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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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恩[末世]》作者：鬼半京【完结】


    文案：


    季遐年的恩人成熟、稳重、强悍、正直。


    是季遐年的光和支柱。


    重生后，季遐年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人。


    然而人找到了，季遐年才发现这个王八蛋上辈子就没一句真话！


    恩人：喜欢你是真的。


    季遐年：你且滚开一会，让我静静。


    恩人：滚了，滚向了你的心~


    季遐年：…………


    内容标籤： 重生 末世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遐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上辈子信了你的邪：）


    立意：知恩图报，共建和谐社会


    第一章


    白日，荒废的城市中心落下一粒黑色微光，光点落地生根、慢慢扩散，直至形成一个直径1公里的半球形。


    不远处，两个重叠的人影逐渐被黑光追上、覆盖。


    「别管我了。」


    季遐年伏在阎王的背上，脸靠着对方的肩，视野里全是对方被硫酸烧毁的狰狞面孔、以及脖颈上那片张扬的荆棘刺青。


    血顺着他的腹部往下淌，浸透了阎王的衣裳，留下一路血染的脚印。


    「别说废话。」


    阎王紧咬着牙，残废的左腿被「月影」影响，再次生出了蓝色的锈迹，让他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季遐年的体温开始流失，眼眶却滚烫。


    「阎王，你傻不傻啊。」


    阎王没停，蓝色的锈迹从小腿爬上了膝盖，还在往上生长。


    「你救过我，我这是在报恩。」


    「就是半个馒头。」


    「还有半瓶水。」


    「你真的是傻子吧。」


    「对，我是。」


    季遐年哑然。


    片刻后，黑光笼罩的半球中植物疯长，一只猎狗大的异种从倒塌的高楼里走了出来，幽蓝的眼珠紧紧盯着步履维艰的两人，贪婪地流下了涎水。


    阎王停了下来，身体骤然绷紧。


    结束了。


    季遐年无声惨笑，他伏在阎王耳边轻声道：「阎王，如果有下辈子，换我报答你吧。」


    阎王把他背得更紧了一些，才沙哑问道：「报答什么？」


    「同日死之恩。」


    「哈，你才是傻子吧。」


    「嗯，我是。」


    「……」


    「好，下辈子我等你。」


    ＞＞


    2x22年，冬。


    云阳市。


    季遐年在一阵争吵声中睁开了眼睛。


    阳光斜照进来打在墙上；房间里飘着淡淡的柠檬香；老旧的阁楼窗上嵌着彩色的玻璃，女人的声音顺着窗缝闯了进来：


    「——就是听说嘛，你儿子季遐年是个同性恋，是不是啊？」


    「是又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哎哟，我就是好奇，你们家这私房菜一桌要好几千的，谁知道到底卖的是什么啊？怎么昨晚走一桌客人，你儿子就发烧了？」


    「少给老娘阴阳怪气的，瞧你酸的眼睛都红了，最近髮廊生意不好吧，是不是吃不起饭就躲屋里灌粪呢？瞧这嘴臭的！」


    「你说什么呢！……」


    争执声还在继续，季遐年保持着醒来的姿势没有动。


    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的电子时钟，上面显示着今天的时间：


    2x22年12月22日，13：24，星期四。


    这是梦吗？


    季遐年怔怔地看着电子时钟。喉咙有些发干，但没有被异种撕咬的疼痛感；鼻子有些塞，但能唿吸到底；头有些昏沉，但不是失血过多的晕眩。


    季遐年收回视线，伸手朝脸上摸去——他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


    他生来半瞎，大灾难前，就是靠着这副眼镜看清这个世界的。


    「哈！」


    季遐年发出一声压抑的气音，双手盖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他才挪开了手掌。


    ——他竟然真的復活了，并且回到了三年前。


    季遐年的双眼明亮，被苦难和绝望淹没的死气一扫而空。


    砰！


    楼下传来巨大的关门声，伴随着女人意犹未尽的吆喝：


    「老娘等着，有本事你来，谁怕谁！」


    季遐年回神，起床披上外套出了门，刚下楼就看到了说话的女人。


    女人五十出头了，头髮花白，挽了个整齐的髮髻；她的精神非常好，满面红光，腰杆笔挺。


    怎么看也不像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


    可是大灾难来临后，她却因为内脏感染，熬了一个月还是去了。


    季遐年至今记得那天他找食物回来推开门，地上那个被蓝色锈迹掩盖，保持着挣扎形状的身体。


    季遐年的眼眶一下就热了。


    「妈。」


    「哎哟，你怎么起来了？瞧你这声音哑的。」


    张银珠还掐着腰呢，抬头一看季遐年下了楼，连忙走过去朝着季遐年举起手——她太娇小了，在季遐年181的身高面前，她伸直了手臂也摸不到青年的额头。


    张银珠不由瞪眼，「你趴着点，让我摸摸还烧不烧。」


    季遐年「嗯」了一声，乖顺地低下头。


    张银珠探了探季遐年的额头，然后松了口气，「没早上那么烫了，但也得小心养着。——是不是刚才给你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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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直起身，微微摇头，「刚好醒了。」


    张银珠不信，嘆了口气说道：「你别往心里去，这些人就是看咱家菜馆生意好，眼红。哼，谁管她呢！咱们做人啊，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别人就去他妈的！」


    听着熟悉的「泼辣」发言，季遐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他笑了，张银珠心里也落了地，伸手把季遐年拉到餐桌边坐下，「你来，妈跟你商量个事。」


    坐下后，张银珠又迟疑了几秒，这才开口。


    「我知道快过年了，是赚钱的好时候。但你这次高烧伤了肺，医生说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今年的那些团圆饭订单，妈打算全推了，你看成吗？」


    听到这里，关于这个时间节点的记忆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季遐年记得，上辈子他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的。


    ——他是个半瞎的弃儿，被母亲捡回了家。但父亲却是个酗酒好赌的恶汉。


    他7岁的时候父亲醉酒落水溺亡，留下的赌债赔光了他们家的地，只剩下一间老屋。


    母亲一咬牙，决定带着他进城打工赚钱治眼睛。


    这一走就是25年。


    他没上过学，在12岁母亲攒够钱给他买下第一副矫正眼镜后，他就去跟了一个好心的老师傅学厨。


    7年前租房开了这家「季节私厨」，日子才逐渐好了起来。


    他想回报母亲，想给母亲一个安定的落脚处，于是坚决不同意停下赚钱的脚步。


    但也正是这次拒绝，导致他的肺部留了隐疾，在大灾难后肺部感染生锈，再无法畅快唿吸。


    现在面对同样的选择，季遐年有了不同的答案。


    「好。」


    季遐年对张银珠笑了笑，「都推了吧。」


    张银珠原本都做好听到拒绝答案的准备了，甚至还想好了劝说词，哪成想她一向「赚钱如赚命」的儿子竟然松了口。


    张银珠有些不敢相信，「真的？都推了？」


    季遐年点头，「嗯，都推了。」


    「……」


    张银珠往窗外看了眼，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让她震惊的还不止是这个。


    季遐年继续说道：「妈，这小楼的租期也快到了，我想了下，咱们搬回白头镇吧。」


    张银珠：「？？？」


    张银珠站起来，伸手摸上季遐年的额头，神色凝重，「是不是又烧高了？」


    季遐年：「……」


    季遐年把张银珠的手拉下来，「我认真的。」


    张银珠看出来了，但却想不通。


    「为什么呀？你不是很讨厌村里的吗？」


    季遐年默然。


    他被母亲捡回去后，父亲不让花钱给他看眼睛，于是他就成了村里人嘴里的「小瞎子」。


    父亲酗酒会打人，母亲不敢留他一个人在屋里，下地干活都带着他，但也没法一直守着他。


    他坐在田埂上，村里人善心的会可怜他两句，恶劣的则会拿东西丢他，看他东张西望的样子取乐，或者故意引他蹚水、踩粪、招狗……


    都是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但季遐年必须回去。


    因为还有37天大灾难就会降临。而大灾难一降临，他们就会被小楼的主人赶出去，他的母亲也会因此受伤、感染、离世。


    还因为，阎王这时候在白头镇。


    季遐年吸了一口气，说。


    「其实这事我想很久了。之前你不是托村委会的人帮忙修缮老房，还特意请人看护了吗？」


    张银珠「哎」了一声，「我那只是给咱留个后路，前几年白头镇纳入了开发区，指不定什么时候要拆迁呢。你不会以为是我想回去了吧？」


    季遐年摇头，「不是，但我想这也是个资源。现在都提倡养生、健康绿色。——这两年我们的顾客档次都上来了，我想换个更好的环境，这样也能引客固客。」


    张银珠来了点兴趣，「这倒是个想法。但咱家已经没地了啊。」


    「没关系，咱们租山，老房不是就在山上吗？山脚还有个湖，整理一下风景会很不错。」


    张银珠：「会不会太偏了？那湖上没桥，要上山得绕半小时路，而且我记得那湖每年都要发洪水呢。」


    「没事，酒香不怕巷子深，反正今年我打算休息，有的是时间解决。」


    张银珠听到这就明白季遐年是心意已决，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成，你说了算，趁着你还年轻、趁着妈还能帮你干点活，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季遐年的心中一暖，点点头，「谢谢妈。」


    张银珠嗔他一眼，「这有什么可谢的？行了，搬家的事儿就交给我，你别操心。厨房砂锅里坐着粥，你饿了就去喝点，喝完了再回床上躺会。冬天生病要是不治断根，容易落下风寒症的。」


    季遐年笑着应了一声「好」，乖乖进了厨房。


    第二章


    张银珠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只用了两天，她就把季遐年和行李一起打包扔上了车。


    她叫了搬家公司，出动了三辆小货车。季遐年被扔在他自己的车后座，车钥匙让张银珠收缴了，请搬家公司的人帮忙开车。


    季遐年的烧昨天才退干净，这会被张银珠裹成了一个球，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坐好，无奈问道：「妈，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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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了25年，一次也没回去过，就连5年前请人修缮老房都是通过村委会联繫的。


    这么多年发展变化，恐怕村里早变样了。


    张银珠：「这个不怕，我昨天跟村里的彭书记联繫了，他说在村口等咱们。你别瞎操心，闭眼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季遐年的确还有些不舒服，于是顺从地靠在椅背上假寐。


    结果这一闭眼还真睡了过去，等季遐年再睁眼，他们已经到山脚下的湖上了。


    那湖叫抱山湖，湖泊宽且长，呈月牙形，里侧贴着山脚环绕，湖面如镜。


    因此这座山就被叫做「月抱山」。


    季遐年的家就在月抱山上。


    「醒啦。」


    张银珠发觉他的动静，面上有些兴奋，「快瞧，马上到家啦，这变化可真大。」


    季遐年侧头朝窗外看去。


    虽然小时候他看不清世界，但对家附近的环境还是很熟悉的。


    原本湖泊边上只有泥巴路，他们要回家得绕过湖，差不多半小时的路程。


    但现在湖边修了水泥堤坝，添了泄洪闸口，湖泊正中央还架了一座桥。从桥上过去，回家的路程就缩短了大半。


    季遐年很意外，「这些是村里修的吗？」


    「村里哪有这个钱，」张银珠卖了个关子，「你再猜猜。」


    季遐年想了下：「私人建的？」


    观音村不属于贫困地区，没有援建项目，那就只能是私人弄的了。


    张银珠的脸上散发出八卦的光，「对。彭书记说是前年村里来了个大老闆，租了月抱山来养生。抱山湖附近的基建都是那个大老闆弄的，用的料比村里盘山道还好呢。」


    季遐年挑了下眉，「什么大老闆？」


    张银珠耸耸肩，朝车队前头的小白轿车努努嘴，「彭书记没说，而且那会在路口接我们的时候，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咱们清净点，别打扰到人家大老闆。」


    季遐年微微蹙眉，「那个大老闆跟我们住很近吗？」


    「那倒没有，虽然都在月抱山上，但那个老闆住在山前，咱们在山后。喏，以这桥为界限，咱们往右，人家往左。」


    季遐年放下心，「那就没关系了。货车能上山吗？」


    他们的老房是个小土坯房，落在山腰上，只有一条小路能上去。


    张银珠点头。「能。彭书记说路扩宽了，铺了碎石头。咱们的院子也够用，再来两辆车都停得下。」


    季遐年一愣，很是惊讶：「咱家院子扩了这么多？」


    他记得老房院子只有十来平米大。


    张银珠闻言却笑了，笑得很神秘，「一会你就知道了。」


    季遐年：「？」


    ·


    很快，货车沿着山路上了山，季遐年也看到了他们焕然一新的老房。


    这是一间，不，一套青瓦房。


    农村的土地不比城里寸土寸金，特别是这种荒山上。


    但季遐年也没想到他们的那个小破土坯房，能被张银珠扩建成一套两进的四合院。


    四合院的大门外还平整了个大院坝，打上水泥，至少一百五十来平的样子。


    ——的确再来两辆货车也能停下。


    季遐年：「……」


    但这已经不是「修缮」的范畴了吧。


    张银珠在一边盯着季遐年看，满脸都是激动的光，「怎么样？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季遐年收回视线，对上他家母亲那期待的眼神，不禁莞尔，「嗯，惊喜，开心，意外。」


    原本他就打算回来要扩建房屋，现在这一步算是省下了。


    但季遐年还是有些好奇，「怎么想起重修了？还弄这么大？」


    毕竟如果不是他重生了，他们八成不会再回来。


    张银珠「嗨」了一声，「这不是便宜嘛！」


    季遐年：「……」


    的确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几辆车靠着院子边上停下，张银珠一边拿包一边跟季遐年嘱咐，「前头那个就是彭书记，现在观音村的一把手，一会打完招唿我先带师傅们卸货，你就问他租山的事吧。」


    季遐年点头，「好。」


    彭书记是个五十来岁的高大男人，挺着啤酒肚，长得有些凶，但据说是个市级好人模范。


    他一开口，语气确实相当和善。


    「本来给你们看房的人也该来的，但那小丫头今天有个活得干，要晚上才能回来。」


    季遐年并不知道看房的是谁，听到「小丫头」还挺诧异，「是小孩？」


    彭书记：「十五了，叫苗小草。她是苗婆婆在湖边树林里捡的，前几年苗婆婆去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怪可怜。刚好你妈这边弄房子，我就给她介绍来了，寻思也是条活路。


    你别看她小，这丫头能吃苦、也兇悍，村里的小伙子都打不过她，野着呢！如果你们后头要人帮忙干活，也可以找她，不亏。」


    「嗯，我记着。」


    季遐年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了租山的事情。


    彭书记很诧异，接着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季遐年心觉不妙，但面上不显，还浅笑着问，「怎么了，彭书记是有什么难处？」


    「哎，倒也不是。」


    彭书记嘆口气，「前头我给你妈也说过的，抱山湖这边的路跟桥你都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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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顿时明白了，「嗯，听说是个大老闆也住在这山上，彭书记是怕我们打扰到他吗？」


    彭书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小季你也别嫌我们市侩，但这两年人家确实没少帮村里出力，村里人都感激着呢。那大老闆的身体不好，租山就是为了养生，所以……」


    季遐年点头，「我能理解。这样吧彭书记，你帮我联繫下那位大老闆，我自己跟他谈，要实在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彭书记犹豫了一下，应了，「行。我先跟那边联繫下，约到了就跟你说。」


    季遐年笑了笑，「谢谢彭书记。另外还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你知道白头镇有叫『阎王』的人吗？真名或绰号都行。」


    「阎王？」


    彭书记想了想，「我还真没听过，回头我给你问问。有什么特徵吗？哪个村的？」


    季遐年：「我不知道他具体住哪儿，只知道他在白头镇。他是个男人，34岁左右，个子比我高点，脖子左边有片荆棘纹身。」


    彭书记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听起来不怎么像是好人。


    「这是你什么人啊？」


    季遐年的眼里盛满柔软的笑，「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彭书记被他笑的愣了愣，然后点点头，「行，我帮你去问问。」


    「谢谢彭书记，我留个你的电话吧。」


    「好。」


    ·


    中午近11点，搬家公司卸货完毕。


    虽然行李有三车，但其实拆出来的东西并不算多——大半都是菜馆里定制的厨具、餐具，打包得仔细，体积就大了。


    张银珠在一边做最后清点，点完后一拍脑门。


    「哎呀，忘记买食材了！」


    季遐年刚好看完正房二楼下来，闻言便道：「去镇上买吧，顺便去吃午饭。」


    张银珠却摇头，「那不行，待会家具店的人要送货过来，而且这里这么多东西还得收拾呢，我得留着。」


    季遐年便道：「那我去买，午饭我给你带回来吗？」


    「不用，我带了几盒自热小火锅和泡面。你能开车吗？头还晕不晕？」


    「没事了。」


    「那好吧，你让货车师傅等一下，他们带你出去，免得你不认得路。」


    「好。那我先走——」


    「等等。」


    张银珠叫住季遐年，然后不知从哪个箱子里掏出了一个黑褐色的雷锋帽，塞到了季遐年的手里。


    「你把这个戴着，高烧才好，要仔细点。」


    季遐年：「……」


    倒也不必。


    张银珠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立刻眯着眼睛警告他，「别取下来啊，回来要是让我知道你没戴，我给你绑医院病床上到停药才让下来。」


    季遐年：「……」


    行吧。


    然后季遐年就在搬家公司几人诡异的注目礼下，戴上雷锋帽上了车。


    第三章


    白头镇距离云阳市区10公里远，辖区被高速路一分为二，左边是丘区，右边是坝区。


    丘区只有一个观音村，发展滞后；坝区则已经全社区化，场镇也有了城市街道的模样。


    季遐年谢过带路的货车师傅，开车先在场镇转了一圈——规划布局跟他上辈子了解的没太大出入。


    熟悉了街道后，季遐年就把车朝着偏离场镇的商业小区开去。


    他来的路上看到那边有个大超市开张，货源应该很充足。


    超市开在商业小区里面，不太好停车，季遐年只能把车停到路边，抄近道步行过去。


    这会快午饭了，小区里几乎没人在外面。


    季遐年走到超市背巷道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说话声——其实声音不算大，但周围太安静了。


    那是个少男的声音。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接着是个少女的声音。


    「我知道，但我的翅膀渴望自由。」


    「可是我爱你啊！」


    「抱歉，我是山里的野草，註定绝情葬爱……」


    季遐年：「……」


    季遐年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被这对话震清醒了，并朝背巷道里头瞥了眼。


    只见巷道里站着六个人，五男一女。


    五个少男打扮得宛如一群色彩斑斓的鹦鹉，头髮不仅染了七彩色，还形态各异地耸立着；少女倒是一头黑髮，打扮的也算规矩，身上还穿着件蓝色的商店围裙。


    刚才的对话出自少女和红髮少男。


    此时，少男抓着胸口的衣服，表情悲痛又狰狞；少女侧着头，眉毛拧得倔强又纠结；另外四个人也一脸苦大仇深，随着两人的对话变换着微表情。


    俨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定位。


    季遐年：「……」


    打扰了。


    季遐年脚下没停，甚至步子还迈得大了点。


    然而他刚走过去一会，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隐约的怒吼，似乎就是那个少年的声音。


    后边的季遐年没有听清，但前头的名字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苗小草。


    这不是给他们看房的小丫头吗？


    季遐年微微蹙眉，脚下换了个方向，朝着背巷道往回走。还没走到巷子口他就听到了乒里乓啷的打斗声，显然抄了傢伙。


    季遐年一个跨步过去，张嘴正要对着巷道里喊一声，却在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声音卡在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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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道里，黑髮少女拿着一根木棍，舞得虎虎生风；少男们被逼得步步后退，逐渐缩成一团。


    少女边挥木棒还边吆喝，「吃我疾风劲草噼山狼牙棒！哇呀！！」


    少男们：「嘤。」


    季遐年：「……」


    看来彭书记没夸张，的确是个兇悍的野丫头。


    季遐年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沖里面喊了一声，「喂，别打了，我已经报警了。」


    苗小草英姿勃发的身影顿时一僵，擒着木棒回头看过来，表情惊慌。五个少男则趁着她回头的空隙，一把推开她冲着巷道口跑去，同时对着季遐年大喊了一句。


    「大爷，让开！」


    季遐年：「？」


    你叫我什么？


    季遐年本来都侧身让开了，结果硬是被这一句「大爷」给钉在了原地。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五个少男已经冲到了跟前，唿啦啦的牛群一样，把季遐年沖的一个趔趄朝后倒，然后唿啸着一闹而散。


    苗小草也把木棒一丢，从超市打开的后门窜了进去，跑了。


    这边季遐年被撞得踉跄倒退，在摔倒的前一秒撞上了一个人。


    来人伸手扶住了他的肩，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掌稳稳托住了季遐年。


    「哟，小心。」


    季遐年站稳后回头，看清了身后人的模样。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他的五官轮廓深刻，眉眼有着凌厉的气势，一头短髮不服帖地支楞着，黑色皮夹克和深灰色围巾之间露出小片的麦色皮肤，举起手臂的时候胸部肌肉在t恤下鼓起了精悍的线条。


    是一个无电自走的人形荷尔蒙机器。


    季遐年收回视线，对他点了下头，「谢谢。」


    对方却是忽然戏嚯一笑，收起手答道：「不客气，大爷。」


    显然是听到刚才红髮少男的那声吆喝。


    季遐年：「……」


    我看你是缺少生活的毒打。


    季遐年木下脸，看也没看男人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转身的时候还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一声轻笑。


    季遐年：「……」


    季遐年一边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幼稚被轻易挑拨情绪，一边又忍不住地加重脚步。


    进了超市后，季遐年若无其事地先去了冷柜那边，在玻璃陈列柜前站了会，透过商品的缝隙看向背面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穿着肥厚的羽绒服、围着粗线的黑围巾、带着黑褐色的雷锋帽，唯一露出的上半张脸上还戴着一副异常厚重的眼镜。


    活生生一个饱经风霜、精神矍铄的大爷。


    季遐年：「……」


    还真挺像。


    ·


    傍晚，季遐年开车回到了四合院。


    张银珠听到动静出来，帮他按开车库的捲帘门，等车停好了才问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迷路了？」


    季遐年下了车，从后座拿出了食材，一边答道：「没有。熟悉了下镇子环境，又多跑了几个地方买东西。」


    张银珠好奇，「还买了什么？」


    季遐年打开车后备箱，开始往外拿。


    一箱各色各样的蔬菜种子、一拓育苗盘、一打锄头铲子耙头、一个喷农药用的喷雾器，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农用器具。


    张银珠：「？？？」


    张银珠：「你买这些干嘛？」


    季遐年答道：「试着种下田，以后我们自产自销，也是个特色。」


    张银珠觉得有些不靠谱，但也没打击季遐年的积极性，「那行，回头试试。东西我来拿吧，你回房去看看你的床合不合适，家具店的人明天还会来一趟，要不合适就趁早换了。」


    「好。」


    季遐年答应着，弯腰抱起一箱农具边往屋里走边问张银珠，「晚上喝粥还是煮面？」


    张银珠也提着两袋米跟上来，「煮面吧，正摘菜呢，晚上弄一锅烩面，方便。」


    季遐年疑惑道：「哪儿来的菜？」


    张银珠笑道：「下午小草带来的，就是给我们看房的那个小丫头。长得特别可爱，又乖又讨喜，跟只小猫儿似的，一会你别吓着人家啊。」


    季遐年：「……？」


    这跟他中午见到的那个似乎对不上号。


    季遐年走进正房，在客厅里看到了正摘菜的苗小草。


    苗小草还是穿着白天巷道里的那身衣服，但黑髮梳成了两个麻花辫，搭在肩上；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没了白天的野性，灵动乖顺的像只幼崽。


    幼崽苗听到动静，带着一个乖巧的表情抬起头，笑容还没来得及挂上，就看到了季遐年。


    季遐年：「……」哦，对上号了。


    苗小草：「……」僵硬.jpg


    张银珠笑着跟苗小草介绍，「小草，这是我儿子，叫季遐年，你叫他哥哥或者叔叔都行。别看他不爱说话，其实人很好，不用怕他。你们聊会，我先去把面提进来，好煮晚饭。」


    她说着就放下米，又转身去了车库。


    客厅里转瞬落针可闻。


    苗小草放下手里的菜站起来，抱着侥倖心理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语气斯文地跟季遐年打招唿。


    「年叔叔好。」


    季遐年：「……」


    季遐年：「疾风劲草噼山狼牙棒。」


    苗小草：「……」


    果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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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小草的肩膀一垮，瘪着嘴小声解释：「叔叔，这其实是个误会。」


    季遐年挑眉，「哦？」


    苗小草点头，可怜兮兮地捏着嗓子说话，「今天是那群傻，傻瓜来恐吓我，我害怕极了，跑也跑不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才拿了根棒子吓唬他们，那句话也是我跟武侠剧里学的。」


    季遐年：「山里绝情葬爱的野草。」


    苗小草：「……」


    你怎么连这个也听到了！！！


    苗小草的表情差点崩盘，但她稳住了，接着眼珠子一转，张口又想「解释」，却被季遐年打断。


    「不用编了。」


    季遐年的视线被镜片过滤，透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感，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会有一种连精神都在被扫描的错觉。


    苗小草看到这个眼神立马闭嘴了，表情显露出一些不安。


    季遐年弯腰把箱子放到墙角，「你不必跟我解释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咱们把看房的事情结了就各走各的，我也不会跟别人乱说什么。」


    苗小草听到这话却急了，她捏着衣角，不自觉的踮了一点脚尖，慌忙坦白。


    「今天真的不是我挑的事，是他们知道我打架厉害，所以想拉拢我，我不想加入，就是跟他们演一下。而且我平常也没有乱打架，都是别人招惹我，我为了自保才动手的。」


    季遐年看着她，从她的反应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季遐年微微挑眉，「所以？」


    苗小草踮起的脚尖放了下来，衣角被她绞的变了形。


    「我，我想继续住在这里。我家的房子去年就垮了，我暂时没地方住。——我很能干的，可以看家护院、帮你们干活，也能自己赚钱交水电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等我攒够钱租房我就走，你，你能不能先别赶我走？」


    季遐年低头看着她。


    苗小草只有季遐年的腰高，还很瘦，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像是林子里的野生动物。


    季遐年见过这样的人，在上辈子，见过很多。即使没有食物、身体生锈，也用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


    他和阎王也是这样。


    砰。


    院子里传来一声响，接着是张银珠的惊唿，「哎哟，怎么散了呀。」


    季遐年回头看了眼，是张银珠抱着的纸箱散了，里面的菜种和搁在上面的蔬菜落了一地。


    季遐年收回视线，看着苗小草，「不是说要帮忙干活吗？还不去？」


    苗小草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整个人像是被点亮了一般。


    「好的爸爸！谢谢爸爸！」


    说完就嗷嗷冲进了院子里，「奶奶，放着我来！」


    季遐年：「……」


    爸爸？


    第四章


    苗小草就此在季遐年家住下了。


    她之前看房住在外院的倒座房里，现在还是住在那。


    先前这屋子是锁着的，季遐年知道是看房人住的，也没有打开。这会打开后往里一看，季遐年的眉毛就是一跳。


    屋里的东西不多，但实在乱得可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虽乱不脏。


    苗小草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给自己挽尊，「我没成年也没学歷，能接到的工作都是些零工，就没多少时间来收拾屋里。」


    一边说着，一边把行军床上的衣裤团成一堆，十分熟练地塞进边上的布袋衣柜里。


    季遐年：「……」


    张银珠看的心疼，她早年带季遐年外出谋生，知道这种日子的苦。


    她拉着苗小草摸了摸脑袋——苗小草甚至比娇小的张银珠还矮了半个头。


    「今天家具公司的人说我们这次买的多，要给我们送一样，起先我没想好要什么，干脆给你换张床吧。明天他们还得送一批家具过来，一起就带过来了。就是床可能会比较小。」


    再小也是床呀！


    苗小草的眼睛「噌」就亮了，但第一反应却是去看季遐年。


    季遐年：「看我干什么？」


    苗小草试探道：「那我点头了？」


    季遐年：「……随你。」


    苗小草于是看向张银珠，点点头，「谢谢奶奶！」


    张银珠看的直乐，笑季遐年，「你俩可真像对父女。」


    季遐年：「……」


    她就是单纯的心虚。


    季遐年没解释，也没插手张银珠对苗小草的照顾——苗小草是个野孩子，但不是个坏孩子。


    而且苗小草是真的很能干。


    第二天一早，季遐年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苗小草在忙活。


    她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肩上扛着一个柜子，走到垂花门前时轻巧一蹦跳过门槛，落地后摆出个做作的定格pose。


    啪啪啪啪。


    院子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张银珠和家具店的三个师傅站成一排，为苗小草激情打call。


    季遐年：「……」


    这是在干嘛？


    季遐年下了楼，苗小草刚好扛着柜子到了正房门口，见到他后连忙立正站直，中气十足地问了声早。「爸爸早上好！」


    季遐年：「……」


    季遐年：「别乱叫。」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脸上并没厌烦的表情，苗小草也就嘻嘻一笑。


    季遐年的视线又挪到苗小草扛着的柜子上，他本以为这是个薄皮的鞋柜，结果仔细一看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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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


    这不是他订的实木餐边柜吗？


    季遐年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又去看苗小草的胳膊——麻杆似的，还没餐边柜的柜子腿粗。


    季遐年：「……不重吗？」


    苗小草一脸天真，「不啊。」


    季遐年：「……」


    他理解昨天那五个嘤成一团的少男了。


    苗小草见他似乎没别的要问，于是说了句「那我先进去了」，就扛着柜子进了屋。


    「吓一跳吧！」


    季遐年回头，是张银珠走过来了。


    她满面红光，迫不及待地跟季遐年分享新发现，「早上她说要帮忙，我就让她去给师傅们送热水，结果一回头，她扛着一套板材就进来了，给我吓的，那套板材有三个她这么长呢！」


    季遐年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


    季遐年：「她力气一直这么大？」


    张银珠：「对，说是天生的。昨天我还纳闷，彭书记怎么放心让个小女娃一个人在山上给我们看房，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正这时，苗小草在屋里头喊张银珠，「奶奶，你来看看柜子放这行不行？」


    「哎，来了。」


    张银珠答应了一声，就要往里走。


    季遐年想起什么，忙说道：「妈，刚才彭书记跟我打了电话，说是跟那个大老闆约好了时间，我这会先过去了。」


    张银珠忙停下脚步，「你还没吃早饭呢。」


    「车里还有昨天剩下的面包，我先对付着。」


    「行吧，药带着，记得按时吃。」


    「好。」


    ·


    彭书记的车停在青石板桥头，见季遐年的车来了，从车窗伸出手招唿了一下，就在前面带路。


    两辆车绕着山脚的水泥路往前开，直到快到抱山湖尽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扇通往山上的大铁门。


    那门是铁艺的自动门，很是高大，从门两边延伸出了两排铁篱笆，把半片山都围了起来。


    彭书记下车按了门铃，大门缓缓滑开。


    门后是一条上山的水泥路，有四米多宽；路两边栽着桂花树，树下还散落着山茶花。但是再往远看，就发现其他地方依旧是原生态，只是杂草枯木被清理过。


    车子沿路往上，接近山顶的时候眼前便豁然一亮，露出了一栋宽阔的宅邸。


    宅子依山而建，白墙黛瓦，有着徽派建筑的风格，但整体布局又更开放，採用了很多玻璃结构，优雅庄重之中不乏灵动。


    宅院的门开着，外面没人。彭书记直接带季遐年进去了。


    宅子内里装潢简洁、注重质感，整体氛围很宁静。走入中庭，就闻到了浸透这座宅邸的苦涩药香。


    客厅里，一个少年正在碾磨药草，看到他们进来也没停下动作，只是点头作招唿。


    「请坐，大姐在楼上，马上就下来了。」


    彭书记似乎也没见过他，愣了一瞬后立刻挂起笑脸跟他寒暄。


    少年虽然看着冷清，但是待人处事却并不冷淡，彭书记问他来歷，他也浅笑着答了。


    「我叫安若山，是大姐的么弟。这次是放假过来陪大姐的。」


    安若山？


    季遐年一愣，倒不是听过这个名字，而是他认识一个跟这个名字非常像的……


    「年年宝贝儿！！」


    伴随着女人热情而嘹亮的声音，一串脚步声从后面飞扑过来。季遐年刚侧过头，一片黑影就兜头罩下。


    噗叽。


    季遐年被人从沙发后面抱住了脑袋和肩，整个人被锁在了沙发背上，接着头髮被来回搓了两把。


    季遐年：「……」


    还真是啊。


    季遐年小心摘下怀抱着他的两条纤细手臂，抬头看着站在沙发后的人，笑容真切喜悦。


    「安姐，好久不见。」


    沙发后站着一个穿着淡紫色羊毛衫的女人，很瘦，看得出她有些年纪了，眼角有着掩不去的细纹；但她的眼神却很亮，充满了活力。


    她叫安若素，是季节私厨的食客。


    一开始她也不是季遐年的朋友，而是张银珠的——俩人年纪相差不大，脾气个性也契合，第一次见面就姐姐妹妹叫上了。


    接着后来有一次，安若素无意看到季遐年摘下眼镜的样子后，「小季」就变成了「年年宝贝儿」「小年」，并且每次见到季遐年她都要上手rua一把。


    「惊不惊喜！」


    安若素一脸的得意，语气却是逗孩子般，带着一点故意为之的夸张，「我昨天听彭书记说了就知道是你，连张姐都没告诉，就等着你来吓你呢。」


    季遐年也笑，「是吓了一跳。之前你说要静养，我以为你出国了。」


    「家里人是这么安排的，但我不想去。」


    安若素绕过沙发，在季遐年对面坐下，跟彭书记打了招唿，又给他们介绍安若山。


    安若山刚满18，被安若素摁着叫了季遐年一声「哥」。


    安若山倒没什么不满，挺乖地叫了一声。


    彭书记等他们交流完了，这才笑着插话，「原来你们认识，那我就不在这多嘴了。如果安老闆你们谈妥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好跟这边的队长商量。」


    安若素摆摆手，「不用谈，小年要租就租吧。之后他这边要做工的话，还请彭书记多操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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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书记笑着应承了几句，然后就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这会回去跟队上商量商量，尽早把合同弄出来。」


    送走彭书记，安若素又带着季遐年参观她的宅子。


    宅子随着山势分了高低层次，最上面一层有一个小山坳，里面堆着许多建材，地上已经打了个圆形地基，十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着。


    安若素指着山尖那边问季遐年，「小年，你们家是不是就在那边？」


    季遐年估摸了下方位和距离，笑了，「嗯。如果从这里过去的话，比从山脚过去还近。不过我们家到山顶没有路，很难走。」


    安若素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没事，你把那边整理好后就近了呀。到时候我这个玻璃塔也修好了，然后我在塔尖上这么一打灯，你们就能看到信号了！」


    季遐年失笑，正想说什么，表情却是一变。


    「玻璃塔？」


    安若素指着那个正在加紧赶工的圆形地基，「对，就是那个。我要弄成一个五层高的全玻璃结构，然后在塔尖上放一盏灯，那灯一亮，这附近都能看得到。到时候就成观音村的地标建筑了！」


    安若山接着规划，「里边可以放一些植物，弄成空中结构的玻璃花房。」


    安若素连连点头，眼睛发光，「弄一颗大树，贯穿玻璃塔的那种，一定很好看！哎，咱给它起个名字吧，小年你——，哎哟，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季遐年看着那忙碌的玻璃塔工地，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第五章


    《报恩》by鬼半京


    上辈子，阎王有一个仇人。


    仇人姓韩，人称「韩庄主」，他在新城外的山上有一个庄园，叫做韩庄。


    季遐年没有去过韩庄，也没有见过韩庄主，但他知道韩庄有一个标志性建筑——玻璃塔。


    据说那是一座用防弹玻璃制造的高塔，耸立在山上，站在上面可以把新城区都纳入眼底。


    那是韩庄的瞭望塔，24小时有人值守。因为它的存在，纵使韩庄积怨颇多，愤怒的人群也没能偷袭成功过。


    韩庄的那个玻璃塔会是安若素在建的这个吗？


    答案是肯定的。


    那韩庄主又是谁？


    安若素的家不在云阳，过年她会回家，这个宅子会托给谁看管？物业公司？她的好友？


    但不管是哪个，韩庄主跟阎王有仇，也是唯一跟阎王有关系的人。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只需要等在这边，就能等来韩庄主，然后等来阎王？


    「小年？」


    安若素拍了拍季遐年的手臂，有些担心，「怎么了？」


    季遐年回神，迟疑了一瞬，最终咽下了心里的杂念，答道：「我前两天刚发了场高烧，还没好透。」


    安若素「哎」了一声，「那赶紧回去坐着，刚好白叔也在，让他给你扎两针。」


    季遐年应了，跟着安若素回到了客厅。


    白叔是位颇有名望的老中医，已经72岁了，他跟安若素来云阳一是为调理安若素的身体，二是为隐居。


    白叔年纪虽大，却是朱颜鹤髮，走路生风。单看外貌，说他50岁都没人怀疑。


    同等的，脾气也一点没有古稀老人的平和安宁。


    「感冒发烧扎什么针，你当我这是保健针吶？」


    白叔带着一身药味，被安若山从药房里挖出来后就一脸的不高兴，听完安若素的话就开始怼人。


    但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半点没耽搁地给季遐年把上了脉。


    才刚把上没几秒，白叔不高兴的表情就没了，他看了季遐年一眼，「你这脉象可真稀奇。」


    季遐年一愣，「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叔给季遐年换了只手，又把了一会才松开，「问题倒没有，就是把着不太像个人。」


    季遐年：「……」


    安家姐弟：「……」


    安若素轻咳一声，「白叔，打断你炮制药材是我的错，你别乱撒气，吓着人家。」


    白叔挑了挑眉，也没辩解什么，揣着手对季遐年交代了两句，「之后注意保暖，别再受寒就没大问题了。年轻人的底子还是不错的。」


    说完也没打招唿，径直起身离开了。


    安若素无奈，歉意地对季遐年说道：「小年别介意，白叔的脾气一直这样。不过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谁要有个小病小伤的，他比谁都着急。」


    季遐年笑了笑，说没事。


    安若素又问起他租山的事情，「昨天彭书记说这是你们老家，那你这次回来又租山的，是不打算走了吗？」


    季遐年还是对张银珠的那套说辞，「对，城里的店已经关了，租山也是想打造好一点的环境，把私厨档次提上来。我计划是年后开店，所以这段时间那边的动静会有些大，安姐还得担待一些。」


    「跟我还需要说这些？」


    安若素嗔了他一眼，又笑了起来，「正好，今天是圣诞节，你晚上跟张姐过来聚聚，我也捡便宜，骗你这个大厨一顿晚餐。」


    季遐年没推辞，「可以，不过可能没法弄什么大菜，我那边的行李和家具都还没弄好，没有太多时间。」


    安若素：「家常菜就好，食材我这边都是现成的。其实本来也不该麻烦你的，这不昨天小山他们过来了，我想着大家一起出去吃接风宴，还不如吃你做几个家常菜呢。也让小山他们尝尝什么叫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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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莞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一定得用点功夫才行。你们是四个人吗？还是更多？」


    安若素：「四个，我、白叔、小山和我侄子。不过我侄子出去转悠了，晚上再介绍你们认识。口味的话，辛辣的少一些，量得弄大点，我那个侄子是个当兵的，刚退伍回来，胃口大，小山也正是能吃的时候，两个小伙子可不能给他们饿着。」


    季遐年瞭然，「我明白了。那我这会就先回去了，家那边忙完好争取下午早点过来。」


    安若素笑着应了，让安若山去送季遐年。


    ·


    季遐年家这边今天主要是添置家什，家具大多只需要搬进来，没到中午就全部安置好了，麻烦的是电器安装。


    因为季遐年订了一套光伏太阳能发电系统，光伏组件的安装需要一定的时间，还要进行测试。


    不到晚上怕是弄不完。


    好在有苗小草看家——今天家具店不仅给她「送」了床，还有衣柜和一张小桌子。


    就为这个，苗小草今天都快长在她房间里了，别说让她跟着去前山串门，就是让她从房间里挪出门来都要喊三遍。


    张银珠坐在车上还有些担心，「安装工都是一群大男人，小草一个小姑娘留在家里，合不合适啊？」


    季遐年瞟了张银珠一眼，「你看见刚才她托安装师傅上屋顶的时候，那几个安装技工的表情了吗？」


    张银珠：「……」


    季遐年：「我觉得那四个技工现在的心情，应该比你忐忑的多。」


    张银珠：「……」


    竟不知如何反驳。


    季遐年笑道：「放心吧，而且我不是把手机留给她了吗？真有事她会给你打电话的。」


    张银珠这才稍微安了点心，「也对。」


    冬天昼短，车到山脚已经是黄昏了，夕阳余晖洒在抱山湖面上，波光粼粼间碎了一湖霞光。


    张银珠呆呆看了一会，忽然笑嘆了一声，「哎，真好看，以前住在这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这湖好看过。儿子，现在我觉得你搬回来的决定是相当明智的了，连我这个本地人都稀罕，城里人一定也愿意看这风景。」


    季遐年笑了笑，没说话。


    车开上山，院子里已经点亮了灯，安若素裹着一件皮毛大氅在门口等着。


    「哎，是素素啊！」


    车刚挺稳，张银珠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高声叫着「素素」跑了过去。


    季遐年无奈，只能自己提着张银珠准备的伴手礼跟上去。


    那两位「永葆青春」的姐妹已经抱在一起蹦起来了，牵着手进了屋，根本没理会季遐年。


    季遐年也没去凑热闹，把东西交给安若山后，就循着上午参观的记忆去了厨房准备晚餐。


    厨房里已经有人在了。


    那是个高个男人，穿一件黑色高领的薄毛衣，正背对着季遐年在冰箱里翻东西。


    季遐年正想出声招唿，男人已经拿好了东西关了冰箱门，转身跟季遐年对上了面。看清对方的样子后，两人都愣在了那里。


    接着男人笑了，「大爷，好巧。」


    正是昨天季遐年在巷道口撞上的那个人。


    季遐年：「……」


    啧。


    尽管季遐年并不为这种巧合感到惊喜，但男人却似乎很开心。


    他对季遐年自我介绍，「我叫迟晟。你就是小姨说的大厨吧，你叫什么名字？」


    季遐年不是太想回答。


    哎。


    「季遐年。」


    季遐年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露出营业式的微笑，「我要准备晚餐了，迟先生能先出去吗？」


    迟晟挑高了一边眉毛，那双深邃的星眸仿佛洞悉了季遐年对他的抗拒，并且还觉得挺有意思。


    「好。」


    迟晟让开冰箱前的位置，却也没走，就站在厨房门口问季遐年，「季大爷，今晚咱吃什么呀？」


    季遐年：「……」


    油炸巨型熊孩子。


    季遐年当做没听到，打开冰箱看里面都有些什么食材，同时在脑海里排起了菜单。


    习惯使然，他一忙起来就沉浸了进去。


    等季遐年把饭菜做的七七八八后才回过神，往门口一看，迟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不过可能是不能想曹操的缘故，他才看完门口没两分钟，「曹操」就揣着兜又进了厨房。


    「好了没啊？季大爷。」


    迟晟看上去有点蔫儿，看上去是饿了。


    季遐年木着脸，掀开盖子看了看锅里，一边随口答道：「快了。」


    锅里的热气如云团扑腾而出，懒洋洋地在空中炸散开来，芬馥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厨房的空间。


    迟晟的鼻翼动了动，散漫的眼里忽然浮上一抹惊艷的神采。


    「哟，真香！」


    迟晟直接凑到了季遐年的身后。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季遐年明明听到那句「真香」是在门口发出来的，结果放下锅盖一转身，整个人差点撞进迟晟的怀里。


    季遐年一惊，下意识后退，后背立刻感受到了砂锅和灶火滚烫的温度。


    「哎哎，小心。」


    迟晟长手长脚，手臂肌肉像是石头一样硬，只是单手就把季遐年牢固擒在了原地，另一只手还有空拿起汤勺往锅里捞了块猪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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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动作让他把季遐年整个都圈在了怀里。


    不过捞完猪脚后迟晟就立刻放开了季遐年，然后拿着汤勺退开两步，低头唿唿吹了两口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一边烫的直哈气，一边还抽空说话。


    「唿，好吃！」


    季遐年：「……」


    季遐年的脑袋一时都是懵的，鼻尖还残留着男人黑色毛衣里淡淡的洗涤剂味道，心脏因为刚才差点撞上火炉而残有余悸。


    季遐年的胸膛起伏，咬紧了牙才咽下到嘴的脏话，看迟晟的眼神仿佛写着「你怎么还没被社会毒打」一行字。


    迟晟看懂了那眼神，他把汤勺放回灶台后问季遐年，嬉皮笑脸地道歉，「对不住，刚才真是意外。」


    季遐年没说话，拿起迟晟刚才用过的汤勺去洗。


    迟晟看他洗完汤勺后又去搅锅里，挑了下眉——他刚才可没用嘴碰到那勺子吧。


    显而易见，他被讨厌了。


    迟晟不仅没有不快，反而还笑了，他捏着那块猪脚啃，一边问道：「季大爷，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喊你大爷啊？那我换个称唿？你比我大对吧，不然我叫你哥？」


    季遐年当没听到。


    其实他也算不上讨厌迟晟，只是个性使然，他天生和迟晟这种轻浮的人属性相冲而已。


    迟晟却不依不饶，猪脚也堵不上他的嘴，「季哥？遐哥？年哥？诶，季哥听着像鸡哥，不要这个，后边两个你喜欢哪个啊？」


    季遐年：「……」


    撤回前言，这人是挺讨厌的。


    季遐年没回头，淡淡道：「迟先生，你如果吃完了就请帮忙把碗筷拿出去，我把菜炒了就能开饭了。」


    言下之意，闭嘴，滚。


    迟晟听懂了，然后还乐了。


    「好。那你都不喜欢的话，我就还是叫你大爷吧。」


    季遐年：「……」


    迟晟笑着去拿了碗筷，哼着歌走了。


    第六章


    这一顿圣诞接风宴不算隆重，但勉强能算宾主尽欢——张银珠跟安若素是尽了。


    并且两人说好要在季遐年他们那边山顶开条路，这样她俩见面更方便。


    至于季遐年。


    如果没有迟晟大爷长、大爷短的叫了一晚上的话，他或许能保持微笑。


    就连离开的时候，迟晟还摇着手对季遐年笑，「季大爷，再来玩啊。」


    季遐年：「……」


    不来了，迟莺莺。


    季遐年看都没看迟晟一眼，发动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等看不到他的车尾灯了，安若素才一巴掌拍在迟晟的胳膊上。


    「你这一晚上干嘛呢？也是小年脾气好，要换我早把饭碗扣你脸上了。」


    迟晟就笑，「没干嘛，就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安若素眯着眼警告道：「你别去招惹他啊。小年跟你不是一路人，小心给他惹急了。」


    迟晟依旧是不正经的笑，「怎么会，他做饭这么好吃，我讨好他还来不及呢。」


    安若素翻了个白眼：「少来，你这叫讨好？反正你安分点。还有，你腿上嵌的钢板和螺丝钉又不疼了是不是？才来两天就满镇乱跑，回头整发炎了你就给我滚回京市去。」


    迟晟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落寞，左腿脚尖不自觉挪动了一寸。


    但也只有一寸。


    他很快又笑起来，「知道了，我明天起就配合白叔治疗。」


    安若素这才满意，领着人回了宅子。


    ·


    第二天清晨，季遐年送张银珠跟苗小草到镇上去买日用品，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了彭书记的车。


    彭书记带了个人，张银珠认得，是他们队的老队长。


    老队长是个六十来岁的男人，也姓张。


    几人寒暄了几句，季遐年就把人请进了客厅。


    彭书记进屋看了一圈，惊讶地说道：「你们这么快就把家具电器弄好了？我还说想问你们要不要帮忙呢。」


    季遐年笑了笑，「劳烦彭书记挂念。今天过来是为了租山的事吗？」


    「对。」


    彭书记取出个文件袋放在茶几上，「这是租山的合同，你们队长也在这，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当面谈。」


    张队长笑呵呵地在一边跟着点头，「对，别客气。」


    季遐年应了一声，便拿着合同认真看起来。


    张银珠泡了几杯热茶出来，苗小草也跟着端果盘。


    张队长看到苗小草身上的新衣服，就问了几句。得知苗小草现在还是被季遐年他们「僱佣」后，张队长不由对张银珠感嘆道：「我替苗婆婆谢谢你们了，这丫头，命苦呀。」


    张银珠笑着说「没什么」，又聊起了村里的近况。


    另一边，季遐年很快看完了合同。


    租金不贵，责任条款也很正规详细。季遐年确认没问题后就直接签了10年的租约，当面把帐转给了张队长。


    张队长的眼睛都笑弯了，彭书记也很高兴，又问，「刚才张姐说你们准备种田，那就是要开山吶，有施工队吗？」


    季遐年知道这种乡镇往往有自己的建筑一条龙，便说。「还没有，正想请彭书记帮忙介绍呢。我打算在年前把这里规制好，开了年就能直接开门做生意。所以这段时间的工程量很大，希望彭书记能帮忙找找靠谱的、手脚麻利的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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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书记一喜，「没问题。要论开山这种活，城里的工程队还真不如我找的靠谱呢。那你是需要多少人的施工队？有图纸吗？需要修建什么建筑吗？」


    季遐年想了下，「今天我把图纸弄出来给你，最好能在两天内找齐人开工。」


    彭书记点头，「可以，这时间人都回来了，只要有图纸计划，人手不是问题。你要是弄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把包工头带过来跟你合计合计。哦对了，还有你之前让我帮忙打听的那个人。」


    季遐年闻言抬头，眼里隐含期待。


    一边的张银珠侧头看过来，有些疑惑。


    彭书记遗憾地说道：「我跟镇上和其他社区的人都问过了，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不然你再说点其他的特徵或者细节，我回头再找找。」


    季遐年有些失望，但没有表露出来，「不用了，谢谢彭书记。之后开山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多费费心。」


    彭书记应下，又聊了几句后就急哄哄的告辞，说要先联繫包工头。


    季遐年把人送到门口，等彭书记的车开走后，胳膊忽然被张银珠拍了一下。


    张银珠一脸的好奇，「谁呀？」


    季遐年装煳涂，「什么谁？」


    张银珠瞪他一眼，「刚才彭书记说你让他打听的人。男的女的？多大了？你干嘛找人家？」


    她旁边的苗小草接话，踮着脚满脸的激动，「爸爸，是你的落跑小情人吗？还是生死大仇家？或者是神秘组织的隐藏线人？」


    季遐年：「……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张银珠却听乐了，还接茬道：「对啊，说说嘛，是哪个？」


    季遐年无奈，但阎王的事情不可能跟张银珠细说。


    于是季遐年沉默两秒，含煳道：「是个比我大点的男人，之前救过我。我只知道别人叫他阎王，说是住在白头镇，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碰到。」


    张银珠的眼睛「唰」的就亮了，「一见钟情呀！」


    苗小草也「噌」的抬起头，用力地举起手臂，「爸爸，这道题我会！是boys love！！」


    季遐年：「……」


    你会的太多了。


    季遐年觉得这个话题实在不能再继续下去，于是果断祸水东引。


    「小草，我记得你是读完小学就辍学了吧。」


    苗小草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答道：「对，我学习不好，而且也没钱了嘛。」


    说不好那都是谦虚，除了体育是满分，她的其他科目就从来没上过30分。


    季遐年一脸的慈爱，「没事，学费我帮你出。知识就是力量，你还这么小，千万不能放弃学业。妈，明天你去给她买点辅导书，利用这个寒假补补课，等明年开学就给她报名吧。」


    苗小草：「……不、不用了吧。」


    「用的！」


    张银珠已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脸的严肃认真。


    她其实是有点文化的，但季遐年却因为生活条件没上过学，这一直是张银珠心里的梗。


    张银珠以为苗小草是不好意思学费的问题，便安慰她，「没事，读书用不了多少钱。来，我先给你在网上找些基础题，测验下你现在的学习进度。」


    苗小草都懵了，被张银珠拉着朝屋里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头毛都要炸开了，「奶奶，不用的，太浪费钱了！真的！我不用！！」


    张银珠不为所动地拽着她，「用的，乖，再跟奶奶客气奶奶就生气了啊。」


    苗小草：「……」


    苗小草回头，冲着季遐年伸出尔康手，用嘴型无声喊道——爸爸，救救我！！


    季遐年看着她，微微一笑，也用嘴型无声回答——加油。


    苗小草：「……」


    ·


    月抱山不高，但是坡度缓长，半片山有近40亩的面积。


    季遐年要把它们全利用起来，结合大灾难后的环境特徵，季遐年很快就画出了图纸。


    图纸非常简单，山脚留一圈五十来米的宽度保持原状，再在外面圈层围墙，就是他们半山的防护层。


    山上，四合院前面开闢成田，后面留成果林。再建些温室大棚、家禽牲畜屋舍之类的东西，也差不多了。


    张银珠看到这份图纸后，沉默几秒后问季遐年，「怎么一点给客人休闲的地方都没有啊？这看着不像是要开店，倒像是要搞种植。」


    季遐年顺口胡诌，「咱这是体验式的私厨，客人可以自己摘菜摘果子，然后用他们摘的东西给他们做菜；休闲的地方不需要太大、太多，开山的时候在田边林边弄些凉亭之类的就行了。」


    张银珠狐疑，但到底没有否定季遐年的计划，「那你心里有数就成。对了，我明天带小草进城买辅导书，中午就不回来了，你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我们顺带买了。」


    季遐年：「在花卉市场买些果苗花苗吧。果苗的品种买多一点，每种买四五棵，我先种种看。」


    张银珠：「那市场里的品种可多了，都买了还得了？你得给我个范围啊。」


    季遐年回忆了一下。


    上辈子他住在云阳新城里，当时政府给民众分发过变异种子，鼓励民众种植；阎王和他遇见的一些人，也跟他说过城外那些变异植物。


    但这些变异植物大多是有害的。


    季遐年沉默了十来秒，才说出了几个品种。「百香果、柠檬、葡萄，其他常见的水果品种你看着买吧。花苗的话，蔷薇花多买一些，其他的也没什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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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银珠一一记下，「好。」


    季遐年：「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们进城。」


    张银珠：「不用，你不是要在年前把山上弄好吗？忙你的吧，我跟素素约好了，四个人一起去。」


    季遐年：「四个人？」


    张银珠：「嗯，还有小山。我听素素说那孩子可厉害了，才18岁就是博士，现在还在国家级的研究院工作呢。我寻思着，让他帮忙给小草选点辅导书——」


    张银珠停下话，转头看了看餐桌边掰着手指头做数学题的苗小草，然后压低声音跟季遐年说，「小草的底子太差了，我想着让她多跟小山接触一下，说不定能激发她的学习动力呢。」


    季遐年：「……」


    大概是激发不了的吧。


    季遐年微笑，「说的对。」


    第七章


    季遐年当天就把计划图纸做了出来，跟彭书记联繫后，在包工头那定了30个人的施工队。


    仅用了一周，施工队就完成了开山工作，现在已经进入建设阶段。


    季遐年在这一周里也开始大量採买，山上的货物不断堆积，开出的山地上零散堆积着各种建材；外院和内院也都堆满了包裹箱子，快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这些货物多又杂，有些还贵的要命，张银珠不放心这么放着，就扯了篷布挨着盖好，还拿钉子把篷布钉在水泥地上；苗小草也每天端着摺叠桌杵在院子里，说是要帮着看货。


    这天清理果林区的时候，工人发现了一些野生果树，季遐年让都留下了。


    张银珠摘了一篮子冬枣，选着卖相好的洗干净，说是要给安若素送过去。


    ——山顶已经被清理出来了，安若素也让修玻璃塔的工人帮忙在围栏上开了个门，现在两家可以直接从山顶上来往，近便了许多。


    张银珠吃了早饭就走了，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个人。


    正是迟晟。


    迟晟还是那副样子，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等看到季遐年，那笑就变成了一口大白牙，老远就对季遐年挥手，「嘿，季大爷。」


    季遐年：「……」


    啧。


    季遐年想当没看到，但张银珠跟在一路的，于是他只能站在原地，等迟晟走近了，才不冷不热地点点头，「迟先生。」


    迟晟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他这一周都被关在药房治疗，期间腿一直是麻的，让他有一种腿废了的错觉，不免心情有些阴郁。


