直地噼中黑雾。黑雾惨叫一声，从被噼中的地方被硬生生撕裂开来。 「啊——」 叶泉喘着气翻过来，全身瘫软，望向黑雾的方向。 句芒落在了叶泉身边，他身上的翅膀还在不停地扇动着，捲起风来把一切都扇得猎猎作响。叶泉没有力气，他想将句芒拉住，但手都抬不起来，只得抬着头望他。 他的长髮在风中飘动，身上四处绕着青芒，偶尔映照出绷直的下颚线条，连优美的唇线也死死地绷着，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他转过脸来，目光中压抑着怒火，扫视了叶泉一遍。脚尖一点，又飞了起来，瞬间就飞到悬崖边上，将那团身上烧着青色火焰的黑雾，直接用藤蔓刺穿，串着举到了高空中。 这可比串羊肉串要血腥暴力得多了，那团黑雾尖叫个不停，但很快粗壮的黑色藤蔓就向四周长出许多细小藤蔓，密密麻麻织成一个圆网，那黑雾试图从网孔中钻出，一钻出来就被细藤蔓钉住，结实地被钉成了个圆团，连嘴都让藤蔓活生生缝住了。 句芒脸色深沉地降落下来，不管天上挣扎的圆球，把地上的叶泉扶了起来，手上蹿过一条绿芒，将叶泉身上的擦伤癒合。 「这东西……真的能控制我的行动。」 叶泉倚靠在句芒身上，刚才释放的灵力，已经将他完全抽干了。 句芒冷着脸，手指一动，那黑球便发出一声痛唿，又是一根藤蔓刺穿了他。 「叶泉……叶……泉，你的爸妈……」 「你快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叶泉咬着牙，「我爸妈的事和《聊斋》有什么关系？你告诉我，我想见他们。」 又是一根藤蔓横穿而过，狠狠扎进那黑雾身体，又是一声非人的嚎叫。那声音颤颤巍巍，不自然的沙哑之中，竟又带上了那魅惑之意： 「只要你自愿献出血肉封印《聊斋》！那你肯定能见到你的父母哈哈哈——」 所有藤蔓都全力一缩，使得那黑雾又在哀嚎尖叫之中抽搐着。 叶泉被这东西说的方法给震惊了，他大吼道： 「我一个凡人，哪来的力量？就是想要骗我去死吧？骗我去死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哈哈哈！」黑雾鼓胀着，逐渐呈现出老头扭曲的表情，「你是凡人？你根本就不是凡人！」 句芒哼了一声，扯住了叶泉的手臂，让他别那么激动。他的脸色比以往还要冷，见叶泉有要扑上去的冲动，将人一把扯了回来，手中打一个响指，所有藤蔓都一齐动作，竟是硬生生要将那黑雾给压灭。 就在这藤蔓齐齐用力的瞬间，黑雾剧烈地朝着四周鼓胀，大大小小，不停地变更着，嚎叫着，发出求救声。 「救救我！救救我！叶泉！」 「真吵。」 句芒打了个响指。 「啪——」 藤蔓压缩的速度加快了一倍，紧紧几秒钟黑雾就缩小了一倍。 「啪啪——」 从空中飞来一道发着光的黑环，将那黑雾与藤蔓团团围住，只听见这两声响动，所有的藤蔓都应声碎开，像下雨一样纷纷往下坠落藤蔓碎片。 句芒抓着叶泉灵活后退，一人一妖都抬起头来，只见那黑雾随之落下的瞬间，那圈发光黑环一下就将那黑雾接住了，盘桓着落了下来，黑环便消失了。 黑雾立刻幻化出那老头，倒在地上哀叫，但很快老头就一骨碌爬起身来，朝着空中不停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大人，大人！您来了！欢迎大人！小的办事不力，罪该万死，大人救我我却将事搞砸了，大人，玄冥大人我错了……」 「玄冥。」 叶泉喃喃重复老头的话，就感觉自己靠着的句芒，全身一震，脸上的表情也为之一变，眼睛中有丝丝红光闪过，变得……更加生气了？ 「句芒，你怎么了？」 叶泉不由地握住了他结实的手臂，只见句芒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同时又忍不住地愤怒和嗜血。空气中忽然刮来一阵冷冷的风，一个男人的笑声出现了： 「桀桀桀！桀桀桀！」 第109页 「梦神，你太无能了！」 句芒听到这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血色充满了眼睛，虽然还没把身边的叶泉甩出去，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难，将他抛下。 空中的阴风颳得更盛，叶泉注意到那老头几乎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虾，浑身发抖，比刚刚面对句芒，还要害怕。 这来的……到底是什么……玄冥？ 正在叶泉四处探寻之时，那阵阴风颳得他的眼一闭，又一睁，一个男人凌空出现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男人的脚下竟然有着不断凸起的泥土，在做着支撑。更可怕的是，这男人全身着黑衣，但脸却和句芒长得一模一样！ 叶泉一惊，差点倒仰过去，好在句芒将他又一扯，把他震惊无比的神志扯了回来。 「这，这这是……」 「呵，句芒？」那男人落到了地面上，地面瞬间裂开一个大缝，大缝之中有泥土凸起在顶着他的脚，忽略那点泥土，他仿佛就虚浮在裂缝之上，「这么久不见，那还是这德行？」 「跟人类混在一起，废物。」 男人说话之间，手中一点，瑟瑟发抖的老头身下就立刻裂开一条大缝，他嚎叫着掉了下去， 「大人大人」的惨叫，很快就让被合拢的土地给吞了进去，短短几秒，那自称的梦神就被消灭了。 叶泉深深地感觉到一种威压，从玄冥身上传来，他的眼神很冰冷，比句芒要冰冷上百倍，仿佛他不是个人类，而是脚下的黄泥，可以随意地践踏。 句芒站到了叶泉面前，展开黑色羽翼，将人给严实地遮盖住。叶泉就听玄冥那边继续嘲讽： 「句芒，那还是这么天真，这么废物，保护人类，相信人类吗？」 「哈哈哈！这么多年，那被人类贬到地下，脱下神格，夺走力量，你怎么这么废物啊！」 玄冥的话十分刺耳，叶泉听了个大概，却也不太清楚其中的指向。他想放手在那黑色的羽毛上，又收回了手。 「保护好自己。」 句芒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羽翼扇动，风声大作，叶泉只得抬起头来，就见天空中一道绿光一道黑光，砰砰砰地对撞交接起来。 黑色的藤蔓在句芒的手中甩出，原本无往不利的武器，偏偏被玄冥一抓，那些藤蔓就立刻干枯、外皮剥落，两妖稍一动弹，藤蔓便碎了个彻底！ 句芒便又不断地从手中长出新的藤蔓，但玄冥很快就使它们统统枯萎。没想到玄冥的能力竟然和句芒相剋！他们长得如此相像，这其中恐怕有许多根源！ 叶泉没时间去细想，但眼见着句芒使出的招数被玄冥纷纷拆解，心中很是着急。这样下去，难道句芒会输掉这场打斗？那他们怎么办？ 「句芒，你真是个废物！废物就该好好呆在地下，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回来啊！」 玄冥的质问很大声，也很癫狂，配合着他接近癫狂的攻击，地面也在不停地裂开。不远处就是夷山悬崖，照这种裂法，叶泉掉下去就是迟早的事。 叶泉四处望了望，天边的月亮十分暗淡，几乎被这两只大妖的打斗给遮掩住了。 句芒砰地一下被石头砸中，往空中掉下来半截。叶泉的心中一紧，想要跑过去，又止住了脚步，看着四周，选定下山的方向跑了过去。 叶泉奋力地奔跑着，他耳边是两妖的打斗，脚步不由地加快： 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哈哈哈——句芒，你看到了吗？你想保护的人类，在逃跑呢。」 句芒并不理会，冲上来对着玄冥就是一甩藤，玄冥接住了那粗壮的黑藤。 「小老鼠跑得真快啊！」玄冥顿了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看向气喘吁吁的句芒，他忽然笑了笑，充满了邪气，一字一句地道： 「闲杂人退散了，现在是属于我们的单独时间了。」 「兄弟叙旧时间。」 第64章 玄冥出现之后 句芒回看了一眼，叶泉跑动的声音已经到了山路边缘，很快就要完全消失了。面前又是一块石头飞来，他移开身体，就见四周都飞来了石块，齐齐朝着他冲过来。 「句芒，放弃抵抗吧，废物就是废物，你现在连神格都没有了，拿什么和我对抗？哈哈——」玄冥闲适地站在远处，脚下是不断开裂的土地，许许多多的石块漂浮起来，朝着句芒飞去，「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啊。」 句芒躲避着飞来的石块，再分神往后看，已经看不到任何动静了。石块擦着脸庞过去，句芒手中两根藤蔓一甩，在低身的那一瞬间，翅膀极速扇动，全身的衣服都化为黑色羽毛，一只华丽的黑色凤凰，赫然出现在空中！ 石块密密麻麻地拥挤上去，但那只凤凰，只是鸣叫了一声，石块便齐齐碎裂，朝着外面崩裂。 玄冥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他灵巧地操纵着脚下的泥土，躲开崩来的碎石，眼神变得更疯狂起来： 「好啊！让你找回点东西来了！」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就该给我死啊！」 玄冥说话之间，全身颤抖着，在大笑之时，也浑身发出黑色的光芒，竟然变作一只白色的凤凰……不，白色之中夹杂着丝丝灰色的凤凰，在空中啸着，朝着那只黑色的凤凰冲过去。 两只凤凰体型并不一样，黑色的小些，白色的大些，就在两只大鸟相对冲来的瞬间，白凤凰身下的土地一步步裂开，一步步地塌陷，黑凤凰的身下土地却如泉涌般喷出绿色草木，高矮缠绕很快便止住了土地裂开的趋势。 第110页 「砰——」 两只凤凰撞在一起，整个世界都震响，一黑一青的光芒在两只凤凰的身上冒出，世界仿佛就此被分成了两半，两者在死死对抗着。 被绿光笼罩的植物生长得很快，几乎是长着脚在路上奔跑，将那裂开的土地，用根和枝叶紧紧勾连在一起。 「句芒！来啊！你给我去死吧！」 从白凤凰身上冒出的黑光，比夜空还要黑，浓黑之中仿佛有万鬼齐鸣，阴风阵阵。相较之下，黑凤凰的绿光就渐渐暗淡下来，身下的植物虽然还在不断地生长，但土地又重新开裂、塌陷。 「你给我去死啊！」 白凤凰高亢长鸣，身上黑光大盛，将黑凤凰推向地下。原本被青芒笼罩的黑凤凰，拼命扇动翅膀，也抵挡不住对方攻势，往后下落。 正在此刻，他下落之处，茂密的森林轰然倒下，原本深绿一片的地面竟然被硬生生撕开了个口子，露出下面黑洞洞的缺口，如果掉下去，将是吃人的深渊！ 危险！句芒扭头看了一眼，长鸣一声，翅膀不断地扇动，想要飞高去，偏偏那黑光压制，他根本飞不上去！ 「哈哈哈！句芒，死去了就该好好呆在地下，你给我回去吧！」 白凤凰提起利爪，一边狂笑着一边朝着句芒冲过去，似乎想要用利爪，直接将黑凤凰的心给剖出来。 往上是爪子，往下是黑洞！句芒奋力一扇翅膀，身上青芒大作，既然要拼，那就拼个你死我活吧！ 「句芒！小心！」 句芒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间，白凤凰的利爪已经到了跟前，他转过头去，从凤目中看见了叶泉的身影。 「铛——」 一声刺耳声音，一把雪亮的剑硬是挡在了黑色羽毛之前，将那利爪挡住！ 一把巨大的摺扇，上面站着两个男子，停在了句芒的背后，叶泉温热的手放在句芒的羽毛上，鲜血汩汩往下流。 玄冥也愣住了一瞬间，很快，鸟脸上便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没想到啊，句芒。」 「是你！你身上有厉鬼之气，是你把地府毁了，是吗？」 辛十四娘已经眼睛发红，手中红拂剑不断翻动，剑光凛冽，与白凤凰的爪子相撞，一时间激烈的勐攻，竟将玄冥攻击地略微往后退了一些。 叶泉能感觉到手中的疼痛，但在陶三郎的支撑之下，他还尽力地想要把灵力用出，蓝色的灵力和红色的鲜血混在一起，在灰黑的天色中，显得那么耀眼。 滴落在土地上，便不停地有着植物兇勐生长，竟然在瞬间将要把那黑色深渊给重新掩埋起来。落到黑色的羽毛中，很快就渗了进去，句芒全身一震，他扭过头来，用鸟喙将叶泉轻轻一推，推到纸扇上，绿光爬上叶泉的手掌，很快就止住了血。 「句芒……」 叶泉被陶三郎扶起来，就见那只黑凤凰已经飞到了辛十四娘的身边，两者合作，绿芒也比之前强了一倍，双方激烈地打斗起来。 「哈哈哈，地府？那算什么东西？」 玄冥还在不停地嘲讽着，但他的攻击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快速了，要同时对付两边的攻击。辛十四娘还在愤怒状态，红拂剑也与她心意相通，对玄冥的攻击是越来越强。 「你的魂火这么不干净！不知在天地间造了多少孽，亏你还是神兽凤凰！」 「呵呵呵！我不干净？」玄冥吐出一个白色光珠，那光珠立刻就在句芒和辛十四娘的面前爆开，一片血污。「你看看你身边的这只鸟，又有多干净？！」 句芒高声鸣叫，不断地伸出藤蔓沖向玄冥，玄冥连连后退。 他一挥翅膀，便用黑光挡住了齐齐突出的藤蔓，原本想张开嘴继续说些什么，玄冥脸色一变，低头一看，见到叶泉和陶三郎正在身下。 叶泉手上正握着一把小刀，陶三郎将手化作菊花枝，朝着盘桓上天的泥土噼砍。 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玄冥的身上还连着与地面的泥土线，他就像是一只连着线的风筝，只不过这风筝线若隐若现，一点也不容易被发现。 叶泉抬头，刚好和玄冥兇恶的眼神对上，见他真的停止了攻击动作，心中大喜，不由地高兴大喊： 「有效果！」 白凤凰朝着地面的他们飞过来，陶三郎喊了句不好，就要操纵着纸扇往后退。 一把红拂剑直直地刺中了白凤凰的胸脯，他停顿在空中，尘土纷纷扬扬往下坠落，玄冥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黑凤凰。 「呵呵，句芒，你永远打不败我的。」 「等着死……」 句芒在空中化出人形，扇着翅膀，将那把红拂剑插得更进去。 白凤凰哀鸣一声，连羽毛也变成了泥土，往下面落，一切的裂缝都在此刻缓缓合上。 玄冥……死了吗？ 辛十四娘在空中一趔趄，红拂剑回到她的脚下，她和句芒落到地面上。陶三郎收了摺扇，叶泉倒在地上。 黑雾散去，夷山顶上渐渐洒满晨光，这一天的早上就这么来了。 叶泉全身无力地躺在松软草地上，朝着句芒乐呵呵傻笑： 「可以回家了。」 「嗯。」 句芒收回伤痕累累的翅膀，他放出绿芒在众人身上盘桓，将他们的伤口治好。 辛十四娘沉默不语，她摩挲着手边的红拂剑。陶三郎看向四周，远远地就望见一条大黄狗和一匹马奔跑了过来。 第111页 「老大！你们没事吧！」 「哥！没有人和妖到家里去！」 叶泉松了口气，看向平静的句芒。他眼睛中的血色已经褪去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他比之前能更好地控制自己了。原来是凤凰么？ 「结束了吗？我还会做那种梦吗。」 「没有结束，这不是他的实体。」 句芒摇头，辛十四娘的脸色也很凝重，陶三郎也是一惊： 「这不是他的实体，但他的妖力还是这么强？！太强了……难怪，难怪他的身上会连着泥土，那才是他真正的妖力之源？」 刚跑过来的陶四郎和赵骏，都有些一头雾水。叶泉拍了拍松软的草地，示意大家都坐下来，干脆理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可能被妖控制了梦境……这件事我早就怀疑了，但是我不知道他对我控制到什么地步，所以也没说，就在昨晚我被完全控制住了。」 赵骏跳了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大声嚷嚷道： 「我就说你晚上出来干嘛，跑到前院。原来我是在睡觉的，可是槐树枝子掉下来一根，直接把我砸醒了，我就看到老大一直往前走，也不理我，所以我就赶紧去喊陶四郎他们了。」 叶泉点头，句芒恐怕不是赵骏叫来的，应该是自己的那片羽毛……一直在他的口袋里发着热，仿佛是在提醒他，自己就在身边。 「我原本只想和那东西套话，谁知道那个叫玄冥的，就出现了。」 辛十四娘摩挲着红拂剑，仿佛从记忆深处回过神来： 「玄冥，原来他叫玄冥……他身上有地府十八层地狱厉鬼的气息，他一定是之前参与过攻破地府！也许有些逃走的厉鬼还和他在一起。我一定要抓住他！」 「他这样还算作凤凰吗？我从来没见过妖力和邪气都这么强的妖。」 陶三郎也添上一句自己的担忧，一听说有凤凰，陶三郎和赵骏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十分激动。一时间，在场所有人和妖的目光都集中在句芒身上。 第65章 再次谈话之后 句芒抬了抬眼，他冷冷地道： 「玄冥，曾经是我的兄弟，当年他害我陷入沉睡。他一直都有打通人间天界的愿望，不过现在……变得更疯狂了。」 两只远古神兽刚刚才在自己面前打过架，现在又说到当时的事，叶泉和一众妖都思绪混乱，并不多说什么。句芒却看了一眼叶泉，缓缓地道： 「他还会再来的。」 叶泉嘆了口气，真不想那样疯狂的妖再来搅乱生活……可是如果不解决，句芒怎么才能在家里活得安心？这心态真像是在烦恼男朋友找上门来的疯狂弟弟？ 「咳！别愁眉苦脸的嘛，总会有方法解决的，我们快回家吃早饭吧，待会奶奶该找我们了。既然我们现在能打败他，之后也一定会打败他的！」 「没错！」「老大说得对！」 陶四郎和赵骏盲目地应和起来，两只妖一个人兴沖沖地走在前面。 后面的三只妖，却没那么轻松。他们都明白，这次与他们对战的，只不过是玄冥用能力造出来的□□，连□□打起来都费劲，如果玄冥真的来了，恐怕能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句芒跟上前去的背影，辛十四娘小声喃喃道： 「句芒……玄冥……兄弟……」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辛十四娘忽然震惊地停下脚步，陶三郎被她这举动搞得一懵，有些不明所以地道： 「发什么呆？快走了，他们都走远了。」 「哦哦。」 …… 只有真正地吃上了奶奶做的饭，坐到家里看他们热闹地玩手机、看电视，在村里巡了一圈和不少人打了招唿，叶泉才感觉他吊着的心落了下来，他真的回到了人间。 什么玄冥，什么凤凰……全都真的消失了。 然后又来到他的梦里……眼见着那只白凤凰尖锐的爪子，插入黑凤凰之中，鲜血涌出，从空中洒落，滴在叶泉脸上。 叶泉一摸，湿乎乎的。他勐地坐了起来，果然是噩梦吗？ 指尖确实潮湿，叶泉又用手指摸了摸脸……不是血，是流泪了吗？ 「扣扣——叶泉。」 窗户被敲击两下，句芒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叶泉被吓得一抖，迅速抹了抹脸，将脸上的眼泪给擦了个干净。 「你怎么了？」 叶泉爬到床前，将窗户打开，正和句芒俊美的脸对个正着。叶泉心说你能再恐怖点，还可以从窗户上边探头，更吓人。 「没事……就是又做噩梦了。」 句芒点头，顺理成章地爬到了窗户边上坐下，淡淡的月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没了白日的冰冷，多了几分温和。 「你担心我？嘿……我也有点担心自己，真怕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带走了。」 句芒从袖口掏出一片羽毛，让叶泉感到很是眼熟，很像是他丢到老头身上的？ 当时那情急之下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羽毛被当事人拿着，还真有点尴尬，毕竟这是自己偷偷捡到，又藏起来的。叶泉正在这边难为情，忽然就听句芒开口问： 「当时为什么回来找我？」 这句话有很多种问法，当时为什么要救我，是什么原因让你想救我……为什么不直接跑掉，还要回来冒险？ 叶泉清楚地从句芒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些，他笑了笑，靠着墙和句芒对视： 第112页 「你忘记了吗？我也不想让你死。」 句芒紧紧绷着嘴唇，他当然还记得，但是…… 「你不怕死吗？」 叶泉嘻嘻一笑，朝着句芒眨眨眼睛，他点头： 「你都答应我了，不会再留下我，我当然也不会留下你。不过我很怕死的，所以我们一定都要活下来啊！毕竟我还等着你带金山银山给我呢！」 叶泉说得神采飞扬，坐在窗边的句芒盯着他看了片刻，勐地扭过头去看天空中平平无奇的月亮，叶泉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月亮，他嘆了口气。 「其实，我……」 句芒转过头来，黝黑的瞳孔中汹涌着情绪，他不再像往日那么冷静自持，反而忽然道： 「玄冥和我生下来就是一起长大的，后来我们被派来帮助人类，玄冥不想帮助人类，因为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对我们感激，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在怪罪我们为什么不早点来。」 叶泉挑了挑眉毛，句芒继续说下去： 「玄冥想要回家去，我却相信了人类，帮助他们建设家园，没有我的帮助玄冥没有办法回家去。后来，他就联合人类，一起夺走了我的力量，将我封印起来。」 真是够轻描淡写的，但字字句句透出的兇险、变故，叶泉随便一想，就多得数不清了。想要回家的玄冥，跟黎明他见到的疯子玄冥，是同一只妖吗？ 「玄冥想回家，你怎么不想呢？」 句芒沉默了一下，尘封的回忆变得那么模煳，连心情也感受不了多少了。他看着叶泉黑黑的眼睛，又好像想了起来： 「人类、人间很有趣，我迷失了……我相信了他们。」 叶泉几乎能够想到，肯定是两只刚成年不久的小妖，能力出众，被人类奉为神了，一个只想着要回去，另一个却也太善良了想要留下来。 「那你这么多年，辛苦了。」 句芒仿佛看到雨落在地面，植物向下生根，向上发芽的画面。他转过头去，掩饰自己有点慌乱的表情，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叶泉看着他的背影，又深深嘆了口气： 「句芒，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 「你放心，我绝对会配得上你的相信。」 月光将句芒高大的背影剪得很清晰，落在他的肩头，映出了他两只微微发红的耳朵尖尖。叶泉微微一笑，一人一妖隔了很久都没说话。 「你的力量都在玄冥那里吗？只要我们想到办法，你肯定会恢復的，到时候……」 「嗯。」 句芒转过头来，目光坚定了许多。叶泉见他这样，也就一笑，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今天那个老头，被我套出了不少信息……我觉得对我们找到玄冥，或者是弄清楚我的身世，都会有大帮助。」 叶泉一直想要梳理的，就是从老头身上得到的信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如果没有人来阻挠，他很有可能会被老头迷惑带到玄冥面前，作用有二： 一是让他用自己的血肉来封印住《聊斋》那本书，二是他本身就是充满灵力的人肉，吃了一定会大补。 叶泉忍不住一个哆嗦，他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我现在在大妖面前，就跟唐僧肉似的，人人都想伸嘴咬一口？」句芒还没搭理他这跳脱的思维，叶泉立刻很快接道，「那你就是我坐下第一大小弟，孙句芒；这个陶三郎将做沙僧哈哈哈，刚好还有只大黑马，刷刷漆勉强能伪装一下。」 「是差不多……但也有很大坏处，上次我不是和你说了吗？」 像是为了阻止叶泉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句芒赶紧出言打住了，他立马转移话题： 「那本《聊斋》是我在家里看过的吗？」 叶泉点头，身子趴到床边，在桌子上翻找，找出那本破破烂烂、卷边泛黄的《聊斋》，递给句芒。 这书句芒和叶泉都看过，在梦中受到引诱之后，叶泉还再次仔细翻阅过，里里外外看了，确认这就是一本很破烂的书。 「我在书里找到了陶黄英和辛十四娘、赵骏的故事……没有误差，真的像那老头说的一样《聊斋》里面妖怪都可以被封印在这本书的话，那他们也会被封印进去，这种事，我是绝不可能做的。」 叶泉根本搞不懂那老头的脑迴路，句芒却明白了……恐怕对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叶泉是一个这么重情义的人类，即使是面对妖物，他的心也从来没改变过。 句芒把手上的册子翻动着，手中放出青芒，在书页间探寻。见句芒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叶泉笑着道： 「老头还说不是他选中我的，是天选中我的，我不是凡人……难道我真的不是人类？我的父母、我的奶奶、我的人生，和普通人类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啊。」 「要说有什么区别，那也是遇到你之后，才慢慢有的一些奇遇。」 句芒把那册子翻了个遍，摇头递给了叶泉，一人一妖说了这么久，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眼见着叶泉已经睏倦地打第二个哈欠了。 「你先睡吧，今晚我就在外面。」 「好吧好吧，你也不要想太多咯。我们老祖宗有句古话『传到桥头自然直』，谢谢今晚看着我睡觉，晚安啦！」 叶泉本以为自己倒下还不会睡着，但想着句芒就在外面，心里是一万个放心，脑子都想不动别的事，几乎瞬间就陷入了睡眠。 第113页 「太舒服了……这里是哪里啊？」 叶泉挠着头，他又在做梦了吗？ 「老头诶！老头！老头！你有本事到我梦里来，有本事出来啊！」 叶泉喊了好几声，根本没人搭理。他只得继续往前走，四周都是白雾茫茫的，倒是空气十分潮湿，唿吸之间很是舒服。 往前走，往前走！耳边的水声越来越重了，叶泉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不知为何，他的心情竟渐渐地激动起来。 第66章 春天将来之后 叶泉很难说明到底是为何而激动，但他的心确实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前面有什么，让他的身心如此期待？这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像是重回白水村。 「哗啦——」 叶泉瞪大了眼睛，虽然四周还是白茫茫一片，但他依稀能够感知到，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或者四周有什么屏障。他的面前是一片安静的湖水，时不时地吹拂过来的微风，将水面吹起波澜。 这湖水很绿，绿到甚至有些蓝绿，透过湖水能够轻松地看到细软的白沙，这里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就像是一块蓝绿透明的宝石。 湖水的边缘有着高低起伏的小土墙，与边缘时不时涌起的波浪相唿应，两边有个尖尖的凸起，看起来形状竟有点像龙角？ 叶泉不由地摸向空空的手腕，才突然又想起来自己是在梦境当中。 老头，应该不会在这吧？这梦太轻松了，轻松到让他感觉就像和奶奶一起吃饭，一起闲聊。老头每次带来的，都是爸妈掉下悬崖的噩梦。 这里实在太舒服了。叶泉默默地在心中感嘆着，不由坐下来，靠着矮矮的土墙，听着湖水的波浪声，叶泉感觉心灵都被洗涤了，他安静地坐下来，眼睛仔细地看着四周。 确实，除了这片湖，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不，叶泉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黑影。但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瞪大眼睛去观察时，四周又恢復了白茫茫的状态，什么也没有。 难道刚刚是错觉？就会自己吓自己，叶泉摇了摇头，这地方这么美丽静谧，实在叫人不忍心去打破。 这么想着，他干脆就靠在土墙上，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 春节假过去，白水村就恢復了往日的寥落，气温慢慢回暖，四处的枝丫又冒出新芽，到处一片灰濛濛的绿。 王翼正和叶泉站在半山腰上，陶四郎带着肥肥，不知在灌木丛里干嘛。半山腰的视野极好，能够看到白水村的全貌。 白水河的东边，正是一片片大棚，几乎占了东边土地的大半，后面还有些没人使用的荒地和一小片菜地，围绕着白水村的夷山山脚种满了桃树，许多都已经长出了叶苞和芽苞。 「你看那山脚下的那栋老屋，也没人住了，不如我们买下来，改成农家乐，做个吃饭、住宿的地方，算作是一日游的落脚点？」 王翼手指的房子，离王家祠堂不远，屋后就是桃树，如果能做成旅客住宿的地方，也是很美的。叶泉点了点头，四处拍了些照片，和王翼商量细节。 「而且温度高了，我能先把大棚拆掉，刚好菊花、月季花都到花期了，顺便推销香水……如果我们能活动多些，干脆限定个半个月的阶段，花落了我们就结束，花开的时候还能有个名头吸引游客。」 王翼眼前一亮，他紧接着道： 「像我们有几家有卖竹编的可以摆出来，还有卖土鸡土鸭的，不也能摆个小街吗？走，找我三大爷去。」 陶四郎折了一大把还没开的杜鹃花，肥肥就站在花枝上头，他一跑动，杜鹃花枝就不停地摆动着： 「叶哥诶！王哥！等等我啊！」 花枝乱摆，肥肥啾啾地叫着，暖阳刚好，真是好一副早春图。 叶泉和王翼两个年轻人跑到王豆村长家里，三个人好一顿商量。句芒走到村长家的时候，里面的讨论声还没停下，他敲门进去。三个坐在小桌边的人齐齐抬头，叶泉有点惊讶： 「你怎么来了？」 「家里没人，吃什么？」 叶泉这才想起来，陶四郎和肥肥在这里呆的太无聊了，想去桃源市玩，干脆回家缠着奶奶坐车去市里了。这时候恰好村长的妻子过来筛茶连忙道： 「你们还要回去吃饭啊？别啊，今天肯定就在这吃饭，我都做了大餐，你们可不能辜负我这份心意啊！」 叶泉朝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和王翼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是句芒……叶泉看向句芒有点犹豫，哪知句芒也看向他，神色很普通，一点也不排斥，叶泉不由地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吃？」 「在这吃，当然在这吃！今天要把家里的那瓶好酒都拆了，我们爷几个好好地喝一回！」 村长的妻子立刻哈哈笑起来： 「那是当然！我做饭去了，要吃什么菜，都给你们做！」 王翼还真就点了几个菜，气氛和乐融融的，句芒也在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了，他摸着茶杯喝茶，一言不发地听着三个人讨论。 「我看你们的方法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动员他们，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这就是白水村富起来的好机会，如果名号打响了，那以后也不愁没人来，东西卖不出去了！」 「是啊，豆爷，你想啊现在城里人都追求什么原生态、土特产，那我们村里的鸡鸭鱼都能往外卖。如果变成那种旅游景点，大家还能挣到旅馆的钱、吃饭的钱！」王翼急吼吼地拍了下桌子，「我看这次最关键的是，花要好看，宣传得好。」 第114页 「如果我们能去市里做个专门的旅游线路就好了，那这样就有客源了……可谁能和旅行社去谈呢？」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飞速地构造出白水村的赏花月活动，甚至慢慢地连后续措施都想了个清楚，叶泉也时不时地按开手机，记录他们的决定。 到了桃花盛开的日子，他们就暂时把花卉的大棚布给拆下，用些藤蔓遮挡住，定个赏花月活动，吸引从桃源市来的游客。