    今天疗程结束，他本来是打算下山走走的，但看到张银珠过来了，就临时起意说要过来吃早饭。


    结果还真来对了。


    迟晟也不知道为什么，季遐年明明把讨厌他都写脸上了，可他就是喜欢看他这表情——季遐年就跟只猫似的，平时冷冷清清的，但是一戳就炸毛。


    特别好玩。


    张银珠心情很好，对季遐年说：「小晟说是可想你做的菜了，我就带他过来吃点。你早上炸的酥肉还有吗？我去给他拿点。」


    季遐年硬邦邦的，「没了。」


    张银珠：「那我去给他煮个醪糟粉圆。」


    说着转头跟迟晟说，「粉圆和醪糟都是小年亲手做的，保准比你在外面吃的好吃。」


    迟晟笑着点头，「好，谢谢张姨。」


    张银珠乐呵，「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俩聊，我去弄，很快就好。」


    迟晟：「好。」


    张银珠一走，季遐年也直接转身，要往前头搭玻璃温室的工地去。


    迟晟仗着腿长，懒洋洋地贴上，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还不停问东问西：


    「大爷你去哪儿啊？」


    「大爷你院子里都堆的是些什么东西啊？」


    「大爷你开荒是要种田吗？」


    「大爷……」


    季遐年：「……」


    季遐年停下脚步，看了迟晟一眼，那眼睛在镜片后都瞪圆了。


    迟晟沖他笑，还委屈上了，「我问了那么多，你怎么都不回答一个啊？张姨都说了让咱们聊，你不跟我说话怎么行？待会我跟张姨告状啊。」


    季遐年：「……」


    你是哪儿来的小学生吗？


    季遐年都不想理他，但也不想一直被跟下去，于是左右看了下，伸手拽上迟晟的胳膊就走。


    迟晟也没挣扎，「要去哪儿啊？」


    季遐年带着他走到屋檐下看货的苗小草跟前，给人摁在凳子上，才说道：「醪糟粉圆很快就会煮好，你待在这别乱跑，免得我妈一会找不着人。」


    说完直接转身走了，步子迈得生怕有鬼追一样快。


    迟晟没去追，看着季遐年的背影笑出了声。


    一边的苗小草盯着迟晟，然后拿被她快咬烂了的铅笔头去戳迟晟的胳膊。


    迟晟低头看过来，挑了下眉。


    他没见过苗小草，但听安若山说过，是个古灵精怪、苦学久矣的小丫头。显然就是这个。


    苗小草一副贼兮兮的样子，探过脑袋小声问迟晟，「你是不是想当我的妈妈？」


    迟晟：「？」


    啥玩意儿？


    苗小草精明地眯起眼睛，福尔摩斯一样分析起来，「你刚才在对我爸爸死缠烂打对不对？我听电视剧里说过，好女怕缠郎，你是不是想要这样缠着我爸爸上位，然后当我的妈妈？」


    迟晟：「……」


    迟晟哭笑不得，伸出手掌扣在苗小草的脑袋上，把她的脸扭回作业本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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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看点电视剧，多做作业。你这道应用题写错了。」


    苗小草一听他后半句话，立马就瞪大了眼睛，接着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算了三遍，三个答案里这个是最像正确答案的！」


    迟晟：「……」


    你都三个答案了，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迟晟一笑，指着桌上摆着的一碟酥肉说，「那咱们打个赌，如果你错了就把那盘酥肉给我吃，怎么样？」


    苗小草：「那要是我是对的呢？」


    迟晟：「对不了，你这个就是错的。」


    苗小草不服了，学渣仅存的学术尊严受到了挑衅，当下拍板，「行！赌！」


    迟晟一乐，拿过苗小草的笔和草稿本，三两下把公式和答案都列了出来，跟苗小草那三个答案都不一样。


    苗小草狐疑，拿过手机（季遐年给她买的）给安若山发微信求证。


    没一会，张银珠端着一碗醪糟粉圆出来，看到迟晟在那吃酥肉，一下就笑了。


    「哟，咱小草懂事了，知道谦让啦。」


    说完她把碗放下，跟迟晟打趣，「她可护食了呢，只要是小年做的饭菜，除了我跟小年，她谁都不给分享的。看来她很喜欢你呀。」


    迟晟笑道：「是我的荣幸。」


    苗小草：「……」


    忍住不哭.jpg


    ·


    季遐年在工地上待到快中午了才回四合院，张银珠和苗小草正在客厅摘菜。


    见他回来，张银珠便指着一边的保温杯说，「里边的姜茶还热着，喝两口再做饭。」


    季遐年应了一声，脱下外套拿着保温杯去了厨房。一走进厨房，就看到了里头剁筒子骨的迟晟。


    季遐年：「……」


    还没走啊。


    「对，我还没走。」


    迟晟抬头看到他就开始乐，「大爷，心里话不要写在脸上。张姨说了，中午要给我煲骨头汤呢。」


    季遐年：「……」


    显摆什么？以为我会吃这种醋？我妈煲的汤我喝的比你多多了。


    季遐年保持了成年人的从容，淡淡道：「之后的交给我就行了，迟先生出去吧。」


    迟晟倒不跟他争这个，因为他对自己的厨房技能有点acd数。


    迟晟洗了手，就让开了位置。


    季遐年已经戴上了围裙，走到厨房中岛，习惯性往食材上一瞥，倒是有些意外。


    ——筒子骨都是对半剖开的，断口干净利落，连碎骨都没多少。可见剁骨头的人不仅力气大，而且刀工还很不错。


    季遐年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没说，开始沉默地做饭。


    迟晟在圣诞夜见识过季遐年做饭的专注，于是也没在厨房多留，转出去跟张银珠他们摘菜。


    因为迟晟这个客人的到来，今天的午餐比较丰富，四个人做了八菜一汤。


    原本季遐年是估好量了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苗小草这顿跟饿死鬼似的，特别是肉，她都快从迟晟的碗里去抢糖醋排骨了。


    张银珠看的好笑，「上午还说小草懂谦让了，中午就现了原形——哎呀你慢点，别噎着。」


    季遐年纳闷，「谦让什么？」


    于是张银珠把上午「小草让酥肉」的故事给季遐年说了。


    季遐年：「……」


    那恐怕不是她「让」的。


    季遐年抬头看了对面坐着的迟晟一眼。


    迟晟叼着糖醋小排，咧嘴笑了。


    季遐年：「……」


    苗小草：「……嗝。」


    饭后，迟晟主动接过了收拾碗筷的活，让张银珠去休息。


    季遐年看他跟进来，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小草还小，你别欺负她。」


    迟晟倒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只当她是个员工呢。」


    季遐年没说话。


    迟晟笑了，「面冷心热是不是就是说的你？」


    季遐年还是没理他。


    迟晟无奈，只好说道：「我没欺负她，我就是跟她打了个赌。——说起这个，这丫头的习题集简直就是个灾难现场啊。」


    季遐年：「……」


    这点他倒是无法反驳。


    这短短十来天的时间，苗小草俨然成了他们家的一员，季遐年被她「爸爸爸爸」的乱叫，还真生出了些老父亲的惆怅。


    季遐年：「她好像从小在学习上就不太行，也没别的办法，慢慢来吧。」


    虽然大灾难即将来临，但政府并没有溃散，人类适应新的生存模式后，学习、知识、技术……这些东西只会比现在更加重要。


    他也不求苗小草能多大出息，至少把字认全吧。


    哎。


    迟晟看季遐年的表情就笑了，「你看着还真像她爸啊。」


    季遐年：「……那你看起来挺像她哥的。」


    迟晟挑眉，「哟，学会顶嘴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不理我呢。」


    季遐年冲着碗，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疲惫，「不理你你就不来了吗？」


    迟晟：「那不成。你这边好玩多了。」


    季遐年：「……」


    哦。


    第八章


    第二天迟晟果然又来了。


    他今天换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套了件长款的薄羽绒服，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大学里的开朗学长。


    他来的时候季遐年正在院子里整理货物，盖着的篷布被扯开了，货物都铺散在院子中，大半都是耐放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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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跟拉了牵引绳一样就冲着季遐年就过去了。


    「哟，大爷，这是在弄什么呢？」


    季遐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再叫他「迟先生」，但表情还是一样冷清，「搬货。」


    迟晟得寸进尺地往季遐年跟前凑，「往哪儿搬？」


    季遐年眼明手快地用清货的本子抵在迟晟肩头，保持距离，「前几天挖的地窖可以放东西了，给搬进去。你要是闲就来帮忙。」


    迟晟没动，「我刚吃了早饭，不宜运动。咱们中午吃什么啊？」


    季遐年已经对他没脾气了，把人往别处推，「我妈定菜单，你进去跟她说。」


    迟晟不干，「你是大厨，跟你说最管用。我还想吃昨天的酥肉，好不好嘛，大爷~」


    季遐年：「……」


    你190多公分大的一坨还撒娇，不膈应吗？


    季遐年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迟晟就在旁边缠着问，刚缠了两圈，旁边忽然响起了苗小草的声音，「你又来干嘛？」


    苗小草只穿了件t恤，头上还在冒着热气，见了迟晟就跟猫见了黄瓜似的，瞬间爪子都要亮出来了。


    迟晟见是她，立马就乐了，弯腰去逗苗小草，「来找你爸玩呀，你今天不做作业吗？」


    苗小草头上的毛又炸了，叉着腰特凶地说，「你缠着我爸也没用，我爸才不会看上你这种小妖精呢！」


    迟晟：「……」


    小妖精？


    季遐年：「……」


    小妖精……


    苗小草见迟晟没说话，单方面觉得自己胜利了，于是扬眉吐气的「哼」了一声，走到季遐年清点过的那堆货物跟前，单手拎起一箱子大米就扛上了肩，非常愉悦地蹦跳着走了。


    迟晟原本还在「小妖精」的震撼中，结果看到苗小草的动作后，立马就瞪大了眼睛——那箱米至少有一百多斤吧。


    季遐年瞥到了他的表情，瞭然地解释，「小草天生神力，这点东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迟晟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兴趣，「那她力气有多大？」


    这还真把季遐年问住了，「不知道，你要好奇的话，待会她过来你问她自己吧。」


    迟晟应了，也没再故意缠着季遐年玩，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就见苗小草蹦蹦哒哒又出来了。


    苗小草看到迟晟还在那儿，顿时小脸就往旁边一撇，显然特别不待见他。


    迟晟不在意，对苗小草招手，「小草，来问你个问题。」


    苗小草瞬间一身警惕，隔着四五米的距离问他，「问什么？」


    迟晟：「你爸刚才说你力气贼大，咱俩比比？」


    苗小草一听是这事儿，顿时就有底气了，眼珠子一转答应了下来。


    「行，那要是我力气比你大怎么说？」


    迟晟一听就知道这丫头还记着昨天酥肉的仇呢，也笑了起来，「你要是比过我，我就给你买个平板电脑玩。」


    苗小草的眼睛唰就亮了，「一言为定！」


    迟晟：「还没说你比不过怎么办呢。」


    苗小草拿昨天迟晟的话来堵他，「比得过，反正你力气没我大！」


    迟晟好笑，这小丫头的气性还挺大。


    「那行，怎么比，掰手腕怎么样？」


    苗小草自信满满，「没问题。」


    说着去看季遐年，「爸爸，你给我作证啊！免得他赖帐！」


    季遐年无奈，但这俩现在是炸毛的猫狗，劝是劝不了的，于是只能嘆口气，「你俩点到为止，要是谁伤着了，你俩就去跟施工队吃一周大锅饭吧。」


    这可真真是威胁了。


    苗小草跟迟晟都乖乖点头，表示一定拿捏好分寸。


    季遐年于是挪了个装着货的木头箱子来给他们当战场。


    两人在箱子两边蹲下，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季遐年把手放在他们的手上，开始倒计时，「5、4、3……」


    苗小草的手真的是太小了，迟晟只觉得自己捏在手里的是只猫爪子。但是随着季遐年的倒计时迫近，他手心里的猫爪子开始蓄力，迟晟敏锐地察觉到这蓄力后的破坏性。


    「0。」


    季遐年倒计时完毕，松开手的同时，交握的两只手纹丝不动。


    季遐年也看不出他们比拼的力道如何，只能看他们的表情。


    苗小草游刃有余，甚至有些得意；迟晟的表情却收敛了嬉笑，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里，慢慢迸出了一种慑人的光。


    「有点意思。」


    迟晟笑了一下，又对苗小草说，「直接用全力吧。」


    苗小草皱了皱鼻子，瞟了季遐年一眼，又对迟晟说，「那你别受伤啊。」


    迟晟点了下头，「来。」


    下一秒，季遐年只听「咔」的一声，两人垫在胳膊下的木头箱子裂了条缝；两个人的肩背都绷紧了，因为蹲着的姿势，不自主地开始朝着一边使力。


    但箱子上，两只手竟是势均力敌。


    季遐年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苗小草能赢的很轻松的。倒没想到迟晟的力气竟然也这么大。


    刚这么想着呢，忽然就听迟晟闷哼了一声，然后手上松了劲，被苗小草把手「砰」的压了下去。


    苗小草也没想到迟晟会忽然松劲，顿时急了——她那是什么力道，真压下去迟晟的手绝对得受伤。


    受伤就得吃大锅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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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慾激发潜力，苗小草在万分之一秒的瞬间反应过来，胳膊往上一翻，硬生生在迟晟的手被压到木箱上之前给拽了回来。


    「唿。」


    苗小草松了口气，忙丢开迟晟的手，然后开心地宣布自己的胜利，「我赢了！我要『爱派的』那种！」


    迟晟坐在地上，笑了一下，「行，给你买个ipad。」


    「耶！！」


    苗小草高兴得直蹦，转身朝四合院里跑，边跑边喊，「奶奶！我有爱派的了！！迟晟没我力气大！！！」


    迟晟：「……」


    这小混蛋。


    季遐年看迟晟还坐在地上，于是问他，「还不起来？」


    迟晟立马蹬鼻子上脸，看着季遐年说，「力气都被刚才用光了，大爷扶我一把？」


    他原以为季遐年不会理他，没想到季遐年还真弯腰扶上了他的胳膊，然后给他摁在了一边的货箱上坐下了。


    季遐年看了眼迟晟的左腿，「有伤？」


    刚才迟晟那一瞬间的松劲，季遐年看到了他的左腿抖了一下。


    迟晟的表情微变，随后嘆了口气，有些落寞地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膝盖，「对。不小心断了，打了钢板跟钉子。」


    季遐年明白过来，「所以才退伍了？」


    迟晟：「是啊。怎么？心疼了？」


    季遐年：「……」


    季遐年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迟晟在后边喊，「大爷，中午我想吃酥肉和回锅肉！」


    季遐年没回头，不耐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迟晟就坐在那里乐。


    ——原来这人吃软不吃硬啊。


    ·


    这天迟晟一直待到了傍晚，蹭上了季遐年做的晚饭。


    电视里播报着天气预报，苗小草大方地没有跟迟晟抢肉，饭桌上其乐融融。


    张银珠年轻时候靠天吃饭，到现在也会每天关注天气预报，看了一会就「哎呀」了一声。


    「明天有雨呢，儿子，你那满院子东西怎么弄？趁工人们还没走，赶紧让他们帮忙搬搬？」


    季遐年吃饭的动作一顿，也回头去看天气预报。


    这是一次大范围的降雨，不过雨量不大，天气预报也着重在强调降温。


    可是季遐年知道，这是大灾难开始的信号。


    现在距离大灾难爆发还有24天，但其实在爆发之前，大灾难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了，只是上辈子的人们并没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季遐年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没事，食材今天都搬进地窖了，余下的都是些不怕潮的，而且雨也不大，明天再搬也行。」


    张银珠听他这么说就放下了心，又念叨起了别的。


    晚饭过后，迟晟就要走了。


    季遐年拿了一罐下午做的琥珀核桃仁给他，「这个是给安姐的，这个天气不放冰箱也行，但这边湿度大，最好一周内吃完。」


    迟晟接过来，「就给小姨，那我们呢？」


    季遐年已经学会选择性无视迟晟的一些发言，看了他一眼没答话，却是另外嘱咐道：「明天下雨你就别过来了，对你的腿不好。」


    大灾难源于一种不明物质感染，被感染的人会「生锈」；而这种感染其实从这场雨就开始了，只是这时候的感染性不强。


    但是如果机体有损伤的话，就会增加感染的风险。


    比如上辈子他的肺炎、阎王的断腿。


    迟晟并不知道季遐年的言下之意，还挺高兴的，「哎呀，大爷在关心我啊？」


    季遐年依旧无视了这句话，下巴一抬，「趁工地灯还没熄，赶紧回去吧。」


    迟晟笑了笑，也没纠缠，跟他们告了别。


    季遐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片刻后又看向了幽深的夜空。


    山上的工程得加快速度了。


    第九章


    雨是从第二天下午开始下的。


    昨天外院堆积的货物已经搬空，内院的货也都堆放到了搭好的玻璃温室里。


    雨下起来的时候，季遐年正在工地里跟包工头说加快修建进度的事。预计二十多天的工程，季遐年希望能控制在未来十天内完成。


    包工头有些为难，但来之前彭书记就跟他打过招唿，说季遐年跟山前的大老闆有交情，能配合的尽量配合。


    于是包工头点了头，「可以，但是这得再加几个人，不然太赶了。」


    季遐年：「好，你看着办就行。谢谢。」


    这边刚谈妥，雨就下来了。


    滴答。滴答。


    脆生生的声音，根本不是小雨的架势。


    季遐年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去。这就么巧，他刚一抬头，一滴雨穿过他的眼镜框厚重的边沿，滑进了他的眼睛里。


    「唔。」


    季遐年闷哼了一声，低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用力眨了几下。


    眼里的异物感很快消失，同时雨也大了起来。


    沙沙——


    「哎，这雨下的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啊。」


    包工头叫了一声，忙招唿季遐年，「季老闆，赶快跑两步躲一下。」


    他们这会在开出的田地里，距离最近的就是刚搭好的温室大棚，于是就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等他们跑过去的时候，身上已经淋透了。


    很快陆续又跑来了几个工人，都是落汤鸡一样，凑在一起拍打身上的雨水，搓着胳膊跺脚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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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工头还记得之前的话题，指着外面的雨跟季遐年说，「季老闆，这雨如果下的长，十天内是肯定完工不了的。」


    季遐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视线一直停留在外面的雨幕上。


    雨幕落在群山之中，折射了青山的墨绿，但随着雨势加大，朦胧的墨绿色就变成了淡淡的蓝。


    有工人也发现了这异状，叫了出来，「哎，你们看这雨怎么是蓝色的？」


    玻璃棚里的人都朝外看去，顿时讨论开了。


    「山里的雨都会染山色吧。」


    「那也不能这么浓啊，我接一把瞅瞅——嘿哟，是真的蓝色的！」


    「会不会是什么酸雨啊？」


    「八成是环境污染什么的嘛，之前国外不是还有下红雨的吗？」


    「我听说还有下鱼的呢……」


    「……」


    喧譁中，只有季遐年还沉默着。


    这不对。


    季遐年的眼神困惑，更深处藏着隐约的不安。


    ——上辈子最初的雨都是绵绵细雨，这样大、这样蓝的雨，季遐年记得是在大灾难爆发前一周才开始下的。


    是时间提前了？


    还是他重生的蝴蝶效应？——这个猜测很快被季遐年否定，他跟大灾难根本没有什么联繫，再多的蝴蝶翅膀也扇不到那里去。


    正想着，雨幕中由远及近出现了一个人影，趟着雨水正朝这边走过来。


    那人高高大大，撑着一把大黑伞，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两把。


    正是迟晟。


    昨天季遐年虽然劝告了迟晟别出门，但迟晟看早上没下雨，还是乐颠颠的跑来蹭饭了。


    迟晟走到玻璃房里，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对季遐年笑了下，「大爷，我来接你，感动吗？」


    感动你个棒槌。


    季遐年没答话，低头去看他的腿——毫不意外，裤腿被雨水打湿了，浸出深深浅浅的蓝。


    季遐年有些生气，「不是说了让你别淋雨吗？」


    他上辈子肺炎只是没好全都能肺部感染，迟晟这腿里又是钢板又是钢钉的，简直是在对蓝雨打上「欢迎光临」的横幅。


    迟晟看他生气却更高兴了，立马蹬鼻子上脸，「哎呀，这么关心我？那晚上能给我烧个黄豆猪脚吗？」


    我看把你烧了。


    季遐年白了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伞递给包工头，「今天就下工吧，大家都淋了雨，赶紧回去洗洗。」


    包工头笑着应了。


    季遐年又拿起迟晟手里的伞，拽着迟晟一起撑着回了四合院。


    回去后季遐年立刻催迟晟去洗澡，自己也赶紧去洗了。


    迟晟没有换洗衣服，穿的是季遐年给的——最近几天季遐年不仅买了大量食材，日用和四季衣物也买了许多。


    但意外的是，这套衣服的尺寸竟然很合适迟晟。


    迟晟挑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比季遐年高，也比季遐年壮，季遐年再怎么买错码也不能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买错了吧。


    所以，这是给谁准备的？


    刚好季遐年洗完澡也从楼上下来了，看到迟晟背影的时候他愣了一瞬，但等迟晟转过身后，他眼里的怔愣又消失了。


    迟晟却没错过他刚才的那个眼神，意有所指地调侃道：「这身衣服我穿着刚合适，难道是大爷特意为我准备的？」


    你想的美。


    季遐年没回答，只是说道：「回头洗了记得给我还回来。」


    他是估摸着阎王的尺寸买的，四季统共也只买了二十来套，可不能被霍霍了。


    张银珠端着姜汤走过来，「你俩赶紧都喝点，别感冒了。现在的天气预报真靠不住，说好的毛毛细雨，结果居然是大暴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季遐年的表情也变得凝重，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他捧着姜汤看着窗外的蓝色大雨，想了想问迟晟，「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迟晟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哪儿？」


    季遐年：「我记得安姐不是云阳的人，你们也都不是吧。快过年了，难道不回家过年？」


    他拿不准这比上辈子超前的蓝雨预示着什么，所以心里想着劝他们早点回家的好。


    然而事与愿违，迟晟却答道：「哦，这个啊。过年我们不走啊，我跟安若山都是过来陪小姨过年的。」


    季遐年怔住，「什么？不回去？」


    迟晟直觉季遐年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细想，答道：「舅爷他们夏天就去环球旅行了，这会在英国农庄里，今年不会回来；另外两个小表舅过年比平时还忙，回去了也团聚不了，还不如免了这场舟车劳顿。这事儿早两个月前就定了。」


    两个月前就定了。


    那时候他还没重生，就算蝴蝶效应也影响不到那里去。


    所以，上辈子他们也没有回去？


    那上辈子他们在哪儿？那个冒出来的韩庄主又是谁？


    「怎么了？」


    迟晟见季遐年的脸色不对，就伸手轻轻推了下他。


    季遐年回神，「没什么。」


    他借着低头喝姜汤的动作掩去了眼里那一片纷杂，脑海里却在快速转动。


    之前他以为韩庄主是帮忙看房的人，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抢房的人。


    大灾难之后秩序并不是立马乱了的，安若素真出什么事，村里不会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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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如果有人抢房，要么是在秩序失控的那一段时间；要么就是「引狼入室」。


    季遐年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就他上辈子从阎王那里得知的，韩庄主是个非常惜命怕死的人。


    季遐年沉默片刻后又抬起头，若无其事地问迟晟，「对了，你们认识姓韩的人吗？」


    迟晟更纳闷了，「姓韩的？好像有几个，干嘛？」


    季遐年：「那些人会忽然过来你们这边吗？」


    迟晟：「怎么可能，就是报个名字的交情，还没到上门拜年的份呢。你问这个干嘛？」


    季遐年浅浅吸了一口气，「不干嘛。——晚上要吃什么？」


    迟晟果然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张嘴就是一串菜名，「黄豆猪脚、鸡枞鸡汤、凤眼猪肝、辣味煲仔饭，还有胡椒猪肚鸡。」


    季遐年：「哦，好的，豌豆尖煮面。」


    迟晟：「……至少黄豆猪脚给做吧，张姨把黄豆都泡好了。」


    季遐年这才白了他一眼，喝完了姜汤后端着空碗去了厨房。


    ·


    这场蓝雨下到了晚上七点才停，迟晟也终于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黄豆猪脚，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回到山前大宅的时候，安若素刚做完针灸，在客厅用药汤泡脚。


    看到迟晟回来，安若素多看了他两眼，「买衣服了？」


    迟晟在安若素跟前倒是正经的多，笑着答道：「没有，白天下雨淋湿了，季大爷给借的。」


    安若素狐疑，「借？这尺寸可不像是他能穿的。」


    迟晟耸耸肩，谁说不是呢。


    但安若素却想岔了——她是知道季遐年的性取向的，以为这是季遐年给迟晟买的呢。


    这么一想，安若素顿时就皱眉了——迟晟这混球哪配得上她的年年宝贝儿？


    安若素想了下，把话挑明了。


    「小晟，小年他喜欢男人，你跟他相处要有分寸，别给他一些错误信号。」


    迟晟可从没听过这事，顿时愣了，「他喜欢男的？」


    安若素点头，表情严肃，「而且小年个性认真，你别没轻没重的，到时候伤了人家的心。」


    迟晟：「……」


    那可能轮不到他。


    迟晟想起了下午季遐年看到他换了这身衣裳的表情，忽然就有些惆怅。


    「那你放心吧，他大概有喜欢的人了。」


    迟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安若素，「对了小姨，你身边有什么姓韩的人吗？」


    安若素莫名其妙，「没有。问这个干嘛？还有你说小年有喜欢的人了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


    迟晟却不想多说，「随便问问，我上去了。」


    他说完就大步上了楼，回到房间里，又站在穿衣镜前往镜子里看。


    他穿的一身黑灰色的长裤、灰色羊毛高领毛衣、西装领的黑色暗格羊绒长大衣，把他整个人都衬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然而迟晟却怎么看这打扮都不满意。


    ——呵，一看就是假正经。


    第十章


    《报恩》by鬼半京


    迟晟离开后，季遐年回了二楼开始上网。


    果然，下午的蓝色大雨已经成了网上的热门话题，不管登录哪个社交平台，首页几乎都是蓝雨的照片。


    而且季遐年也找到了雨势变大的缘故——十多公里外的云阳城区并没有这么大的雨，还有些城市甚至就没下雨。


    季遐年看到这个消息，怔愣了片刻后才醍醐灌顶。


    对，他上辈子这个时候还在城区；而且蓝雨也不是同一时间在全球一起下，雨势自然有大有小。


    「我真是……」


    季遐年撑在桌边，整个人像是被拔了气芯般塌下了肩膀，接着又轻声笑了起来。


    虚惊一场。


    季遐年靠在椅背上，等笑意收敛，神色重新变的严肃起来。


    虽然雨势大小是虚惊一场，但是安若素那边却还是让季遐年放不下心。


    他上辈子并没有正面遭遇过韩庄主，但见过韩庄的人横行霸道的样子，也听过不少关于韩庄主的「光辉事迹」。


    就季遐年对韩庄主「浅薄」的了解，如果安若素的宅子被抢，那她那边「老幼病伤」的四个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季遐年不由捏紧了拳头。


    他不是救世主，但是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却不能不作为。


    ——得把安若素那边也「武装」起来。


    下了这样的决心，第二天季遐年起了个大早。


    张银珠已经在准备早饭了，看到他很是诧异，「怎么起这么早？没睡好吗？」


    季遐年大病初癒，这段时间又操心工地上的事，每天张银珠都想着法让他多休息会，担心他落下病根。


    季遐年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活，笑了笑，「没有，睡饱了。一会我要去安姐那边一趟，有什么要带给她的吗？」


    「还真有。昨天我跟小草把后山的野冬枣都下了，一会你再带点过去，还有琥珀核桃仁也再拿一罐，素素说小山喜欢吃这个，之前给他们的那罐都快没了。」


    「好。」


    「对了，你过去做什么？陪小晟去医院复查吗？」


    昨天晚饭的时候，迟晟说他今天要去医院复查，不来吃（蹭）早饭。


    季遐年：「……我为什么要陪他去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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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银珠一脸的无辜，「他昨晚不是叫你了吗？今天你又起这么大早，难道不是去陪他？」


    「不是。我去找安姐有点儿要问问。」


    季遐年顿了顿，还是没有忍住，嘀咕道：「你那么操心他干嘛？他又不是你儿子。」


    张银珠听他这语气就乐了，「哟，稀奇，居然吃醋了。」


    「……」


    季遐年辩解，「没吃醋，就是觉得那人有些轻浮，你别被他忽悠了。」


    张银珠闻言睨了他一眼，「什么叫轻浮？人家才25岁，年轻人就是那样。而且那孩子就嘴巴甜，其实是个心里有数的。」


    季遐年觉得他妈已经被骗了，「我看他是个炮仗成的精。」


    嘴上噼里啪啦个不停，还总喜欢在他爆炸的边缘反覆横跳。


    张银珠却是笑看着他，一脸欣慰，「还会给人起绰号了。难得有个跟你说的来的，我看挺好。」


    说完张银珠就哼着歌出去了。


    季遐年：「？？？」


    迟晟到底是给他家张女士吃什么迷魂药了？


    这个疑惑到吃完早饭也没解开，甚至季遐年提着篮子走的时候，张银珠还塞了一瓶麻辣牛肉干让他带给迟晟。


    季遐年一脸凉丝丝的出了门。


    他刚走到院外工地那边，就碰到了施工队上山的车。


    包工头热情地过来打招唿，「季老闆早啊。今天添的人手我给带了五个过来，你要瞧瞧吗？」


    季遐年有些意外，「五个？」


    包工头怕他误会自己趁空多家人，忙解释道：「我看了天气预报，未来十五天还有两场雨。云阳这边冬天的雨难晾干、降温也快，我寻思着多加两个人，先把这10亩田都整出来，趁降温冻土前再深翻一遍，来年也好种东西。」


    未来的两场雨也是蓝雨，和上辈子一样，每场雨间隔一周，且雨势逐渐增大。


    包工头的考虑正合季遐年的心意。


    「人就不用瞧了。」


    季遐年对包工头笑了笑，「不过我原以为人不好找。」


    包工头也笑了，「没有的事。这段时间回来的人多，不是我夸口，就是再找个施工队我都能立马把人找齐。」


    季遐年笑了笑，「那就好。」


    包工头：「？」


    ·


    山顶的路开闢过后，从季遐年家到安若素的宅子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


    翻过山顶，最先看到的就是玻璃塔——玻璃塔已经进入了封顶阶段，塔的整体是钢架结构，磨砂和透明的玻璃交错，里面的钢筋成了简洁的线条，远看去活像是一块巨大的水晶。


    塔有五层，层高三米多，垒起来冒出了山顶一大截，的确是个「山标」。


    怪不得上辈子说起「韩庄」，必定会提到「玻璃塔」。


    只是可惜上辈子的它不是美丽的象徵，而是韩庄罪恶的代名词。


    玻璃塔就在安若素宅子的侧面，季遐年就近去了后门，刚好安若素跟安若山正在阳光房里晒太阳。


    安若素看到季遐年的时候非常惊喜，「年年宝贝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你那边工程做好了？快过来坐。」


    季遐年把带来的冬枣交给安若山，然后坐到安若素旁边答道：「工程在十天内应该能结束，今天过来是听迟晟说你们今年不回家过年，是真的吗？」


    安若素点头，「对。我正想跟张姐说这事儿呢，既然你来了，那我就直接跟大厨商量了——咱们今年年夜饭在一起吃行吗？食材全部我这边买，你出个人就行。」


    真的不回去。


    季遐年心中一沉，面上却在微笑，「我也是为这个来的，那过两天我就开始拟菜单，弄好了咱们再商量食材，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安若素高兴坏了，伸手挼季遐年，「还是咱们小年贴心。」


    季遐年偏着头任由安若素搓他的脑袋，等她搓够了，季遐年才又问，「安姐，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就是你们这边的安保措施是怎么做的？我想我要开店的话，还是安全点更可靠。」


    「这个啊，那你得问小山。」


    安若素指着刚洗完冬枣出来的安若山，有些小骄傲地说，「咱这半片山的安保措施都是小山设计安排的，可厉害了！」


    安若山原本看着冷清甚至高冷的一个少年，听到安若素的话却腼腆的红了脸，眼里都是被夸奖后的高兴。


    他把冬枣放到安若素跟前后，一脸使命感地看着季遐年，「年哥你的预计成本是多少，我可以帮你大致规划一下。」


    季遐年看的有趣，笑了笑，「我对这个不了解，能先说说你们这边的情况吗？」


    安若山点头，「我们这边外围用的是全光纤周界预警系统，进来的路上和林子里都分布的有监控，门窗玻璃都用的防弹玻璃，门锁是双重加密，每扇门都有防暴功能。整体来说，防御力度还是不错的。」


    季遐年：「……」


    这还只是「不错」？


    季遐年深深觉得这边没什么可「武装」的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引狼入室」的猜测。


    季遐年掩下心里的思量，「这个规格对我来说太高了，我回头再仔细想想。对了，你们认识姓韩的人吗？」


    安若山摇头，安若素咔咔完一颗冬枣，一脸奇怪，「怎么你也来问这个？是要找什么姓韩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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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信口胡诌，「哦，我是听村里人传言说最近这片丘区藏进了个姓韩的流窜犯，担心你们碰上。——还有谁问过？」


    安若素：「小晟啊，昨晚回来的时候也问我身边有没有姓韩的人。」


    季遐年是真有些意外了——好吧，炮仗精可能还真的是心里有数。


    季遐年顺势问道：「那有姓韩的吗？最近认识的也算。」


    安若素摇头，「没有。那种传言应该是假的吧。」


    季遐年看着她，表情认真，「快过年了，宁可信其有，安全最重要。所以如果真有姓韩的找上门，无论对方多可怜，安姐你也别随意放人进门。」


    安若素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还是认真答应了，「好，听你的。不过你也得给我说一句实话。」


    季遐年：「什么？」


    安若素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小晟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回事啊？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咱们瞅瞅？」


    季遐年：「……？」


    季遐年：「迟晟说的？」


    安若素点头：「对啊。」


    季遐年：「……」


    哦，那他死了。


    季遐年气笑了，但面上却保持了成年人的稳重，语气不疾不徐。


    「没有的事。我跟迟先生怎么会聊这种私人的话题？而且就算我有了恋人，也没有藏着的必要，毕竟我已经不是迟先生那样二十来岁、痴迷心跳游戏和暧昧气氛的『年轻人』。大概是迟先生以己度人，误会了吧。」安若山：「……」


    他仿佛从这番话里看到了一片「草」。


    安若素却只关心着八卦，不死心地盯着季遐年，「真的没有？」


    季遐年：「真的没有。」


    安若素：「……」


    安若素泄气，接着忿忿起来，「迟晟那小混球又给我满嘴跑火车！看他回来我不收拾他！」


    季遐年在心里为她鼓掌——对，狠狠收拾！


    但他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不会说出这种斤斤计较的话，于是话题一转，问安若素。


    「安姐，刚才我来的路上看到了你的玻璃塔，可真好看。那塔下山坡的空地是打算开花田吗？」


    安若素一愣，「花田？没——」


    季遐年抢断安若素的话，一脸真挚的笑，「——如果是种花的话，我倒是建议种些开花的果树，比如桃树和梨树，翻过年正是开花的时节……」


    安若素一脸的莫名其妙，但是慢慢的，她就被季遐年所描述的画面所吸引，最后还真开口应下要开几亩田来种果树。


    季遐年贴心地揽下联繫施工队的活，功成身退。


    第十一章


    季遐年怕安若素反悔，一走出安家的大门就给包工头打了电话。


    包工头接到电话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还要个施工队？」


    季遐年应道：「对，只需要开荒整田，最好明天能上工。但是工作地点在前山，人选上要找安分些的。」


    包工头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前山？是那个大老闆那里？没问题！季老闆你放心，我这就去联繫！」


    说完也不等季遐年再说什么，立马就把电话挂了。


    季遐年失笑，回到四合院的时候看到包工头的车果然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黑色g65停在院门口。


    是迟晟的车。


    季遐年：「……」


    啧。


    季遐年走进院子，刚跨过垂花门，就听到了苗小草滋儿哇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就见客厅里，苗小草抱着一个东西正疯狂地转圈圈。张银珠在一边被逗得合不拢嘴，笑得前俯后仰。


    倒是没看到迟晟。


    季遐年走进去，一边脱了外套，一边好奇问她们，「这是怎么了？」


    张银珠还没开口，苗小草就一个健步冲到了季遐年的跟前，两只手举得高高的给季遐年看。


    「爸爸你看，我的爱派的！」


    季遐年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拿的是一个白色的ipad盒子，还是最新款的。


    季遐年恍然，「迟晟给买的？」


    苗小草纠正，「是他输给我的！」


    季遐年莞尔，又问：「会用了吗？」


    苗小草现在还认不全字，之前给她买的手机就足足适应了两三天才熟练。


    张银珠在边上笑着揭苗小草的底，「会用什么啊，她到现在还没拆封呢，就光顾着高兴了。」


    苗小草也不脸红，嘿嘿笑了几声，又眼巴巴地看季遐年，「爸爸你教教我？等我之后再跟迟晟掰手腕，也给你赢一个！」


    季遐年失笑，「那要是他跟你比做题呢？」


    苗小草顿时一愣，一脸的不敢置信：「他好卑鄙！」


    季遐年：「……」


    你还真有脸说啊。


    张银珠伸手轻轻敲了下苗小草的脑袋，「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苗小草捂着脑袋哼哼了一声，没反驳。


    季遐年笑着问张银珠，「中午吃什么？」


    张银珠：「今天小晟从城里买了不少食材带过来，这会正在厨房弄虾呢。你去问他，你俩决定就行。」


    季遐年：「……」


    ·


    厨房里。


    迟晟正在挑虾线。


    他今天穿了件杏色的高领薄毛衣，衣料柔软，衣袖挽起到手肘处，露出了结实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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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看去，还有几分温馨。


    迟晟看到季遐年进来，抬头笑了下，「回来啦。」


    季遐年看了他一眼，走进厨房，「你不回安姐那边？」


    迟晟手里的动作没停，「回去了中午还得过来，麻烦，我吃完午饭再回去。」


    季遐年：「……」


    您可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迟晟抬头刚好看到季遐年的表情，顿时就乐了。


    「别这个表情啊，我好歹这次还自带食材了。」


    他指了指中岛上的一堆食材，跟季遐年邀功，「你瞅瞅这鸡、这里嵴、这牛尾，还有这大虾，多好，多新鲜！」


    「我稀罕？」


    季遐年白了迟晟一眼，拿过围裙绑好，先去把米饭蒸了。


    迟晟兀自笑了笑，又问，「对了。刚才听那个包工头说，我小姨那边也要开荒种田了？」


    季遐年：「不种田，种果树。山上都是松柏树居多，种点果树可以调剂下景色。」


    「听起来不错，你提议的？」


    「对。」


    「怎么忽然要让她开田？还这么着急？」


    季遐年的手顿了一秒，然后又自然地把电饭煲盖上。


    「因为我这边刚好在施工，机械、工具和工人食宿都是现成的，能一次性弄完也免得以后麻烦。怎么，迟先生觉得是我跟包工头拿了提成，在替他揽工程吗？」


    迟晟立刻摊手做出无辜的样子，「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冤枉我。」


    鬼才冤枉你了。


    季遐年知道迟晟对这件事存疑，毕竟迟晟比他更了解安若素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不是季遐年极力游说，安若素绝对不会主动提出要开荒种田。


    但是田地是必要的。


    大灾难始于不明物质感染，但感染的不止是人类，而是所有物种。


    这种感染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资源短缺。


    特别是食物。


    直到大灾难后第三年初，政府才培育出可食用的变异植物种子，分发给群众种植。


    ——季遐年不想走这些弯路。


    所以他尽可能地多开田，就算筛选不出上辈子的变异作物种子，这么多田地，也总不至于把他们饿死。


    这样想着，季遐年看向迟晟的表情异常认真。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为你们好。」


    迟晟被他那一剎的眼神震住，张口正想追问，却听季遐年已经话锋一转，刚才还真挚的视线瞬间变成了刀子。


    「说起来，我也有事要问你。——你干嘛造谣我？」


    迟晟一懵，「啊？什么造谣？」


    季遐年隔着厨房中岛看他，「你跟安姐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迟晟这才恍然，然后揶揄一笑，「这可不是造谣吧，难道你没有？」


    季遐年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当然没有。以后你别乱脑补，会给我造成麻烦的。」


    别以为同性恋就不会被催婚，这事儿要是让张银珠女士听到，他至少一个月别想清净。


    迟晟看他表情不像作假，于是疑惑了，「那你借给我那身衣服怎么回事儿？」


    原来是因为这个。


    季遐年无奈，实话实说，「那是我给恩人准备的。」


    「恩人？」


    迟晟好奇了，「什么恩人？为什么要给他准备衣服？」


    「关你什么事？你记得把衣服洗干净还给我。」


    迟晟却不罢休，「聊聊呗，你们这是个什么恩啊？怎么还到准备衣服的份上了？那人多大了？帅吗？」


    季遐年当没听到，「中午吃什么？」


    迟晟：「油爆大虾、口水鸡、京酱肉丝和牛尾汤——你别老用这招转移话题，多了就不管用了。」


    我看挺管用的。


    季遐年心里这样想着，一边砍迟晟的菜单，「口水鸡可以做，虾用来清蒸吧，里嵴做水煮肉片，昨天答应小草的。牛尾汤太费时间，下次再说。」


    迟晟本来是无所谓的，季遐年的厨艺做什么他都能吃。但一听后半截就不乐意了。


    「你家那小丫头才讹了我一个ipad，这里嵴就不能补偿我个京酱肉丝？」


    季遐年纠正迟晟，「是你输给她的。」


    迟晟一噎，悻悻作罢，「行，水煮肉片就水煮肉片吧。——那聊聊你的恩人呗，那人在哪儿啊？什么时候过来？真不是你男朋友？」


    这话题怎么还能绕回来？


    季遐年没理他，提着鸡转身去水槽边清洗。


    迟晟见他这迴避态度却更来劲了，磁铁一样吸了过去，伸手戳着季遐年的肩，低沉着嗓音浪了起来。


    「大爷，聊聊嘛～」


    季遐年：「……」


    季遐年拿他没办法，捡能回答的含煳道：「不是男朋友，而且人还没找到。」


    「找？怎么，还是个雷锋做好事不留名的故事？」


    「不行？」


    「行，当然行。那你说说那人长什么样，我帮你找找呗。」


    长什么样？


    季遐年沉默了，他还真不知道。


    他见到阎王的时候，阎王的脸就已经毁容了。


    后来无意得知是被硫酸毁的，还伤了声带，感染后伤势雪上加霜——狰狞可怖的容貌、粗噶嘶哑的声音，任谁看他都是个活生生的「阎王」。


    他虽然在大灾难后跟阎王生活了两年多，可是对阎王的事情却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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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阎王跟韩庄主的恩怨、不知道他的脸和腿是怎么伤的、不知道他大灾难前是做什么的，甚至都不知道阎王是不是他的真名。


    如果韩庄主被他这个蝴蝶翅膀扇没了，他连该去哪儿找阎王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季遐年的心情就不禁烦闷起来。


    迟晟却没察觉，还在浪。


    「说说嘛，你家恩人长什么样？帅不帅？有我帅吗？」


    季遐年心里无处发泄的烦闷一下就被点着了。


    他「啪」的关了水龙头，没有看迟晟，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的。


    「我要做饭了，你去客厅吧。」


    迟晟这下终于发觉了季遐年的异常，表情不由一怔。


    ——这么多天，这还是季遐年第一次真的动气。


    迟晟一时有些无所适从，看着不再搭理他的季遐年，眼里闪过一抹懊恼。


    ——好像逗过头了。


    第十二章


    季遐年生气了，且气性还挺长，整顿午饭都没开过口。


    他倒也没摆脸色，就是平常冷清的气质升级成了生人勿近。敏锐小动物如苗小草已经夹起了尾巴，从观音村霸变成了乖巧本乖。


    午饭过后，季遐年收拾好就直接去了工地。


    迟晟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跟去。


    张银珠把这些看在眼里，等季遐年走了才问迟晟，「怎么，你俩吵架了？」


    迟晟倒还是那副笑模样，「没吵架，是我说错话了。」


    至于说错什么了，他也没解释，紧接着说道：「我先把车开回去了。」


    这可不像没吵架的样子。


    张银珠不知道他们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但难免替季遐年操心——她儿子好不容易有个「聊得来」的「朋友」，这都还没捂热呢。


    于是张银珠忙叫住迟晟，「小晟，我看你买回来的牛尾还没动，晚上给你煲牛尾汤怎么样？」


    迟晟果然顿下脚步，回头笑了，「好。」


    张银珠听他没拒绝，这才放了心。


    ·


    下午四点，迟晟果然又来了。


    这次他是从山顶那边走过来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纸袋，直接往工地上去了。


    问了一圈工人后，迟晟找到了在地里查看苗木情况的季遐年。


    季遐年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在苗木间穿梭。他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田边多了个人。


    迟晟也没打扰他，安静在一边等着。


    这地里的苗木有两百多棵，不少都挂了果，品种繁多到了眼花缭乱的地步。


    季遐年查看的方式就是拍照，每一棵苗木都拍，而且是从头到脚、从枝到叶的拍。


    迟晟看的一头雾水，但他本身也没搞过农业种植相关的东西，倒也没往别处想。


    一直到半个小时后，季遐年才发现了田边的迟晟。


    季遐年很意外——他以为迟晟今天，甚至最近几天都不会过来了。


    迟晟原本低着头在玩手机，在季遐年看过来的时候，却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一样抬起头，跟季遐年对上了视线。


    迟晟笑了，对季遐年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示意他过来。


    季遐年顿了下，然后朝迟晟走去。


    迟晟是靠在田边的一堆建材上的，一只脚往后抵在建材上，鞋帮上沾染的淤泥已经干涸了。


    季遐年的眼神些微动容，「等很久了？」


    迟晟把袋子递过去，「反正我没事干。喏，这个还给你，谢谢了。」


    季遐年接过迟晟递过来的纸袋看了眼——里面是他之前借给迟晟穿的衣服，衣服都洗好了，叠得整整齐齐，能闻到洗涤剂的淡淡清香。


    在叠好的衣服最上面，放着一块金色包装的巧克力。


    巧克力的包装上还插了一朵腊梅花。


    季遐年不解，看了迟晟一眼。


    迟晟就笑，「赔礼。所以能别生气了吗？」


    季遐年微怔，随后有点不自在的扶了扶眼镜，「本来也没生气。」


    这是真话。


    或许之前是有些心情不好，但也并不是因为迟晟的「死缠烂打」，而是因为还没有阎王线索的焦躁。


    真要算起来，迟晟虽然是个导火索,但确实是他迁怒了迟晟。


    这一点迟晟也是明白的。


    迟晟知道，如果他今天走了，安静几天后再过来，他们都会若无其事地继续这种「浮于表面」的往来。


    ——这是成年人之间不用宣之于口的社交礼仪。


    但迟晟不想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季遐年会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所以看季遐年这会的情绪平静了，于是迟晟又开始反覆横跳。


    「那聊聊你的恩人？」


    季遐年：「……」


    季遐年白了迟晟一眼，但这次却没有走开，而是靠在了迟晟旁边的建材上，从纸袋里拿出那块巧克力。


    「聊什么？」


    迟晟侧头看过来，「聊聊你们是怎么个恩情？」


    季遐年拿掉巧克力包装上的腊梅花，在手里把玩，思绪却飘的很远。


    「我是在垃圾堆边遇见他的。他受了很重的伤，快要饿死了，所以我给他分了点我的食物。」


    倒塌的高楼边，容貌狰狞的男人靠坐在一片废墟中。


    他的腹部有着干涸的血迹，周围散落着四五只残缺不缺的异兽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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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停下，但就是停下了。


    然后他发觉那个男人没有死，那可怖的脸上睁开了一双变形的眼睛，但那视线却如刀子一般锐利。


    如野生动物，渴求生存。


    只一眼，季遐年就无法挪动脚步了。


    ——他在男人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于是季遐年试探着靠近，把自己仅有的食物分给了男人一半。


    迟晟却对这个故事一脸问号。


    「你给他食物？是你救了他？那怎么他还是你恩人？」


    季遐年笑了笑。


    笑容怀念而温柔。


    「因为第二天我快被人打死的时候，他救了我。」


    那时候他孑然一身，但大灾难后秩序破碎，人性在极端的环境中扭曲成了一群经不起考验的恶魔。


    他只是在废墟里翻捡可以吃的食物，就被一群灾后聚集的团伙给盯上了。


    他成了他们的猎物，被迫逃窜，为他们取乐。


    如果不是阎王，他恐怕早就被那伙人活活用箭射死了。


    之后阎王就带他到了白头镇生活。


    平时阎王外出打猎、挣新城的工分。他就凭自己的一手厨艺，偶尔帮别人做饭赚点外快。


    日子过的虽然不算富足，但随着世界秩序的恢復，未来也有了盼头。


    可就在季遐年刚生出这种希望的时候，意外却比希望来的更快。


    直到现在季遐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乃至要把他打晕捅伤，丢到月影即将降临的废墟里。


    迟晟却皱眉，「你都没报警吗？」


    季遐年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没有，当时条件不允许。」


    迟晟知道季遐年的家境并不好，明白季遐年这简单几句话下还藏着不为人知的冰山。


    于是迟晟没再追问。


    「那你找到他想干嘛？我看你准备的衣服，难不成还想把人接到家里供起来？」


    季遐年不知道被他这句话哪个字逗乐了，笑道：「对，不行？」


    迟晟耸耸肩，「行，你乐意就行。真的不需要我帮忙？虽然我刚到云阳，但我总有跟你不一样的渠道，你这样一个人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季遐年一想也是，便说道：「那行，我——」


    「季老闆。」


    季遐年刚开口，包工头就从一边跑过来，满脸兴奋的挥着手。


    季遐年停下话头，转头看过去。


    只见包工头身后还站着一群人，有男有女，大概三十个左右。


    「应该是给安姐那边的施工队。」


    季遐年把巧克力揣进兜里，提着纸袋朝那边走去。


    迟晟跟上，「他们这时候来做什么？这都快五点了。」


    季遐年隐隐猜到了。


    果然，等他们过去，包工头就搓着手说让他们先看看这些人行不行，不行他还能换。


    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倒正中了季遐年的下怀。


    季遐年只问了一个问题，「有姓韩的吗？」


    包工头不明所以，「这个没有。要找姓韩的？」


    季遐年摇头，「不。就这些人吧，明天你们就上工吗？」


    包工头：「当然。保证两边的工期都不耽误，都给你们弄的妥妥帖帖的。」


    送走了施工队的人，迟晟偏头问季遐年，「你对姓韩的是有什么执念？」


    迟晟拿给安若素的那套说辞应付他。


    迟晟听后失笑，「这种传言你也信？」


    季遐年还是那句话，「宁可信其有。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准备晚饭吧。吃什么？」


    「张姨说晚上煲牛尾汤。」


    「行吧，时间还够。」


    张银珠看到他们一起回来，顿时就笑起来了，态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迟晟得了便宜卖乖，一口一个张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张银珠的儿子。


    季遐年懒得理他——迟晟是越理他越来劲——转身进了厨房。


    季遐年忙了没一会，迟晟就自己摸进来了。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季遐年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迟晟无声咧嘴一笑，自顾自走到季遐年跟前，拿过季遐年手里正准备剁的牛尾和菜刀。


    「我来吧。」


    季遐年是见识过迟晟的刀工的，也没跟他争，「剁小一点，你要吃清炖的还是番茄的？」


    迟晟手起刀落，切豆腐一样把牛尾剁成小块，一边答道：「番茄的吧。」


    季遐年应了一声，「好。」


    迟晟偷偷侧头看了季遐年一眼，然后试着得寸进尺。


    「大爷，晚上蒸小米杂粮饭可以吗？」


    季遐年看了迟晟的背影一眼，无奈，「可以。」


    迟晟咧嘴，「再来点什锦泡菜？」


    季遐年：「……自己去罈子里抓。」


    「再炝个风尾？」


    「……」


    「或者熘个肝尖？」


    「……」


    「大爷，说话呀。」


    迟晟一边偷乐，一边回头去看季遐年。


    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季遐年，现在满脸通红，嘴唇发白，眼神也有些迷离。


    但季遐年自己似乎还没察觉，伸手要去拿中岛上的一个碗。然而他的手却从碗旁边穿了过去，往回缩的时候把碗带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碎瓷在地上迸溅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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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


    迟晟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


    季遐年费力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嘶哑，「没事，刚才眼睛花了……头好像有些晕。」


    迟晟伸手扶住季遐年，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像是要把手指点着了一般。


    迟晟一惊，伸手扶着季遐年往外走，「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第十三章


    季遐年只觉得脑袋很沉，整个人像是被包进了棉花里，手脚轻飘飘的，眼前模煳一片，声音和感知都被隔离的很远。


    他恍惚看到了张银珠，她匆忙地在他跟前奔走着，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满是焦急。


    季遐年想安慰她，「我没事，妈你别急。」


    但他不知道，他此刻看着的地方是空荡荡的沙发边，而张银珠明明站在他的右边，跟沙发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张银珠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怎么了这是？他的眼睛是不是……」


    张银珠余下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


    季遐年的眼睛是她心里的梗，她始终记得12岁的季遐年第一次戴上矫正眼镜看清这个世界的样子。


    那么开心。


    一向小大人的男孩在那天蹦蹦跳跳，是张银珠从没看过的欢喜。


    她怕他又看不清了。


    迟晟长臂箍着季遐年，几乎是把人抱进了怀里。他一边伸手拿过外套裹住季遐年，一边安抚张银珠。


    「张姨你别急，他可能是昨天淋雨感冒了，等烧退了就好。你把他的车钥匙给我，我这就带他去医院。」


    张银珠六神无主，下意识跟着迟晟的指令行动，钥匙递过去了才反应过来，忙要跟上，「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们去了晚上应该不会回来，这边山上的事情还这么多，离不开人看着。小草呢？让她跟着去吧。」


    张银珠似乎安心了一些，「对，小草力气大，或许能帮上忙。她在后院呢，我去叫她。」


    迟晟半抱着季遐年往外走，「张姨你直接叫她去车库，记得多带件衣服。」


    「好。」


    迟晟把季遐年在副驾驶安置好后，苗小草套了件外套风一样跑了出来，一脸着急。


    「迟晟，我爸爸怎么了？」


    迟晟关上副驾驶的门说道：「发烧，我们得去医院，快上车。」


    「哦哦，好！」


    车子很快开下了山，这时候距离下班高峰期还有点时间，迟晟没有去镇医院，而是开车进了城——季遐年的体温高的异常，他怕镇上检查不透彻。


    苗小草扒住驾驶座的椅背上看季遐年，叫了季遐年两声，季遐年才反应迟钝地转动了下眼珠，含煳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太清了，根本听不清。


    苗小草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都快哭了，「迟晟，发烧会这样吗？我爸爸会不会死啊？」


    迟晟把车开的很快，语气没了平时的嬉笑，沉沉的很严肃，「别瞎想，就是温度太高烧煳涂了，你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我不，我看着爸爸。」


    苗小草不听他，就扒拉着椅背小声跟季遐年说话。


    迟晟也没再劝，但是过了没一会却忽然听苗小草惊唿，「迟晟！我爸爸昏过去了！」


    迟晟一惊，飞快看了眼季遐年。只见季遐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动也不动。


    「大爷？季遐年？」


    迟晟叫了两声，季遐年没有丝毫回应。


    迟晟牙关一紧，「嗖」的把车又提了速，原本近一小时的车程，他们用了一半时间就开到了医院。


    本来年前的医院人就多，加上昨天忽然的降雨降温，这会医院里人头攒动，随便一个窗口都排着长队。


    迟晟看了眼，弯腰把季遐年背上朝着急救门诊走去。他起步的时候脚下踉跄了一瞬，但很快又稳住了。


    急救这边的人果然要少很多，迟晟刚背着人进去就有医护人员过来问情况。


    迟晟把季遐年放在一张空出的病床上，简洁地回答医生的问题，「他下午五点左右忽然发烧，之前没有任何症状，发烧后十分钟左右就陷入了昏迷。从发烧到现在差不多半小时左右。」


    医生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给季遐年量体温。仪器「滴」的一声吐出结果，46.2度。


    「怎么这么高？」


    医生都吓了一跳，忙开了药让护士给季遐年挂上，又对迟晟说，「你把他外套跟毛衣脱了，别穿那么多，一会拿酒精给他擦擦降温。还有他身上的装饰品也摘了，推去照个ct，看看脑部和肺部情况。」


    「好。」


    迟晟应了一声，去给季遐年脱衣服。


    苗小草也连忙搭手，取了季遐年的手錶和眼镜。


    两人都没什么给别人脱衣服的经验，等他们折腾完，季遐年成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破布娃娃」，打底的衬衣下摆不仅被蹭高露出了腰，领口的扣子还被扯掉了一颗，露出到心口的一片白皙皮肤。迟晟把衣服丢给苗小草挡住视线，「去那边叠好。」