一是吸引他们来游玩，打响之后白水村花卉的名头，增加白水村花卉的比值；二是把吸引他们来白水村消费，拉动一波经济。 「那这部分发动村民我干了！我保证他们一个个都服服帖帖的，全部为这个活动出力！布置场地，就王翼你来，你带着几家的妇女汉子，按照我们的设想去布置……那联繫游客？」 叶泉笑着看了眼兴高采烈的王翼： 「那就让我来吧，王翼也能，他的视频帐号做得也很好呢，有好些粉丝！」 「好好好！做成了，就是我们白水村的一大好事啊！」王豆把手中的烟敲了敲，看向面前的年轻人充满了希望，「大家肯定都盼着这事呢，走，我们吃饭去！」 句芒把手中的茶放下，他跟着热闹走进房子，桌上果然摆着色香味俱全的大席。三个人的激烈讨论和村长的热情好客，让句芒想起很久之前，他似乎也受过这样的对待。 白水村要办一个赏花月的活动，很快就在村民之间传开了，人人都被村长动员起来，或帮忙布置，或打扫房屋，或准备特产，村子当中洋溢着活跃的气氛，连叶奶奶也觉得好玩，想要到时候在集市上干点什么。 「我看我把家里的土鸡蛋卖了，肯定人人都争着要！」 叶泉无奈地点头，瞥见陶四郎失望的表情，心中偷笑，肥肥也唧唧啾啾地叫着，似乎不同意奶奶的话，陶四郎也赶紧就道： 「奶奶，那早饭我们就不能吃到家里香香的荷包蛋了嘛？」 「是啊，奶奶，要卖你得坐小板凳上，到时候热闹得很，你不去和王奶奶逛逛么？」 这边正说着呢，王翼就拿着电脑从外面进来了，他憨憨一笑： 「涂晨晨找的人，给咱们海报做好了，来看看不？」 海报有好几张，将白水村画得十分宁静美丽，大大的「赏花月」三字，很明显。叶泉仔细核对着时间地点，陶四郎咦了一声，他举起手机： 「我看别人的海报，有的还有活动项目介绍呢，这什么都没写呀。」 赏花、逛集市、吃农家菜就是这次赏花月的活动，但这么写上去，也太普通了。陶三郎将手中的书合上，他问道： 「我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活动？可以搞搞什么特殊的寻宝、烟花观看之类的……反正烟花嘛我可以和四郎去买。」 陶三郎朝叶泉挤了挤眼睛，叶泉立刻明白了他含煳的意思……应该不是去买，而是用妖力伪造？他不禁摇了摇头，自从黄英醒来之后，陶三郎爱开玩笑多了，有时候甚至会和陶四郎神同步。 句芒忽然间插嘴道： 「夷山不是有妖的传说吗？不如就让奶奶他们晚上来讲妖的故事？名字就叫……」 「叫『聊斋怪谈』？」 句芒看了一眼叶泉，眼神包含深意地点头。 众妖还没说话，叶奶奶就第一个点头，她乐呵呵地道： 「这个好，我年轻的时候，最爱听这种稀奇古怪的事了，我还能叫上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一起，围着讲！」 「我去！这噱头可以啊！白天漂亮赏花，晚上惊悚听故事！夷山脚下的聊斋，等着你！」王翼兴奋地拍手，想去拍拍句芒的肩膀，最后还是转向叶泉。 叶泉嘴抽了抽，如果王翼和奶奶知道，这间房里除了他们三个，剩下的都是妖怪，到底会怎么想呢？还能不能这么轻松地同意呢？真是……成年人的世界，负担太重了。 第67章 见过辛十四娘之后 《聊斋》这本书，家里的妖和辛十四娘都传着翻阅过了，根本没办法找出其中的玄机……又或者那老头就是拿这本书做个诱饵？ 但无论如何，叶泉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线索的。如果打出夷山脚下「聊斋怪谈」的名号，不知会引来什么妖魔鬼怪。 「会有我们想要的妖，来吗？」 句芒也在想这个问题，见叶泉眉头紧皱，轻勾了下嘴角道： 「不知道，不过会有你们想要的人来。」 「那当然咯！到时候我一定当好看花卫士！绝不让人动我们家的花一下！干脆我们也把南回花棚里的一些花也带来卖，或者摆出造型？」 陶四郎这话一出，陶三郎也觉得不错，连忙点头，他望了眼黑黝黝的窗外，又看了看奶奶关闭的房门。 「黄英也想来帮忙。」 陶三郎用扇子拍了下陶四郎，陶四郎立刻跑到后院，在叶泉略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带进来一个黄裙翩翩的女子。 这还是那夜之后，叶泉第一次再见黄英，她的神态气色都比之前要好很多，她的笑容中带着一种清新淡雅，让人一见就能心生好感。 「见过两位恩人！黄英圉于院中，化形之后不能早来谢恩，歉意万分！」 黄英说着就跪了下来，朝着句芒和叶泉啪啪就是磕头，把叶泉吓了一跳，叶泉连忙伸手去扶她，但扶也扶不住，黄英愣是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停下来。 第115页 「我弟弟多亏两位恩人照顾，我，陶黄英，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两位恩人之事。」 面对陶黄英一套雷厉风行的动作，叶泉简直没地方插嘴，他有点尴尬又有点知晓，陶黄英和陶三郎是真的十分感谢自己： 「别这么客气了，我和陶三郎是朋友，也别叫恩人了，叫我叶泉，叫他句芒就好。」 「好的，叶公子，句先生。」 陶黄英笑着坐到椅子上，从黄裙袖口当中掏出一个手机放到桌上，她在叶泉惊讶的眼神中开口了： 「这几天我都在通过这手机了解人间，人间大变了，但人心却没变……黄英自认聪颖伶俐，靠一份幻术之力能在人间最狡猾的商人间迂迴，现在黄英能保持化形，愿意为您做那马前卒！」 虽然黄英的话还半文半白，但意思叶泉是听懂了的。他心中一喜，看向句芒也没有什么怀疑的神色，立刻点头笑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这样，我才真是要感谢你。」 「微薄之力罢了，两位的恩情如山吶。」陶黄英哈哈笑起来，她想了想，使出黄色妖力在周边一绕，全身的古代衫裙就变作一套淡黄色西装，十分正式，连黄英身上也多出几分精明能干来，「白水村赏花月之事我已听说了，需要和桃源市旅行社接洽，这等事就交给我去做吧。」 叶泉见黄英如此可靠，心里更是高兴，忽而想到： 「你现在能离开这里了？上次你的脚上……」 黄英笑着提起脚给大家看，白色皮鞋鞋底十分干净，更是看不到之前她脚底有的根系。 「多亏后院丰厚灵气的滋养，我已经能自如地收起根部，保持人形了。这也是我第一次为两位恩人办事，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有了陶黄英的加入，叶泉心中更是轻松，把一部分事都交给了陶氏姐弟。自己则带着手机在村中四处奔走，拍摄好看的照片，甚至还再次动用了句芒这智能妖力高空摄影机，拍摄白水村的俯瞰视频。 「【叶耶耶】：大家好，我在白水村的赏花月活动等你哦！花前月下，讲讲鬼故事，吃吃农家土风味，来这一回，不辜负春风春花，也不辜负你。桃源市一日游之白水村赏花，现在下单还能打折哦！[图片][图片][图片][视频][连结]。」 「【小嗞嗞】：妈妈，你关注的up，终于更新视频了！抱住嗷嗷哭！白水村好美啊！」 「【孤山万重山】：这看起来不错，是华国原生态无污染的南方小村落，如果住上几天，也能算是神仙日子。」 「【月半】：呜呜已经下单三十个，公司搞团建的好地方啊！」 「【我是龙龙】：嗷，楼上的小姐姐土豪，抱住大腿蹭蹭！」 …… 叶泉和王翼的宣传文案一发布，点赞留言的人就如同潮水般涌来，有好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视频里的白水村拍得很美。 在连片的花田对面，是青瓦白墙的小农屋，时不时地冒出来长着白花粉花绿芽的大树，还有环绕着的如同绿丝带的夷山，绿丝带下镶嵌着粉色的花边……花都还没开，就这么漂亮了，可想而知再过几天开花的日子，这个村庄得有多美。 再加上黄英找了些人在文案下面炒热，她对这种人类套路，几乎是很快就从无知到上手了，所以关于白水村的这赏花月活动，还真就在网络上得到了不少关注。 桃源市旅行社推出来的两万个预售旅游计划，也就在两天之内全部卖完了。保守估计，这半个月的客流量也要高于两万了。 「耶！」叶泉看到陶黄英传来的喜讯，不由地欢唿一下，陶四郎就敲响了门，「叶哥！盆栽我都搬来了，我们可以去摆了！」 「走走走！」叶泉顿住了脚步，和老人椅上摇晃的句芒四目相对。 整个家里没被这件事动员起来的，就只有句芒了。陶氏姐弟早就在外面跑来跑去，协商关系；连叶奶奶和肥肥，也到各处老人家那里唠嗑了，为了晚上的怪谈会做准备；甚至作为一匹马的赵骏，也踢踢踏踏地走在村里，巡视那些拆掉了大棚布的花田。 「我想把这纪录片看完。」句芒举起手机。 叶泉的目光中还是不断发来鼓动的意思，一人一妖对视了好一会，句芒才放下手机，认命般从悠闲的老人椅上下来。 「走吧。」 叶泉笑了笑，根本没搞清楚一人一妖之间发生了什么的陶四郎，挠了挠黄毛，也不敢多看多问，赶紧到前面带路去了。 村里人也来了不少，帮着摆盆栽和图案的，还有挤过来和叶泉说话的，倒是搞得跟新年一样热闹了。 …… 「哎！叶泉！好久不见啊！」叶泉和王翼他们正对着摆好的鲜花图案的盆栽群拍照，就听得远远的一女声唿喊，仔细一看，这胖乎乎、小圆脸，不是涂晨晨又是谁？ 「我带来了将近五百瓶缱绻，到时来这里摆摊，嘿嘿，蹭蹭两位up主和白水村的热度呀。」 「欢迎欢迎啊，我们都欢迎！」 涂晨晨扫了一眼四周，特意道： 「我这次也顺带来看看你们家的花田质量，上次的彼岸花真的不能提供么？有点可惜啊……」 叶泉低下头去，歉意地跟涂晨晨笑笑，那些彼岸花都是家里的那些妖和辛十四娘拿命换来的，怎么用是他们的自由，他根本不可能去擅作主张。 第116页 「叶泉，我师姐让你悄悄找时间去她那里一趟，说……别被其他的人知道。」 叶泉挑了下眉毛，见涂晨晨说得很小心也严肃，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环视四周有许多还没离开的村民在拍照，句芒已经先离开了，陶四郎和王翼跑进跑出。 「她有什么事？我现在去？」 涂晨晨吐了下舌头，摇头道： 「神神秘秘的，师姐也不肯多跟我说些什么，你自己去吧！我现在就去你花田那。」 叶泉悄悄地离开了人群，往辛十四娘的住处去，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在网络上说，还得要偷偷让人带话来面谈？ 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也很少见到辛十四娘，只有她偶尔会来取需要用的花，才能见上一两面，那时候不说，又要他避开人……妖？是什么秘密的话？ 叶泉加快了脚步，转进小路里就看到辛十四娘一身白装，站在门口等待，见他来了，脸上的表情还是冷冷的。 「怎么了这是……」 辛十四娘谨慎地将人带入院内，又带进有结界的地方，她才沉声道： 「我在机构里找了很久，确实有一些妖和《聊斋》上的记载相同，但是我拿不到他们的联繫方式……可以确认的还有，《聊斋》的写作缘由，在妖界有着另外一种说法。」 叶泉眼前一亮，在人间《聊斋》被认为是一名书生集结筛选了奇异鬼怪之事写成。 「传闻写《聊斋》的并不是人类普通书生，而是修仙者大能，将所见妖物记载其中，大能所执之笔蕴含生机，如果被写进书中，那此等妖物就多一份生路。」 叶泉惊讶地瞪大眼睛，辛十四娘又补充： 「这一棵活了千年的树精所说，那消息还是可靠的……但并不能确定大能亲笔所写之书，就是你书上那一本。」 叶泉点头，这么久了终于有点关于《聊斋》的线索，喜不自胜，他赶紧和辛十四娘道谢，要回去和家里的其他妖分享。 正当这时，辛十四娘冷冷地喝住了他： 「叶泉！」 「什么？」 高兴的叶泉转过头去，见辛十四娘欲言又止： 「怎么了？」 「是，关于句芒的……」 第68章 看得更清楚之后 叶泉有些疑惑，辛十四娘一直都很果断，从未在他们的面前流露出一丝的犹豫，发生了什么和句芒有关的事？他皱起了眉头，盯着辛十四娘。 辛十四娘却忽然看了一眼，屋内燃烧的冰蓝色烛火，那烛火摇曳着，跳动着，比上次叶泉见到的时候，燃烧得更旺了些。她抚摸着红拂剑，看向叶泉： 「你的魂火没有污染，就算在人类中，也是不多的。你想要寻找什么样的人做伴侣，我本无身份置喙。」 叶泉挑了下眉毛，脸上仍似笑非笑。辛十四娘的表情还是很冷静： 「但我仍旧要提醒你，人妖殊途。」 叶泉笑了笑，他表现得就这么明显？连辛十四娘都看出来，他对句芒的心思了？ 「我记得你已经提醒过我一次了？人妖确实殊途，但是人生苦短，如果不找自己喜欢的，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辛十四娘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她继续道： 「三十年之后，五十年之后，你连我们走动都跟不上了……再说如果你一直和我们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先遇到危险，死了还这么去追求喜欢的？」 「如果你说的是这种，我已经想清楚了。十四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谁，比起妖来说，人类是很弱小的，我很害怕多年以后，你和句芒相遇说起我来，他会连我是哪个都记不得了。」 叶泉笑了笑，圆眼睛眯起来，十分惬意的样子： 「有舍必有得，我早就想清楚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知道句芒是谁？你就喜欢他了？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辛十四娘美目中微微含着怒意，她皱起眉头，「和玄冥是兄弟的句芒，上古神兽，我查来查去，只有一个最符合的传说！」 叶泉期待地看着辛十四娘，就见她语速降低了： 「创世传说中，伏羲之子的四方神，就有玄冥和句芒！这个传说现在几乎没有记载了，也和主流的创世传说有误，现在能找到关于句芒的记录，就是一个和牛神差不多的小神，但是！」 他们都看见了，一黑一白两只凤凰，那英勇美丽的身姿，独属于上古强大的神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来路不明的小妖怪。也只有这种身份，才能解释清楚句芒强大的实力和深广的见识…… 这一段时间的经歷，叶泉也在心中对句芒的身份有了个大致的推断，但听到辛十四娘说什么创世神、四方神还是有些惊讶，但惊讶只是片刻，随后他的笑容更大了。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句芒这么强大的话，一定能打败玄冥。」 辛十四娘还要说些什么，这种劝阻对她来说，已经是跨越了界限的行为了。叶泉摆了摆手，反而亲昵地往她肩上拍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谢谢你提醒我，不过我不会改变心意的。人能活的时间太短了，如果我选择了退出，那我会后悔的。」 如果他选择退出，不再插手妖物之间的事，家里的几只妖应该都会理解，然后默默离开吧。 辛十四娘站在原地，看着叶泉离开，心中的怅然不知从何而来。原来叶泉已经想得这么清楚了，那她的担忧……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第117页 屋里的冰蓝色烛火默默跳动着，对外界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反应，辛十四娘嘆了口气： 陆判，何时才能醒来？她真的能等到那时候吗？ …… 「老大，牌子都定做好了，过两天他们就会送到村里来。」陶四郎歪了下脖子，看看叶泉。叶泉也学着他的动作，去看他： 「怎么了？」 「刚刚你不是还在街上吗？你去哪了，我都没找着你。你怎么心情这么好？」 陶四郎说这话的时候，坐在桌前吃零食的句芒默默抬起头，叶泉一笑： 「你问题也太多了！赶紧去叫奶奶回家，我去焖饭了。」 陶四郎喔了一声，像旋风一样冲出家门，倒是句芒看着叶泉的动作，好一会才又继续吃起了零食。 白水村的赏花月筹备，就在一天又一天中越来越完善了。气温也缓步回升，暖风吹来，慢慢地吹开了一些花朵，马上白水村的赏花月活动就要开始了。 这一天，叶泉一家人都忙了很久，连最不爱动弹干活的句芒，都被叶泉拉着去当壮劳力，不停地核对村里的准备。白水村也焕然一新，一改之前朴素的面貌。 随处可见的指示牌，还有临时搭建的木制小摊位集市，还有盆栽摆成的美丽图案……最重要的是，环绕着夷山脚下的那一圈桃花，都已经开了，花田里的花也开了不少，连带着家家户户的果树花、路边河边山上的野花，都开了不少。 这些花，才是白水村真正的名片。 这天叶泉跑了整个村上上下下好几趟，回到家里，扒了几口饭，根本不想吃饭，直接躺床上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叶泉才忽然想起来，他今天的修炼功课还没做啊！叶泉强撑着坐起来，哄地一下又倒在床上，他强撑着爬起来靠着墙，继续坐着。 要干活挣钱，也要修炼！两手抓，必须的！ 叶泉刚吸收一点空气中的灵气，思绪就慢慢涣散，直接靠着墙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窗户被悄悄推开，句芒从窗户里跳进来，将他放倒到床上，给他把被子盖上了。 …… 「哗啦啦——」 叶泉睁开眼，又是这个湖。 这段时间，他总是偶尔在梦中来到这里，这个安宁的湖边。 叶泉摸了摸湖水，湖面轻轻地翻涌着，搔得他的手心微痒，很是舒服。 如果在这里修炼……会怎么样呢？梦中修炼，也会有效果吗？梦里，也能有修炼的条件么？ 某些武侠小说不就有主人公在梦中领悟武功，修炼武功的情节吗？他试试呢，刚好他睡前还保持着修炼的姿势。 某人完全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被某妖放倒，以睡姿睡在床上了。 叶泉坐在矮土墙的不远处，听着湖水拍打声音，很快就进入了修炼状态。出乎他的意料，这湖边的灵气比他在后院里感受到的，要浓得许多。 顺着潮汐的声音，灵气快速地进入叶泉体内，如果把在后院进入体内的灵气比作雨滴，那么现在的灵气就像是一条溪水，贯穿他身体的筋脉大道。 叶泉也不知道自己拼命修炼了多久，他都能感觉到身体在发热，一种餍足醉酒的感觉从心中升起，他睁开眼睛，望着这片湖水，心中微微激动。 这块湖水，真是他的福地，总有着熟悉安定的感觉。叶泉微微满足地坐下，他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面前的一切，每次他来，都是白茫茫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可这一次，叶泉能看到实物的视野范围，扩大了一丝丝……例如那块离土墙两米多的小石头，之前是绝对不在那的，他也绝对看不清那里有什么的。 难道是因为他在这里修炼了，所以他能看清楚的东西更多了？ 叶泉跃跃欲试，想要继续修炼，但他实在是太累了，一合眼，就在湖水的节奏中睡着了。 …… 叶泉是在闹钟和肥肥叽啾的声音里起来的，他将坐在耳朵边上唱歌的白糰子拿起来，眯着眼睛望外面，天灰濛濛的。 「这么早啊？」 「啾啾啾！」肥肥不依不饶地叫着，和院子里奶奶叫起床的声音，相互交织着，叶泉揉了揉眼睛，赶紧换好衣服下楼去了。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今天请了桃源市旅游局的局长来我们这里讲话，桃源市电视台也会派人来报导，所以放心，热度很足的！」 陶黄英原本正在吃饺子，一见叶泉问这个，立马放下饺子，把事情都交代了。叶泉惊讶不已，埋头吃饺子的句芒，还有刚上桌的叶奶奶，都看向她。 陶黄英笑了笑，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陶三郎无奈地摇摇头，他早就说过了，他姐姐是经商天才，再加上幻术的能力，快速打通商政两界的能力还是比他强的。 「厉害，太厉害了……」 「陶姑娘，你可真能干。」 陶黄英哈哈笑起来，她赶紧道： 「这只是白水村的起步嘛，当然要做得更漂亮一点，我们快点吃完，差不多准备迎接游客啦！」 叶泉吃着粥和饺子，听他们的闲谈，不知不觉家里出现了一个比他更热衷挣钱的妖了，而且是为他挣钱。怎么想，都有点偷着乐的意思呢？ 他们刚吃完饭，从家里出去，外面的天已经渐渐亮了，不少村民都从家里出来了，手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东西。在白水村的主干道上，由两边提前摆好的木制小摊组成一个临时的集市，大家都能在这里卖些什么东西，价格早就由村委会规定好了。 第118页 他们见到叶泉，也上前寒暄，这边正热闹，就听到王翼在远处喊他： 「泉儿！四郎！来帮忙诶！」 王翼家里准备在集市上展示竹编，他们还要搬些竹编需要的材料。 第69章 赏花活动开始之后 摊位很快将被占满了，后面来的村民或者挤挤，或者干脆自家搬来小桌子，也形成了一条不错的长街，村长正在挨个问着价格，脸上的笑容是止也止不住，叶泉招唿他停下来，询问他村里的小戏台的事。 村里的小戏台就在王家祠堂的前面，早年做过戏台和放电影的地方，偶尔村里开大会也会用用，这次特意把开幕仪式也放到了小戏台上。 王豆瞪大了眼睛，连眼角的褶皱都给撑开了： 「啥？旅游局局长也要来？怎么这时候才告诉我啊……那些东西，哎呀，我再找人去看看！」 王豆急急忙忙地跑来，还带走了一些妇女汉子，去小戏台那帮忙。王翼这边都准备好了，他爸妈悠闲地削着竹片，时不时地摆弄着地上的大小竹编，还问王翼：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来呢？」 「哎呀，才七点半，还早还早，八点肯定就有人来了。」王翼看了眼手机，把叶泉一招唿， 「走，我们去村口接人去！小姑娘就爱看你这种小鲜肉！」 王翼和叶泉有不少粉丝是重叠的，在王翼的粉丝群里有一波都说好要一起的，还问王翼他们能不能去村口接一下，王翼满口答应了。 「走咯，走咯，接人去了！」 「走，帅哥们跟我一起吧！」叶泉笑了起来，街上看起来状况不错，也不需要什么帮助，他扯住句芒的手臂，跟着王翼走。 这一行帅哥，有冷酷的，有温柔的，有阳光健气的，还真是风格各异，引人注目。走到村口不久，就陆陆续续有车辆和人过来了，特别是小姑娘，特别愿意到他们跟前来问路。 「小帅哥，请问你们这的赏花活动几点开始？车停哪啊？」 「我们九点就开放赏花地了，可以去不同的赏花点集齐徽章，换取纪念品哦。」叶泉笑眯眯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来问他问题的人最多。 他瞥了一眼站在他们后边的句芒，是了，这副冰山样，也没有多少人敢上来。仔细看看，离开之后回头的人当中，回过头来看句芒的是最多的。 叶泉嘆了口气，往句芒的方向遮了遮，干脆转头问： 「你累不？要不然先回去也行。」 哪知句芒摇了摇头，不说什么。 「哎！小翼翼！还有叶耶耶！是真人诶！我看他们的手就认出来了！」 王翼偶尔在视频里露个脸，但叶泉是从来不露的，听到粉丝们这么说，叶泉呆愣住了。又立刻引起那边的一阵尖叫，几个年纪稍小一点的姑娘，抱团在一起窃窃私语，领头的那个是个男的，看到两人也有点激动： 「是你们吗？你们的视频做的真好，每次我累了，看看视频都觉得心里舒服很多啊！白水村真是个好地方……」 两拨人聊了几句，王翼这才把人迎进去。就在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车辆越来越多了，村里专门安排的接待引导人已经到位了。 这一日游活动专门是有门票的，只需要三十，就可以进村里的小集市、桃花坞、月季花田、菊花田等地进行专门的打卡，集齐徽章，领取纪念品。 所以就算是开幕式还没开始，赏花的地方还没开放，集市和随处可见的乡间野景也让不少城里人觉得新奇。 王翼做了个直播，不少不能来的网友，就从直播里看白水村的美景，他看着不断跳动的留言，拍了下叶泉的肩膀乐呵呵地道： 「泉儿！好多人说想看看你的样子呢。」 「大家好啊！赏花月足足有十五天，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来哦！」 「【切切戳戳】：哇哦，up主好帅好帅，舔屏舔屏呜呜！有机会一定要去啊！」 「【月半】：已经住在白水村的本人，等着我好好拍照，高清返图哦～」 就这么一瞄，叶泉还看见了涂晨晨的发言，不由地一笑，弹幕舔颜的顿时更多了，站在他身边的句芒忽然道： 「陶黄英来了。」 「哦哦，好。」叶泉朝着手机屏幕挥了挥手，「大家先再见了，我们的开幕式马上就开始咯！」 陶黄英穿着一条鹅黄的大摆裙，上面披着一条薄薄的毛衣外套，走在一群人的签名，英姿飒爽，她带领着几个中年人，走到叶泉的面前： 「陈局长，这就是这次活动的主办人，也是我的老闆，叶泉先生。」 叶泉一笑，手就被中年人握住了。那中年人重重地摇了摇叶泉的手，他看起来很是欣赏叶泉，连连称赞了几声： 「年轻有为啊！年轻愿意回报家乡，家乡缺的就是那这种人吶！」 在王豆来了之后，才跟着王豆往小戏台去了。叶泉他们和游客也纷纷往白水村的小戏台去了，戏台上张灯结彩，放着「白水村赏花月」的大招聘，还有整整齐齐的长条板凳，虽然简单也算齐全。 「……这是白水村的活动，也是桃源市旅游业迈出的新尝试，希望大家能在这次活动中，玩得开心，玩得高兴！」 陈局长的陪同工作就全权交给王豆叔了，叶泉趁机拉着句芒，顺着人流跑到了桃花坞里。 第119页 层层环绕的桃花，正在温暖的春风中齐齐绽放，因为桃花群落的小路很多，游客能够走近每一棵桃花树下观赏花，所以那么多的游客一到了桃花坞就分散消失在花丛间。 这些桃花树种大部分都是从陶三郎的基地里运来的，虽然不是专门赏花品种，但那深红色花瓣，重重叠叠着，风一吹还会飘下来花瓣，十分美丽梦幻。叶泉拍了拍桃花树，花瓣就纷纷落在一人一妖身上。 要想找到他们两个独处的机会，还真是难得，不过今天叶奶奶和王奶奶已经相约摊位卖鸡蛋了，陶三郎去给陶黄英打下手，肥肥、赵骏和陶四郎则组成了护花小分队，在花田里时刻警惕着，陶四郎还要给游客盖章子。 「这么多人来，会有很多很多钱哦！」 句芒点点头，看叶泉一直扬着嘴角就没下去过，他这才补充道： 「嗯每个人三十，一百个人就三千里，确实很多。」 叶泉自然听出了句芒的意思，他瞪大了眼睛，这地方也没处坐，干脆靠在桃花树下，他晃着嫩白手指： 「不不不，你想的太少了。门票挣得不多，可是村民挣的钱加在一起，包括给白水村花木打响的名头，这钱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好挣！」 听到叶泉提到村民，句芒默默地没说什么，反倒往上走了一层，略微有点高度就能看到白水村中那条繁华的街道，确实不少摊位上都聚集了人，村里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 「你帮他们挣钱，他们也不一定会感激你，那个往花棚里仍虫的……」 叶泉一笑，他倒是没想到句芒现在还记得王艷干过的坏事，他摇了摇头： 「大部分人还是很善良的，再说了，我也没想得到他们的感激。」 「做自己问心无愧，做自己快乐的事，就已经够了。」 叶泉从小在白水村长大，不管白水村里的人怎么样，这个村子确实承载了很多他的回忆。他能让村里的人活得更好，何乐不为呢？他也不想看着白水村日渐一日地衰老下去。 句芒站在那儿，他的五感很灵敏，能清楚地听到旁边赏花人的话声笑语。这个地方离人群有一定距离，但又不像处于天空，总觉得人类就像是渺小的蚂蚁。 「那你现在就很快乐吗？」句芒看向叶泉，他的头顶桃花开得浓郁，风吹过来，叶泉朝着他走来，无数的桃花花瓣纷纷扬扬地从他们中间落下。 叶泉眼睛很大又水润润的，看见这样的眼睛，总会让人想起潮湿温柔的湖水。句芒感觉自己正被这样的湖水凝视着。 「是啊，不过现在的快乐……和我刚才说的快乐，不是一回事。」 两对眼睛近在咫尺，都可以看清对方的睫毛，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能睫□□碰了。 「哎这里的花也好看诶！可以拍到白水村的全景！哟，有人……」 「吓！」叶泉被从另一棵树下闯出来的游客吓了一跳，他赶紧把句芒身上的花瓣拍打了下来，见不少游客都过来了，拉上句芒： 「走吧？」 「啾啾啾！」 句芒还没回答，就听到几声急促的鸟叫。 「什么鸟啊，看起来白乎乎的真可爱！」「它往上飞了！」 叶泉疑心是家里的鸟，探头一看，果然一团白在空中努力倒腾着翅膀，飞来飞去地寻找他们。肥肥一见到叶泉，欢快地啾啾两声，沖了过来。 小胖鸟翅膀和爪子并用，比划了半天，叶泉也没弄明白。句芒这才开口： 「花田地里有人搞破坏被抓住了，现在不认帐，怕要闹事。」 「啊？那怎么得了？赶紧走吧！」 叶泉心里那点旖旎都飞不见了，一点心思也没了。连忙跟着肥肥往山下赶，朝花田边跑去。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先给我们说说清楚。」 肥肥上下扇动翅膀，啾啾地叫起来，眼神里还流露出愤怒。 第70章 挣钱比赛之后 通过句芒的翻译，这件事变得特别简单，就是有个男的想摘花，结果被抓住了不认帐，还想逃跑。想到花田里帮忙的众妖，叶泉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他倒不是担心陶四郎他们吃亏，就是怕他们闹的太大了，被别人发现了什么异样，到时候被抓起来切片，岂不是得不偿失？ 「哎，你们这马到底怎么回事啊？再拉下去我这衣服都给拉破了，有没有人管啊！」 那男人眼见着就要去推马头，一只肥肥的白啾飞了过来，扑腾到他脸上，让他眼睛都睁不开，暂时停止了动作，就是叫得更凶了： 「哎！哎！救命啊！到底有没有人管啊！小美，小美帮帮我啊！」 旁边有个女生，拿起帽子想要去驱赶肥肥。这场闹剧，已经吸引了不少来看花的游客，他们议论纷纷，看着赵骏和肥肥，叶泉赶紧一个箭步，拿下了那女生的帽子： 「肥肥，赵骏！都松开。」 「这是你的鸟和马？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啊？这么多人，也不把马拴着，咬伤人了算谁的？看给我的衣服弄的，全是口水，你赶紧给我赔啊！」 「是啊是啊，不知道为什么这马就咬人了——」 围观群众一张嘴，就被赵骏的马眼瞪了，怎么感觉心里有点毛毛的，这马也太通人性了？ 赵骏真恨不得张嘴和这男的对骂，她就怕自己一张嘴，给旁边人都吓晕了。她看了看站在前头的叶泉，轻轻地在地上磨蹄子。 第120页 「这位先生，您这样咄咄逼人，恐怕是没看清楚这几个字吧？」叶泉指了指赵骏马鬃上粘着的 「文明劝导员」红章子，他笑了笑，喊了一声：「陶四郎哎！」 「哎！哥，我在这里呢！」 被人群围着盖章的陶四郎试图从里面出来，正在这时候，陶黄英气沖沖地走了过来，将赵骏往后一拉道： 「坐。」 赵骏立马乖乖地在众人让开的空地上，双腿跪下，全身坐躺着，迎来了一片围观群众的欢唿。 「妈妈，这个马听得懂人讲话！」 「你这个人男的可真不讲理，你刚刚要摘田里的月季送给你女朋友，所以我的马才阻止了你，哪晓得你还要摘啊！」陶黄英气势十足，她看向旁边的小美，「小姑娘啊，找男朋友可得找讲素质的男人，人家连朵玫瑰花的钱都不愿意出，你还指望他给你出什么钱吶？」 原来是这样，来看花的不少都是爱花之人，也明白这养花的不容易，花田里多多花苞精神饱满，层层绽放，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怎么能下手去摘呢？ 「哎呀，羞羞，真是羞羞！」小朋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人群里对男子的议论声又更响了，小美尴尬得满脸通红，扯着男朋友的袖子要他快走。 那男的也赶紧后退，叶泉一把拉住了他，他还想甩，哪知浑身一僵，动了动不了了。偏偏面前的叶泉还笑眯眯的： 「你别走啊，你冤枉了我家的马，总得给他道歉吧？」 「我，我对不起你，不应该，不应该去摘花！对不起啊啊啊啊——」 在旁人看来，那男人道了歉，立刻就像疯了一样，甩开女朋友的手，羞恼地往人群外跑了。 实际上，男人感觉到一瞬间的身体不受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向那笑眯眯的男孩道歉了，他心里惊恐得不行，什么丢脸都抛到脑后去了，吓得腿都软了，只管跑了。 