    「哦。」


    苗小草不疑有他，抱着衣服就乖乖去了旁边的椅子边干活了。


    这边迟晟忙伸手给季遐年整理衣服，整理完了下意识抬头想扒拉下季遐年的髮型。


    结果这一抬头就愣住了。


    迟晟：「……」


    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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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季遐年依旧沉睡着，没了厚重眼镜的遮挡，细长的眉眼坦荡地显露出来，如鸦羽的眼睫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垂落的时候落下浅浅的一点薄影。


    原本季遐年就有一种清冷的书生气，现在这斯文的气质被削薄成了脆弱，宛如盛放在深山幽谷中的一株白兰，仿佛连风大一点都能把他碰伤。


    迟晟是知道季遐年并不难看——即使他戴着那副「啤酒瓶底」的眼镜，但他的口鼻形状就很好看。


    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是说近视的人眼睛都会变形吗？而且睫毛这么长？


    这根本就是欺诈吧！


    迟晟的脑海里瞬间翻涌了无数个「我操」，最后定格在一声感嘆上。


    ——怪不得他小姨会叫季遐年「年年宝贝儿」。


    这时苗小草也叠好衣服过来了，她原本想把叠好的衣服放到床上，但眼睛不经意瞥了眼季遐年后，又「嗖」的缩回了手。


    惊吓.jpg


    迟晟原本惊讶的心情被她一下搅和了，有点想笑，「干嘛呢？」


    苗小草呆了两秒，不太确定地问迟晟，「这是我爸爸？」


    迟晟这下真笑了出来，「不然呢？」


    苗小草张了张嘴，接着露出一脸中了五百万的表情，「天吶，我爸爸原来这么好看啊！」


    迟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又不是你好看，乐什么？」


    苗小草哼了一声，骄傲道：「他又不是你爸爸，你当然不懂。」


    迟晟：「……」


    是还得了了。


    护士配好药过来给季遐年挂上，迟晟跟苗小草都让开免得碍事。


    苗小草看着病床上的睡美人，忽然深深嘆了口气，「迟晟，我错了。」


    迟晟挑眉，没答话，想听她能整什么么蛾子。


    苗小草仰头看迟晟，一脸的同情，「我之前以为你是小妖精，但现在才知道你不是小妖精，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你好可怜啊。」迟晟：「……」


    我可谢谢你啊。


    迟晟都给气笑了，伸手在苗小草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叫晟哥，没大没小的。而且我也不想吃你爸，别瞎给我套人设。」


    苗小草捂着被敲了的脑袋，竟然也没生气，老成地嘆气，「我懂，你们男人就是死要面子。」


    迟晟：「……」


    一元二次方程式你不懂，不该懂的东西倒是瞎懂一大堆。


    迟晟已经懒得跟苗小草争辩这些了，这小丫头自有一套八点档脑内世界，较真的话很容易被她绕进去。


    护士很快给季遐年做好了处理，叫来了一个护工送季遐年去拍ct。


    迟晟让苗小草跟着去，自己则去给季遐年办入院，顺便给张银珠打了电话报平安。


    做完检查、季遐年入住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


    季遐年的ct没看出什么异常，温度也下降了一度，看上去情况是有好转了。


    迟晟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给张银珠打电话说了进展好让她安心，然后给苗小草转了一个微信红包，打发她去买晚餐。


    苗小草走的时候还不放心，盯贼一样盯着迟晟，「你不许趁我没在就偷偷跟我爸生米煮成熟饭啊。」


    迟晟：「……」


    迟晟诚恳地说道：「明天我去给你买本成语词典，好好补补语文。」


    苗小草瞪眼，「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不准占我爸便宜！」


    迟晟哭笑不得，不想跟她争论浪费时间，点头，「行行行，不占便宜。记得买份粥啊。」


    「知道了。」


    苗小草得了迟晟的保证，这才飞快跑走了。


    苗小草一走，迟晟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扶着床在陪护椅上坐下，伸手按住了左腿膝盖。


    他的手按得很用力，指甲肉都泛了白。


    但迟晟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的痛苦，只有鬓边氤出了一点细密的薄汗。


    这样按了好几分钟，迟晟才稍微松开手，忽而自嘲一笑，低声自语道：「真是不中用了。」


    隔壁床的家属注意到他的动作，热心问了一句，「小伙子，腿受伤了？」


    迟晟看过去，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他笑了下，「没事，刚才闪了一下。」


    老太太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那还好，要是这两天受伤了可不得了。听说昨天那个蓝雨污染可严重了，专家都说了，如果是伤口沾了雨水，一定要尽快就医。」


    迟晟一愣，「什么专家？」


    「哎哟，你还不知道啊？」


    老太太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刚才晚间新闻里说的呀，还是个中央级别的专家呢。人家说那个蓝雨含有……含有什么物质来着？哎，总之就是对身体不好，如果沾到皮肉里，要赶紧上医院消毒。」


    迟晟微微蹙眉，跟老太太道了谢，便拿出手机打开搜索新闻。


    果然，网上已经噼天盖地都是「蓝雨」「污染」这样的关键词。


    第十四章


    新闻：


    「季院士建议：避免接触蓝色雨水，谨防感染……」


    「蓝色雨水24小时内下遍全球，联合国召开紧急会议……」


    「蓝色雨水成因尚未明确，专家建议不要触碰……」


    网络：


    「理讨，全球都下蓝雨的节奏是末日要来了吗？」


    「昨天冲进蓝雨里直播喝雨水的主播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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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昨天伤口淋雨了！我会不会死啊！qaq」


    「松省表示今天上午才下的雨，雨前政府发了简讯通知，乖乖躲屋里没淋雨，开心.jpg……」


    迟晟翻看着新闻，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别说蓝雨，就是普通的雨也从没有24小时下遍全球的记录，而且中央新闻播报的那个季院士，迟晟是认识的。


    那是他父母在科学院的同事兼偶像，被他爹妈一致通过封为「国家武器」的研究者。


    虽然迟晟跟这位院士并没接触过，但自小被爹妈耳濡目染，潜意识已经把他等同于「真理」的存在。


    现在，这个「真理」说蓝雨可能会导致感染。


    那绝对是有所依据的。


    于是迟晟关掉app，给他父母打了电话——意外的，这一次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是他爸。


    迟父的声音很疲惫，还有些沙哑，他像是知道迟晟打过来的原因，嘆了口气说道：「正好我也想找你，你淋了雨吗？」


    迟晟皱眉，拿着电话走出病房后才答道：「昨天淋了，但马上洗了澡，现在也没发觉有不舒服。很严重吗？」


    迟父那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不知道。」


    迟晟一怔。


    「我们也是刚刚开完会，这件事的机密程度很高，目前我们被告知的只有四件事：


    第一，蓝雨中含有的物质被称为『蓝金刚』，它可以同化接触的任何东西，但同化的条件却非常不稳定，没有规律；


    第二，蓝金刚的感染途径未知，有过并没接触过它却被感染了的案例；


    第三，这是一场全球性的、不可逆的、结果未知且没有任何人可以躲过的感染；


    第四，目前没有任何有效治疗手段。」


    迟晟哑然。


    「之后季院士团队会出面引导公众，尽可能降低恐慌。毕竟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或许它只是又一种新的流行病，或许它甚至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毕竟雨停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被同化的案例。」


    迟晟沉默。


    这种乐观的想法怕只能哄哄苗小草。


    可现在也只能乐观，且不能对公众全盘托出。因为未知的恐惧比蓝金刚本身还可怕。


    电话两端沉默片刻后，迟父换了个话题。


    「你跟你小姨那里还好吗？」


    迟晟也浅浅吐出了一口气，「还好。你们呢？」


    「我跟你妈都在科学院里，你爷爷也有警卫守着，他有风湿，这两天没沾雨水。——你要回来吗？」


    迟晟想了想，拒绝了，「再看看情况吧。」


    现在全世界都不「安全」，他家人反而相对安全一些，他回去也帮不上忙，不如留在这里陪安若素他们。


    「舅爷他们都知道了吗？」


    迟父似乎是回头看了眼，顿了一两秒才回答：「你妈在跟他们联繫，希望他们能回国。你两个小表舅那边也通知了，但他们的企业不可能撒手不管，毕竟未来是什么样还说不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迟晟「嗯」了一声。


    迟父又嘱咐道：「以防万一，你还是多备些食物和水……自己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你们也是。」


    挂了电话，迟晟又在门外站了许久，心里想的却是季遐年。


    ——季遐年忽然的高烧，会是蓝金刚感染吗？


    迟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有办法。


    ·


    夜半，迟晟被呓语声吵醒。


    他从陪护床上起来，衣服也没披，弯腰在季遐年的病床边轻轻喊了声，「季遐年？」


    季遐年的长眉紧锁，脸上因高烧而升起的潮红已经褪尽，余下了一片苍白。


    他像是被魇住了，睫毛轻颤，眼珠隔着眼皮转动，嘴里含煳着说着什么。


    迟晟凑近了侧头去听，隐约听清了两个字。


    「阎王？」


    迟晟一愣，心想这是梦到地府了不成？


    梦境里，季遐年回到了死前的那一刻。


    他被捅伤了，疼痛刺醒了神经，他扯掉头上套着的黑色布袋，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片陌生的废墟中。


    他认出这是云阳城区，但他却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而且他很疼。


    腹部被捅了一刀，伤口不大，但是很深，血浸透了衣服和裤腰，显然已经淌了一会了。


    然后阎王出现了。


    季遐年问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阎王不说话，弯腰扛起他就走。


    但是他刚走了一步，他们的眼前便是一片漆黑，月影兜头笼罩，蓝锈遍地盛开，一只巨大如象的异种踩烂了废墟，站在他们的跟前。


    季遐年慌了，他大喊：「阎王，快走！」


    可是阎王没有走。


    阎王回头看了他一眼，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个肌肉扭曲的笑，他说：「这是我的报恩。」


    然后他忽然被阎王朝后扔了出去，同时异种扑向了阎王。


    嗤——


    血色覆盖了蓝，阎王的身影消失不见，季遐年的眼里只剩下了一片醒目的荆棘刺青。


    「季遐年？」


    迟晟看着季遐年忽然睁开了眼睛，吓了一跳，但接着更吓人的来了——季遐年哭了。


    泪水如露打湿了季遐年的眼睛，漫过睫毛滑落下来。


    我见犹怜。


    迟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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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有点犯规了吧。


    迟晟心里这样想着，但语气跟动作还是忍不住放轻了不少。


    他弯腰轻轻拍了拍季遐年的脸，喊道：「季遐年，你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季遐年意识朦胧，他恍惚听到了人在叫他，然后他看到了一片荆棘刺青。


    那荆棘的颜色比季遐年记忆中的鲜亮，生长在男人麦色的皮肤上，荆棘最长的一根尖刺贴着男人的颈动脉，随着动脉搏动而起伏，有一种生机勃勃的错觉。


    季遐年心里欢喜，伸手摸了上去。


    他感觉不到手指的触感，但心里却升起了一片欢喜。


    「阎王……」


    季遐年微微笑着，手指顺着荆棘的纹路往后摸。


    啪。


    季遐年的手被人摁住了。


    迟晟整个人都快红了，脖子上的荆棘刺青也像是被煮熟了一样冒着热气。


    他狠狠吞了口唾沫，喉结的滑动带动了季遐年放在他脖颈上的手。轻微一颤，像是在挠痒痒。


    迟晟：「……」


    操。


    迟晟看着眼神迷离的季遐年，然后用力闭了下眼，心里默念三遍：


    再好看他也是男的，是男的，是男的。


    然后迟晟重新睁眼，把季遐年的手从他脖子上拿了下去，并警告季遐年，「季大爷你别耍流氓啊。」


    季遐年却并没有清醒，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阎王的荆棘刺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迟晟的脸。


    季遐年：「……」


    即使意识还在梦里，季遐年也毫不吝啬地露出了嫌弃，「炮仗精。」


    季遐年哼唧完，半合的眼睛完全闭上，又睡了。


    迟晟：「……」


    迟晟：「？？？」


    啥玩意儿？


    迟晟懵了，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得是季遐年背着他嘀咕他的绰号吧。


    想明白后，迟晟给气乐了，他还捏着季遐年的手腕，一个人在那儿酝酿半天，最终也只能把季遐年的手轻轻塞回被子，并小心给季遐年掖好被角。


    做完这些，迟晟仿佛觉得有点掉面，于是又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沉睡的季遐年点了点。


    「你就仗着自己好看。惯的你。」


    语气超凶。


    季遐年毫无反应，并且睡的香甜，用实际行动阐述着什么叫「毫无悔改之意」。


    迟晟：「……」


    迟晟收回视线，无事发生一般重新爬回了陪护床上。


    不然他还能怎样呢？


    第十五章


    季遐年第二天八点左右就醒了，醒来就感觉到了一股灼热视线。


    季遐年微微偏头去看，是苗小草。


    苗小草的怀里抱着一大堆衣服，季遐年睁开眼睛她都没发觉，还在盯着季遐年的脸看。


    表情那叫一个沉浸。


    季遐年：「……」


    季遐年：「小草？」


    深陷美人图无法自拔的苗小草一个激灵回神，接着殷切地凑了过来，「爸爸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头还晕不晕？饿不饿？渴不渴？想不想上厕所啊？」


    季遐年：「……」


    这丫头做什么亏心事了？


    季遐年动了一下，苗小草闻弦知雅意，立马上前托住他的背，单手把季遐年扶坐起来。接着苗小草倒来一杯温水，双手捧着递到了季遐年的跟前。


    「爸爸你喝水。」


    季遐年：「……」


    她一定做亏心事了吧。


    季遐年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看了苗小草一眼，又看看周围环境，最终还是决定先说正事。


    「这里是医院？」


    苗小草乖乖点头，「爸爸你昨晚发烧了，都烧昏过去了。我跟迟晟就把你送到医院给你输液，直到今天早上你的体温才降下来。」


    高烧。


    季遐年的心里一沉。


    发烧是感染的併发症，上辈子他也是高烧后肺部就被感染了，只是他当时本来肺炎也没好，所以并没在意。


    但这一次竟然直接烧到昏迷……


    季遐年紧了下牙关，然后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位置，深唿吸了一下。


    唿吸顺畅，没有滞涩感。


    季遐年一愣，又深唿吸了一口气。


    确实没有滞涩感。


    难道是其他器官感染了？


    季遐年狐疑，起床想要去卫生间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刚下床，病房门就被推开。


    迟晟围着厚厚的围巾，提着一袋子早餐，满身寒气地走了进来。


    两人冷不防四目一对，也不知怎么的，迟晟触电一样「咻」的就挪开了视线。


    季遐年：「……」


    这一个也做亏心事了？


    「咳。」


    迟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于是又转回头，若无其事地跟季遐年打招唿，「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季遐年看了他两眼，但没看出什么不对，于是摇摇头，「没有，我去个洗手间。」


    季遐年说罢离开。


    迟晟在他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围巾遮挡下染遍脖子的热红又爬上了耳根。他觉得脖颈上有些痒，像极了昨晚被季遐年的手指摩挲过的触感。


    迟晟：「……」


    打住。


    迟晟在心里白了自己一眼，然后把早饭放到了床头柜上。


    床头柜上的东西不多，季遐年那副啤酒瓶底的眼镜正正中中放着。迟晟伸手去拿，但刚拿起来就忽然顿住，接着他勐的转头看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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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手间里。


    季遐年露出跟迟晟一样的表情看着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高个偏瘦的男人，穿一件有些皱的白衬衣，衣领敞开露出锁骨；他的脸色苍白，眉眼细长，清冷之外携着脆弱，单是震惊的表情也透着一股不染尘世的无辜。


    季遐年：「……」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大白莲。


    「……」


    嗯，好像有点眼熟。


    季遐年再一看，哦，是他自己。


    季遐年是见过自己不戴眼镜的样子的。


    ——他20岁的时候，曾因为外貌被人欺负，张银珠拿着把菜刀把人追了一条街，然后就带他去拍了张照片。


    「外貌会决定肤浅的人对你的态度，但它不会决定你的人生。」


    这么多年过去，张银珠的这句话依旧清晰，但那张照片早已不知道被季遐年丢在了哪儿。


    所以乍一看到如此清晰的自己，季遐年才会一时没反应过来。


    怪不得迟晟跟苗小草会是那样的反应。


    但是，他没戴眼镜啊。


    季遐年的心中浮起一个猜测，让他的心跳有点快。


    季遐年屏住一口气，朝着镜子走近了一步，双手撑在洗漱池边伸长了脖子看向镜子里的眼睛。


    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异常，他的眼睛是亚洲人典型的深棕色，近看能看清眼珠里宝石一般的纹路。


    但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眼睛上几秒钟后，变化出现了。


    ——他的眼珠外围晕开了一层雾霾般的蓝，随着他眼睛的眨动，那层蓝如云雾般顺着眼珠流转。


    果然。


    季遐年的心里涌上狂喜，屏住的气被缓缓吐出，眼里的蓝也随着注意力的消散而逐渐消失。


    变异者。


    上辈子大灾难后的「受益人群」，无数被感染的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也是国家政府对抗异种的主要战力。


    季遐年上辈子没有接触过变异者，却没想到现在他居然成了其中一员。


    叩叩。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敲响，迟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大爷，开下门。」


    季遐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打开了门。


    迟晟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他的眼镜。


    两人对视一眼，迟晟的震惊难以掩饰，「你的眼睛——」


    「——我看的清了！」


    季遐年表现的很惊喜，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跟人分享他的喜悦的样子，「比我戴眼镜的时候还看的清楚，我从来没有看的这么清楚过！」


    迟晟看着开心的季遐年，心里却有些发沉。


    他问季遐年：「除了眼睛看的清楚了，你有感觉到其他异常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吗？」


    季遐年目光微动，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迟晟一脸坦然，「你的视力是天生的吧，现在忽然莫名其妙就好了，怎么想也不对劲吧。这样，你洗漱好了咱们再去做些检查看看，行吗？」


    这个提议正中了季遐年的下怀，于是点头同意了，「好。」


    ·


    迟晟带季遐年去了另一家私人医院，用了一小时不到就做完了全身体检，并且很快拿到了检查结果。


    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迟晟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确定季遐年是感染了「蓝金刚」，因为他知道季遐年的眼睛。那种天生视力残疾是现有医学技术无法治癒的，也根本不可能忽然自愈。


    所以只有感染这一个解释。


    季遐年的例子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蓝金刚的感染并非都是坏方向的；


    第二，感染附带的影响力非常强大。


    就第二点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昨晚他爸那乐观的期盼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了。


    甚至于，蓝雨带来的影响力将会比他们想像的更加可怕。


    迟晟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跟季遐年说了检查结果。


    「没什么问题，看来大爷你是真的运气好。」


    迟晟把检查报告塞给季遐年手里，拿起电话晃了晃，「我去打个电话，你们先坐一会，完了咱们去超市顺道买些年货。」


    季遐年点点头，「好。」


    迟晟拿起电话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季遐年则带着苗小草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随意地翻看着报告单。


    苗小草坐在一边，等确认迟晟走的远了，才问季遐年，「爸爸，刚才迟晟给护士小姐姐的卡，是不是那个叫黑卡的东西？」


    季遐年看了她一眼。


    打从走进这家装潢堪比五星级酒店的私人医院起，苗小草那隐形的山大王尾巴就夹起来了，看向迟晟的眼神格外精彩。


    季遐年几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笑道：「差不多吧，怎么了？」


    苗小草细细地抽了一口气，「他，他居然这么有钱的吗？」


    「他我不清楚，但他小姨家是咱们省会的首富。」


    苗小草整个都呆住了，她自打被苗婆婆捡到起就生活在白头镇，长这么大也就来过几次城里，对于「省会首富」是个什么概念完全没有概念。


    但肯定很有钱。


    苗小草呆了大概四五秒，接着就拿出了她的小算盘，「我一会问问他要不要再跟我比掰手腕。」


    季遐年：「……」


    季遐年哭笑不得，伸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要有琢磨这些的精力，不如回去多做两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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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小草：「……」


    苗小草扭头看向窗外，「啊，今天天气真好！」


    季遐年莞尔，没再逗她，转头看向走廊尽头正在打电话的迟晟。


    迟晟的电话是给他爸打的。


    迟父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昨晚要稍微好一些，应该是休息过了。


    迟晟开门见山跟他说了季遐年的情况，「爸，你觉得这是感染吗？」


    「99%就是了。这样的话，你那位朋友就是现在发现的第一例蓝雨感染者。」


    迟父有些激动，那边传来一阵翻找东西的响动，接着迟父说道：「你把他的检查情况再给我说具体一些，最好能把他的生物样本寄一点过来。」


    迟晟却没立刻答话，反而问道：「你说他是第一例？那昨晚你说『有过没接触过就被感染的案例』又是谁？」


    迟父那边瞬间沉默下去。


    过了好一会，迟父才生硬地说道：「我无法回答你。」


    这就是涉及机密的意思了。


    迟晟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场蓝雨恐怕也有人为的因素在里面。


    迟晟深吸一口气，「好，那你告诉我，他这种感染会恶化吗？」


    迟父斟酌着回答：「就我目前接触到的资料来看，九成可能性不会。」


    迟晟稍微放心，「他的检查报告我一会发给你，但生物样本的话，我得跟他说实话。」


    迟父：「可以。反正这件事很快公众都会知道。——你真的不打算回来？」


    迟晟回头看了远处的季遐年一眼，季遐年不明所以，遥遥跟他挥了挥手。


    迟晟下意识也跟着挥了一下，心里的迟疑瞬间消失。


    「不回。你们的安全不用我操心，但小姨这边我得留意着。」


    迟父也没强求，「好。我给你发个电话号，是我的一个老师，他也在云阳。如果有什么情况，记得跟他联繫。」


    「我会的。」


    第十六章


    从医院出来接近十一点了，迟晟提议先去吃饭。


    「就在旁边的商场吧，那里店铺挺齐全的。」


    季遐年没意见。


    三人在商场里面找了家粥火锅，是迟晟在大众点评里找到分最高的一个。


    这里的人不少，他们去的时候刚好占到最后一桌。


    季遐年的口腹之慾并没有那么重，于是点菜的任务就落在了苗小草跟迟晟身上。


    迟晟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顿了下又加了个疑似季遐年爱吃的虾滑，然后就把菜单交给了苗小草。


    苗小草看了眼菜单，顿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一盘七八片的土豆要十块钱？


    它配吗！


    苗小财迷顿时觉得肉都疼了，她沉默两秒，然后问迟晟：「你请客吗？」


    迟晟好笑，「怎么，我不请你就不吃了？」


    苗小草惆怅的嘆了口气，点了个「它不配」，「你不请的话，那我就要个土豆片吧。」


    「合着你就逮着我薅了是吧。」


    迟晟哭笑不得，拿菜单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行了我请，点吧你。」


    苗小草蔫哒哒的苗苗瞬间就挺拔起来，也不计较迟晟拍她脑袋了，张嘴噼里啪啦报了十来个菜名。


    全是肉的那种。


    完了还给他们一人点了份双皮奶当甜点——如果迟晟不吃就全是她的了！


    迟晟：「……」


    他都能听到这小丫头的算盘珠子响了。


    不过迟晟也没削减苗小草的菜，让服务员全上了，反正他也能吃完。


    然后他故意问苗小草，「我都请你吃大餐了，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哥听听？」


    苗小草的眼珠子一转，答道：「可我要叫你哥的话，你以后就不能当我妈妈了。」


    迟晟嘴角一抽，「我本来也没想当你的妈，话说我是个男的，你这脑子都在想什么呢？」


    苗小草偏头躲过迟晟要戳过来的手指，理直气壮，「你不是喜欢我爸爸吗？喜欢我爸爸不就是想当我妈？」


    迟晟都没脾气了，「我不喜欢你爸，不是，我是说我不喜欢男——」


    迟晟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他转头看向季遐年，一脸的尴尬。


    季遐年倒是很平静，微微挑了下一边眉毛，「安姐跟你说了？」


    迟晟轻咳一声，点点头，「嗯。抱歉，我并没有打听你隐私的意思，就是我小姨提醒我一下，怕我冒失了。」


    季遐年笑了下，「没关系。」


    看上去是真的不介意的样子。


    迟晟看着季遐年的笑容，忽然问道：「昨晚你……」


    季遐年看向迟晟，等了一会没听到下文，疑惑道：「我昨晚怎么了吗？」


    迟晟张了张嘴，但那句「你做梦叫的那个阎王是不是你男朋友」还是没有问出口。


    「没怎么，就是昨晚你的温度高的吓人，医生说在人类记录中都能算是发烧的最高温度了。你真的没有其他感觉吗？」


    季遐年若有所指，「这个问题你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了。」


    迟晟沉默了，然后决定趁机跟季遐年坦白。


    他思考了一下措辞，这才开口，「对，因为我担心你的情况可能并不是美好的奇蹟，而是另一种——不太美好的侥倖。」


    季遐年的眸光一闪，稍微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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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火锅店里的电视机上忽然插播了紧急新闻。


    【科学院季经明院士团队最新研究表明，昨日的蓝色降雨中含有不明成分，对环境和人体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店里人声嘈杂，并没有多少客人注意到这个新闻。


    但是迟晟跟季遐年却都捕捉到了播报的声音。


    「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季遐年问。


    迟晟收回视线，神色肃穆。


    「对。我爸妈是科学院的工程师，昨天被编入了研究蓝雨的工作组。他们把那种不明成分叫『蓝金刚』，说它可以同化接触的任何东西——我认为你就是感染了它。」


    季遐年有些惊讶。


    ——他知道迟晟的家世或许不简单，但也没想到会跟科学院扯上关系。


    更没想到迟晟会跟他坦白这个信息。


    迟晟却误会了季遐年的表情，以为他被吓到了，于是忙安慰道：「你别担心，我问过我爸了，他说你的情况是好的方向的同化，九成不会恶化的。」


    季遐年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不会恶化，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那恶化的方向会是怎样？」


    迟晟摇头，「我不知道，他们说这种物质的感染途径未知，你是蓝雨下了到现在的第一例感染者。」


    季遐年这次真的有些意外了，「我是第一例？」


    「至少是被发现的第一例。毕竟前两天蓝雨下的范围覆盖全世界，如果也有像你这样生病自愈的人，可能也不会特意上报。」


    说着，迟晟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因为你是第一例感染者，我爸那边想要你的体检报告和生物样本。」


    季遐年闻言眉头微蹙，并没有多考虑就拒绝了，「检查报告可以给，但样本就算了吧。」


    他见识过大灾难后的人性黑暗，在这种事情上不太能够信任别人，哪怕对方是国家科学院。


    迟晟也并没有为他父亲劝说季遐年，只是点头，「好，我会转告他的。」


    但是季遐年的思绪却不自觉回到了上辈子，大灾难后的景象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坠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重生以来就没把自己看作救世主——他没那么大的能量，也没那种身份。


    但现在，一条跟国家科学院的联繫就摆在眼前，或许他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可食用的变异作物。


    通过迟晟把他「碰巧」发现的变异作物报给科学院，应该能够缩短科学院筛选变异作物的时间。


    季遐年很快在心中作了决定，酝酿了一下怎样把话题引过去，然后对迟晟说道：「如果很多人都跟我一样变异，还是坏的方向变异的话，你说这会演变成末日吗？」


    这可真不是个好笑的笑话。


    迟晟勉强勾了勾嘴角，「别瞎想，国家现在已经重视起来了，总会有应对手段的。而且蓝金刚的感染程度或许没那么强呢。」


    那是因为后两场蓝雨还没来。


    季遐年知道他在宽慰自己，于是也顺势装天真，「我觉得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一会咱们去买点储备粮吧，以防万一。」


    迟晟这下真的笑了起来，「行。不过我记得你之前就买了很多米面，还要买些什么？」


    季遐年的确已经把地窖填了三分之二了，不过也还是有许多东西需要继续购置。


    「那可多了，油盐酱醋茶都得备些，还得多买些不同品种的粮食、蔬果种子，万一食物不够了，咱们还能自己种。」


    迟晟乐了，「也是，反正你跟我小姨都开了那么多的地。」


    季遐年也笑了一下，「还有日用也得买，对了，小草的衣服也要买一些。」


    一边等饭的苗小草听到自己的名字，头上的苗苗瞬间就立起来了，周身浮现出了少女的粉光。


    「爸爸，你要给我买衣服买鞋子买包包买彩妆买面膜吗？」


    季遐年：「……」


    近墨者黑，才几天呢，就把迟晟得寸进尺那一套给学到了精华。


    迟晟乐出了声，逗苗小草，「你爸爸没那么多钱给你造，不过你要是叫我一声爸爸，我可以给你买，怎么样？」


    苗小草立马转换战斗模式，「就算你贿赂我，我也不会答应你当我的妈妈的！」


    这话苗小草几乎每天都要嚷嚷，不过那是他的性向还没说开的情况。现在性向说开了，这种话就不太合适了。


    于是季遐年出声提醒道：「小草，以后这种——」


    「——不当妈，当个爸也行啊。」


    迟晟打断季遐年的话，拿着菜单在苗小草跟前晃了晃，「你看，你也叫我一声爸，天天吃肉，如何？」


    苗小草哼了一声，「我像是一顿饭就打发了的人吗？」


    迟晟：「不像，你至少得两顿饭。」


    苗小草毫不意外炸了毛，冷酷地把迟晟摁死在「癞蛤蟆」的品阶上不松口了。


    季遐年在一边看着他们，默默喝起了茶。


    他算是明白了，迟晟根本没有「避嫌」这根神经。


    菜很快上来，在食物面前迟晟跟苗小草终于从唇枪舌战升级到了筷子大战。


    季遐年看迟晟的汗都出来了，说了一句，「你把围巾取了吧。」


    迟晟天生火气旺，这会身上脱的只剩一件薄t恤了，但脖子上的围巾却还堆的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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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不说，吃饭也不方便。


    迟晟游刃有余地从苗小草筷子下抢走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后含煳答道：「退伍的时候颈椎也受了点伤，医生说不能受凉，以防万一还是捂着吧。」


    季遐年微怔，回想一下。的确从第一次见到迟晟起，这人的脖子上就没空过，不是高领毛衣就是围巾。


    于是季遐年也没再问这个，继续埋头吃饭。


    第十七章


    季遐年的眼睛痊癒，最开心的莫过于张银珠。


    因为迟晟早上只告诉她季遐年的烧退了，没来得及跟她说眼睛的事情。所以他们晚上回家的时候，张银珠直接蹦了起来。


    是真的蹦。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迫不及待的带着季遐年去了前山报喜。


    于是季遐年这天接受到了安若素的挼、白叔的好奇把脉、安若山的震惊脸，以及工人们的大惊小怪。


    甚至还有人给他介绍对象。


    季遐年觉得，这是他重生以来过的最累的一天。


    好在这种新奇一天也就消化完了。隔天大家都该干嘛干嘛。


    季遐年也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几天后，这口气又紧回来了。


    ——因为第二场蓝雨没有来。


    上辈子的三场蓝雨，每一场之间间隔一周。


    但季遐年这一天等到了晚上十点半，也没有等到蓝雨落下来。


    迟晟拿着外套出来，站在季遐年跟前往上看，今天天气不好，天上黑沉沉的，一颗星星都见不着。


    「你在看什么呢？」


    季遐年收回视线，反问迟晟，「科学院那边关于蓝雨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这些天季遐年也在关注新闻，季院士团队在新闻里出现了两次，但都是提醒民众不要直接接触蓝雨，关于感染的事情一字未提。


    迟晟挑眉看过来，「我还以为你不关心这个了呢。你的报告我没给我爸，反正体检数据他也用不上，样本的事情他后来也没问过我，我想可能是有新的感染者了。」


    季遐年有些意外迟晟没给报告，但没说什么。


    「新感染者多吗？」


    迟晟无奈，「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么细？连有新感染者都是我猜的。怎么，在担心你的眼睛吗？」


    季遐年摇摇头，「没有。」


    他心里也在安慰自己——或许明天就下了。第一场蓝雨下遍全世界不就是用了两天吗？


    「你这表情可不像是没有担心的样子。」


    迟晟搭上季遐年的肩，毛手毛脚地拍了拍，「别怕，要是真有什么，哥会照顾你的。」


    季遐年捏着迟晟的手腕把他的爪子挪下去，「跟谁哥呢？」


    迟晟嬉笑起来，「看来还是喜欢我叫你大爷啊。」


    季遐年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迟晟也不去招惹了，拉好外套的拉链说道「那我先走了啊。明早煮小米粥吧，再炸点酥肉，你有几天没炸了。」


    「快走吧你。」


    季遐年满脸嫌弃，但还是把人送到了四合院门口。


    山上的工程已经近尾声了，山顶连通前后的路也铺上了青石板，只是还没装路灯，看着有些黑。


    季遐年目送迟晟，只看到那高大的黑色人影大步朝山顶走去，结果没走几步就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季遐年一惊，扬声喊着问：「怎么了？」


    迟晟没回答，举起手臂沖他挥了挥，然后继续朝前走。


    季遐年只当他是崴了一下，也没在意，过了会就进屋去了。


    他的门才关上，路上的迟晟就停下了步子，弯腰撑着自己的左腿膝盖，额头渗出了一点冷汗。


    「啧。没这么倒霉吧。」


    迟晟小声的自言自语，语气依旧不太正经，但一双眼却如盛寒冰，在夜色中泛着幽幽蓝光。


    ·


    第二天，季遐年依旧没有等到第二场蓝雨。


    第三天也没有。


    一直到第四天，腊八节的清晨，一场大雨才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


    张银珠这天熬了一大锅腊八粥，叫迟晟过来装一小锅给安若素他们带过去。


    迟晟前脚刚进客厅，后脚大雨就落了下来。


    「嚯。」


    迟晟下了一跳，回头朝外一看，接着就呆住了。


    如果说第一场蓝雨还是「染了山色」，那么这一场蓝雨就是「盖了山色」。


    铺天盖地的蓝，像是把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蓝色滤镜，蓝的让人心惊肉跳。


    「这雨怎么这个颜色？」


    张银珠又惊又怕，「之前那场雨就听说是污染，这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迟晟跟季遐年都没有说话，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凝重。


    「哎呀！坏了。」


    张银珠忽然一拍腿，说道：「小草还在地里呢！」


    昨天山上的工程就彻底结束了，于是季遐年开始在玻璃温室里育种育苗，也把之前买来的花苗果苗挪到田里种上。


    苗小草为了不写作业，今天一大早就跑地里去干活了。


    季遐年的心中一沉，正要拿伞出去，却见苗小草已经从雨幕中沖了过来。


    她跟一颗小炮弹似的，咻的一下就窜进了主屋的迴廊下。


    「哇，爸爸爸爸快给我擦擦！我被染色了！！」


    苗小草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污染上，举着挂满蓝色雨水的胳膊，嚎的像是天都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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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银珠已经先一步拿了毛巾跟浴巾过来，丢给苗小草一条，手忙脚乱地擦着。


    雨水虽然是蓝色，但一被抹去就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甚至在布料上都没有留下痕迹。


    苗小草可高兴了，「我还以为我要变成蓝精灵了，吓死我了！」


    季遐年跟迟晟却笑不出来。


    季遐年催她，「快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苗小草应了一声，被张银珠领走了。


    两人走后，季遐年跟迟晟不约而同看向门外的大雨。


    季遐年往外走了一步，迟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干嘛？」


    「看看。」


    季遐年停下来，倒也没有继续走，就在迴廊下伸出手，接了一些雨水。


    雨水在他掌心汇了小小一捧，蓝汪汪的，泛着光。


    季遐年有些奇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雨水，确认没有看错——雨水在发光，非常微弱的光，一闪一闪。


    但很快，雨水的蓝色开始褪去，微光也迅速消失。


    前后不到十秒的时间，季遐年手心里的蓝色雨水就变的透明无色。


    迟晟拿过刚才苗小草擦脸的毛巾，一手握住季遐年的手腕把他手里的雨水倒掉，一手不太温柔地给季遐年把手擦干。


    季遐年没反抗，问迟晟，「你刚才看到了吗？」


    迟晟皱眉，「嗯。蓝色物质应该就是蓝金刚的成分，刚才可能是挥发了。」


    也有可能是被触碰到的物体吸收了。


    比如季遐年的手。


    「不是，我是说刚才的光，你没看到吗？」


    迟晟的动作一顿，疑惑道：「光？什么光？」


    季遐年：「雨水里的光啊。」


    迟晟往雨幕中看了一眼，摇摇头，「没看到。你确定有光？」


    「我确定。」


    季遐年抽回自己的手，转头也去看雨幕。


    在他的视界里，雨幕依旧是深深浅浅的蓝，但是在山脉起伏的轮廓上，却泛着淡淡的微光。


    季遐年忽然明白过来，低头看去。


    暴雨来的突然，此时院子的石板上已经积起了不少水洼。水洼都是蓝色的，前一滴雨水褪色后马上又有蓝雨落下。


    因此水洼里的光是不断的。


    季遐年横出手臂，用手背拍了拍迟晟，「你看地上，蓝雨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会发光。褪色后光就不见了。」


    迟晟却没有回应。


    季遐年侧头正想问，却见迟晟偏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季遐年愣了一下，「你看我做什么？」


    迟晟的表情认真，「我没有看到你说的光，但是你现在的眼睛有蓝色的光。」


    季遐年微怔，脑海里迅速浮现出自己在医院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


    迟晟分析道：「我认为你看到的东西跟普通人看到的不一样，或许是你眼睛的附赠品。」


    季遐年也明白过来了，恐怕变异的并不只是他的视力。


    ——但是奇怪，上辈子他知道的人类变异，变异方向是单一的，只是变异形式和程度不同。


    而像这种「特异功能」的变异，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而且看到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迟晟虽然比季遐年知道的东西少，但是他却相当冷静，还反过来安慰季遐年。


    「这件事我会跟我爸那边说一下，你别担心，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


    季遐年点头。


    比起眼睛，他其实更担心这场雨。


    上辈子间隔一周的蓝雨，这辈子变成了间隔十天。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多出来三天，但这也预示着这辈子跟上辈子的轨迹不一样了。


    希望不会更糟糕吧。


    季遐年这样想着，稍微平静了下来。但是当他看到洗完澡出来的苗小草后，他就平静不了。


    苗小草在发光，整个人都在发光。


    第十八章


    苗小草换上了毛绒绒的睡衣，头髮还包在头上。当她站在光线较暗的地方，她就成了一盏小夜灯。


    季遐年吸了口气，叫苗小草，「小草过来下。」


    苗小草原本准备擦头髮，听到季遐年叫就立刻停下了手，然后踩着她那双粉毛兔拖鞋，哒哒哒就跑到了季遐年跟前。


    「爸爸什么事？」


    季遐年的视线落在苗小草的脸上，表情复杂。


    灯光下，苗小草身上的光芒更加莹润，就像是电视剧里的梦幻特效。这种特效并不像蓝雨很快消失，而是稳定持续着的。


    确实不是他眼花。


    季遐年问苗小草，「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苗小草一脸迷茫，「没有啊。」


    「那今天在地里有受伤吗？手指割到都算。」


    苗小草听他这么说，连忙否认三连。


    「怎么会？我怎么会受伤，我可厉害了！爸爸你放心把活交给我，作业我以后会做的！」


    季遐年：「……」


    不听最后一句，我还真信了你的邪。


    季遐年又问，「那有没有之前不舒服的地方忽然舒服了？或者比以前有什么变化？」


    就像他的眼睛一样。


    苗小草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回想了下，「没有。爸爸，怎么了？」


    季遐年没有告诉苗小草感染的事，只是摆摆手含煳过去，「没什么，你快去把头髮吹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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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的。」


    苗小草又哒哒哒的跑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迟晟就挪到了季遐年的旁边，贴着季遐年的胳膊站着，偏头低声问道：「有问题？」


    季遐年「嗯」了一声，「她在发光。」


    迟晟一愣，「啊？」


    「就是字面意思，她像蓝雨一样，整个人都在发光，而且没有像蓝雨那样灭掉。」


    迟晟傻眼了，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后，表情古怪了一瞬，但好在没笑出来。


    「咳。」


    迟晟轻咳一声，试图分析，「会不会她也感染了？如果是跟你一样的感染，或许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但愿吧。」


    迟晟忽然想到什么，撞了下季遐年的肩膀，「你看看你自己呗。如果你也发光，说不定这是被感染的人的通性。」


    季遐年觉得不靠谱，人类对蓝雨了解太少，而且缺乏参考，就算他跟苗小草都发光也无法成为一个决定性的证据。


    但季遐年还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


    ——这一看，好嘛，还真在发光。


    迟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有光？」


    季遐年点头，「嗯。」


    迟晟忽然笑了出来，「得，你俩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电灯泡了，还不费电的那种。」


    季遐年白了他一眼。


    迟晟还在乐，「如果感染的人多了，你以后进城一看，是不是晚上都不用灯了？」


    「……」


    季遐年嫌弃地走开了一步，「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真到那个时候，世道恐怕就没现在这么太平了。」


    迟晟也想到了，脸上的嬉笑淡了下去。他扭头看了眼窗外还在下的蓝色大雨，神色晦涩不明。


    过了好几秒迟晟才说道：「你说的对。这场蓝雨过后，民众的情绪不会像前一次那么容易被安抚，季院士团队势必会放出感染相关的信息。如果情况不容乐观，国家大概会很快启动一级响应。」


    「如果一级响应也控制不住呢？」


    季遐年回忆起上辈子在云阳城区经歷的一切，神色不由露出了悲戚。


    「军队、警察的人口有限，分布也很不均匀。如果感染是全面爆发……那将会是一场大灾难。」


    迟晟沉默了片刻，才故作轻松地伸手拍了拍季遐年的肩膀。


    「那也没办法。要相信咱们的国家，领导层肯定比我们考虑的周全。要是实在没办法……」


    迟晟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也总要想办法活下去的。」


    季遐年微怔，继而笑了起来，「对。」


    ·


    第二场蓝雨只下了一个小时。


    当雨停后，地上的雨水也很快从蓝色变成了透明，完全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而如迟晟说的那样，这场蓝雨过后，网络舆论瞬间引爆了。


    「完了完了完了，世界末日真的是要来了吧！！」


    「已下单物资和末日装备套餐。」


    「这雨什么情况？刚才新闻说欧洲那边也开始下了，又是下遍全球？这是要完的节奏吧！」


    「地球终于决定清洗人类了。」


    「快看央视频，季院士团队说蓝雨有毒啊啊啊啊啊！！！」


    央视频专题新闻中，季院士首次出现在了镜头面前——之前放的都只是一些实验室的画面。


    季院士是个瘦得脱了形的中年男人，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但依旧挡不住他眼眶下浓重的黑眼圈。


    但面对镜头，季院士却姿态沉稳，语气不疾不徐，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研究发现蓝雨中含有一种物质，暂时命名为『蓝金刚』，它能作用于人类的dna链……具有一定的感染性。」


    ——「……目前感染的案例较少，感染者多出现表皮或真皮衍生的症状，也有极少数出现在骨骼和内脏中……一例癌症患者在确认感染后发现癌细胞清除……」


    ——「……关于蓝金刚的研究还在继续，依旧建议大家不要接触雨水，如果接触到了要尽快清洗……」


    季遐年对上辈子的新闻已经记忆模煳，唯一记得较为清楚的是云阳新城建立后，负责云阳研究院的「刘老」。


    但就他对蓝雨的了解，季院士现在公布的这些信息已经很接近全部事实了——毕竟到季遐年死去的时候，他也没听说有任何国家研制出有效的治疗手段。


    不过「癌症病人痊癒」这种信息，虽然有极强的安抚人心的作用，但也很可能会让一些人为了这渺茫的希望而刻意去接触雨水。


    「表皮衍生症状是什么东西？」


    「度了一下，就是像鸟兽的羽毛鳞甲那种，皮肤演化出的东西吧。」


    「卧槽，是兽人！！！」


    「我更在意癌细胞清除那个，真的假的？这也太神奇了吧！」


    「搞得我都有点小心动呢……」


    季遐年看着网络上不计其数的发言，它们仿佛正在汇聚成一场巨大的洪流，而他没有力挽狂澜的力量。


    索性季遐年不再多想，穿上雨靴去田里了。


    ——如果发光真的是变异的通性，那他或许能凭此早点筛选出变异植物。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苗小草屋后就被季遐年叫回来写作业，迟晟在一边监督辅导。


    这两人都不是静的下的，季遐年走出大门一看，果然屋檐下只剩下一张小桌子跟板凳，迟晟和苗小草大概又去果林那边「寻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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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无奈，往前山的田地走去。


    工程全部完毕后，他的温室大棚已经运作起来，里面都是在育种的菜种。


    季遐年先进去查看了一番，没有看到发光的种子，心里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安心。


    离开温室后他又去了田里。


    原先百株的果苗、花苗已经被分散在一亩地里，每一株苗木上都挂着号牌，背面还写着季遐年每一次检查它们记录的时间。


    季遐年先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发光的，这下心里是真的失望了。


    但这感觉也就一瞬，他踩进泥泞的地里，重复这些天每天都会做的记录工作。


    不过他刚记录完一排苗木的时候，电话就响了。


    是迟晟。


    迟晟的语气难得的正经，「大爷，来后山一下。」


    季遐年的心脏莫名一跳，「怎么了？」


    「发现了一口山泉，还有一棵树。」


    季遐年狐疑，他直觉这山泉和树大概有问题，于是也没犹豫就过去了。


    后山的果林还没有移栽果树，季遐年过去了一眼就看到穿着亮黄色羽绒服的苗小草。


    苗小草跟迟晟站在一个小坡边，那里在果林的边缘处，长着很深的杂草没有清理。


    此时杂草已经被薅到了一边，露出后面隐藏的一个小水池。


    「爸爸你看，这里面有山洞！」


    苗小草迫不及待的要献宝。


    季遐年弯腰去看，发现水池连着一个洞，大概一米左右的高度，要进去的话，苗小草挺合适，他跟迟晟的个子弯腰都不太能进得去。


    迟晟：「小草进去看过了，尽头是一片封堵的岩石，水是岩石缝隙里淌下来的，应该是山泉。」


    季遐年看向他，「有什么不对？」


    迟晟：「没什么不对啊。就是让你来看看，以后停水的话这里也可以作为一个水源嘛。」


    季遐年：「……」


    迟晟就等他这个表情呢，一看就乐了，指着另一边道：「不对的在那呢，走吧。」


    季遐年瞪了他一眼，跟着过去了。


    就在十米开外，耸立着一棵没有被清理的柏树。


    柏树挺拔茂盛，被雨沖刷过的针叶褪去灰霾，露出油亮的绿；它暗灰褐色的树干笔直，纵裂细条状的树皮裹在上面，一部分树皮上却覆盖着一些锈迹般的蓝。


    季遐年的瞳孔一缩。


    开始了。


    第十九章


    上辈子在秩序重新恢復后，国家公布过关于蓝雨感染的一些数据。


    季遐年记得的三场蓝雨间隔就是从这听来的，同时他还记得，蓝锈可视化的生成，是在第三场蓝雨之后。


    但这一世一切都变了。


    季遐年皱着眉没说话，迟晟已经动了起来。


    迟晟捡了一根树枝戳了戳树皮上的蓝锈，蓝锈轻易就被戳落了，但蓝锈剥落的地方虽然没了树皮，树干上却附着一层蓝。


    就像是用蓝墨水染了色。


    迟晟又从兜里摸出一把多功能刀，刺进树干后剥开了一点，发现这蓝色已经渗透到了树干里面。


    「这就是季院士说的衍生物症状吧。」


    迟晟收回刀，看向季遐年，「大爷，你能看到光吗？」


    季遐年已经在看了，光是有，但跟他和苗小草身上的不一样。


    「有点奇怪。」


    季遐年朝迟晟伸手，「刀给我用一下。」


    迟晟把刀递过去，「你小心点，这刀挺利的。」


    季遐年应了一声，用刀刃顺着迟晟刚才剖开的痕迹往里刺，再用力往旁边分开一些。


    随着树干被剖开，刚才季遐年隐约看到的东西清晰浮现在了眼前——那是一滴流动的液态蓝宝石，散发着微光。它在树干中缓慢变化形状，边角锋利，宛如一根生长的刺。


    季遐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没有立刻去碰，而是问迟晟，「你能看见这个吗？」


    迟晟凑过去看了眼，答道：「我只看到了蓝色的树干木纤维。还有什么吗？」


    季遐年皱眉，「我也说不上来。你能把这条缝剖宽一些吗？」


    迟晟没动，偏头吹了声口哨，「小草，来活了。」


    苗小草正蹲在水池边捞里边的虾米，听到口哨声立马抬起头，宛如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般跑了过来。


    季遐年：「……」


    这两人离「狼狈为奸」大概就差一厘米的距离了吧。


    迟晟把季遐年的要求跟苗小草说了，苗小草二话不说接过刀，切豆腐一样把树干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孔洞。


    不得不说，迟晟这把刀的质量是真的好。


    苗小草的力气也是真的大。


    季遐年重新拿起刀，用刀尖去触碰那滴「流动蓝宝石」。


    就在刀尖接触到的一瞬间，季遐年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排斥的感觉。


    不喜欢、厌恶、抗拒。


    危险。


    季遐年下意识想要抹去这样的感觉。而就在他这个想法升起的同时，奇蹟发生了——刀尖戳着的「蓝宝石」居然变了形。


    它从一根刺变成了一滴圆润的水珠，静静躺在横放的刀面上。


    季遐年心中那莫名的排斥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亲近。


    这是怎么回事？


    季遐年心中惊讶，但也只迟疑了一秒钟，然后就小心翼翼把那滴「蓝宝石水珠」用刀尖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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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尖离开树干的同时，挂在刀尖上的「蓝宝石」立刻凝固，微光也立刻消失。


    苗小草好奇地凑过来看，「爸爸，这是什么啊？树里为什么会长石头？」


    旁边的苗小草忽然滋儿哇的叫了起来：「哇！这是什么？魔术吗？爸爸怎么变出来的？」


    季遐年一愣，看向苗小草，「你看得到这个？」


    苗小草被他问懵了，「看得到啊，我不该看到吗？」


    一边的迟晟却明白过来，「这就是你刚才在树里看到的东西？」


    季遐年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才是液态的，像蓝色的水银，而且有微光。」


    迟晟「唔」了一声，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双黑色皮手套，拿了一只撑开递到季遐年跟前，「先收起来，回头我问问我爸。」


    季遐年应了一声，把石头丢进了迟晟的手套里。又把刀还给他。


    迟晟把两样东西都收好，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表情一变，然后一手一人，把苗小草跟季遐年都往后勐地一扯，三人齐齐跌坐倒在了地上。


    同时。


    轰——砰！！


    被挖走了「流动蓝宝石」的柏树轰然倒下，树干从被挖了洞的地方应声断开。


    从它倾倒到落地的数秒时间里，它油亮的绿色枝叶瞬间变黄、变枯；大树落地的时候，它的树干甚至碎散了开来。


    季遐年还压在迟晟的身上，苗小草则滚到了一边，但两人都愕然地看向那枯叶翻飞的大树，一时都忘记了说话。


    直到迟晟骂了一声，「操！」


    季遐年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忽然意识到自己压着的东西不是石头，是迟晟的左腿。


    季遐年的心中咯噔一下，连忙爬起来去看迟晟。


    果然迟晟满脸苍白，额头已经渗出冷汗，牙关也紧咬着。


    季遐年愧疚不已，「对不起，是压到吗？你还能动吗？算了你别动，我打急救电话。」


    「别打。」


    迟晟阻止了季遐年，又咬牙缓了几秒后，才在季遐年的帮助下缓缓坐起来，说道：「就刚才摔那一下疼的紧，现在好多了。没事，我能感觉到。」


    季遐年是不放心的，但迟晟这样坚持，于是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让白叔看看吧，我让小山把白叔送过来。小草，你去把前头路上的树干清理一下，然后回去把观光车开过来。」


    苗小草回过神，忙应道：「好。」


    迟晟还有心情聊天，「你什么时候买观光车了？」


    季遐年拉起迟晟的手，一边检查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一边答道：「就竣工那天买的，以后在山上跑或者去镇上买菜都方便。但我妈不太会开，就一直放在车库里。」


    迟晟乐道：「那我明天也买一辆，以后小姨就能跟张姨在山上赛车兜风了。」


    季遐年：「……」


    我看是你脑子灌风了。


    季遐年没搭理他，确认他身上只有一些擦伤后就丢开了手，然后走向了跟前倒塌的大树。


    柏树的树干已经被苗小草扫得乱七八糟，但倒在下一层果田里的树冠还几乎保持着原有的形状。


    季遐年去捡了一块树干，握在手里轻轻一捏就能捏成粉碎。还耸立着的那半截树干也枯死了，怕是一阵风都能把它「挫骨扬灰」。


    迟晟没动，扬声问他：「什么情况？」


    季遐年捏着一块枯木走回来，「枯死的。怕是一滴水分都没了，轻轻一碰就能碎。」


    说罢把手里那块枯木递给迟晟，就从季遐年手里落到迟晟掌心的这么一个冲击力，枯木就四分五裂了。


    迟晟用手碾开掌心的枯木，得到了一手木屑。


    他皱起眉，「这也太诡异了，烘干机也烘不了这么快吧。」


    季遐年也想不明白。


    上辈子虽然也有变异动植物，但他因为身体和眼睛的缘故，并没有亲自猎杀过它们，所以不太清楚它们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样。


    或许这是正常的？


    迟晟突发奇想，问季遐年：「大爷，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把那颗蓝色石头拿走了？就跟人的心脏一样，拿走就死了。」


    季遐年：「是不是心脏我不知道，但那颗石头确实很可能是关键。当然，也不排除这是被感染的植物的正常反应。」


    迟晟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真的要变天了啊。」


    ·


    季遐年带迟晟回到四合院的时候，白叔跟安若素他们都过来了，在客厅里等着。


    迟晟一看就头大，干笑两声，「怎么兴师动众的，其实没什么——」


    「闭嘴吧你。」


    安若素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事儿迟叔已经知道了，让我提醒你，检查完了记得给他回个电话。」


    迟晟顿时苦下了脸，「小姨你怎么还玩告状这套呢，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让他再操心这些。」


    安若素冷笑一声，「我倒也不想迟叔操心，问题是除了他，表姐跟表姐夫能治得了你？」


    迟晟：「……」


    倒也是。


    好在白叔给迟晟检查后表示骨头没有错位，甚至都没有炎症，就是撞青了的地方擦点药酒就好。


    倒是手掌和手肘蹭破皮的地方还要严重一点。


    迟晟脱了外套，只剩一件高领毛衣，被白叔上药的手劲儿摁得连连抽气，最后不得不认错讨饶才算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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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完了药，迟晟立刻又换了一副嘴脸，伸手指着不远处的苗小草威胁道：「你把刚才录的视频给我删了，不然你的游戏机就没了。」


    苗小草贼笑两声，亮出了她的小算盘，「我不删，留着这个视频不仅游戏机有了，ps4都不是梦想！」


    迟晟眯眼，正想说句狠话，却听旁边冷不丁响起季遐年的声音。


    「游戏机？」


    迟晟：「……」


    苗小草：「……」


    一大一小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抬头望天花板，佯装无事发生。


    季遐年：「……」


    看来这俩已经彻底统一战线了。


    但安若素他们还在，季遐年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只用眼神剐了迟晟一下，转而问安若素他们晚上吃什么。


    安若素笑了笑，「你看着办就行。不过我真有件事儿得拜託你一下。」


    季遐年疑惑，「什么事儿？」


    安若素看了迟晟一眼，然后说道：「能让小晟在你这边住段时间吗？」


    第二十章


    《报恩》by鬼半京


    「在我这住？」


    季遐年看了迟晟一眼，又看安若素，满眼疑惑。


    安若素那豪宅的大小，不可能没有迟晟的房间。


    安若素一脸的无奈，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男朋友过些天就要过来，他跟小晟的关系不好，去年两人还打了一架。要是把他俩放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都不痛快，所以我想着让小晟到你这边来住段时间——大概半个月就可以了。」


    季遐年还没开口，张银珠就惊讶起来，「素素你有男朋友了呀？」


    「一会跟你说。」


    安若素对张银珠眨眨眼，然后又问季遐年，「小年，可以吗？」


    季遐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


    说完去看迟晟。


    迟晟靠在沙发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季遐年觉得他有些不高兴——针对那个男朋友的。


    「行，只要他不跑到我跟前晃，我保证不打死他。」


    季遐年：「……」


    看来关系是很不好了。


    安若素听到迟晟对她男朋友的发言却没半点不高兴，只是平静地提醒他，「记得给迟叔打电话。」


    然后她就跟张银珠拉着手到一边说小话去了。


    迟晟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拿出手机，就这么看着屏幕好一会没动作。


    季遐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迟晟这么憷谁的样子，不由调侃道：「怎么，屋里信号不好？」