「小朋友你说得真对，只有好好爱护花儿，花儿才会开得更美哦。」叶泉蹲下来，在那小孩的头上摸了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竹编蚂蚱，「送给你咯！这是哥哥送你的小礼物。」 「哇！妈妈快看！」 这场闹剧散场了，赵骏扬了扬脖子，继续在人群里巡查，这下倒是没人用奇怪的目光看她了，大家都知道她是文明训导员了！赵骏快乐地在田埂边缘奔跑着，引来许多闪光灯亮起。 叶泉逛了一圈，情况都非常好，他将长背篓背上，背篓上插满了盛放的菊花，粉白黄交织非常好看，现在不摘等到结束了再摘恐怕就落了，叶泉快乐地擦了把额头的汗： 「走吧，我们赶紧也去挣钱吧，我们肯定是挣钱最多的。」 陶四郎和叶奶奶聊天的时候，还打了个赌，赌谁能在第一天挣的钱多。陶四郎在这做一天的工作人员，叶泉会付给他两百，村委会还会再出五十，他一个人就能挣两百五十，叶奶奶也不甘示弱： 「土鸡、土鸡蛋在超市里可贵了，我还要卖煎米果！」 煎米果是用春天的嫩艾草汁混着米浆，再用高温煎炸，热乎乎的，撒上椒盐辣椒酱，叶泉一餐能吃上十几个。叶奶奶保准自己挣的比陶四郎多，陶四郎说来说去着急了，干脆说叶泉卖花根本挣不到多少钱。 「人都看了花，肯定不买花来，倒数绝对是叶哥！哈哈哈！」 「快走，虽然我们出摊慢，但绝对是爆款好嘛。」 句芒背上也背了一箩筐的菊花，叶泉偷笑了下，句芒就算作免费劳动力了，工资就免发了。 「泉！在这呢！」王奶奶朝着叶泉招招手，叶泉哟呵了一声，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就叶奶奶的这个小吃摊，还排起了一点点长队。 看来什么玩的看的用的，都不如吃的。煎米果的油香在空气中飘荡，想到加上辣椒油的美味，叶泉都忍不住哧熘口水了，他摇摇头： 「卖花卖花诶！漂亮的鲜花配美女哦，这花好看又经养，放在家里半个月都不会凋谢。」 叶泉在叶奶奶旁边的摊位开卖了，一开始还没什么人光顾，渐渐地一些三十四岁的大妈和小姑娘都愿意停下来看看。 十元一支相较于这种品相的花来说，确实不贵。叶泉笑得甜，说话也甜，花卖得很顺畅，这边要一□□边要一支，眼见着就要忙不过来了，叶泉腾不出手，只好道： 「句芒，帮客人拿两支粉色菊花。」 旁边没有反应，客人的手还是空空地扬着。 「句芒……？」 叶泉一转过头去，吓，这战场上的叛徒！ 他正一边帮忙递辣椒酱，一边用竹木棍插着几个煎米果吃得香甜。和叶泉对视，甚至还将手里的煎米果收回了一点。 ？？？我会抢您的吃的？我敢吗我？ 叶泉只好赶紧把手头忙完，这一波客人过去，昨天剪下来的菊花都卖得差不多了。叶泉一看，旁边还热火朝天呢。 王翼正拍着视频从路边过，给叶泉一个特写，剩下的都拍煎米果去了。好一会他才去拍别的小摊位，两三个小时过去，快到中午了，大部分摊位上的东西都卖光了。 村民乃至叶泉都没想到，这一次的小集市竟然这么火爆，土特产卖得很好——想想也确实如此，来这玩的多是桃源市内人，喜欢农家自己的产品也正常，安全也有营养。 第121页 「收摊了，收摊了。」 来的旅游团游客都是统一安排村里的伙食，家家都安排了些，散户花点钱也能找到饭吃。这时候村长提前定价的好处就来了，不让游客觉得被宰，口碑就能好，口碑好了，吃饭游玩的人源源不断。 中午饭只是短暂的休息，下午来玩的人也没上午多，叶泉他们还要筹备晚上的「聊斋怪谈会」。 这就作为赏花活动的附属环节，也不强制人来参加，参加也不会赠送额外礼物，入场还要加收三元。这么一来，要参加怪谈会的，肯定是对这种事有兴趣的，或者是别有用心的。 「我已经设好了结界，保证里面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到外面。」 辛十四娘将纸符放在桌上，陶三郎和陶黄英点点头，陶黄英道： 「如果发生意外，我和三郎将全力保护普通民众的安全，并且用幻术混乱他们的记忆。」 叶泉点头，他看向句芒： 「句芒，就靠你坐镇了，奶奶也会来，奶奶一定要安全。」 句芒点头，他手中弹出四粒种子朝着戏台的不同方位飞去，又是一重保障，叶泉安下心来。他已经安排好了，在几位老人讲完之后，就送他们出去，留下参加的人进行各自的怪谈交流，至少能保障老人家的安全。 相较于白天赏花活动的开心轻松，晚上这场活动，叶泉他们的心里也严肃了许多，他们都清楚……或许会在这次怪谈会山遇到点什么。 村里吃过晚饭八点，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天热闹的村庄归于安静，路边也没有路灯，所以游客也不太敢出来玩，只有偶尔几个坐在院子里吃酒赏景聊天的。 打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的是五个老人家，还有老人家的家人，陪着他们去这怪谈会。零零散散跟过来的，都是年轻人。 叶泉站在小戏台的前面收了门票钱，到时候将它们平均分给五个老人家。陶四郎又安排张罗着到场的二三十人将长椅挤在一起坐着，戏台上接一个昏黄的灯泡，老人家们就坐在灯泡的下面。 第71章 绛妃出现之后 晚上的风不像白天那么温暖，带着几丝凉意，吹得人手臂上直冒鸡皮疙瘩。再加上小戏台后边就是王家祠堂，祠堂后边就靠着夷山。 山魈仿佛就在森林中嚎叫着，呜呜的声音给这怪谈会添上了几丝诡异。连带着，叶奶奶的笑容看起来都没那么和蔼了，甚至给观众一种奇异的诡怪感。 「我只有几岁的时候，传说这夷山上就有妖怪，晚上我爸妈带着我到水田里放水，就看见一团又一团的鬼火，飘在夷山上，当然了，遇到这样的鬼火，是绝对不能喊的，喊了的话……」 「呜呜——呜呜——」 森林中的鸟叫着，所有人的聚精会神听着，叶奶奶的声音时高时低，让人不由地毛骨悚然起来。 「喊了的话，那鬼火就会闪动，知道么？我曾经有个堂姐，就是不小心在晚上应了鬼火的声，结果她睡觉的时候，家里就突然着火了！」 爷爷奶奶带来的怪谈，有妖的也有鬼的，有稍微温馨可爱，但大部分都是恐怖的，不少听得专注的人，都会随着故事的起伏尖叫或者吸气，所有人都沉浸在怪谈会的氛围。 「嘶——」叶泉搓了搓手臂，看向句芒，他们是坐在小戏台的侧边，隐藏在黑暗里，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句芒像是根本没听到他们说的怪谈，表情还是淡淡的，叶泉不由地撞了撞他。 句芒转过来，空中飘起星星点点的绿色萤火虫，映照在他的眼眸之中，像黑夜里的宝石。叶泉呆了一瞬间，才把刚刚忘却的话给找回来： 「这故事有点恐怖哈。」 句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根本看不出来一点吓到的样子。 叶泉无语了，那边围坐着的人群，却因为忽然出现的萤火虫发出了赞嘆。这些夜色中的小精灵飞舞着，是许多城市里的年轻人毕生难忘的场景。 刚好老人家讲完了故事，交接到自由发言的环节了，这萤火虫的美景就刚好当作休息。片刻之后，年轻人讲的恐怖故事，引领了这怪谈会的新的高潮。 「呜唿——忙了一天！」陶四郎抖了抖耳朵，身上担着些怪谈会用到的道具，「我感觉没什么异常的。」 赵骏点着头，她憋了一整天，终于能在大家面前说话了： 「都是人，没有一只妖。连我们用妖力造出的萤火虫都没发现，就不可能是妖。」 用妖力术法来吸引别的妖，是辛十四娘提出来的。现在妖物之稀少，一般看到人类当中有同类在，都会寻找探查一番，很少有不露出马脚的。 看来今天晚上来参加聊斋怪谈会的，确实没有妖。 叶泉见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不好，他安慰道： 「反正还有这么久，不是所有妖都会玩手机上网的嘛。四郎！今天你和奶奶的打赌，你肯定输了吧？你准备怎么办？」 陶四郎抖着尖尖耳朵，呜地一声十分沮丧： 「是我错了，没想到城里的人那么有钱，买走了奶奶那么多东西啊！」 「果然是拿死工资的比不过创业的啊！」 听着陶四郎嘴里冒出来的话，把奶奶比作创业的，叶泉和一群妖都笑了起来，陶黄英最高兴，她开心地道： 「我买了好酒，等活动结束了，我也来给大家下厨做东西吃。」 第122页 一阵吃货的欢唿声，叶泉回望那小小的戏台，已经完全在夜色中沉默了，几盏房屋的灯火，显得有些温馨。 花儿在春风中盛开，招来的游客源源不断，很快，第二次聊斋怪谈会就开始了。 叶泉和句芒坐下没有多久，忽然一张小小的纸片不知从哪冒出来，就搔着叶泉的鞋边。叶泉惊喜不已，和句芒对视了一眼，又将激动的心情按捺住。 这是他们和辛十四娘约定好的暗号，他们在侧边隐蔽的结界处观察全局，如果有所发现就排出纸片人。 「那我先出去。」 叶泉从结界出去，绕路从小戏台的后面出来，尽量地减轻动作，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坐到了辛十四娘长椅的一边，辛十四娘换了套头卫衣和牛仔裤，像个对怪谈十分感兴趣的姑娘： 「这个时候，他探头的那一瞬间，空荡荡的床底下忽然落下一只手，吊在空中，晃荡着晃荡着……」 「啊——」「好可怕啊！」 正碰到怪谈精彩之处，不少人发出了惊嘆，叶泉借着这掩饰，凑到辛十四娘的身边，就听她轻轻地道： 「灯下，粉色裙子，红高跟鞋。」 叶泉偷偷地扫一眼，真是奇怪……这么美丽的女子，为什么他刚刚收票的时候都没有特别注意到？难不成这个女子，也是像他一样，凭空从小戏台中出现的？叶泉这么想着，顿时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的腰间被小剑一戳，他才回神了。 辛十四娘皱着眉提醒道： 「我们该行动了。」 叶泉按动了口袋里的遥控器，那盏原本昏暗的灯忽然闪动了一起来，一边闪还一边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配合着现场的怪谈，不少女生都吓得尖叫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妖怪来了吧！」 「有鬼啊，有鬼吗？」 叶泉赶紧站了起来，空中吹起了大风，电灯泡在风中晃荡，更是使人想起刚刚故事里，还在不停晃荡的人手。他大声道： 「不好意思大家！今天晚上的风太大了，影响了线路，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不如我们今晚先到此为止，明晚再请大家免费参加，到时候我们一定弄个挡风的棚子来。」 「啊？不开了吗？多刺激啊！」有人遗憾。 但更多的还是动摇了，再加上山中的鸟此时又呜呜地嚎叫起来，这氛围是倍加吓人，许多人都打了退堂鼓，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王翼也赶紧起来，带着大家往外面走。 「你先送大家回去，我带着四郎他们收拾下东西。」 王翼哎了一声，毫无知觉地走了。叶泉看着人群都站起来，跟着亮着手电筒的王翼往前走去。环视一周，那位坐在灯下的女子也缓缓站起身来，叶泉赶紧朝着小戏台的侧边跑去。 句芒应该也知道他们的目标了。叶泉刚跑到小戏台笼罩的阴影下，一双冰冷的手环绕上了他的脖子，叶泉浑身一僵，低头一看，环绕在脖子上的手上还涂着红色指甲油。 叶泉甚至觉得自己一瞬间成了一只刺猬，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齐齐突出来都要成刺猬了。他还没说话，就感觉耳边一阵香风： 「别动哦。」 小戏台前的群众已经走了，他们被隔离在结界之外，如果回头来看，只能看到提前造好的虚景。 叶泉瞪大眼睛，他面前的辛十四娘已经抽出了红拂剑，旁边的陶家三姐弟也作出攻击姿势。 还好他让肥肥和赵骏陪着奶奶先走了，有两只妖在，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也能抵挡一时，不会让人措手不及。 「一见面，就用剑指着我，不太好吧？」 这粉衣女子的声音很是销魂，最后的语气词，仿佛都带着钩子，从声音来猜想她的容貌，一定也是这样吸引人的。 「一见面就抓着人的打招唿方式，我也从来就没见过。」 叶泉没有轻易回头，他有一种直觉，如果他们攻击了，他肯定就会被当场掐住甚至丧命……这女人，应该很强。 双方正在对峙，他们的身后传来点点动静，句芒从暗处走了出来，原本十分戒备的陶家三人都收起了架势，句芒的手中张牙舞爪地飞着几根柔软的黑色藤蔓，就听他沉声道： 「放开他。」 叶泉就感到脖子上的束缚一松，他赶紧退开。 这个容貌艷丽的女子，正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仔细一看，她的红色高跟鞋已经被藤蔓缠住，戏台墙壁上长出一根尖锐的藤蔓，正对着女人嫩白的脖颈。 「你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袭击我？」 「句，句芒……大人！您，您还活着！」 叶泉和众妖俱是一惊。 那女人的双眼遍立刻滚滚落下泪来，虽然要害被扼住不能动，但她还在继续说着： 「句芒大人！您还活着，这是天下大幸！是我们妖界大幸啊！」 女子落泪之时，空气中弥散着点点的花香，她哭得梨花带雨，旁边的一圈人都看懵了，就连句芒也皱了下眉毛，表情明明白白地说着：我不认识你。 「句芒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啊，我！我绛妃！」 她大喊了起来，在喊的过程中，全身的衣服扑簌扑簌往下落，同时由上到下变作一株高大的粉红色牡丹花，这牡丹花还在不停地抖动着。 辛十四娘忽然收起了剑，站到叶泉身边仔细看着这株牡丹花，她确认道： 第123页 「你是绛妃？是非人类事务协会的理事绛妃女士？」 就见那牡丹花花瓣摇动着，那女人的声音表示了肯定。辛十四娘解释道： 「这个协会，大家都知道的，协理一些人类和妖族的事务，大部分都是为妖族服务的，三大理事传说都是大妖，为了协会的建立出了很多力，三大理事当中有两个我都见过，唯独绛妃女士神出鬼没，从不轻易露面。」 第72章 被吸进书里之后 辛十四娘的一番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叶泉看看那开得鲜艷的牡丹花，又看看句芒。句芒这才开口道： 「我应该认得你？」 「句芒大人……不，春神大人，您忘记我了吗？」绛妃见自己的原型也无法唤起句芒的记忆，她化作人形，扑倒在地，仰望着句芒：「我是花神……」 两个神字一出，在场的都震惊了。辛十四娘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陶家三姐弟都齐齐张大嘴，忘记合上。叶泉在心中咀嚼着「春神」两个字，目光不由地停在句芒身上。 句芒却波澜不惊，他思索了一番，甚至和叶泉对视了一眼： 「你是花神？当日泼下灵泉水，所封草木神……」 「大人，他们都……都在浩劫中死去了，我也失去了神力，现在所有的不过是妖力。」 眼见着就是一番长谈和故事，句芒让绛妃站了起来，他们干脆坐到了小戏台的长椅上，细说起来。 根据绛妃所说，天地间灵气骤降，许多神妖都陨落了，连下面的小妖都消失了许多，她也不过是遇到了奇遇，才能保存一身实力，苟延残喘至今。 几只妖都对灵气稀薄的修炼艰难，深有体会，句芒也一直没说话。叶泉听得很仔细，在绛妃讲完往事之后，他紧接着道： 「那你……为什么来了这里？」 绛妃平静了许多，她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泪痕，看向叶泉： 「如果是普通的怪谈会，根本就不需要加上聊斋二字，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和《聊斋》有关的事，所以我就来了。第一次我找人类替我来的，没有任何异常；但是我查到最近有妖在协会里查了《聊斋》的相关资料。」 辛十四娘点头，绛妃便继续道： 「既然春神大人也在，我也就不再遮掩了。实际上，我在找拯救妖界同仁的方法，我的丈夫便是《聊斋》的写作者，他虽为人类修士，却关心妖的生存，在他飞升之前，他告诉我，《聊斋》之中自有世界，如果某些妖物身死神灭，或许聊斋世界中还能有一线生机。」 绛妃的这话，引起所有人的惊嘆，这什么聊斋世界，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之物。身死神灭，在地府都没有记载，就是已经被这世界抹去了，竟然还能再次返生？ 句芒沉吟一会，开口道： 「芥子空间，芥子确实存在，如果他将芥子化炼为书，也不是不可能的。」 陶黄英不由地感慨： 「那这位修士，定是大能！但他如何能将我们的事，写入书中？他如何认得我们？」 绛妃笑了笑，脸上自有芙蓉花色，眼中也是深情： 「我既为花神，自然能用花草之语助之……《聊斋》一书的原本经我掩饰一番，放在我的洞府之中，哪知有一日忽然失窃，连他的嘱託都没完成，连原书也不见了。」 说到这里，绛妃的语气激烈起来，她神色间也满是怒气。叶泉和句芒对视一眼，他们都有了那样的猜测： 「绛姑娘，我无意间得到一本《聊斋》，那妖言语间引诱我以身封印本书，被我拒绝了。」 「什么？！」绛妃惊讶地看着叶泉，这些妖当中，叶泉是很突出的，他身上没有妖气，却灵气十足，靠近他就让人觉得舒服，这也是她一开始选择叶泉下手的原因，「你能以血肉之躯封印住《聊斋》？怎么可能。」 「如果这书真被封印住，恐怕这些妖物的生机都会断掉，甚至有些妖物……会被直接收入其中！」 绛妃勐地站了起来，她握住了叶泉的手，红色的妖力眼见着就要蹿进叶泉的身上探查。忽然之间，一道青芒飞来，直直将那红色妖力挡开。 「如果你想看那书，就跟我来，放开他。」 「是！大人，小的冒犯了！」 绛妃迅速地缩回手，站在了叶泉的身后，前后态度转变让叶泉都震惊了。看来她真的很信服句芒……或者说，曾经的句芒。 「抱歉，我无意伤害你，刚刚太心急了。」 叶泉摇头，另外几只妖都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辛十四娘也作法收了结界，跟了上去。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叶先生，您是种花人？那真是太好了，难怪我觉得与您有缘，一见就觉得亲切。」 叶泉笑笑，绛妃说起话来十分尊敬，甚至还提出要在结束之后去看看叶泉花田。谈起平常的种田来，氛围总算轻松了一些，大家也活跃了许多。 「是泉儿回来了哦？」叶奶奶将门打开，看到外面一大群人，赶紧叫人都进来喝茶。 「奶奶，这是……句芒的朋友，我们来拿个东西，等会去村口吃个夜宵，你先睡吧。」 叶泉一点也不想叶奶奶被捲入这种事，刚好因为赏花活动，村口晚上有人摆起了夜宵摊，也算是个好藉口。 「肥肥在家好好陪着奶奶，有什么事就赶紧来找我们。」 第124页 肥肥啾啾两声，在叶泉的脸庞上蹭蹭，其他陶黄英笑着道： 「我们就不去吃夜宵了，我们也在这里看看电视，然后就该睡觉了，忙了一天啊。」 「是，有朋友来了，是要好好接待。」叶奶奶好好地看了下绛妃，又看了看句芒，「泉儿，要不然你也留下来，看电视好了？」 叶泉手上拿着《聊斋》，看到奶奶的目光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现场的气氛顿时有点尴尬……绛妃和句芒，还真就在相貌上相配了。 「奶奶，我看着叶泉不喝酒，我们走了。」 句芒出言，将叶泉拉走了，另外几只妖都留在了家里，毕竟有句芒在，他们也不用担心叶泉的安危。有叶泉在，那些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总会知道。 叶泉和句芒在前面走着，绛妃就在后面跟着，看一人一妖扯着的手，还有叶泉微红的脸颊，不由地在心里嘆了口气。 渐渐走到了花田间，陶四郎和赵骏他们的工作真的做得很不错，就算白天接待了那么多的游客，现在花田里的花还是满满的，没有被摘，垃圾也清理得很干净。 有留下来的大棚架子，上面缠绕着绿色藤蔓，和下面的花朵相映成趣。走到这里，绛妃脸上的愁容减淡，浮现出了笑意： 「这些花果然养得很好，灵气十足。」 句芒停了下来，他把叶泉手里的《聊斋》递过去。绛妃双手接了，端详片刻，眼泪就滚滚落了下来。 「就是这个……」 「到底是哪个贼人偷了去！」 绛妃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叶泉嘆着气，站在句芒的旁边。没等他们说话，绛妃就将《聊斋》翻遍： 「它没有改变，那妖当真说了你能用血肉封印它？难道……你真的是……」 句芒接着问道： 「你没有线索吗？」 「我的丈夫只说过，由他的笔所写出的世界，进入的条件有二，一是要有力，二是要有爱。」绛妃神色低垂，「力应该就是力量，实际上我找过一些信得过的妖，没有人能进入……这爱，我还没有想透。」 叶泉心中有点泄气了，还以为遇到绛妃就能解开《聊斋》的谜，没想到还是没有方法。句芒似乎看出了他的沮丧，他拍了拍叶泉： 「如果是芥子空间，肯定可以打开的。那个老头，可能只是说个诱饵。」 一人两只妖都陷入了沉默，叶泉忽然道： 「让我试试。」 接过绛妃拿来的书，叶泉闭上眼，指尖冒出了蓝光。 这蓝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其中蕴含的灵力比任何时候都要多，连站在叶泉身后的绛妃都感觉有所动摇，她惊讶地盯着叶泉，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句芒也惊讶了片刻，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藤蔓从土地中长出，将一人两妖给围了个严实，同时在藤蔓上发出流动的青芒，来掩饰叶泉带来的灵力。 外面一被围起，光线就暗了许多，叶泉指尖即将流出来的蓝色水滴，在黑暗中异常耀眼，散发着灵力的香味，简直让妖心动神摇。要不是绛妃的实力还比较强，神志清醒，她都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扑上去了。 「啪嗒——」 水珠滴落在书页上，书页忽然间就哗啦啦翻动起来。 叶泉手腕上两只小黑龙也像惊醒了一般，想要冲到书页上去又有些胆怯，句芒伸手捏住龙老大和龙老二。绛妃见到两条黑龙，脸上更是惊讶。 书页翻动得极快，渐渐地，叶泉接触到书的手，竟然直接陷了下去，很快，他就像是手往无底洞探去，紧接着连肩膀也进去，叶泉全身前倾，他急急睁开了眼睛道： 「句芒——」 话音落下，叶泉整个身体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一只手，在书页外还伸长着。 句芒立刻抓住了那只手，紧紧相握。他不由地急道： 「叶泉！」 可偏偏这只手也快速消失在书页当中，句芒空空地支着手掌，目光死死地盯住书页，瞬间回头盯住了绛妃。 狭小的空间里，一股强大的威压被释放出来，绛妃不由地跪倒在地上。 第73章 得到书之后 「啊啊——」 叶泉叫了两声，他便稳稳落地，街上人来人往，根本没人搭理他。他尴尬地捂住嘴，环视四周，这些人穿的，也太古老了？ 这是哪里？叶泉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个路过的男人。 「什么？！竟然……竟然直接穿了过去？」 叶泉惊讶地瞪大眼睛，再次确认：这街上的人，确实看不到他，也触碰不到他。 这里就是书里的世界？ 叶泉呆愣愣地往前走了一段时间，远处有一个大院落，墙上有树梢探出来。还没走近，就听得一片女子的笑声，就听见有人在院落里喊： 「婴宁，婴宁小姐！别爬了，小心摔倒啊！」 一个女子的脸从墙头的树梢探出来，叶泉当然知道婴宁，《聊斋》里爱笑的小狐女。但面前的婴宁，似乎才七八岁，很小，看到他竟然瞪大眼睛，咦了一声： 「你怎么……」 句芒为什么没有进来？叶泉心中疑问万分，他明明感觉到了句芒抓住了自己的手，可最终，来到这个世界的只有自己？ 叶泉心中一惊，虽然他望着那小女孩，可他却想到了那个长着大槐树的院子……奶奶，句芒……不，他根本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他要回去！ 第125页 一股强大的吸力，叶泉直接脚上一软，跌倒在泥土上，整个身体都慢慢消失了。 「叶泉！」 叶泉睁开眼，感觉身体被紧紧抱住，句芒那俊美的脸就在咫尺之间，他手上已经放出了青芒。青芒绕着叶泉的身体上下飞旋，映出了他苍白的脸色。 「我回来了……」 「嗯，你回来了。」 句芒将叶泉扶起来，后面的绛妃根本不敢讲话，句芒看了她一眼，她才连忙解释： 「叶先生，你已经被书接受为新主人了。这空间是可随心而动的……我曾经有一两次跟着他进去过，您一定要小心使用！」 叶泉迷迷煳煳的，他被句芒撑着坐到了田埂边上，不知不觉天边冷冷地下起雾来。叶泉摸着湿乎乎的草叶，恢復了些，他将自己所见到的场景说了一遍，绛妃一直在点头。 「根据我的推测，你选择书页，应该就能选择不同的小空间，看到记载的故事……不过为什么是个小女孩，我也不知道。」 「可以选择进入？」 叶泉眼睛睁得圆熘，不由看向手中的书页，能够选择？那如果他进入记录陶家姐弟故事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一只修长的手将书页按住。句芒沉声道： 「你不能再去了，你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 「好吧。」叶泉遗憾地同意了，他笑着拍了拍句芒的肩膀，这才发觉对方背部紧绷着，「放心啦，我会在你在场的时候进去，或许我找到方法，我带你进去？」 句芒没说话，但他的眼神没那么严肃了。叶泉朝着绛妃笑嘻嘻的，绛妃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她补充道： 「既然被《聊斋》认了主，那这书就是你的了。那它是不会伤害主人的。「 她脸上也出现了些喜意，毕竟找到《聊斋》承认的主人，一直是她的愿望，现在终于成真了。她干脆继续道： 「叶先生既然喜欢种花，那我也送对小玩意给您，种花上也能减轻许多。」 叶泉就要出言拒绝，忽然感觉句芒捏住了他的手臂，在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拒绝，就在这犹豫的片刻，绛妃已经有所行动。 就见她转动了下粉色裙摆，不知从何处就飞出来两朵牡丹花，被绛妃吹了一口气，便翩翩飞到叶泉面前。叶泉这才彻底看清楚，这不是什么牡丹花，而是两只……蝴蝶？ 两只粉色的蝴蝶翅膀十分梦幻精緻，重重叠叠地扇动着，在叶泉面前飞动着，很快就落到他的手上不动了。叶泉伸手碰了碰，她们也不动。绛妃见叶泉好奇，忙解释道： 「这是我出手救下的一对花精，它们以花的灵气为食，平日不用多管，放在花田中能照顾花木。」 「真的吗？浇水施肥捉虫都会吗？」 叶泉眼前一亮，在得到绛妃的肯定回答之后，更是欢喜得不得了，和句芒对视圆眼里也包含着笑意。 直到绛妃走了，叶泉还在和句芒念叨这事，两只能够自己干活的小花精，简直就是挣钱省钱小帮手啊！ 句芒见他已经彻底地开始研究手上两只花精了，完全陷入金钱的迷海中，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天赏花月活动，叶泉和众妖心里都放下一块大石头来，每次聊斋怪谈会，除了绛妃，再也没有别的妖来了。 叶泉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连陶四郎吆喝他去村口撸串喝酒都拒绝： 「我要早点睡觉。」 早点睡觉做什么呢？不仅仅是为了第二天更劳累的工作，更是为了早早到梦里那个湖边去。最近这几天晚上，叶泉都在梦中来到那湖边。 虽然句芒认为叶泉能用出连《聊斋》都承认的强大灵力，是他每日坚持修炼的结果。但叶泉心里却更加清楚些，如果不是每天梦里都在湖边加班加点偷偷修炼，他肯定无法进步这么快。 想到这一点，叶泉根本不会容许自己因为吃夜宵，错过了如此修炼机会。每一次他在湖边修炼之后，他都能看清更多周围的事物。 昨天是一块白色的石头，今天又会是什么呢？叶泉含着笑，闭上眼睛认真修炼……总有一天他会足够强，强到帮上句芒。 「唿——」 蓝色的光点快速地排队进入身体，像是流水在坡路上奔走，不需要多少力气，水快速地向下流去。舒服，太舒服了。 叶泉感受着修炼带来的那份神清气爽和惬意，他睁开了眼睛。 果然……如他所料，四周白茫茫的雾又向后退了一步，叶泉看着刚刚露出的地面，忽然间目光停滞了。 就在他的正前方，白雾中有一个背影若隐若现。看起来，很像是个男人坐着的背影，他坐在那里做什么？ 叶泉很喜欢这个宁静的湖，每天修炼之前，他都会花些时间来凝视波光粼粼的湖面，欣赏着湖面的美景，心中也是那么地平静。这是他梦中的世界，也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世界。 怎么会出现别人在这里？叶泉皱了皱眉头，被其他人闯入秘密世界的感觉真不好……但，这个背影，莫名地让他有种熟悉感。 叶泉站了起来，朝着那背影走去，一走到白雾的边缘，他就明显地感觉到了阻力，再要迈步，这脚就无论如何也踏不下来了。 「是谁……喂！你是谁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泉的声音在湖面上飘荡着，但那白雾中的背影，依旧时隐时现，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看来，那人应该是听不见他的唿喊了。 第126页 转了整整一圈，再次确定，只有修炼能够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说，要想知道那个背影是谁，他就必须要更加地努力修炼。 可为什么这背影会让他感到熟悉呢…… 叶泉在湖边修炼了一步，所扩大的视野范围，仍旧不足以解答他的疑问。叶泉只好暂时把这件事，埋在了心中。 …… 「先来做碗酸梅汤，嘿！四郎和肥肥，不要偷吃杨梅。」陶黄英身上繫上围裙，还和平日精明能干的模样差很多，她看到奶奶也凑过去帮忙，连忙过去将她扶起来，「今天奶奶您别下厨，您就等着吃酒吧。」 「谁叫陶四郎打赌都输了，就让他给我们跑腿好了。」 叶奶奶、叶泉和陶三郎闻言都笑起来，连卧在槐树下的赵骏都发出了嘶鸣，仿佛是在贊同陶黄英的话。 赏花月的活动办得很顺利，村里来玩的人比以往多得多了，到了收尾阶段，庆功宴也摆上日程了，陶黄英果然没食言，食材都买了一大包。 清甜可口的酸梅汤放过冰箱冰镇之后，异常开胃，一口下去感觉春夜的闷热都去除不少。烤鸭烤得油皮鲜亮，旁边摆着白面皮，红萝蔔丝青黄瓜丝，黑红蘸料，颜色搭配很是舒服；一朵朵做成粉白色六瓣花的芙蓉糕，叠了三层，叠成个宝塔模样。 这些都不是最吸引人的，最引人的是在槐树下架着的烤全羊！羊身上已经烤出了焦黄色，正滋滋地往下滴油，羊身下跳跃着鲜红的火焰，随着油的滴落，正在产生不同的火焰，发出不同的光芒。 诱人的肉香，正不停地从羊身上飘来，陶黄英正在缓缓地往羊身上抹上蜂蜜。夜色之中，油亮亮的蜂蜜和微黄的羊肉，相映成趣，引得人口水直流。 陶四郎最按捺不住，已经蹲在陶黄英身边很久了，那模样把陶黄英他们逗得笑死了。她赶紧拿了把小刀，从羊身上削下些烤得喷香的肉来，放到盘里。 「熟了熟了，能吃了能吃了！」 陶四郎赶紧端起盘子嗅了嗅，叶泉真的很怕他把口水滴进去。哪知陶四郎闻了闻，吞咽着口水，快速举着盘子到了叶奶奶面前。 「奶奶，您先吃第一盘！您赢了我，您太厉害了！」 第74章 再次进入书中世界之后 羊肉被烤得焦脆，吃进嘴里之后还有点微微的肉汁水溢出来，再配上一口酸甜冰凉的酸梅汤，那滋味，赛过活神仙！ 院子里的炉火红亮，吹来点春夜的凉风，刚长出来的草叶、花朵都散发着清香。叶泉美滋滋地尝一口肉： 「太好吃了！黄英，你的厨艺真好！」 没有一个人一只妖搭理他，环视一周，大家都专注着碗里的食物，吃得香的很。陶四郎吃得筷子不停地飞动。叶泉算是看出来了，到了餐桌上，连陶四郎都不那么害怕句芒了，能用筷子和他过上几招。 「慢点吃，慢点吃！这还有很多呢！」 陶黄英笑了起来，朝着叶泉道： 「叶先生，这么多也吃不完，我们庆功宴我也把王翼和辛十四娘都叫来了。」 