    迟晟抬头看他一眼，还真顺着梯子往上爬，「对，换个地方。大爷扶我一把，咱去厨房打，刚好也做晚饭。」


    季遐年没动，但迟晟故意拖着左腿往起站，踉踉跄跄的，看得季遐年心惊肉跳，最终还是在三秒后伸出手，扶住了作势要倾倒的迟晟。


    迟晟嘿嘿一乐，顺势搭住了季遐年的肩。


    乍看去，真不知道是季遐年在扶着人，还是迟晟在「挟持」季遐年。


    安若素听到了迟晟刚才的话，趁着跟张银珠聊天的空隙，回头对季遐年嘱咐，「小年你帮我盯着他，今天必须给迟叔那边去个电话。」


    季遐年莞尔，「好。」


    迟晟：「……」


    走进厨房，季遐年抖了抖肩，「一边打电话去，我准备晚饭了。」迟晟松开手，幽幽地长嘆了一口气。


    季遐年看的好笑，「至于吗？你爷爷很兇？」


    迟晟又嘆了一口气，「倒也不是凶。我奶奶走的早，爸妈怕我爷爷一个人闷，就把我送过去了。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也是受他影响参的军。我小时候他特别疼我，我在任务里受伤他比谁都着急。我跟他比跟我爸妈都亲。」


    季遐年挑眉，「那你干嘛这个样子？」


    迟晟再次嘆气，「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前年老爷子过了八十大寿，脾气越来越顽固，对纪律要求到几乎苛刻的程度。什么打架、抽菸、酗酒、纹身……让他知道我就完了。」


    季遐年：「但这几样你都没犯吧。」


    迟晟：「……」


    等天热起来就会犯了。


    季遐年听他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挑高了一边眉毛，「怎么，做亏心事了？」


    「怎么可能。」


    迟晟连忙转移话题，拿起电话走出厨房，「我在外面打。」


    季遐年没跟出去，但从厨房窗户朝外看了眼。


    ——迟晟站在玻璃门外，捏着电话来回踱了几步后，终于拨出了电话。


    整个打电话的过程中，迟晟都站着军姿。


    果然一物降一物。


    季遐年失笑，收回视线专注于手里的晚饭。


    等迟晟打完电话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一进厨房就像是用光电的机器人，硬邦邦地靠在厨房中岛上，再再次长嘆了一口气。


    「被骂了。」


    季遐年没忍住乐了，回头看他，「你不是没犯忌讳吗？」


    迟晟：「因为我说话声音太小，中气不足。——大爷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季遐年点头：「对啊。」


    迟晟：「……」


    迟晟忽然朝着季遐年迈了一大步，然后长臂一伸勾住季遐年的脖子，故作兇恶地压低了声音。


    「胆子肥了啊大爷。我告诉你，今晚你不给我烧个牛肉，我就把你就地撕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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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猝不及防被勾住，整个人靠在了迟晟的肩上。他脸上的笑意还没减，倒也不挣扎，就这样仰头盯着迟晟乐，「行，那你撕票吧。」


    灯光自上而下，描摹着季遐年细长的眉眼，鸦羽的睫毛轻颤着，像是一只蝴蝶轻轻飞进了迟晟的瞳仁深处。


    沐浴乳柔软甜香的味道顺着那只蝴蝶一起入侵了迟晟的感官。


    迟晟心脏勐的一蹦，接着他被烫了一般勐地撒开手，接着欲盖弥彰地哼了一声。


    「那不行，咱们要可持续发展，一顿牛肉事小，以后没饭吃事大。」


    季遐年戏嚯地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衣领才问道：「你跟安姐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迟晟在净水器边接了杯水，喉结狠狠滑动喝了一大口，淹没了刚才那一瞬的奇怪情绪后，才回答道。


    「就是觉得那不是个正经人。」


    季遐年挑了下眉，等着迟晟继续往下说。


    迟晟侧身靠在厨房中岛上，说道：「他是陆家的私生子，陆家大儿子五年前车祸没了，一年后陆家主就把他领了回来。


    他的学歷不高，能力也有限，但还算能吃苦耐劳，对陆家人也很孝顺，孝顺到了逆来顺受的程度。」


    季遐年猜测道：「你看不惯他？」


    迟晟一副受伤的样子，「大爷，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的人吗？啊，我好难过。」


    季遐年拿起一个土豆丢过去，「有空心痛就把土豆削了。」


    迟晟单手接住被丢过来的土豆，乖乖去找盆洗，一边不忘给自己辩白。


    「虽然我是觉得这人有些窝囊，但又不认识，就无所谓他怎样。可是在他被认回陆家半年后，我去看小姨，发现他成了小姨的男朋友。」


    季遐年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所以你是——」


    「不是吃醋，我那时候21岁，不是1岁，谢谢。」


    迟晟打断季遐年，还用手指非常有威慑力地隔空对季遐年点了点。


    季遐年噙着笑，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迟晟这才满意收回手。


    迟晟：「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对他有种直觉，这人不像他表现的那个样子。我不喜欢。于是我在小姨那玩的几天就多留意了他的行踪。」


    季遐年问：「发现什么了？」


    迟晟哼笑了一声。


    「都是一些小事，比如盯着别人的豪车看，等乞丐磕够十个头后才扔给乞丐一点钱。他做的不经意，如果换个人大概也看不出来，但这么多小事凑到一起，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季遐年对那位男朋友的形象有了个初步的印象，又问，「那你就没跟安姐说？我觉得安姐不像是会容忍这些的人。」


    说起这个，迟晟的表情又古怪起来了。


    「我跟她说了，但是她说……」


    季遐年好奇看过来。


    迟晟吊足了季遐年的胃口，然后才悠悠答道：「她说，谈恋爱本来就是消遣的，何况那人还长的不错。」


    季遐年：「……」


    是他认识的那位颜控安姐了。


    季遐年笑着摇摇头，「既然安姐心里有数，你又何必呢？总归安姐吃不了亏的。」


    迟晟还是不爽，「我就是看不惯他。他跟小姨差了一轮，小姨在个人感情方面寡淡得很，一定是他贴着凑上来的，居心叵测。」


    季遐年有些意外，「小那么多？」


    他刚才听到的时候，还以为那人跟安姐是差不多的年纪呢。


    迟晟耸耸肩，「对，今天才34岁，比小姨小13岁。」


    34岁。


    这个数字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季遐年的某根神经上。把季遐年的动作和唿吸都按下了暂停键。


    季遐年的心中忽然浮起了一个看似荒谬的猜测。


    ——阎王今年也是34岁。


    ——阎王也是在年前才到白头镇的。


    如果阎王就是安若素的那个男朋友呢？


    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阎王跟韩庄主的仇，是因为韩庄主强占了安若素的宅子，杀了安若素，阎王也在那场袭击中受伤，只是最后阎王侥倖逃脱。


    于是血仇就这样结下了。


    但是阎王不是迟晟说的那种不正经的人。


    可人遭逢大变的确会影响性情，而且或许迟晟看到的只是片面的东西呢？


    但是……


    季遐年的心中一时被扯成了好几瓣，他该为找到阎王的线索开心的，但是莫名的又有些失落。


    上辈子他和阎王一起生活了近三年，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后来的默契。


    虽然阎王总是很沉默，但却对他非常照顾。


    他一直想，他被人扔到城市废墟的时候，阎王是怎么从新城那边过来找到他的？又为什么要跟他「同日死」？


    季遐年心中有答案的，但现在这个答案只能埋藏在心里。


    因为这辈子，他不会让安若素出事。


    季遐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冷不防脸上忽然被几点冰凉砸中。


    季遐年勐地回神，就看到迟晟一手湿淋淋地正在朝他甩水。


    迟晟见他回神了，把手又收回来，奇怪道：「你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季遐年擦去脸上的水，瞪了迟晟一眼，才答道：「没什么。对了，安姐的男朋友什么时候过来？」


    迟晟耸耸肩，「那我怎么知道。不过以防万一，我明天就搬过来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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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点头答应了，「好。」


    然后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季遐年就被迟晟的电话吵醒了。


    季遐年：「……」


    突然后悔.jpg


    他本来因为得知阎王如今的身份，昨晚就没太睡好，今天被吵醒后整个脑袋都是昏沉的。


    偏偏迟晟坚持不懈，在电话那头叭叭个不停。


    季遐年面无表情地在床上坐了几分钟，然后才挂断电话，披着外套下了楼，去给迟晟开门。


    外面的天都还是黑的，只有青石路边的路灯亮着冷光。


    迟晟站在大门外，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黑色g65就停在他的身后，一副风尘僕僕的样子。


    他一见到季遐年就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大爷，早啊。」


    季遐年盯着他看，过了两秒才开口，「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迟晟继续笑：「早睡早起身体好嘛，咱早饭吃什么？」


    季遐年继续无表情：「油炸迟晟怎么样？」


    迟晟乐了，朝季遐年张开双臂，「啊，来吧。」


    来你个鬼！


    季遐年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里走，「我先带你看看房间。把门关上，小声点，我妈跟小草都还没醒呢。」


    迟晟应了一声，轻声关了大门后，跟季遐年上了二楼。


    四合院有两层，但只有正房二楼可以起居，东西厢房的二楼都是休闲用地，季遐年还没做规划，打算等大灾难来临后看看情况用作什么。


    正房二楼只有季遐年在住，但有两个卧室——其中一个是季遐年为阎王准备的。


    但现在大概是用不上了。


    给阎王准备的房间里东西一应俱全，衣柜里挂满了当季的衣服，连墙上的装饰画都装上了。


    迟晟进屋后就吹了声口哨，「这就是传说中的拎包入住吧。」


    季遐年没搭理他，又听迟晟紧接着问道：「这是给你那个恩人准备的？」季遐年微怔，昨晚在心里翻滚的复杂情绪又丝丝绕绕地缠了上来，徒增心烦。


    「嗯。」


    季遐年敷衍地应了一声，又说，「洗漱间在对面，干净毛巾在洗脸台下的柜子里。我就住在你隔壁。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迟晟把带来的旅行袋放到床尾，然后坐在了床铺上，幼稚地弹了两下后才答道：「没有。倒是你，真捨得把这个房间给我住啊？」


    之前季遐年借给他那套衣服的时候，反覆叮嘱他要洗干净还回来。还有这个「拎包入住」的房间，都能看出他对那个恩人的重视程度。


    听到迟晟的问题，季遐年沉默了一会。


    在迟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季遐年开口说道：「衣柜里的衣服你不许乱穿，房间里的东西不能弄坏，屋子里要保持整洁。能做到吗？」


    迟晟无奈——看，果然很重视。


    「能，我自己带衣服了的，放心。」


    季遐年于是不再多说，转身进了隔壁房间。


    砰！


    房门紧闭，透露出了主人的心情并不是太美妙。


    迟晟依旧坐在床上，但是脸上的嬉笑渐渐消失，他疑惑地拧起眉——刚才季遐年的态度很奇怪，难不成是有他恩人的消息了？


    迟晟想着，但也没法问——他觉得就算自己问了，季遐年也不会跟他说。


    但转念一想，季遐年能答应他借住过来，也不失为一个进步。


    ——至少半个月前，季遐年不止不会答应他搬过来，大概还能一个白眼把他扇回去。


    这大概是季遐年有点把他当自己人了？


    想到这里，迟晟的心情莫名其妙就飞了起来。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乐什么，总之就是高兴。


    ·


    高兴的迟晟在房间里参观了一圈，又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在房间、洗漱间里摆好，熟悉了一下环境后，就跑去敲季遐年的门了。


    「大爷，七点了，该做早饭了。」


    躺在床上并没睡回笼觉，但因为心情不太好并不想起来的季遐年，「……」


    他现在想要打爆迟晟的狗头。


    迟晟敲了五分钟左右，穿戴整齐的季遐年「唿」的拉开了门。眼神像是屋檐下的冰稜子一样刺向迟晟。


    迟晟却像是个瞎子，无视了季遐年杀人的眼神，依旧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大爷，咱早上吃什么呀？」


    季遐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推开迟晟的同时说道：「没吃的，饿死你得了。」


    迟晟嘿嘿一乐，跟上季遐年的脚步，「炸点酥肉怎么样？」


    季遐年：「不炸。」


    「炸鸡柳也行。」


    「不行。」


    「那给口土豆饼，用土豆丝煎成饼的那种。」


    「不给。」


    两人一个要，一个不，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厨房。


    迟晟还没死心，一直在哔哔哔。


    「南瓜粥？杂粮粥也行。不然弄个锅贴？馄饨？小馒头？酒酿糯米圆子？或者是……」


    「你有完没完！」


    季遐年停下脚步，勐地回头瞪迟晟。


    迟晟却还在笑，等季遐年吼过三秒后才低头问他，「大爷，今天心情不好？」


    季遐年看着迟晟的笑，烦躁的情绪随着刚才的一声怒斥泄了干净，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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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季遐年退开了一些，跟迟晟道了歉。


    迟晟笑问，「那酥肉给炸吗？」


    季遐年斜他一眼，无奈，「炸。」


    「土豆饼呢？」


    「……煎。」


    「南瓜粥？」


    「……你别得寸进尺啊。」


    迟晟哈哈一笑，跟进厨房后开始帮忙拿食材——现在他已经很熟悉季遐年的厨房了。


    两人站在三开门的大冰箱跟前，季遐年挑食材，迟晟就在旁边接着。


    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迟晟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能说吗？」


    季遐年拿东西的手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关上冰箱门。


    「没什么。」


    这就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迟晟也没追问，就在一边打下手。


    等粥上了灶台，季遐年拿了半块南瓜开始切块，这才忽然记起一件事。


    「昨天那石头的事情，你跟你爸他们说了吗？」


    迟晟麻利地切着土豆丝，闻言头也没抬。


    「说了。他们说科学院那边也发现了植物感染的情况，提取到了类似于这种石头的物质，但都是微量，没有咱们昨天发现的那么完整，想让我把东西寄过去看看。」


    季遐年：「那你寄了吗？」


    迟晟摇头，「本来打算今天给你说一声就给他们的，但早上接到我爸的电话，说那边已经有了这种东西的样本，所以就不需要了。」


    「有查出那是什么东西吗？」


    「这个他倒没说——应该也没那么快。但我觉得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但他说了另外一件事。」


    迟晟迟疑了一瞬，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跟季遐年说。


    季遐年切完了南瓜也没等到迟晟的下文，于是回头问道：「说了什么事？」


    迟晟耸耸肩，「这是我爸他自己猜测的，并没有科学院的理论依据。」


    季遐年了解地点点头，「没事，说吧。」


    迟晟：「他认为云阳可能是重灾区。因为截至目前全国发现的那种蓝色石头，只有咱们发现的这块是最大的。」


    季遐年却摇头，「不一定。我们能完整挖出这颗石头，是因为我在它还在树干里、无法被普通人看到的时候能『看到』它，所以才能把它完整挖出来。


    也许其他人发现的实际比咱们这颗大，但由于他们看不到，破坏植物的时候残留的石头就那么点，所以才会觉得小呢。」


    迟晟：「我也这样想过，不过我没跟他说。」


    季遐年疑惑，看了迟晟一眼。


    迟晟敛去笑容，直视着季遐年的眼睛没说话。


    季遐年在那一瞬间立刻就明白了迟晟的意思。


    ——因为如果告诉他父亲的话，他能「看到」的眼睛也瞒不住。


    迟晟看季遐年的表情就知道他明白了，然后才沉声道：「蓝雨大范围感染是必然的趋势，虽然良性变异的人千奇百怪，但像你这种『异能』的变异者应该不多。」


    季遐年看着他，过了半晌才说道：「谢谢。」


    虽然不至于被抓去研究，但季遐年确实不想引人注意。


    迟晟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回笑容，「那再给我整个锅贴？」


    季遐年：「……」


    ·


    早上八点，季遐年让迟晟把饭菜都端出去，他去叫张银珠跟苗小草起床。


    张银珠本来就起得早，只是这几天刚忙完山上的事情松懈了，季遐年敲了两下门她就应了声。


    倒是苗小草，季遐年拍了好一会门，才听到她的声音。


    「爸——！！！」


    声嘶力竭。


    接着苗小草的房门「砰」的一下被从里面拉开，穿着粉色毛绒睡衣的苗小草窜到季遐年的跟前，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季遐年的身上。


    「爸你快看看！我是不是长高了！我裤腿儿都在脚脖子那去了！」


    苗小草说着，弯腰抱起自己一条小腿给季遐年看。


    季遐年：「……」


    季遐年好不容易回过神，视线艰难地从苗小草鸡窝一样的头髮上挪开，然后打量了下她的裤腿——因为她抬腿的动作，裤脚已经滑到小腿肚上了。


    不过季遐年确实觉得苗小草的身高不对。


    「你放下我看看。」


    苗小草听了，连忙放下自己的小腿，然后站得笔直，两眼放光地仰头看着季遐年。


    季遐年伸出手，把她头上爆炸起来的头髮摁下去，然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长高了。」


    而且高的还不是一点，据季遐年手感来说，至少长高了五厘米。


    季遐年：「……」


    难不成苗小草良性变异的方向是身高？


    苗小草已经兴奋起来了，原地开蹦。


    「啊啊啊，我真的长高了！我再也不是一米四的苗小草了！」


    季遐年：「……」


    不。


    那五厘米大概没冲出一米五。


    苗小草蹦完，又小旋风一样冲进垂花门，奔着餐厅嗷嗷叫着跑过去。


    「奶奶！你看我长高了！我终于长高了！看我的大长腿！！」


    张银珠是跟苗小草身高最接近的人，也是最能感受到她变化的人。当时便惊奇地围着苗小草转。


    「真的长高了呀！怎么一下长高这么多？」


    苗小草骄傲地叉腰，「因为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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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在那边兴奋，桌边的迟晟却眨眨眼，然后朝门外看去。


    门外，正好季遐年也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一交错，顿时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身高变异？


    ——可能，吧。


    第二十一章


    苗小草的身高虽然窜的快，但并没有引起张银珠的怀疑。张银珠觉得是这些天给苗小草的营养补回来了，高兴着呢。


    饭后，张银珠就说要带苗小草赶场买衣服。季遐年原本说送她们去，被张银珠拒绝了，俩人开着封闭式观光车，哒哒哒往镇上去了。


    季遐年跟迟晟目送她们下山，末了都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你说。」迟晟提出一个假设，「她要是一直这么长下去怎么办？给咱当信号杆？」


    季遐年：「……你就不能盼她点好？」


    迟晟看过来，「难道你不担心？」


    季遐年：「……」


    还真担心。


    季遐年用胳膊肘推迟晟，「那你问问你爸他们那边。」


    迟晟应了，打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估计忙着呢，这段时间他们没日没夜地研究那个蓝金刚，上次我跟他俩视频，我妈都要瘦脱形了，那黑眼圈……，——我给我爸发个信息，等他看到回我。」


    季遐年应了一声，然后回屋换上黑胶筒靴，戴上线手套，提上装着平板和剪枝工具的篮子往田里去。


    迟晟也换了同样的装备跟上。


    「我之前就想问了，大冬天的，你育这么多种干嘛？还有这些苗木，开春再买来移栽不是更好吗？」


    「之前是想着现在弄好，开年能早点开店。但现在这蓝雨、昨天那枯死的树，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等到开春别说开店了，能不能买得到这些苗木都是问题。我这算是歪打正着了吧。」


    迟晟一想也是，再想想现下的局势，不由嘆了一声，「我早上看新闻，恐慌情绪没有多严重，但蓝雨的讨论度居高不下。等植物感染的事情一曝光、或者感染率一上去，恐怕就稳不住了。」


    季遐年沉默片刻，才说道：「这种事情担心也没用，我只想保护好我的家人。」


    迟晟捏了下自己的左腿膝盖，笑了笑，「也对。」


    ·


    到了田里，季遐年熟稔地开始检查移栽的植株。


    迟晟这是第一次跟季遐年下地，一步一挪跟在季遐年身后好一会，终于没忍住还是哔哔了起来。


    「大爷，你是在『看』它们的变化吗？不能直接站在田埂上看一眼？」


    季遐年刚好检查完一株，直起腰吐出口气才答道：「大范围可以看，但容易看漏，而且太远的看不到。要检查的话，得靠近了仔细看。」


    迟晟对他的良性变异有些好奇，追问道：「还有距离限制啊？」


    季遐年颇为无奈，「变异也得基于人体吧，我又不是望远镜成的精。」


    迟晟一乐，又问，「那这种能力你可以收起来吗？不然以后感染的东西多了，那你不得被闪瞎啊？」


    季遐年：「……你就不能问点正常点的问题吗？」


    迟晟：「挺正常的啊，多实际啊。」


    季遐年白了他一眼才答道：「不是收，是要专注才能用出来。——昨天应该是刚显现出来，有些没法控制，今早起来我洗漱的时候就看不到了，原以为异变消失了，结果注意力集中看了会，它又出现了。」


    迟晟「哦」了一声，「那这样还挺好的。」


    季遐年打发他，「行了，你别跟我身后瞎转，去温室里看看出苗情况，有死苗的捡出来扔了。温室旁边的坡上有荠菜，你看完苗去挖一些，下午咱们包荠菜饺子。」


    迟晟一听吃的立马妥协，「行，不然晚上弄个火锅吧，好久没吃了。我打电话让张姨她们买些菜回来。」


    季遐年自己熬的有火锅底料，存了不少，于是应了，「好，你们商量着来就行。」


    ·


    季遐年现在有了「眼睛」，检查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一亩地的苗木情况全部检查完毕。


    大概是第二场蓝雨的功劳，这一次检查终于发现了异变的苗木。


    一共有48株。


    不同于昨天看到的那棵柏树，这些苗木的「心脏」只有米粒大，有的甚至只有一丝。


    季遐年用红、黄两种颜色的绸带，分别把这48株苗木标示了出来。


    红色的是枝叶没有长出蓝锈的，一共23株。黄色的是长出蓝锈的。


    没有长出蓝锈的苗木变异率会比长出蓝锈的高。很多长出蓝锈的植物、动物乃至人，最后的下场往往是被蓝锈覆盖全身而亡。


    但也有成功遏止了感染，虽然有蓝锈，但也变异成功的例子在。


    所以季遐年把它们都留着，以后着重观察。


    他先去看了红色的23株。


    有1株柠檬，2株百香果，3株葡萄，余下的17株都是蔷薇。


    季遐年很高兴——这些都是他上辈子听过或种过的。


    葡萄在上辈子又叫「葡萄米」，顾名思义，它是大米的替代品。也是新城下发给民众种植的变异作物。


    不过或许是季遐年分到的品质不行，他那株葡萄米的产量不高，味道也不怎么样，攒几天才能吃上一顿「米饭」。


    变异蔷薇是新城用于外墙的防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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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它柔柔弱弱的样子，变异后的花枝比钢铁还要坚硬，遇到稍重的冲击就会用枝条反击，缠住入侵者，直接拖进花丛里当肥料。


    季遐年记得自从种下了蔷薇花墙，新城再没出现过异种装塌城墙闯进来的事。


    至于柠檬跟百香果，则都是季遐年听说的。


    他没听太仔细，但据说是比葡萄米更珍贵的变异种，属于奢侈品。


    季遐年仔细看了它们的「心脏」，然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蔷薇的心脏是几何形的，稜角分明；可食用的变异作物的心脏，则几乎都是椭圆、水滴这种弧度柔润的形状。


    而季遐年昨天看到的柏树心脏是流动的，但也有形状。它稍微固定时候的形状宛如一根锋利的刺。


    季遐年的心里生出一个猜想，难道「心脏」可以看出植物的变异方向？


    这样想着，季遐年忙转身去看其他黄色绸带的苗木。


    如他所料。


    这些植物的「心脏」大半都是固定的、非常尖锐的形状，而有这种形状的苗木，枝叶上的蓝锈也是最多的；余下一些和昨天的柏树一样，心脏形状是流动的，在「刺、几何形、圆润」这三种形态之间切换。


    「原来是这样。」


    圆润弧度是良性变异、几何形状是有攻击性的、刺状的则是感染。而流动的，应该是还没有完全定型，也是上辈子有些植物覆盖蓝锈却依旧有变异的原因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他筛选作物就方便很多。


    季遐年蹲下去，拿剪刀去剥一株苗木上的蓝锈。


    他想看看如果剥离了蓝锈，对苗木的感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附着在苗木身上的蓝锈并不难剥，只是苗木还都太细，季遐年得非常小心。


    就是这个时候，季遐年的手指落在剥离蓝锈后的树皮上的一瞬间，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喜欢、厌恶、抗拒。


    ——昨天他用刀尖触碰到那棵柏树「心脏」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


    同样的，就在他的心中生出了不喜欢的情绪时，潜意识想要「抹杀」感知到的危险。


    于是和昨天一样，在他这种情绪生出的同时，枝干里原本不定形的「心脏」，竟然慢慢变成了圆润的弧度。


    季遐年：「……」


    不会吧。


    季遐年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过了几秒，他又挪到另一棵「心脏」没有定型的苗木跟前，伸手去触碰。


    一开始并没有很强烈的感觉，但就像季遐年的眼睛一样，当他聚精会神去「使用」的时候，他发现他居然真的可以控制这些「心脏」的形状。


    季遐年：「！！」


    「大爷。」


    迟晟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的外套被系在腰上，身上只穿了件薄t恤，但脖子上的围巾依旧在。


    他边走边取下满是泥泞的手套，隔着老远就跟季遐年汇报工作。


    「温室里的苗死了十来颗，好在都没有生锈的，应该是没接触蓝雨的缘故。荠菜我挖了，还找到了一些蘑菇，你过来看看哪些能吃。」


    季遐年撑着膝盖站起来，或许是蹲太久了，忽然起身让他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朝斜前方倒下去。


    「季遐年！」


    迟晟大叫一声，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勐地弹射出去，堪堪在季遐年砸到那片苗木上之前接住了他。


    「嘶！」


    迟晟抱着季遐年趔趄了两步，左腿传来的痛感让他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季遐年过了几秒后才缓过来，听到迟晟的吸气声，连忙站直了身体，转而扶着迟晟。


    「是不是左腿又抻着了？你昨天的伤都还没好，真想把自己的腿搞废？」


    迟晟一边龇牙一边委屈，「喂，这是对恩人说的话吗？好歹我刚才接住了你，不然你这盛世美颜指不定已经被划花了呢。」


    季遐年当然知道多亏了迟晟，但心里的着急也是真的。


    「谢谢。但如果有下次，就让我的脸花好了。你再不爱惜你的腿，我就跟安姐说去，让她给你送回你爷爷那。」


    迟晟失笑，「你几岁啊？」


    季遐年横他一眼，「方法管用就行。」


    迟晟无奈，「行吧。诶，这天怎么这么热啊？我都有点头晕了。」


    季遐年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停住。


    他朝迟晟伸出手，掌心贴在迟晟的额头上。


    迟晟冷不防被他靠近，整个人忽然被点穴一样僵住，清了清嗓子才问，「干嘛呢？」


    季遐年摸了大概十来秒，然后收回手拽住迟晟的胳膊就往回走。


    「你在发烧。回去吃药。」


    第二十二章


    迟晟是低烧，不严重，至少他本人都没意识到。


    但季遐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感染。


    发烧是感染的併发症，加上迟晟的腿伤，以及他淋过第一场蓝雨。如果迟晟不会在大灾难里感染，那简直就是奇蹟。


    而且如果他感染的话，恐怕不会是好的方向。


    季遐年有些担心，于是等迟晟吃完退烧药后，他搬了个凳子坐到了迟晟对面。


    迟晟一手还拿着水杯，看到季遐年坐到他跟前，有些莫名其妙。


    「做什么？」


    季遐年举起手里的药油，然后对迟晟勾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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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腿拿来，我给你擦点药油。」


    迟晟有些意外，「怎么？大爷你这是愧疚使然，要对我进行弥补了？」


    季遐年没搭理他，问：「是你自己撩起来，还是我帮你撩？」


    迟晟：「……」


    迟晟很想说「那你来啊」，但话都到嘴边了，又被他打了个转咽回了肚子里。


    「别，没必要，就抻了一下，再说我早上已经擦过药油了。」


    「行吧。那不擦药了。」


    季遐年倒没勉强，他把药油放到一边，然后再次对迟晟勾手指，「我想看看你的腿有没有感染的迹象，来，撩起来。」


    迟晟：「……」


    迟晟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你知道你现在这样跟个流氓似的吗？再说了，人感染不是会发光吗？我又没发光。」


    「要直接看到皮肤才能看到有没有发光。你第一场雨不是淋到了腿吗？我担心你的腿感染了。」


    迟晟看着季遐年认真的表情，犹豫两秒，还是应了，「行行行，拿个凳子我搁腿。」


    他坐的是边上的单人沙发，没法横着把腿打直。


    季遐年指了指自己的腿，「搁我腿上就行，就看一下。」


    迟晟：「……」


    季遐年看他不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咋了下舌，然后他拿了个抱枕垫在自己的腿上，满脸「你怎么这么事儿」的表情对迟晟道：「这下行了吧。」


    迟晟：「……」


    你还嫌我……我还不是担心……简直是……


    迟晟心里郁闷的不行，最后也不管了，甩掉拖鞋就把腿搁在了抱枕上，一边弯腰撩自己的裤腿，一边说：「这是你自己要求的啊，别回头说我耍流氓。」


    季遐年懒得理他，视线落在迟晟的小腿上，登时微怔。


    ——男人的小腿笔直，肌肉结实如石块。在膝盖下方的位置有一处圆形的伤疤和两道手术缝合的伤口。


    圆形的伤疤明显是枪伤。


    季遐年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腿是因为枪伤？」


    迟晟也低头看了眼他满是「勋章」的小腿，扯了扯嘴角，「对，运气还行，没直接把半月板打碎。」


    他虽然轻描淡写，但季遐年还是听出了溢出音节的遗憾和苦涩。


    季遐年不忍般垂下眼睫没去看迟晟的表情，语气听不出异样，「哦，我之前以为你是在军演之类的地方受的伤。——你到底当的是什么兵？」


    迟晟已经快速恢復回来，笑着答道：「金狮特种兵。听过吗？」


    季遐年：「……」


    还真听过。


    上辈子在大灾难后半年左右，全国的秩序相继趋于稳定，但也有很多游散的变异者、武装组织烧杀抢掠。


    金狮大队就是那时候出现在民众视野里的。


    据说他们只有不到一百人，但仅用了一个月，就把全国十个最大的组织给摁死了。随后又绞杀了不少厉害的异种，很快成了民众心中的「守护神」。


    「怎么？听过？」


    迟晟捕捉到季遐年一瞬的诧异，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季遐年避开迟晟的视线，「嗯，一次偶然听别人说过，据说是个特种兵的精英部队。——倒没看出来。」


    迟晟原想追根究底的话顿时被噎住，半晌不服气地撸起了袖子，露出他强壮的肱二头肌，「我怎么就不像了？你瞅瞅，这肌肉——」


    季遐年被他递到跟前的胳膊逼得直往后仰，不得不妥协，「行行行，像，像极了，行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费力把迟晟推回了沙发里，用眼神震慑迟晟，「停了啊，我得专注点才能看到。」


    迟晟哼了一声，放下袖子倒回沙发背上开始无病呻吟，「啊，脱毛凤凰不如鸡，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季遐年：「……」


    季遐年：「闭嘴。」


    迟晟闭了。


    季遐年这才收回视线，深唿吸之后专注地看向迟晟的膝盖位置。


    然而就在他集中注意力使用眼睛的一瞬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感毫无预兆袭击了他的大脑，接着疼痛感消失，他的视线却逐渐变得模煳了。


    迟晟靠在沙发上，等了几秒抬头看过来，「大爷，好了没？」


    季遐年没有回答，抬头朝着迟晟看过来，视线却没有在迟晟的脸上聚焦。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大片的色块——浅麦色的是迟晟，霾蓝色的是沙发，米白色的是抱枕。


    迟晟也发现了他的视线不对，他坐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季遐年问，「你怎么了？」


    季遐年循声看向迟晟应该是眼睛的位置，但他的视线却空茫地落在迟晟跟前一掌远的地方，长睫轻颤，像是两片脆弱的薄霜。


    季遐年极力保持着平静，「我不清了。刚才没有使用出那种变异力量，可能是今天眼睛使用过度的原因，也可能是变异还不稳定……」


    「季遐年。」


    迟晟打断了季遐年的话，伸手扶住季遐年的双臂。


    他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绷得很紧，像是一根随时会断掉的弦。


    迟晟的声音不自觉就软了下去，盯着季遐年近在咫尺的眼睛，安抚道：「你冷静点，没事的，啊。」


    季遐年怔然地沉默了，他无法聚焦的眼里看不出思绪，像是无法触及的星。


    但迟晟就是知道他在害怕——如果没有「看清」过，或许季遐年能满足于「能看见」。但他看清过这个世界，所以他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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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把季遐年扶起来，一边说道：「你也说了，可能是使用视力过度的缘故。你现在脸色白的吓人，一定很累了。所以咱们上楼睡一会，等休息好了一定就没问题了。」


    季遐年的嘴唇微微翕合，最终没有拒绝，「好。」


    迟晟于是带着他上楼，一边一如既往地哔哔起来，「说起来我还没进你房间看过呢，你房间什么样的？有没有什么该藏的没藏好的，你先给我说一声，一会进去我保证不乱看……」


    季遐年哪有心情回答他，甚至都没注意听迟晟在哔哔什么。


    但很神奇。


    在迟晟白噪音一样的聒噪里，季遐年逐渐平静了下来。


    进房间后，迟晟立马点评起来，「果然很整齐，不过比我想的要有人气儿，我以为你住的跟样本房那种。」


    说着，他又把季遐年扶到床边坐下，问道：「大爷，要我给你脱衣服吗？裤子要脱吗？」


    季遐年：「……不用，谢谢。我就小睡一会，没必要。」


    迟晟听出他没有刚才的慌乱了，于是无声笑了一下，「行吧，那你睡，有事叫我。」


    「嗯。」


    季遐年应了一声，踢掉拖鞋上了床。


    过了会，他侧头看向床边的一坨色块，问：「你不走？」


    迟晟盘腿坐在飘窗上，闻言抬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不然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从前有个哑巴，——诶等下，我手机有消息进来。」


    迟晟摸出手机看了眼，高兴道：「是我爸的回信。」


    季遐年忙问：「说什么了？」


    「他说他那边没有小草这种变异的案例，先让咱们观察着，如果之后她再继续长高就联繫她，如果不长了，应该就是孩子青春期的正常发育。」


    读完信息，迟晟又顺势点开最上面的新闻推送，顿时微微蹙眉。


    或许是视力弱化后的感知加强，季遐年敏锐发觉了迟晟的情绪不对，于是问道：「怎么了？」


    迟晟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新闻。得，给你来个睡前新闻吧。」


    「昨天蓝雨会导致感染的新闻出现后，各地类似的新闻就不断出现，但今天出现了很多一样的症状——皮肤『淤青』，淤青的部分没有知觉。


    「刚才一台放了季院士团队的一个採访，说『淤青』就是感染的特性，准确描述为部分器官『硬化』。如果可以凭自我意识控制这种『硬化』，那就是『变异』。


    「他们还说，感染不存在人传人的迹象。但没用，现在末世论已经成了主流，今年春运的人数达到十年高峰，不少地方的人也开始抢购物资，好在快过年了，超市、市场的备货都挺足的。


    「但这发展比我想像的快啊，看来很快就会一级管制了……」


    迟晟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朝床上看了眼，却见季遐年已经闭上了眼睛，唿吸匀长。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迟晟于是不再说话，收起手机后悄声走到床边，弯腰给季遐年把被子掖好。


    但他没照顾过人，掖的不舒服。


    季遐年在睡梦中抗议地扭了扭脑袋，然后头一歪，下颌压在了迟晟那只捣乱的手上。


    迟晟：「……」


    季遐年偏着头，略薄的嘴唇只差毫釐就能贴上季遐年的无名指，湿热的唿吸尽数喷在迟晟的皮肤上，在寒冷的冬日里，触感格外清晰。


    迟晟的心跳有些快，但还是小心地抽出了手。皮肤摩擦拉扯的触感被末梢神经放大，像是恶魔的呓语在迟晟的耳边蛊惑。


    或许是一时鬼迷心窍，反正迟晟后来清醒后也解释不清。


    总之，他就在抽出手之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拇指，轻轻擦过季遐年温热的唇角，还按了按季遐年嘴角的那个小窝窝。


    柔软的，温热的。


    跟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季遐年完全不一样。


    迟晟莫名觉得愉快，收回拇指看了看，然后往口鼻间送——就是这时，迟晟瞬间清醒了。


    ——等等，我想干嘛？


    迟晟整个人如遭雷击，但作为金狮大队一员的素质让他即使在这种三观崩塌的时候也保持了镇定——他观察了季遐年，确认对方依旧沉睡后，终于落荒而逃。


    迟晟逃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走到穿衣镜跟前，看着里面惊慌的男人，恶狠狠用手怼镜面：「流氓！」


    镜子里的人横眉竖眼，眼神发飘地瞪着迟晟。


    迟晟又骂：「变态！」


    镜子里的人底气不足，胸膛起伏。


    终于，迟晟稍微平静，然后一巴掌盖在穿衣镜上，一个人嘀嘀咕咕。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罪过罪过……」


    第二十三章


    季遐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两点了，楼下很是嘈杂。


    他穿好衣服想下楼去看看，走到门口了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眼睛又看得清了。


    季遐年有些惊喜，不由又想，难道真的是眼睛使用过度？


    试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季遐年集中注意力去「看」，结果刚一发动，脑袋就是一阵勐疼。


    季遐年忙停下来，闭眼缓了会才睁开——还好，视力没有变模煳，就是头还是有些疼。


    说起来，今天看苗木的时候就有些头晕，那就是徵兆吗？


    季遐年心里想着之后再实验，一边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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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客厅的玻璃门紧闭，迟晟拦在垂花门那里，院子里满是鸡鸭鹅兔的幼崽，少说有100来只，张银珠跟苗小草两人正热火朝天地捉着。


    场面一度非常热闹。


    季遐年：「……」


    季遐年推开玻璃门出去，拉上门的同时，把一只企图跳进客厅的兔崽子拎住后颈皮捉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苗小草看到他出来，立马蹦着告状，「爸，都是迟晟干的！我在搬筐子，他非得在我跟前瞎晃，让这些崽崽们撒了一地！」


    迟晟守在垂花门那没法动弹，一边拦着企图往外跑的家禽幼崽，一边反驳，「苗小草你少告黑状啊！明明是你自己买了新衣服要得瑟，蹦着搬东西你能耐了是吧？自己做错的自己承担啊！」


    季遐年被他俩吵的脑仁疼，伸手制止要还嘴的苗小草，「行了，你俩都少说两句，先抓起来再说吧。」


    于是四人重新忙碌起来，用了半小时左右，终于把一堆精力过剩的崽们塞进了他们同类的筐里。


    季遐年唿了口气，问张银珠，「妈，怎么想起买这么多啊？」


    张银珠「嗨」了一声，「你不是修了两个牲畜棚子吗？我就想着把它们用起来。本来也是没打算买这么多的，结果今天去镇上转了一圈，看到大家都在囤东西，我就没忍住买了。」


    「囤年货？」


    「不是，新闻你看了吗？说是那个蓝色的雨会让人生病的，然后我就听镇上的人说这病没法治，还会更严重，就电影里那种丧尸你知道吗？跟咱的殭尸一样，可吓人了。」


    「……」


    「我也觉得这蓝雨邪乎，未来还真不好说。我就想着你之前已经囤了不少吃食，所以就没去超市凑热闹。除了这些鸡鸭鹅兔苗，我还买了三箱子各类蔬菜种子——你之前买那点种子都用不少了吧，还有粮食种子我也跟人定了五百斤，一会人家跟崽子一起送过来。」


    季遐年一愣，「还有崽子？」


    张银珠理所当然道：「对啊。咱这不只带回来了小东西吗？还有猪牛羊，我每样要了六头，都是配对的。那个咱们可拉不动，得让人用车送过来。」


    「……」


    季遐年委婉道：「会不会太多了？不仅饲料是问题，家禽就算了，牛羊还得放呢。」


    虽然他本来也是要买这些的，但原计划只是养个一两头。因为动物变异率比植物高，他那两个牲畜棚子，更多是未雨绸缪罢了。


    苗小草连忙举手，「爸爸你别担心，我会养它们的，我放过羊，也割过猪草，全部都交给我来做吧！」


    季遐年哪能不知道她想什么，「那你作业怎么办？」


    果然苗小草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作业事小，为家里干活事大呀！」


    呵，算盘精。


    季遐年想了下，对苗小草慈爱地笑，「既然小草这么懂事，那就交给你去做吧。」


    苗小草的眼睛立马「皮卡」一下亮了。


    只是苗小草还没来得及把脑袋上的苗苗立起来，就听季遐年继续说道：「那咱们以后就实行早晚课制度，跟在学校一样，上课时间你就学习，下课你就为家里干活吧。」


    苗小草：「……」


    眼里失去了高光.jpg


    张银珠在一边乐，又跟季遐年说，「饲料跟放养都不是问题，咱后边的果林不是还空着吗？反正围墙也修好了，到时候把它们往果林里一放，它们自己能找虫找草吃，还能肥地呢。」


    季遐年：「……」


    空着的果林也是给变异植物留的啊。


    算了。


    季遐年妥协，「那先养着吧。——我去弄点吃的，你们吃了吗？」


    张银珠摆手，「我跟小草在镇上吃了，你给小晟弄点吧，他还没吃。」


    季遐年有些意外，看了迟晟一眼。


    迟晟笑了笑，「开始没觉得饿。」


    实际上是在房间里深刻检讨、反省自己上午的流氓行为。


    季遐年「唔」了一声，「煮面吧，行吗？」


    「成。」


    ·


    迟晟跟着季遐年进了厨房，一进门就说道：「我没跟张姨说你眼睛的事，怎么样？现在恢復了吗？」


    季遐年点点头，「应该就是使用过度的问题，刚才试了一下，还是会头疼。大概还没缓过来。」


    迟晟一乐，「你这还带cd的啊。」


    季遐年也很是无奈，「我也才知道。所以现在暂时没法给你看腿了，你烧退了吗？」


    迟晟耸耸肩，「还有点低烧，不过我没什么感觉。」


    季遐年蹙眉。


    十有八九迟晟是真的感染了。


    季遐年：「我有点不好的感觉，你回头让白叔也给你看看吧。」


    迟晟却忽然笑了。


    季遐年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迟晟：「大爷这么关心我，我开心！」


    季遐年：「……我看你是想自己煮面吃了。」


    迟晟连忙投降，「我是在想，无论我有没有感染，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你看，现在科学院那边连蓝金刚的传染途径都不知道，更加没有治疗方案，连感染症状也是在摸索中。」


    迟晟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无论我怎么小心翼翼，该来的始终逃不掉，还不如把心态放平。」


    季遐年皱眉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如果你真这么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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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一僵，接着尴尬笑了笑，「大爷，人要乐观，懂吗？」


    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早在第一场蓝雨后，他就知道自己恐怕躲不过感染的命运。


    他也曾在夜里不甘过，就像得知自己的腿再无法支撑他留在部队的那段日子一样。


    可又能怎样呢？


    除了乐观，他还能怎样呢？


    季遐年没答话，也没告诉迟晟他「可以改变感染状态」的事情。一是他还不确定自己的能力；二是不安全。


    ——怀璧其罪的事情，季遐年上辈子看过太多了。


    ·


    第三天，季遐年终于可以再次「看」了。


    他先去田里看了下之前标记出的苗木。


    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心脏」果然分为三类，很多形态不定的苗木也已经固定了形状，并且「心脏」的部分在往苗木根部藏。


    季遐年记录完后，又去看他「改变」过的几组。


    他一共弄了7组对照组，但他改变过的7株苗木里，只有1株成功被改变成了圆润的「心脏」，余下的形态都还在流动。


    但让季遐年奇怪的是，它们的对照组的「心脏」却都已经完全定型了。


    季遐年想，他的「改变」还是对它们有影响的。


    就算不能一次性改变它们的形态，但也有效延缓了感染的速度。


    所以他的能力是有效的。


    季遐年心中一喜，拿起电话给迟晟打了过去。


    迟晟正在后山跟苗小草放牛羊，接到电话后又回了四合院。


    「怎么了？」


    迟晟一裤腿的泥点子，站在客厅门口换鞋挽裤脚，不忘跟季遐年申请福利，「我说你也给我弄套工作服啊，我带过来的衣裳就只剩一套干净的了。」


    季遐年白他一眼，「你少跟苗小草满山霍霍不就行了。」


    迟晟弄好进了屋，一边露出一个逐渐草化的笑容，「我这不是为家里干活嘛~」


    ——你咋不干脆跟着苗小草叫我爸呢？


    季遐年懒得回话，指了指沙发，「我今天眼睛好了，你坐下让我看看腿。」


    迟晟一听是这事，表情微微变化。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的事情，他很快就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在沙发上坐下了。


    这次他坐的是长沙发，自觉撩起裤腿后把腿横在了沙发上，然后转头盯着季遐年，「看吧。」


    季遐年盯着迟晟满是伤痕的腿，先是一愣，接着眉心逐渐皱了起来。


    迟晟看着季遐年的表情，心里那个早已确定九分的猜测落了地，苦笑一声道：「感染了，对吗？」


    季遐年看了迟晟一眼，点头，「对。」


    迟晟终究没忍住嘆了口气，嘴角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他忽然很想抽菸，手指无意识搓了两下后又松开。


    「感染程度严重吗？」


    迟晟扯了个抱枕抵在身后，浑身放松靠在那里。


    季遐年能体会迟晟的心情，但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没看过其他感染的人，不太清楚严不严重。」


    迟晟垂目看向自己的左腿。


    「感染后会有『淤青』出现，你说那淤青会不会就跟感染植物一样，最后长出蓝锈？」季遐年没说话。


    迟晟也沉默了，片刻后他忽然说，「如果现在截肢，能阻止感染蔓延吗？」


    季遐年勐地一惊，看向迟晟。


    「别这样看我，虽然现在还没对外公布，但感染会导致死亡这件事，科学院跟各地发现的案例已经证实了。很快国家就会启动一级响应……」


    迟晟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仰起头用手捂住眼睛，牙关紧紧咬出清晰的轮廓，像是咽下了狠狠的咒骂。


    季遐年的心口莫名被什么东西牵扯，有些难受。


    他深唿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对自己也太狠了。万一截肢也没用，那不是白受罪？」


    迟晟放下手，偏头沖季遐年扯了扯嘴角，「大爷的建议是享受现在？」


    季遐年走到长沙发边坐下，伸手按在迟晟的膝盖上。


    「我的建议是，让我试试。」


    第二十四章


    「我的建议是，让我试试。」


    迟晟有一瞬的时间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季遐年把手放到他的腿上，隐匿的期待才撞破那层不敢置信的安全层，膨胀起来。


    他看着季遐年，问：「大爷，你是什么意思？」


    季遐年的手还放在迟晟的膝盖上，他抬头直视着迟晟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真诚。


    「如果我说我或许可以改变你的感染状态，你信吗？」


    「！」


    迟晟的惊愕不加掩饰，心脏在他的胸腔里无声轰鸣。他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回答，「我信。」


    季遐年像是料到了他会这样回答，倏然笑了起来，「回答这么快？就不怕我拿你做实验？」


    迟晟看着季遐年的笑容，不自觉地跟着翘起了嘴角，「你不会的。倒是你，不怕我把你可以治癒感染的秘密说给我爸妈？科学院可是真的会做实验的。」


    季遐年的笑容微敛了几分，「我的确这样担心过，现在也并没有完全放心。」


    迟晟的眸中飞快闪过某种情绪，「哦？那你还敢让我知道？」


    季遐年看着迟晟，沉默了足足四五秒，才开口。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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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个字的音量比之前要轻，但却像是四块大石「砰」地砸进了迟晟那名为「一汪春水」的池塘里。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以及脑海里烟花炸响的噼里啪啦声。


    季遐年又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之后要跟你爸妈告密，把我抓去做实验的话。就当我眼瞎吧。」


    迟晟从烟花声里回过神，恨不能举起手指对天发誓，「我不会的，除非你自己愿意，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季遐年挑眉，「就算我的能力可以治癒感染？」


    迟晟无缝回答：「你的能力又不是量产疫苗，就算能治癒、一秒能治好一个人，你不眠不休也得向天再借一百年。」


    季遐年一时哑然，片刻后才笑了一下，嘀咕道：「心算还挺快的。」


    迟晟没漏过季遐年的这句嘀咕，那一瞬间他心中莫名的展示欲忽然就突破了理智的防线。他宛如一只求偶期的绿孔雀，迫不及待地对季遐年开了屏。「那当然，要进金狮大队可不止得能打。我会两门外语，有两个不同专业的博士学位，名下有三套房，存款八位数吧，具体记不清楚了，身高191，体重……」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了，都哪儿跟哪儿啊。」


    季遐年打断迟晟，一脸的哭笑不得，「说正事，我的这种能力也是才发现的，不是治癒感染，只是改变『心脏』的形状。」


    季遐年解释了「心脏」的三种形态，以及对应的变化。


    「但是这些都是在植物上的结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感染的人，也是我第一次在人身上尝试去改变『心脏』的形状。所以，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迟晟听季遐年事无巨细跟他解释这么多，只觉得心口想装了一个热水袋，熨烫得每一个毛孔都舒坦了。


    「没事，来吧。」


    迟晟重新在沙发扶手上靠好，全然没了之前那一副「生死有命」的决然，还好奇地跟季遐年唠嗑，「那我腿里的形状是什么样的？还没定型吗？」


    季遐年听到这个问题，眉头又皱起来了。


    「不，都不一样。」


    迟晟的腿很奇怪。


    在季遐年眼里，他跟苗小草都是「发光」；但是迟晟的腿里却是跟那些植物一样的蓝色「心脏」。然而又跟那些植物不一样——植物里是「一滴流动的宝石」，迟晟的腿里则是「一把散沙」。


    仔细看的话，能看到每一颗「砂砾」都像是雪花一样，张牙舞爪地露出一圈尖刺。


    迟晟听完季遐年的描述也有些懵，「那我这算是定型了还是没定型？」


    季遐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只能试试。我先试着把单独的一颗的刺给抹平吧，如果期间你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出声打断我，知道吗？」


    迟晟听出季遐年有些紧张，于是也认真点头，「嗯，我会的，别怕。」


    「该怕的是你才对吧。」


    季遐年一边嘀咕，一边已经沉静下来。


    他像之前对待苗木一样去改变迟晟腿里的「心脏」的形状。但却困难很多。


    如果把这种能力比作和面，那植物那种就是半凝固的面汤，季遐年不用劲就能随意揉捏它；而迟晟腿里的，大概是一团半硬的钢铁，季遐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只能使它出现一点的变化。


    很快，季遐年就满头大汗。


    汗水在他的下颌、鼻尖上汇聚，最终不堪重负地坠落下来，在迟晟的腿上「啪嗒」碎开。


    迟晟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他犹豫几秒后又重新闭上了嘴巴。只是一开始放松的姿态变得有些拘谨，眼神找不到位置一样不知该往哪儿放。


    季遐年这一「治疗」就用了近十分钟。


    万分艰难的，终于把一粒「雪花砂」的稜角抹平，形成了一个相对圆润的形状。


    「好了。」


    季遐年的声音有些哑，他站起来想去倒杯水喝。但他还只是做了个起身的动作，就感觉两条腿绵软得像线一样，紧接着身体也软成了一片，让他触不及防地栽倒下去。


    怎么回事？


    季遐年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


    他感到身体被人翻了个面，然后他看到了迟晟的脸。迟晟一脸仓惶和焦急，低头大声在喊他的名字。


    季遐年不解地看着迟晟，疲惫地断断续续问，「怎么了……我，我好睏……怎么这么黑？」


    迟晟紧着牙把季遐年抱在怀里，只觉得怀里的身体一会凉一会烫，浑然不像人的体温。


    「没事，没事。嘘——，睡吧，睡一觉就好。」


    季遐年似乎终于明白过来，意识坠入黑暗中的那一瞬他想。


    ——哦，又使用过度了。


    ·


    季遐年这次晕的声势浩大，但只睡了一个小时不到就醒了。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迟晟就守在床边。


    「醒了。」


    迟晟第一时间发现了季遐年醒来，交握的手终于松开，两只手上都残留着因为过于用力而留下的指甲印。


    「有哪儿不舒服吗？」


    季遐年坐起来，迟晟忙拿过外套给他披上。然后季遐年才说，「书桌右边第一个抽屉里有个黑色眼镜盒，你把那个拿给我一下。」


    迟晟心里一沉，拿了眼镜盒打开，里边果然是那副「酒瓶底」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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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把眼镜放在季遐年的手心里，等季遐年戴上后才问，「还是看不清？」


    模煳的色块细化成了具体的事物，季遐年轻轻吁出口气，点点头。


    「嗯，这次消耗的比我想的厉害，恐怕视力得过两天才能缓过来。——我妈还没回来吧？你没跟她说吧？」


    「没跟她说，苗小草也不知道。张姨在我小姨那里，说中午在那边吃。」


    季遐年松了口气，「那你送我去镇上配副眼镜吧，我怕我妈看到我又戴着这个得担心。——我现在头还有些晕，大概不能开车。」


    迟晟自然没有推辞，「好。但你的度数镇上能配吗？」


    季遐年穿好外套下床，一边答道：「配个五百多度的就行了，就是临时过渡用一下，打个掩护。——对了，你腿有什么感觉吗？」


    其实没什么感觉的，但迟晟撒谎了。


    「没之前那么疼了。」


    季遐年拉拉链的手一顿，「你之前一直在疼？」


    「嗯。」其实现在也还在疼。


    「……」季遐年难得生出几分佩服，「那你可真能忍。」


    迟晟笑了笑，站起来，「我先下去开车，你收拾好下来就行。」


    「好。」


    ·


    季遐年在镇上的眼镜行配了两副眼镜，金丝边的大镜框，一副有度数，一副没度数。


    他本身就长的漂亮，气质又冷；这金边眼镜一戴，整个人就从高岭之花变成高不可攀了。


    迟晟看的直抽气，「你这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果第一次见面你是这副样子，我估计就让你直接倒地上了。」


    季遐年没听明白，「不好看？」


    迟晟摇头，「不是，就是不像正经人。」


    季遐年：「……」


    这话也轮得到你来说？


    季遐年没理他，付了帐后又顺便去买了一些菜，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车还在路上，季遐年就接到了张银珠的电话，问他们上哪儿了。


    季遐年有些意外，「去镇上买菜了，你怎么回来了？」


    张银珠说：「哦，我回来给素素拿点蒜蓉酱，顺便跟你说事儿，结果没找着你。」


    「什么事？」


    「就是素素的男朋友呀，说是三天后就过来了。我寻摸着那天咱们就去素素家做顿接风宴，你看怎么样？」


    安若素的男朋友。


    季遐年的心口勐地一紧，这些天被他压下的乱麻一样的思绪又冒出无数个线茬，无端叫人心烦。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才答道：「行，安姐说了要吃些什么吗？我好提前去买。」张银珠在那头笑，「那可用不上你，今天素素的两个兄弟让人送了一卡车的食材过来，保准你想做什么都有。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们走到哪儿了？」


    季遐年往窗外看了眼，「刚进山路，还有一会呢。」


    「那你回来就做你跟小晟的饭就行了，小草跟我过去吃。对了，你回来了上地里看看去啊，我刚才晃了一眼，你那一亩花花草草得移栽了，挤得慌。」


    「我早上看过了，再等两天吧。」


    「你有数就行。那就这样，我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季遐年靠在椅背上没动静了。


    迟晟瞥了一眼，「张姨说什么了？」


    「……没什么。」


    「你这表情说没什么谁信？怎么，骂你了？」


    季遐年斜他一眼，嘆了口气才说道：「她说安姐的男朋友三天后就过来了，让我到时候准备一顿接风宴。」


    迟晟一听是这个，顿时就不乐意了，撺掇季遐年，「你要不想做就不做，让他上外边吃去。」


    季遐年没吭声，靠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迟晟只当他是脑袋还不舒服，于是也不再哔哔，尽量把车开的再平稳一些。


    第二十五章


    季遐年这一天的兴致都不太高，中午煮了面条将就过去，下午就回房睡觉了。


    他原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季遐年穿戴好，开门出去打算洗漱。门一开，就看到迟晟刚好上楼从他门前经过。