叶泉点头，这下他连联繫人的活都不用干了，陶黄英这人际关系也太周到了。他美滋滋地吃着手里的肉，就听没多久，门外传来喧闹声。 王翼站在篱笆外面，高兴地朝着他们挥手，辛十四娘眼睛上蒙着黑布条，夜风将她的道袍掀起来，她似乎也在微微笑着。 「哟！这么多好吃的啊！好香啊！」 「快来吃啊！」 叶泉快乐地回应，他回头看一眼，叶奶奶正在和陶黄英、陶三郎喝酒，肥肥在酸梅汁里醉生梦死，陶四郎乐得帽子上两个尖尖都凸起来了。 句芒刚好放下了筷子，和叶泉对视，他的嘴角含着点笑意，夜风中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使人沉醉。 「真好啊……」 「什么？叶哥，你说什么好？唔——王哥，这是我的肉啊啊！」 餐桌上更加热闹了，火柴噼里啪啦地响着。 叶泉笑着轻声说了句没什么。 这种平凡又普通的日子，像珍珠经受着时间沙粒的打磨，会变得越来越温润，留藏在内心深处。 …… 「绛姑娘，聊斋世界里的东西，是可以拿出来的吗？」 「叶先生，可以不用客气，叫我绛妃就行了。书中世界里的事物，死物应该都是能拿出来的，不过……您要将它们拿出来，下次再回去书中的世界那事物就会消失。」 叶泉发了个感谢的表情包，绛妃那边没了消息。叶泉深深地唿吸着，他把《聊斋》翻着，心思也胡乱地浮动着。 细嫩的槐树叶子，在树枝上轻轻摇着。《聊斋》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叶泉按住其中一页，眼睛闭上，指尖上沁出蓝色的水珠，水珠落在页面上。 哗啦啦——哗啦啦—— 书页快速地翻了起来，翻到了最前面。 叶泉被书卷了进去，他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废墟。 这里是哪里？依稀能够辨别出一点道路和房屋，没有人影，没有生物，像是被炸弹轰炸了一番。 绛妃和句芒都和他说过，空间能够随主人的心而动，那么他是否可以直接选择《聊斋》的不同世界呢？ 刚刚他在外面选择的是一个有神仙出现的世界，如果进来了，他能拿到那些仙物……带出去给句芒。可他却来到了这片废墟中。 第127页 「我想去……最后一个世界。」 叶泉只感觉眼前一花，像是小时候看见的万花筒，面前仿佛有千万种颜色、线条、形状在混合，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抓住其中任何一个，都能停下来，进入那个世界。 「最后一个世界……」 转动的万花筒在叶泉面前停了下来，叶泉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破庙，不远处来了一群书生，正在推推搡搡的，其中一个对另外一个喊道： 「朱尔旦，你快来啊！」 「这十王庙你是敢闯还是不敢？」 叶泉停住了脚步……朱尔旦、十王庙……是和陆判有关的世界？上次回去，他同意把《婴宁》那篇故事看了一看，前面一篇刚好就是陆判的故事。 有了上次的经验，叶泉很快就明白那些人都没法看到自己，他跟在后面，跟到了十王庙的门口。门里立者十个面目狰狞的雕塑，叶泉却一眼看清楚了那雕塑脚背后，藏着一个圆唿唿的小脸蛋。 小孩？叶泉犹豫着没有进去，朱尔旦一群人已经坐到了庙里喝起酒来。 叶泉试了试其他的世界，发现目前只能进入陆判和婴宁篇，才能看到人影，前面的世界都是一片废墟。 「唿——」 叶泉鼻尖闻到了窗外的空气味道，身体回到床上，全身便是一软，原本要瘫倒到床上的身体，却在这时被稳稳接住。 惊讶地睁开双眼，叶泉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句芒，句芒脸色沉沉的，比今天陶四郎先夹走最后一块肉的脸色更不好。 「你……」 「叶泉，你为什么一个人进去？」句芒没给叶泉说话的机会，他强忍住放出藤蔓将人死死捆住的冲动，「你答应过我的。」 句芒现在说话的语气很低沉，也包含着怒气。但叶泉却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内疚，句芒的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他确实答应过。 「你不想要命了？如果你的灵力不够支撑你来回，说不定你也会被关在书里！」 叶泉咬了咬嘴唇，挣扎着别开句芒的怀抱。他何尝不害怕？不过想到白天的快乐日子，他的勇气就像是用不完，他要找到帮助句芒的方法，任何一点可能，都值得一试。 举起指尖，叶泉借着窗外的光看自己的手指。旁边坐着的句芒不再说话，一时间，这气氛降到了冰点。 手指尖尖，又向外冒出了蓝色的水光，灵力的波动，引得句芒侧目。叶泉就在这一瞬间，快速地转过头来，抓住了他的手，水光落在句芒的手臂上，又滴落在床边的书页上。 哗啦啦—— 书页翻动，世界旋转。 叶泉睁开眼，看向身边，句芒仿佛没有想到叶泉能够立刻将他带进来，和他对视的瞬间甚至有点呆愣，好一会才像是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立刻转过脸去。 「句芒……对不起，我错了。」叶泉朝着句芒那边探头，还要解释他在这里面看到的东西，还有他发现的问题。 这边正说着，那破庙边上的书生已经闹笑着从十王庙里出来了，仿佛有人质问朱尔旦的胆量，还有人讨论着十王庙里的雕塑。 时不时地还有书生，回过头去看十王庙，但就在十王庙的大门口中间，站着一个小孩，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 但那群说笑着的书生，是若无物。 叶泉勐地瞪大了眼，瞠目结舌，都几乎忘记了要和句芒说的话。句芒也立刻朝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站在十王庙门口的小孩，转过头来，和他们两对视。 一阵风吹过，十王庙旁边的破烂布条，飘扬起来。 「你们看得见我？」 「你看得见我们？」 话一出口，双方都当场呆立了。 那小孩身上穿着长袍，衣服略微有点破损，膝盖上沾满了灰尘。方方的小脸，眼睛又大又黑，脸上不少黑痕迹，最显眼的是他有一头红色头髮，炸着毛批在周围。 这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叶泉和句芒对视一眼，默契地向前，想要将那小孩给留下。明明书中世界其他的人，根本就无法看到他们，但是这小孩竟然看得到他们？而且小孩，似乎跟他们的情况相同？ 那小孩见两人都走上前来，立马晓得了局势，他赶紧转身就跑进了十王庙中。 「小孩！你别跑啊，等等，我只是问你点事情！」 一熘烟，人都跑没影了。 句芒追在前面，速度是很快的，他已经到十王庙里面找了。一踏进十王庙，叶泉才感觉这十座阴森森的雕塑是多么可怕，给人带来多少心理压力，他硬着头皮跟在句芒旁边。 这小孩怎么胆子这么大，成年大男人都要成群结队来这里试胆，他怎么就一个人呆在这里？叶泉想着那小孩直勾勾的眼神，心更是凉飕飕的，他搓了搓手臂： 「句芒……你有没有觉得很冷？」 「站到我后面去。」句芒说了这么一句，他的手中忽然就生出两根藤蔓，朝着旁边两个大雕塑打去。 轰隆——哗啦！ 泥土做成的雕塑就被打碎了，土块纷纷掉了下来，厚重的烟尘也掉了下来。 叶泉呛了一口灰尘，咳嗽得不行，句芒手中的藤蔓还没停下，正在别的雕塑上搞破坏。就在这咳嗽的瞬间，叶泉瞄到灰尘之中，蹿过一个红色身影： 「咳咳！他在那里！」 第128页 句芒转过头，手中藤蔓如飞，直接将小孩的腰部绑住，从半空里扯了下来。 「喂！放开我，放我下来，卑鄙小人竟然毁坏我的庙和雕塑！」 红髮小孩被捆住了，但手脚还在不停地摆动着。十王庙的烟尘，随着破坏的终止，慢慢地掉落了。叶泉捉摸着他的话，心里有了个奇怪的猜测： 「你说这个庙是你的？雕塑也是你的？」 「小人！小人！给我放开！」小男孩挣扎着，似乎也没听到叶泉的询问，他白白的脸蛋涨得通红，指尖忽然冒出黄色光芒，在空中转动，「我说了，放开我！」 空中黄色光芒大盛，一本小册子悬浮在男孩的面前。 第75章 带走陆判之后 小孩面前的黄色册子，正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叶泉睁大了眼睛，册子封面上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生死簿」。 「他是……」 「快放开我，放开我，要不然我就把你们的名字划掉！」 小孩挣扎着，他面前的小册子也在飞速翻动，他的手上不知何时也抓了支小版的毛笔。叶泉大喊道： 「喂！小孩！你是陆判吗？」 「不能让他在生死簿上乱画！」 句芒闻言，立刻使出妖力，捆住小孩的藤蔓长出细细的枝条将他的整只手都缠住了，手中的毛笔更是被藤蔓捲走。 「呜哇哇！你们两个坏人！欺负我！」小孩哇哇地哭了起来，脸都变得跟头髮一样红了。 叶泉啧了一声，句芒手指一动，用藤蔓将小孩的嘴捂住，将人慢慢落到地上。叶泉上前一步，蹲到小孩的面前： 「你叫陆判对不对？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你的朋友的朋友。」 周围都是一片废墟了，就听嘎地一声，立在他们侧边的一个巨大雕塑就倒了下来。小孩抬起头，满脸惊恐，连呜咽都忘记了。 「嘎拉——」 不断地有泥块、木头砰砰掉在地上，灰尘也扬了起来。叶泉一瞬间回头去看句芒，偏偏落地一块大泥块，遮挡了视线，他赶紧把惊恐地呜呜着的小孩抱了起来。 可头顶上的那雕塑还是不停地倒下来，叶泉拼命地跑起来，还没跑出几步，前面就被坠落的东西给挡住了。 「句芒！」叶泉往后退，将小孩抱紧，「抱紧我啊！」 「唿啦——」 一阵大风吹过来，叶泉被烟尘眯了眼睛。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他的腰间，无数的细小土块拍到脸上，叶泉紧闭住双眼。 「轰隆——轰隆隆——」 叶泉睁开了眼，他怀里的小孩也惊呆了，他们脚底下的十王庙正在一点点地塌下去。如果他们还继续呆在那，肯定会被压个严严实实。 句芒收了翅膀，把叶泉放下，收回藤蔓。小孩瞪圆了眼睛，脸上是没干的泪痕和脏污，他看了看叶泉，又看了看句芒，不自觉地往叶泉的方向退了两步。 叶泉蹲了下来，见他小脸脏兮兮的，伸手将他脸上沾的泥土、灰尘擦干净。他又柔声问了一遍： 「你是陆判吧？」 「嗯。」小孩咬着嘴唇，任由叶泉把他红头髮里的沙土拍掉，「你怎么知道……你们是谁？」 叶泉嘆了口气，他的心中有了个猜想，之前他见到的婴宁……似乎也是小孩的状态？他松开手，旁边的句芒默默站着。 「你呆在这里很久了吗？」 「我不知道，我呆在这里很久很久了。那群书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做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 叶泉明白了，他对着小孩伸出手： 「你愿意相信我吗？跟着我走，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呢？」 叶泉想起辛十四娘奔走的身影，他微笑着： 「去真实的世界。」 小孩的手软软的，搭在叶泉的手上，叶泉握住了他。 他站了起来，看了一样句芒，心中无限感慨，抓住了句芒厚大的手。 「走了，我们回家了。」 …… 辛十四娘是在半夜接到这个电话的，她刚刚结束工作，黑夜无边。她总是在这样的时候结束工作，离开人类，独自行走在街道上。 几个小年轻成双成对在街上骑着摩托车飞过，留下一串吵人的尖叫，辛十四娘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接通了电话。 竟然是叶泉给她打来的，并且要求她快点回白水村去。 「发生什么事了？」 「你尽快回来，你现在在哪里？我让赵骏去接你。」 辛十四娘报了个地址，电话便突兀地断了。 白水村发生了什么？辛十四娘想要御剑飞去，但速度太慢了，到那少说也要二十分钟。叶泉这个人类，有时候很气人，总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危险。 到底发生什么了……辛十四娘抚摸着红拂剑，这么想来，这个人类和那几只妖，竟然多次成为她担忧的对象，还略略有些不可思议。 「喀啦——」 一匹高大的黑马倏然凭空出现，马蹄声在空荡荡的街道里很是明显。 「到底发生什么了？」 单独和辛十四娘相处的赵骏，有些拘谨，她摇了摇马头，将自己知道的都倾囊道出： 「我也不清楚，我还在睡觉，就被老大叫起来了，说让我来接你。他们也没说接你干嘛，就是他们身边跟着个杀马特小鬼。」 第129页 「杀马特小鬼？」辛十四娘眉头皱了起来，不是紧急危险，叶泉他怎么如此着急？一个杀马特……小孩？ 是个什么搭配？ 辛十四娘瞪大了眼睛，她呆愣愣地看着叶泉脚边站着的小孩。 小孩也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要走过来，辛十四娘突然喊了一句：「不要过来！」 「十四娘，他是……」 叶泉的话还没说完，辛十四娘就用红拂小剑割开了手指，将血液往眼皮上一抹，再睁开眼，瞳孔通红。 但变化之后，不像以往那么暴躁，辛十四娘还是定定地站在那，红色的眼睛中竟渐渐有了水光。 在她的眼中，每个人都燃烧着一朵魂火，魂火越纯净就代表这个人越正直良善。每种魂火都不一样，她的面前就燃烧着一朵小小的冰蓝色魂火。 这种颜色……独属于陆判。 「陆判。」 辛十四娘不知不觉地落泪了。 她看向站着的叶泉和句芒，一拱手，郑重地朝着一人一妖鞠躬。 陆判看不懂他们的动作，他甚至不明白面前的女子怎么就流眼泪了，但这个冷冰冰的妖，却带着一种亲和感，让他不由地就想要去接近。 「你……我认识你吗？」 陆判被一个含着冷香的怀抱抱起，紧接着就见她跳上了飞剑，朝着别处飞了过去。 」我们这是去哪啊——」 目睹着辛十四娘快速把陆判捞起来，带走的全过程，叶泉笑了起来，感嘆道： 「她这速度可真是够快的。」 句芒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叶泉，抓住他放出青芒探察他的身体状况，叶泉也习惯了，任由青芒在身上飞舞。 「没事啦，我把他带出来，感觉还不错。」 「我有一个猜想，我们现在再回去一趟吧？」 叶泉拉着沉默不语的句芒往屋里去了，独留一脸茫然的赵骏。她嚼了两口面前的干草，真是急死她了，到底为什么辛十四娘要带着杀马特小孩走呢？叶老大怎么就拉着句芒老大往屋里去了啊？ 真是马也不敢问，马也不敢说啊。 …… 叶泉二话不说，带着句芒按住《聊斋》就是再次进入。 一人一妖的脚刚着地，就感觉地面一阵震动。叶泉睁开眼，和句芒一起朝着那塌陷的十王庙看去。 果然…… 不仅是十王庙，还有道路、树木……是整个世界都在变为废墟。 已经看不到任何的动物，植物也枯萎了，建筑更是一点点地塌陷，甚至边缘已经有了溃败之势，灰尘一般的粉末飘在空中，地面上的一切废墟正在变成粉末飞走。 可想而知，这么发展下去，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变为彻底的空白。 句芒没见过这景象，眼中出现了点疑惑，他观察了一会： 「这是小世界崩塌？」 「应该是消失吧？」地面震动着，叶泉也无法走近，他拉住句芒的手直接在心中默念，果然他们的面前又出现了那万花筒一般的转场，叶泉抓住其中一个门走了进去。 这个世界比他们看到的陆判所在的世界崩塌得更厉害，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叶泉又换了好几个，都是这样的情况，只有消失的程度轻重之分。有的都已经到了完全空白的地步，走进那里都无处下脚。 「这是……」 「不同的门进去，应该就是《聊斋》里面不同的故事世界，这些消失的世界，应该代表的是里面的妖物不在这里了……或许是离开这个世界，或许是两个世界都离开了？」 结合他们看到的陆判，叶泉推出了这个结论。他还继续补充： 「而且……这些世界的进入，应该是有顺序的，我们试试。」 叶泉说着，拉住了句芒的手就要重新选择，却被句芒一扯，顿住了动作。 「怎么了？」 「可以了，先到这里。」句芒按住叶泉的肩膀，叶泉自然看不到，他的脸色变得有多白，「今天你耗费了太多灵力，我们先休息吧。」 叶泉笑着推开句芒的手，他解释道： 「没事啊，你看刚刚我们选择世界的时候，我很轻松的，根本不用多少灵力的，跟着我来吧……」 叶泉想要继续去牵句芒的手，句芒却将他抓住，沉声道： 「够了。」 「今天已经够了，明天再来。」 叶泉满心欢喜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看向句芒： 「我都说了，只用很少的灵力，我还有一件事还没证明。」 「已经够了，我们回去。」 句芒并不退让，叶泉低着头： 「你不相信我？我都说了，很快就好的。」 第76章 在一起之后 句芒的手还是放在叶泉肩头，沉默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叶泉根本推不开，他抬起头，心中有气也有委屈： 「你不相信我，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你今晚用的灵力够多了，你要清楚自己的实力。」句芒根本不懂叶泉从哪里推测出自己不相信他，眼见着叶泉就要闭上眼睛，重新选择一次世界。 他手上用力，捏住了叶泉，心底那股气沖了出来，句芒不明白叶泉为什么要拒绝他，如果这么下去，他说不定就会灵力受损，困在聊斋的世界里也未可知！ 第130页 「叶泉！你在做什么？你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啊！我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叶泉扬起脸上，圆眼里有着句芒看不懂的情绪，似怒非怒，「你是强大的妖！神！我确实只是个普通弱小的人类！」 叶泉几乎是吼着，把这么几句话给扔到了句芒面前。吼完，他就立刻抓住句芒出了书中的世界，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了。 睡在槐树下的赵骏，立刻被惊醒了，急忙站起来问： 「老大，怎么了？这么早，你去哪啊？」 叶泉也不回答，一个劲地往外走。外面的天还是雾蒙蒙的，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到处也像被蒙上了一层灰布。 句芒……会怎么想他呢？他怎么就突然之间生气了，还对着他爆发了？ 叶泉揉了把脸，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掉了眼泪。一边抹眼泪，叶泉一边骂了句国骂。 这特么叫什么事？明明是想要找到能帮句芒的东西，才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不同的小世界，可句芒竟然说他弱小？ 他确实只是个普通人类，但他弱小……吗？ 叶泉眯着眼，朝着夷山望去，环绕着白水村的夷山脚下，一条粉□□白的丝带，也环绕着白水村。在黎明中，那丝带的白，特别耀眼。 走进了桃花林，叶泉的心情已经平復了许多。一晚上过去，桃花飘落下来将白天的足迹给掩盖住了，粉□□白的花瓣充满了整条路，一不小心撞到桃花枝，还会有水滴和花瓣落下来。 他第一次遇到句芒的时候，句芒的身上就有着桃花花瓣，一片片衬得他容颜如雪。如果他不跟着肥肥去挖下那棵桃花树，他们还能相遇吗？ 山边出现了一道红光，太阳慢慢地升起来了。叶泉坐在一棵桃花树下，望着白水村。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大鸟，展开双翼，四处寻找。如果有人能在这时抬起头来，肯定会惊嘆于他的美丽。 叶泉嘆了口气，他刚想站起来，就看见原本在天空中徘徊的句芒，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翅膀一展开，就能遮住天边的红光，尾翼又长又美。叶泉欣赏着那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羽毛，忘记了走开。 直到句芒在他面前化为人形，叶泉才回神……他们刚刚才吵架，这感觉还挺尴尬。 「你怎么在这里？」 句芒问了一声，干脆也坐到了叶泉身边。 叶泉抿抿嘴，看了他一眼，正和句芒的视线相对。叶泉转过头，望着脚底下盛开的繁花： 「我散心，刚刚太兇了，不好意思。」 句芒摇了摇头，等待着叶泉说下去，谁知叶泉并不说话。反而直直地看着那桃花，真像是惬意地赏景，甚至嘴角还上勾了。 句芒斟酌了一会，又再次开口： 「其实我说的弱小……不是贬低你的意思。」 他被叶泉甩了脸子，一开始都懵了，仔细思索了下原因，句芒干脆上网搜索了下。很多人都不喜欢被说弱小，弱小对他们是耻辱，说这种人弱小更是羞辱。 叶泉听着这略带笨拙的解释，简短到能从头望到尾，一如句芒之前的风格，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歧视我弱小，而且我作为一个人类，对你们来说，确实很弱小。」 就算是家里最弱的肥肥，可能也比他经歷的年岁要长，拥有的能力要多。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要帮助句芒的心。 早晨的风吹来，吹落了片片花瓣，落在一人一妖的肩头，叶泉忽然换了种语气问道： 「句芒，你知道我为什么僱人在这里种下这么多桃花吗？」 句芒没说话，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赏花月的活动。这一大片环绕着白水村的桃花带，为白水村创造出了新的经济收益，甚至还会有更多后续的好处——这些叶泉都和他们解释过。 叶泉明白他的意思，他摇了摇头道： 「我虽然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但在想要保护的妖面前，我根本不会想到我有多弱小。」 「我只会想，我要尽全力地保护。」 保护？保护谁？ 句芒的心思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叶泉紧盯着他的目光，使得他无法忽视。 那样的目光，总是使句芒想起他日日夜夜守护的湖水，波光潋滟又安稳平静，不管有何种风浪来了，他就待在那里。 句芒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保护自己，这未免有些荒诞了。一个人类哪里来的力量保护妖呢？ 更何况，是自己？面前的叶泉的目光，还是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睫毛正因为过度紧张而抖动着。 这种感觉太微妙了，比上一次和叶泉争论死亡的问题更微妙，竟然有人想要保护他？而且还是一个弱小的人类？ 句芒几乎要笑出来了，但他的内心汹涌着一种情绪，让他无法笑出来，反倒有些不知该作何表情。 叶泉想要保护自己……他也想要保护叶泉！ 「你……认真的？」 「我很认真。」叶泉笑了笑，颤抖的睫毛让句芒都想伸手去抚平了，他握住拳头抑制这种冲动。「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种这么多桃树？」 句芒喉结上下动了动，他能感觉到一种焦灼，叶泉侧过头去，拍了拍桃树。树枝上的花瓣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句芒的肩膀上，连带着水珠将他的衣服都给沾湿了。 第131页 叶泉温柔地把花瓣从他肩头拂去： 「因为第一次见到你，你身上也有桃花花瓣。」 「如果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我都能陪着你度过，那该有多好啊。」 叶泉不知道怎么，就把积压在心里的那些话都给倾吐了出来。也许是这桃花开得太美了，总是让他想起去年的那个春天，他们相遇的春天。 冷冰冰的手指落在脸上，叶泉呆愣愣地看着句芒，只感觉到句芒在他的脸上擦了擦： 「你哭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哭啊！」叶泉大声地反驳，双手乱晃把句芒要伸过来的手打掉，谁知触到上面繁茂的桃花枝，一片花雨从头上浇了下来。 叶泉大喊着从树下跳起来，跑到旁边去，一边跑还一边抹脸： 「你看错了，我怎么会哭啊！」 叶泉嘆了口气，站定，拨弄着短髮里的花瓣。句芒也跟着走了过来，嘴角微微地上扬，那一点点弧度，就能让叶泉脸色立刻爆红。 「行了，不用开口了！我知道你要嘲笑我了！」 句芒脸上的笑意更甚，叶泉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一个笑容落在句芒的脸上，让精雕细琢的五官都灵动起来，散发出无人能敌的魅力。 叶泉忘记开口要说什么了，他只好呆愣愣的，看着微笑的句芒走过来。 「这就是人类说的爱吗？」 叶泉点了点头。 「那这样的话，我们似乎不能结婚？」 怎么就跳到结婚去了？节奏也太太太快了吧！叶泉捂住了脸，他闷闷地道： 「是啊……华国现在还没有同性能结婚的法律呢。」 「不是什么……句芒！你在说什么？你要和我结婚？！」 这声音，惊起不少上头灌木里的鸟雀。叶泉从指缝间看到句芒点头，他感觉自己的脸热得都能直接做三菜一汤了。 「电视剧不都这样的吗？爱就要结婚。」 「啊……那是我爱你，你，你也爱我……」 句芒将叶泉挡在脸上的手拿开，他看着叶泉红彤彤的脸，皱着眉道： 「你不想跟我结婚？」 「倒也不是……」叶泉心跳如雷，他激动到话都快说不清了，「如果你，你愿意的话，我们能先在一起的……先从做男朋友开始。」 叶泉因为过于激动，黝黑的眼睛里又起了一层水雾，皮肤白里透红，热气腾腾的模样像一个刚出炉的小包子，诱惑着人咬上一口，软软嫩嫩的。 他反手抓住了句芒，眼睛瞪大，凑到句芒的面前道： 「那你现在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嗯。」 句芒笑着应了一声，男朋友，听起来真是悦耳。 「男朋友要学会的第一件事。」 叶泉炽热的鼻息喷到脸上，句芒将人抱了个满怀。 「什么——唔。」 句芒的话被凑上来的嘴唇吞了进去。叶泉轻轻地触碰着这薄薄的双唇，他嗅到了桃花清甜又点点的酸涩，全部都融化在口腔当中。 一阵风从远方吹来，吹着无数的桃花瓣与两个人影共舞，美好的春天，还有很长呢！ 第77章 醒来之后 叶泉根本不敢相信，他真的和句芒在一起了，连到了梦里，他还在路上细细品味当时发生的事。怎么就这么神奇呢，怎么就突然在一起了？ 叶泉捂住脸，小跑了一段，又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确实很像白天陶四郎评价的「发疯」，他才默念两句稳重、稳重，赶紧走到湖边。 一定要再努力一些，多修炼，才能更好地保护句芒……保护男朋友！ 想到这，叶泉忍不住啊啊了两句，在无人的地方打滚，抒发自己的激动。其实也算不上无人……叶泉看向那个背影，这么多天，那背影一直都没动弹过。 难道只是个长得像人的石块？不管怎么样，先修炼吧，只要够强，总会看到石块的真相。 不知道是不是句芒接受了告白的原因，叶泉觉得心情舒畅，连修炼都变得更加容易，一晚上的效果也比之前要好。 「太棒了！」 叶泉睁开眼，兴奋地握着手，感觉血液中汹涌的都是力量……这么下去，他一定能做到带着句芒在《聊斋》世界中来去自如？甚至可以向句芒学习新的术法？ 跃跃欲试的叶泉站了起来，但他很快就僵住了……他看到了什么？ 白雾又向后退了一分，但这一次的退却，像是潮水退后露出了贝壳一般，叶泉竟然看清楚了那男人的侧脸。 那个模煳的背影变得轮廓清楚，背后不知何时生出两只黑色翅膀，脸也朝着湖水的方向微侧，露出高挺的鼻樑和薄薄的嘴唇。 这个背影，叶泉太熟悉了！ 这种熟悉感，深深地击中了叶泉。他还能回味，当他吻在那薄薄的双唇上时，品尝到的美妙滋味。 「句芒！」 叶泉忍不住脱口而出唿喊。 但句芒依旧坐在那里，只露出个侧脸，仿佛在望向远处，对他的喊声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他根本就听不到自己的话……叶泉的脑海中忽然跳出这个念头，他想到了《聊斋》世界里的人，除了某些特定的妖，根本没人能看见他。 难怪第一次见到这个背影，他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句芒。叶泉嘆了口气，这面湖水与句芒有关系？又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132页 …… 叶泉醒了过来，窗户外面月光还很亮，自从开始在梦中修炼后，他就很少在夜中醒了。 月光银白银白地流淌在新枝叶上，窗外的空气还带点凉意，叶泉郁闷地坐到了床前。这才看清楚，高高的槐树枝上靠坐着句芒。 句芒显然也看到了他，背后的翅膀一扇，便飞到窗边。 「你怎么待在树上？」 「我一直在这。」句芒见叶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补充了一句，「从玄冥出现之后。」 玄冥出现的那一夜里，叶泉被梦中的妖物迷惑，自己就从家里的结界走了出去。不管他把结界加固得多好，都没办法阻挡叶泉走出去。 「这么多天，一直都在？」 叶泉惊嘆，他见句芒淡淡点头，心里涌起快乐，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他乐得迷迷煳煳： 「那你以后不要呆在树上了，冷，干脆……到房间里来吧。」 句芒答应了。快乐到脸发烧的叶泉，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句芒干脆坐到了窗台上，收了翅膀： 「你为什么醒了？」 他在窗外呆着的时间里，叶泉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半夜醒来了。叶泉干脆也坐到了窗边，和句芒一前一后看窗外的风景。 月光洒在一人一妖的身上，叶泉伸出了手，他的手心温热： 「句芒，你相信我吗？」 句芒挑了下眉毛，手覆盖在叶泉的手上，头也低下来，望着叶泉。叶泉的眼睛瞪得很大，黑黑的眼珠里装进了一轮弯月，亮闪闪的，像珍宝： 「难道华国也规定了爱人之间不需要信任？」 「我信你。」 句芒的手冰冰的，轻轻盖在叶泉的手上，叶泉笑了笑，伸出十指穿过他的指缝，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你相信我就好，其实我老是梦见一个湖……」 当叶泉说到他看清那个背影时，叶泉感觉句芒的手也微微震动了一下。句芒看向他，目光里有几分复杂。 如果把这件事对任何别的人或妖说，叶泉都不会和盘托出，唯独……对句芒，他生不起任何隐瞒的心思，也没有什么不相信的。 叶泉眨巴眨巴眼，忽然间眼睛就被另外一只手覆住。 「嗯？」 句芒红着眼睛，沉声道： 「叶泉，听话，不要动。」 睫毛稍微有点硬硬的，扎在句芒的指腹上，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动。这是一种激动的颤抖…… 终于，终于证明了！他的猜想被证明了！叶泉就是灵泉！ 句芒一瞬间能感觉到血液沸腾、叫嚣，他的喉咙极度干涸，干到可以立刻咬开叶泉的喉咙。咬开他！咬开他！咬开他，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灵气！ 「句芒……怎么了？」 叶泉的声音比平日里还要软，他的睫毛也抖动着，摩擦着句芒的手心。 句芒的眼睛太红了，如果叶泉此刻睁开了眼睛，一定会被他眼里的邪气惊到。 句芒压抑着那种深深的欲，望，他双手青筋暴起，这下连手臂都激动地颤抖起来了。 如果……如果现在就咬开叶泉的喉咙，说不定他就能得到灵泉的力量。到时候，不管是背叛过他的玄冥，还是那些诅咒过他的人类，一个个都能灰飞烟灭！ 他的神力，也会回来的！ 句芒忍不住地粗重喘气，叶泉微微抬起头，对他满是信任，露出那嫩白的脖颈。 「句芒？」叶泉皱起了眉头，周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的手放到了句芒手上，但并没有扯开他的手，「我现在还不能睁开眼睛吗？」 「怎么了？你不会要突然给我来一个男朋友之吻吧？」 叶泉的声音欢快活泼，一如昨天在桃花林里。 句芒深深地唿了一口气，对着那微翘唇瓣狠狠吻了下去，在唇齿相交的瞬间，句芒闭上了眼睛。 「唿——」 叶泉不好意思地撇头，看向另外一边，月色照在夷山上，一片静谧，全然不像他波动的心神。 「怎么讲着讲着事情，突然就……」 叶泉说不下去了，悄悄红了两个耳垂，他回头偷看句芒，刚好和句芒的眼神撞在一起，又恼羞成怒地道： 「干什么干什么！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句芒把摩挲嘴角的手放了下来，他看向叶泉，「上次你也知道了，我是春神……其实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为的就是守护灵泉。」 「灵泉？」 句芒嘴里的灵泉，跟湖水一样，就坐落在大山深处的荒漠处。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滋养万物。他作为春神使者，他的使命就是守护这灵泉，万物生机之处。 叶泉喊了句等等： 「那湖水的旁边是有土墙围着吗？土墙上还有两条龙的雕塑。」 句芒一点头，叶泉心里就万分确定了。他梦中的湖水……正是灵泉，这也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湖旁边有着句芒的背影。 「如果我在梦里看见的是千年以前的灵泉，那我见到你的背影，也就不足为奇了。」叶泉这么推理着，他说话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再不慢下来，脑子都要跟不上了。 「那我和灵泉有什么关系？」 句芒看着叶泉茫然的眼神，他招了招手，一道青芒便蹿向桌子，将桌上那个古朴的砚台，摇摇晃晃地托举到他们的面前。 第133页 「你还不明白吗？」 叶泉整个人都僵住了，犹如被闪电击中，这个砚台！它的形状，是那么地眼熟！ 句芒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增加了青芒，用青芒模拟出水波的样子，在砚台之中晃荡、晃荡。 「灵泉！这是灵泉的形状！」 叶泉看向句芒，句芒点头的瞬间，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爆开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无意间在爸妈房间，找到的遗物砚台，竟然和灵泉周围的泥墙形状相同，或者说，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砚台，而是个灵泉的模型！ 想到这里，叶泉只感觉天旋地转，脑子一片浆煳，怎么会变成这样。追来追去，竟然还有疑团在他父母身上，他的父母难道和灵泉有什么关系？他和灵泉…… 「我真的不是普通人类么……」 句芒抓住了向后跌坐的叶泉，他回答道： 「应该不是，而且和灵泉大有关系。」 叶泉晃了晃脑袋，只感觉这么下去，都能晃出一斤水来，他竟然有点想不通事情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我，灵泉。」 又将手贴在句芒的胸口，眼神涣散： 「你，春神，句芒。」 「那奶奶是谁？我爸妈是怎么来的？那个妖怪真的知道我的命……难道他说的是真话？那我挣这么多钱还有什么意义？可是我明明只是一个人类啊？难道我还在做梦，其实这些都是梦境？」 叶泉呆呆傻傻的，嘴巴里却念叨个不停，最后认定了自己肯定在做梦，直直地推开句芒的手，倒在了床上。 第78章 撸过凤凰之后 「叶泉。」 叶泉感觉自己的脸被推了下，他睁开眼，正对上句芒的脸。 他又闭上了眼睛，句芒又推了推他。叶泉坚持着不睁开眼，偏偏脸边的震动还是在，不停地提醒着他。 叶泉勐地睁开眼，和句芒对视，句芒的眼睛里含着点笑意。 「好吧！」 「我知道了，我不是在做梦。」 叶泉坐了起来，揉乱了头髮，心里比这还乱： 「那我爸妈的事……唔。」 冰凉的手掌，挡住了叶泉的嘴，叶泉直楞楞地看向句芒。句芒摇了摇头，放缓了语气： 「先别想了，先睡觉吧。」 句芒的话不知有什么样的魔力，温柔又温暖，带着叶泉坠入了黑甜乡中。 接下来的这一觉，都没醒来过。 「啾啾啾！」 叶泉是被翅膀拍醒的，肥肥站在他的床前，昂首挺胸地叫着，特别神气，看得叶泉一笑，伸手去逗弄他的翅膀： 「这么早来叫我，是奶奶做了什么好吃的？」 肥肥啾啾了两声，避开了叶泉的逗弄，叶泉咦了一声，肥肥就飞到了半空中，句芒推门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叶泉看了眼飞得老远，和自己保持距离的肥肥，等到句芒一进来，干脆朝他啾啾两声，就赶紧从门缝里出去了。 「他这是……」 「吃早饭。」句芒把饺子放到了叶泉桌面上，神情十分自然，「既然是我的男朋友了，怎么能随便碰其他的鸟？」 叶泉哈了一声，他盯着句芒看。这种略酸的话，竟然由句芒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可怕啊！ 句芒一脸平静，甚至感觉他下一秒就会说出，难道不是几个字来反驳了。叶泉摸了摸脑袋： 「那个……我也没摸过你这只鸟啊？」 叶泉的声音有点小有点轻，掩饰不住的蠢蠢欲动，他的眼神里仿佛闪动着凤凰黑色的羽毛。 「你没摸过？」 句芒冷冷地看一眼，叶泉尴尬地嘿嘿一下，收回了搓着的小手。虽然说在飞行的时候，偷偷地摸摸，也勉强算摸吧，可哪能算真的摸呢？ 「那也能算摸吗……连头毛都没撸着哦……」 叶泉这边嘟嘟囔囔着，房间里一阵风，面前的男人消失不见，化为了一只半人高的黑色大鸟。 明明是一只鸟，但被他注视时，会觉得自己正在被一位王者注视。身上的羽毛，黑色光彩照人，窗外的阳光一映，尾羽部分的花纹更是美到令人欣赏时，会忘记唿吸到窒息。 叶泉被眼前的这只大鸟惊呆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这么平静的见面，还是少有，他也终于有时间来细细欣赏这黑色凤凰。 「这……这……就是传闻中的五彩斑斓黑吧？」 黑凤凰疑惑地看了一眼叶泉，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叶泉赶紧笑了笑，心中的惊喜感是怎么掩饰也掩不住，赶紧伸手从前往后撸，这毛毛太顺滑了！太有质感了！太治癒了！ 句芒站在原地，只能感觉到背上有点怪怪的痒，这羽毛很厚，站了有好一会了，连桌上的饺子都不冒热气了，句芒才感觉背上没什么动静了，转过头去。 叶泉就趴在他的背上，两个翅膀的中间，两颊红扑扑的，贴着蓬松的羽毛，像抱着一个甜美的蛋糕吃到饱了，见到他回过头来，叶泉还把脸埋在羽毛里深深地蹭了蹭： 「呜呜！太幸福了！从此以后我也有属于自己的鸟了！」 句芒嘭地一下变作人形，把顺势要跌倒的叶泉捞在了怀里，不管他说出的奇怪发言。 不过……摸羽毛真的有这么舒服？ 摸了羽毛正处于陶醉时期的叶泉，十分同意，可不舒服么？舒服到人都快忘记昨天的那些烦恼了。 第134页 叶泉唿啦唿啦吃完了一大碗饺子，放下碗来，奶奶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陶三郎和陶黄英不知道去哪了，陶四郎还在抱着碗勐吃，他旁边的肥肥也低着头吃。 「奶奶，昨晚……我梦见爸妈了。」 叶奶奶听到叶泉说这话，把筷子放下，连旁边两只勐吃着的，都停下来了。 「怎么了？」 「是我梦见他们跟我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吓死我了！」 叶奶奶摇着头，撇了他一眼，又夹起一个饺子来： 「小孩，乱想！」 「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爸就守在卫生所的门口……就王豆家对面的那个小矮屋子，以前是卫生所来，村里多少小孩都是在那出生的。」 叶泉嗯嗯两声，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旁边的句芒已经玩起了手机。 之前奶奶和他从来没讨论过他出生的事，但是奶奶亲身守在卫生所门口，抱出来的小孩，哪有可能不是亲生的？ 叶泉拍了拍胸口，不由地松了口气。如果按照句芒的猜测，他应该是灵泉，或者至少是跟灵泉有关的妖，那他就不是爸妈亲生的崽了。 来到厨房，叶泉正洗着碗，句芒也端了最后的几个碗筷进来了。 「奶奶说的肯定没错，我只是个普通人类。」 「人的记忆也可以被篡改，你忘记了吗？」 句芒淡淡点破，叶泉嘆了口气，哗啦啦的水声在一人一妖之间响起，碗筷相撞的声音也夹杂在其中。 「那我来试试吧，灵力对人和植物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叶泉伸出手来，凝聚出一滴蓝色灵力，滴入了家里的水缸里。他从水缸中舀出一小桶的水： 「走吧，我们去花田里看看。」 叶奶奶已经出去聊天了，陶四郎搬了一个小凳子，正在和旁边的赵骏看手机里的视频，似乎在一本正经地研究着什么。见到他们两个从厨房里出来，陶四郎和赵骏立马抬起头来，严肃地打招唿道： 「嗯……叶哥……你们出来了啊，你们去哪啊？做事吗……要不要……」 陶四郎说话很是犹豫，连赵骏都瞪着个大大的马眼，愣是啥也没说出来。叶泉感觉到两只妖的眼神炽热，很想要跟去帮忙的样子，他开口道： 「那就在……诶诶诶！」 叶泉的话还没说话，他手上一轻，桶就被句芒提走了，人也被句芒扯走了。 原本想要立刻应和的陶四郎和赵骏，见此场景，都立刻住嘴，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叶泉摸不着头脑，提着桶的句芒这才道： 「这点小事，我陪你去就行了。」 叶泉抿了抿嘴，差点把笑声露出来，看着句芒走在前面的背影，不由感慨：怎么有的妖，谈起恋爱来，就这么可爱呢！ 花田里的大棚从赏花月拆了之后，一直都没有重新装上，叶泉也准备把找人装塑料布这事，提上日程了。 「哟，小泉啊！去田里！」 「是啊！」 和路过的大叔寒暄了几句，叶泉快步追上了句芒。 花田里的花在赏花活动之后就被收了一波，现在都是绿油油一片，看起来硬挺挺的，精神十足。 叶泉特意挑了一个远离其他田地的地方，蹲了下来，轻声地唿唤： 「小花精，小花精——快出来吧。」 没过多久，就听到花叶之间有窸窣声，两朵漂亮的牡丹花拨开叶子，从里面探出头来，见是叶泉，连忙高高兴兴地飞到他的面前，绕着飞了几圈还不够，还落在他的肩膀立着，以示亲昵。 叶泉从句芒那接过小水桶，两只花精都立不住了，扇着漂亮的翅膀飞到小桶上方打转。 「小花精，这些水，麻烦你每天早上给每棵花都浇上一点点，不够的话就去找赵骏他们，让他们给你们装。」 花瓣翅膀还在上下扇动，在桶面上徘徊，叶泉笑着： 「你们想喝就可以喝哦。」 两只小花精闻言，上下飞舞，好一会才合力将小桶往花丛里搬去了。 看了一遍花田，叶泉的心里又安定了许多。他摸着月季花油亮的叶子，思绪飘散： 「句芒，真是春神吗？春神的话，岂不是想让它们开花，他们就能开花？」 句芒还没说话呢，就听叶泉自己接着： 「那我们就发大财了哈哈哈！」 句芒不由地摸了下叶泉的头髮，一人一妖就这么偶尔说说笑笑的往回走。说到辛十四娘，叶泉突然跳起来： 「我知道了！陆判！陆判肯定知道我爸妈的事！」 「走，我们去找他们！」 叶泉抓住了句芒的手，拉着他就要往村里跑。句芒按住了叶泉，他腾出另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其实我们可以现在网上沟通。」 「嗨！对啊！」叶泉不好意思地把句芒的手机接过来，「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 上次他去问辛十四娘的时候，十四娘告诉过他，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谁能确切的知道他父母魂魄的去向，这个人一定就是陆判！因为陆判的手里有生死簿，所以他一定知道。 叶泉快速地发消息，那边回消息也很快，辛十四娘就四个字： 「你家见面。」 他们赶紧往家里赶，赶回家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陶四郎大嗓门说着什么： 第135页 「肯定是……在一起……不让……」 「我们回来了！」叶泉疑惑地看着正襟危坐的陶四郎和赵骏，「怎么了？刚刚不是在聊天吗？」 第79章 陆判来了之后 这边陶四郎和赵骏还在支支吾吾，那边门就被敲响了，辛十四娘和陆判来得也太快了。 陶四郎跑去给他们开门，一开门便咦了一声，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站在辛十四娘旁边的，不是那个刚到膝盖高的小孩，反而成了个少年。就是那少年一头红髮，面目冷淡，一袭白衣，和辛十四娘走在一起，简直就是移动空调，到哪都在放冷气。 「这是……」看着他们走上前来，陶四郎摆出了凳子，叶泉有点迟疑，「这个小孩……」 辛十四娘朝着他点头，看了一眼冷冰冰的陆判解释道： 「我带他回去之后，融合了残魂，他的记忆回来了，身体状态还停留在十几岁的样子。」 「妖力也恢復了不少。」陆判朝着叶泉和句芒拱手感谢，「多谢两位恩人。」 叶泉摆手，把他带来不过是举手之劳，毕竟辛十四娘为他奔波了那么久。叶泉还没说话，辛十四娘抢先道： 「你是想……找你父母的魂魄去向？」 叶泉点头，一群妖都坐了下来，陆判还直直地站着。他身上萦绕着冰蓝色的妖力，连红色短髮都无风自动，眼睛微眯，神色间竟染上了一丝丝的威严。 他的面前凭空就出现了生死簿。 「将要查之人，报上姓名、生辰。」 叶泉赶紧上前，把父母的姓名和生日一报，就见那本被冰蓝色妖力环绕的生死簿，飞速翻动着，很快，翻到某一页就不动了。 陆判停了下来，他细细地看着那一页，念道： 「……叶氏夫妻，阳寿为二十，皆未归地府。」 叶泉心中大震，他不由地退后一步，句芒扶住了他的肩膀，他才略略盯住心神。阳寿二十……的意思是他们只能活到二十岁吗？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爸妈生他的时候，就已经二十多岁了！叶泉惊讶地瞪大了眼，而且真像那妖说的一样，爸妈的魂魄果然没有去地府？ 那他们现在还存在这世界上吗？ 「你父母阳寿二十？」 辛十四娘眉头一蹙，叶泉摇了摇头，他喉间苦涩： 「怎么可能，他们生我的时候就二十多了，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一时间，众妖都陷入了沉思，陆判确认了一遍生死簿上的内容，便将生死簿收起来。辛十四娘看着他问： 「那你能不能找到他父母的魂魄所在？既然没有回地府，那便没有往生，那他们还留在阳间？」 陆判点点头，理论来说确实如此，自从地府出现，天地间的魂魄便往地府去往生，不可能自行往生。 叶泉被句芒扶着，他神色焦灼地看着陆判。陆判朝他略微一点头： 「只能暂且一试。」 陆判说着，身上冰蓝光芒大盛，站在远处的赵骏和陶四郎都被照射得受不了了，叶泉被句芒及时捂住了眼睛。 光芒消失的同时，陆判皮肤上开始长出一层薄冰，全身上下很快就被这薄冰给覆盖了，像是个冰做成的人。他一走动，身上的冰便咔嚓咔嚓作响。 随着他的脚步踏出，他脚底也开始绵延出一条冰线，叶泉站在旁边都能感觉到陆判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 「这是……」 辛十四娘没有回答，反而迅速地用小剑割开手指，在眼皮上一抹，跟在陆判的后面。 那条冰线不停地朝前伸展去，难道这样就能找到爸妈所在？叶泉他们都跟了上去。 可是这冰线竟然就停在了院子中央，叶泉心里有点失望，大家都随着陆判的脚步停了下来。 「不行么？」 叶泉低下了头，身边的句芒拍拍他的肩膀。 陆判抬起头来，看着高处的树梢，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上下扫视着。辛十四娘也察觉到了什么，手中放出一串纸人，朝着院子的四处跑去。 「在这。」 叶泉抬起头，惊愕地看向陆判。 如果不是此时，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叶泉都会以为自己幻听了。 就见面前的冰人，缓缓地抬起了手，期间还发出咔嚓咔嚓的碎冰声，指向了这棵粗壮的老槐树。 这……这里吗？ 「在这里？怎么可能呢？」 陆判没有回头，他身上的冰正在不断地消融、掉落，很快那种寒意就没了。他恢復了原本少年的模样，腿一软差点跌倒，还好辛十四娘及时地把他给接住了。 「他们的魂魄就在这棵树里，是被封印的。」 「让我来释放吧。」 陆判这么说着，手中放出两道冰蓝色妖力，缠绕住了这棵槐树。两道妖力旋转了一会，试图钻进树皮里去，原本一动不动的槐树，竟然像人一般抖动起了身体。 「会，会动……」 每天都睡在槐树下的赵骏，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槐树枝条在风中扭动着，闪出一道道绿光，很快就将那两道冰蓝色的妖力打散了。打散了还不算，离他们近的树枝，竟然一扭头，都齐齐朝着陆判攻过去。 「退后！」 辛十四娘喊了一声，用红拂剑把扫过来的树梢尖砍断。 第136页 这一下可就激怒了大槐树，所有的树梢，都像是章鱼的触手一样，漫空飞舞着要将地上的妖物攻击。 句芒带着叶泉跳到一个更远的位置，赵骏和陶四郎跑上前去帮忙，句芒也催生了藤蔓，想要将老槐树的众多树枝给捆绑起来。 叶泉从未想过，这棵一直陪伴着他长大的老槐树里面竟然有他爸妈的魂魄，现在竟然无缘无故地勐烈攻击起人来。 他小的时候，这棵槐树活得可茂盛了，童年的回忆里，它总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背景板。直到他出去打工了，才听奶奶说槐树枯萎了……可回家之后，槐树又活过来了。 看着众人对槐树枝叶的噼砍，叶泉心中一震，他总觉得有深深的不舍。心中一痛，甚至觉得……这槐树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他似乎从槐树身上，感受到一种很熟悉的气息——真的是爸妈吗？ 「等等！不要打了！」 叶泉喊了一句，在场的妖都停手了一瞬间，连槐树也像被定住一般。他直直地朝着那槐树走去，句芒喊他的名字，叶泉也没停下来。 「让我来试试——」 神奇的是，叶泉走到了陆判的前面，没有任何的遮挡，也没有任何一根槐树枝来抽打他。这待遇和刚刚的妖比起来，就是天差地别。 叶泉走得越近，就越有那种熟悉感。这鲜活、舒适的感觉，非常像他自己的灵力带来的效果。 他在众妖的注视下，走到了槐树的面前。抬起头仰望，高高的槐树枝子叶子一层又一层，很是茂盛。 「爸，妈，你们真的在里面吗？」 叶泉控制不住，伸出手贴住了粗糙的树皮。 树叶沙沙地响动着，四周的枝干都朝着他伸了过来。 「叶泉！」句芒大喊了一声，他射出一道藤蔓，就被树枝挡开。就这么片刻，叶泉的身体就被槐树枝叶给全部围住了。 一根尖锐的树枝戳进叶泉的手指，一点点血，从指尖流了出来，沾染到树枝上。 「唰啦——」 一瞬间，所有的槐树枝叶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仿佛刚刚的打斗只是幻觉。 这棵普通的槐树，忽然从树干中间泛起点点蓝色光芒，比日光还更耀眼，在空中四处飘散着，竟有着一种奇异的美，其中饱含着灵气，叫人和妖闻了都飘飘然，很是舒服。 「这，这也太好了。」陶四郎摇着尾巴，几乎要忘记他刚刚还在战斗状态。 整个小院都飘散着这种蓝色光芒，很美丽。叶泉仰着头看，忽然间就看到那黑黝黝的树干当中，飘出来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很是年轻，女的漂亮男的俊朗，正依偎在一起，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这笑容，和叶泉有几分相似。 叶泉直勾勾地看着，心中五味陈杂，嘴上喃喃地喊着： 「爸——妈——」 因为太过紧张，声音都有些发哑了。 那一男一女果然转过来看向叶泉，他们笑眯眯的，其中那女的开口道： 「小泉，你长大了……果然跟你爸爸一样好看。」 「你做的很好，你做的事情，我和你妈妈都看在眼里了。」 叶泉的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下来，其他的妖也默默地看着，句芒倒是走向了叶泉。 「这么多年……你们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笑了笑，和男子凌空走过来，走到叶泉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其实在你出生的三年前，我和你爸爸就在山里遇到了狼，我们都快被狼咬死了……却机缘巧合，刚好遇到了你。」 「我？」叶泉瞪着眼前，句芒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怎么会遇到我……」 「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吗？灵泉的器皿……你自称是灵泉之灵，因为我们将你捡起，所以你救了我们一命，并且给了一个条件。」 在场的妖听得都有些迷煳，句芒却没什么震动，他按住了叶泉颤抖的肩膀，将人几乎是半搂在怀里。 「是什么条件？」 第80章 知道身世之后 「便是转生成我们的小孩。」 叶泉脑子一震，嗡嗡作响。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转生成小孩……句芒见状，开口道： 「那他立刻就附进你的身体了？」 叶泉的母亲微微一笑，看向叶泉，柔声道： 「后来我们回去了，过了两个月就怀孕了。泉儿……你虽然是我们的恩人，但你更是爸妈的宝贝。」 「那你们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里？却没去地府投胎？」 辛十四娘接着追问，就算是机缘巧合被救下，那两人的亡魂，也应该去了地府，怎么会被封印在树里？ 叶泉一直在默默流泪，看着父母，他们也在含情脉脉地回望。他的父亲开口道： 「当日我们在夷山上，被妖物推下山去，已经魂魄离体了，但是当初灵泉之灵为我们留下的一颗种子射出，保住我们的魂魄，将我们安在家门口的槐树之上。」 叶泉的父母缓缓落地，他们的脚已经有部分消失了，他的母亲把这件事给还原了。原来当初那颗种子的力量只足以復活一人，他们不愿分开，却又放心不下，这才选择了这种方式，陪在家人的旁边。 「小泉，你长得这么大了。」 第137页 母亲的手抚到了叶泉脸上，却只是穿了过去，根本没法碰到实处。越是这样温柔，叶泉越是控制不住眼泪，用几十年的不能移动一步，换来陪在他们的身边，甚至都不能转生。 叶泉呜咽着伸手想去摸父母的手，三只手却怎么也合不到一块，因为都在不停颤抖着。 叶泉的父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光球，他朝着叶泉招招手： 「小泉，过来。」 「爸妈没能陪你长大，你长得这么大了，也懂得照顾奶奶，还有这么多朋友，还找到了爱人，真是太好了。」 叶泉走了过去，父亲朝他尽力一笑，眼泪也流了下来。他将手中的那蓝色光球放在叶泉身上，叶泉只感觉身上微微发热，面前的父亲和母亲，竟然就像流沙一般，快速地消散着。 「不要！」 「小泉，我们爱你。」 「之后也要好好活着。」 叶泉大喊了一声，伸手去抓，却直直地穿过父母的身体。就在片刻之间，他们就消散了。 叶泉嚎啕大哭着跪在了地上，句芒跑过去抱住了他。 槐树叶在风中，沙沙又沙沙地响着。 这场景看得陶四郎也很难过，他悄悄地走到辛十四娘身边，压低声音问： 「叶哥的爸妈，去转生了吗？」 「嗯。」 辛十四娘点点头，看着地上大哭的叶泉，他哭着哭着便身上溢出了蓝光，昏在了句芒的怀里。 句芒沉着脸把人抱起来，面对赵骏他们关切的眼神： 「我照顾他，先散了吧。」 眼见着句芒将人抱进了屋里，没有什么异常的灵力波动，辛十四娘收了纸人，从叶泉家离开了。 跟在辛十四娘之后，没有说话的陆判忽然间开口了： 「为什么骗他？这种不是生死簿上消散的魂魄，应是真的生死魂灭了。」 辛十四娘转过头，望着那远处的小房子，不知不觉在那儿也有许多回忆了。她摇了摇头道： 「大概是妖也会心软吧。」 …… 叶泉是在半夜醒来的，他还记得父母离开时的微笑，那么一笑，便消失在风中了。那么多年对父母的印象，都依靠着他们留下来的照片保持着，现在那些遗失的记忆仿佛又回来了。 「妈妈！爸爸！」 叶泉勐地睁开了眼，房间里亮着一盏绿色的小灯，叶泉感觉他被人抱住了。属于句芒的淡淡冷香，飘了过来，他愣愣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 句芒说话声很小，也很温柔。他握住了叶泉的手，叶泉昏睡时，他身上不断地冒出蓝色妖力来…… 叶泉握了握手，刚想说话，动作就停顿住了： 「我……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叶泉，你现在使出你的妖力来。」句芒松开了他，坐到了叶泉旁边，看着叶泉呆愣的样子，他解释： 「刚刚你得到的……可能是你以前留给自己的力量。」 叶泉手指一转，指尖便如泉涌般冒出了蓝光，不再像之前那样，是水滴状了。蓝光被释放在空中，叶泉手指一指，那蓝色光芒便飞向了槐树。 窗边的槐树枝刚好在上午的打斗中被折断了，蓝光缠绕着那伤口片刻便消融进去，很快那槐树枝子便长出了好几片新叶，让它恢復如初了。 叶泉瞪圆了眼睛，和句芒对视一下，见句芒眼中含着笑意，他随心从手指中射出一道蓝光射向桌边的捲纸，那捲纸便被击倒了。 「我……我这是有攻击力了！天吶！句芒！我有攻击力了！我的灵力变强了！」 叶泉激动地握住了句芒的手，见句芒嘴角微微含点笑意，就像是在鼓励自己。他更是双手放出源源不断的蓝光，将句芒给紧紧包围了。 在这称得上昏暗的房间里，一人一妖的身上旋转着蓝色、绿色的光带，光带相互追逐缠绕，美丽至极。 句芒俊美的脸就在这光中闪烁着，他轻轻地嘆了口气，叶泉正抬头看着他，眼睛是闪烁的光带。 「你这可能不是灵力，而是妖力。」 「什么？」 叶泉呆滞了一瞬间，他立刻明白了句芒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他是爸妈生下来的孩子，即使曾经是灵泉之灵，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句芒说过妖都会有妖心的，叶泉勐地闭上眼，在身体内运行灵力。 这些脉络他都清楚得很，每次修炼都是如此，哪里来的什么妖心……在他的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一颗圆熘熘的发着蓝光的种子。 叶泉的思绪彻底呆滞了，他的脑海里，怎么就有了这粒种子？ 这粒种子真源源不断地向外发散蓝色的灵力……还是妖力？叶泉睁开了眼睛，房间里的妖力闪烁已经消失了，又恢復昏暗，他举起自己的手，傻愣愣地看着： 「父亲……母亲……那颗种子，是我的妖心？」 「我真的是个妖？」 叶泉活了二十多年，世界观从没这么震盪过。就算是遇到句芒，他也接受了，身边一堆非人类，他是个人类。结果到头来，连他也不是人？ 头上被轻拍了拍，句芒正专注地看着他： 「你害怕自己是妖？」 叶泉摇头，他当然不怕……甚至有点开心，至少他能陪句芒更久了。 「你是妖，你就不是叶泉了吗？」 第138页 叶泉接着摇头。句芒指了指窗外，他道： 「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能力，你问我这是不是好事？」 「你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当然。自从有了这种能力，他种花挣钱还带着全村的人挣上钱，他照顾奶奶让奶奶有了更舒适的生活，他遇到了句芒和许多其他的妖。 瞧见叶泉点头，句芒的表情轻松了一点，他继续说道： 「这是一样的，你觉得这是好事。可是因为有了这种能力，你被同行嫉妒，你被妖物争抢，你陷入了许多困境，还面临过生死抉择。这些坏事，也发生了。」 听着句芒这么认真分析，叶泉心里的茫然和震动去除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活了千万年的句芒，早应该看惯了世事变幻，可他却在自己面前，绞尽脑汁地劝导自己。 叶泉笑了起来，句芒闭了嘴，用略微斥责的眼神看他。叶泉笑得更大声了，句芒简直要无语了，他好不容易说这么多话，他倒不认真听，在这笑。 「哈哈哈！」 看到句芒的表情变得略微有点生气，叶泉更是在心里被萌得肝颤，什么人，什么妖！他只有句芒就好了！ 叶泉扑到了句芒身上，狠狠地抱住了他。原本在生气的句芒，哼了一声，还是勉强伸出手来，反抱住了句芒。 「句芒，谢谢你。」 「不用谢，男朋友。」 叶泉埋进句芒的颈脖处，闷闷地笑了起来。 直到句芒确认他不难过了，句芒才坐到了床的一边，玩起手机来。叶泉一个人下去喝水，一边走路还在一边玩手里的蓝色光芒。 忽然之间从一个人变成一个妖了，叶泉还在接受中。这蓝色光芒倒是比之前那种蓝色水滴，要轻松得多了。还能在下楼的时候，当个小手电筒用。 叶泉到了客厅，正咕噜咕噜喝水，就听身后一响，他赶紧把手中的蓝光收了起来。 是奶奶，她散着头髮，眼睛眯着有点疲惫： 「崽崽啊，你怎么这么晚起来喝水？」 「奶奶，我吵醒你了啊？」叶泉笑笑，「刚刚睡着了嘛，起来了就想喝水。」 叶奶奶笑着道：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早睡了就爱喝水……你这眼睛怎么肿了？你哭了？」 叶泉嗨了一声，他摇头否认，却看到叶奶奶慈爱地看着他。无来由地，他想起了今天的父母，他们的目光也是如此，叶泉瞬间红了眼眶。 叶奶奶拍拍他的手，又给他倒上了一杯水，没有注意到他一瞬间的失态： 「累了就和奶奶说，奶奶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高高兴兴的。」 「知道了奶奶，快去睡觉吧。」 叶泉忍住声音的变化，将奶奶送回了房间。 他想起消失的父母来，嘆了口气。 一抬头，一道青芒在楼梯口盘桓。 第81章 效果大显之后 从陶四郎那里听说辛十四娘的回答，知道了爸妈的去处，叶泉心中也安心了不少。他正在每天适应着自己新的身份。 「叶哥，我看地里的花差不多又是上市的时候了。」 「什么？」叶泉惊讶了一下，按照一般时间，现在顶多就是菊花和月季花能蓄上花瓣了，怎么可能能上市了？ 见叶泉的神情，陶四郎把手机掏出来，把照片展示给桌上的人看。叶奶奶眯着眼睛，一边看一边道： 「是哎，这花苞长得真好，尖尖上红得美，确实能卖了！」 「菊花也长得不错了。」陶四郎高兴地晃晃脑袋，这些天花田都是他和赵骏在照顾，花田里多了两只花精，又有叶泉请人帮忙剪枝掐芽，也不用做特别多的事情，「我可是家里最勤快的！」 「是是是，最情况的小陶！」陶黄英笑眯眯地道，「麻烦你帮忙去买瓶醋吧？家里的醋没了？」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陶黄英已经知道了叶泉的状况，她插话道： 「那我就去联繫涂晨晨来准备收月季了，菊花的制作，这次还是自己晒吗？」 叶泉点头，撇了一眼正在慢条斯理吃饭的句芒，心里有点奇异，一张嘴一句话所有的事情都有人代替了，真的是躺着也能赚钱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连忙道： 「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奶奶，我们还是自己晒吧？