    迟晟一身t恤短裤，脖子上挂着根毛巾，整个人热气蒸腾的。


    他看到季遐年忽然开门，立刻跟被电打了一样，伸手把毛巾在脖子上打了个结，同时侧过身去对着季遐年露出一口大白?牙。


    宛如老版人民币上浓眉大眼的劳动工人。


    季遐年：「……」


    季遐年一脸莫名?，看着迟晟身上的汗，皱眉道：「你去跑步了？腿怎么样？」


    「没跑，就运动了一下。腿挺好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迟晟含煳过去，忙转移话?题，「你呢，眼睛好了？」


    季遐年点点头，「能看清了，眼睛也能用，但头还?是不舒服。不过可能得晚点才能再给你看腿。——昨晚我妈问我了吗？」


    「问了，不过我说你是下午吃了饭才去睡的，张姨没起疑。」


    季遐年松了口气，「谢了。——你要洗澡吗？我洗漱完了叫你？」


    迟晟忙不迭点头，「行?，那?我先回房了。」


    说完也不等季遐年说话?，就这样侧着身，螃蟹一样两步跨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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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经病啊。


    ·


    早上七点半，张银珠跟苗小草也陆续起了。


    季遐年还?惦记着苗小草的「变异」，于是一见她出来就把人叫到了跟前，伸手按在苗小草头顶试了试手感。


    片刻后，季遐年松了口气，「还?好，没长高。」


    迟晟也在一边点头，「我看着也没长。」


    苗小草蔫头耷脑的没吭声——她比谁都上心自己的「大长腿」，是以昨晚就在墙上划了线，今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量身高。


    然而?，不仅没长，线甚至比昨晚还?薄了那?么十分之一毫米。


    苗小草又量了两遍，才终于让两条线重叠在了一起。


    季遐年看出苗小草的萎靡，于是顺手唿噜了一把苗小草的脑袋，安慰她。「没事，身高得慢慢长，不然骨头营养跟不上。」


    迟晟也附和，「对啊，你看你昨天一下长那?么高，就是把之前大半个月存起来的营养用光了。等你攒够下一波，一定还?能长一截。你看发大招不得还?有个cd时间嘛。」


    季遐年：「？」


    苗小草还?真信了，「我懂了！那?我每天多吃点！」


    迟晟点头，「对对对，多吃点，还?得多锻鍊。」


    苗小草：「嗯嗯嗯。」


    季遐年：「……」


    行?吧，多吃多动也不是坏事。


    然后苗小草就在早饭桌上把自己给吃撑了，撑得直摸肚皮了，她还?试图往嘴里塞水晶包。


    季遐年：「……」


    季遐年站起身，一手把苗小草的水晶包挪开，一手把迟晟留着当零嘴的酥肉端走?。


    苗小草飞快抬头，迟晟反应极快地?捏住了酥肉盘子的另一边。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震惊和不解。


    迟晟问：「大爷你干嘛？我还?没吃呢。」


    苗小草也说：「爸，我还?能吃，嗝。」


    季遐年：「……」


    季遐年用筷头拍掉迟晟的手，把酥肉放到自己跟前，凉丝丝地?说道：「限你一小时内给小草讲明白?正?确的长高姿势，不然以后你就别想再吃酥肉了。」


    迟晟：「……」


    苗小草：「？」


    半小时后，苗小草被迫接受了「身高无法cd」的事实，悲愤之下把迟晟从「小妖精」贬回了「癞□□」，然后头顶阴云去放牧了。


    迟晟钻进厨房，四下看了眼，「我酥肉呢？」


    季遐年正?在刷碗，答道：「中岛上，用盘子盖着的那?个。——你以后少瞎说了啊。小草小时候没人管没人教，脑子也直。她对这些?常识之类的知识没什么分辨能力，你瞎说什么她都会真信的。」


    迟晟靠在中岛上，咬着酥肉点头挨训：「唔，知道了，绝对不再跟她瞎胡说。而?且我估计短时间内，无论我说什么那?丫头都不会信我了。」


    季遐年哼了一声，「那?是你活该，没见着她多在意?自己身高吗？」


    迟晟想起刚才苗小草那?蔫哒哒的表情，也生出了点负罪感，「那?不然我回头给她买点礼物赔个罪？」


    季遐年：「你看着办，但是游戏机不许再给她买了，别以为你们藏在客厅柜子底下的游戏机我没看到。」


    迟晟就笑，「你怎么连那?个都发现了？行?行?行?，不买游戏机，那?我给她买衣服吧。就当新年礼物。」


    季遐年这次没说什么了。


    迟晟赶在季遐年洗手前吃完了酥肉，厚着脸皮把空盘子塞给季遐年洗，还?问季遐年，「咱家腊肉什么时候能吃啊？我看都熏了两天了。」


    「谁跟你咱家了？」


    季遐年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接过了盘子，没好气道：「这么闲就去帮我妈翻酱肉，记得把手洗干净擦干再弄，弄完了去把西?厢房晒台扫了，我打算在上面弄个玻璃晒房。」


    迟晟揶揄：「你瞅瞅你都没拿我当外人，怎么还?不能『咱家』了？」


    季遐年斜眼看过去，没说话?。


    迟晟立马心领神会，举手投降，「去，我马上去，保证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说完乖乖走?了。


    季遐年把厨房里忙完，先去东厢房的腊熏房看了看，只有张银珠在检查腊肉熏制情况，没见着迟晟。


    张银珠说迟晟扫晒台去了。


    于是季遐年就去了西?厢房的晒台。结果?上去一看，迟晟正?掐着腰站在晒台边缘朝田地?方向瞎看。


    「这就是你说的完成任务？」


    季遐年走?过去，踢了踢迟晟脚边干枯的枝叶。


    迟晟偏头过来，表情却?煞有介事，「大爷，你看看你那?地?里，昨天那?些?苗木有这么茂盛吗？」


    季遐年微怔，抬眼看去，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呆在了那?里。


    十亩田都开在四合院的前方，呈梯形交错往下，站在四合院楼上就能一览无余。


    现在所有的田都是空着的，因此那?一亩服土的苗木就格外显眼。


    原本?那?一亩地?里，每棵苗木之间都隔了至少一米五的距离，加上都是修剪过的，没什么枝叶，所以一眼看去就是一亩田的木桩子。


    可是现在，那?一亩地?里盛放了许多的枝叶，枝叶之中还?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明媚艷丽的红。


    「那?是月季花吗？」


    迟晟脑袋里装的花名?就那?么几个，这个是最能对得上的。

 第48页

    季遐年回神，忙转身下楼，「我去看看。」


    「诶，等等我。」


    ·


    季遐年跟迟晟刚下了两片田的时候，就看到苗小草急匆匆的迎面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


    「爸爸！」


    苗小草老远看到他们，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还?没跑到跟前就嗷嗷叫了起来，「爸爸有妖怪啊啊啊啊！」


    季遐年：「……」


    迟晟：「……」


    苗小草叫着跑到了他们跟前，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说了一大片。


    季遐年跟迟晟拼凑了几秒，弄明白?了她的中心意?思——花吃了只小鸡。


    迟晟觉得这是苗小草夸大其词了——这丫头的脑内剧场总会冒出一些?惊人之语来。


    「花怎么吃？哪儿来的嘴巴？建国后不准成精不知道吗？」


    苗小草急了，把手里的棍子给他们看，「你瞧，这就是证据！」


    只见那?木棍一头沾着血，上面还?有一根柔软的金黄色绒羽。


    是鸡崽的毛。


    迟晟一愣，看向季遐年。


    季遐年早已知道蔷薇变异种的特性，因此很平静：「或许是植物也变异了。走?吧，过去看看。」


    三人走?到田埂边上停下，那?片旺盛生长的枝叶就在眼前。


    这些?蔷薇全然不见昨天光秃秃的样子，此时每一株都枝繁叶茂，盛放着绚烂的火红花朵。在这样灰濛濛的寒冬里格外显眼。


    如果?不是听了苗小草的话?，估计谁也想不到这漂亮的蔷薇会是「吃人」的。


    苗小草用木棍指着最边上的一棵蔷薇说道：「就是那?棵吃了小鸡，你看它脚底下还?有鸡毛，戳一下还?会动！」


    季遐年跟迟晟都看过去，由于蔷薇枝条生长、垂落过密，他们没有看到那?只小鸡的尸体?，但是看到了血迹跟金黄色的鸡毛。


    而?且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有几片尖端的嫩叶正?在扇动，宛如被风吹拂着一样。


    「我去看看。」


    迟晟伸手把季遐年往后挡了点，又叫苗小草把棍子给他，就下了田。


    季遐年皱眉扬声道：「你小心点，别靠太近了。那?些?枝条可能会抽人。」


    迟晟头也没回，「知道了。」


    到了蔷薇跟前，迟晟离得有一米多远，双腿前后分开站着，一边把木棍朝蔷薇捅去，一边用眼睛死死盯住蔷薇的动静。


    迟晟捅木棍的速度不快，当木棍触碰到第一片叶片时，那?片叶片忽然抖动了起来，周围的叶片也如涟漪般动了。


    木棍再朝里捅，大概快突破枝条层的时候，蔷薇忽然勐地?一抖，「沙啦」一声，四五条枝条如蛇般迅勐地?裹住了木棍。


    迟晟下意?识往后抽，却?听「咔」的一声，木棍竟然被那?些?枝条绞断了。


    迟晟脸色微变，往后退了几步。


    蔷薇的枝条却?并没有追击，只是裹着那?截木棍往它的根部?送。


    ——迟晟看到它送木棍的同时，枝条已经把木棍绞碎了。


    苗小草看到这一幕，紧张地?拉着季遐年的衣角沖迟晟喊：「迟晟你快跑！那?真的是妖怪！」


    迟晟却?没跑，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后，又弯腰在地?上捡了四五个石块。


    季遐年大概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就见迟晟挑了一块石头，抡圆了手臂勐地?掷向蔷薇。


    石头砸入蔷薇的瞬间，那?棵蔷薇的枝条用一种快到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全部?炸开，张成一张网般稳稳困住了飞来的石头。


    「咔，咔咔。」


    石头碎成数块，被枝条沉默着送到了自己的根部?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牙齿拆线了。我说牙齿总觉得有些酸，医生说你别用那边咬东西就好。（哦……）


    然后就是洞里头有黑黑的东西，拆线的时候医生也没说啥，不知道那是血痂还是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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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迟晟在田里扔了十多分?钟的石头?，把每一株变异蔷薇都?砸过了，然后才回到了田埂上。


    苗小草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看?迟晟砸了上百次后，她再看?那些张牙舞爪的蔷薇就没什?么表情了。


    「是变异植物吧。」


    迟晟拍了拍手里的泥土，习惯性想?要插兜，但看?着没拍干净的泥巴又把手放下了。


    「跟捕蝇草、狸藻那样的食肉植物差不多，不会主?动?攻击，需要触发条件，这种变异蔷薇的触发条件应该就是撞击。」


    季遐年对这些当然很了解，原本他还烦恼要怎么「发现」这些特性，现在好了，他只需要问——「你还发现什?么了？」


    然后迟晟就倒豆子一样说了起来：


    「它们的感?应范围应该在枝干一米内，触碰到枝叶会立刻有?反应，但撞击力度要在十斤左右才会触发攻击模式。


    它们的枝条、乃至叶片都?非常强韧、坚硬，但花朵是正?常的，只是会散发一种能吸引小动?物的香气——或许分?泌的花蜜增多了。不过有?一点我有?点想?不通。」

 第49页

    季遐年问：「哪一点？」


    「它们似乎有?领地意识。每株蔷薇的枝条叶片不会互相入侵抢夺猎物，就算被波及到了也不会攻击临近的变异蔷薇，反而?会一起攻击入侵者。」


    迟晟的表情凝重，问季遐年：


    「大爷，你说它们会不会有?自我意识？」


    季遐年摇头?：「我觉得不是自我意识。你砸石头?的时候我趁机看?了下，它们的『心脏』变成了贯通整株植物的脉络，同时植株个体发着蓝色微光。——它们的光有?色差，我觉得这就是它们辨别领地和同类的依据。


    想?要试也很简单，到时候我把它的脉络截断一点留在枝条里，然后把那截枝条剪下来，看?它们会不会攻击那截枝条就知道了。」


    ——自然是不会攻击的，这在上辈子是新城的「常识」，新城的通行证里还嵌着变异蔷薇的叶片。


    迟晟点点头?，「这是个办法。那给你留下一株，其他的就烧了吧。」


    季遐年一愣，「为什?么要烧？」


    迟晟一脸古怪，「不然你还想?养？这一晚上就能长成这样，还带吃肉的，过几天长更大了怎么办？」


    季遐年：「长大了就用来做围墙绿化啊。」


    迟晟：「……你还挺能计划的。」


    季遐年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太过理所当然，于是快速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张严肃脸。


    「现在人、植物都?出现了变异，动?物大概率也会出现。植物的攻击性尚且如此，那动?物呢？变异后拥有?了自由『硬化』能力的人呢？


    ——世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没有?枪枝弹药，用变异种来对付变异种是目前最可靠的办法。」


    迟晟嘆了口气，「你说的对。」


    季遐年松了口气，说道：「等我头?不疼了就来弄吧，实在不行再说烧不烧的事。我先回去跟我妈也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你呢？」


    迟晟用力搓掉手上余下的泥土，摸出手机晃了晃，「我给我爸他们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行，那我跟小草先回去了。」


    「好。」


    ·


    张银珠的反应比季遐年预料的要平静许多，甚至还有?点「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意思。


    「你看?看?，前几天镇上说丧尸的事情你还跟我说不可能，我看?可能着呢，这不就来了！」


    张银珠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世道一变，日子就得倒退几十年。你是没过过大集体的苦日子……哎呀不成，我得算算咱家还缺什?么。」


    张银珠说完就盘算起来，把季遐年听得一愣一愣的。


    季遐年：「……」


    看?来他准备的安慰腹稿是用不上了。


    张银珠飞快点完地窖和东西厢房里的库存，终于想?起差点什?么了。


    「刀！」


    季遐年：「？？？」


    张银珠站起来，斜了季遐年一眼，「世道一乱，人心就要坏。咱们没枪没炮的，但刀得多备一些。就算不用对付人，你说的那些变异植物不也得砍两刀？多准备些准没错，反正?钱留着也不能下崽不是？」


    季遐年：「……对。」


    张银珠一向雷厉风行，计划完就叫上了苗小草，「小草，走，跟奶奶去镇上逛一趟。儿?子，我俩中午就不回来吃了啊，如果你记起还有?什?么要买的，给我打电话就行。」


    季遐年：「……好。」


    季遐年送走了张银珠她们的电动?观光车，站在原地过了几秒，不禁摇头?笑了起来。


    ——也好，总比惊慌失措的好。


    ·


    季遐年把午饭做好了，迟晟才从地里回来。


    「打这么久？」


    季遐年看?着迟晟的表情不是太好的样子，便问，「出什?么事儿?了？」


    迟晟嘆了口气，去水槽边洗手边说：「情况不太好。在我给他打电话之前，他已经收到了很多变异植物的消息，其中三成都?来自云阳。所以云阳的确是个重灾区。」


    季遐年却很是平静，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人们很快就会发现，感?染并不是「重灾」。


    「那你们要走吗？」


    迟晟摇摇头?，「小姨身体不好，路上也不一定安全，所以还是留着比较好。而?且科学?院说会派人过来採样，也会在云阳设立研究所，我爸妈说不定会被选调过来，我也没必要乱跑。——怎么就两个菜，张姨她们不回来吃啊？」


    「嗯。我妈带小草去镇上买刀了。」


    迟晟拿筷子的手一顿，「买刀？」


    季遐年戏嚯地看?了他一眼，「对，买刀。砍刀剔骨刀西瓜刀，我听她那意思，大概恨不能连手术刀都?要找两把。」


    迟晟愣了片刻，然后大笑起来，「张姨可真是个女中豪杰。」


    季遐年也忍不住笑了，端着菜往外走，「先吃饭吧，吃完我给你看?看?腿。」


    午饭的时候，中央台的午间新闻播报了蓝雨的调查进度，也说了存在植物感?染的情况。


    季遐年看?了一会，有?些奇怪：「怎么没说变异植物？」


    迟晟：「像咱们地里那种程度的变异植物，目前就只有?两例，一例就是咱们的，还有?一例也在云阳。应该是为了避免恐慌。」


    「那云阳呢？」

 第50页

    「云阳管理层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很快就会动?员清理城市里的植物，同时启动?交通管制。我还听说他们在清点开发区和高新区的厂房，大概会把这两个工业区作为紧急安置点用。」


    这点倒是跟上辈子的轨迹相同。


    季遐年从电视上收回视线，「你知道交通管制什?么时候开始吗？我刚定了玻璃晒台，约好明天上门安装。」


    迟晟耸耸肩，「这我可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够呛。如果不行就在镇上定个透明雨棚将?就着吧。」


    「也行。——安姐那边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发电设备那些都?有?吗？」


    「都?有?，比你这还齐全呢。我小姨是他们家的宝，早在第一场蓝雨后我表舅他们就让人过去装设了，前两天不还送了一卡车物资过来吗？」


    季遐年莞尔，也是，安若素的家境确实也不用她操心。


    ·


    饭后，两人收拾完厨房，又消食了片刻后，季遐年就给迟晟看?了腿。


    迟晟腿里的「砂」还是散的，但是以季遐年昨天「搓圆」的那一粒砂为中心，四?周沾了七八粒「雪花砂」。


    季遐年有?些奇怪，细看?去就发现在「粘连」的连接处，「圆砂」有?两处被重新勾出了刺的形状；另外的几处，却是「雪花砂」的刺被抹平了。


    ——是在相互影响？


    「怎么了？」


    迟晟一直观察着季遐年的表情，看?他一会高兴一会皱眉的，不由问出了声。


    季遐年抬头?，把看?到的画面跟迟晟说了。


    「虽然这种影响既然是相互的，但明显被抹平了刺的砂更有?影响力一些。所以要改变你腿里『心脏』的形状，就要尽可能多地搓圆那些雪花砂，而?且间隔的时间不能长，不然被影响回刺的形状就白费力气了。」


    迟晟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但紧接着又想?起季遐年的身体状况。


    「你的身体能扛住吗？」


    如果季遐年的能力恢復速度赶不上『砂砾』互相影响的速度，那也是白搭。


    季遐年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能扛。」


    季遐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次比上次恢復的快，我猜这种能力应该也是要经常使用，甚至要使用到极限了，反而?会刺激它更加强韧、便捷。我来试试——」


    「等等！」


    迟晟忙伸手抓住了季遐年想?要摸上他腿的手腕，同时收回了腿。


    季遐年抽回手，皱眉：「干嘛？」


    迟晟揶揄地笑了笑，「我能理解大爷你急切想?要治疗好我的心愿，但你如果把自己累坏了，不是更耽搁事吗？」


    季遐年：「……」


    谁跟你急切了？


    季遐年本来还想?再试的心思，被迟晟这句调侃立刻砸了回去。


    「行，只要你不急，我急什?么呀？」


    迟晟就看?着他笑。


    季遐年：「……笑什?么？」


    迟晟这才说道：「我不急，是因为我觉得就算全部定型成刺了，我也还能抢救一下。」


    季遐年挑眉，等着迟晟的解释。


    迟晟：「你看?，那变异蔷薇不是在发光吗？你跟小草不也在发光吗？所以我想?，这应该是变异成功的一种标志。


    虽然『心脏』——我说咱能换个词吗？这词说植物还好，说我自己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季遐年：「……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先说像心脏的吗？」


    迟晟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那就叫那东西『变异核』吧，简单易懂。」


    季遐年无所谓，「随你。」


    迟晟继续说道：「虽然变异核在人身上的状态变化咱们还不清楚，但是在植物身上应该是这个规律：


    流动?不定型——定型，然后分?化为感?染或者变异——感?染的就是长蓝锈、变异核长刺，但个体还活着；变异的话，变异核则会再次变化成覆盖个体的脉络，然后发光。


    所以你看?，就算变异核定型之后，还有?二次变化的可能；就算没来得及、长了蓝绣，那我也一时半会死不了。」


    季遐年：「……你还真想?得开。」


    迟晟笑道：「都?说了要乐观嘛。」


    季遐年抿了抿唇，「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走吧，咱们去趟城里。」


    迟晟一愣，「去城里干嘛？你要买东西吗？」


    季遐年已经去摸车钥匙了，「去验证一下你的猜测。——云阳既然是重灾区，感?染的人一定不在少数。所以咱们去城里看?看?人。」


    迟晟反应过来，心脏跳的有?些快，「那去哪儿?看?？公园还是超市？就这两个地方人最多吧。」


    季遐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去医院啊。」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迟晟：「……啊对。」


    ·


    季遐年开车去的是云阳第一人民医院，如往年一样，年前的时候反而?是医院最忙碌的时间。


    季遐年跟迟晟在医院里晃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才出了医院。


    上了车，迟晟迫不及待问季遐年情况，「如何？」


    季遐年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的眼睛本来就才刚好，一下午的用眼让他现在头?疼欲裂，且疲惫万分?。


    但季遐年却是笑着的，「恭喜你，猜对了。而?且我看?到了几个，跟你一样，的人……我好像知，道……怎么给……你……」

 第51页

    季遐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睫也越垂越低，最后一句话没说完，人就已经闭眼睡了过去。


    迟晟刚才就察觉到了，在季遐年脑袋偏落过来的时候，极快地伸出手托住了季遐年的侧脸，然后小心地把季遐年的脑袋靠在椅背上，又把副驾驶的车座放平。


    做完这些后，迟晟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就坐在驾驶座上，手放在方向盘上，过了好一会，右手忽然搓了两下——指尖跟掌心好像还残留着季遐年的脸颊皮肤的触感?。


    嗯，很软，还有?点滑。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我可以三更的。


    我错了。


    我不可以。


    但这一章有足足3962个字这么长！四捨五入就是三更了！


    晚安！ovo


    第二十七章


    季遐年很久没睡得这么?香甜了，乃至于他一睁眼就感?到了愉悦。


    精神和身体洗筋伐髓般充斥着饱满的活力，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发生?了质的改变。


    季遐年心有所感?，抬起右手侧头去看。——果然，他不再需要集中注意力，而是仅凭脑海里一个念头就能看到皮肤上的浅淡光芒。


    能力提升了。


    季遐年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下了床，都没来得及换衣服，披上外套就跑到隔壁去敲迟晟的门。


    然而敲了好一会，却没人来给他开门。


    不在吗？


    季遐年激动的心情稍微冷静，其?他感?知便后知后觉翻滚上来，他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咕噜」声，强烈的飢饿感?从胃袋一路延伸到大脑，让人抓心挠肺地难捱。


    季遐年伸手按着胃，干脆也不换衣服了，就这样下了楼去找吃的。


    等一下了楼，他才发现外面太?阳高挂，显然已经是中午了。并且他昨天?订的玻璃晒房都已经安装完工。


    这会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厨房的中岛上压了一张作业本纸，上面是两行?龙飞凤舞的字。


    上面一行?已经被划掉了，但还是能看出写的是「早饭在砂锅里，起来记得吃。」


    落款：迟晟。


    下面那一行?则写的是，「早饭我已经帮你?吃掉了，午饭在电饭煲里温着，起来记得吃。


    落款：特?别体贴的你?迟哥。


    季遐年：「……」


    跟谁哥呢？


    季遐年完全能想像出迟晟落款时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下意识白了空气一眼，随后却不自?觉勾起了嘴角，摇头一笑——这人真?是……


    季遐年吃完饭、又上楼收拾好后，就给迟晟打?了个电话，问他人在哪儿?。


    迟晟说在田里，季遐年就过去了。


    ·


    田里。


    原本服土的苗木已经被挖走了大半，中间那十几株变异蔷薇还留着。


    迟晟在田的最边上，正挖着剩下的两排苗木。


    他旁边有几株挖好的，根部都用泥巴和塑料膜裹着，显然是要移栽，而不是直接扔掉。


    迟晟听到了季遐年过来的脚步声，便停下动作回头看过来。


    看到季遐年的时候，迟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接着便笑了起来。


    「看来你?这近20个小时不是白睡的，精神看上去是好多了。也不枉我跟张姨编那个针灸神医的故事。」


    「……针灸神医？」


    迟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我说是位刚从武当那边悟道回来的神医，跟我认识的私人医院院长是朋友。人家只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心神过劳，于是给你?一通扎针，让你?好好睡一觉，免得积劳成疾，到时候可是要折寿的！」


    季遐年：「……」


    季遐年：「我妈信了？」


    「信了。不过你?如果今天?下午再不醒，我估计就算针灸神医也镇不住张姨，她?铁定得带你?去第一医院挂急诊。」


    季遐年无言以对。


    迟晟看着季遐年那欲说还休的表情，就忍不住乐了，然后才问道：「所以你?感?觉怎么?样？」


    季遐年挥去脑海里的神医故事，答道：「感?觉非常好。」


    迟晟的眼神微亮，「具体呢？」


    季遐年：「我现在不用集中注意力就能看清，头也不疼了。就是还没试验『改变』的能力。本来我醒来后是想找你?的，但现在我想先拿变异蔷薇试试。——我看着它们好像长大了一些？」


    「是长大了，就是怕它们吃了其?他苗木，所以张姨才说今天?把这些都移到后山去的。」


    迟晟说着丢下锄头，捡起边上刨土的四齿铁耙，「走吧，你?离远点，我先扯一根枝条出来你?再弄。」


    季遐年没逞强，「好。你?也小心些。」


    ·


    变异蔷薇比昨天?茂密，高度虽然没怎么?变化?，但枝条在地上拖长了许多。


    迟晟站在蔷薇外快两米的距离，然后伸出铁耙，轻轻挨上伸得最远的那根枝条。


    那枝条像是被摸到的猫尾巴，懒洋洋地卷了一下，嫩绿的尖端勾住了铁耙的一根齿就往里拽。


    迟晟立刻放低了身体重心，跟那根枝条角力。他拉扯的速度缓慢，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以免刺激蔷薇的其?他枝条反应。


    用了一分多钟，迟晟终于把那根枝条拖到了跟前。


    迟晟对季遐年偏偏头，「来吧，小心点，不要越过我右脚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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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季遐年简短地应了一声，就朝着那根枝条伸出了手。


    变异蔷薇的叶片并没有季遐年想像的坚硬，有些柔韧的硅胶的手感?。在季遐年触碰到它的时候，叶片边上的小分支还尝试着来卷季遐年的手指。


    但还不等它碰到季遐年的手指皮肤，季遐年就捏住那叶片的柄，指尖稍微一挪，就把遍布叶片的「脉络」从叶柄截断，然后轻轻一掰，原本坚不可摧的叶片就这样被他摘了下来。


    与此?同时，原本卷着铁耙的蔷薇枝条也松开了，慢慢缩回到蔷薇丛里。


    「好了。」


    季遐年拿着叶片看了看，断口处是玉石一样的质感?，没有任何浆液涌出。看着像是一片假叶子。


    迟晟：「……」


    他记得他昨天?拿石头砸了一百多次，也没砸落、砸伤一片叶片。


    季遐年就这么?摘下来了？


    「怎么?了？」


    季遐年看到迟晟的表情有些奇怪，就问了一句。


    迟晟：「……」


    迟晟放下铁耙，「没什?么?，这样就可以了？」


    季遐年：「试试就知道了。」


    虽然叶片失去了微光，但那些「脉络」并没有消失。尽管他觉得这样应该没问题，但还是要保险起见。


    于是迟晟去畜棚里抓了一只小鸭子，把叶片绑上去后，就驱赶着小鸭子往变异蔷薇那边走。


    小鸭子浑然不知那是什?么?刀山火海，背着叶片摇摇晃晃地直接扎进了蔷薇丛里找吃的。


    嘎嘎嘎的声音从这株蔷薇窜到另一株，蔷薇的枝条时不时会拱一下、挪两下，但小鸭子的声音一直保持着觅食的惬意。


    大概一刻钟后，小鸭子才吃饱喝足地从蔷薇丛里钻出来，毫髮无损。


    「成了！」


    季遐年高兴，「没想到对其?他蔷薇也有用。」


    迟晟也跟着高兴，「看来真?的可以用它们『绿化?』围墙，连『通行?证』都有了。——就是放在围墙上对路人会不会有些危险？」


    「我在山脚围墙后留了五米的空白区，可以把它们种在围墙后面。只要不是翻墙进来的，都不会被它误伤。」


    迟晟下意识问道：「你?早计划了？」


    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不可能，季遐年又不能预知未来，留下那空白地带或许是有其?他安排。


    但季遐年却没答话，只是说道：「再弄些叶片吧，今天?就把它们移栽到围墙后边去。」


    迟晟没什?么?意见，「移栽倒还好说，但这只有17棵，光你?这边的山脚都围不满吧。」


    季遐年：「均匀栽下就好，我看它们的长势，说不定以后还得经常修枝呢。」


    迟晟一想也是，于是又跟季遐年摘了十来片叶片，然后开始挖蔷薇。


    他们挖到一半的时候，张银珠跟苗小草推着一个空手推车过来了。


    她?们看到的画面是这样的：


    蔷薇丛枝条像是章鱼一样乱七八糟地在空中乱晃，迟晟跟季遐年就在这些枝条中，弓着身不知道干什?么?。


    当时张银珠跟苗小草的脑袋里就闪过一行?字——他们被吃了！！！


    好在季遐年及时直起身看到了她?们，并离开蔷薇丛，让她?们确认自?己毫髮无伤后，才让两人快跳出喉咙的心脏落回了肚子里。


    听完季遐年的叙述，张银珠跟苗小草两位女士不仅丝毫不憷，还立马申请了两片叶子，小心又兴奋地踏入了枝条乱舞的蔷薇丛，并接手了余下两棵蔷薇的挖掘工作。


    于是在一家人极度高涨的工作热情中，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了变异蔷薇的移栽工作。


    张银珠跟苗小草还主动担下了给安若素他们讲解「门牌叶片」的任务。


    晚饭就在安若素这边吃的。


    自?然是季遐年做的饭。


    吃晚饭的时候刚好在放本地的一个新闻访谈节目，说的就是现在云阳的情况。


    ［现在已经出现植物?感?染的情况，表现为植物?表皮生?长出蓝色锈迹，那张教授您觉得……］


    ［……现在城市里的情况还算乐观，但城镇、丘区的居民?处境却非常令人担忧……］


    ［有网友称发现了变异的植物?，出现了中毒现象，您对植物?变异的可能性与概率怎么?看……］


    ［……］


    ［云阳市区明日起将实行?交通管制，由消防大队、城管局、市政绿化?公?司等多部门组成的清理队将对云阳市区的植物?进行?检测、清理……］


    「之前我还以为只是个污染问题，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安若素第一次觉得吃季遐年做的饭有些吃不出味，过了一会就放下了筷子。


    白叔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天?灾人祸谁躲得过？与其?想那么?多，不如多吃一些，以后还能不能吃得到现在这扇贝都是问题。你?如果实在思虑过多，我可以给你?扎几针。」


    安若素：「……」


    不了不了。


    安若素重新拿起筷子，往碗里夹了两个烤扇贝。


    吃完晚饭，迟晟又去自?己房里拖了个行?李箱出来，里面就是他带来的全部家当。


    安若素警惕地瞪着他，「干嘛呢这是？」


    迟晟就哼哼道：「这不是为您的男朋友腾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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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若素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少来，我看你?就是赖上小年了。你?可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啊。」


    安若素说过的话，就是提醒迟晟别瞎招惹季遐年。


    迟晟一想起这个，就想起了季遐年那个放在心尖尖上的恩人，顿时就不是滋味了。


    但他也没表露出来，依旧嬉皮笑脸，「我知道，你?就放心吧，我吃不了他。」


    安若素又斜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迟晟拖着行?李箱滚了，一路滚回四合院。——几乎在他们前脚刚进门的瞬间，天?空忽然响起一阵毫无预兆的闷雷，接着豆大的雨点轰然落下。


    哗啦啦——


    黑暗的天?幕之下，深蓝的雨水被遮盖了颜色，但在这片看不清黑与蓝的幽暗中，在无数或隐秘或堂皇的角落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变异蔷薇：我很强，还很乖！


    ————


    这章为什么这么卡？从19点卡到现在才搞定。（露出怀疑人生的眼神.jpg）


    另外，本来想昨天就开抽奖的，但我发现，人数只能是收藏的5%。（收藏低的咸鱼连抽奖人数都不配拥有！如此真实！！）


    ————


    晚安！ovo


    第二十八章


    第三场蓝雨的声势比前两?场浩大得多，一直下到晚上十点都没有停的意思。


    迟晟收拾完自己?带回?来的行李，正在房间里换衣服，就听见了敲门声。他放下脱毛衣的手，打开门后看?到了季遐年。


    「找我？」迟晟问?。


    「嗯，给你看?看?腿。」


    季遐年朝房间里看?了眼，又问?：「能进来吗？」


    迟晟就笑?了下，「这不是你家吗？进来吧，刚好我换了睡裤。」


    迟晟转身坐到了床边，把裤腿撩到了膝盖上头，然后伸手拍了拍结实的大腿。


    「来吧，大爷。」


    此时迟晟还只换了睡裤，岔开腿坐在床上，一条腿的裤腿还都快堆到腿根了。


    画面一时非常辣眼睛。


    「……」


    季遐年克制地忍下了要翻出来的白眼，朝房间里看?了两?眼后，放弃了宽敞的床尾，而?是从窗边拖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了。


    迟晟看?到还大度地表示，「费这劲儿干嘛？床上坐呗，我又不介意。」


    季遐年：「……」


    你要是噼个叉我说不定就坐了。


    「我坐这就行，方便点。」


    季遐年说着就弯腰看?向?了迟晟的腿，用行动表示「你可以闭嘴了」。


    迟晟果然不再说话了，他把手撑在床上往后仰，就这么看?着季遐年的侧脸。


    过了会，他的视线挪到了季遐年的眼睛上，——那因为垂眼的动作而?比平日里显眼睫毛。


    睫毛细软，不是浓密的黑，弯着浅浅的上弧，边缘染了灯光，看?着有点毛茸茸的，像小刷子一样。


    迟晟想，如果用指腹摸上去、或者轻轻扫两?下，一定又酥又痒。


    季遐年似有所?感，蓦然抬眼，跟迟晟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季遐年：「……你在干嘛？」


    迟晟毫无自觉地笑?了笑?，「在看?你的眼睫毛，还挺长。」


    「……」


    这一刻季遐年的心里活动大概是这样的：迟晟是不是蓝锈上脑了？


    大概他的表情太?过明?显，迟晟不乐意了。


    「我就看?了两?眼，这不还夸你呢吗？」


    季遐年：「……」


    那我可谢谢你了。


    季遐年终究没忍住，白了迟晟一眼，这才说道：「之前我抹平的那粒砂已经被包围得看?不清了，但我能感觉到它并没有完全被刺化。我昨天在医院看?到不少情况跟你类似的人，现在我打算引导变异核的形状成为局部脉络，然后再制造一些圆润的砂，可以提高圆砂的影响效率。」


    迟晟点点头，「你看?着办，但你能行吗？你已经晕两?次了，要再来一次，我估计什么神医都煳弄不了张姨了。」


    季遐年莞尔，「放心吧，我有分寸。」


    迟晟将信将疑。


    季遐年没管他，把掌心贴了上去。


    炙热的掌心触感太?过鲜明?，迟晟的腿无意识轻微抽了一下，季遐年随即皱眉，警告性地捏了下迟晟的腿，「别动。」


    迟晟没说话，心跳有些失常，他怀疑季遐年刚才用了什么神奇力量，那一捏不仅捏在他腿上，还在他心脏上来了一下。


    ——如果季遐年知道迟晟在想什么，大概会为迟某人的无理取闹狠狠白他一眼。


    这一次的「治疗」只用了两?分钟不到。


    松开手的时候，季遐年虽然也是满头汗水、脸色疲惫，但好歹没有晕过去。


    季遐年往后靠在椅背上，皱着眉闭着眼没说话。


    迟晟问?他：「大爷，你还好吗？」


    季遐年没有动作，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又过了十来秒，他才站了起来，一手按着额角对迟晟说。


    「我先把变异核的形状改变了，圆砂得看?我明?天的状态。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说，我先回?房了。」


    迟晟看?他发白的脸色就不免担心，一边「嗯嗯」答应着，一边双手虚扶在季遐年身后，把人送回?了隔壁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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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季遐年的房门关上，门外的迟晟也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他就保持着那姿势好几秒，然后才转身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变异核改变的关系，迟晟走路的姿势略有奇怪。——他的左腿抬起放下的动作都很轻，好像上面贴着什么金贵的东西，稍微重一点就会掉了似的。


    ·


    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落在这片大地上的时候，一片斑驳的蓝终于蓄积够了萌发的力量，从万物的身体中露出了真容。


    电视里、网络上，任何一种形式的媒体都在第一时间刊登上了这片蓝。人们用各种可以发出声音的平台恐慌着、兴奋着、沸腾着。


    唯独月抱山上的四合院里，依旧如往日一样平静。


    「今天可真冷啊。」


    吃过早饭，张银珠就在客厅门口烧起了火盆，搬了一筐板栗出来剥壳，又叫苗小草，「小草啊，今天不去放牧了，来，把作业拿到火盆这来做，暖和?。」


    苗小草：「奶奶，没关系，我可以克服困难的！」


    张银珠现在也摸清了她的小算盘，最初的怜爱终于演化出了家长的威严，「不用你克服，赶紧的，都两?天没看?书了。」


    苗小草：「……」


    她终究还是失去了奶奶的爱。


    迟晟从旁边路过，顺手薅了苗小草的脑袋一把，幸灾乐祸，「加油哦~」


    苗小草气沖沖地瞪他一眼，然后一步一挪，极其?不情愿地扛着宛如十大酷刑的书包蹲到了火盆边。


    张银珠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问?季遐年跟迟晟，「你们要干嘛去？」


    季遐年：「去看?看?昨天移栽的蔷薇，还有山上的植物情况。」


    张银珠听到这个就皱眉道：「说起来，我早上在晒台上望了眼，咱山上也有不少蓝色的东西，就是新闻里说的蓝锈吧。那东西有妨害吗？」


    「应该没有，而?且专家不是说了这东西不传染吗？就是要小心植物变异。再说了，就算有妨害，现在满世界都是这东西，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瞎说什么呢！」


    张银珠瞪他一眼，转头朝地上「呸」了一声。老一辈的人都忌讳这些晦气话。


    季遐年无奈笑?了笑?，抿紧嘴表示自己?闭嘴了。


    张银珠这才说道：「我看?着天可能要下雪，你们早去早回?。还有你温室里那些苗，等雪过了再移到田里去，免得冻坏了。」


    云阳这边冬天其?实很少下雪，气温连零度也跌不破，就算下雪也往往很小，很快就会化掉。


    季遐年应了一声，就跟迟晟开着观光车往山脚去了。


    ·


    山脚铁栅栏围墙后，有五米的「空白区」，这里的树木杂草季遐年都没有让人清理过。


    然而?一晚大雨过后。


    昨天移栽过来，几乎被枯黄的荒草淹没的变异蔷薇，现在已经强势拔高了至少一倍的高度。


    它们油绿的枝条和?叶片霸道地扒拉着周围的植物，圈着树干划拉，——甚至有一棵碗口粗的柏树已经被「勒」断了。


    不过让人欣喜的是，它们对「同类」似乎有着说不清的感应，每一株变异蔷薇虽然距离遥远，但枝条却在朝着互相靠拢的方向?生?长。


    「这可真方便。」


    迟晟跟着季遐年巡视了几棵变异蔷薇后，不禁感嘆道：「我原先还以为得扦插、横拉什么的才能让它们围拢成围墙，没想到它们自个儿就手拉手了，还附赠清理了这片区域。」


    季遐年却有些担心，「回?头还是请人把这些树砍了吧，这棵是朝山上倒的还好，要是朝外面倒，就算没砸着人，砸坏了围墙栅栏也很麻烦。」


    迟晟：「那咱自己?弄就行了，我看?这边大树也没几棵，砍完顺便做两?排鸡舍鸭棚什么的，——咱要可持续发展的话，你那俩棚子绝对不够用。」


    季遐年对这个计划没意见，只是很诧异，「你还会做鸡舍？」


    迟晟「哼」了一声，「小瞧人了不是，虽然做饭我不在行，但其?他的我可比你在行。」


    「能耐。」


    季遐年横了他一眼，往观光车边走，「那回?头叫小草也帮忙，她那力气能一个顶俩。」


    「还有小山也叫上啊，刚好，咱们这会去小姨那边，顺便跟他说了。」


    季遐年回?想安若山那斯斯文?文?的样子，狐疑道：「他能行吗？」


    迟晟笑?了一下，「砍树估计不行，但他物理好，让他来算个角度、打打下手什么的也行。——他一天到晚围着小姨转，小姨都快烦他了。」


    季遐年笑?了一下，发动车子后忽然反应过来，「你不该叫他表舅吗？」


    迟晟先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不是，他的情况有些复杂。他原本是小姨收养的，但是养到十二?岁的时候，小姨的身体状态不太?好，当时我两?个表舅都是工作狂，于是小姨把小山託付给舅爷他们。


    后来过了一年，小姨的身体逐渐好了，又觉得麻烦就没动小山的户籍，所?以他现在虽然是小姨名?义上的弟弟，实际上是小姨的儿子。」


    季遐年不知道还有这一茬，但这是别人的家事，也就没说什么。


    他们开车到了安若素的山那边，迟晟解了门禁就进去了。他俩本打算看?完变异蔷薇的情况再去跟安若素打招唿，结果还没看?完迟晟就接到了安若素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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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听着迟晟嗯了几声，然后语气瞬间就变冷了，于是好奇看?了一眼。


    迟晟的脸色果然很臭，后头几乎没开口，就从鼻子里「嗯」了两?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断然不会对安若素这个态度的。


    「怎么了？」


    迟晟收起电话，「啧」了一声，「那小白脸来了。这会就在山上别墅，还带了不少上等海产干货，小姨说让你拿回?去吃。」


    季遐年反应了下「小白脸」是谁，然后心脏「砰」的就在胸腔重重锤响了。


    季遐年不着痕迹地深唿吸了一口气，才说道：「那咱们上去吧。」


    迟晟却冷笑?了一声，「不急，给他脸了还。先把变异蔷薇看?完再说。——诶你说小姨这边这么大片没动的树林，要是出现变异植物了怎么办？这是个大隐患吧。」


    季遐年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答着，一路看?完变异蔷薇也没记住跟迟晟说了些啥。


    倒是迟晟看?出了他的走神，有些奇怪，「大爷，你怎么刚才起就魂不守舍的？」


    季遐年含煳道：「可能是太?冷了吧。」


    迟晟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多年执行高危任务的直觉让他精准地抓住了问?题核心，「从我说小白脸来了后你就这样了。」


    季遐年的脸色微变，然后径直上了车，「行了，走吧。」


    这态度简直就是承认了。


    迟晟的理智还在理「大爷难道跟小白脸认识」这样的逻辑关系，心口就已经自动地堵上了一口气。


    闷的，酸的，不痛快的。


    迟晟于是也没说话了，冷着脸，宛如一尊杀神一样被观光车运上了山。


    大宅的门是打开的，院子里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牌照是省会的。


    应该就是那位男朋友的车。


    迟晟显然对那位男朋友反感至极，连带对这辆宾利也下了「破铜烂铁」的评价。


    季遐年的心思不在这，也没管迟晟就往屋里走，迟晟看?了他一眼，然后吃了哑火枪药一样跟在季遐年的身后。


    他们还没进正屋，季遐年就隔着落地玻璃看?到了客厅里的人。


    那是个高个的男人，身材单薄，穿着一身米白和?卡其?色，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脆弱可欺的书卷气。——连安若山在他跟前都显得「粗壮」了。


    季遐年疾走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眼里期待的热以极快的速度冷却，凝聚成了失望的神色。


    不是他。


    阎王的身形强壮，就算肌肉可以大灾难后练出来，但习惯姿态却很难改变。——阎王站着的时候总是昂首挺胸，肩背舒展，但这人却有些习惯性地扣着肩。


    还有个性，阎王不会露出这种讨好的表情。


    就算阎王是安若素的男朋友，他也会是落落大方，会成为安若素的依靠，他跟安若素会是平等的，而?不是眼前这种单方面的刻意逢迎。


    季遐年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只是还没等他品出味，就忽然被人从后边撞了下——吃了枪药的迟晟没剎住车。


    「哎哎，小心！」


    迟晟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枪药都顾不上了，忙伸手把季遐年扶住。


    这一下动静把屋里人的视线也吸引过来了。


    安若素带头走出来，看?着迟晟的动作就瞪眼：「小混球你又欺负小年了！？」


    迟晟冤死了，忙松开季遐年说道：「就刚才走路不小心撞了一下。」


    季遐年站稳，动了动刚才被迟晟踩到的脚后跟，心里把这笔帐记下了，然后跟安若素打了招唿。


    安若素又瞪了迟晟一眼，然后才笑?着拉过季遐年，给他介绍：「这是我男朋友，他带了些上好的干货过来，回?头你带回?去。」


    那人对安若素转送他送的礼物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对季遐年伸出手，语气热情。


    「你好，我叫陆子涵。你叫我陆哥或者涵哥都可以。」


    季遐年伸出的手忽然僵在半空。


    「涵哥？」


    陆子涵以为季遐年是应了这声称唿，于是主动握住季遐年还没抬起来的手，「那我以后就跟若素一样叫你小年了。」


    他只握了一下就松开了，季遐年却觉得从手掌那里像是被毒虫爬过，冷冰冰的带着腐臭的血气，让人无端犯呕。


    季遐年把手揣进兜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拳，过了足足四五秒才松开。


    他浅浅吸了口气，对陆子涵露出了一个并不达眼底的笑?。


    「那以后，就请『涵哥』多多指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看这章，白白胖胖，


    像不像，


    你们手里头，那白白胖胖的，


    营养液。


    ——《作者今天也在求营养液》by鬼半京


    第二十九章


    季遐年上辈子没见过韩庄主，但作为白头镇一霸，韩庄主的「传说」多多少少会流传一些出来?。


    比如韩庄主是?个穷奢极侈的人，最爱收集珠宝玉石；韩庄主只许别人叫他「韩庄主」，却没人说得上他的真名。以?及阎王跟他说的，韩庄主怕死。


    另外还有很多诸如床笫艷色、生吃婴孩的传闻，在目前还没崩塌的社会秩序下，没有丝毫参考价值。


    也就是?说，季遐年并没有证据证明陆子涵就是?「韩庄主」。——虽然是?这样，但陆子涵的嫌疑依旧是?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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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跟迟晟只在安若素这边坐了一会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定好了明天中?午过来?做接风宴。


    回去的路上，季遐年开始跟迟晟打听陆子涵的事情，「上次听你说了陆子涵的一些事，但今天我?看他一副斯文温和的模样，你确定你之前没弄错？」


    「不可能看错，他人前就是?那副书生样，人后跟个暴发户似的。——两幅面孔说的就是?他。」


    迟晟忽然转头看了季遐年一眼，「这会又不叫他哥了？」


    季遐年敏锐地从迟晟的话里嗅到了「小?伙伴不跟我?统一战线」的醋味，不由笑了起来?。


    「我?要是?直接叫他名字，那是?打安姐的脸，懂吗，迟小?朋友？」


    迟晟当然懂，但要听季遐年说出口了，他心里才痛快了一些，发臭的脸色也终于转晴。


    季遐年又问：「那这种人的德行实在算不的好。我?记得你也跟安姐说过，但她不怎么?在意？」


    「对，但不是?你想的那种不在意，就是?吧……」


    迟晟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遐年想了想，「难道是?商业联姻那种？」


    迟晟「嗤」了一声，「他陆家还够不着，要真打比方的话，就是?你情我?愿的非生理需求包养关系吧。」


    季遐年：「……」


    迟晟开了口子，干脆就竹筒倒豆子地全说了。


    「小?姨喜欢长?的好看的你知道吧？」


    「嗯。」


    「所以?她的歷任男朋友，都是?长?的好看的、年轻的——用她的话说，哪个女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男孩子？」


    「……」


    「不过她就是?图个赏心悦目，所以?事先?都会跟对方说好，纯恋爱，腻了就换。但她有钱有颜性格好，还不图年轻的□□，所以?好多小?男孩头脑发热就想求婚。小?姨可烦了，说懂事安分的男孩子越来?越难找了。」


    「……」


    「然后这时候，陆子涵来?了。嘴甜、懂事、安分、会讨好人，图的也不是?真爱，而是?他自己的地位。小?姨觉得合适，就留下了。所以?本来?就是?表面包养的关系，小?姨愿意当个乐子留着，我?们也不好强赶出去不是?？」


    季遐年：「……」


    怎么?说呢。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并且安姐还真是?渣的明明白白啊。


    为了保险，季遐年确认了一遍：「你确定陆子涵对安姐没感情？他万一是?个爱你在心口难开的呢？」


    迟晟却忽然笑了起来?，「其实他找上小?姨除了图地位，也是?因为知道小?姨不会跟人有实质性男女关系。——他是?个天阉——这不是?我?查的，是?我?表舅去他回陆家前的小?镇上查到的。」


    季遐年愕然，他脑海里第一反应是?：上辈子那些「床笫艷闻」原来?不是?夸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陆子涵八成就是?韩庄主没跑了。


    生理残缺的人，特别是?这种男性特徵残缺，加上之前迟晟说陆子涵两副面孔的事，心理扭曲是?没跑了。如果之后遭逢大灾难，知道社会秩序崩盘后，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但终究没有百分百证据，而且现在社会秩序还在，总不能冲过去打死。


    于是?季遐年想了想，忽然对迟晟说，「我?听过不少故事，这种人很容易心理变态，把他放在安姐那边好吗？」


    迟晟倒并不是?太担心，「他心理变态我?倒是?同意，但比起变态，他更在意钱。他是?最不愿意回去过苦日子的，所以?就算变态了，也不敢得罪小?姨。」


    季遐年却看着迟晟，表情严肃，「之前是?不敢，但现在呢？」


    迟晟一愣。


    季遐年：「我?既然变异出了这种视力，那就说不定有变异出其他能力的人。如果陆子涵变异了呢？」


    迟晟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季遐年趁机提到：「不如让小?山在那边多注意点，最好弄个监控或者监听什么?的——我?听我?妈说他挺喜欢鼓捣这些东西的。」


    迟晟听进?去了，点头道：「我?一会就跟他打电话。下午咱们砍树的时候，把陆子涵也一起叫过来?干活。」


    季遐年本就想多接触下陆子涵，以?进?一步确认，闻言自然是?没有异议。


    下午一点过，安若山就带着陆子涵过来?了。


    陆子涵显然没料到过来?还得干活，并没有带合适的衣服，身上穿的还是?上午那套柔软的浅色套装，只是?外套换成了一件黑色羽绒服。


    张银珠也是?第一次见陆子涵，刚见着的时候还以?为陆子涵是?什么?大文化?人，听到他们说是?要带陆子涵去帮忙砍树后还直劝。


    「这事儿让他们几个去就行了，小?山你跟小?陆就别去了。」


    安若山笑着说：「张姨我?没事，姐也叫我?多出来?活动?活动?。」


    别老窝在她跟前当管家公。


    陆子涵也温和地笑着说：「我?以?前也在家里干活，能去帮点忙也好。」


    迟晟在后头翻了个大白眼，转身直接走了——因为人数超了，他们是?步行下去的。


    快走到山脚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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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不约而同抬头往天上看。


    季遐年看了几秒，忽然皱眉伸手接住了一片雪。雪不大，在他的掌心飞快化?成了一滴水痕。


    但季遐年还是?看清了，那水痕稍纵即逝的蓝色。


    蓝雪？


    不是?要到新年那天才会下吗？


    季遐年的心里略沉，皱眉道：「下雪了，咱们加快速度吧。」


    陆子涵接了话说道：「我?记得云阳这边很少下雪吧，今年也算稀奇。——说起来?最近的新闻你们看了吗？」


    他显然说的是?蓝雨，因为最近的新闻热点已经被蓝雨霸屏，连春晚的消息都被压得抬不起头。


    不过却没有人搭理他——迟晟跟安若山是?不想理，苗小?草倒是?个小?花痴想搭话，但没听明白人家说的是?什么?。


    只有季遐年想着趁机跟陆子涵聊，于是?应了一声，「是?说蓝雨的事情吗？看了，省会那边的感染情况如何？」


    陆子涵见季遐年搭了他的话，露出一些感激的表情来?，答道：「具体?数据我?不知道，但是?听说医院发热门诊的人很多，政府已经出注意事项公告了，好像说发烧的话很容易感染。」


    是?感染引起的发烧。


    季遐年没有纠正他，又问：「那有人变异吗？我?听央视新闻的专家说有人变异的，癌症都好了。」


    陆子涵的眼里忽然亮了点光，显然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我?没亲眼见过，但听朋友说有一个认识的人感染了，不，应该说是?变异了。虽然不是?癌症好了这种神奇的事，但他的左手可以?变硬，刀都划不破。这应该就是?新闻里说的硬化?。」


    季遐年没错过陆子涵眼里的热切，便笑道：「人的话我?没见过，但是?植物变异的话我?倒是?见过。——你瞧，那就是?。」


    陆子涵的表情一怔，接着抬头看去。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棵变异蔷薇不知从哪儿抓住了一条蛇，正往树丛里拖。那蛇还挺大，有三指粗，挣扎的动?静不小?，于是?变异蔷薇又伸出了两根枝条，「唰」地缠住了它，不让它逃脱。


    陆子涵的脚步一停，眼睛逐渐瞪大。


    季遐年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见状笑了笑，「是?不是?很神奇？」


    陆子涵动?了动?嘴唇，表情稍微扭曲了一瞬然后回归得体?的笑，「对。吓我?一跳呢。」


    季遐年理解地笑了笑，「我?们刚发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我?以?为变异都是?硬化?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你说人要是?变异出这种能力，那不得变成超人？」


    陆子涵的眼神微闪，笑着点点头，「对。不过好像现在国家也没给出具体?说法，这事应该还是?要看概率。」


    季遐年露出一个耿直的疑惑表情说道：「你是?说变异的事？有说法了啊。迟晟的爸妈就是?科学院的，听说是?食用蓝雨变异率高，伤口接触蓝雨的则感染率高。不信你问迟晟，迟晟，对吧？」


    陆子涵也看向了迟晟。


    迟晟：「……」


    迟晟的嘴角抽了抽，在陆子涵的注视下，冷冰冰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他对陆子涵向来?是?这样的态度，陆子涵并没发觉异常，听了迟晟的肯定答覆后，陆子涵的眼神几乎藏不住了。


    季遐年当没看见。


    「趁着雪还小?，咱们先?把大树先?砍了吧。今年天气怪，万一雪下大了就不好了。——诶，你们发没发觉这雪是?蓝色的？」


    苗小?草终于听到个自己能插上话的，忙接茬道：「嗯嗯嗯，是?蓝色的！」


    陆子涵抬头望向天空，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季遐年没再管他，开始指挥众人砍树。——砍树的时候，陆子涵被苗小?草的怪力震惊到，问苗小?草是?不是?变异。


    苗小?草可算逮着机会跟陆子涵对话，正想张嘴回答，就被迟晟一巴掌摁在脑袋上打断了。


    「不是?，最近才变大的。」


    苗小?草：「？？？」


    本姑娘天生神力好吗？你是?忘记之前谁把你掰翻的吗？手下败将?？


    苗小?草正想反驳，然后肩膀上又落了一只手——她爸的。


    季遐年拍了拍苗小?草的肩膀，表情忧虑，「对啊。我?之前以?为是?变异，但没见着她身上有新闻说的『淤青』痕迹。后来?问迟晟爸妈，他们说健康的人变异率高，身体?不好的人感染率高。」


    苗小?草：「……？」


    等等，爸爸你们是?给我?弄了什么?新设定吗？


    迟晟趁热打铁，收回手说道：「嗯，比如我?这腿，最近老疼，指不定就感染了。」


    陆子涵忽然看过来?，——季遐年敢肯定他在陆子涵的眼里看到了一瞬的喜色。但他很快就掩盖了过去，然后露出一个知心哥哥一般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别瞎想，没事的。」


    迟晟哪会错过他这个眼神，心想这龟儿子指不定在心里跳舞诅咒他「快点感染快点感染」呢。


    迟晟没再说话，「忧虑重重」地转身干活去了。


    季遐年也带着苗小?草沉重地走远了些。


    季遐年刚拿起斧头，手机就震了下，他打开一看，是?迟晟的消息。

 第58页

    「迟晟：大爷，聊得挺热情啊。」


    季遐年暗自翻了个白眼，回道：「你也演得挺积极的。」


    五米远的迟晟勾了下嘴角，按了几下后把手机揣了回去，拿起斧头乓乓砍树。


    「迟晟：得意.jpg」


    「迟晟：小?金人.jpg」


    季遐年：「……」


    他无声地笑了下。


    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围巾领的事该说的前头都说了，主角没有上帝视角。着急的话就养肥吧。