找几个嫂子帮忙。」 「行！小泉可要给陶姑娘多开点工资，她做事多稳妥。」 叶泉答应着，如果奶奶知道，他连一分钱都没给过人家，肯定也会说他是黄世仁吧。 「四郎，那等会我跟你们一起去田里。」 「田里的品种还是少了些，我这次花圃里还有新的菊花种、多肉也进了，过两天我让四郎也运过来一些。」 陶三郎也补充了一句，下午一起去田里干活的事就决定了。 说是干活，其实也没什么可干的。叶泉他们就走到田里，转了一圈，这花田的状态露天比大棚还要好得多，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关心。 「怎么这次孕蕾期这么短？是小花精长得太好了？」 陶三郎摸着菊花的叶子，两只漂亮的花精停在他的长衫上，倒像是上面长出的花纹。赵骏插嘴道： 「真的嘛？我感觉这次的叶子也更好吃了哦！老大，我的妖力提高了一截！」 第139页 叶泉心中隐隐也有了点猜测，他唤回两只花精，询问它们。在这段时间里，就用了两个小桶的水，那水都是叶泉加入过自己妖力的，每株花都用了几滴，它们生长的速度，就已经大大加快了。 陶四郎贊同地点了点头，他嘿嘿一笑，身后的尾巴摇个不停： 「那水我和赵骏都喝了，好好喝！」 陶三郎仔细看这些菊花的花蕾，各个都很大，超出了这种花苞的一般水平，花瓣向内层层捲住，很是紧实。色泽莹润，如果开了肯定是上品。他动了动脚： 「看到它们活得这么好，我也有点想把自己埋起来呢。」 陶黄英打了下陶三郎的头，陶三郎嘿嘿笑起来，但这土壤和植物状态，实在是叫植物都心生嚮往啊。 「叶先生，你的能力太强了，现在想要赚钱，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叶泉笑了笑，心中想起后院的那么几棵彼岸花来。如果他用更加纯粹的妖力，那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叶泉的心中更按捺不住了。他抛下了还在花田里的陶家三姐妹和赵骏，一个人朝着家里狂奔。 还没跑多远，就见肥肥扇着翅膀沖了过来，见到叶泉迎面跑来，差点没有剎住车，马上就要和叶泉错过。还是叶泉看到了他，才停下脚步： 「唿唿——肥肥！怎么了？」 「啾啾！」 肥肥委屈地啾了两声，他抬起一个翅膀，叶泉才看清楚，上面萦绕着句芒的妖力。 「句芒叫你来的？」 肥肥啾啾叫着，又飞到叶泉面前去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快点回家。 还没到家，就看到句芒站在家门口，脸上有点为难，看到叶泉来了，那点为难又消失了，手指一弹，原本束缚在肥肥身上的青芒，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以后我还是跟你一起出去好了，我感觉到你的心境不稳。」 叶泉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句芒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波动，他抬起手来，手上两条黑色的细绳，还有一根红绳穿着玉石树叶。 「这东西还有这种效果？什么时候有的？」 句芒轻哼了一声： 「一直都有，怎么了？」 说到这个，叶泉眼睛亮了起来，抓着句芒的手就往里面走。原本想要停在叶泉肩头的肥肥，被某妖一瞪，委委屈屈飞起来，落到槐树枝上，也不敢跟上前，眼睁睁看着叶泉拉着句芒去了后院。 后院除了鸡圈，就是那个木架棚子，下面除去三棵不高不矮的桃树、一株茂盛的菊花，剩下的彼岸花全部大变样，之前的花开败了，现在光剩下叶子，像是种了一丛过老的韭菜。 叶泉站到了这「韭菜丛」的两步之外，手上散出了蓝色妖力，那妖力像风一样钻入丛中，消融不见。就在这片刻，这韭菜丛里就蹭蹭地冒出许多花茎来，花茎还发出点点拔节的声音。 随着花茎的长高，草叶变硬变绿，花苞也鼓胀了起来。圆鼓鼓的，比男人的手指还要粗壮，然后啵地一下，所有齐齐立起的花苞，都绽放了开来。 像是突然之间拉快了植物纪录片的进度，这些花苞就这么立刻生长、绽放了。叶泉发出一点惊嘆，连带着句芒也挑了下眉头。 一开始叶泉也就是在这地方，使出了第一滴灵力，灵力落在地面上，确实使草木生长，甚至开花，但那状态只能维持短短的一段时间。 可现在……这花，根本不会立刻枯萎，正像是正常开放的花，饱满和艷丽，不是一瞬间喷涌出来的。 「你真的变强了很多。」 句芒感嘆了一句，叶泉蹲在盛放的彼岸花面前，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是啊，毕竟我是叶泉嘛。」 他手上立刻摘了好几朵彼岸花，手中蓝色妖力飘逸，那新开的彼岸花就填补了空缺。 鲜艷的红，被递到了叶泉手中。他长嘘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堆开得正好的彼岸花： 「我变强了，太好了，我能帮你更多了。」 「既然能使植物加快生长，那使得它们加快繁殖……也是可行的吧？」 叶泉这么想着，手上的蓝光又出现了。句芒观察到他脸色隐隐地有点泛白，他抓住了叶泉的手，将红色的彼岸花往前一送，那淡淡的幽香便充斥在鼻尖，花瓣贴到了叶泉嘴唇上。 一个吻，隔着花瓣，也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句芒轻轻拍了下他的头： 「不用这么着急，你已经帮了很多了。」 「帮的最多的，就是让我遇到了你。」 句芒拿着那束彼岸花先走进屋里，上楼去了。叶泉僵着动作走了好一会，肥肥飞了过来，在他的脸部上下飞动，仿佛是问他为什么脸这么红。 …… 「今天不是去田里了吗？」叶奶奶把手里的菜放下，有点疑惑地看向，默默在客厅玩手机的叶泉和句芒，肥肥一只鸟窝在电视机面前打瞌睡，见到叶奶奶回来了，连忙飞过去蹭她。「我还说早点回来，给你们做饭的呢。」 「咳咳！我我偷懒先回来了嘛。」 「真是！」叶奶奶亲昵地敲了敲叶泉的头，把菜拿出来择。长扁豆剥开皮，把豆子放进碗里，叶泉也围坐过去。 忽然之间，叶奶奶摸了摸后面的头髮： 「泉儿，你给我看看，我后面真的生黑头髮了？」 第140页 「什么？生黑头髮？」 叶泉疑惑着，叶奶奶的头髮银白一片，哪里还有黑的？他顺着叶奶奶的手看过去，竟然真在在一片白色当中，看到了隐隐黑色。 用手拨开一点，里面竟然有好些白头髮的根部都是黑色的。再仔细一看，外面竟然有几根全黑的头髮。 「奶奶，你以前的头髮根那是黑的吗？」 「怎么可能嘛？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么会是黑的呢？我早两年头髮就全白咯。」叶奶奶说话的声音很轻松，「就是怎么今天，有人跟我说，我后面长黑头髮了，吓了一跳。」 「还问我是不是去染头髮了。我个老婆子，怎么可能去染头髮吗？他们肯定看错了……」 「奶奶，他们没看错啊！你确实长了黑头髮了。」 叶泉把手收回来，叶奶奶却是满腹的疑问，只听说过黑头髮变白头髮的，哪里来的白头髮变黑头髮？ 电光火石之间，叶泉忽然就想到了他放进家里的水缸里的灵力……这灵力，不仅对植物有效，对人也有效果？ 「奶奶，别想太多了。肯定是你看孙子挣钱了，心里不担心了，头髮自然而然就黑了咯！那你得继续保持，身体也会越来越好！」 叶奶奶听惯了叶泉开玩笑，也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她反倒乐呵呵地道： 「那我继续保持心情，就能返老还童？哈哈！那我不得活成个老妖怪？」 第82章 知道真相之后 仔细观察一下叶奶奶，她的状态比一开始好得太多，没有病怏怏的，脸色红润，给他们做几餐饭，偶尔叶泉他们还会自己动手，所以她过得清闲自在，舒舒服服。叶泉也在身边陪着，不像之前那样要担心许多。 但是白髮变黑，还是……更多的因为加入了灵力吧？那他现在的妖力，还有效果吗？ 「你的妖力精纯，充满了灵气。」 言下之意，正是有效。 叶泉摸了摸脑袋，灵力吸收得太多太快，人的身体突然之间发生勐烈变化，恐怕奶奶会受不了，也会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那看来以后，我只能在水里放一点点了。」 「能让奶奶，强身健体，精神好，那也很好了！」 看到叶泉满足地笑了起来，句芒点点头。一个忽然得到宝物的人，会狂喜到不自知的地步，叶泉却跟许多他见过的妖、人不一样，捧着宝物而不自知，会小小地开心，却从来不做过分求取的事。 「小心点，对你也好。」 拥有宝物，总会怕他人觊觎的。句芒不害怕觊觎，只担心叶泉受到伤害。 陶黄英做事很干净利落，说要收花，第二天就轰轰烈烈地干了起来。找了几个村里人，先是把开放的、含苞的月季花都收了，打包送到了涂氏集团，在送出去的当天晚上，叶泉就收到了一大笔的钱。 「黄英干活也太快了！」 「叶先生不嫌弃就好。」陶黄英理了理裙摆，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明天的活，我也会加快速度干的。」 本来准备劝陶黄英歇歇的叶泉心中震惊……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女强人啊！看看陶三郎已经累到瘫着玩手机，跑了一天的陶四郎更是已经在沙发上打起了小唿噜，不管肥肥怎么在他身上跑酷都没用。 「好孩子，累一天了！歇会，我给你们做晚饭去！」 「奶奶，您坐着，今晚我来炒个牛肉粉，很快就好了的。」 说完陶黄英就扭头进了厨房，丝毫看不出劳累。叶奶奶满意地看着她的背影， 「小泉，找媳妇就得找这样勤快能干的。」 叶奶奶早就想给叶泉找个伴了，偏偏这孩子一点都不急，陶黄英就挺不错的。不过后来，听陶四郎说黄英有家庭了，她才歇了这个心思。 「奶奶，你这是什么旧社会要求啦！现在哪需要人勤快啦？我勤快点就好，那……如果我的爱人很懒怎么办？你会不让他进来吗？」 「哈哈哈！小滑头，你把人带来就好，奶奶绝不嫌她怎么样！」 叶泉嘻嘻笑了下，朝着旁边默默玩手机的句芒瞥了一眼。句芒也看了他一眼，黑黢黢的眼睛， 看得叶泉凭空脸都烧红了，说话也结巴起来： 「什么什么！到时候一定带，带，带给你看！」 在陶黄英的高效率之下，田里的菊花很快就被收上来，清洗干净，铺在塑料布上，由肥肥、赵骏和奶奶看着晒干。 叶泉也在含有菊花苦香的空气中，睡了几个香甜的觉。这次的菊花茶，应该会比上次效果更好，叶泉早早地就在淘宝上面开了预售，比之前的价格还要贵些。 「【月半】：呜呜，叶老闆终于开张了！我等你好久了！」 「【嘟嘟】：真有那么神？有没有效果不好的？」 「【放炮炮】：这家是白水村叶氏菊花，淘上还有一家也是啊，价格比这便宜多了，我喝着也有效果的。」 …… 叶泉是在涂晨晨的提醒下，才发现留言区下面出现了个什么白水村叶氏菊花茶，他的菊花茶明明只此一家，哪来的分店？ 他还顺着那些人提供的地址进去看了看，里面确实用的都是他们家花田的照片，卖的也是菊花茶，月销量也还不错。如果不是这次他开了预售，恐怕都不会发现购物软体上，竟然多了这么一家冒牌货。 第141页 恐怕上次的赏花月活动，也给这个店铺做了不少宣传，所以才有了这么多销量吧？叶泉心里生起气来，这种行为，极有可能是村里人做出来的……要说是哪个？他心里浮现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影。 「哼，我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句芒将指尖的青芒放出来，却被叶泉一把掐住了手指： 「不用这些，我就能斗倒她。」 叶泉直接在网上找了个律师，取证、存证，像这种冒用他人的假冒伪劣产品，他挣了多少钱，就得原模原样地吐出来，还得加倍赔偿损失！ …… 「陶姑娘啊！为什么今天不用我们採菊花了？田里的菊花不是没采完吗？」 陶黄英将耳边的头髮捎上去，她露出一点愁容： 「哎，不知道是谁，用了我们叶老闆的名字在网上卖菊花，搞得他的菊花都卖不出去了。所以这几天，叶老闆都要去处理这事，我们的花，暂时摘不了了。」 「啊……陶姑娘，人能等，花可不能等啊！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的！要冒充叶家的菊花啊？」 几个女人都窃窃私语，她们不由自主地都将目光投向了田地里唯一一个大棚，那里面……应该还种着菊花。 「现在大家的地都租给叶家的，就她们家没租呢，上次我还听他男人说什么能卖大钱。」 之前自己种过菊花的人，都有了教训，辛苦几个月可能也跟种菜种稻收益差不多，还不容直接把地租出去，又来做工，能直接拿双倍的钱。 「说起来，王艷最近总是坐车去市里？不知道为什么的？」 陶黄英把人遣散了，脸上的愁容散去，似笑非笑，指尖往那大棚处一弹，便落下来点点黄光。 有了陶黄英的疏通，他们很快就掌握了信息，那家店——果然就是王艷的。这一两个月，她还真就靠着这种招牌，赚了不少钱。 「哼哼！这个女人，不知道悔改！让我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赵骏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两蹄子，地都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很是气愤。上次一起去的肥肥和陶四郎也满满的怒气，根本没想到这个人类会这样。 「没事，我们就等着她受到法律的制裁吧！再说了，我们还有那种东西在手里……」 叶泉把手机晃了晃，当初的那录音他也没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 「唉……别说这点烦心事了。」 「叶先生，放心吧，我会很快解决的。」 叶泉朝着陶黄英笑了笑，他把《聊斋》从身后掏出来，他看向句芒。拥有了妖心之后，他的实力大涨，连修炼也是飞速前进的。 「辛苦大家这么久了，我无以为报，请大家旅游。」 「什么？旅游？去哪里？」 陶三郎耳朵都竖了起来，抖动着有几分激动。 叶泉咧嘴笑了起来，他站起里，身上的蓝光将在场的妖物都笼罩住了，原本坐在小板凳上的句芒站了起来，抓住了叶泉的手。 叶泉笑得更开心了，蓝光从手中迸出，缠绕住句芒的手。在场的妖，都有些怔住，叶泉另外一只手按住了书页，他们被卷了进去。 「呜哇！」 赵骏发出一声唿叫，五彩斑斓的世界都在旋转着。陶氏三姐弟，也发出惊唿，叶泉握着句芒的手，快乐地大笑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抽中了其中一根彩色的线头，他们的天地就忽然为之一变，出现了一道门。 「这里就是……书中的世界？」 陶三郎喃喃自语，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手中的纸扇都忘记扇了。叶泉和句芒都还没走，陶四郎和赵骏已经乐疯了。 这里的人都看不到他们，他们能在街上肆意玩闹……像个鬼魂一样！ 「太奇妙了……」 连陶黄英也忍不住感嘆。 「走吧，向着我们的目标出发！」 也许是受到了陶四郎他们的感染，叶泉说话的语气也高涨起来。来到聊斋的小世界里，还真的有点像组团旅游了？ 「我们的目标，就是星辰大海！」 「哦哦哦！」 陶四郎他们嚷嚷着跑远了，叶泉摇了摇头，他看向身边的句芒，随即追了上去： 「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句芒需要补充妖力的仙药！」 句芒有点错愕，心里又想着果然如此……难怪叶泉要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到书里的小世界里，原来是为了他。 「别走这么快。」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路的尽头，这座宅院，静静地立在那里。他们还没站多久，就见到远远来了个失魂落魄的书生，手上还拈着一支干花，敲开了那门。 叶泉了解这个故事的情节，他果断地道： 「我们进去。」 婴宁是由狐女产下、鬼母养大的，这个宅院里说不定能有什么神物，如果没有……把婴宁带出来，也算是好的吧？ 赵骏一马当先，陶四郎紧随其后，他们还在门口听书生和老婆婆的对话，就听到里面的叫声： 「老大，这里有个小孩……小，小孩，一直在对着我笑。」 「她她她，不会看得到我们吧！」 叶泉无奈地摇摇头，这边的书生进门剧情还没走完，他朝着院子里喊： 「别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到了。」 第83章 受到攻击之后 这边书生跟着老婆婆往屋里走，叶泉他们也跟了上去，赵骏和陶四郎正呆愣愣地站在院子里。 第142页 他们的目光看向面前的那棵大树，树枝上正坐着个小女孩，笑盈盈地看向他们。 叶泉一来，她便把目光投向叶泉，乐呵呵地道： 「是你……你是哪里来的，你来做什么？」 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挺高兴的，又有点无忧无虑的纯真在其中。她看到他们身后进去的老婆婆和书生，便喃喃： 「他们又来了。」 没有多久，房子里便出来一个小姑娘，朝着树上喊道： 「婴宁小姐！婴宁小姐！」 可惜根本没有人应她，她却像是有人应她一般，走进屋里去了。婴宁摇着头，从树上爬下来，到最后几个树枝上几乎都是跳下来的： 「嘿！你们就是来帮我的吗？」 「是啊——我们来帮你，我能帮你离开这里。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仙丹或者灵药，找到了我就带你出去。」 婴宁大大的眼睛亮得惊人，叶泉在说的时候，她就一边咯咯笑，一边点头了。 见婴宁答应，叶泉就是一喜，他看向句芒，其他的妖都在好奇地看向面前的妖怪小姑娘。 正在这个轻松的片刻，叶泉忽然感觉心中一痛，仿佛有什么大事一般，心神不宁到眉头紧皱着。句芒看了一样笑嘻嘻的婴宁，婴宁忽然笑道： 「突然心痛，可是有什么家人之事牵连？」 叶泉脸色一变，句芒也骤然变色，大声地喊： 「我们快回去！」 「叶奶奶有危险！」 句芒的话冷冰冰的，却像个炸弹一般在众妖心头炸开。叶泉强忍着心中的疼痛，朝着婴宁一挥手，立刻将他们都带出聊斋小世界。 刚一落地，就感觉地面都在抖动！外面是深夜，难不成是深夜地震了？ 叶泉心中狂跳，揉着眼睛，环顾四周，顿时目眦欲裂！ 这不再是他们走之前那平静的乡村深夜，取而代之的是——炼狱！整个房子都像被盖子笼罩住了，原本透明的结界在此刻尽显。 结界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夜叉！让人乍一眼看上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可怕的是，那些丑陋的夜叉，全部都在结界上面蠕动，即使有一些被结界攻击给甩了下去，另外的又立刻爬了上来。 「老大！奶奶不在房间里了！」 赵骏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叶泉勐地瞪大眼睛，句芒生出双翼，飞到了槐树上空，从那俯瞰，一清二楚。就听句芒在头顶上道： 「后院的结界……被强行撕开了，有夜叉已经进来了！」 「句芒！你看见奶奶了吗？！」 叶泉大声叫着，将见句芒从上面俯冲下来，抓住了叶泉往上飞。他还指挥几只妖： 「都飞上来。」 陶三郎赶紧飞出腰间纸扇，变大变大，将陶四郎和陶黄英都拉了上去。赵骏从屋子里面跑出来，后腿一蹬，便跃上来纸扇。 陶四郎见她头顶的马鬃上，顶着团雪白，他叫了一声： 「肥肥哥！」 等到他们都飞到屋顶的高度了，才看到这可怕的环境，各个脸上都如临大敌。叶泉被句芒抱着，眼睛却顶着奶奶房间的窗户，见那窗户边上洒落着许多玻璃碎片，还有些其他的痕迹。 「他们把奶奶抓走了！是妖把奶奶抓走了吗？」 「他们为什么对奶奶下手？！奶奶只是普通人类啊！」 叶泉在句芒的身边，激动到情绪几欲崩溃，奶奶都这么大年纪，但凡出一点意外，他都无法承担，也根本无法接受！奶奶受到伤害，他会恨死自己！ 「叶泉！冷静！」 「我没办法冷静……啊啊啊——」 叶泉腰间的手将他箍得很紧，让他无法挣脱。但他手上已经蓝光四溢，朝着各个方向的夜叉沖了过去。 「砰砰——」 许多夜叉倒在地上。 句芒伸出手来，按住了那正在往外不要钱一般散发妖力的手，他看向叶泉，眼睛沉静： 「你看着我，冷静下来，叶泉。」 「你相不相信我？」 手上妖力的使用，让头脑发热的叶泉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直愣愣地看向句芒。那双圆眼睛里，饱含着怒火、激动和恐惧。 这种恐惧，触在句芒的心头，一瞬间让他也有点酸软。 一个吻落在叶泉的额头，他听到句芒承诺道： 「交给我吧。」 四周的夜叉进来的，越来越多了。有不少已经跳上了屋子、房顶，试图来攻击飞到半空中的他们，还好陶三郎他们在和夜叉对抗着。 夜叉的呵呵声充斥在耳边，身后的怀抱如此厚实，叶泉渐渐恢復了理智，在句芒的指导下，学着释放一次妖力，穿透几只夜叉。 「快看，那边！」 陶四郎大喊了一声，他的手指，指向外面的白水河。 也许是夜叉都通过破洞，进来了的缘故，结界上面的夜叉少了，便露出来缝隙。陶四郎这才得以借着这缝隙，看清楚外面的景象。 原本是一个月高风清的晴朗夜晚，白水河边上竟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那人一个挨着一个就站在那里，有的站在河边有的站在河埂，更多的人是站在马路上。 这可太恐怖了！那数量，应该整个白水村的人都站在那里了！他们沉默地站在那里，方向齐齐望向叶泉家里，仿佛那里在举行什么盛会，有的人脸上似乎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第143页 「我去……」 纸扇上的妖都被惊呆了。 这不正是人间地狱的景象吗？怎么村民们也静悄悄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到底站了有多久。他们这是醒着？还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叶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心中不寒而慄。不管是什么原因，真相都不会太美好。 仔细一看，站在小桥最前面的，正是奶奶！ 叶泉瞳孔一缩，忍不住喊出声来： 「奶奶——」 句芒手中青芒闪过，原本盖在房子之上的结界，就被青芒从里面撑开掀开。仿佛掀开一张塑料布，上面爬着的夜叉纷纷发出喊叫，但都被奋力一甩，有的直接被甩到了空中。 这时候，外界的声音才传到了他们的耳边。除去夜叉群呵呵嚎叫的噪音，已经没有任何的虫鸣水流声，仿佛世界都静止了，但……有一个男声，一直尖锐地笑着。 那笑声直直刺入耳膜，叶泉全身一震，耳朵边伸过来两只手捂住，才免于他被直接震跪下。句芒站在他的身边，一边用手给他捂着耳朵，一边支撑着叶泉，脸色沉沉。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不绝于耳，纸扇上的妖就没叶泉这么幸运了，赵骏和陶四郎都倒下了，陶黄英手中飘出菊花花瓣，塞到他们各自的耳朵里。 站在白水河边的人群，仿佛也听到了这刺耳的笑声，不少人痛苦地捂住双耳，跪倒在地。叶奶奶还不是最痛苦的，她的身上浮现出一道绿光，她还安静地站在原地。 叶泉痛苦地大叫，他想要到奶奶身边去，腰间的手还是在紧紧地抓着他。句芒沉声道： 「都小心点，是……玄冥。」 「玄冥？」陶黄英皱着眉头，把地上的陶四郎和赵骏扶起来，陶三郎朝着人群看去，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哈哈哈——」 那盘桓在天地间的笑声，戛然而止。 地上的夜叉，忽然之间不动了。人类还保持着或打滚或站立的动作，白水河的水，在这一瞬间，都停止了流动。 白水河当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漩涡，紧接着水就不停地旋转着，从旋转的黑洞当中……慢慢、慢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来。 仿佛是从地狱裂开的裂缝，先是有源源不断的夜叉从里面爬出来，比蚂蚁窝钻出蚂蚁来，还要密密麻麻得多。叶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从白水河裂开的裂缝，犹如怪兽的嘴，不停裂开，直直地将白水河的东西两边，完全给分开了。 夜叉还在不停地上爬，两个身影从裂缝之中飞了上来。 其中一个正是玄冥，他脸上正带着嚣张的笑容，看向这一边。他身边的老头，正是之前自称梦神的那一位。 叶泉握紧了拳头，纸扇飞到叶泉和句芒的身边，双方对峙着。 这是一场一点也不公平的对峙，夜叉还在疯狂地从裂缝中往外涌出，站在白水河边的男女老少，呆愣愣的，仿佛被夺去了灵魂。 「桀桀桀——句芒，好久不见啊！」 句芒带着叶泉落到了纸扇上，几只妖都走上前来，走到他们的身边，和玄冥对峙着。句芒低垂着眼眸，并不想看对面的玄冥。 「你想做什么，玄冥？」 「呵呵——我想做什么？」玄冥伸出舌头，在嘴角舔了舔，他的目光落在句芒身上，而后又和瞪着他的叶泉对视，他挑了下眉毛，脸上露出轻佻的神色，笑嘻嘻地道，「我想做什么呢？」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点着脚下聚集的人群，夜叉的方向也瞬间就改变了，全部都转向了了普通人群。 「你想干什么吗？！」 第84章 被逼选择之后 与铺天盖地的夜叉比起来，聚集在白水河面前的白水村村民，根本就是一块甜美的点心，仿佛稍稍的空缺来临，都会被吞噬殆尽。 「玄冥！你到底要干什么？」 村民茫然地站在那里，仿佛听不见周遭的动作，也看不到虎视眈眈的夜叉怪物。叶泉看得目眦欲裂。 偏偏玄冥，朝着他们咧嘴一笑，笑容中说不尽的邪气。他用手指了指那一大片的夜叉，语气中含着讥讽： 「喂，人类，你不是跟句芒关系很好吗？」 叶泉被句芒抱住，怒视玄冥，这妖物的动作表情：无一不说明，他一点也不在乎区区人类的生命。 句芒脸上也黑沉沉的，旁边的几只妖，脸色也很不好看。一旦下面的夜叉发动，他们随时都会冲下去救人。 「玄冥，有什么事沖我来。」 「呵呵，句芒，你搞清楚你是什么身份了吗？」玄冥朝他冷冷撇了一眼，反而专注地看向叶泉，「这堆人类，随时都有可能被夜叉吃掉。」 「不是随时，是你一声令下吧？」 叶泉咬牙切齿，恨不得能立刻冲过去手刃他。谁知玄冥反倒朝着叶泉，眨眨眼睛，帅气又调皮地道： 「被你发现了。」 「都是万年的妖精，别在这里装了，要干什么，赶紧说。」 句芒厌恶地道，这话似乎惹恼了玄冥。刚刚还像个孩子一样的玄冥，舔了舔嘴角： 「桀桀桀——人类，如果不封印聊斋，我就把这底下所有的人都杀掉！」 叶泉勐地瞪大眼，和句芒对视了一下。之前他们和绛妃沟通时，已经知道了，如果把聊斋的小世界封印，聊斋里面还存活着的妖，甚至在外面有关的妖，都会受到影响，被完全封印起来。 第144页 这是完全伤害妖物的举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冥哈了一声？诧异地打量叶泉两下。他转过头去对后面的老头道： 「真的确定就是他？他这种连同族、亲人都不顾的人类……还真是和句芒相配啊。」 「大人，确实没错，就是他！占卜的结果，就是他！」 正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地上的夜叉已经纷纷朝着白水村的人奔跑了过去。跑到白水河边上，已经完全将人群给包围了。 「喂！快把他们拦住啊！我还没做决定呢！」 玄冥转过头，哼了一声： 「看来你跟句芒一样啊，都没搞清楚，你到底在跟谁讲话。」 「我堂堂的四方神冬神玄冥，轮得上你来讲条件？」 玄冥傲慢地看着叶泉，地下的夜叉呵呵地叫着，冲上去要去撕咬村民。 一道青芒闪过，将夜叉从中间剖开。 紧接着一只又一只的夜叉扑来上来，玄冥看着地面上的场景，微微一笑。陶三郎将叶泉抛到句芒的怀里大喊道： 「我们先去救人！」 那把大纸扇就咻地一下，朝着地面飞去，不同颜色的妖力从上面飘出，将冲上来的夜叉给打飞。玄冥身后的老人一见，也化作一团黑雾追了上去。 「呵呵，真好笑，果然垃圾就是和垃圾呆在一起。」 「妖也会救人类？救了就会后悔！」 玄冥并不多看两眼，仿佛地下只是平常景象，不是一条条生命正在受到伤害。 「喂！人类！你选啊，你不会天真地觉得，他们就挡得住了吧？」玄冥朝着他咧嘴一笑，笑容让人不寒而慄，见叶泉还是在句芒怀里，愣着不动，他呵呵笑着，手上一挥动。 地面忽然捲起一阵沙土，直接将站在最前面的叶奶奶给卷了起来。叶奶奶瘦小的身躯，在沙土之中晃动，还在不停地升高着。 「奶奶！」 「叶奶奶！」 几声叫喊同时响了起来。 陶四郎踢飞了一只夜叉，变作一只大黄狗，四脚奔跑起来，想要追上那黄沙。偏偏那黄沙的速度极快，赵骏和陶四郎都在后面追逐着，陶黄英和陶三郎根本无暇顾及，越来越多的野菜，朝着他们攻了过来！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有村民被咬住！ 「老大！老大——」 叶泉看得心头火起，他手中射出蓝色妖力，直直地朝着玄冥沖了过去。 玄冥手中生出几个白色小球，小球往前吐出一片血雾，硬生生地将青芒给挡住了。但偏偏，那道细长的蓝色妖力，就冲破血雾，擦着玄冥的脸，划出了一道血痕。 「啧。」 玄冥摸了摸沁出的血珠，一伸手，便把快速飞动的蓝色妖力给抓住了。 蓝色妖力像个无力挣扎的孩子，扭动着身躯，没一会便不动弹了，消散在玄冥的手中。玄冥看着手中的变化，再次看向叶泉时，目光都变得炽热了起来： 「是你，一定是你。」 「快把聊斋给我封印了，封印了聊斋，我给你数不尽的财富！如果不封印，你的亲人，我就杀了他！」 就在他说话之间，卷着叶奶奶的沙尘已经飞到了他们的下方，固定在那儿。 句芒想要带着叶泉飞去，一道道黑光飞在空中，阻挡了他们的去路。很快，玄冥就飞了过来，脸上带着肆意的笑： 「快选吧！」 「我听说人类很脆弱，如果……我把她从这里摔下去，会怎么样呢？」 叶泉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骂道： 「畜生！」 还好奶奶此时应该是陷入了昏迷状态，没有清醒的意识，要不然现在也会被吓到了。 「先答应他。」 句芒轻轻的声音在叶泉耳边响起，叶泉咬咬牙。 捲住叶奶奶的沙土，在空中摇晃着，真怕它一个不慎，就把叶奶奶给甩了下去。叶泉大声地喊道： 「我愿意封印聊斋！」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说过了，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 叶泉眼睛瞪得几乎要出血，他恨不得能立刻冲到玄冥面前，踹死他。这狗东西，得寸进尺啊！ 「若不是你逼我，我绝不会这样！」 玄冥听到之后，笑得更大声了，更尖锐了。这种笑声，比一开始的更尖锐，更可怕。 低级的夜叉，承受不住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只有几只还摇摇晃晃站着的。赵骏和陶四郎疼得在地上打滚，连陶黄英也承受不住，让陶三郎给扶着了。 更不要提那些地上的村民了，一一受不了这么强的妖力威压，大部分都直愣愣地昏倒在地上了。 「啊——」叶泉痛得神经直跳，在句芒的怀里滚动，如果不是句芒抓得紧，他肯定就掉下去了。 天地间，仿佛都迴荡着这种笑声，尖锐、夸张又萧索，世间的一切生机都在被这笑声嘲笑着。 「啊——停下，给我停下啊！」 叶泉被背到了句芒背上，他两只手软软地搭着，没掉下去全靠着身上捆绑的藤蔓。两只黑色羽翼扇动，羽毛抚摸在叶泉身上，十分温柔，为此刻的他开闢出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句芒飞向上面，正在独自狂笑的玄冥，他手上一道粗壮的青芒蹿出，朝着玄冥射去。昂首大笑的玄冥，忽然间顿住动作，低头蔑视地看着面前的青芒。 第145页 这青芒大如水蟒，若是能将目标缠住，一定不会让他挣脱。玄冥呵呵一声，手掌中迸射出黑色妖力。黑色妖力粗壮如天柱，直直地撑到地面上，相比之下，青芒就如同天柱上的花纹，软弱而小，在接触的一瞬间就被冲散了。 黑色的天柱直直地砸了过来，句芒躲闪不及被擦了下身体，背着叶泉被一甩，一人一妖直接重重落在地上。 「句芒！」 着地的时候，为了不伤害到背上的叶泉，句芒特意转了个方向，直接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叶泉被捆着，只能大声询问。 「没事。」 句芒站起来，只有站在这里，抬头看着天空中控制着粗壮黑色天柱的玄冥，才能看到玄冥的实力，有多么地可怖。 叶泉紧紧盯着被沙尘卷在半空中的叶奶奶，心狠狠地揪着。 如果奶奶有任何一点闪失……今天，他一定要捨命把玄冥给杀了！ 停下动作的玄冥，就站在黑色天柱旁边，他的妖力使出这么久，仿佛能实体化一般，久久不散去。他自上而下地看着，似乎一切都是蝼蚁。 「你刚刚说我逼你？」 「那我就再逼你看看吧。」 叶泉一愣，心勐烈地跳动起来，他看向天空中的玄冥。虽然玄冥和句芒长得一样，但太让他厌恶了！ 「你要……」 「我不要你封印聊斋了。」 玄冥呵呵地笑了起来，天地都是一片寂静。 「我要你杀了句芒。」 叶泉在句芒身上挣扎着，句芒解开了藤蔓，他离开就跳了下来，脸上满满的都是茫然，根本就没理解玄冥的意思。 玄冥笑着，手上一挥，尘土龙捲风便弱了下来，有一小股卷着叶奶奶，直接往玄冥的方向去了。他把人抓住，手指顶着老人的头颅。 「喂，人类，看到了吗？」 「我这才叫逼你啊，我叫你杀掉句芒……否则，这个人类的生命……」 眼睁睁地看着叶奶奶被抓住，在眼前威胁，叶泉拳头已经握了许久，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你给我放开她。」 第85章 被反杀之后 「桀桀桀——想要我放开她，很简单啊。」 玄冥说话之间，眼睛发着亮，没了点点癫狂，反倒有一种冷静到极致的残忍。他那淡然的笑容，让叶泉忍不住身上爆出许多鸡皮疙瘩，冷汗直直地往外冒： 他已经完全是个疯子了！疯到了极致！他真的想要看自己杀掉句芒！如果不杀掉句芒，他一定会杀掉奶奶！ 见叶泉还在呆滞，玄冥呵呵地笑着，抓住奶奶一边往地面上飞，一边用指甲去碰她脆弱的脖颈，那指甲十分尖锐，只是略微擦了擦就已经开始往外渗血了。 「不要！」 一道青芒沖了上去，被玄冥轻松地挥开来了。 他扇动着一对洁白的翅膀，手上挟持着昏迷的叶奶奶从天而降，恍若恶魔。 叶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见着飞过去和玄冥对打的句芒被轻松按住，一对黑色羽翼被硬生生地用黑光插入土中，像只被钉在泥土上的蝴蝶，那么美，又那么脆弱……奄奄一息。 句芒喷出一口血来，十分痛苦，他转过头来，看向叶泉。 背后是铺天盖地的夜叉，陶三郎他们的唿叫不绝于耳，那嚣张老人的笑声，听起来是那么地尖锐。 句芒被钉在地上，两只宽大的翅膀根本无力挣扎，他的眼睛已经红得能燃起火来，里面充满了不甘和仇恨。按照这种程度，他早该不认得自己了。 可句芒回过头来，血红的眼睛望向了他，他的嘴一张一合，分明就是在说： 「快——跑——」 叶泉呆呆的，一道黑光又要从空中落下，很快就扎到句芒身上。 他从来没见过句芒这么无助的时候，那个永远强大的句芒，永远冷静自持的句芒……在让他快点逃跑。 他们这就输了？前几个小时，他们还说说笑笑，还一起在老屋里围坐着吃了一顿晚饭，讨论着明天的食谱。 现在他就要失去一切了？句芒……那个沉默着陪伴在他身边的爱人，他记得他说，他不会再丢下他了。奶奶……他唯一还拥有的家人，也被捲入了这场事故里…… 「哈哈哈——快来吧！选一个！」 一道黑光闪过，叶泉的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刀，尖锐无比，闪着寒光。 叶泉拿着刀，一步又一步地向前。 每走前一步，玄冥的笑声都会大上几分，大到震耳欲聋。 一步又是一步，叶泉的泪水几乎模煳了他的视野。 他只能模煳地看到，那双黑色的翅膀落在地上，仿佛僵死的蝴蝶。句芒的狼狈，很像那天雷雨过后，他在屋后捡到句芒，身上被烧焦了，洒满了泥土和花瓣。 「句芒。」 叶泉呢喃着，他感觉到嘴里有咸味，是泪水渗了进来。 「哈哈哈——句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看你的人类，他走到你身边来了啊！哈哈哈哈！」 「我早就说过了吧，人类不可靠！永远不要相信人类！像上次一样，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吧！」 「杀了他！快点杀了他！」 叶泉抹了一把眼泪，他看向地上的句芒，句芒的红色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没有听到玄冥嚣张的大笑，那眼中仿佛还有着点点的爱意。 第146页 那点温柔刺痛了叶泉，他闭上眼睛，痛苦地大叫一声，手中的刀朝着下面狠狠扎过去—— 亲眼看着这人类要杀掉句芒，玄冥满意地甩下手中的老人，仰起头来看向昏暗的天，满意地笑了。 叶泉瞥到了玄冥的反应，手中的刀极快朝着自己的面前扎了过来，他立刻手向前一推，手掌就被刀刃割破了。 看着面前句芒勾起的嘴角，叶泉也扯了个极大的笑容，比起刚刚的痛心，手上的疼痛算不了什么。 鲜血在一瞬间喷涌出来，叶泉怀中掏出的《聊斋》，立即就被沾湿了。 随着鲜血喷薄而出的，还有那无比清新的灵气，在场的人和妖都为之精神一震。 玄冥低下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凭空出现两条大龙，寸寸涨大，大到比刚刚的黑色天柱还要可怕。 龙啸一声，在场的生物都震动了，纷纷抬头看向两条嬉戏的黑龙，在天空中捲动，他们的头顶上，顶着两个人和一只妖。 「句芒！」 「人类！竟然敢骗我！」 玄冥震怒地大吼一声，地面纷纷震碎，站在地面上的人和妖都摇动起来。 原本控制着人类的那个老头，见到此情此景，瑟瑟发抖，跪倒在摇动的地面上： 「大人，大人息怒啊！大人息怒啊！」 龙吟又是一声，一只白色的凤凰原地飞了起来，黑色的凤凰也化作原型，两两对战。 叶泉将叶奶奶放在龙老二的背上，他手中的书页已经完完全全被沾湿了，正在滴滴答答地往龙背上掉着血。 这血红的书本，闪着蓝光，在这黑暗混乱的世界里，犹如一颗夜明珠，那么地夺目耀眼。渐渐地，从这蓝光中，涌出来越来越强的灵力，强到整个世界都有些迟缓了，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落入了胶水之中。 一切的动作都被放缓了，两只凤凰的羽毛掀起又落下，地面慢慢裂开，人群跌倒…… 叶泉将心中之愿念了出来： 「聊斋之众妖，听吾号令。」 「助句芒杀玄冥！」 这声号令，响彻天地，原本站立着陷入控制的人类，全都被震晕了过去。 陶三郎和陶黄英对视一眼，他们能感觉到身体在隐隐发热，仿佛有种强大的能量，就在前方召唤着他们。 两条黑龙在空中翻飞舞动，头顶那团蓝光，仿佛龙珠，照亮着整个世界。很快，从那蓝光中飞出许多不同颜色的光芒，或大或小，或长或短，仿佛天空中的点点繁星。 「犯吾主者，必死！」 这一声，由无数繁星齐齐喊起，震盪世界。 如果在外人看来，这就像是一场流星纷纷坠落的流星雨，不过流星的终点换成了天空另一侧的玄冥。所有的光芒都沖向了玄冥，他被置于这热烈的光芒之下。 但句芒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些光点中，一个个都是妖，连陶三郎和陶黄英，都化作光点，沖向了玄冥……是聊斋里面的妖物吗？ 短短的几秒钟，玄冥像是被置于烈火中灼烧，他的脸都扭曲了，发出了痛苦的□□，地面上的裂缝也停止了开裂。 「啊——」 玄冥大喊着，身上不断地蹦出黑光，但那黑光就像是一片的羽毛，一出现就被火焰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啊啊——句芒！」 被玄冥喊了一声，句芒扇动翅膀，却不去理会他。 他飞到了天空之上，与站在黑龙身上的叶泉遥遥相望。敌人可怕的惨叫，他们都充耳不闻，彼此眼中，只有对方而已。 连带着那个梦神，也被这耀眼的光点烧了个干净。 噩梦结束了，叶泉躺倒在冰凉的龙鳞上。 …… 「谢谢——」 许许多多的光点，跳到叶泉面前，或者蹭蹭的他的头髮。或者蹭蹭他的脸蛋，一个个地消失在空气中，或者回到了书页里。。 每一个光团来了，叶泉都对他们说声谢谢。陶黄英、陶三郎从光团化回来，站到了叶泉身后。 最后一个粉红色的光团蹦蹦跳跳，在叶泉身上蹦跳了好一会，落在他的面前，变作鼓着圆熘熘眼睛的婴宁。 「嘿嘿，你们都好狼狈啊！」 婴宁的笑声，伴着晨光而来，天地间都亮了起来。 叶泉瘫坐在龙角上，句芒坐在他的身边，十指交握。叶奶奶就安全地躺在他们的身后。 陶黄英将充满疑惑的婴宁抱了起来，地面虽然恢復了正常，可东倒西歪的村民，还留在原地。 龙老二龙老大飞下去，大黄狗和黑马跑了过来。 陶黄英跳下去，朝着人类用起了术法。 叶泉喘着气，看向玄冥消失的方向，依旧什么都没有留下……这一次，也只是化身吗？ 「句芒……幸好，幸好我们又活下来了。」 「嗯。」 天边的太阳冉冉升起，照在句芒俊美的脸上。 他的脸上有血痕和灰尘，但掩饰不了他的光芒，叶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句芒？！句芒！你醒醒啊！」 …… 「怎么今天吃早饭都不叫我啊。」 叶奶奶一起来就看到叶泉他们围坐着吃泡面，忍不住问了一句。 「奶奶，这不是怕你累，想让你多睡会嘛。」 叶奶奶推了下他的头，坐下来： 第147页 「句芒怎么也不叫他？他吃饭不是最积极的吗？」 「嗨，他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待会问问他。肥肥，也跟着他走了。」 叶奶奶噢噢了两声，见陶四郎不跟平常一样有精神，她笑着道： 「吃泡面不开心了？明天奶奶给你做手擀面。」 陶四郎高兴地应了一声，叶奶奶晃晃手臂，总感觉很酸。 也许是少了一个人和一只鸟吃饭，饭桌都比之前安静不少。叶奶奶捏了捏手臂： 「昨晚真是睡得不好。」 「怎么了？奶奶。」 叶奶奶放下筷子，捶了捶手臂： 「我总感觉手上很酸啊。」 第86章 句芒昏迷之后 叶奶奶见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低沉，暗自决定中午多买些牛肉回来做大餐，就先出去找王奶奶聊天去了。 等到她一离开，叶泉他们都卸下了表情的伪装，陶四郎几乎是哭丧着一张脸，看向叶泉。后面的房间吱呀一下响，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孩走了出来，脸上笑嘻嘻的： 「我现在可以出来了？」 没有人打理她，她兀自找了张凳子坐了。叶泉嘆了一口气，旁边的陶黄英给他倒了杯热水： 「句先生还是昏迷么？我们已经找了辛十四娘，她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辛十四娘昨晚也在光团之中，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里，仿佛急着去解决什么事。叶泉没有拦住他，他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玄冥的真身没有露出，这一次也是化身吧？」 陶三郎昨晚特意观察了，如果玄冥陨落至少会露出凤凰之身，但光团将他摧毁，他却什么都没留下，不太符合常理。 「恐怕是的。」 辛十四娘答应着进来了。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身边没有跟着陆判，她紧紧地握着腰间的红拂剑。 「昨晚没有来，抱歉！我们怀疑玄冥的真身就在地府里……昨晚和陆判处理一桩鬼魂之事，陆判却忽然说心神震盪，他感觉到人间的鬼气增加了不少。」 「鬼气的增加？和玄冥的出现有关系么？」 黄英紧接着问，辛十四娘摇头： 「鬼气的增强说明鬼物增多了，暂时没有找到证据……但玄冥一出现，鬼气就增强了？不太可能是巧合。」 叶泉听着他们谈话，眉头一皱： 「之前句芒确实是在医院蹲守过崔德求？崔德求好像在抓鬼魂……难道就是献给玄冥的？」 辛十四娘点头： 「有可能，但他要鬼魂干嘛呢？他的身上，死气确实很重。」 「先别说了，先去看看句芒吧。」 叶泉将他们带着往楼上走，因为句芒的房间就在楼下，他担心奶奶不小心就发现他躺在里面，所以干脆把句芒和肥肥都放到了自己的房间。 肥肥已经窝成了一小团，叶泉拿妖力探查过他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被打伤了，需要疗养。他就把他放进了砚台里，现在肥肥的肚子正在一起一伏的，睡得很安稳。 句芒却完全不同，躺在那里，脸色雪白，身体也凉得吓人。身体上伤痕累累，并不像之前一样很快癒合，反而翻在外面，叶泉用药粉敷了，又用纱布蒙着，还是往外渗血。 辛十四娘沉默着检视一切，按照句芒的实力，受了再重的伤，也不可能昏迷不醒，除非……辛十四娘将血抹在眼皮上，眼中变作红色，这一幕大家都习惯了，跟上来的婴宁仿佛惊呆了，一时间忘记了笑。 「他的魂火，太杂乱了。」 见叶泉有些好奇，辛十四娘说了声闭眼，说着便将指尖之血抹到叶泉眼皮上。 叶泉只感觉眼上一热，再一睁开眼，整个世界都忽然多了一条线，像是不同的次元在这无法融合了，连看妖都是这样，不仅能看到他的轮廓，还能看到他的中部燃烧着的一团火焰。 每个人火焰的颜色都不相同，叶泉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燃烧着一簇纯粹蓝色的火焰，比其他妖的都要纯净。 「看他。」 叶泉抬起头来，看着句芒，看到他胸口燃烧着的火焰，忍不住语塞： 「怎么，怎么会这样……」 刚刚看到的情况来看，每个人魂火的颜色应该和妖力相似，也许会更加浑浊。那么句芒的魂火应该是青色、深绿色，但……他的魂火几乎都看不出一点绿色来了。 浑浊，混着黑色、灰色和淡绿色，魂火无比的浑浊。 叶泉沙哑着声音道： 「怎么会这样？」 其他人不清楚叶泉所见，陶四郎茫然地挠着头，陶黄英和陶三郎则脸色沉重，只有婴宁还在好奇地看着他们，脸上笑意盈盈的。 辛十四娘脸色阴沉，她看过很多人的魂火，比句芒浑浊的也有……不过，他的魂火明显不完整。 也许是不完整的魂火承受了太多浑浊之物，所以现在陷入了沉睡。仔细看，还能看到绿色部分与浑浊部分相互吞噬，应该是在休眠中消化、抵抗这种状态。 「那要多久才能完成？」 陶四郎听了辛十四娘一大堆解释，头都要昏了，见另外几个都沉默着不说话，心里更是着急，直接脱口而出。 辛十四娘深深地看了一眼沉默的叶泉： 「也许很快，也许永远都无法完成。」 第148页 「不！我们要相信句芒，他一定会完成的。」叶泉站了起来，他圆亮的眼睛有一点红红的，但表情却很坚决，「我们能帮他什么。」 辛十四娘沉吟着，她回想她找到的句芒文献记载。 如果说句芒真的是上古四方神、春神，那么他应该拥有完整的魂火。根据叶泉所说的，句芒曾经提过自己被人夺走了……应该就是夺走了能力，因为妖力的丧失，所以魂火也呈现出缺陷状态。 但魂火的不纯洁是多了不正之心，恐怕是復活之后的句芒才有的。这种不正之心闹腾起来，只有句芒自己才能克服，他现在应该正在努力对应。 要想帮上句芒，有两个思路。一是为他营造灵气更加充足的环境，让他更好地自我消化这些业障。另外一个是找回句芒被夺走的能力，使得他的魂火完整，那他应该就能立刻醒来。 「这两条路，能立刻做到的就是第一条。第二条，必须要去找到玄冥，冥府是必不可少的。」 辛十四娘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叶泉立即道： 「那让我来收集有灵气的事物，保证句芒的环境……然后我立马就去冥府找找。」 「不，叶先生，这次就让我们去吧。」陶黄英朝着叶泉摇头，她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您和句先生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报不完。」 「恩人有难，怎能不挺身而出？」 辛十四娘也道： 「我和陆判，一起去。」 见叶泉要出言阻止，她将手一扬： 「你先把第一件事做好了，我们也先去找找线索。」 见他们都坚定地看向自己，叶泉眼中一热，点了点头，他看向静静躺着的句芒。 「等到他醒了，让他请我们吃大餐。」 陶四郎欢唿了一声，叫着道： 「他一定会醒的。」 …… 势不容缓，几只妖在楼下收拾了一番，赵骏被留了下来。 她虽然也想跟着去，但提到谁来保护叶泉和叶奶奶，她还是跺着蹄子，把这答应了下来。 「真的可以吗？」 见面前精灵可爱的小女孩点头，脸上还带着笑意，叶泉的心情也没那么紧张了。他摸了摸婴宁的头，长嘆一口气，上衣口袋里露出肥肥白乎乎的羽毛。 修长的手指按住《聊斋》的书页，旁边的赵骏上前一步，目光焦急： 「老大，要不然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不。」《聊斋》的世界说不上兇险，可能只是有些费劲，里面的妖物都认他为主，怎么会伤害他？不过取得仙丹灵药需要技巧罢了。 但现实世界里，家里没有了句芒，其他妖都出门了。如果玄冥像昨晚那样，来个突然袭击，叶奶奶的安全谁来保障？只有跑得快的赵骏，才能保证，至少叶奶奶能活下来。 「赵骏，好好在家，守着句芒和奶奶。」 「家里要靠你保护了。」 叶泉那充满信赖的眼神，立刻激起了赵骏的信心，她狠狠地点着马头，哽咽道： 「老大，放心吧！你要快去快回！」 叶泉点头，抬眼看了下房间窗户。 在那窗户里，房间里躺着他的爱人，他正被鲜花包围着，做着一个人的战斗。他也不能松懈，他要早点回来！ 叶泉牵住婴宁的手，手中放出蓝光，《聊斋》的书页闪动，只是片刻，一人一妖便凭空消失在院子当中。 赵骏在槐树下踟蹰了许久，才躺卧了下来。 …… 句芒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封印在地底的时间，一片白茫茫的时空，到处都没有尽头，也没有任何东西会回应。 他坐了下来，闭上眼睛，眼前便马上浮现出了叶泉的笑容。 ……叶泉他，现在做什么呢？应该在为自己着急吧？ 还没想得清晰，便感觉右上角忽然间出现了一团黑雾，那黑雾又笑又吼，声音很是难听： 「他会为你着急吗？他正开心呢，你活不了了，他会更开心的！」 「一个人和一只妖怎么能在一起？无稽之谈！他等这一天解脱，等了很久了哈哈哈哈！」 句芒沉下脸来，朝着那黑雾一挥手，藤蔓将黑雾网住，偏偏那黑雾就灵巧地钻进网洞里，变作了许多缕黑雾。一缕又一缕，齐齐地在笑着，喊着，仿佛能立刻钻进句芒的脑子里。 「滚开！什么东西！」 …… 婴宁扯了扯叶泉的袖子，示意他快点走。 「我母亲应该为我留下了一味仙丹，但被存在房间里，我们快去找找吧。」 他们一跑来，又碰见那书生，在院落门口问路。一人一妖，都目不斜视地穿了过去。 第87章 交易之后 婴宁说的仙丹很快就取到了，叶泉紧握着那盒子，心里想的还是躺在外面的句芒，此时此刻，他正在经受什么煎熬呢？ 叶泉只顾着想，婴宁就在前面带路，他一直跟着，走了好一会都没有走出去，叶泉才回过神来。 四周的景物完全变了，不再是那宅子，反而是一片白茫茫的，一条小路不知会蜿蜒到哪去。 婴宁在前面走着，还时不时地发出笑声，催促叶泉快点跟上。 「来呀。快来呀。」 叶泉眉头一皱，他伸手按在了前面的婴宁肩膀上，低声道： 「你带我去哪里，婴宁？」 第149页 婴宁停了下来，转过身，脸上还是那纯真的笑容。 一瞬间，那笑容让叶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都能感觉到身边的空气在缓缓流动，这个空间没有受到他的控制，应该是由婴宁在控制它！ 「叶大哥，你为什么这样的表情？你在担心什么呀？」 这天真无邪的发言，更是让叶泉恶寒由心而生。叶泉握紧了仙丹盒子，他吞咽一下口水，想要召唤出门离开，这才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召唤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阻止我。」 婴宁笑嘻嘻地摸摸髮髻，可爱地道： 「大概是爱吧。」 「什么？」叶泉瞪大眼睛，他不由地想起了进入《聊斋》的条件，一要有力，二要有爱。他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你知道爱指的是什么？」 「当然知道了……就是男的和女的想睡在一起嘛，那个书生每次来都要说的。」 婴宁调皮地眨眨眼睛，叶泉刚刚那种诡异感消散了一点，面前的小孩，似乎又是那无知的小朋友。他心里想着句芒，语气也焦急： 「你不要闹了，快让我出去，我要帮他快点醒过来。」 婴宁哦了一声，随即笑起来： 「叶大哥，你爱他吗？人与妖也能相爱了吗？」 「爱没有限定对象。」叶泉抓着小女孩的肩膀，见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朦胧，「我很爱他，我一定要救他。人为什么不能爱妖？」 一直笑着的婴宁，骤然停止了笑容，表情茫然： 「好像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快让我出去！婴宁！再不让我出去……我就要攻击你了，抱歉！」 婴宁回神，她一字一句地道： 「我能帮你救他。」 「什么？！」 叶泉停住了动作，看向婴宁。 「被写入《聊斋》的妖物，能在危机之时保一线生机，不仅是因为这芥子空间。」婴宁笑了笑，她亮亮的眼睛有一瞬间起了一层雾，「你就没想过妖物为什么能被写入吗？」 「妖物被写入书中，不仅是记录，更是保存，正因为这种保存能力，所以妖才能活在这小小的芥子空间中，而且……它还有一种搜寻能力。」 叶泉惊讶地瞪大了眼，现在已经无暇去探寻婴宁从何而知，但这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他看向婴宁，不由地含了催促之意。 「妖物被保存的是某一段故事，但是如果他遇到了危险，书的搜寻能力就会将他的魂魄收进来。但这时候，受到伤害的魂魄，无法保持成年状态。」 所以说聊斋小世界中，妖物保持着幼年状态，都是因为这个？那句芒……如果能把句芒写入这里，是不是代表，书也许可以搜寻到句芒残破的魂火？ 叶泉激动了起来，婴宁看懂了他的神情，笑得更加开心，牙龈都露了出来。 她身后白茫茫中忽然长出一棵高大乌黑的树，树干张牙舞爪着，婴宁一熘烟就爬了上去，小腿坐在那儿晃荡着： 「是你想的那样，不过，要看你愿不愿意做交易了。」 「交易？什么交易？」叶泉仰望着她，这一刻，从她的神情里，似乎能看到那个狡黠着笑着的少女婴宁，「不管什么交易我都愿意，只要能找回他失去的魂火。」 婴宁哈哈笑了起来，她坐着的那杈树枝就摇动起来。她眼睛清明，仿佛想到了叶泉会这么回答： 「你要把《聊斋》还给我，让里面所有的妖都自由。」 「嘿，我玩得够了，我不要留在这里了。他们都需要自由，我要纠正他的错误。」 叶泉没想到婴宁说的会是这个，自从有了《聊斋》这本书，他确实遇到了一些奇遇，也获得了之前不敢想的能力。 但这些和句芒比起来……根本什么就不算。 婴宁晃了晃手，树枝抖得啪啪响。她的笑容很柔和，也很轻松： 「不要说这么快，你不了解芥子空间和笔，拥有它们，你几乎能拥有这世间的一切。只是你现在还不会用。」 叶泉忽然间瞧了婴宁一眼，见她的眼里满是笑意，他摇着头： 「婴宁，你的试探太拙劣了。」 「你不了解我，但我清楚，句芒比这些都重要。」 婴宁笑声在整个空间迴荡，她站在了树枝上，向上一蹬，整个人就消失在白雾中。 「啪嗒——」 一支粗大的毛笔落在了叶泉面前。 那笔桿乌黑，笔头却微微泛着红色，笔尖萦绕着微红的妖力。叶泉捡了起来，他莫名地就明白了笔的使用方法，就像是上次明白了聊斋的妖物召唤之法，也许这就是修士传承的厉害之处吧。 叶泉闭上眼，心中浮现出句芒的模样，长发舒展，身影永远都像山一样站在自己的身边……他的眉眼……他的手指……他的气味…… 手中那支笔，也随着手腕的转动，在一片白茫茫中写出了两个微红的字： 「句芒」。 空气也微微震动起来，叶泉睁开眼。 手指松开，这支毛笔还留在空中，停顿片刻，便在叶泉的注视之下缓缓动了起来。 「句芒，东方之神，时四时四极未定，其父伏羲，使四子临庶民前，治洪水为灵泉，定山河。伏羲命其与北方神玄冥，共卫人间。然玄冥郁结，谋凡人，杀句芒，去神格，夺灵泉。终将其沉于地底，神格已去，时事更变，庶民未解，名渐微。未料灵泉化身，解其封印，使其重现于世。」 第150页 各个大字书写完毕，便在空中旋转起来，很快，转作一股微红的旋风，在空中不停，空气中威压时大时小，风也不停地从各处吹来。 叶泉被吹得前进不得，但他心有所感，避着风艰难前行，一伸手，便抓住了那在空中扭动的旋风。 「停下——」 风声越来越大，叶泉手心里的旋风也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他的虎口已经被撞出了血，但叶泉咬着牙不松口，反而大喊： 「句芒！快来！」 声音几乎要被旋风扭动的声响掩盖，但叶泉还是在竭力大叫着。 「句芒！快点来，我是叶泉，我在这里等你！」 想要让聊斋的笔召唤成功，必须要唿唤他们，如果他们同意了，自然就会来。叶泉不知道句芒到底在哪里，那抹残缺的魂火会是什么样的，但叶泉没有停下。 他依旧在风中大喊着，喊到嗓音沙哑也没停下。 「句芒！叶泉在这里等你。」 叶泉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啊！ 渐渐地，风声小了，叶泉瞪着眼睛，看到面前的红色旋风化为了一条丝线，牵着一扇崭新的门。 叶泉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成功了吗？ 他深深地唿吸一口气，抓住丝线，往那边走去。 …… 句芒从来没见过这么烦的东西，每时每刻都在用尖锐的声音嚎叫着，而这声音，竟然越听越像是自己的？ 这一点更是让他加倍不爽，他会说出这种傻话？ 「哈哈哈！别在这里坚持了！快和我融在一起吧，我有力量，我有无穷的力量！如果你拥有了我，你也会永远拥有叶泉的。」 「不管他想逃跑，还是去哪，你都能立刻抓住他！你能把他只留在自己的身边，不需要他见任何的其他人！来啊，句芒胆小鬼，快来啊！」 句芒转过头，狠狠地瞥了那黑雾一眼。他手中的藤蔓立刻甩了出来，将那团黑雾打散了： 「闭嘴！」 「为什么要我闭嘴？句芒，是不是说到你的心思了？哈哈哈！」 「句芒，你快点来啊！」 句芒鞭□□雾的动作一顿，他刚刚似乎听见了叶泉的声音？只是片刻，那黑雾又聒噪了起来。 「你知道叶泉有多少人和妖喜欢他吗？他多可爱啊，每次笑起来，简直让人想把他吞进肚子里！」 句芒手中飞出青芒，展开来像是宽大的粽叶，直接将那团黑雾裹在了里面，连带着声音都小了不少，严严实实地把那东西裹成了个粽子。 「句芒，你在哪里啊！你快来我这里呀！」 「叶泉！」 句芒忍不住朝着四周喊了一声，可是到处都空荡荡的，没有谁会回应他，只有那团可恶的东西还在聒噪着。 …… 叶泉将门静悄悄地推开，心跳得却更加急促了。 看到面前波光粼粼的湖，他瞬间僵在了门口。这个湖……他也很熟悉，是他每天做梦都会去的湖。 没想到句芒也想要回到这个湖边。 叶泉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他轻车熟路地走上了湖边的小路。 第88章 带你回家之后 这里和梦中还是很不一样，随着他往前走去，前路的雾气就在慢慢散去。不需要他修炼，只要他继续走下去，他就能看到这里的全貌。 包括句芒，那个背影！ 想到这，叶泉的脚步更快了，他干脆奔跑了起来，朝着他知道的方向跑去。 忽然听得一小声响动在耳后传来，叶泉顿住了脚步，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感觉腰间被硬物顶住了。这个部位很奇特，是人的脆弱点，叶泉瞬间就僵直了身子。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本来是冷冷的声音，加上有点小孩子的奶声奶气，忽然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叶泉心中涌起千万句话，眼泪就这么滚了下来，他赶紧抹掉眼泪，有点哽咽地道： 「我可以转过来吗？我不会，伤害你的。」 叶泉腰间的硬物被拿走了，他立刻转过身。 小孩的脸有点圆鼓鼓的，依稀还能看出他以后的俊脸，两个眼睛又大又水，正看着叶泉，怀着一点点的怀疑。他只到叶泉的膝盖高，叶泉一下蹲了下来，将小孩搂进怀里。 「句芒，你来了。」 小孩似乎是第一次被人搂住，有点呆愣愣的，叶泉把他抱得紧紧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了。 「你是谁……」 叶泉感觉到句芒在怀里撑了下自己，他松开了手，努力平稳着情绪。 现在蹲下来看了，叶泉才发现小孩除了脸胖胖的，身上却十分瘦小，麻杆似的手上有一些密密麻麻的伤痕，手握着半根黑色的藤蔓。 叶泉的手指覆在那些起伏的伤痕上，鼻头一酸，轻轻地抚摸着： 「疼吗？」 句芒站着，很是茫然，呆愣愣地看着叶泉松开自己的手掌，拿掉自己的武器检查自己的伤痕。真是奇怪……防身的武器被拿走了，他竟然有点不愿意挪动脚步？ 「你是谁，你要杀了我吗？」 叶泉心头大震，他握住句芒的手。句芒……这么多年，到底一直在哪里？ 「我叫叶泉，我不会伤害你的，有人要杀你？」 小小的句芒鼓了鼓包子脸，他点头，把自己的藤蔓拿回。他不明白这个人的语气，怎么能那么轻，轻得好像落在他的心里，让他心里乱乱的。 第151页 「这些都是我跟他打架留下来的，他想抓住我，结果我太会躲了！我才不会被杀死呢！」 句芒的小奶音特别动人，他的头髮已经快要脱到地上了，杂乱乱的，跟个流浪来的小孩一样。叶泉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句芒僵住了一会，小身板就挣扎了起来： 「喂！你要干什么！」 「我……我想听你讲讲你的事，我给你扎个头髮，好不好？」 叶泉把句芒抱到了湖水边，放在土墙下，直接撕下短袖的一部分，浸了湖水，拧干。句芒抬头瞪着眼睛看，见叶泉拿着布料的手落下来，还往后躲了躲。叶泉只好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 「先给你擦擦，好脏了。」 感受着手下这瘦小的身子在微颤，叶泉知道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害怕，他不由地动作更轻起来。 句芒身上的灰尘脏污都被擦了个干净，小脸也更加精緻好看。随着叶泉的擦拭，各处的疤痕竟然在慢慢消失，叶泉和句芒都有点惊讶，但叶泉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湖水，正是当时句芒守护的灵泉，泉水灵气充裕。 看着手上的痂都脱落不见了，句芒脸上出现了喜色，被这个人用水一擦，他能感觉到身体充满了力量。他扬着另外一只拳头： 「太好了！我现在就能把杀我的妖打跑！」 这么说着，忽然之间就变作了一只黑色的幼鸟，叶泉擦着擦着就擦到了羽毛上。他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小时候的句芒没那么沉稳……甚至还有点急躁。 他摸了摸黑色细长的羽毛，化作原型的句芒眼睛比之前更圆亮，没了成年凤凰的锋利，一点点狠倔在其中，反而十分可爱。句芒就正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你……你还会走吗？