    累，晚安。


    第三十章


    下午四点，雪不仅没停，反而还?下大了。原本难以察觉的?蓝也变得显眼，蓝雪不像蓝雨那?边融合得快，覆盖在地上的?时候，只有?等到下层的?雪接触地面才会褪去?蓝色。


    于是一时间?，天地的?蓝竟是比下蓝雨的?时候还?要明显。


    这时候季遐年他们已经回来?有?一会了，苗小草还?活蹦乱跳，但季遐年已经瘫在了沙发上，迟晟瘫在另一头。两?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一手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姜汤，一手拿着手机刷个不停。


    手机上是一个微信群，安若山拉的?，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名曰「监控者联盟」。


    搞的?跟犯罪团伙似的?。


    安若山正在汇报他安装监控的?情况，陆子涵的?客房里被?装了七个摄像头，连洗漱间?都有?。


    季遐年有?些诧异安若山的?行?动力，不由夸道：「行?动真快。」


    安若山赶忙谦虚：「没有?没有?，前两?天就开始弄了，就是原以为他明天才会过来?，所以还?有?几处监听没来?得及装上。害羞.jpg」


    季遐年：「……」


    人不可貌相啊。


    「迟晟：公共区域也安上，找个机会把监听也补全了。」


    「安若山：没问题.jpg」


    「安若山：监控连结我扔在群公告里了。」


    季遐年点开群公告的?连结看了看，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直播页面，上面排列了好几个窗口，全是一个房间?的?不同角度，陆子涵刚换好衣服，拿上换下的?衣服出门了。


    季遐年把每个监控窗口都点开看了下，发现像素很清晰，回头拿耳机听听监听如何……


    「咳！」


    忽然，他们跟前响起?张银珠重重的?一声咳嗽。


    季遐年跟迟晟都抬头看过去?，就见张银珠站在茶几前，弯腰在桌上放下了几个火烧栗子，然后视线扫了眼他俩手里快凉了的?姜汤。


    季遐年：「……」


    迟晟：「……」


    马上喝马上喝。


    季遐年跟迟晟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机，端起?姜汤吨吨吨喝了个干干净净。


    张银珠这才满意地接过他们的?空杯子，「板栗刚烧好的?，吃了上去?把衣服换了，一身湿气感冒了怎么办？」


    迟晟跟季遐年连连应好，一人拿了几颗板栗就滚上了楼。


    ·


    季遐年换好衣服，刚好看到迟晟也推开门，季遐年往他手里瞧了眼，就伸手过去?，「要洗的?？给我一起?吧。」


    迟晟也没客气，把换下的?衣服递过去?，然后问道：「你听见外边是什么声了吗？」


    季遐年凝神?听了几秒，然后继续往盥洗室走，「应该是村里的?广播，就是离得太远了，听不到在通知什么。」


    季遐年把脏衣服扔洗衣机后，又叫住迟晟，「找地方坐着，我给你看看腿。」


    「上我屋吧。」


    迟晟进了屋，熟练地坐在床上把裤腿撩了起?来?，「今天我觉得没之前那?么疼，但疼的?范围更广了。」


    季遐年看了眼他的?腿，伸出手指往迟晟的?膝盖上方点了个位置，「到这了？」


    迟晟「嗯」了声。


    「这是最上边一颗变异核的?位置，它的?形状变得跟蔷薇的?脉络有?些像，我今天把砂争取多磨几颗，之后你再看看效果。」


    「成?。」


    季遐年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在他觉得快撑不住的?时候，放弃了打磨下一颗砂砾的?打算。


    「行?了，明天再看看它们的?融合度。还?是那?样，如果——」


    「如果有?不舒服立刻告诉你。」


    迟晟打断季遐年的?话，放下裤腿后笑?道：「我记下了。——你去?休息一会吧，晚饭我跟张姨弄。」


    季遐年站起?来?揉了揉额角，「好。」


    季遐年只小睡了半个小时，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


    消息来?自「监控者联盟」，安若山发了一段视频出来?，迟晟跟他聊了好长一串。


    季遐年先找到最开始的?视频，视频很短，只有?四十秒左右，主角自然是陆子涵。


    视频角落的?时间?显示这是半个多小时前的?事，大概是季遐年给迟晟看腿的?时候。


    视频里，陆子涵抱着一个花瓶回到房间?，然后他取出了里面的?花，抱着花瓶进了洗漱间?，然后开始倒花瓶里的?东西。


    那?是一捧雪。


    雪很多，一部分化成?了水，还?有?拳头大的?部分没有?融化，那?浅淡的?蓝色落在白瓷的?面盆里格外显眼。


    陆子涵就这么看着那?点雪，过了五秒左右他伸手拿起?了那?捧雪，但是在送进嘴里的?半途他又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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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毒药一样，陆子涵慌乱地把手里的?雪扔回了面盆，然后疯狂地开始洗手。


    他的?动作太过激烈，以至于碰翻了放在洗漱台上的?花瓶。


    视频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之后就是安若山跟迟晟的?聊天记录。


    「安若山：我就是听他说打碎了个花瓶，才回头去?翻监控的?。」


    「安若山：没想到他真信了你们今下午说的?话。」


    「迟晟：可惜没吃，果然怕死。」


    「……」


    之后就是两?个人对陆子涵同仇敌忾的?人身攻击，季遐年看了两?眼，觉得他需要对安若山「冷清学术派」的?形象重新挂个定位牌。


    季遐年跳过他们没营养的?对话，又戳进监控连结看了看，——陆子涵这会没在房间?。


    于是季遐年收拾了一下就下楼了。


    楼下苗小草正在餐桌边写作业，脸都快要皱成?一个包子了。她听到季遐年下楼的?声音，立刻抬头看了过来?，眼里盛满了渴望得到解救的?期盼。


    季遐年：「……」


    季遐年走过去?看了眼，三秒后，他把苗小草的?笔挪回到第一道题上，「从头再来?吧。」


    苗小草：「……」


    生如咸鱼.jpg


    季遐年又去?了厨房，一眼就看到厨房墙边多出来?的?两?堆蔬果——蔬菜明显都是新鲜摘的?，果子是冬天常见的?柚子跟橘子。


    季遐年问张银珠：「妈，这谁送来?的?吗？」


    张银珠答道：「是彭书记送来?的?。他去?地里抢收蔬菜，顺道给我们送了一些过来?。」


    季遐年奇怪：「抢收？」


    张银珠：「听说这雪要下一周，菜放地里不得冻烂啊？今天村里都在抢收呢，还?好咱们只有?一些苗，还?没到时候种。彭书记还?说镇上下了通知，让人尽量不要碰雪，也最好别出门，之后政府会组织扫雪队的?。


    刚才素素那?边也给我打了电话，说明天给小陆的?接风宴就先不做了，留着等雪停了大家一起?吃团年饭——雪下一周的?话，下完了刚好年三十。」


    季遐年皱了下眉头。


    上辈子的?大雪也在年三十停的?，不过那?场雪本来?就是年三十当天下的?。这辈子的?蓝雨间?隔时间?、蓝雪下的?时间?都有?变化，这会是什么预兆呢？


    「哎哟，我忘记火盆里还?烧着东西呢。」


    张银珠忽然记起?这茬，忙对季遐年说道：「那?这就交给你了，我先出去?把火盆里的?东西弄好。」


    说着拿了几个盘子就出去?了。


    季遐年走过去?继续切张银珠没切完的?肉，看了一圈问迟晟：「晚上是打算做烙锅？」


    迟晟：「对，我没吃过，张姨说给我尝尝鲜。——你看咱群里了吗？」


    他说的?是安若山发的?视频的?事。


    「看了。」


    季遐年对陆子涵的?事儿还?有?些忧虑，「咱们这几天真的?不过去?看看？」


    迟晟想着目前的?形势，也是有?些放不下心，「不然我直接跟小姨说让他走。」


    季遐年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于是看了迟晟一眼，问：「能行?吗？」


    「……」


    迟晟的?嘴角扯了扯，「可能不行?。」


    季遐年：「……」


    迟晟耸耸肩：「这种话我几乎每次看到陆子涵都要说，小姨已经对这个免疫了。」


    季遐年没好气地乜了迟晟一眼，然后眼珠一转，问：「那?不然再扔个钩子？我的?眼睛视力忽然好转这件事他还?不知道，可以聊给他听。」


    迟晟挑眉，「能行?？」


    季遐年：「让小山试试，现在这雪下成?这样，话题聊到感染上不是很情理之中的?事吗？」


    迟晟笑?了一下，「大爷，没看出来?你浓眉大眼的?也是一肚子坏水啊。你就不怕是我误会了他，咱们这样阴了个好人吗？」


    季遐年反问：「那?你误会他了吗？」


    「没有?啊。不过，」


    迟晟把切好的?腊肉端过来?，顺势把手肘搭上了季遐年的?肩膀，冲着季遐年挤眉弄眼地笑?，「我说没有?你就信？就这么信任我？」


    季遐年抖掉迟晟的?蹄子，淡淡道：「他既然会被?这种不确定的?信息说动，说明他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了。就算没有?我们这些话，他迟早也会去?试的?。——还?不去?给小山打电话。」


    迟晟一笑?，「遵命，大爷~」


    ·


    安若山接到迟晟的?「指令」后，当天晚上就找机会说了季遐年眼睛视力恢復的?事情，不过陆子涵却一直没有?採取行?动。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安若山又发了一段截取的?视频过来?。


    视频的?时间?显示是第三天的?凌晨三点，也是安若山回放监控的?时候才发现的?。


    视频的?时间?很长，不过被?做了加速处理。


    陆子涵这一晚似乎失眠了，一直坐在床边没有?睡觉，如果不是视频时间?在动，季遐年几乎要以为那?是静止画面。


    但在快到三点的?时候，陆子涵动了，他走到了房间?的?窗边，伸出手接着天上的?雪。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收回手的?同时低头舔干净了手上的?雪。然后又伸手去?接，又舔，这样重复了三次后，他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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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子涵站在窗边，像是经过一场激烈的?运动般，身体?随着唿吸剧烈起?伏，他就这样站了大概十几分钟，然后回到了床上。


    「安若山：之后他就睡了，今天中午说不舒服要回房休息，到现在也没出来?，我看了监控，他在睡觉，但身上没看到什么明显的?蓝锈。」


    迟晟看到这个视频后就去?找了季遐年，这会两?人正在一起?。


    迟晟问季遐年：「你能隔着视频看到吗？」


    季遐年摇摇头，「隔着衣服都不行?，怎么隔着视频？」


    迟晟一想也是，「那?你觉得他变异概率高吗？」


    季遐年微微皱眉，「或许吧。」


    上辈子虽然没见过韩庄主，但既然能在那?种社会秩序下稳坐庄主的?位置，不可能没有?自保的?手段。


    所以季遐年觉得他变异的?概率很大。


    迟晟有?些不满意这个答案，在那?叽叽歪歪说陆子涵一定是个非酋，然后让安若山随时监视陆子涵的?动态报告过来?。


    安若山领命，并且第四天早上就报告了。


    ——很遗憾，陆子涵变异了。


    依旧是一段视频，视频只有?十几秒，是陆子涵在洗漱间?刮鬍子的?时候，不小心没站稳，剃鬚刀狠狠从他皮肤上刮过，然而他的?皮肤却半点伤痕都没有?。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陆子涵盯着镜子狂喜的?表情上。


    而视频外，迟晟差点摔了手机，跟季遐年说难道幸运女神?就喜欢小白脸？接着往床上一躺不动弹了。


    季遐年以为他又在闹，但很快发现不对——迟晟高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试试今天能不能加更的。


    哦，我不能。


    sad。


    ————


    晚安~ovo


    第三十一章


    迟晟整个人都跟一块烧红的碳似的，但他竟然还保有浑浑噩噩的意识。


    比如季遐年给他看腿的时候，他还能?嚷嚷着「别脱我裤子。」


    季遐年：「……没脱，给你看腿。」


    迟晟两眼?失焦地看着天花板。他只觉得此刻大脑是钝锈的齿轮，难以思考；眼?前?地转天旋，身体软的像泥，没有一点力气。


    他感觉到季遐年在挪动?他，大脑延时明白了季遐年刚才的话，他虚弱着问?，「我怎么了？」


    季遐年用抱枕把迟晟的腿支起?来?，一边给他撩起?裤腿，一边答道：「你发烧了，应该是腿里的变异核引起?的，我看看再说。」


    腿。


    对了，他的腿。


    迟晟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实际上他只是微弱地抽动?了两下，「我的腿，怎么了？季遐年……我……」


    季遐年按住他的膝盖，安抚道：「没事，你的腿没事，没感染。」


    迟晟剧烈地喘息着，极力把眼?睛睁大保持清醒，声音因为高温变得嘶哑，「真的？」


    「嗯。」


    季遐年趁机把他的裤腿推到了膝盖往上，——还好?迟晟今天穿得宽松，不然真得脱裤子了。接着季遐年看清了迟晟腿里的变异核，然后松了口气，底气也足了。


    「真的。你腿里的变异核形态圆润，现在它顺着血管形成脉络，所以你才会发烧。等烧退了，就算没变异，也不会感染。你的腿好?好?的。」


    迟晟剧烈的喘息声稍有平静。


    季遐年松开?他的膝盖，走到床头弯腰看着迟晟，轻声道：「睡吧，睡一觉你腿就不疼了，一切都好?了。我保证。」


    迟晟本已是强弩之末，却还努力睁眼?盯着季遐年，执拗问?道：「别骗我，骗我，你秃。」


    季遐年：「……」


    你要不是在发烧现在就被我打死了知道吗？


    「行?行?行?，骗你我秃行?了吧。」


    季遐年伸手盖在迟晟的眼?睛上，「好?了，快睡吧，别撑了。」


    迟晟又哼哼了几声，季遐年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没过几秒迟晟的唿吸就稍微平稳。季遐年松开?手，看到迟晟已经睡了。


    季遐年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出门回了自己房间，很快又拿着一个盒子回来?了，接着砰的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季遐年打开?房门从里面匆匆跑出来?，然后大声朝楼下喊：「妈，迟晟发烧了！」


    张银珠正在辅导苗小草的功课，闻言忙站起?来?。


    「发烧了？怎么回事？严重?吗？」


    季遐年一脸凝重?，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回答：「是感染，我给安姐那边通知一声，可能?情况不乐观。」


    张银珠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这?，这?怎么就，刚刚还好?好?的……哎，对了，得给他吃药。小草，你去厨房拿点冰块跟温水，还有毛巾。」


    「哦，哦！」


    苗小草愣了下，接着忙跑去拿东西了。


    季遐年拨出的电话已接通，安若素开?心?地叫了一声「年年宝贝儿」，但接着就被季遐年扔过去的消息砸懵了。


    「我们?马上过来?。」


    安若素挂了电话，转头对安若山说道：「小山去开?车，白叔，您带上药箱，咱们?得去小年那边一趟，小晟感染了。」


    安若山跟白叔都是一惊，一边的陆子涵也忙站起?来?，「我也去吧。我去拿伞，这?雪看来?是真沾不得，大家小心?一些，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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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若素没有心?情说什?么，摆摆手随他去了。


    ·


    几分钟后，安若素的车到了四合院，一行?四人被张银珠领着上了二楼。


    迟晟的房间很大，足以容纳他们?都挤进去。


    房间里，迟晟的衣裤都没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脸上皮肤烧得通红，嘴唇却是一片惨白。


    看着格外虚弱。


    安若素虽然平日「小混球」来?「小混球」去的，但心?里却是非常疼爱这?个侄子，这?会见迟晟这?个样子，她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好?在她并不是软弱无主见的人，在短暂的难过后，她立刻稳下心?声，看向季遐年，「小年，你先给我们?说说情况。」


    季遐年答道：「他是一刻钟前?忽然发烧昏迷的，我已经给他餵了退烧药。他昏迷前?说腿疼，结果我一看，是感染了。」


    说完，季遐年主动?掀开?了迟晟身上盖着的被子。


    只见被子下，迟晟的左腿长伸着，裤腿放在小腿中间的位置，露出的脚踝上有一片浅浅的蓝，像是一片淤青。


    跟新?闻里说的一模一样。


    季遐年缓慢地撩起?迟晟宽松的裤腿，浅色的「淤青」逐渐隆起?了蓝色的锈迹，越是往腿上面，蓝锈叠加的越多。特别当?季遐年把裤腿撩过迟晟的膝盖的时候，一小片蓝锈竟然还「咔咔」往前?生长了一截。


    「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极轻的一声惊唿，张银珠更是不忍般别过了视线。


    季遐年像是也被吓到，勐地抽开?了手，同时那片蓝锈也停止了生长。


    ——但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安若素的声音微颤，「怎么会这?么严重?？」


    白叔伸手拍拍安若素的肩，「你去给你姐他们?打个电话，我先给他看看。」


    安若素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门，张银珠跟苗小草也跟了上去，只留了白叔几人在房间里守着。


    季遐年继续帮迟晟换降温用的冰袋，白叔则开?始给迟晟诊脉，他只把了片刻，却是忽然抬头看了季遐年一眼?。


    季遐年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白叔，「白叔，怎么了？」


    白叔奇怪道：「他的脉象跟你的很像。我记得小山说你是眼?睛变异。」


    季遐年的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白叔说出「他没有感染」这?样的话。


    好?在没有。


    白叔只是摇头道：「这?种?脉象可能?是染了『蓝病』的人的共同点，我治不了这?个。」


    白叔嘆了口气站起?来?，「这?里没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希望这?小混球也能?跟你一样，发烧过后就好?起?来?吧。」


    季遐年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还是一脸沉重?，「嗯，希望吧。——小山，你先带白叔去休息，我守在这?里就好?。」


    陆子涵忙体贴道：「我也留下来?帮忙吧，小年你脸色也不好?，不如也去休息一下。」


    季遐年沉吟片刻，点点头，「好?，那涵哥你累了就叫我，我就在隔壁休息。」


    陆子涵点点头，送他们?到了门口。


    安若山皱着眉，刚想开?口反驳什?么，却见季遐年一个跨步挡在了他的跟前?，然后飞快冲他眨了眨眼?。


    「小山你去看看安姐那边，如果迟晟爸妈那里有什?么办法，你记得上来?跟我说。」


    安若山：「……」


    安若山反驳的话卡在喉咙口，然后在十?分之一秒反应过来?，忙接了茬，「啊，好?，好?的。那我先送白叔下去，年哥你好?好?休息。」


    季遐年满意地点点头，目送他们?下了楼后，又在陆子涵关切的注视下进了隔壁房间。


    一进门，季遐年就锁上了房门，然后走到书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电脑显示屏是待机状态，打开?就露出了一个监控视频。


    ——赫然就是隔壁迟晟的房间。


    同时，季遐年的手机也震了起?来?，是安若山的消息。


    「安若山：年哥，晟哥是不是没感染？」


    季遐年无声一笑，一边戴上连着电脑的耳机，一边回復安若山：「嗯。别露馅，我有事要做。」


    安若山心?领神会：「我懂。那能?透露下你是要做什?么吗？」


    季遐年看向电脑显示屏，眼?神微冷：「那就要看陆子涵怎么做了。」


    监控画面里。


    陆子涵在送走季遐年三人后，返回了房间关上了门。然后他走到了迟晟的床边，伸手随意掀开?了迟晟的被子，露出了迟晟那布满蓝锈的左腿。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迟晟，欣赏着，过了片刻，他终于愉悦出声。


    「真可怜啊，迟晟，你也有今天。


    「记得去年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的事吗？那时候你多威风啊，我连手都不敢还。因为安家是省会首富，因为你爷爷是个退役将军，我惹不起?。


    「但现在不一样了。世界变了。——这?种?『蓝病』是平等的，有像你这?样家世富贵的宠儿变成感染的可怜虫，也有像我这?样备受欺凌的人被选中成为胜利者。


    「它带来?了公平！」


    陆子涵心?中积压、扭曲的愤懑和嫉妒失去了束缚，争先恐后地浮上他的面孔，致使他脸上的笑容逐渐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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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快意地看着虚弱的迟晟，然后忽然弯下腰，压低了声音问?迟晟。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迟晟安静地躺着，丝毫没有被聒噪的声音吵醒的趋势。


    陆子涵并不在意，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也演得酣畅淋漓。


    「接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照顾若素和小山，还有小年他们?。然后会有更多的人感染，更多的人变异，社会秩序被不断拉扯，最终崩坏。


    「砰——，世界停摆的那一天，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我了。这?里将会是我崭新?的王国，如果你听话的话，我或许可以为你留一个狗窝，怎么样？」


    咚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


    陆子涵脸上狰狞而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慌忙为迟晟盖好?了被子，下一秒房门就被推开?，季遐年走了进来?。


    「小年，怎么没休息吗？」


    陆子涵露出诧异的表情，很是关心?地问?道。


    「嗯。睡不着。」


    季遐年动?作自然地关上了门，然后盯着陆子涵看。


    陆子涵被他看得莫名发毛，往旁边挪了一步，「在看什?么？」


    季遐年的眼?珠边缘泛起?难以察觉的雾蓝色，他的视界里，陆子涵在微微发着光，露出的手和脑袋里，都分布着细细的蓝色脉络。


    季遐年倏尔一笑，「哦，在看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这种东西就像发圈。你着急要的时候找不着，你不赶着找了，它心情好就自己出来了。


    ——鲁迅。


    ————


    晚安。ovo


    第三十二章


    陆子涵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季遐年缓步朝着陆子涵走过去，声?音不疾不徐。「你?没?听清？还是听不懂人话？」


    陆子涵的脸色微变，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问道：「小年，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还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季遐年在陆子涵跟前一步远的距离站定。


    「误会什么?了？是你?刚才说?你?会成?为国王？还是你?说?要分给迟晟一个狗窝？」


    陆子涵的瞳孔骤缩，接着他掩下眼里的惊疑，苦笑一声?说?道：「原来是听到我刚才的气话了。那是因为迟晟一直看不起我，去年还在宴会上打到我吐血。我刚才一时愤懑，所以就……哎，对不起，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如果你?要告诉若素他们，我也没?什么?怨言。」


    陆子涵似乎放弃了解释，一副「任由处置」的弱势模样。


    季遐年看完他的表演，忽然问道：「你?知道有种东西叫看护监控吗？」


    陆子涵黯然神伤的表情突然僵住。


    季遐年伸手指了指床头的位置，那里有几层交替的置物板，其中一层置物板上放着一个圆乎乎的黑色机器人摆件。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黑色外壳玻璃之下，俨然有一个黑色的圆形镜头。


    「之前买东西的赠品，没?想到用上了。」


    季遐年收回手，又朝着陆子涵走近了半步，两人的身高差不多，这样的距离很容易让人感到压迫，陆子涵不由自?主朝后退了半步。


    季遐年看着他，眼神冰冷的像是个审判机器，毫不留情地剖开了陆子涵隐秘在最深处的骯脏欲望


    「你?期待世界末日，因为现在迟晟感染了，安姐一家老幼病弱，一旦秩序崩溃，他们依仗的家世没?了、兇狠的迟晟没?了，于是你?这个变异者就可以反客为主了，对吗？」


    陆子涵僵硬的脸色逐渐变换、扭曲，种种情绪碾转过后，常年戴在脸上的假面终于还是裂开了缝隙。


    他提着嘴角，生硬地说?道：「你?误会我了，如果你?刚才听到了我说?的话，我也说?了我会照顾他们的，不是吗？」


    「那你?真?该看看你?说?那句话的时候的表情，」季遐年嗤了一声?，「且不说?他们需不需要你?的照顾，如果世界末日真?的到来，你?绝对会是第?一个想要凌虐他们、迫害他们的人。你?所谓的照顾，只是想要堂而皇之地侵占这片山的物资和财产罢了。」


    咔。


    假面的裂隙迅速龟裂、碎片掉落，露出了藏在面具后那丑恶的灵魂。


    「我说?你?误会了。」


    陆子涵朝季遐年走了一步，季遐年没?有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只剩下一个拳头。


    陆子涵把手放在季遐年的脖子上，问他：「我真?的只是想照顾他们，懂吗？」


    季遐年的瞳孔微颤。


    搁在他脖子边的手温度冰凉，皮肤的质感坚硬如石，指甲抵压得皮肤钝痛，宛如一把没?开刃的刀。


    陆子涵微微前倾了身体，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好不容易借着变异不再是个瞎子，别一不小心，又瞎了。你?说?对吧？」


    季遐年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眼中的神色，细长的眉眼看上去有几分脆弱的感觉。


    陆子涵以为自?己的恐吓奏效，拇指抚上了季遐年脖颈上的动脉。


    「世界末日是必然的，我这样的变异者才是未来的上等人，你?识相的话，最好——」


    「谁告诉你?我只恢復了视力?？」

 第63页

    季遐年忽然出声?打断了陆子涵的自?言自?语。


    陆子涵一怔。


    就在这一瞬间，季遐年猝不及防地伸出手，用同?样的动作扣住了陆子涵的脖子，同?时他调用自?己的力?量，准确地分成?两处点住了陆子涵脖颈上的变异核脉络。


    没?有疼痛感，但?是那一瞬间陆子涵却?觉得毛骨悚然。


    ——他看到季遐年的眼珠周围，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层浅浅的雾蓝色。


    那是什么?？


    陆子涵的大脑里才刚冒出了这个疑问，紧接着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最深处，或许是骨骼、或许是神经，连通他身体的经脉被人绷紧了、扯直了，把他每一个关节都固定住了。


    他无法动弹。


    甚至连声?音也没?办法发出来。


    无名的恐惧如蛇虫爬上了皮肤，陆子涵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季遐年，宛如在看着一只恶鬼。


    「你?，在……」


    「嘘。」


    季遐年打断陆子涵艰难挤出的破碎声?音，「我需要集中注意力?，毕竟你?这么?不配合。」


    陆子涵听不懂，但?大脑里的警报却?震响在每一个神经末梢，他整张脸憋得通红，艰难而固执地从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音节。


    「放过，我……求，求……」


    「你?刚才怎么?没?想过放过我，放过迟晟，放过安姐他们呢？」


    季遐年抬眸，诡谲的蓝色眼睛倒映在陆子涵满是恐惧的眼里，像是一簇引路的鬼火。


    「其实你?很幸运，99.8%的人在变异后会出现局部器官硬化现象。但?像你?这样快速形成?完整变异核脉络的人很少，如果你?只是安分守己——就像你?这几年做的一样，那你?或许真?的会拥有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和地位。


    「可惜垃圾始终是垃圾，就算把机会摆在了你?面前，你?想到的也只是怎样把它也变成?垃圾。


    「当?然，你?也有可取之处：如果你?没?这么?快形成?变异核脉络，我还不知道上哪儿找你?的变异核呢。——行了，放轻松，不会死?的。」


    季遐年把视线重新挪回陆子涵的脖子上，他的视线穿过陆子涵的皮肉骨骼，凝视着深处的蓝色脉络。


    然后他补完了刚才的那句话，「至少不会现在死?。」


    陆子涵骤然瞪大了眼睛，但?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穿透了他的皮肤和肌肉，深入到了比血管和骨髓还要深的地方?，抓住了等同?于他生命的存在。


    接着拉扯、撕裂。


    陆子涵疼的眼前一片漆黑，但?他的脑海里却?清晰地在告诉他——完了。


    完了。


    破坏往往比修復和引导简单太多，但?要大范围的、尽可能多的破坏，却?也是耗费精神力?的一件事情。


    季遐年松开手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唇色发白，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模样。


    但?他看着陆子涵的脖子，眼里却?噙着笑。


    ——陆子涵脖子处的脉络断裂，分散成?了一截一截，并且每一截都被拉扯出了长长短短的刺。


    乍看去活像是戴着一个荆棘做成?的蓝色项圈。


    就在这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砰！！


    房门撞在墙上弹起，接着被人重重按在墙上，发出第?二次的闷响。


    陆子涵被这个声?音震回了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身体终于可以自?己掌控。他只是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顿时脸色煞白，想要收回放在季遐年脖子上的手。


    然而已经晚了。


    苗小草跟安若山几乎同?时出声?。


    「你?在做什么?？！」


    「哇！小白脸你?放开我爸爸！！」


    砰——！


    陆子涵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就看到那个娇小的小丫头跟头牛犊子一样冲过来，然后他腰间一真?剧痛，整个人倒飞出去，再回神他已经趴在了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除了倒气什么?也做不了。


    季遐年也被苗小草旋风颳得踉跄了两步，好在安若山伸手扶住了他。


    张银珠几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她关切地抬头看着季遐年，整个人气得直发抖。


    「这怎么?，怎么?……」


    「妈，我没?事。」


    季遐年的声?音有些哑，但?并不是被陆子涵掐的，而是因为消耗过大，累的。


    但?张银珠哪里知道，她的眼眶都红了，转身在房间里四下环顾，然后忽然走到门边拿起一个装饰用的铸铜鹿头就要朝陆子涵走去。


    季遐年见状，忙拦下来，「妈，妈，我真?没?事。」


    现在的社会秩序还没?崩溃，张银珠这一下要砸下去，那可还得进?派出所一趟。


    张银珠还气不过，挫着牙道：「哪有在自?己家还被外人欺负了的道理?？我今天，今天非得让这王八蛋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季遐年：「……」


    季遐年对安若山使了个眼色，又叫了苗小草，可算把张银珠给摁住了。


    安若素的脸色也相当?难看，她满是歉意地对张银珠说?：「张姐，这事也是我的不对，你?看看要怎么?——」


    「没?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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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银珠也稍微平静下来，把手里的鹿头交给季遐年，然后对安若素说?道：「这人要渣起来你?还管的着？我不怪你?，但?这混蛋得让他进?派出所！」


    安若素笑了笑，「那是应该的，你?先别气坏了身体。」


    季遐年把鹿头放回原位，闻言却?说?道：「派出所就不用了，不是说?了这种大雪天尽量不要出门吗？——让他走吧，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反正也活不久了。


    张银珠闻言却?更气了，转头垫着脚戳季遐年的脑袋，「你?又滥好心了是不是？你?看看你?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妈。」


    季遐年怕张银珠的念叨，连忙压低声?音打断她，「你?小声?点，迟晟还在发烧呢。」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床上还躺着个人，可怜兮兮的，被掀开被子露出的左腿还晾着，额头降温的冰袋也已经有一会没?人给他换了。


    众人：「……」


    最终，安若素让苗小草把死?狗一样的陆子涵拖了出去，白叔跟安若山留着照看迟晟，然后其他人一起下了楼。


    ·


    陆子涵被苗小草扔了出去。


    他其实听到了之后他们的对话，也知道了自?己在安若素这里绝无翻身的可能，所以也再无伪装了。


    他站在雪地里，看着屋檐下的众人，狼狈的脸上挤出一个冷笑，看着安若素说?道：「呵，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条哈巴狗，但?很快的，你?等着，很快就轮到你?求我了！」


    安若素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倒是苗小草立马操起了搁在屋檐下没?收起的锄头，特别凶地沖陆子涵道：「你?走不走？不走我把你?砍成?两半！」


    陆子涵的身体无意识地一抖——尽管刚才他被苗小草撞的时候，身体第?一时间硬化了皮肤，但?也只是让他没?有被撞断嵴柱罢了。


    更何况，苗小草旁边还站着季遐年。


    陆子涵对上季遐年的视线，眼里重新浮上了惊恐。他不知道季遐年对他做了什么?，但?那会被扼住喉咙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无端让他嵴背发寒。


    陆子涵狠狠吞了口唾沫，然后匆忙收回视线，转身落荒而逃。


    季遐年看着他的背影，视线落在陆子涵的后颈上——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淤青了一片，偏蓝的颜色，格外显眼。


    季遐年无声?勾了下嘴角，然后漠然收回了视线。


    「我们也回屋吧。」季遐年说?。


    然后一转身，季遐年就对上了张银珠跟安若素「老实交代吧」的默契眼神。


    季遐年：「……」


    作者有话要说：欲速则不达，加更则易断。——周树人。


    ——


    抽奖规则和开奖时间在文案页，订阅计算时间截止于17号00点。


    我争取明天早点更，吧。


    ————


    晚安。ovo


    第三十三章


    已?经是傍晚了。


    客厅里，安若素跟张银珠并排坐在长沙发上，季遐年搬了个小凳子隔着茶几坐在她们对面，旁边餐桌边的苗小草频频暗中观察。


    安若素抿了口药茶，拢着雪白的皮草披肩，缓声说?道?：「我那会跟我姐他?们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小晟的情况，还有他?腿上的那一片蓝锈。


    我姐跟我说?，蓝锈不会长那么快，而且生?长方式是从底部往上推举，而不是跟树苗一样从上头分支。」


    季遐年：「……」


    张银珠拿起茶几上剥开的一个橘子，往嘴里丢了两瓣，接着开口。


    「然后素素就觉得不对劲，小山看她着急，就立刻自己主动坦白了，说?小晟压根没感染。——这种事你也能拿来扯谎，要是给素素急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怎么办！」


    季遐年自觉理亏，低着头乖乖挨训没吭声。


    张银珠接着说?道?：「所以刚才小山让咱们一起上楼，我就想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一开门，嘿，你还玩上苦肉计了。」


    「……」


    季遐年没忍住嘀咕了一句，「那你都看出?来了，还真拿鹿头去砸？」


    张银珠瞪眼，「那我不得给你撑场子啊？」


    季遐年：「……」


    行吧。


    安若素把装着药茶的保温杯盖上放到?一边，然后看向季遐年，生?出?细纹的眼角微微弯起，「好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季遐年看安若素的脸色是比往日要差一些?，心里难免愧疚。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自然是没提上辈子韩庄主的事情，而是扯了个「听到?陆子涵打电话说?欠了赌债」的幌子。


    「……后来听小山说?他?可能变异了，我就觉得他?会生?出?什么歪心思，于是就打算试一下他?。结果没想到?真试出?来了。——我在迟晟房里放了个监控，我去拿来给你们看。」


    季遐年拿来的监控录像截止于他?进房门之前，因为陆子涵站在床尾的位置，正好让监控给他?录了个正脸。


    张银珠看完把肠子都要悔青了，「刚才就该给那姓陆的打折条腿！这人模狗样的，怎么里头尽是一肚子脏心烂肺！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气死我了！」


    说?完张银珠转头看着安若素，皱眉道?：「素素啊，咱以后挑男人还是不能光看脸，不然事后发觉不对劲，可不噁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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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有些?说?教的意思了，但安若素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不挑了，这世界末日都要来了，还养什么小男孩啊，我光看看小年就能养眼了。」


    张银珠立刻贊同地笑了，「可不是！小晟跟小山其实也都长得不错呢！」


    安若素一脸嫌弃，「都看腻了，就指望着小年了。」


    张银珠拍板：「那没问题的，随便看。」


    季遐年：「……」


    张银珠女士，你还记得这里是你儿子吗？


    两姐妹说?笑过后，安若素长长缓了口气，有些?感嘆，「我之前还抱着幻想，现在看来，这大雪过后，怕是要变天了。」


    张银珠倒很想的开，「就是天塌了也得继续活，再说?了，不是还有变异吗？——对了，小年你的眼睛是不是就是变异的？小晟这次也是？」


    季遐年回答道?：「我的眼睛是。迟晟大概率也是，就算不是变异也不会是感染的。」


    安若素敏锐地看过来，「你这么肯定？」


    季遐年坦然道?：「因为我的眼睛除了视力恢復，现在还能看到?人身体里的蓝色物质——我跟迟晟管它叫变异核。


    我们之前去医院看了一些?感染的人，大概总结出?了变异核的形态对应的人的状态。所以我有九成的把握，迟晟不会感染。」


    停顿一秒后，季遐年恳切地看着安若素，「我眼睛的事希望安姐暂时不要告诉迟晟的父母。」


    安若素没有问他?为什么，平静地点头：「好。」


    张银珠则很高兴，「这么说?，你只?看一眼就能知道?人有没有感染？这可厉害了！」


    季遐年：「也没那么厉害，因为我必须要直接看到?皮肤才可以。」


    安若素笑了笑，「只?要不是感染就好。」


    接着她站了起来，「我再去给我姐他?们报个信，好让他?们彻底放心。」


    张银珠也站起来，「我去做晚饭吧，素素你们今晚就留在这边睡吗？」


    安若素点点头：「总得看着小晟退烧了才放心。」


    「那行，一会我就去收拾房间。」


    季遐年站起来，「妈，那我来做晚饭吧，你去收拾房间。」


    张银珠应了，又看了他?一眼：「简单弄点就行，我看你的脸色不好——那姓陆的真的没打到?你？」


    季遐年莞尔：「没有，我保证。我只?是有些?累了。」


    张银珠勉强信了。


    ·


    晚餐以汤面为主，季遐年又炒了一些?小菜，众人吃过后就洗洗睡了。


    季遐年今天的精神?近乎透支，怕张银珠她们担心一直撑着，回房澡也没洗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意识沉入梦乡的剎那，他?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季遐年没有来得及思考，整个人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的房门被人砰砰敲响。


    「季遐年！」


    是迟晟的声音，非常急促，还有些?慌乱，「季遐年你开门，季遐年！」


    季遐年勐地惊醒，大脑因为没有足够休息而隐隐作痛，且有在激烈的敲门声里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季遐年：「……」


    迟晟你应该庆幸我没有起床气。


    季遐年披上外套下了床，打开门就看了迟晟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这样光脚站在门外，沙包大的拳头还举在半空，就要敲下来。


    季遐年下意识后仰了身体，莫名?其妙地看向迟晟，「你做什么？」


    这时，其他?人也被迟晟惊天动地的砸门声惊醒了，纷纷从房间里出?来，急匆匆上了二楼来看。


    迟晟顾不上其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季遐年的肩，盯着他?问道?：「我的腿怎么了？」


    季遐年：「……」


    赶来的众人：「……」


    迟晟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遏制住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


    他?看着季遐年，像是在看着一个负心汉。


    「我昏迷前听到?你说?我没有感染的，你说?我没有感染的。可我腿上为什么会有蓝锈？为什么？」


    季遐年：「……」


    其他?人：「……」


    季遐年看着迟晟那一脸天塌了、被骗了的悽惨表情，底气不太足地抓了抓睡乱的头髮。「唔，抱歉，昨天太累了，所以忘记给你摘下来了。」


    迟晟原以为「昨天太累了」的后面会跟上一句「我看错了」，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完全不在他?预料中。


    迟晟一懵，没明白，「什么？」


    赶来的安若素却?没忍住笑了起来，伸手拍了下迟晟的肩，「放松点，你没有感染，那是小年为了骗陆子涵给你粘上去的。」


    安若山也在旁边帮腔，「对啊，晟哥。昨天你发烧的时候，我们把陆子涵赶走了。」


    苗小草也接了一句：「还有监控录像呢！」


    迟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然后看向季遐年：「我没感染？」


    季遐年点头：「嗯，没感染。」


    「粘上去的？」


    「对。」


    迟晟呆了呆，然后立刻松开季遐年的肩，弯腰撩起自己的裤腿用力一扯腿上层层叠叠的蓝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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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所有人就听到?了一声「嘶」的抽气声。


    迟晟的手里拿着一块掰下来的蓝锈，蓝锈靠近皮肤的那一面十分光滑，凹凸处都填满了白色的胶。


    而现在，白色的胶上面粘着十来根非常难以忽视的……腿毛。


    季遐年：「……」


    迟晟：「……」


    众人：「……」


    迟晟咬牙忍过那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看了看自己光了一片的小腿，然后抬头问季遐年：「你拿什么粘的？」


    「……」


    季遐年移开跟迟晟对视的视线，声音可疑地小了一些?，「当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找别的，所以就……502。」


    迟晟：「？？？」


    迟晟怒了，「季遐年！」


    季遐年忙举手投降，「真的是情况紧急，而且听说?用醋跟热水泡一下就能撕下来的，我这就给你去烧热水！」


    季遐年说?完就用平时难以见到?的灵活速度从门边熘了。


    等他?跑下楼梯，楼上才不知是谁起的头，众人大笑成一团。


    季遐年回头看了眼，回想起迟晟刚才「脱」下来的十来根腿毛，也没忍住抿起了嘴巴。


    哎呀，罪过罪过。


    然而半小时后。


    事实证明，网上的偏方有时候并不太管用。


    迟晟泡了半小时的腿，层叠的蓝锈掉了许多，但贴着皮肤的部分依旧顽强地与腿毛共存亡，甚至有些?蓝锈掉没了，那一层厚厚的502胶还附着在皮肤上。


    迟晟抬头看了眼旁边为表诚意而特意等他?泡脚撕掉胶水的季遐年。


    季遐年：「……不然我再百度下？」


    迟晟的脾气都快磨没了，缓过感染乌龙的惊惧感，这会只?是没好气地哼哼了一声，没搭腔。


    安若素却?看不得他?这样对季遐年，一巴掌拍上了迟晟的脑袋，「差不多得了，都说?了事出?紧急。实在不行你就都撕下来吧，反正我看你这腿毛也碍眼。」


    迟晟不干，小声哔哔，「我不，撕了光熘熘的，一点男人味都没了。而且是大爷给我涂上去的，他?得负责。」


    安若素翻了个大白眼，「美的你。要不是小年发现陆子涵的心思，你这会别说?腿毛，怕是连腿都要没了。」


    迟晟动了动嘴巴，没反驳。——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安若素这句话不是「可能」，而是事实。


    安若素又乜了他?一眼，感嘆道?：「还好小年的眼睛能看懂谁感染谁变异，不然你这高烧起来，就算没长蓝锈也吓死人。」


    张银珠忙替季遐年谦虚，「也是小晟的位置长的方便，要是在其他?地方，小年还不好看。——哎，要不是他?只?能直接看皮肤看，我还真想让他?把咱们都看一遍。」


    安若素立刻揶揄地看向季遐年，「我倒是不介意哦，年年宝贝儿。」


    「……」


    季遐年被两位女士逗得有些?窘迫，忙投降道?：「感染都是有徵兆的，一般是发烧，以及异常的疼痛。所以你们如果有这种现象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安若素看他?红了的耳朵尖，也就不再逗弄，笑着点头：「好，我们记下了。」


    季遐年松了口气，然后回头又对上了迟晟错愕的眼神?——你跟他?们说?了？


    季遐年看明白后，微微摇头——改变的能力没说?。


    迟晟大概心里有了数，便转头接上刚才的话茬，「除了发烧疼痛外，好像受伤的也很容易感染——就像我这种骨头打了钢板还没痊癒的。」


    季遐年点头：「对。除了旧伤未愈，新伤口沾染了蓝色物质也会感染，所以大家要小心。」


    张银珠实在有些?好奇，就看了一圈，「咱们有没有人受伤的？来，快让小年看看。」


    季遐年哭笑不得，但见其他?人也一脸好奇，便看向迟晟：「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的脖子也在退役时受了伤。来吧，我给你看看。」


    迟晟：「……」


    笑容忽然凝固.jpg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懂事的体现就在于：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填土自己埋。（坚强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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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安！ovo


    第三十四章


    「我给你看看吧。」


    季遐年这句话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迟晟就是被定住的?那片海。


    但迟晟的?反应速度已经臻于至善，千分之一秒后他迅速调整表情，扬起?个五分无奈四分纵容还夹带一分坦荡的?笑。


    「你要看不如先看看我的?腿，要是变异了，还能给他们说个稀奇。」


    他这话提了个醒，包括季遐年在内才忽然反应过?来——对?，迟晟的?腿。


    「都忘记这茬了，对?，小年你快看看他的?腿好了没有?？」


    「是变异了吗？」


    「我怎么看着没什么变化？」


    「只要没感染就好。」


    七嘴八舌的?关切声里，迟晟擦干了腿上?的?热水，然后把腿打直了搁在茶几角上?给季遐年看。


    季遐年低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大概也就一秒钟的?时间，紧接着他就又抬头去看迟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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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疑惑，「怎么了？」


    季遐年：「看不到。」


    迟晟：「变异核不见了？」


    季遐年：「不是，胶水太厚了。」


    迟晟：「……」


    季遐年眼看着迟晟的?脸色逐渐转黑，生怕他又哔哔着要算帐。于是决定先发制人，对?迟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笑容。


    「我还是给你看看脖子?吧，万一有?两处变异核也好早发现早处理。——你别?动，我来我来。」


    说着就站起?来要给迟晟拉毛衣领。


    迟晟：「！！！」


    迟晟如果是只猫，这会?怕是连耳朵毛都炸开了。


    他整个人朝后一仰贴在沙发靠背上?，扣住季遐年伸过?来的?手往旁边一扯，硬生生挤出一个跟季遐年旗鼓相当的?热情笑容。


    「不用不用，腿看不着还能看手，大庭广众的?脱什么衣服，这还有?个未成年呢。退后，我给你捋袖子?，对?，往后退。」


    季遐年：「……」


    众人：「……」


    这会?哪怕不谙世事如苗小草都发觉了不对?劲，歪着头奇怪地看着跟前?拉拉扯扯的?两人，就是一时半会?想不通古怪在哪儿?。


    然而看着迟晟长?大的?安若素却是立刻明白?了，她冷笑了一声，接着扬声道：「小山，小草。」


    被点名的?两人立刻看过?来。


    安若素纤指一挥，点着迟晟那边，「去，把那小混球的?领子?给我扒开。」


    迟晟立马就急了：「小姨你干嘛呢，我还未婚未恋的?你让人给我扒了算什么事儿?？——安若山！你给我站住！还有?苗小草，你还想不想要你的?䥺?年礼物?和成年礼物?了？」


    苗小草捋袖子?的?手迟疑了一瞬，就听安若素淡淡道：「小草，安姨给你送双份，连迟晟那份䥺?年礼物?也归你了。」


    苗小康捋袖子?的?手立马一捋到底，两眼往外迸精光：「安姨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迟晟扒了！」


    安若山也状似为难地耸耸肩，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煳，「晟哥，你知道我一向?听大姐的?话的?。——诶你别?动，衣服扯烂了你可就真不清白?了啊。」


    一时间，三?人在沙发上?滚作一团。季遐年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顺便把小板凳也拖远了。


    迟晟虽然人高马大，但也不可能真跟这俩小孩来真的?，再加上?苗小草的?怪力，最终还是被摁在沙发上?扒开了毛衣领。


    苗小草当即就叫了出来：「啊！迟晟你纹身！你完了你居然混黑道！」


    迟晟：「……」


    你可闭嘴吧。


    迟晟没说话，没反驳，他整个人被苗小草跟安若山钉在沙发上?，脸朝下埋在抱枕里，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他的?毛衣领快被扯到肩头的?位置，露出了左侧大片的?脖子?和一点肩膀。


    只见他的?肩颈处赫然遍布着大片的?纹身，那是一丛锋芒毕露的?青色荆棘。


    荆棘从毛衣掩盖的?背部朝上?生长?，细长?的?刺穿过?肩膀抵上?脖颈，尖锐而生机盎然，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皮肤里生长?出来，朝着更高的?虚空奋进。


    客厅里一时间落针可闻，接着安若素走了过?来。


    她看着迟晟的?纹身，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安若山见状，拉着苗小草松开迟晟，让开了位置。


    迟晟在心里嘆了口气，然后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干笑道：「就是，退伍后一时冲动。」


    安若素站在他跟前?，挡开迟晟的?手，指尖准确摸到了他颈动脉的?位置，「我问你这道疤是怎么回事？」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出来，原来在迟晟的?左侧颈动脉处，有?一道非常利落的?斜向?刀疤，那刀疤不长?，却刚刚好截在颈动脉的?位置，伤口两边细密的?缝合痕迹无声述说着当时的?兇险程度。


    只是他脖子?上?的?荆棘刺青纹得太过?巧妙，随着脖颈肌肉起?伏之间造出栩栩如生的?光影视觉差，让人难以察觉那狰狞的?伤疤。


    迟晟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


    安若素没有?再问，就这样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两人之间弥散开一种压抑的?气氛。


    白?叔无声嘆了口气，拍拍安若山的?肩，做了个「走」的?手势，然后率先转身回了客房。


    张银珠也拉过?苗小草，走了两步后发觉季遐年还站在原地，又倒回来拽了他一下，轻声道：「你先回房换衣服，一会?下来做早饭了。」


    季遐年的?表情空白?，被张银珠拽了两下后还有?些发愣。


    张银珠见他这木楞样子?有?些奇怪，但一时也顾不上?这个，于是干脆拽着季遐年到了楼梯口，往上?推了一把，「快上?去，让他们俩单独谈谈。」


    季遐年被推着上?了一阶楼梯，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迟晟背对?着这边坐着，被扒开的?毛衣领还没还原，能看到脖颈上?的?一片青色。


    「哎，你上?去啊。」


    张银珠在底下催了一声，有?些急地又伸手推季遐年，「发什么呆呢？」


    季遐年稍微回神，顿了顿，然后朝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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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才站在原地没了动静。


    这一刻季遐年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找到阎王了。迟晟就是阎王。


    ——可迟晟怎么会?是阎王？？


    季遐年的?大脑一时间非常混乱。他伸手抓着头髮，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上?辈子?的?阎王虽然容貌尽毁、沉疴旧疾遍身，但他成熟稳重，正直温柔，是在大灾难后季遐年生命中唯一的?光。迟晟呢？


    季遐年在脑海里努力把阎王的?形象跟迟晟拼和在一起?……，拼不起?来。


    季遐年：「……」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但撇开性格看其他特徵的?话，迟晟确实都对?得上?：阎王瘸了的?腿，是因为迟晟退役的?伤；阎王对?韩庄主的?恨，是因为陆子?涵对?安若素下的?毒手。


    至于阎王毁容的?脸和嗓子?，季遐年也能猜出来——应该就是上?辈子?迟晟感染后高烧，陆子?涵趁他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下的?手。甚至于陆子?涵就是同时对?安若素他们下了毒手，只是迟晟侥倖逃过?了一死。


    而遭逢这样的?大变，仇恨、悲伤与身体毁损的?重重重压之下，性情大变也是正常的?事。


    一切都说的?通，那他怎么之前?没发觉呢？


    ——季遐年这样问自己，然后他很快得到了答案：在个性迥异的?「保护色」下，迟晟的?年纪也是个「烟雾弹」。


    迟晟25岁，而上?辈子?的?阎王这时候34岁——季遐年对?阎王可以说是无条件信任的?，所以他从没想过?阎王会?骗他的?可能。


    但阎王确实骗他了。


    为什么要骗他？


    季遐年想不明白?，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如果迟晟就是阎王，那么从迟晟的?角度去逆推阎王的?动机的?话，就容易的?多了。


    季遐年回忆起?上?辈子?问阎王年龄时候的?场景。他还记得那是个风高气爽的?初秋傍晚。


    那时候他已经跟阎王生活有?快一年了，经歷过?一些事，也培养出了一些默契和羁绊，当得上?「朋友」两个字。


    那天是䥺?城分户口牌，他上?午去排队的?时候，因为破破旧旧的?啤酒瓶底眼镜，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叫了「爷爷」，于是回来跟阎王郁闷起?了称唿的?问题。


    季遐年还记得当时他在整理上?午挖到的?野菜，阎王则在一边磨着刀。


    他嘀咕了一会?过?后，忽然问阎王：「阎王你多大了？」


    阎王布满瘢痕和蓝锈的?脸皮抽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浅淡的?笑。阎王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多大了？」


    然后他就如实说了。


    接着阎王「哦」了一声，特别?自然地接道：「那我比你大两岁。」


    以上?，回忆完毕。


    之前?季遐年从未怀疑过?阎王那一句反问的?用意，只当是他好奇。但如果把阎王换成是迟晟的?话。


    迟晟的?思路大概是这样的?——这么在乎称唿，是不是想分个大小？那我不能当弟啊，干脆就大你两岁吧。


    季遐年：「…………」


    绝对?是这样。


    所以什么稳重成熟都是假象，上?辈子?的?迟晟就是仗着自己毁容看不清表情，可劲在他跟前?装大尾巴狼。


    这一瞬，季遐年听到了自己心中神祗坍塌的?轰响，同时那束「生命中唯一的?光」里浮现出了迟晟露出八颗牙齿的?痞笑，上?辈子?毫无底线的?信任仿佛都餵了狗。


    「……」


    季遐年最终还是没忍住愤懑，咬着牙恶狠狠骂了一句：「王八蛋！」


    就因为那一句「比你大两岁」，他差点都要错认陆子?涵了！


    骂过?之后，季遐年的?胸膛急剧起?伏——如果迟晟现在在他跟前?，季遐年都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揍他一顿。


    可是迟晟没在。


    于是季遐年在愤懑过?后，喜悦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


    他的?表情一时悲喜交加，咬着牙，又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连他自己都看不过?去，干脆伸手捂住了脸。


    半晌，季遐年才松开手，露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眶微红，眼里却盈着笑。


    下一秒他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次小声骂了一句，「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我不清白了。


    季遐年：……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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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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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欧气满满！


    ————


    晚安！ovo


    第三十五章


    半小时后，天光已经大亮，季遐年收拾好?后准备下楼做早饭。结果?他刚出门就跟上楼的迟晟对了个正脸。


    两人皆是一愣，然后迟晟立马露出个怨念的表情，看着季遐年叫屈：「大爷，你可?把?我害惨了。」


    季遐年：「……」


    季遐年此时的心情相当复杂。


    这个场景，如果?只是迟晟，他会翻个白眼顺便幸灾乐祸；如果?是阎王，他会愧疚自责，上前道歉。但是迟晟+阎王……，季遐年是幸灾乐祸不起来，也愧疚自责不起来。


    最终季遐年只能扯了下嘴角，语调平直地问道：「安姐骂你了？」


    迟晟嘆了口气，「没，就是差点哭了。——我倒宁愿她骂我。」


    季遐年又问：「因为你脖子上的伤？」


    他知道阎王的脖子上有一道割喉伤，但当时是大灾难后，而且阎王本身就那么多伤，所以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是大灾难后的不幸故事?之一。


    但没想到?这伤是在大灾难前就有的。


    迟晟点点头，闷声道：「我原本是打算年后做个除疤，到?时候就说?是纹身的时候纹坏的，结果?……」


    迟晟又幽怨地看了季遐年一眼，「被你搅合了。」


    季遐年：「……」


    别用这个表情了，我求你了。


    季遐年只觉得心中坍塌的神祗宛如破碎的鸡蛋壳，被迟晟这含冤受屈的幽怨眼神用力碾压成粉末，转眼灰飞烟灭。


    没了，对阎王的崇拜和依赖彻底败给了炮仗精的「活力四射」，原本难以融合的两个形象，在这一刻被迟晟以压倒性优势取得了「肖像权」。


    季遐年侧过?脸无声嘆了口气，又回?头看迟晟，「所以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务里落下的。——不是，你刚才那声嘆气是什么意思？」


    迟晟朝着季遐年走了一步，低头把?自己那张大脸凑到?季遐年跟前，一脸的忿忿不平，「你给我涂了一腿的502我都?没跟你算帐呢，你还嫌弃我？」


    季遐年：「……」


    倒也不是嫌弃。


    季遐年扭开头把?他推开，赶紧息事?宁人地结束这个话题，问：「早上吃什么？」


    「都?说?了你别老用这招转移话题，下次就不管用了。」


    迟晟虽然这样说?，但还是麻利地报出了一串菜名，「酥肉、肠粉、水煎包、蒸腊肉、玉米粥和炝小白菜。」


    季遐年点点头，错开迟晟就往楼下走，「那我去做饭了，你赶紧回?屋换衣服吧。」


    迟晟哼哼了一声作罢，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勐地转头朝季遐年的背影看——奇了，季大爷这次竟然没砍他的菜单！？


    难道……


    这就是豆腐心的季大爷的道歉礼？


    迟晟自认找到?了正确答案，脸上顿时扬起了笑，欣慰地拍了拍自己的左腿，「倒也不算被白煳了。」


    ·


    早饭桌上，除了迟晟点的菜外，季遐年还拌了蔬菜沙拉，煎了盘香肠，点了一小盆豆花，外加一壶新鲜豆浆跟果?盘。


    「这么丰盛？」


    安若素上桌的时候面上已经如常，笑着揶揄季遐年，「年年这是特意给我们准备的？」


    季遐年实话实说?，「迟晟点的菜，我又估摸着你们的口味加了几样。也算不上丰盛。」


    安若素闻言立刻一脸痛心疾首，看季遐年的表情就像是在看被村里流氓拐骗了的单纯小花。


    「他是不是拿胶水说?是事?了？小年你可?别上他的当，他惯会蹬鼻子上脸，那点胶水哪值得这么多菜？」


    ——也不全是因为胶水。


    季遐年支吾了一声，没说?话。


    迟晟却?立刻不乐意了。


    「怎么就不值得了？502可?是有腐蚀性的，这——么多胶水，要是换普通人连皮都?得掉一层，我就点几顿菜而已。」


    安若素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刚说?你蹬鼻子上脸，你还现场表演上了——这就从几道变成了几顿？我看你是又缺少迟叔的关怀了。」


    迟晟：「……」


    不是，说?话就说?话，老拿老爷子压阵算什么事?儿？


    迟晟悻悻地夹了块酥肉，不敢再跟安若素争论，只是一边吃一边盯着季遐年看。


    幽怨.jpg


    季遐年：「……」


    行?了行?了，知道了。


    季遐年受不了迟晟这眼神，连忙换了个话题问他：「说?起来，你现在感觉如何？」


    迟晟瞬间正色，眼里是季遐年从未见过?的明亮。


    「我感觉很好?，非常好?——左腿不疼了，也没有钢板的僵硬感，不知道是不是变异对钢板和钉子产生了影响，等?雪化了后我再去医院照个片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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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若山迫不及待地加入话题，「那晟哥你变异了吗？陆子涵都?能硬化皮肤，你一定能比他更厉害！」


    迟晟被这个马屁拍的格外舒坦，点点头：「那会感觉腿上不疼后我就试了下，确实可?以硬化皮肤，不过?硬化程度还没测试，之后慢慢来吧。」


    「哇——，」苗小草的眼睛都?要发光了，「迟晟你变成机器人了吗？！」


    张银珠纠正：「应该是十八铜人！」


    安若山紧接着问：「晟哥，皮肤硬化是个什么感觉？跟盔甲一样吗？那你还能感觉到?疼吗？刀枪不入了？」


    「都?说?了还没测试硬度。」


    迟晟看似不耐烦，但表情还是喜悦的，一一回?答了安若山的疑问，「痛感要迟钝一些?，但还是有感觉；硬化后皮肤也没有紧绷感，基本跟正常皮肤的时候没什么差别；我现在控制硬化的速度和精度还不行?，好?在身体似乎会本能防护，自动?硬化。」


    安若山一砸拳，「啊，所以你才能撕下胶水啊。——502要是粘正常人皮肤上，那样撕的话一定得撕掉层皮，但你就跟撕个脱毛膏似的。原来是变异的缘故啊。」


    迟晟：「……」


    不说?脱毛咱们还能做兄弟。


    安若山丝毫没看明白迟晟眼神之下的哔哔，还在那跃跃欲试，「晟哥，你现在能硬化一下吗？我划一刀试试？不然我撕一下你腿上的胶水感受一下？」


    「……」


    迟晟扭头虚着眼看安若山，危险地压低声音道：「那会扒我领子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安若山：「……」


    安若山收回?视线，拿起筷子乖巧地闭嘴吃饭了。


    但没了安若山，还有苗小草跟张银珠，一顿早饭就在七嘴八舌的好?奇声中过?去了。


    ·


    饭后，季遐年被迟晟叫上了楼，说?是要让季遐年给他看看腿。


    结果?季遐年一上去，就被迟晟拽进房间，神神秘秘地给季遐年看了眼手机页面，「这些?东西你有吗？」


    季遐年一看，页面上赫然是一个「如何除掉大面积502胶水」的最佳回?答，下面列了四五种溶剂。


    季遐年：「……」


    季遐年：「洗甲水没有，但其他有，我拿上来？」


    迟晟连连点头，「我等?你啊。」


    季遐年：「……」


    片刻后，季遐年提着几瓶东西上了楼，什么汽油、绝缘油、清洁剂，挨个都?被迟晟试了一遍。


    「怎么没效啊？」


    迟晟伸着被几种溶剂腌制入味的左腿，问季遐年，「还有别的吗？」


    「……」


    季遐年的耐心终于告罄，木着脸问迟晟：「你就不能直接撕掉吗？」


    迟晟瞪眼，态度十分坚决：「不撕。大爷你得对我负责，快去找找还有别的没？张姨有洗甲水吗？」


    季遐年：「……」


    开水你要吗？


    季遐年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转身打算去问问。结果?他刚一拉开门，就见着门外杵着三个人。


    为首的就是安若素。


    安若素手里拿着一块手帕，垫着捂在口鼻处，即使这样也没能隔绝房间里混杂的刺鼻味道。


    她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眼带杀气地盯着床上坐着的迟晟。


    她说?：「撕了。」


    迟晟：「……我不。」


    安若素：「小山，小草。」


    安若山跟苗小草瞬间从安若素的身后窜了出来，两张脸上都?带着跃跃欲试的狞笑，摩拳擦掌地朝房间里走去。


    迟晟宛如一个看见恶霸的黄花大闺女，缩着腿指着两个小恶魔：「我警告你们别过?来啊，安若山，我——！苗小草！！」


    然而歷史总是重复的。


    片刻后，两只小恶魔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一人拿着几块粘着腿毛的502胶，兴致勃勃交流撕后感。


    「原来手感是这样的啊，好?神奇，还有温度。」


    「哇，迟晟的腿毛好?长啊！人猿迟晟！」


    兴奋的交流声逐渐远去，房间里只有季遐年还留着，观看着这场人间惨剧。


    十几秒后，季遐年看了眼躺在床上依旧一动?不动?、且有一直装尸体趋势的迟晟，想笑又强忍着地安慰道：「行?了，又不是不能长出来。——你对腿毛到?底有什么执念？」


    迟晟哼哼唧唧，「难道你没有？」


    季遐年：「……我没这种奇怪的癖好?。」迟晟「噌」一下坐了起来，对季遐年伸手，「你把?裤腿挽起来我看看，我就不信你没留着腿毛！」


    季遐年哭笑不得，「有病啊你，快起来把?房间收拾了，窗户打开散散味。」


    迟晟不干，一步冲过?来拦腰抱住季遐年往床上一摔，接着就抱住季遐年的一条腿开始捋裤管。


    季遐年猝不及防，一时间给摔懵了，反应过?来后裤管已经挣脱不得了，只能啼笑皆非地用另一条腿去撞迟晟的背，「你发什么神经呢？」


    「我要揭穿你的口是心非——」


    迟晟的大掌抓着季遐年的脚踝，唰一下把?季遐年的裤管捋到?了小腿肚上，接着哑火了，愕然道：「你竟然没有腿毛？」


    季遐年的皮肤很白，紧实的小腿笔直，皮肤上不细看几乎看不到?毛髮的存在。


    季遐年用力抽回?被抓住的小腿，朝另一边滚了一圈脱离迟晟的捕捉范围，这才站起来瞪了迟晟一眼，「你才没腿毛呢，我只是天生毛髮没那么旺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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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季遐年跺了跺脚，把?被捋上去的裤腿跺下来，然后朝门外走去，「我去拿点香上来驱味，你自己把?房间收拾了啊。」


    迟晟哼了一声，「还薰香？至于吗？虽然是你恩人的房间，但也不用当国王似的弄吧。」


    「……」


    季遐年回?头看了眼坐在床边哔哔的迟晟，意味深长地嘆了口气，「你说?的对，我觉得猪窝他都?能住的下去。」


    迟晟：「啊？」


    季遐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迟晟坐在床边一脸莫名，但过?了几秒还是按照季遐年的吩咐去开窗散味了，只是同时还在哔哔个不停。


    「没毛又白，跟小媳妇似的。腿毛怎么了，腿毛长出来我又是一条好?汉……」


    窗户打开，湿冷的空气跟唿啸的寒风迎面而来，呜呜风声中，裹挟着带来了远处喧杂的人声。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哥，你皮肤真好，白。


    ————


    还好昨晚没发，起床后看了一遍，什么垃圾，然后推翻重写了。


    ————


    昨天已经开奖了，然后发现开奖时评论居然有101个（平常就40+的评论，我预计到了60左右，没想到……）下次抽的话预留楼数多一点吧。


    比心！ovo


    第三十六章


    迟晟站在窗边听了一会，确认自己没听错，确实有喧杂的声音从不知什么方向传来。


    刚好季遐年拿了薰香上来，迟晟就叫他一起听。


    季遐年把?香笼放到窗边的书?桌上，凝神对着窗外听了一会，说道：「应该是?村里的广播吧，这几天不是?每天都在播放不让出门?的通知吗？」


    「不对，这次的声音很杂，像是?有不少人。」迟晟皱眉，「而且离咱们这还挺近的。——会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


    月抱山坡度缓，山不高?，山下的水泥路上要有个大动静，山上也是?能?听到点响的。


    季遐年想了一下说道：「那收拾完我去看看吧，反正今天也该去看变异蔷薇跟苗木的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迟晟忙说道：「前?几天不能?出门?可憋坏我了，变异就不用顾忌这蓝雪了对吧？」


    季遐年莞尔：「对。那你把?这些?溶剂收拾好，我先下去跟妈他们说一声。」


    「成。」


    ·


    他们开的是?电动观光车，先朝山下走。


    因为下雪的缘故，车速放的很慢，到山脚大门?前?就用了十?来分?钟。之前?在山上听到的动静也没了。


    「出去看看吧。」


    季遐年说着，按开了山脚大门?的锁。


    大门?缓缓朝两边滑开，露出了门?前?的水泥路面，以?及路面积雪上乱七八糟的车辙与脚印。


    雪地上的印子还很新鲜，显然是?才刚走过去的。


    季遐年跟迟晟当即对视一眼?，迟晟拉开车门?，「你先留在里边，我出去看——」


    「一起吧。」


    季遐年从观光车的后座拿出了两根甩棍，递了一根给迟晟。


    迟晟挑了下眉，接过甩棍下了车。


    两人出了大门?后，季遐年就把?大门?锁上了。他们顺着车辙和脚印的方向往前?走，一直延伸向了月抱山往后的群山方向。


    迟晟奇怪道：「我记得这边往后都没有人住了吧？」


    「还有座观音庙，不过废弃很久了。」


    季遐年说着话?，视线却一直警惕地停留在四周，「抱山湖这边的住户就只有我们，再往后两座山就是?真的深山老林了。」


    迟晟奇道：「那这些?人是?来这边做什么？就算采山货也不至于在这个天气出来吧。」


    季遐年也不知道，两人就这样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下了月抱山脚的水泥路，走过一片荒地，就到了季遐年说的深山老林区域的边缘了。


    而在那一片屏障般的山脚下，停着两辆黑色的越野车，其?中一辆的车顶上还粘着一个手提式的喇叭。


    季遐年认出了那辆车，「那是?彭书?记的车。」


    迟晟一边往山脚走，一边快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说道：「他们应该是?上山去了，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这有信号吗？」


    「有。」


    季遐年说着，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近十?遍才被接起，彭书?记的声音气喘吁吁，周围还有几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季遐年皱眉问道：「彭书?记，我们看到你的车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彭书?记嘆了口?气，「老程家的娃丢了，我们这不正找呢。」


    季遐年看了眼?跟前?的荒山，有些?不可思?议：「跑山里了？」


    「可不。」


    彭书?记似乎走远了一点，背景里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弱化了不少，「说是?今早忽然在家里发脾气，然后就跑出来了。那娃已经20了，刚寒假回来没几天，一开始他家里人以?为他跑哪个网吧去了，结果刚才接到那娃的电话?，在电话?里哭、求救，他也没说地方，我们就找人问，有人说是?往这边来了。」


    季遐年的心里一跳，脑海里升起某个猜测，便说道：「那我们也帮着找找吧，我这边有个朋友是?军人，找人这方面比普通人专业。——我们就从这边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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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书?记立马在电话?里连连道谢，然后说道：「顺着车头方向上来就好，我下来接你们。」


    季遐年挂了电话?，示意迟晟跟着往山上走，顺便把?彭书?记的话?简单复述给了迟晟。


    迟晟听完，表情不太乐观：「往好的方向想是?熊孩子发脾气，坏的方向，或许遇上了变异植物或者变异动物。」


    又或者都不是?。


    季遐年在心里补充道，蹙着的眉一直没有松开。


    五分?钟后，他们在山上跟彭书?记会合了。


    彭书?记显然是?匆忙中出来的，穿着皮鞋跟西装裤，这会裤腿已经打湿了一大片，沾着不少泥土。


    彭书?记跟迟晟没见过面，季遐年给他们做了个介绍。


    彭书?记对迟晟特?别热情，宛如找到了主?心骨。


    迟晟也没有纠正说自己已经退役的事实，这种情况下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


    他让彭书?记又仔细说了下情况。


    彭书?记事无巨细地说了，迟晟却在听到失踪的人疑似感染后看向了季遐年。


    两人的眼?神无声交错，迟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明白了季遐年的意思?，心里顿时一沉。


    ——那人大概凶多吉少。


    他们往山上走了没几步，嘶哑的唿喊声就从上面传了下来，隔着十?来米远的树林，看到几个四下唿唤的人，有男有女，一个中年女人已经哭起来了。


    彭书?记嘆了口?气，「那是?丢娃的妈，出来找的除了我们几个村委的，剩下的都是?他们一家子。」


    迟晟收回视线，四下看了眼?，然后往上走了几步站在一棵柏树前?。


    柏树有碗口?大，离地一米多的位置掉了些?树皮，树干上有一片撞击的痕迹，木纤维里嵌着一点近乎于黑色的蓝锈。


    迟晟往山上看，视线在地上和周围树林间扫了一圈，然后回头问彭书?记：「这山上有什么？」


    彭书?记回答道：「这边没有，但翻过山有一座废庙，是?咱们村里的观音庙，废弃很久了，不过有些?老人家还是?会去拜拜，说那里的观音灵。」


    「我上去看看。」


    迟晟说着，径直朝着山上去了。


    季遐年跟彭书?记也跟了上去。


    这片山荒废很久了，厚厚的积雪下满是?枯枝烂叶和碎石，季遐年跟彭书?记都举步维艰。然而迟晟却如履平地，宛如一只猎豹在丛林中无声游走，转眼?把?季遐年他们甩了十?来米。


    「这，不愧是?当兵的人啊。」


    彭书?记喘着粗气，打心底里感嘆道。


    季遐年没说话?，缓慢深唿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后，忽然一瞬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直觉袭击了他的大脑，他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迟晟！」砰——！


    几乎是?与季遐年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从迟晟的右方传来，两棵柏树应声而倒，轰然的响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个宛如黑熊的影子朝着迟晟勐扑过来。


    那东西的速度太快了，迟晟只下意识硬化了皮肤，抬起手臂格挡，生?生?抗住了它冲击的力道。


    「啊！那是?什么东西！」


    「是?熊吗？」


    「怪物啊！」


    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众人顿时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三魂出窍，立刻就有人转身朝山下跑去。


    「是?峰娃！」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季遐年身后炸响，她往前?沖了一步，指着山上的怪物叫道：「那是?峰娃的衣服，是?峰娃！」


    众人一愣，彭书?记这才压着惊惧仔细看去。


    荒山的树林茂密，光线并不好。但刚才那怪物撞倒了几棵树，露出了一小片空地承接着明亮的雪光。


    只见那疯狂攻击迟晟的怪物赫然是?一个人——他浑身盛满了蓝绣，锈迹层层叠叠，撑破了他的衣服，将他整个人的轮廓都裹厚了几圈。


    他张着嘴，因为牙齿已经锈化合不拢，连舌头上都长出了结晶似的蓝锈。


    「啊——，吼吼——」


    他从喉咙里发出混不似人的咆哮，两只眼?睛已经完全被蓝锈覆盖——这大概也是?他胡乱攻击的缘故所在。


    迟晟虽然没有听清刚才女人的尖叫，但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人，且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在找的那个失踪的人。于是?一直没有下死手，而是?以?防守为主?。


    很快迟晟就发现那人似乎已经没有了理智，他像是?被破坏欲支配的机器，疯狂地摧毁着他触碰到的任何东西，但并没有目标性。


    「峰娃，儿子！」


    女人尖锐悽厉的叫声再次响起，她挣扎着想要上前?，被她家里人跟彭书?记死死拉住。


    「别去，你相死吗？」


    「那不是?峰娃，你看看那还像是?个人吗？」


    「你去了能?做什么？你看看他现在听得懂人话?吗？」


    女人浑然没有听进任何劝说，疯狂地挣扎着，哭喊着。


    这悽惨的声音最终吸引了山上肆意破坏的「怪物」。他侧头朝这边看了眼?，然后张开猩红与蓝色横生?的嘴，朝着山下咆哮了一声，然后像是?一辆坦克般沖了下来。


    这要是?让他冲下去，下边拉成一团的人一个也别想倖免。

 第73页

    「季遐年！」


    迟晟登时目眦欲裂，他以?一种快到让人看不清的速度借力撑着树干跃起，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线，一个横向鞭腿勐地抽出，直直将那笨重的怪物踢飞了出去！


    那怪物像是?一只沉重的沙包坠入了五米开外的树林里，撞断了两棵树后趴在了那里。


    这时，后知后觉的一群人才冷汗直下，意识到刚才他们经歷了多么兇险的一瞬。


    「季遐年，」


    迟晟已经大步到了季遐年的跟前?，伸手握了下他的肩膀，「没事吧？」


    季遐年刚才站在人群的最前?头，如果那怪物冲下来，首当其?沖就是?他。


    「没事。」


    季遐年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迟晟的手臂，扭头朝一边倒地的怪物看去。


    那怪物还趴在那，一动不动。


    「峰娃！」


    女人趁机挣脱开，朝着那怪物跑去。


    迟晟刚想去拦，却被季遐年按了下手臂。迟晟回头看来，季遐年沖他摇了摇头。


    ——已经不用了。


    迟晟明白了季遐年的意思?。


    果然，下一秒就响起了女人的嚎哭声，周围程家的人也犹豫着走了过去。


    他们脸上的骇然多过悲伤，或许是?无法接受这个怪物就是?自己的亲人，又或者无法接受几小时前?还好好的人，就这样面目全非离开的事实。


    「这是?，这是?怎么了？」


    彭书?记显然被吓坏了，六神无主?地望着迟晟跟季遐年，喃喃道：「怎么好好的人就变成这样了？这是?新闻里说的那个病吗？这么严重？」


    季遐年转头，注意到彭书?记无意识地在拍身上的积雪，脸色仓惶。


    季遐年当做没有看到，只是?提醒他道：「彭书?记，这事是?不是?还要跟镇上汇报一下？这人也不能?就放在山上，得弄下吧？」


    彭书?记回过神，讷讷点头：「对，要汇报。这是?大事……」


    彭书?记说着就拿出了电话?，打开通讯录的时候手指都还是?抖的。


    季遐年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那倒在地上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堆铁锈的「怪物」，轻轻闭了下眼?。


    「蓝尸」的出现，也比上辈子提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去了……


    第三十七章


    镇政府的?人来的?很?快，可能是最近封闭式管理，路上没车跑的?缘故，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用了一半时间不到就到了。


    来的?人都穿着雨衣和雨靴，戴着橡胶手套跟透明面罩。打头的?负责人一看他们这边几乎没防护的?样子就立刻皱起了眉。不过倒也没有斥责什么，只是让工作人员递了几把伞过来。


    季遐年跟迟晟也得到了一把伞，两人一起撑着站在一边没走。


    显然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少工作人员的?脸上满是骇然，但还是过去劝守在尸体边的?家属，让他们离尸体远一点。


    然而?这种时候向来是越劝越糟，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家属顿时又哭嚎起来。


    这边，负责人已经听彭书记说完了事情经过，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对彭书记说，「我跟疾控中心?打个电话，你先把家属劝走，好把尸体装袋隔离。还有这位——」


    负责人转头看向迟晟跟季遐年，迟晟报了自己的?名字：「迟晟。」


    负责人点点头：「迟先生，你跟死?者有直接接触，虽然说这种感?染没有传染性，但以防万一，一会疾控中心?的?人来了，还是也给你检查一下。」


    迟晟点点头表示理解。


    负责人又说：「那请你们两位先下山去等会，我们这边……」


    「我明白。」


    迟晟应了一声，然后偏头看了季遐年一眼?，「走吧。」


    「嗯。」


    ·


    山脚下多了两辆车，其中一辆上面印着城管巡逻的?标志，车斗里还放着一些铁锹。


    周围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季遐年跟迟晟就在车边站住了。


    季遐年踢开了脚边的?雪，清出一片空地，然后跺了跺脚，「有些冷了。」


    迟晟闷闷地「嗯」了一声，一脸心?神不属的?样子。


    季遐年偏头看了他一眼?，问：「在想那个感?染者吗？」


    迟晟一愣，然后摇头，接着又点头，又摇头，接着皱眉道：「我没想到会踢死?他。」


    季遐年不确定地问：「你在内疚？」


    ——如果?是阎王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但现在的?迟晟没有经歷过上辈子的?惨烈悲剧，没有仇恨和痛苦的?淬鍊折磨，甚至还没有经歷大灾难爆发的?混乱。


    他有着军人的?使命感?和保护欲，踢死?一个感?染的?百姓跟踢死?一个犯罪分子，两者带来的?心?理压力显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然而?迟晟却摇头。


    「是有些抱歉，但内疚不至于?。我清楚我在做什么，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选择。——只是我没想到会踢死?他，我应该踢不死?他才对，他的?身体可比普通人硬多了。」


    季遐年稍微放了心?，「那或许是他自己死?了？——我看到他的?嘴里都长满了蓝锈，眼?睛都不见了，内脏说不定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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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却还是摇头，「不是，我能感?觉到我踢碎了他的?胸骨。而?且我感?觉有些不一样……」


    迟晟皱眉沉吟着，似乎在思索着合适的?词句解释，片刻后他忽然一脸坚定地看向季遐年，「我升级了。」


    季遐年：「……啊？」


    迟晟伸出自己的?手摊开在季遐年跟前，「摸一下。」


    季遐年：「……」


    迟晟：「摸啊。」


    季遐年：「……」


    季遐年狐疑地把四根手指搭在迟晟的?掌心?，「然后？」


    迟晟又说：「按一下，捏也行?。」


    季遐年：「……」


    季遐年试探着按了一下迟晟的?掌心?，手下的?触感?让他一愣，然后他又捏了捏迟晟的?手掌、手指。


    ——硬的?。


    不是皮肤，而?是肌肉。在柔软的?皮肤下仿佛放着一层起伏的?钢板，迟晟的?手就像是一只套着硅胶皮肤的?机器手。


    迟晟露出些笑?意：「明白了——诶大爷你干嘛？耍流氓啊？」


    季遐年没管他，硬是捋起迟晟的?几层衣袖，然后捏了捏迟晟热乎乎、硬邦邦的?小臂。


    也是同样的?触感?。


    季遐年抬头，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你能硬化?肌肉了？！」


    迟晟看着他的?表情，也忍不住露出了个笑?来：「嗯，刚刚发觉的?。或许骨头也能硬化?，不过现在不好实?验，一会回去再试。——便宜占够了没？拿我当暖手袋呢？」季遐年回神，低头看了眼?——他两只手都捏着迟晟的?手臂，一只手还钻进了衣服底下往臂弯里伸。


    季遐年顿时有些尴尬，但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嫌弃道：「哪有你这么硬的?暖手袋？」


    一边说着，一边给迟晟拽下了衣袖，严丝合缝地拉到手腕处。


    迟晟一挑眉，接着长臂一伸把季遐年的?肩膀揽住了，威胁似地用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可以啊大爷，占了便宜还嫌我，反了天了你。」


    季遐年被他勒的?痒痒，缩了缩脖子用手肘去怼迟晟的?腰，「松开，午饭还想不想吃肉了？」


    迟晟一噎，忿忿不平地松开了，哼哼道：「你也就能拿着个要挟我了。」


    季遐年整了整衣领，白了他一眼?，没接话。


    两人又站了几分钟，山上传来了动静，伴随着女人的?哭声——下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站直了身体，面上的?表情也肃穆起来。


    感?染者的?尸体已经被装袋了，但或许是因为感?染后蓝锈太厚，袋子的?拉链根本?拉不上，只能敞开着。


    他们经过的?时候季遐年朝袋子里看了一眼?——那蓝锈似乎在感?染者死?后又疯长了一圈，现在别?说五官特?征，就是连人形都难以辨别?了。


    「峰娃！！我的?儿子啊！！！」


    女人在尸体被放进皮卡车车斗后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周围几个家属为她撑着伞，试图拉她起来却失败了。


    季遐年有些不忍地别?过眼?，但下一秒却忽然听到女人尖利的?声音冲着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


    女人爆发出让人惊愕的?速度，转眼?扑到了迟晟跟前，伸手胡乱对着迟晟抓挠捶打。


    迟晟抿直了唇线，站在那里不闪不避，他甚至有意识地没有硬化?皮肤，转眼?就被女人在下颌处抓出了一道红痕。


    季遐年只觉得血一瞬冲到了脑袋上，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往里一折然后勐地一推，冷声道：「离他远点！」


    女人猝不及防，被推的?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好在被她的?家属接住了。


    但季遐年的?这个举动却激怒了这些家属。他们从寻人起一直积压在心?里的?惊惧和悲痛转眼?化?作怒火，争先抢后想要发泄出来，一个个都伸手指着季遐年要往跟前沖。


    「你做什么！？」


    「你怎么打人啊？」


    「来啊，跟我打！」


    面对暴怒的?人群，季遐年却不仅不避，反而?一个跨步横档在迟晟跟前，然后他从兜里拿出带着的?甩棍，「咔啦」一声甩出了一米长的?合金棍杆。


    竟然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


    村委跟镇政府的?人一看形势不对，连忙都上来拉架。


    混乱持续了十来分钟才稍微平息，但那群家属却都嚷嚷起了「杀人犯」的?说辞。


    季遐年知道这是他们情绪的?转向发泄，因为无法?接受亲人「无故离世」，所以他们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兇手」。


    他们未必是真的?觉得迟晟是「杀人犯」，但他们目前只有这一个「合理」途径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


    但凭什么？


    季遐年冷漠地看着他们，然后手里的?甩棍忽然一扬，重重砸在旁边的?皮卡车车盖上。


    「哐！！！」


    金属撞击的?声音像是一个被骤然敲响的?铜锣，震得周围嚷嚷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季遐年没有任何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才轻笑?了一声，扬声道：「现在这么勇敢，那会跑什么啊？」


    安静的?家属里瞬间有几个人脸色微变。


    季遐年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剖开他们愤怒的?火焰，露出其下躲藏的?恐惧和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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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是因为感?染，踢他是为了救你们，要是你们真觉得不该踢那一脚，那现在就去死?啊！」


    家属们尽数色变，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反驳的?话。过了几秒，软倒的?女人又嚎啕出声，却再没有叫喊「杀人犯」的?话。


    村委的?人不由松了口气，又去安抚了家属几句，彭书记则走到季遐年跟前，当着和事佬。


    季遐年垂下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收起甩棍，打断了彭书记的?劝慰。


    「彭书记，我没事。麻烦你跟镇政府的?人说一声，这车的?修理费该多少钱，修好了我赔。」


    彭书记应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远处响起了鸣笛声——防疫中心?的?人来了。


    大雪开始下后，防疫中心?在各个乡镇都设立了临时点位，所以来的?很?快。


    迟晟跟他们在那进行?了唾液和血液採样，又登记了详细信息，便被放走了。


    彭书记忙开车说送他们。


    季遐年倒没推辞，和迟晟一起上了车。


    彭书记的?车开的?很?慢，上车就又跟季遐年和迟晟赔礼道歉，说那家人也是一时伤心?沖昏了头之类的?。


    季遐年没说话，侧头看着窗外，迟晟倒反而?情绪稳定很?多，跟彭书记表达了不在意的?意思。


    彭书记听了顿时松了口气——迟晟是安若素的?侄子，如果?迟晟在这次记仇了，那安若素那边对村里的?印象可好不了。这以后村里的?发展还指望人家呢。


    迟晟也不想再谈这事儿，随便换了个话题，「咱村的?名字就是因为那座废弃的?观音庙起的?吗？」


    彭书记也会意地聊开：「对，那庙可灵呢，不过后来村村通改造，就把观音请出来挪了个新庙。但老人家说那里还是有观音的?神光在，进去的?人容易迷路，要一路点香才行?。」


    迟晟来了点兴趣，「真会迷路？」


    彭书记：「是有不少人说在里头找不着路，这不小季的?哥哥就——」


    彭书记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声音顿时一停，小心?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季遐年一眼?。


    季遐年依旧是上车的?那副模样，没有半分表情。


    彭书记无声龇了下牙，没再说这个话题。


    很?快车就到了山脚的?大门前，季遐年按开了大门，率先下了车。


    迟晟要下车的?时候被彭书记小声叫住了。


    彭书记一脸的?为难：「迟先生啊，那个小季那边你回头帮忙劝劝，村里人没什么文化?，说话不过脑子，并不是真心?要怪你们的?……」


    迟晟笑?着点头：「我明白。」


    彭书记嘆了口气，嘀咕道：「这小季平时看着挺柔和好说话的?人，没想到脾气这么大。那一棍子，怪吓人的?。」


    迟晟透过车前窗看了眼?季遐年的?背影，单从背影都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


    但迟晟却莫名地觉得愉悦，他无声一笑?，贊同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对，脾气大，为我！（超大声.jpg）


    ————


    补上了！！！还有之前忘记说了，感谢为我砸霸王票和灌营养液以及留评的小伙伴们，比心！——又快到月底了，快过期的营养液不要浪费，对不对？（星星眼.jpg）


    ————


    晚安！ovo


    第三十八章


    季遐年进门后转道去看变异蔷薇的情况，迟晟就跟在他后面，宛如?一只大型狼犬，亦步亦趋地摇尾巴。


    季遐年想不注意都难。


    「干嘛？」


    季遐年停下脚步，回头看身后一步远的迟晟。


    迟晟就沖他笑?，「我以为你?还在生气，但看着好像没有。——真没生气了？」


    季遐年淡淡收回视线，「嗯。」


    迟晟立刻浮夸地松了一口气，「哎呀，可好，那?会大爷甩棍的雄姿简直让人过目难忘，我还怕你?还在生气的话，要是又甩一下可怎么办？咱家这观光车可扛不住你?这甩一下的。」


    季遐年：「……」


    季遐年转身就抬脚要踹，迟晟像是早有预料，横着跳开一步躲了过去。


    「……」


    季遐年收回脚，狠狠白了他一眼。


    迟晟大笑?起来，过了好几秒才又凑到季遐年跟前，伸手搭在季遐年的肩上，「大爷，说正经的，问你?个事儿。」


    季遐年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犹豫了一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抖下去。


    「什么？」


    迟晟：「那?会彭书记说你?还有个哥？怎么都没听你?跟张姨提过，是关系不好吗？」


    季遐年朝着最近的一丛变异蔷薇走去，语气平静，「不是。——我没见过他，不知道是失踪还是死了。」


    迟晟一愣。


    季遐年伸手拍去变异蔷薇上的积雪，一边弯腰检查变异蔷薇的情况，一边跟迟晟说起了很久前的事情。


    「他是我妈的亲生儿子，比我大五岁。我妈的丈夫是个酗酒好赌的恶汉，家暴就跟一日三餐一样?频繁且平常。


    大概二十七年前，也是一个冬天。我哥被?打得?受不了就跑了，那?时候老观音庙才废弃没多久，庙里?的房子还能遮风挡雨，他就上了山。结果这一上山就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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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是我妈傍晚干活回家才发现他不见了，当时的队长跟着她找上了山，天黑了才下来，带下来了我哥的一件衣服。」


    季遐年拉下变异蔷薇懒洋洋卷着他手腕的枝条，直起身来嘆了口气。


    「反正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实我妈心里?大概知道我哥已经没了，就是还存着点希望。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半年后我被?遗弃在那?座山脚的时候，她才会不顾我是个小瞎子也把我捡回去吧。」


    季遐年笑?了一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警告迟晟：「今天在老观音庙那?边的事儿你?千万别跟我妈说，最好提都别提，我怕她又胡思乱想什么，白白伤心。」


    迟晟看着他，却是久久无?言。


    季遐年「餵」了一声，「听见没？」


    迟晟的脸上是季遐年看不懂的情绪，他看着季遐年的视线，像是穿透了时光，落在那?个连酒瓶底眼镜也没有，看不清世界只能踉跄前行的瘦小孩童身上。


    迟晟问道：「他也打你?吗？」


    季遐年微怔，接着笑?了一下，「打，怎么不打。我又小又瞎，干不了活还挺能吃，他觉得?我是衰神和赔钱货，经常是摸到什么就拿什么打。


    有一次，他把我扔进了抱山湖里?。不过我命大，湖里?刚好有一截枯木，我抱着没撒手，直到我妈干活回来后把我拉上来。从?此后，我妈就再没敢留我单独在家。」


    季遐年缓慢而悠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了，不说这些?。来看看你?的腿吧，你?不是说要测试一下吗？」


    迟晟看了季遐年一眼，然后点头，「对。找个东西踹两下就行。」


    季遐年看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一堆树干说道：「用那?些?行吗？之?前砍下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我去搬两根给你?用。」


    「我去。」


    迟晟上前一步，顺手在季遐年的发顶揉了一把，「大爷你?待这看着就行，别误伤了你?。」


    季遐年被?他揉的一懵，迟晟却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季遐年这才后知后觉地冲着迟晟的背影喊了一声，「别瞎拍，没大没小的。」


    迟晟闻言举起手，背对着季遐年用两根手指比了个心。


    「……」


    季遐年轻声笑?骂，「神经病。」


    ·


    之?前为除隐患砍断的树堆了四五处，为了方便搬运，都让苗小草砍成了两米左右的长度。


    迟晟找了一截碗口粗的树干抱起来，斜靠在那?堆树干上，然后站在旁边抬腿——在季遐年看来，迟晟就是很随意地踩了下去。


    然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碗口粗的树干竟然像是一根细小干枯的柴禾一样?被?踩断了。


    季遐年：「……」


    迟晟：「……」


    两人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然后迟晟直接原地蹦了起来，发出奇形怪状的欢唿声，「yes！帅爆了！——大爷，看到了吗？我帅不帅！？」


    季遐年：「……」


    季遐年莞尔，配合地点点头，沖迟晟大声道：「帅！」


    迟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给你?看个更帅的。」


    说罢，迟晟走到那?堆覆盖着积雪的树干跟前，原地蹦了几下热身，接着忽然跳起一个旋身，长腿自上而下「砰」的砸在那?堆树干上。


    砰——，咔咔嚓！！


    至少累了六七层的树干，最小的树干也有成人手腕粗，就这样?被?一脚噼断了一半。断裂的木头从?数堆上滚下来，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散落成一片。


    「哦——！」


    迟晟又欢唿一声，接着像是脱缰的野马，伸脚勾起一截噼断的树干踢向?空中，然后接着跳起来迴旋踢。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五分钟后，原本一堆树干已然被?踢成了零散的柴禾。


    迟晟激动?的情绪也终于平復下来。


    他的头上氤出了汗水，热气从?他短短的发茬里?蒸腾起来，融了落下的雪。


    他转头看向?季遐年，眼里?是明亮的光。


    「大爷。」


    迟晟站直身体，转身对着季遐年张开双臂，笑?着宣布道，「我腿好了！」


    季遐年看着这样?的迟晟，眼前闪现的却是上辈子一瘸一拐的阎王。阎王总是会习惯性地伸手去摸他废掉的左腿，尽管什么也没说，但季遐年知道那?是他心里?的梗。


    这辈子，这一切不幸都将不復存在。


    季遐年倏然笑?开，大步朝着迟晟走过去，给了迟晟一个满怀的拥抱。


    「恭喜你?，迟晟。」


    迟晟怔住，但不等?他有所动?作，季遐年已经松开了他。


    季遐年仰头看着迟晟说道：「走吧，回去给你?做顿大餐庆祝一下。」


    迟晟：「啊，哦，好啊。」


    季遐年转身轻快地朝观光车走去，迟晟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左肩——刚才季遐年的头在那?里?靠过一瞬。


    操。


    迟晟回过神来，刚才的喜悦已然被?一团乱麻取代?——香，还挺软，应该是衣服厚了所以软，但是……就挺软。


    「迟晟？」


    季遐年已经到了观光车边，回头招唿迟晟，「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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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来了。」


    迟晟一惊回神，忙朝着季遐年大步走去。


    ·


    客厅里?，所有人都围在大圆桌边包饺子。


    季遐年跟迟晟进了门，张银珠瞥了他们一眼就笑?了，「怎么了这是？这么高兴？」


    季遐年让开一步，眼里?噙着笑?说道：「让迟晟自己说吧。」


    迟晟看了季遐年一眼，然后又看向?众人，咧嘴一笑?宣布道：「我腿好了。」


    众人都愣了愣，接着安若素扔下手里?的饺子皮就沖了过来，「真的？怎么回事？快说说！」


    迟晟于是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迟晟：「我硬化的不止是皮肤，还有肌肉和骨骼，而且是可以自我调节的，如?果配合好了，我现在的力量能增加到之?前的三倍，打击力度甚至能更强。还有就是我腿里?的钢板，我感觉不到它们了。」


    钢板跟钢钉始终是植入物，就算不是在关节位置，也有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不可能说「感觉不到」。


    安若素问道：「会不会是变异后被?消化了？」


    「或许是贴到骨头上了？」


    「融进骨头里?了啊——哇，晟哥你?不是就变成钢铁侠了？」


    「这么厉害的吗？」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许久，还是白叔笑?着说道：「那?回头还是去医院拍个片看看，总要看清楚了才安心。」


    迟晟点头。


    季遐年忽然提议道：「那?下午就去吧。雪下完刚好就是年三十了，也不好上医院，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怕接触蓝雪，不如?趁早去看看。」


    白叔应了：「也行。那?顺便你?们帮我拿些?药材回来，小素这里?需要几味药，我怕这场雪给弄断货了。——我先去跟药店老闆打个电话。」


    这边安若素还在意犹未尽地打量着迟晟，像是恨不能把迟晟看出一朵花儿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迟晟下巴上的伤。


    「你?下巴那?是怎么了？」安若素问。


    迟晟伸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触碰到后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疼，他这才记起是之?前被?那?个感染者的母亲挠的。


    迟晟放下手，砰的一口黑锅甩给季遐年，「哦，大爷打的。」


    季遐年：「……」


    你?的大餐没了。


    安若素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的，直接翻了个白眼，嗔道：「自己去擦点药，冬天伤口可不容易好。」


    迟晟笑?着应了。张银珠忙叫季遐年，「小年去拿药箱吧，小晟不知道在哪儿。」


    迟晟其实知道——他早把四合院的构造都摸清了。但他没说，对季遐年笑?：「谢谢大爷。」


    季遐年斜了他一眼，「沙发上坐着。」


    迟晟：「好勒。」


    季遐年取了碘伏跟创可贴过来，迟晟立马自动?自觉地把手撑在腿上，伸长了脖子抬起下巴。


    活像一只等?着主人挠下巴的狼犬。


    季遐年没忍住，伸手胡乱推了一把迟晟的脸，「往后靠，等?着餵饭呢？」


    迟晟就乐，往后自然坐直了，微微仰着头说道：「大爷轻一点啊，我怕疼。」


    「疼死你?算了。」


    季遐年白了他一眼，拿着棉签沾了碘伏，弯腰凑过去。


    迟晟原本还想贫两句，但当季遐年一弯腰靠过来，他脑子瞬间就空了。


    皮肤真好。


    迟晟的大脑自动?开启了弹幕，随着他视线所及在脑海里?哔哔个不停——左边眼睛下原来有颗痣啊。这也太细小了，近看才能看得?到，有点色……


    「看什么呢？」


    季遐年掀起眼皮看过来，正对上迟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视线。


    迟晟冷不防对上季遐年深棕色的眼睛，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迟晟：「……」


    操。


    季遐年眼看着迟晟的脖子慢慢发红，且有一路红上头顶的趋势，越发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又发烧了？」


    说着季遐年就伸手想要去摸迟晟的额头。


    迟晟却在同一时间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直接单手撑着沙发翻了过去，一边嗷嗷着「我没事，上去换件衣服。」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了楼。


    季遐年：「？」


    安若素被?迟晟的动?静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回头沖楼上喊了一句，「小混球你?今天是吃窜天猴了？」


    回应他的是迟晟「砰」的关门声，以及一句被?门夹断的「我待会下来吃饭。」


    ·


    楼上，迟晟靠在紧闭的房门上，脖子上的红已经染透了耳朵。


    「操。」


    他胡乱抓了一把头髮，又用力搓了把脸，但眼前还晃着季遐年那?双眼睛的虚影——那?只左眼下，细小而隐秘的痣，像是谁用笔尖轻轻点了一下，要靠近了，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闻到他皮肤的暖意，才能看得?清。


    还有那?双眼睛，深棕色的，澄澈如?琥珀，里?面凝固着不为人知的神秘星海。


    被?那?双眼睛凝视着的时候，直让人想要沉溺其中。


    「操……」


    迟晟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过了几秒忽然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了一个名叫「狮子王」的置顶群。


    这是他退役前中队的群，里?头七个人也是他唯一交心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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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他唯一能倾诉「小烦恼」的渠道。


    迟晟：「人在？」


    「队长？」


    「活的？」


    「呜哇，队长我好想你?啊，新队长他根本不是人啊！！！」


    「谢谢小江同志对我的肯定，明天队长会更爱你?的。另外请称唿迟晟同志为「前队长」，谢谢。」


    迟晟没心思搭理他们的插科打诨，问道：「假设，有个人抱了你?一下，给你?上药，你?觉得?对方眼睛下长的痣很色，求问，那?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yoyoyoyo~」


    「这是什么新的骗狗进来杀吗？」


    「我一jio踢翻这碗狗粮！」


    「队长！你?就这么背叛我们单身狗联盟了吗！啊！？」


    「是哪儿的天真小姑娘落入了你?的狼口？」


    迟晟「啧」了一声，「不是姑娘，是男的，不小，比我大。没恋爱，普通朋友。」


    「男的？你?觉得?一男的眼睛下的痣色？」


    「这道题我有点看不懂了。」


    「有什么不懂的？很明显，那?个人一定长得?很好看。」


    迟晟看到这句话，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立马骄傲地打了一长串。


    「对，长的特漂亮，跟画里?的人似的。皮肤白，腿长还没毛，睫毛又长又弯，头髮软乎乎的，身上一直很香，厨艺还特别好。」


    「……」


    「……」


    「……」


    迟晟看着一屏幕的省略号莫名其妙：「干嘛？」


    「前队长，恕我直言，你?怕不是弯了。」


    作者有话要说：沉默的真相真好看啊！！


    ————


    晚安！ovo


    第三十九章


    弯了？


    迟晟只看到这?两个字，心脏就是一个瞬停，然后狂跳。


    冥冥之中，他感觉灵魂深处一道屏障被「啪」的给砸烂了，但当了25年直男的歷史还拽着最后一丝倔强不肯认。


    迟晟：「没弯。他就是长得?好看，真的，特好看。你们看了也得?夸！」


    「但我绝对不会仔细到看人家腿有没有毛、睫毛弯不弯、头髮软不软。」


    「还去?闻人家香不香。」


    「还去?看人家眼睛下边的痣色不色。」


    「噫——」


    迟晟：「……」


    「前队长，组织对同志们的个人性取向是相?当包容的，放心的出柜吧！」


    迟晟沉默了一会，问：「你们真觉得?，我对他就那意思?啊？」


    「不然呢？」


    「反正我不会想知道新?队长的睫毛长不长。」


    「我也不想看小江的腿有没有毛。」


    「更不想知道大熊的头髮软不软。」


    「其实有个方法可以很简单的验证的。」


    迟晟：「什么？」


    「你对他有超越朋友范畴的举动的冲动吗？」


    「比如想拉人家手。」


    「亲人家脸。」


    「抱人家。」


    「甚至那啥。」


    迟晟：「……」


    迟晟：「最后那个还不至于。」


    准确说还没想到那去?。


    但也够了。


    迟晟深吸了一口?气，放弃挣扎：「行，我懂了。——你们今天?怎么都有空玩手机？」


    「因为今天?挪了窝，放半天?假。——所以队长你打?算去?追人家吗？」


    「对方也是弯的吗？」


    迟晟：「嗯，他喜欢男人。」


    「这?不成了！」


    「什么时?候喝喜酒啊？」


    「所以他也弯向你？」


    迟晟：「……」


    大概率不是。


    迟晟想起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阎王」，以及自己「鸠占鹊巢」的房间?，刚才那冉冉升起的粉色气场唰的就上了一层冰色。


    迟晟：「这?么有空八卦，不如多去?跑十圈？」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完了，咱队长单方面把自己掰弯，结果还跟人家弯的方向不一样。」


    「惨，太惨了。」


    迟晟：「……」


    迟晟：「回头来云阳，我让你们回味一下队长爱的过肩摔。」


    「云阳？我们在啊！」


    「队长不是在京市吗？」


    「我操这?么巧？我们今天?刚到云阳啊！队长你在哪儿？」


    迟晟诧异，「我在白头镇，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任务。大概要留挺久，那咱们回头约一个啊队长。新?老队长的交接仪式还没干呢，咱们注都压好了。」


    「新?队长都憋七年了，他早就想揍你了，结果你直接从医院退了。」


    这?条消息刚发出来半秒不到，就被飞速撤回。然后其他几人非常默契的开?始刷屏。


    「队长在云阳咱什么时?候约啊？」


    「云阳特色菜是什么来着？」


    「等雪化了咱们约一顿火锅怎么样？」


    迟晟看着飞速刷屏的聊天?框，嘴角勾了起来，完全能想像得?出对面那七个人是怎样的抓耳挠腮。


    金狮大队是特种兵里?的尖子兵，各中队队长位置基本奉行一条原则——谁强谁上。


    迟晟自小被老爷子扔军营里?滚打?，十八岁正式从军就直接打?进了金狮大队。同一批进去?的还有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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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两人被塞进了同一中队。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都是一路拔尖、文武双全的「小怪物」，自然谁也不服谁。


    刚好第七中队队长退役。于是一番混战后，迟晟鼻青脸肿地拿下了第七中队队长的位置，这?一坐上去?就是整七年。


    期间?叶南——另一个「小怪物」，如今的第七中队新?队长——无数次挑战迟晟都惨败而归，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惨，甚至成为了金狮大队的一道□□。


    按「风俗」讲，老队长退位一是被打?退，二是自己退了也得?「考验」新?队长，来一架。


    这?也是叶南一直想干的。


    但是迟晟是从icu里?退的，这?「传统」自然是没有完成。


    迟晟就看他们刷了一会，然后一个视频邀请打?断了刷屏。


    只有叶南加入了视频聊天?，然后视频那头冒出了七颗浓眉大眼的脑袋。


    「队长好~」


    「队长又帅了！」


    「队长我想你~」


    迟晟笑着打?断他们，「行了，别哔哔。刚才听说叶南同志想揍我？」


    叶南的脸杵在最前面，那是一张放到电视里?能贴上「小鲜肉」标籤的脸。


    此时?这?张脸上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以文会友也行的，就是不知道老前辈的文化还在没在线。」


    迟晟「嗤」了一声，「别，你可比我大半年呢。让你一只手，来比比？」


    那头的七个人皆是一愣，叶南不愧为第七中队的「贴心小棉袄」，最先反应过来迟晟的言外之意。


    叶南有些不敢确定?，拐着弯问：「前队长，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迟晟咧嘴一笑，「干翻三个你没问题。」


    叶南的眼睛瞬间?瞪大，「操！你腿好了？！」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身后的六只大汉碾压了过去?。


    「我操！队长真的吗？」


    「队长你腿好了？快给我瞧瞧！」


    「哇哇哇，我就知道队长牛逼！！」


    「快！腿！给我康康！！」


    迟晟很久没听到这?熟悉的吵闹声了，不由?笑出了声，然后把手机放到了书桌上，一条腿搭上书桌，然后摸出了兜里?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刀。


    「看着啊。」


    迟晟弹出刀刃，然后拉起了裤腿，露出伤痕累累的左腿。


    下一秒，手起刀落。


    「锵！」


    撞击声敲金击石，刀刃滑开?半寸，迟晟的皮肤上却?连一丝划痕也没有。


    「我□□□□操！！！」


    「嗷嗷嗷嗷牛——逼！！！」


    「这?是变异吧！操！第一次亲眼见！」


    「为什么我没变异啊啊啊啊！」


    一阵鬼哭狼嚎后，叶南艰难地从六只大汉的压迫下抬起头，然后视线往迟晟的腿上一瞥。


    「前队长，你脱毛了？」


    迟晟：「……」


    队员们：「……对哦。」


    迟晟飞快抹下裤腿，然后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来，色厉内荏地瞪着屏幕那头。


    「都往哪儿看呢？耍什么流氓？！」


    叶南咧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迟晟这?边的房门被敲响了。


    季遐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迟晟，你衣服换好了没有，下来吃饭了。」


    「啊，马上。」


    迟晟说话的同时?，对书桌上的手机伸出一根手指，警告意味十足——敢出声你们就死定?了。季遐年倒没听到其他动静，得?到迟晟的回覆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这?边一走，视频那头七个人顿时?就眉飞色舞起来了。


    「队长，那是弟夫吧？」


    「屁，一定?是嫂子！你瞅瞅队长刚才那怂样。」


    「怂才是哥夫啊，嫂子的话需要怂吗？」


    「你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不是没理由?的。」


    迟晟打?断他们，「行了，别哔哔。你们要是有空来白头镇了，就到观音村来找我，别的不说，保准让你们吃顿好的。」


    那边几人齐齐答应。


    本来那几个人还想寒暄什么的，迟晟已经迫不及待要挂视频。


    「先就这?样了啊，我得?下去?吃饭了，回见。」


    说完啪的挂了视频，然后快步下了楼。


    楼下的桌子上饺子还没包完，但餐桌上已经放了好几盘了，煮的蒸的煎的都有，季遐年还拌了两个凉菜。


    看到迟晟下来，季遐年奇怪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换衣服吗？」


    迟晟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随意拍了拍之前被安若素拍身上的面粉，一脸委屈地看着季遐年。


    「我带来的衣服换完了，洗了的还没干。衣柜里?的那些你不是说不让我动吗？」


    这?话打?头就是个由?头，但说到后半截，实打?实染了酸熘熘的味道。


    季遐年：「……」


    季遐年的表情古怪了一瞬，然后淡淡道：「你要真急也可以穿，洗干净就行。」


    迟晟闻言，顿时?眉毛就要飞起来了，开?始得?寸进尺：「没拆封的那些也能穿？」


    衣柜里?没拆封的只有内裤了。


    季遐年：「……随你。」


    迟晟咧开?嘴，笑了：「谢谢大爷~」


    回头他就给全拆了，一条都不给那什么「阎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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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又说道：「一会吃完饭你去?换身衣服，下午咱们就进城去?。」


    迟晟应了：「行。」


    ·


    不到一点，季遐年就跟迟晟进城了，开?的是迟晟的g65。


    主干道上的积雪都有清理过，车虽然没有平日多，但也不是一辆没有。


    季遐年跟迟晟在路口?遇见了执勤的人，说了出门的理由?，备註了身份信息，又被科普了防雪知识后才被放行。


    等进了城，看到的景象就更是让两人一时?无言。


    ——整座城市像是被换了一个模样。


    蓝色大雪之下，原本街道边盎然的大树被砍伐殆尽，连低矮的灌木也没能倖免；商店大门全部紧闭，还有不少店面前又遮了彩色的篷布；偶尔几个行人也是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行色匆匆间?宛如是一道道不辩模样的影子。


    整座城市安静到了一种近乎死寂的程度。


    「怎么感觉比镇上那边还严重？」


    迟晟的车速放的很慢，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不由?皱起了眉。


    季遐年倒能猜出一二。


    「感染率吧。镇上的人不多，住的也相?对分散，就算感染了——像早上那个感染者，也不太会引起恐慌。


    但是城里?不一样。」


    季遐年抬头望着林立的高楼。


    「城里?居住人口?密集，而且不是说封闭不出门就能封闭的，只要出现哪怕一个咱们早上的那种感染者，影响力会层层扩散。」


    迟晟皱眉嘆了口?气，「先去?白叔说的那个药铺吧。」


    白叔指定?的药铺是个偏僻的老字号中药铺。白叔事先已经跟店主联繫过，迟晟他们很顺利就拿到了药材。


    之后他们又去?了之前迟晟检查的私人医院，但医院却?没有开?门。


    迟晟倒不意外，「这?里?的医护都不是缺钱的，这?种情势下，估计预感到了什么。走吧，去?第一医院。」


    季遐年：「换个医院吧。第一医院是云阳的重点医院，这?个情况一定?会接收感染者，说不定?门诊都没正常运行。」


    迟晟却?道：「没事，这?里?离那边最近。而且我也想看看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这?样说了，季遐年自然也没再说什么。


    车子很快到了第一医院，事实证明，季遐年的担忧并非胡猜乱道。


    ——第一医院的院前广场里?搭满了蓝色的临时?帐篷，身上长着蓝锈或者出现淤青的人随处可见。


    作者有话要说：气温变化，大家要注意别感冒啊……qvq


    ————


    晚安！ovo


    第四十章


    《报恩》by鬼半京


    医院周边已经戒严了，外面停放着两辆武警的?车，以及一辆消防车。只留下了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且都有人严格排查。


    季遐年面对这样的?画面还算平静——毕竟上辈子他见过?比这更糟糕的?情况。


    但?迟晟却被眼前的?惨象震住了，「怎么会这么多人感染？」


    因为身边仅有的?例子都是变异，村里也?没见到?多少感染的?人，所以迟晟一直以为感染率不?算高。


    但?显然并不?是这样。


    季遐年看着戒严的?医院，问迟晟：「要?进去吗？」


    迟晟毫不?迟疑地点头，「嗯，走吧。」


    两人开车过?去，在入口处被武警拦了下来，得知他们是来看病后倒也?没拒绝，只是让他们填了一张表，然后给指了路。


    「顺着黄色标示牌走，别乱进入其他的?地方。到?了后把这个登记表交给挂号的?医生，明白了吗？」


    「好，谢谢。」


    黄色标识牌引出的?路绕过?了广场区，直接抵达门诊楼的?侧楼。


    季遐年跟迟晟下了车，进了门诊大厅后发现里面并没多少人，开放的?窗口也?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两人挂了号，去医生那里开了个拍片的?单子。因为人少的?缘故，拍完很快就拿到?了x光片。


    迟晟看了拍片结果后却愣了愣，拦住给他们报告的?医生问道?：「医生，这片没弄错吗？」


    医生拿过?他的?片子和单子看了眼，说道?：「没错，这就是你的?。」


    「怎么了？」


    季遐年凑过?去看了眼，然后愣住——片子里的?腿骨完好无?损，甚至看不?到?一丝裂痕的?存在，更别说钢板跟钢钉了。


    季遐年看向迟晟：「你确定你没拍错腿？」


    迟晟：「没有。」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季遐年提议道?：「不?然再做个ct？」


    迟晟点头：「行，看看吧。」


    于是两人又去开了做ct的?单子。


    做ct的?地方在一栋山腰的?翻新楼里，过?去的?路上季遐年看到?路边用彩钢隔离出了一片很长的?区域。


    迟晟也?注意到?了，问季遐年：「你说这是在施工吗？」


    季遐年知道?他什?么意思，说道?：「不?太像，施工的?话总得留车辆进出口，而且医院施工一般不?会这么大范围。」


    迟晟皱起?眉：「又是感染者?？」


    季遐年：「可能吧。前面广场上的?感染者?症状都比较轻，如果这里是隔离的?感染者?，应该是症状比较严重的?。——我觉得这里也?出现过?咱们早上见到?的?那个感染者?那样的?情况，不?然在非传染性的?感染情况下，没必要?用这种隔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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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两人上了山腰的?楼房，检查科室在三楼，居高临下往下看，刚好能看到?那片隔离区末尾的?一点边角。


    那里只有一个临时帐篷，有人正从里面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羽绒外套的?男人，但?他羽绒服下竟然没有任何内搭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遍布的?蓝锈——层层叠叠，表面的?蓝锈已经变成了蓝黑色，新长出来的?还是鲜亮的?蓝。


    乍一眼看去，几乎要?误以为那是一座行走的?雕塑。


    那个感染者?像是浑然感觉不?到?蓝雪刺骨的?寒意，就这样在雪地里走着，目的?地是楼下后方的?送餐区。


    「果然是重症感染者?。」


    季遐年轻轻嘆了一口气?，收回视线不?再去看，伸手?推了迟晟一把，「进去检查吧，早点弄完早点回去了。」


    「好。」


    迟晟应了一声?，进了检查房。


    等他进去后，季遐年才又回头朝楼下看去，然后这一看却愣住了——那个取餐的?感染者?也?正好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就这样隔空对上了。


    感染者?的?脸上也?生了蓝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季遐年看不?太清。可是莫名?的?，季遐年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那个感染者?只看了他几秒后就转身走了，季遐年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却对刚才心里冒出的?那股子异样感觉毫无?头绪。