等我打跑那个妖怪，你还在这里吗？」 叶泉的心中一软，顺着句芒的羽毛，慢慢地抚摸着他。也许是鸟还太小了，自然的反应很难掩饰，它长长的羽尾还随着叶泉的抚摸晃动着，叶泉在心里轻嘆： 他的句芒，现在还是个孩子呢。 「没有谁能杀你，我就是来保护你的。」 句芒瞪着圆熘熘的鸟眼，似乎又觉得这样张嘴说话不好，又在叶泉面前化出了小孩的模样。奶声奶气，又有点试探： 「叶泉，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叶泉的心里几乎同时，响起了成年句芒的声音。他定住心神，脸上绽放了个笑容： 「因为我爱你。」 「我来带你回家，好吗？」 句芒半天没有说话，见叶泉这么大个人，一直蹲在自己的面前，才伸出手拍到他的手上： 「好吧，不过，你不能不爱我。」 变成小孩了，从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了。 抱住句芒的叶泉，颠了颠他的重量，脸上的笑容不减，应声道： 「走吧，我带你回家。」 …… 不用叶泉解释，小孩落地之后，便直直地走向躺在床上的句芒。 一大一小，近距离地看，小的气质还没那么冰冷，躺在床上的那个完完全全就是冰块了。还没床沿高的句芒走到床边，惊异地看着床上的句芒，他小小的头颅转得很慢，看得很仔细。 「你……爱的是他？」 小句芒转过头来，瘦小的手指向床上的句芒。 叶泉温声道： 「我爱他，我也爱你。」 「哦，我长大以后就会遇到你了？你会保护我吗？」 叶泉点点头，小句芒想了想，朝他招手，在叶泉蹲下来的瞬间，他努力用小手环抱住了叶泉的脖子，像是学着之前叶泉抱他的样子，认真抱了一会才松开。 「我长大之后，一定会保护你的。」 话毕，他的手伸到句芒的胸膛，只见点点的绿光从小句芒身上飘出，他最后看了一眼叶泉，身体很快就完全变作了数不清的绿色光点。 光点飞舞在叶泉和句芒之间，最后落在句芒的胸口，都消散了。 叶泉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却见床上的句芒，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很快，手指也动了动，他的眼睛睁开了。 「句芒！」 叶泉扑到了床边，句芒缓缓地转头，他脸色苍白，但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笑，将叶泉揽入怀中，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我回来了，我来保护你了。」 叶泉紧紧地抱住了句芒，他真怕句芒会在床上躺很久，久到自己都变老了。 还好……他回来了。 「你的残损的魂火，是……被玄冥留住了么？」 有能力将句芒的部分魂魄留住，还想要消灭他，想来想去，叶泉只能想到玄冥这一个选项。 句芒点了点头，脸色沉了下来，他把叶泉从床下抱上来，一人一妖贴得紧紧的。句芒似乎在叶泉耳边嘆了口气，将他的耳际弄得有点痒。 「玄冥小时候很乖，很喜欢黏我。后来，他想回去，我却不想，也许他觉得先被我背叛了。他对我的仇恨……情有可原。」 叶泉贴着句芒，感受着他皮肤的温热，听着他讲话，这些时候吊着的心，也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但他从未听过句芒谈玄冥，谈得这么平静。 「你理解他了？那他还是想要你死，这么多年，他就没放下过，得多恨你。」 想起小句芒手上那些疤痕，叶泉就有点难受，难受得恨不得立刻就找到玄冥，把他揍一顿。 第152页 句芒语气低沉地道： 「是要立刻就找到他。」 「我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早点结束，早点和叶泉再过上平静的生活。 …… 地府的破碎残旧，竟比上次辛十四娘他们来，又更进了一层。 陆判是第一次跟来的，每每走到有建筑废墟的地方，他都要缓步，边走边观察，努力回想之前的事。 饶是如此，辛十四娘他们的脚步还是很快，已经把整个毁坏的地府都找了一遍，了无生机，更不可能看到玄冥的踪迹了。 「这里没有幻术吗？」陶黄英坐在纸扇上，早着急得不行了，「让我来试试。」 她跳下纸扇，手中黄色的妖力闪烁，在空中划了一个圆，便啵地一下凭空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大泡泡，陶黄英抓住了那大泡泡地步的黄色，头伸了进去。 陶四郎还没见过这种术法，抖了抖耳朵，见陶黄英正一脸严肃地看向四周，忍不住道： 「大姐这样，好像太空人啊。」 「别光看表面。」陶三郎收起纸扇，看了眼徘徊在废墟间的辛十四娘和陆判，「这是她的幻术之力，能看清周围有没有幻术。」 如果有幻术，很有可能就是障眼法，那玄冥一定就藏在其中了。 陶黄英看了好一会，陶四郎和陶三郎都凑了过去： 「大姐，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陶黄英将那头顶的透明泡泡摘下，脸色不是很好看，她手上一拍，便将那泡泡拍破了，摇着头。 第89章 找到之后 「到底在哪里。」 陶黄英喃喃道，他身边的陶三郎和陶四郎也在四处张望，陶四郎在空气中嗅着，可这里的味道混杂，他打了个喷嚏。 辛十四娘带着陆判走了过来： 「如果再找不到，我们先回去，看看叶泉的情况怎么样。」 再在这里耗下去，也无济于事……可就这么离开，又颇不甘心，躺在床上的句芒也依旧躺在那里。 「再找最后一次。」 陶黄英下了决断，陶三郎祭出纸扇，他们都站在上面。 「如果玄冥真的就在地府，我们又看不到，又没有幻术……」陶三郎看着缓缓而过的废墟沉思，「那他会在哪里？」 「我想起来了。」 陆判冷着脸，看向倒塌的阎罗殿，地府不是单独只有一层，十八层地狱就在地府之下，由阎罗殿进去。 辛十四娘把秀眉一蹙，她看向陆判指的方向。虽然她对地府的了解不如陆判多，但十八层地狱她也是知道的。 「地狱被他们毁坏了。」 要不然当时地府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地狱中的恶鬼从里面逃出，给了地府又是一次重击。纸扇飞到废墟之前，陆判跳到地面上，眼睛紧紧盯着废墟。 忽然间，他低下身子在地上一点，由指尖向外蔓延出了一片冰，陶四郎吓得跳了起来，很快，整片废墟都被薄冰覆盖了。 薄冰之下，一切都是灰黑的，却有一处闪着点黑红色的光。辛十四娘看了过去，陆判走到那黑红光之处，又是一点，那里的冰便融化了。 融化之后，这地方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一块破碎的墙体倒在那里。 「在这里。」 陆判蹲下来要去推开墙体，陶四郎和陶三郎也上前去帮忙，这石块特别重，他们一齐用力，才堪堪将墙体推开了一点。 「轰——」 一声巨响，昏暗的天地忽然就震动起来。 陶四郎被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还茫然地看着四周，就见陶黄英对他大喊道： 「快跑！」 「什么？！啊——」 陶四郎原本撑在地上的手一空，整个身体都朝后跌下。 后面根本不再是地面，而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知什么时候，墙体之后忽然裂开了个大缝隙，越来越大，原本在搬石块的三只妖，都在一瞬间掉了下去。 「三郎！」 「陆判！」 地面摇晃，陶黄英和辛十四娘极了维持稳定，从那缝隙看过去，三只妖都没了踪影，在天地的巨响之中，也听不到下面的声音。 辛十四娘大声地道： 「我下去找他们！」 一道白色身影跃下，陶黄英咬咬牙，也跳了下去。 …… 十八层地狱，华国的民间传说对这里有诸多的想像，说到底就是一个处于地底的监狱，不过里面关押的是鬼力强到能扰乱时间的恶鬼，所以一落到里面，就是鬼气弥散。 「咳咳！我去，我们这是到哪了啊！」 陶四郎爬了起来，抖抖灰尘，四处一片灰雾蒙蒙的感觉。再抬头看看，那缝隙太高了，透着的一点点光根本就漏不进来。 「你们在哪里？」 辛十四娘的声音稍微大些，紧接着就响起他们的回应，交织在一起，迴荡在这地狱之中。 几只妖聚在一起了，辛十四娘才甩出几片桃木，在灰雾当中燃烧起红色的火，才堪堪照亮前面的楼梯，楼梯之下也隐约跳动着红光，浓郁的鬼气、妖力都从从楼梯上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陶四郎呜了一声，耳朵忍不住后撇，挪到大哥大姐身边，就没那么害怕了。陆判却很冷静，就是辛十四娘感受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诧异： 第153页 「为什么上面毁坏了，地底还保存得这么完整……」 「他就在这里。」 陆判冷冷地说了一声，用目光看着辛十四娘，仿佛是问她要不要进去。 找到了，站在这里了，才发觉——这里面的妖物、鬼物，绝对不是他们想像的那种实力。 之前在地面上，玄冥的化身按着他们打，若不是他们找到了化身的缺点、找到了帮手，他们连化身都打不过。 进去之后，恐怕就要面对玄冥的真身。就算不是玄冥，也是某个实力极强的妖物、鬼物，如果惹恼了他，那么他们根本就无处可逃。 一时间，气氛有些焦灼。 陶黄英一跺脚，她看着那红光轻声道： 「我的幻术不错，我先去探查一番，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就先跑。」 辛十四娘用红拂剑朝着上面一指，那条细细的缝隙，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清楚——太高了，就算能逃出去也要时间。 「你不能保证你平安回来，既然是为恩人做事，我绝不会退缩。」 「你用幻术遮挡，我们一起进去，再见机行事。」 如果不是玄冥，就在打草惊蛇之前，赶紧一起撤出来。 陶黄英的幻术就像是一层透明的泡泡膜，将几只妖都裹在了里面，陶四郎摇摇尾巴，忍住了好奇心，不去触摸这层泡泡膜。 他们屏住唿吸，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 「唿——唿——」 走得越近，这粗重的唿吸声就越清晰。 绕过黑色的墙壁遮挡，只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就能将下面的一切收入眼中。几只妖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呆立在那儿，谁也没有再往下迈一步。 原本十八层的地狱，应该是一层又一层，分别有不同的刑具和牢狱。可现在……所有的楼梯和层都被破坏了！他们站的这条楼梯，再往下走走，就是断口，直接跟着悬崖。 而在这种深深的下陷当中，十八层的地狱都被砸毁了，呈现出一个万人体育场那么大的空间。 一只白色的凤凰窝在那儿休息，凤凰的羽毛很美，但萦绕着许多黑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白色的羽毛也十分驳杂，根本没有一只上古神兽的风采。 这巨大的唿噜声，正是白凤凰传来的。 陶四郎他们互相看看，这只凤凰——无疑就是他们要找的玄冥！ 辛十四娘动作很快，在眼皮上抹上血，朝着那凤凰看去。如果真是玄冥把句芒的魂火弄得破碎，夺走了他的力量，有可能句芒的魂魄碎片就在这附近。 正当这时，那凤凰的唿噜声停止了。就见鸟头在地上蹭了蹭，缓缓地睁了开来。在泡泡膜里面的妖，都立即屏住了唿吸，收敛气息。 就见那鸟缓缓地醒来，张了张嘴，一个黑色的魂魄，就被直接吸入了他的嘴里。 陆判瞪大了眼睛。 玄冥又吸入了一个魂魄，忽然之间他的进食动作停住了。他那巨大的兽瞳转了转，头颅也动了下，转到了断掉的阶梯方向。 陶黄英的幻术膜，用处就是像变色龙一样，贴合环境，让人看不出来。玄冥也应该看不到他们才对……但当那双眼睛，盯着这里看的时候，所有妖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看了几分钟，玄冥又闭上眼，张开大嘴，惬意地享受美味。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辛十四娘早瞪着眼睛看了许久，朝着他们摇头。 陶四郎失望地嘆气，手指了指离开的方向，呆在这里，实在是太煎熬了。玄冥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现他们，如果被发现了，根本没可能活下来。 既然这里没有句芒的魂火，站在后面的陶黄英转身，大家都跟着往前去，尽量地放轻脚步，不弄出一点声响。 「轰隆——」 一块石头砸到了悬崖上，发出响声。 站在后面的陶三郎被飞溅的石块打中，还没发出什么声音，就听到玄冥那尖锐又疯狂： 「既然来了，怎么不坐坐再走？」 忽然间，空气中的威压就立刻爆开，直接往上增长了一个度。实力弱一点的陶四郎，直接腿软得都走不动了。 「快跑啊！快点！」 辛十四娘顾不得什么，大喊了起来，她想把陶四郎给扶起来，忽然间，那威压又更上一层，仿佛千万斤重的大山压在身上，让他们动弹不得。 「呵呵呵——不会吧，来了这里，还以为自己能走得了？」 玄冥恶劣的笑声响了起来，天空中出现了一条黑色的带子，直接将几只妖都卷了起来，全部举到半空中。 「放、放开！」 玄冥转过头梳了梳羽毛，姿态十分优雅，看向半空中的他们，就跟玩具一样。 「说说吧，小老鼠们，是什么让你们送上门来的？」 「哈哈哈，难不成你们要告诉我——句芒要死了？」 陶四郎啐了一口，大声嚷嚷道： 「你这个狗屁凤凰，你才要死了，啊！啊啊啊——」 陶四郎痛苦地大叫起来，他身上的黑带，勐地收缩，他疼得连脸都变形了。陶三郎大喊了一声，其他妖的脸色也不好看。 就见这时，陆判身上亮起了冰蓝色妖力，一本生死簿从空中出现，正在不断地翻着页。 原本躺在地上的玄冥，像是有了兴趣一般，站了起来，张开喙吐出一个黑色光团，以超高的速度朝着他们飞去。 第154页 「句芒的朋友们，再见了。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是句芒的朋友吧。」 「我不仅要怪你，还要亲手了结了你！」 一声冰冷冷的宣言，从天而降，一道青芒将黑光捲住。 第90章 打斗之后 那道青芒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显得特别明亮，直接捲住黑光，又将它反向弹开，黑光在白凤凰面前炸开，发出响动。 叶泉被句芒带着，看到几只妖都被捲住，心里急得不行。青芒如轻快的小剑，穿梭在几只妖之间，斩断了那黑光，他们落了下来。 陶三郎祭出变大的纸扇，将他们都接住，叶泉和句芒也落在了纸扇上。陶四郎重重地砸在扇面上，陶三郎和叶泉都同时跑了过去。 「四郎！」 「咳咳！好痛啊——」 叶泉放出蓝光，将陶四郎脖子上勒出的血痕治癒。不等他们多说什么，就听得下面的凤凰一声尖锐的叫声，空气中的威压层层波动，连带着那纸扇都翻动起来，陶三郎立刻站起来维持纸扇的平衡。 「不要乱动，走走到中心来！」 句芒见着底下那只白凤凰扇着翅膀飞上来，他哼了一声，双手在空中画圈，一面青色的屏障，便将玄冥放出的妖力威压给抵住了。 辛十四娘他们见到句芒实力大增，也很是惊奇，但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连忙趁着这平静的时间，跑到了陶三郎身边。 句芒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这一路下来，陶三郎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陶四郎已经化作原型，躺在那儿了。 「你们先趁机逃出去，我和玄冥的恩怨，是该了解了。」 蹲在陶四郎身边的叶泉，将眉头一皱，他还没说话，就听句芒紧接着补充： 「叶泉留下来。」 叶泉朝着句芒一笑，辛十四娘不贊成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我也留下。」 辛十四娘留下，陆判自然就不走了。陶黄英见叶泉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看了眼弟弟们： 「三郎带着四郎先出去，等会再来接我们。」 陶三郎看了一眼，陶四郎根本没办法留在这儿了。辛十四娘大喝一声，她的红拂剑暴涨数倍，陶黄英和叶泉、陆判跳了上去，句芒还在他们的前面，扇着翅膀立起屏障。 陶三郎将扇子缩小，带着陶四郎飞出台阶通道，他回头看时，玄冥已经飞了上来。 刚刚玄冥在下面窝着，看不出什么，现在他飞上来了，才让人觉得有威胁！如此庞然大物，叶泉他们站在面前，就像是大象面前的一个小石子，叶泉甚至怀疑从玄冥的角度，到底能不能看到他们。 玄冥鸣叫了一声，叫声颇为狠戾，四周的山石壁被震动得扑簌扑簌往下掉。还好句芒在前面立起屏障，为他们挡住了这一波攻击。 白色的凤凰扇扇翅膀，化作原型，飞在半空中，和他们遥遥相对。他看向句芒，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怎么？你之前被打的还不够，又找上门来挨打了？」 「若不是你——」 玄冥用那双和句芒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叶泉，叶泉心里一憷，但脸上却不显现，狠狠地瞪了回去： 「哼——打输了不要不承认，没人笑话你。」 「放肆！区区人类，也敢在这说话！」玄冥被刺激得狠了，手中一道黑光蹿了过来。句芒将那青绿的屏障往前一推，黑光直接打到上面，无效地散开，屏障渐渐化作一团，朝着玄冥袭去。 玄冥手中喷射出黑光，花了几秒，才将那团绿光给打穿一个洞。他皱起了眉毛，看向飞在半空中的句芒： 「你变强了？怎么可能？」 「人家不能变强了？哪像某些妖，需要偷别人的来变强！」 「他还在吸收鬼魂。」 陆判冷冷地补充，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扰乱天地法则的妖。 叶泉想起小句芒的伤害，火气更是大，说话也是前所未有的尖锐。玄冥恶狠狠地看向叶泉，他大声地道： 「闭嘴——」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玄冥刺激到了几乎癫狂的地步，他身上也若隐若现地冒出黑光。 「玄冥。」 句芒说话了，他飞到了叶泉身边，站在红拂剑上。 曾经一起长大的兄弟，从那一次背叛之后，就站到了对立面上。只是在不知不觉间，醒来之后，他的身边又多了许多人伙伴。 「你为什么当时要封印我？」 「要封印你？哈哈哈——」玄冥的笑声迴荡在整个空间里，叫人有些不寒而慄，「你以为我只是想封印你？我想杀你！」 「那个永远都比我厉害的句芒，永远都在我的前面！不管是在父亲面前，还是在人类面前，东方神句芒！春神句芒！永远都是赋予生机的那一个，可冬神呢？总是被诅咒的那一个！」 「现在好了，被封在底下的那么多年，你也收到了吧——人类对春神的诅咒，这滋味怎么样？人类对妖的诅咒和怨恨，你感觉到了吗？」 「人类，有什么值得我们付出的？弱小、自私，你也是，父亲也是，根本就做错了选择！」 玄冥的声音很大，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句芒看着他痛苦到几乎扭曲的面孔，不由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在地底被封印的时候，确实有很多怨言、诅咒传来，他甚至能感觉到愿力的流失和妖力的流失……那确实很痛苦。 第155页 昏天黑地，感受到的全是这种负面情绪，他也渐渐地对人类、对世界产生了恨意。 可偏偏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是叶泉。 叶泉的皮肤在夜色中白到发光，眼睛黑亮亮的，被他注视的时候，心中翻腾的恨意就平静了。 「别听他乱说了，句芒。」 叶泉握住了句芒的手，他看向他。 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叶泉注视着他，那双眼睛那么地亮。 「有人对妖有敌意，也有人爱妖，创造出《聊斋》小世界的那位修士，说了要想进入就要有爱！那就是对妖的爱！」 叶泉大声地反驳着玄冥，倒是使得句芒脸上显出了一点微笑，他摸了摸叶泉的头道： 「今晚回去，我想吃你做的饭。」 「好！」叶泉点头，朝着周围的妖，「晚上给你们每个都□□吃的菜。」 陶黄英爽朗地笑了出来，辛十四娘盯着玄冥看并没说话，倒是陆判的目光在叶泉和句芒的身上停了几秒。 这边的气氛融洽，那边的玄冥，停了下来，简直气到要爆炸了。他大吼了一声，数个白色小球就朝着他们飞来，与此同时，天地摇动，天上也不断地落下石块来。 辛十四娘在红拂剑上一蹬，手中甩出一排纸人，纷纷飞出，抵抗着那白球。陆判的笔一挥，落向他们的石块就碎了。陶黄英用黄纱一卷，便将那白色小球推开更远了。 玄冥化作一道黑光射来，句芒就化作青芒沖了上去，两只凤凰在空中厮杀了起来，光芒闪烁，使人眼花缭乱。 叶泉咬咬牙，摇醒了手上环着的两条黑绳子，他将两条小龙甩出去，同时手中射出蓝光，餵入他们长大的嘴里，就见片刻之间两条龙就暴涨，在空中盘桓了一会。 叶泉手指向句芒和玄冥的方向，他大喊道： 「龙老大，龙老二！快去！」 龙老二长啸一声，两条龙像箭一般沖了上去，叶泉就站在红拂剑上，看准时机给他们补充灵力。 有了两条龙的加入，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局，慢慢有了倾向，玄冥落到了下风。玄冥咬咬牙，大声地吼道： 「辰、巳！你是从哪里找到他们的！他们也是胆小，你被封印了，就一直不肯出来！「 句芒没说话，他口中吹了声哨子，原本还在混乱行动的两条龙就飞到了句芒的脚下，乖乖任由他踩着。 有了两条龙做坐骑，玄冥呆滞了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兄长。 「玄冥，不要执迷不悟，你在人间早下那么多孽，你的魂火应该被侵蚀地不行了吧？如果你现在停下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呵呵？停下来？！我不会停下来的！我要毁掉这人间！杀了你！回神界去！」 句芒摇了摇头，脚下动了动，龙老二和龙老大便载着他飞速沖向玄冥。 玄冥的翅膀被青芒射中，几片灰白色的羽毛，飘扬在空中。随着他的受伤，那些攻击叶泉他们的东西，都迟缓了起来。 叶泉不停地朝着龙老大和龙老二输送灵气，见到陶黄英他们受伤了，也用妖力帮他们疗伤。 黑色粗壮如柱的妖力，朝着句芒打去，龙老二龙老大灵活地飞上去，躲开了攻击。句芒的手中生出两根粗大的藤蔓，直接抓住了那妖力，将它拦腰掐断。 「啊——」 妖力被生生截断，玄冥吐出一口血来。 他狠狠地瞪着句芒，却不料这时候，辛十四娘他们直接从后面飞了过来，几道不同颜色的妖力抵上了他的后背。 玄冥转过头扫了他们一眼，看看面前的句芒，竟然是自己被包围了。 他的手垂了下来，句芒也催动两条龙飞过去。 「哼——投降吧！玄冥，你没有活路了！」 叶泉宣告道，他的语气里忍不住带上了高兴。 就在这时，玄冥的身体忽然鼓胀了起来，忽大忽小，忽大忽小。就听陆判大吼到： 「小心！」 「他要爆炸了!」 第91章 决战之后 原本玄冥长得跟句芒一样，十分俊美，就算有了邪气，还能算是皮囊不错的。可这时候，他的身体在忽大忽小，整个皮囊都像气球一样，被吹起来又被放气——他的整个身体、面容都彻底扭曲了！ 听到陆判的唿喊，其他妖纷纷往后，句芒也抱住叶泉往后面退，身后不断地长出藤蔓，企图在后面形成保护屏障。 可仅仅在几秒钟，玄冥形成的威压就冲撞个不停，一瞬间，就听得一声巨响，空气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所有的妖都被掀了个跟头，叶泉被句芒紧紧地抱在怀里，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感觉到衣角在不停地被挂颳起，世界都在震动吼叫，一片混乱，叶泉的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陶黄英他们的声音。 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句芒的背，他背上的翅膀不停地摆动着，羽毛蹭到他的手上，但也有许许多多碎屑沙土、石块砸过来。 「句芒……」 叶泉几乎都听不到自己的说话声。 只能紧紧地抱住句芒，随着空气的波动，在空中翻滚。 好在这威力极大的爆炸，效果只持续了一分钟，声响便平静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土块、建筑纷纷掉落。 感觉到句芒落在了地上，叶泉从他的怀里被放出来，他甩了甩头，看向周边，四周都还有点晃悠，他险些腿一软，就倒了下去。好在句芒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叶泉的耳朵里还有「哔——」地一声响，显然是刚刚的爆炸声太响了： 第156页 「你没事吧！」 句芒摇了摇头，叶泉想转过去看，却被句芒按住了头。 「叶先生——我们在这里！」 陶黄英不知何时变作了原型，不少枝叶都被打落了，她正在收着枝叶，辛十四娘收回了红拂剑，他们身上都受了不少伤，如果不是逃得及时，恐怕连走都不能走了。 「玄冥……玄冥死了么？」 叶泉抓住句芒的衣服，四周看看，到处都灰濛濛的，地上落满了石块，比之前更破烂了，根本不见玄冥的踪影。 句芒的脸上也被划伤了，侧脸一条长长的痕迹正在渗血，他沉着脸看向周围的一切。有一个角落里的鬼气特别重，陆判的目光也停在那里。叶泉他们顺着看过去，只能看到那里的黑雾格外浓重。 陆判冰冷冷地道： 「他体内的恶鬼，果然没被消化干净。」 见所有妖和叶泉都有点懵，他祭出笔来在大家眼前一抹，叶泉瞬间就看得清晰了： 「这是……」 一团黑雾之中，躺着一只灰黑色的小凤凰，那黑雾正在朝着凤凰靠近。也许是因为凤凰的羽毛颜色和黑雾接近，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看到。 「走开啊——走开——」 「滚开！」 躺在地上的灰凤凰缩小得只有老鹰大小，奄奄一息，连吼叫出来，都没之前那么有气势了。他们围在了旁边，那黑雾还在不停地靠近玄冥。 玄冥尖叫了起来，他吐出一个小小的黑光，黑光在空中飘荡了片刻，就消散了，根本还没支撑到黑雾跟前。 「滚开！滚开——不是我害你们丧命的！你们早就死了！为什么来找我？我只不过是用了用你们的力量！不要过来！」 玄冥的尖叫变成了咆哮，声音很快就破音了。他们站在周围静静地看着，叶泉看了看句芒，句芒很专注地看向玄冥，并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 相较于他们的平静，玄冥就惊恐多了，甚至惊恐到往后退了退，整只凤凰都退到了边上，已经退到无可退的地步了。他慌乱之中，一边吐着无济于事的黑光，一下看到了句芒： 「句芒！你快点救我！救我的话，我就告诉你，你的神之力被藏在哪里了！」 所有妖都是一震，看向句芒的目光不由有些灼热。如果句芒取回了神之力，那他说不定就是这世界上仅存的神了！ 句芒还没说话，叶泉比他还要着急： 「在哪里？」 句芒的能力找回的越完整，他就能在这世界上活得越久，越安稳！玄冥叫喊了起来，那些黑雾已经靠近了他，并且有的开始抓咬他的羽毛。 那片片凤凰羽，在被抓咬到的一瞬间，就开始变成粉末。这么下去，玄冥也会被吞噬成粉末！叶泉抓住了句芒的手，句芒看向陆判： 「能先让他们停一下？」 陆判点点头，他的笔尖一转，一条冰蓝色的妖力在空中射出，直直地将那一团黑雾给捆绑了起来，暂时停止了他们的动作。 玄冥得意喘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恨恨地看向句芒: 「当日我将你封印，抽取了你的神之力沉入灵泉。」 可惜的是灵泉被他一拿起，便不断地灵气消散，天地间的灵气也骤减。他一直以往灵泉消失了，直到……梦神和他说，似乎有人继承了灵泉的天命。 用《聊斋》只不过是个试探，没想到那人类，竟然真的是灵泉转生。 「灵泉早已干涸，你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句芒看向玄冥，他并不想再谈下去，陆判的笔尖随时都要动起来，将那条冰蓝色的带子挥散。 玄冥赶紧叫着补充道： 「救我！救我的话，我就告诉你！」 「啧。」句芒摇了摇头，玄冥对他做的这么多事，他并不想再计较，更不可能会去救玄冥。 陆判的笔尖一摇，那条冰蓝色的带子就随着他的动作飘散了，黑雾朝着玄冥包裹过去，玄冥身上每一片羽毛都被触摸，很快都粉碎在空气中，玄冥的哀嚎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响起。 就听他一边嚎叫一边道： 「你的神力就……啊……」 叶泉想仔细听听他说什么，双耳却被遮住了，叶泉朝着句芒眨眨眼，谁知句芒脚上一用力，直接将他抱起，从地面朝着那台阶飞去。 他的两只耳朵都被藤蔓给捂住，什么也听不见，被句芒带着向上飞去。回过头去，只能看到陶黄英他们站在红拂剑上跟上来，还有角落里的黑雾，正在一点点地侵蚀那只灰凤凰。 穿过宽阔的十八层地狱地底，跃入眼帘的是灰茫茫一片的地府，经过了刚刚的空间，连地府的景象在他们看来，都颇有些明亮。 「姐！叶先生！句先生！我们在这里！」 陶三郎兴奋地大叫起来，他不知为什么化作了原型，甩着头顶上的菊花，还有些滑稽。 陶黄英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辛十四娘也勾了勾嘴角，站在她身边的陆判，看着她没动。 叶泉倒在地上，沙土粘了一声，他拉扯了下句芒的裤子。句芒低头看他，他便笑了起来，已经累得不太想张嘴了，句芒也明白他的意思，直接坐在了地上，坐到他的身边。 「嘿嘿。」 叶泉抓住了句芒的手，小声地对聚过来的妖说： 第157页 「今晚想吃什么，回家去做大餐给你们吃。」 「我想吃麻辣小龙虾。」「茄子煲。」「啤酒鸭。」 「我——我能吃么」躺在纸扇上的陶四郎摇了摇尾巴，报导，「我想吃烧鸟！烧凤凰！」 头顶上的两条龙在灰暗的天空中盘旋，发出长长的鸣啸声，仿佛是在回应叶泉的问话。 叶泉全部答应，握紧了句芒的手： 「好！一切都好！」 「今晚我们就吃大餐！」 …… 「泉儿啊！怎么买这么多菜，白天你跑哪去了？怎么也不跟奶奶说一声！我来帮你弄虾。」 叶奶奶略带生气地点了点叶泉的头，叶泉笑嘻嘻地答道： 「奶奶，我错了嘛，我不是去买菜了吗？想给你个惊喜，还给你买了一大盘的鸡爪，等会卤给你吃。」 叶奶奶努努嘴，坐到小板凳上，用小刷子给龙虾刷身体。很快，陶四郎也搬着小板凳过来了，肥肥也飞到了旁边，并且对着盆里的龙虾跃跃欲试，看得叶奶奶哈哈笑了起来。 辛十四娘和陶黄英正在择菜，旁边的陆判呆着捧了一个盆，接择好的菜。陶三郎拿了好几坛酒推门而入，他朗声道： 「酒来了！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啊！我已经叫了王翼了！」 句芒替叶泉打开厨房的小窗户，窗户旁边站着的赵骏兴奋地踏了踏蹄子。叶泉从小窗户那探出身子来道： 「酒先拿来厨房，我把啤酒鸭先做上！」 「酒先给我们倒一杯，大家喝喝，润润口嘛。」 欢声笑语，在这小院里迴荡着，来来又去去。 高大的槐树，随着食物的飘香，在闪烁的星星之下摇摆着，十分温柔、和睦。 这只是叶泉家，最为平常的一天罢了。 …… 很多年之后，叶泉才想起来，那一天玄冥到底说了些什么？ 句芒笑了笑，将他楼主，带着他在白水村的上空飞翔，村里的人已经换了一代，就连王翼都有重孙了。 「他说了什么，很重要吗？」 叶泉笑了笑，催动脚下的蓝色妖力，朝着天边的霞光飞去。 「不重要！来赛飞！谁慢，谁今天洗碗啊！！」 句芒极其轻轻地勾起了嘴角，朝着前面的爱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