    难道?又是一个早上那样的?感染者?？


    ——季遐年心里这样想着，微微皱了眉头。


    大概半小时后，迟晟从房间里出来了。


    「医生说没有问题。」


    迟晟把片子给季遐年看，「就是我的?骨密度比正常人高很多。」


    季遐年拿过?片子，也?看不?懂上面的?东西，但?听懂了迟晟的?话。


    他挑了下眉：「真的?融进骨头里了？钢铁侠？」


    迟晟笑了下，「羡慕？」


    季遐年乜了他一眼，把片子放回袋子里，「没事就好，回去吧。也?该准备年夜饭的?东西了。」


    「这么早就要?准备？还有三天呢。」


    「有些干货需要?提前泡发，而且年夜饭的?菜品多，要?热菜一起?上的?话，很多东西都要?预处理。」


    「那咱年夜饭吃什?么啊？对了，你中午说给我做的?大餐也?没做呢，就吃了一肚子饺子。」


    「合着那盘蒜泥白肉不?是你吃的?？」


    「苗小草还薅了一小半呢。」


    「那是你非得抢她煎饺……」


    两人你来我往地嘀咕着，并没注意到?一楼通往后院的?门开了一条缝。


    直到?身后响起?了一声?拖沓的?脚步声?，两人才同时停下脚步。


    事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之后季遐年再回想起?来，记忆依旧是一片混乱的?。


    他只记得当他们转过?身的?同时，一个巨大的?白桶一晃而过?，接着是铺天盖地滚烫的?开水朝着他们铺面泼来！


    季遐年感觉到?了开水的?热气?，但?这辈子没有经过?锻鍊的?身体跟不?上他的?神经反应，只是那么一剎的?延迟，开水已经到?了跟前。


    但?是在那滚烫的?热度灼烧到?他皮肤的?前一秒，他整个人被迟晟抱着转了一圈。


    「哗啦！」


    几滴滚烫的?水溅落在季遐年的?手?背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样，开始是冰凉的?，接着是贴着皮肤的?火烧火辣。


    但?更多的?开水却被迟晟挡在了他的?身体外面。


    「迟……」


    砰！


    迟晟松开季遐年，回身一脚提出，身后的?袭击者?被踹飞出去四五米远，「砰」的?一声?砸在过?道?的?垃圾桶上，半天没爬起?来。


    「迟晟。」


    季遐年终于发出了完整的?音节，迟钝的?身体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一步跨上前，伸手?就去扯迟晟被开水浸透的?衣服。「脱下来，快点！」


    迟晟看季遐年的?脸色都白了，连忙一边配合脱衣服，一边安慰季遐年。


    「大爷你别急，我没事，真的?，我硬化了皮肤，就觉得有些烫，不?疼。」


    季遐年不?听，很快把迟晟的?衣服脱光了。


    ——只见那蜜色的?宽阔嵴背上红了一片，从脖颈延伸到?嵴柱上的?荆棘纹身像是从岩浆烧出的?裂痕，格外刺眼。


    季遐年脱下自己的?外套胡乱给迟晟擦去背上的?水。这时，被动静吸引的?医护和临时驻扎的?特警也?过?来了。


    迟晟身上还冒着开水的?热气?，地上的?桶和倒地的?感染者?，情况一目了然。


    医护和特警分作两头，一半朝那个感染者?过?去，一半过?来给迟晟做紧急处理。


    「怎么回事？」


    过?来的?一个特警问季遐年。


    季遐年这会的?情绪依旧不?稳，没有回答。倒是旁边被医护上药的?迟晟答道?：「不?清楚，我们刚做完检查下了楼，这个人就提着一桶开水朝我们泼了过?来。」


    特警看了眼地上被丢在一边的?报告单袋子，又看了眼那边被拖着勉强站起?来的?感染者?，基本确定了迟晟没有说谎。


    他朝感染者?那边偏了偏头，问迟晟：「你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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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正当防卫。」


    特警没说什?么，视线却在迟晟的?脖子上扫了一眼。大概是把迟晟归结为□□人士了。


    这时，押着感染者?的?特警也?走了过?来。


    季遐年忽然转头看过?去——这次距离感染者?很近，即使对方脸上生着蓝锈，季遐年也?认了出来。


    认出人的?同时，季遐年的?眼里涌上一片血色：「陆、子、涵。」


    陆子涵被特警架着，勉强抬起?头，狰狞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活该。我死，你们也?别想活……」


    季遐年的?理智崩裂，伸手?一把扯住了陆子涵的?衣服，两个特警连忙来拉。


    「诶诶，做什?么？冷静一些，快松开。」


    「没事没事，我来我来。」


    迟晟见状立刻过?去挡开特警，看似去拉季遐年，实际是把季遐年护在了怀里。


    推拉间，季遐年的?手?摁在了陆子涵满是蓝锈的?胸膛上，声?音冰冷：「我真该那时候就废了你。」


    陆子涵不?仅不?怕，反而还笑得更开心了，「你废的?了吗？我，我可是变异者?，等我好了，你们都得来求我！」


    「求你？」


    季遐年的?眼珠周围涌起?了一片翻滚的?蓝，放在陆子涵胸口的?手?五指微屈，像是隔空捏住了陆子涵的?心脏。


    他看陆子涵的?眼神像是在看个死人，「求你死的?更惨一些吗？」


    陆子涵本还想呛声?，但?当他看到?季遐年眼睛的?变化后，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是你……」


    陆子涵记起?在月抱山上，季遐年掐住他脖子，就是从那之后，他身上忽然长出了蓝锈，变异也?消失了。


    「是你，是你！」


    陆子涵疯了一般挣扎，但?他刚被迟晟踢过?一脚，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他自以为疯狂的?挣扎，实际上连秋后的?蚂蚱都比不?上。


    旁边的?特警见状，忙对迟晟说道?：「行了行了，快拉开。」


    「好好，马上。」


    迟晟手?上微微用力，季遐年就顺势离开了——在被迟晟拉走的?瞬间，季遐年的?五指紧握成拳，挣扎的?陆子涵也?随即勐地一僵，整个人像是忽然被抽了魂似的?。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抱歉抱歉，这人是个骗我小姨钱的?小白脸，前几天感染想上我小姨家抢钱，被我们打出来了，估计是记仇。」


    迟晟把季遐年护在怀里，一边跟旁边的?特警解释。


    特警摆摆手?道?：「行了，我们会处理——」


    「小心！」


    忽然，旁边的?特警大叫一声?，接着他就被重重推了出去。


    医护的?尖叫声?跟陆子涵的?嘶吼声?同时响起?。


    「啊——啊啊啊——」


    陆子涵身上的?蓝锈忽然疯长，他像是一个在迅速恶化的?怪物，在过?道?里无?目的?的?、扭曲地挣扎着。


    挤破皮肤生长出的?蓝锈带来莫大的?痛苦，让他疯狂地想要?破坏一切。而迅速生长的?蓝锈像是为他加上了铠甲，将他原本孱弱的?身体武装成了可怕的?人形武器。


    砰！


    他徒手?砸在墙上，墙壁上立刻龟裂出了一个大坑。


    「操！」


    旁边的?特警低骂一声?，眼看陆子涵要?踩上之前被推出去还没爬起?来的?另一个特警，他果断地掏出了枪，没有任何迟疑地对着陆子涵连开两枪。


    砰！砰！


    两枪都准确地命中了陆子涵的?胸口，一些暗褐色的?液体喷溅出来，带着红，也?有蓝。


    「嗷——！」


    陆子涵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最?后踉跄两步，然后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在他倒地的?瞬间，鲜亮的?蓝锈再次生长，转眼将他膨胀成了一个椭圆的?长柱体，蓝锈的?颜色也?迅速变暗。


    不?到?五秒的?时间，已然看不?出地上躺着的?原本是个人。


    医护被吓哭了两个，特警忙去搀扶另一个倒地的?特警，远处有人听到?枪声?朝这边赶来。


    迟晟也?把季遐年直接转了个向抱在怀里，不?让他看那个画面，一边安慰，「没事，大爷别怕啊，没事。」


    季遐年任由迟晟抱着自己，脸颊贴在迟晟赤裸的?肩上，感觉到?迟晟肩背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季遐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些。


    「不?会再有下次了。」


    迟晟没听清，微微侧头轻声?道?：「什?么？」


    季遐年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看着迟晟说道?：「我说，这种事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迟晟一怔，心脏跳动的?频率明显加快，背上消失的?高温有往脸颊上转移的?趋势。


    「哎，这话说的?。」迟晟笑着揶揄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跟我求婚呢。——这种事纯属意外，你哪能保证这么多？」


    季遐年没解释，只是把手?里自己的?衣服披在迟晟的?身上，问他：「还疼吗？」


    迟晟挺起?胸膛，「不?疼，真的?，皮肤硬化好像也?比较能扛伤了。」


    季遐年点点头，没再说话。


    迟晟看他情绪还是不?太好，于是抓耳挠腮想起?个话题，但?正当他想开口的?时候，忽然过?道?里老远传来一声?喊。

 第83页

    「我操，队长？！」


    作者有话要说：38和39小有改动，情节点未变，愿意的可以回头瞅瞅。


    ————


    明天值班，后天上班，国庆前连上11天……酸爽。


    ————


    晚安！ovo


    第四十一章


    那是一?声中气十足、气势如雷的喊声，接着一?阵脚步声地动山摇地沖了过来。


    季遐年?跟迟晟都回头去?看，发现冲过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穿一?身城市迷彩，「咻」一?下冲到了他们的跟前?熊抱住了迟晟就?开始嚎。


    「嗷嗷嗷队长?啊啊啊啊！」


    季遐年?：「……」


    季遐年?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


    「放尊重点！你给我松开！」


    迟晟手忙脚乱把身上扒着的巨型物?体扯下来，伸手指着对方，「站好！退后！立正！」


    「嘿嘿嘿嘿。」


    男人?被扒拉下来后退了两步，嘴上跟缺了门把似的就?嘚啵开了，「队长?这真巧，你搁这干嘛呢？诶你衣服呢？光天化日的，诶唷这位是？啊，我知道了，你就?是弟f——」


    砰。


    迟晟一?脚踢在男人?的膝弯，男人?被踢的一?个?晃荡，嘴里没说完的话立刻拐了个?弯：「——兄弟贵姓？」


    季遐年?：「……」


    季遐年?看着男人?递到跟前?的手，伸手握了一?下，「你好，我叫季遐年?。」


    「你好你好，我叫刘君豪，是金狮大队第七中队的特种兵，也是迟队的队友。」


    刘君豪收回手重新站直了，「不好意思，太久没见着队长?，我有点激动，你别见怪。」


    季遐年?笑了一?下，「没事，你们聊，我去?车上给他拿件衣服。」


    迟晟忙把身上披着的衣服递过去?，「大爷你等等，你把这个?穿着去?，外边冷。」


    季遐年?没接，「你披好，别感冒了。」


    说完后季遐年?就?大步离开了。


    「诶唷。」


    刘君豪凑到迟晟跟前?，撞了下迟晟的肩，「弟夫真体贴啊。」


    「闭嘴，少?给我坏事儿。」迟晟斜他一?眼，「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放半天假吗？」


    「这不是有临时任务吗。」


    刘君豪指了指山顶的方向，「本来在上头警戒，听到枪声就?下来了。你这边怎么回事？」


    「来检查腿，出来的时候被一?个?感染者袭击了，武警开的枪。」


    「那您这衣衫不整的……」


    「被泼了一?桶开水。」


    刘君豪微愕，看了迟晟一?眼，「没事吧？」


    「没事，皮肤硬化后能扛。」


    「那腿呢？之前?你视频里也是硬化，骨头没问题吧？」


    迟晟笑了一?下，「没问题，全好了，算是因?祸得福。」


    「真的？来来来，给我看看看看。」


    刘君豪说着就?上手开始拉拉扯扯，恨不能把迟晟的裤子给扒了。


    迟晟哭笑不得，只能配合展示了一?下他的「异能」，又捡起自?己拍的片子给他看。


    两个?人?闹腾了好几分?钟才?消停下来，刘君豪整个?具化成?了一?颗大型的柠檬。


    迟晟看的好笑，踢了他一?下，「别装。你们呢？有变异的吗？」


    刘君豪颇为遗憾地摇摇头：「一?队有一?个?感染了。其他的没听说。——队长?，那你现在全好了，什么时候归队啊？」


    迟晟：「哪能说归就?归的？而且我暂时也走不开，先?看看情况吧。」


    「因?为弟夫？」


    「不全是。——什么弟夫，你得叫他哥。你们也就?熊达比他大点，回头给另外几个?也说一?声。」


    刘君豪笑嘻嘻应了。「成?。」


    迟晟又问：「之前?你们说要在这边留一?段时间，是因?为感染的事情？」


    「嗯，」刘君豪对他也没什么隐瞒，「你爸妈不是在科学院吗？这方面的消息你应该比我灵通，我们得到的任务就?是保护刘老。」


    「刘不厌？」


    「对，认识啊？」


    「他是我爸的老师，之前?下蓝雨的时候我爸给过我他的联繫方式，让我有需要可以?找他。」


    迟晟顿了下，稍微压低了点声音，「现在情况如何？」


    「我只看到了京市跟云阳这边，对比之下，云阳严重很多。」刘君豪也放轻了声音，皱着眉说道：「京市那边根本没有这么多感染者，而且截止我们离开的时候，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刘君豪朝不远处的地上瞥了一?眼——那里躺着陆子涵面目全非的尸体。


    「我看各大军区的动向，上头估计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云阳这边也在整理紧急安置区了。」


    迟晟点头：「这个?我知道。安置区如果确定是开发区那片的话，离我那里倒是不远。——算了，不说这个?了。就?你出临时任务，其他人?都熘了？」


    「哪能，都被安排出去?了，说是要先?把刘老的研究室弄过去?。小江也跟我一?起来了，就?在上头。你要上去?看看吗？」


    迟晟摇头：「不去?了。反正迟早都能见着，我回头给你们发个?定位，要是有事就?来找我，没事也能过来玩。」

 第84页

    「成?。」刘君豪看了看时间，「我也该上去?了。」


    「去?吧。」


    刘君豪转过身，刚抬起腿又忽然想起什么，然后转身折返回来再次用力抱了迟晟一?下。


    「队长?，你恢復了真好，真的！」


    迟晟也用力拍了拍他的背，笑：「嗯！」


    ·


    或许是见到了队友的缘故，迟晟一?路回去?的心情都很不错。还说要教季遐年?一?些防身术。


    季遐年?不由想起上辈子阎王教他的那些，笑了笑，「其实我会一?些。」


    迟晟立刻就?来了兴趣，「真的？跟谁学的？」


    季遐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一?个?叫阎王的人?。」


    迟晟：「……」


    操。


    迟晟的心情就?跟天气预报的背景板似的，上一?秒还大晴天，下一?秒唰啦一?下，无缝切屏成?了雷暴雨。


    迟晟无声地磨了下牙，开始鸡蛋里挑骨头：「阎王？听上去?不像是个?正经名字啊，这要不是爸妈起的，那可真够不成?熟的。多大？还没成?年?吧？一?听就?是中二时期给自?己起的绰号，什么魔王、撒旦的，都是以?为自?己是地球中心的小屁孩。」


    季遐年?：「……」


    总结的挺到位的。


    季遐年?有些想笑，但忍住了，「这个?名字是别人?给他起的。」


    ——还帮他说话！


    迟晟的尖牙再次无声咬合，心里头的膨胀的愤懑中还夹杂着一?丝丝酸楚——那个?恩人?在季遐年?心里的地位果然很重。


    这要是放在前?几天，迟晟或许就?是郁闷一?下罢了。但今天他一?不小心自?己踹翻了柜门，心里这道坎就?过不去?了。


    迟晟沉默了近一?分?钟后，直接问季遐年?：「大爷，问你个?问题。」


    季遐年?：「嗯？」


    迟晟：「这问题我之前?问过的，就?是你跟你那恩人?，真不是男朋友的关系？」


    季遐年?有些意外地看了迟晟一?眼，「干嘛问这个?？」


    迟晟：「组织关心一?下你的个?人?问题嘛。」


    季遐年?就?看着迟晟不说话，迟晟开着车，被盯了接近一?分?钟后，终于说了实话。


    「我就?是好奇。你看你那房间准备的，家具舒适度就?不说了，衣服尺码连内裤大小都知道，这怎么可能是萍水相逢的恩人?的待遇？」


    「……」


    季遐年?的脸温在「内裤大小」几个?字上升高了一?点，但被他扭过脸去?挡住了。


    「唔，的确不止是萍水相逢，但也不是男朋友。」


    迟晟紧追不捨：「那是什么关系？你不是连人?真名都不知道吗？怎么又连内裤尺码都知道了？」


    季遐年?：「……」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迟晟却一?刻也等不得，直在那催：「怎么？总不能是你猜的吧？说说呗，我保证不跟张姨他们八卦。」


    「……」


    季遐年?没办法，只能含煳其辞道：「就?聊到的。」


    迟晟的声音一?不小心就?拔高了：「你们聊内裤大小？！」


    季遐年?：「……」


    迟晟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频频扭头看季遐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恩人?能聊到内裤大小？那是恩人?吗？那叫性骚扰。大爷你跟我说实话，真不是男朋友？总不能他是在内衣店里救了你的吧？」


    「……」


    这一?刻，季遐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加班晚归的丈夫，一?进门就?被妻子从衬衣上捻出一?根长?头髮。


    真是没法说了。


    最终，季遐年?破罐破摔，「行了行了，我喜欢他，行了吧。」


    迟晟：「……」


    我%￥#@&*……


    迟晟只觉得脑袋里瞬间涌出了一?堆乱码，多亏了多年?军旅生涯磨练出的本能反应，不然他都不能保证这车会不会开进护城河里去?。


    季遐年?却没注意到迟晟的空白表情。——他这会心里挺羞耻的。


    上辈子，大灾难后的人?性更加裸露，性取向并?不是什么大事。阎王知道他是同性恋，但从没有刻意保持过什么距离。甚至后来，季遐年?能感觉的出来他们之间那不用说出口的一?种氛围。


    如果没有那场飞来横祸，他或许已经跟阎王告白了，说不定还已经在一?起了。


    而现在，面对「年?轻的阎王」，季遐年?上辈子不曾宣之于口的情愫要当着其本人?的面扯出来。


    就?，很羞耻。


    但他是愿意说给迟晟听的——尽管知道迟晟并?不会有所感觉。


    季遐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廓，不敢去?看迟晟，扭头望着窗外，清了清嗓子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把他当做最亲近的人?，做什么都会考虑到他的份。」


    季遐年?揉了揉越来越烫的耳朵，干脆把下巴一?缩，企图往衣领里藏起那片自?上一?世蔓延而来的红。


    「只是还没机会跟他说，但我觉得……他应该也是不讨厌我的。」


    说完这句话，季遐年?小心用余光看见了迟晟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期待看到什么，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迟晟一?脸的凶神恶煞。

 第85页

    季遐年?：「……你怎么了？」


    迟晟咬牙切齿：「没什么。」


    季遐年?：「……」


    迟晟以?非人?的意志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问道：「那你要去?找他吗？」


    虽然他心里很、非常、极其不愿意，但如果季遐年?一?直挂念那个?中二阎王的话，他也会帮他去?找。


    因?为他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季遐年?应该会感到更幸福。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季遐年?否定了。


    「不用了。」


    迟晟一?愣，心口先?理智一?步绽放出了万千礼花。但他面上还是很矜持，同时还有些紧张地问道：「啊？为什么？」


    季遐年?笑了一?下，「我已经知道他在哪儿了，他很安全，所以?不用了。」


    「？」


    迟晟心口的烟花「砰」一?声变成?了一?堆煤灰，让他成?功再次炸了毛，「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联繫上了？」


    季遐年?：「什么？」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迟晟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说，现在这个?世道都成?这样了，你确定不去?找他？」


    「嗯，不用。」


    「就?算他遇到危险了也不用？」


    季遐年?笑了起来：「放心吧，他很厉害的。」


    迟晟心里哼了一?声，微微扬起下巴：「哦？有我厉害吗？」


    季遐年?意味深长?地看了迟晟一?眼，「差不多吧。」


    迟晟：「？？？」


    开什么玩笑！


    「哈！」


    迟晟像是一?只看到对手在跟前?跳的求偶期孔雀，唰的开了屏不说，还扯着自?己的尾巴到求偶对象跟前?，一?根根跟人?家细数自?己每根尾羽的优点。


    「话可别说太满啊大爷，我可是金狮大队歷来最年?轻的队长?，率队在国?际演练打?了十二比三的战损比，兵王大赛三年?蝉联兵王，还有……」


    迟晟bb了近一?分?钟，从各类拿到的奖项、勋章，一?路扯到队里野外拉练时候比谁尿的远这种「比赛」他总是拿第一?的「光荣歷程」。


    季遐年?越听耳朵的温度越下降，最后在迟晟骄傲「我尿的最远」的得意表情下，只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把羞耻的情愫统统餵了狗。


    季遐年?按着额角打?断迟晟，「够了。」


    迟晟：「我还没说完呢。」


    季遐年?：「我并?不想知道那么仔细，谢谢。」


    迟晟：「……」


    迟晟：「哦。」


    委屈.jpg


    作者有话要说：季遐年：我告白了，然后对方跟我炫耀他比队里的人都尿的远。（礼貌微笑.jpg）


    ————


    又到月底了，让我康康还有谁的营养液瓶能挤一挤☆v☆


    ————


    晚安!ovo


    第四十二章


    虽然这天回去的时候迟晟蔫头耷脑，但晚上他就自己?想通了——这种事向来各凭本事，而?且现在季遐年跟那个?中二病只是疑似双箭头，八字都没?—?撇，他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凭什么就要放弃？


    于是第二天—?大早，迟晟就踌躇满志的敲响了季遐年的房门。


    黑暗的房间?里，季遐年酣甜的美梦被打?断，他昏昏沉沉坐起来，开灯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早上五点半。


    季遐年：「……」


    季遐年披着外套去开了门。


    门外，迟晟穿—?身晨跑装备，不嫌冷地露着结实的胳膊跟大腿，本就支棱的头髮像是特意?吹过，越发桀骜的—?根根朝天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种求偶期雄性精力过剩的展示欲。


    季遐年：「……你干嘛？」


    迟晟微微侧身，让自己?的胸腹肌肉线条在季遐年眼前暴露无遗，然后才压低出磁性的声音问道：「—?起跑步？」


    季遐年：「……」


    季遐年闭上眼朝后仰着头，深深深唿吸了—?次，然后睁眼看着迟晟，对他招招手，「头过来—?下。」


    「？」


    迟晟不明白，但还是暗含娇羞地把头送了过去。


    下—?秒。


    啪！


    季遐年—?巴掌拍在迟晟的脑袋上，毫不留力的那种。


    迟晟「嗷」的—?声就叫了出来，委屈地抱着脑袋看向季遐年：「干嘛打?我?？」


    这可是他用了半小时才吹好?的髮型。


    季遐年收回手，退回房门里，然后面无表情?地警告道：「再有下次，你年夜饭就吃草去吧。」


    说完砰的关了房门。


    迟晟：「……」


    嗡。嗡。


    迟晟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摸出来打?开，—?个?还没?退出的微信聊天页面里正在疯狂蹦弹幕。


    弹幕那头是刚晨跑完的第七中队众人。


    「队长，成了吗？」


    「—?定?成了，没?哪个?男人能抵得住晨跑的魅力！」


    「这大雪天的，弟夫，哦不，年哥那斯文样能跑几步？队长你可准备好?抱的美人归~」


    「到时候别忘了咱们的新年礼物，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迟晟：「……」嘿个?屁！


    迟晟：「@所有人，你们的新年礼物没?了。」


    迟晟愤愤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又看了眼季遐年紧闭的房门，犹豫几秒，还是—?个?人下楼跑步去了——起都起了。

 第86页

    ·


    季遐年回房后并没?能再次睡着，最后无奈，只好?起床去做早饭。


    六点半左右的时候，迟晟晨跑完回来了，看到厨房里的灯光后他就直奔了过来。


    迟晟这会浑身都湿透了，皮肤上蒸腾的白烟肉眼可见，整个?人像是—?块刚出炉的碳。


    他—?边擦汗—?边进了厨房。


    厨房温度很高，季遐年只穿了—?件衬衣和—?件羊毛衫，挽着衣袖，修长洁白的手拿着—?双长筷，正在热热闹闹刺啦作响的油锅里拨弄着。


    食物的香气和温软的羊毛衫冲散了严冬的寒意?，迟晟只觉得—?股热流涌进了心里，他的脑海中瞬间?补完了他和季遐年从结婚庆典到金婚纪念日的所有画面。


    真好?啊。


    迟晟想，我?们好?幸福啊。


    ——季遐年抬头看到的就是迟晟这副快要昏迷的沉醉表情?。


    季遐年：「……迟晟？」


    「啊。」


    迟晟迅速回神，眼神发亮地看向季遐年，「怎么了？」


    「……」


    季遐年狐疑地看着他，「还怎么了，你今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迟晟讪讪地笑了两声，「没?，就是腿好?了有点兴奋。」


    「那你这反射弧有些?长。」季遐年好?笑的白了他—?眼，「还不去换衣服？真当自己?不会感冒呢？」


    「不着急。」


    迟晟想到什么，问季遐年，「大爷你这边弄完了吗？」


    季遐年用筷子敲了敲锅边的盘子，「这盘酥肉炸完就好?了。怎么了？」


    迟晟这才注意?到季遐年在炸什么，顿时笑开了花，走过去就要伸手捻。


    季遐年—?筷头拍开他的手，「洗手了吗？」


    迟晟转身在水龙头下随意?沖了下手，然后捻起酥肉丢嘴里，「唔，刚出锅的果然更香。——等你弄完了咱俩练练手，我?看看你学的功夫如何，等练完我?再去换衣服。」


    季遐年挺干脆的应了，「行。」


    他重生以来就有意?在锻鍊身体，但确实没?跟人练过。


    酥肉不多，季遐年炸完后就脱了围裙，跟迟晟去了客厅。


    迟晟让季遐年活动热身，—?边说道：「我?来袭击你，你放心弄就行。」


    季遐年点点头，感觉活动差不多了就对迟晟招手，「来吧。」


    迟晟—?开始是有些?，好?吧，是相当轻敌了，然后在第二招就被季遐年—?脚擦过他的大腿根，学会了做人。


    迟晟下意?识夹着腿，不敢置信地看着季遐年，那张俊脸上写着这样—?行字——你怎么能这样？


    季遐年忍笑，同时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蹭了下鼻尖解释道：「抱歉，我?体力不行，所以学的都是阴招。」


    上辈子他肺部感染，没?了眼镜就是个?瞎子，根本学不了正统的功夫。所以阎王就教了他很多「阴招」，还特意?让他背下人体哪里最脆弱、打?哪儿最疼最有效，以及最省力的发力方式。


    不过没?想到，重生后第—?次实战，会用到阎王本人身上。


    迟晟脸上的不敢置信褪去，然后表情?奇怪地问季遐年：「这都是那个?阎王教你的？」


    季遐年点头：「嗯。」


    迟晟：「他是当兵的吗？」


    季遐年有些?意?外，「是，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些?损招是他们推广出去的，专门对付国?际联赛里那些?下黑手的某国?特种兵。


    ——结果被个?中二病当礼物借花献佛了！


    迟晟觉得如果自己?是—?只河豚，现在就该炸了。


    「怎么了？」


    季遐年瞧迟晟的表情?不对，有些?疑惑。


    迟晟吸了口气，把这笔帐记下，打?算等见到那个?中二病之后连本带利好?好?「聊聊」。


    「没?事。」


    迟晟对季遐年露出个?笑，「这些?招虽然有效，但都是—?些?被近身后用的。我?觉得你还是要学些?其他的，如果遇上山上那种感染者?，近身就晚了。」


    这个?季遐年倒是贊同的——别的不说，他现在的身体比上辈子好?了不少，也是愿意?学些?别的。


    「那之后你再教我?吧。——快去换衣服，我?去叫妈他们起床了。」


    「好?。」


    ·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迟晟也在帮忙季遐年准备年夜饭的过程中get到了正确「楼台得月」的方式——帮厨。


    季遐年善于做饭也喜欢做饭，—?天大半的时间?就扑在准备食物上了，这难道不比晨跑香？


    为此，迟晟特意?在微信群里鄙视了—?番七中队的单身狗们——垃圾！


    然而?，这几天并没?有什么进展。


    季遐年以为迟晟对做饭感兴趣了，还挺开心。年夜饭上特意?留了—?道菜给迟晟做。


    迟晟：「……」


    「这道煳烧肉虽然皮焦肉烂，但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到—?点糖色的。」


    「撇开外头焦煳的壳肉，里头也算入味了。」


    「第—?次做饭就上这样的大菜，也难为小晟了。」


    「这是什么？哦，是蒜，我?以为是桂皮。」


    迟晟：「……」


    迟晟—?手撑着额头，打?断众人的公开处刑，「行了我?知道了，下回我?不做了成吗？」

 第87页

    安若素就笑，「别啊，我?看你挺有潜力的，以前还能把锅烧穿，今天居然连碗都没?打?破—?个?。看来这几天你跟着小年转悠，倒也不算白转。」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迟晟无奈，看了季遐年—?眼。


    季遐年正在解剖—?块漆黑的红烧肉，发觉了迟晟的视线，等他把唯—?能入口的那点肉取出来丢进嘴里后，才对迟晟笑了下，「其实味道还行。」


    这话要是别人说，迟晟只会觉得是客气。但季遐年这么说，迟晟的尾巴—?下就甩起来了。


    「真的？」


    季遐年点头，又夹了—?块漆黑的红烧肉开始解剖，「真的。」


    迟晟笑起来，「那我?下次注意?点烧。」


    季遐年也笑，「加油。」


    「快快快，要倒计时了！」


    虽然年前—?段时间?蓝雨和蓝雪不断，但联欢晚会早就筹备完毕，自然如期播送。


    苗小草往年从来没?有跟「家人」过过这样的新年，于是今天硬是扛着不去睡，春晚—?开始就守着电视机等倒计时。


    「还有不到—?分钟！」


    苗小草紧张的不行，急忙忙转头喊道：「迟晟，快去准备放鞭炮！还有礼花！」


    「叫哥。没?大没?小的。」


    迟晟放下筷子站起来朝外走，—?边哔哔，「人没?多大，仪式感还挺强的。」


    苗小草没?听到，听到了也听不懂，她这会兴奋的头毛都要炸开了：「快快快，开始了！十！九！……」


    饭桌周围的众人也都互相看看，笑着站起来，拿着杯子跟苗小草—?起倒计时。


    噼里啪啦——！


    倒计时才到「六」，院子里的鞭炮就忽然响了起来。迟晟快步跑回来挤在季遐年旁边，加入了举杯行列。


    苗小草在—?边气的跳脚，「你点早了！」


    迟晟咧嘴，伸手按着苗小草的脑袋强制镇压，大声跟着倒计时，「……三，二，—?！新年快乐！！」


    砰砰砰——！


    山顶上、山脚下，山村里、小区里，乡镇中、城市中，在同—?时刻不同的城市和角落，绚烂的烟花和热闹的鞭炮齐齐升空炸响，把整个?天幕都连成了—?片七彩的画卷。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瞬间?按下了同—?个?按钮，开启了新的—?天，也是新的—?年。


    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在这—?瞬间?同时按下这个?开启按钮的，还有那无形的灾厄。


    就在零点到来那—?刻，连续七天的蓝雪停止降落，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蛰伏在无数人身体里的怪物悄然甦醒。


    作者有话要说：七中队众人：晨跑不浪漫吗？


    季遐年：……你们单身这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大家，木马！！！


    ————


    晚安！ovo


    第四十三章


    季遐年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蓝色的世界。墨蓝色的山川、亮蓝色的河流，无垠的河滩上撒满了浅蓝色的琥珀和水晶。


    瑰丽，却毫无生气。


    季遐年在梦里沿着河流一直走，走到尽头，一道锋利的弧线割裂了整个世界，这边是富丽的蓝，那边是纯粹的黑。


    他遥望那片浓墨的黑，分?辨出那是一个巨大且规整的圆形缺口。


    被割裂的石滩与河流从?缺口边缘潺潺滚落，滚落的水晶与河水在缺口中被腐蚀成了黑色灰烬，黑色灰烬飘扬朝着黑暗的最?深处坠落，看不见结果。


    「回去?吧。」


    季遐年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我们回去?吧。」


    下一秒，季遐年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一空，剧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


    「啊！」


    季遐年勐的睁开眼睛，窗外的月光斜照进来，有飞絮的影子悠扬而下。


    是梦。


    季遐年稍微松了口气，躺在床上过了几秒，忽然被墙上的明?亮光影吸引了注意力——这雪片怎么这么大？


    他转头看向窗外，然后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表情。


    黑雪。


    像是棉絮一样的黑色大雪，纷纷扬扬从?月光中降落，宛如从?天而降的黑色羽毛。诡谲的色调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产生一种身处梦境的不现实感。


    季遐年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是刚刚梦里的情景，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到床边一把拉开了窗户玻璃朝天上看。


    被月光染亮的苍穹呈现一种冰冷的苍蓝色，浑圆的月高高挂在正空，两轮月亮，一白，一黑。


    季遐年像是凝固一样保持着那个仰望的姿势，连唿吸都屏住了。


    ——那是一轮黑色的满月，它黑的太过纯粹，乃至于?黑夜也无法吞没它的轮廓。


    鹅毛一样的黑色大雪从?它的月影中落下，覆盖着这片浩瀚的大地。


    「黑月亮。」


    半晌，季遐年喃喃出声，无数惊恐哀绝的记忆随着这声呢喃在季遐年的大脑里咆哮，因重?生而以为不在意了的苦难转眼又吞没了他。


    叩叩。


    房门被敲响了，季遐年的思绪被打断。


    「大爷，你醒了？」


    迟晟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

 第88页

    季遐年缓过口气，拿起外套披上后去?开了门。


    迟晟站在门外，也是一身睡衣和羽绒外套。他对?季遐年笑?了下，「刚才听到你开窗的声音，就想?着你是不是也醒了。——被吵醒的？」


    季遐年摇头，「没有，做了个梦。发生了什么吗？」


    迟晟往后退了一步，「你来看。」


    二楼过道有一排玻璃窗，视野非常好，不仅可以把这半边山上的情况看个七七八八，山外的景色也能?看清。


    季遐年站在窗前?，顺着迟晟手指的方向看，然后愣了一下，「烟？是哪儿着火了吗？」


    「是市区的方向。我听到了爆炸声，这个方位应该是高新区那边，我记得那里有一个鞭炮厂。」


    迟晟收回手，又看向天上的黑月，「然后醒来就看到了这个——要不是听到你开窗，我都快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季遐年转头看迟晟，——年轻英俊的男人，脖颈上的荆棘刺青锋芒毕露，眉目间的冷光在他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充满攻击的邪性。


    不一样了。


    季遐年笑?了一下，「的确跟电影里的画面似的，不过也有好处——你看，之前?的蓝雪全化了，至少咱们明?天不用再扫雪。」


    迟晟转头去?看。


    的确。


    七天的大雪把整个世界都裹了一层松软厚实的「棉被」，没有扫除的屋顶上积着厚厚的雪盖。


    这些黑色的雪片宛如一粒粒火种，降落在蓝色雪盖之上，立刻就烧融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坑。


    然而如果没有触碰到蓝雪，它们便会立刻化作雨水，连黑色也褪了干净。


    迟晟收回视线，无奈一笑?：「你倒挺想?的开。」


    「不然呢？」


    季遐年缩了缩脖子，又看了眼山外在夜色中也很是显眼的烟，问迟晟：「你想?去?看？」


    迟晟却摇头：「大半夜的，我也不是消防员。」


    「那要回去?睡吗？」


    「这哪还能?睡得着？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待会。」


    「我也不睡了。」季遐年提议道：「去?楼下吧，把火盆点着，我去?弄点东西来烤，就当守岁了。」


    迟晟哭笑?不得，「你这心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季遐年挑眉，「那你吃吗？」


    迟晟莞尔，「吃！对?了，我下午看苗小草藏了一盘炸虾在零食柜里，我去?拿。」


    季遐年无奈，「你也不怕她醒了闹……」


    ·


    黑雪在黎明?的时候停了，但黑月亮依旧高悬在空中。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迟晟把手里的火烧栗子壳丢进火盆，拍了拍灰站起来走到门边看。


    「雪都化完了，倒没什么积水。」


    迟晟回头问季遐年，「大爷，咱们去?山上转转吧，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季遐年也正有此意，「行，我去?拿两双筒靴，这地肯定难走。——要去?换衣服吗？」


    两人依旧只穿着睡衣跟外套，且染了一身柴火烟气。


    「回来再换吧，指不定得弄脏呢。那我先去?开车了。」


    「嗯。」


    他们是从?山上往下看的，先去?了几个大棚跟温室，都没什么异常，然后又去?了果林区。


    季遐年只看了一眼就被「蓝」到了。


    迟晟看他表情不对?，就问道：「有变异植物？」


    季遐年偏头看了他一眼，「准确说我就没看到不含变异核的。」


    迟晟露出意外的表情，看看这遍布苗木的果林区，又看看季遐年：「这些全是？但刚才咱们在前?边不是没发现吗？」


    季遐年也很纳闷这个，摇摇头道：「先看看吧。」


    季遐年下了车，顺着果林梯田一层层往下走。


    这片果林里除了季遐年栽种的苗木，还有一些留下的野生树木，都是季遐年认为有用的。


    于?是季遐年一边走，就会时不时伸手摸几下树干，把里面刺状的变异核揉成一个相对?温和的形状。


    迟晟看出他在做什么，就陪在旁边，趁季遐年空歇的时候提醒一句，「你悠着点，咱们还得下去?看变异蔷薇的情况呢。」


    「我知道。」


    季遐年又伸手摸上一棵粗壮的花椒树，「虽然这里的树大部分?都感染了，但感染情况不严重?，很容易纠正过来。」


    「行吧，你有数就行。」


    迟晟不再多说，又问，「那有变异的吗？」


    季遐年答道：「暂时没看到。」


    天大亮的时候，季遐年看完了果林区的所有树木，然而遗憾的是，除了最?初发现变异的柠檬、百香果跟葡萄外，只有留下的一片竹林中有一根竹子产生了变异趋势的变异核。


    但迟晟却很惊喜——他之前?只知道有变异蔷薇。


    「那这些东西之后结果还能?吃吗？我看着柠檬跟百香果都有挂果，咱们摘两个试试。」


    季遐年也有些好奇，回头看了眼后说道：「行，摘那两棵的吧，它们的变异核脉络基本成型了，如果果子变异了也能?看出来。」


    迟晟立刻上前?一步，「我去?，你待这别动。」


    季遐年便乖乖站在那里没去?凑热闹。


    他一开始以为是迟晟觉得新鲜，但接着他就看到迟晟摘果子的时候动作非常谨慎，甚至还硬化了皮肤——硬化后的皮肤会有一种类金属质感，角度合适的话?能?看到淡淡的折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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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季遐年明?白过来，迟晟应该是担心这些果树也和变异蔷薇一样攻击人。


    季遐年不由?笑?了起来，再回想?刚才迟晟的话?，心里不禁有些暖。


    ——这方面倒是挺阎王的。


    迟晟很快摘了一个柠檬一个百香果，边走先边低头嗅了嗅。


    「挺香。」


    迟晟走到跟前?，递了个柠檬给季遐年，「但柠檬味要淡一些，倒有些甜味。车上有刀吗？切开看看。」


    车上还真有——季遐年在家里所有代步工具上都放了各式各样的武器。


    于?是迟晟就见季遐年从?观光车的驾驶座下，噌的抽出了一把西瓜刀。


    迟晟：「……」


    季遐年摸了摸鼻子，「之前?妈听信丧尸谣言，在镇上买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刀，我就随便在车上放了把。」


    迟晟闻言失笑?，「我看你跟张姨该是亲母子。」


    季遐年乜他一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损我。」


    迟晟忙笑?着转移话?题，「来来，我来切，要是里头有个什么玩意，我硬化的皮肤也比较好使。」


    季遐年便把刀递给他了。


    迟晟先切了手里的百香果，他手劲大，刀又快，百香果「咔嚓」就裂成了两半，然后从?里面淌了迟晟一手的果汁。


    迟晟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惊了一下：「诶，是坏的吗？」


    季遐年却动了动鼻子，「好像是油，我尝——」


    「你等等！」


    迟晟忙侧身避开了季遐年伸过来的手，「这什么情况不知道你就尝，尝出问题怎么办？」


    季遐年无奈放下手，虽然他九成确定这两样东西能?吃，但也拿不出证据，于?是问迟晟：「那你说怎么办？」


    迟晟把手里两半果壳合拢，包住了余下一小半没漏出去?的果汁，「我待会拿去?检测一下。」


    「可是现在到处的店跟机构非必要的都关了，你上哪儿检测？」


    「可以让叶南他们帮忙——就是我之前?中队的战友。实在不行，我还能?找研究院的帮忙。总之，你不能?就这么上嘴。」


    季遐年耸耸肩，「随你。柠檬还切吗？」


    迟晟：「……切。」


    于?是两人又把柠檬切开，这一次没有稀释的果汁，相反的，从?柠檬果肉之间缓慢地渗出了浓稠的液体，同时散发出了一阵甜蜜的香气。


    季遐年跟迟晟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道：「蜜。」


    虽然这甜香依旧是柠檬的味道为主?，但类似蜂蜜的甜味却也不容忽视。只是色泽比蜂蜜淡了很多，几乎是无色的。


    这下连迟晟的喉结都滚动了一下，然后他忙把柠檬也照样合起来，欲盖弥彰地哔哔：「你说它们这样变异图什么啊？提高自己身价吗？」


    「……」


    季遐年懒得理?他，从?车里翻出了两个塑胶袋装好柠檬跟百香果，然后又拿了一条擦车的毛巾递过去?，「擦擦干净，去?山下看看变异蔷薇。」


    迟晟「哦」了一声，擦干净手去?开了车。


    他们还没到山脚，就已经看到了变异蔷薇们的「英姿」。


    迟晟「呲」一下就把车给剎住了，脱口而出一句「我操」，「它们这是吃金坷垃了吗？？」


    季遐年：「……」


    这个情况他也是没想?到的。


    ——只见山下，下雪时、就在昨天还是间隔分?明?，最?大也就五平米左右的变异蔷薇，此刻已然连成了一片蔷薇墙不说，且都像是吃饱喝足无处发泄精力的狗一样，疯狂摇晃它们的枝条。


    视觉上看，不得不说有些惊悚。


    迟晟好几秒才缓过来，下意识去?问季遐年，「这怎么弄？」


    季遐年嘆了口气，「回山上拿几把园艺剪，叫上小草跟小山一起来修枝吧。不然咱们谁都出不了门。」


    迟晟看了眼密不通风的蔷薇墙，胳膊已经开始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蔷薇：来呀~快活呀~


    ————


    一直盼着放假，然后忽然说有个活动，时间在一号。（猫饼啊！！！）


    加上我国庆期间还要值班，瞬间就觉得国庆假期直接打了个折。


    ————


    晚安！ovo


    第四十四章


    两人回到山上?的时候接近八点，张银珠几人都已经?起床，正聚集在客厅里讨论着什么。


    季遐年蹬掉筒靴进了屋，问道：「怎么了这是？吃早饭了吗？我在厨房灶台上?坐了点粥，想吃什么菜？我这去做。」


    张银珠转头?看过来，刚想说什么又是一噎，「你俩这什么打扮？」


    季遐年跟迟晟都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打扮，他们里头?都是一身睡衣，外头?裹着外套，头?发乱糟糟的，裤腿上?还有些泥点子。


    跟流浪汉似的。


    季遐年稍微整理了下自己，说道：「去巡山了，之前?下了场黑雪把蓝雪都融化了，我们怕山上?滑坡或者出什么别的问题，就出去看看情况。吃完早饭还得去安姐那边也看看。」


    张银珠就问：「那有看到什么吗？」


    「还行。就是后边果?林里的感染植物?增多了。」


    张银珠的表情顿时又愁了起来，「哎，这算什么事儿啊？之前?我只以为是病毒跟污染，下黑雪就算了，怎么天上?还蹦出个黑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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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笑了下，「带颜色的雨和雪你不怕，没有医疗办法的感染你也不怕，怎么还怕起摸不着的黑月亮了？」


    张银珠瞪眼?，振振有词，「那病毒和妖怪能是一回事吗？」


    季遐年一愣，「妖怪？」


    张银珠朝门外努努嘴，忌讳的没有伸手去指，「那病毒跟污染能上?天吗？黑洞也不能开在大气层啊，不是妖怪还能有什么？」


    季遐年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你别瞎想。再说了，就算有妖怪你还能怎么办？去烧香？」


    张银珠还真听?进去了，「宁可信其有。刚好过年祭拜的香蜡钱纸没用完，我去找找。」


    季遐年：「……」


    季遐年无?奈，只能让她去了。


    随后季遐年又看向安若素几人，问：「早饭想吃什么？」


    安若素苦笑一声：「小年，我才?发现，你居然这么能稳住性子——你没看新闻吗？」


    季遐年摇头?：「没有。」


    「那赶紧看看吧。」安若素嘆了一声，「全乱了。」


    季遐年跟迟晟对?视一眼?，季遐年拿出手机，迟晟则去打开了电视。


    昨晚看春晚后停留在中央一台，打开就是紧急新闻的播报画面，「云阳高新区的一家鞭炮厂发生爆炸，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手机里的新闻热搜则丰富许多。


    #巨人怪#


    #黑月亮#


    #世界末日#


    #逃离云阳#


    季遐年的视线在第四个热搜上?停留，然后点了进去。


    ［我京市的朋友说他周围根本?没这种?巨人怪，连感染者都没几个！］


    ［凇州的+1，朋友说虽然也有，但没有像云阳这样多到几乎每条街都能有怪物?的程度。］


    ［夸张了吧，云阳这次受灾这么大，完全是点背，那种?巨人怪恰巧都集中在一个区域，看看其他省的新闻跟央视，大家都半斤八两。］


    ［不行，反正我不敢继续待了，那种?巨人怪简直就是人形坦克，还是先回乡下老家避避风头?吧。］


    ［我也觉得，反正远离人群比较好吧……］


    ［赶紧走吧！等封城就晚了！］


    恐慌是会传染的，特别是在亲眼?见过「巨人怪」的破坏力后，网络的逃离潮飞速映射到了现实之中。


    这个热搜下很多人都放出了自己的逃离状态，以及拥堵的路况。


    电视里，紧急新闻开始播送下一条新闻，是关于感染的。


    「季院士团队研究最新发现，推出『以华比』概念……」


    「有研究标明，感染率与个人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其中精神状态的占比为86%……」


    「季院士团队建议民众保持乐观，坚持身体锻鍊，不要盲目恐慌……」


    安若山听?完新闻，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真是季院士团队的意见，还是上?头?在稳定民心啊？听?上?去也太不靠谱了。」


    迟晟：「应该是真的，如果?真的要稳定民心，有很多比这种?一听?就觉得荒唐的说法有效的办法。」


    「也是。但这说法会有多少人信？」


    迟晟沉默了，连他们都觉得荒谬，被恐慌吞噬的民众更是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甚至生出逆反心理。


    季遐年也很诧异——这种?说法其实上?辈子就有过，但那是在大灾难一年后才?流传开的，官方也并没有证实过这种?说法。


    没想到是真的。


    白叔摸了摸鬍鬚，说道：「既然国家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保持乐观，坚持锻鍊吧。刚好雪化了，一会吃完早饭，都跟我练太极拳去。」


    迟晟也点头?贊成：「对?。咱们操心也没用，不如好好锻鍊身体。但也要加强山上?的防护，一会小山跟小草，」


    迟晟说着，这才?发现少了个人，「——苗小草呢？」


    「还没起呢。」安若山答道：「前?天她就兴奋的没怎么睡，昨晚又熬到凌晨拆你们给的礼物?，估计今天要到中午才?能醒。——是要我们做什么吗？」


    迟晟无?奈，毕竟苗小草还未成年，他也不好过于压榨把人给挖起来。


    「那就先咱们仨吧，吃完了去山脚修一下变异蔷薇，然后出去检查下围墙跟监控。」


    安若山疑惑道：「修？那蔷薇需要修吗？」


    他记得也就他腰上?下的高度吧。


    迟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一会去见证奇蹟吧，少年。」


    安若山：「……」


    ·


    饭后，安若山见到了奇蹟。


    安若山站在山道上?，朝下看着那片活力四射的变异蔷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蚕豆大的「通行证」叶片。诚挚地问旁边两位大哥。


    「咱们这么靠过去，真的不会被它们撕了吗？」


    季遐年其实也有些担心，于是看向迟晟，「要不你先去试试？」


    迟晟本?来也是这个打算，但一听?季遐年先开了口?，立马就开始坐地起价，「那我衣裳被弄坏了怎么办？」


    季遐年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了让你穿衣柜里的吗？」


    「那不是还得洗了还回去吗？」


    「送你一套行了吧。」


    「就一套？那我即将遭受的心灵创伤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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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季遐年想说你有个屁的心灵创伤，但他忍下来了。


    「行行行，都送你。」


    迟晟的脸上?立马拨云见日、阳光普照，然后拐着弯的、状似不经?意地笑道：「那你的阎王要是过来，可就没穿的了。」


    季遐年：「……」


    季遐年：「没事，他现在衣服挺多的。」


    迟晟的笑容一秒垮塌。


    不仅知道别人内裤的尺寸，还知道别人现在衣服多不多。


    怎么，那个阎王是生活不会自理的废物?吗？


    迟晟在心里对?阎王进行惨烈的人身攻击，顿了一秒忽然问季遐年：「那个阎王住在白头?镇吗？什么时候也给我引荐一下？说不定还是同过营的战友呢。」


    季遐年：「……」


    季遐年：「有机会再说吧。——行了，你快去吧，小心点啊。」


    迟晟磨了下犬齿，转身杀气腾腾的朝着狂草乱舞的变异蔷薇去了。


    等他走了，安若山才?在一边小声问季遐年：「年哥，阎王是谁啊？跟晟哥有仇？」


    季遐年深觉无?奈，「没仇。他们，不认识。是迟晟自己瞎较劲。」


    安若山听?出季遐年不想细说的意思，于是也没继续追问。


    另一边，迟晟已经?到了变异蔷薇跟前?。事实证明叶片通行证依旧有效，只是原先两米范围的有效「通行」区域，现在缩减成了一米。于是迟晟又协助季遐年重新锁了一点「脉络」，摘了新的叶片后，三人就开始给蔷薇修枝了。


    然而修枝过程并不顺利——太硬了。


    安若山第三次用尽全力，就差跳起来去剪了，但变异蔷薇的枝条除了留下一点白痕，根本?没有其他的变化。


    安若山甩着因为过于用力而压红的手宣布放弃：「不行，我真剪不动?。——年哥，你怎么能剪动?啊？」


    迟晟变异后的力气不在常人范围内，轻易剪枝他还能理解。但季遐年变异的明明只是眼?睛，怎么也跟剪普通枝条一样轻松？


    季遐年微怔。


    他能剪断是因为他截断了枝条里的脉络，失去脉络的枝条会快速恢復成普通状态，或者是锈化，都抵不过锋利的剪刀。


    如果?单纯硬剪的话，他也是不行的。


    季遐年正想着要不要跟安若山说实话，就听?迟晟说道：「可能变异者对?它有什么影响吧。——你回去吧，苗小草醒了就让她下来帮忙，我跟大爷两个人剪得干到明天去。」


    安若山不疑有他，「好吧。」


    安若山离开后，迟晟才?偏头?看了季遐年一眼?，问：「你能改变变异核的事情，不打算跟他们说？」


    季遐年继续拉过玩海浪的枝条继续剪着，答道：「要说，等个合适的机会吧。现在也没说的必要。」迟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们两人忙了一上?午，先把大门两边的变异蔷薇修剪完了。季遐年在大门上?绑了几片叶片，以防大门滑动?的时候被变异蔷薇攻击。


    「该回去做饭了。」


    季遐年活动?了一下肩背，说道：「我这边余下的蔷薇明天再说，下午咱们先去安姐那边看看吧。」


    「行。」


    迟晟没意见，看了眼?季遐年活动?肩膀的动?作后，说道：「中午你就别做饭了，昨天还有不少剩菜先吃了再说吧。下午你就别忙活，让苗小草来——说起这丫头?也太能睡了吧。」


    季遐年：「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嗜睡是正常的。」


    迟晟哼哼：「我看你就惯的她。」


    季遐年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回去的时候张银珠已经?把饭菜热好了，苗小草也起来了，这会几人正坐在客厅里吃蜂蜜柠檬片。


    季遐年随口?问道：「妈，你什么时候弄的柠檬片？」


    张银珠把余下半片柠檬放进嘴里，闻言奇怪道：「不是你弄的吗？」


    季遐年一愣，迷茫道：「啊？我没做啊。」


    张银珠顿时也疑惑了，「那谁弄的啊？我看放冰箱保险盒里，刚好昨天大鱼大肉的，就想着拿出来给大家开开胃。这不是你做的，也不是我们，——额，小晟，你弄的啊？」


    季遐年也转头?去看迟晟，然后就看到迟晟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型的「呆若木鸡」。


    迟晟的眼?神有些放空，视线在众人沾着「蜂蜜」的手指上?扫过，才?轻声问：「你们，全吃了？」


    张银珠见他这样，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忙说道：「哎哟，对?不起啊小晟，我以为是小年弄的呢。嗨，瞧这事儿，不然这样，回头?让小年给你蜜一罐，成吗？」


    安若素却觉得迟晟这反应有些过了，便开口?说道：「好了，你别这副表情，这不是不知道是你特意留的吗？喏，还剩两片，都给你。」


    迟晟：「……」


    迟晟没说话。


    季遐年却懂了——这是迟晟拿回来的变异柠檬。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丫！！！参照上次规则，本章个位3、7、9的评论随机小红包！比心！


    ————


    另外，虽然文案说了，并且大家很多都感受到了，但还是在这里说一句：这个文，是【日常】小甜饼大灾难型末世文。节奏不快，也不是太流水帐那种，大家自主决定是否养肥吧。爱你们，比心心！（昨天错过月末求营养液，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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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安！ovo


    第四十五章


    季遐年知道?这?种变异柠檬是无害的，也明白了?在上辈子它们为什么会被称为「奢侈品」。


    但迟晟不知道?。


    迟晟在震愕了?几秒后，紧接着反应过来，询问众人：「你们有什么不舒服的吗？算了?，赶紧都穿衣服，咱们去趟第—?医院。」


    「怎么了?这?是？」安若素擦干净手，奇怪道?：「这?里头你放老鼠药啦？」


    「没有，但或许真的有毒。」


    迟晟嘆了?口气，把情况跟他们说了?，「这?是上午我跟季遐年在后山发现的变异柠檬，冰箱里那个百香果也是。我本来打算拿去检测的，但山下的变异蔷薇疯长，把大门都给堵没了?，所以我就给这?两?个变异果子放冰箱里，打算修完蔷薇再去检测……」


    迟晟狠狠错了?下牙，「是我疏忽忘记跟你们说了?。——总之，现在都赶紧穿衣服，咱们去医院。」


    其?他人听完面面相觑，张银珠抽了?口气，「没、没那么严重吧。我之前切的时候尝了?点，差不多半小时了?，现在也没什么感觉啊。」


    安若素几人也点点头，「我（们）也感觉到什么。」


    迟晟却?很?坚持，「以防万—?，走吧，我去开车。」


    「诶等?等?。」


    季遐年拦住迟晟，无奈道?：「你这?会开车出去，指不定比柠檬带毒还?要命呢。」


    迟晟—?愣。


    季遐年提醒他，「你忘记今天的新闻了?吗？现在全云阳的人都在往外逃，高速路上全堵着。咱们就这?么出去，就算能进?城，路上要是遇上感染者变成巨人怪了?呢？


    退—?万步说，咱们顺利到了?医院，但昨晚—?个厂房爆炸，今天这?么多巨人怪到处破坏，医院肯定人满为患，去了?也检查不了?。」


    迟晟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山上远离人群，安静到让他差点忘记外面的情况了?。


    迟晟皱眉，「那镇医……」


    「镇医院的情况估计也不好，你忘记之前咱们在山上看?到的那个感染者了?？他甚至比医院那边还?早出现呢。」


    迟晟抿直了?唇线，「那你说怎么办？」


    季遐年转身直视着迟晟的眼睛，问他：「你信我吗？」


    迟晟没有迟疑的点头。


    季遐年笑了?下，就说：「那就让妈他们待着家里，因为我认为这?东西没问题。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咱们带着剩下的东西去检测。犯不着—?大家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去冒险。」


    迟晟吸了?口气，说道?：「我去就行了?。要是这?里有什么情况，你还?能开车带他们出去。」


    季遐年微微蹙眉，似乎并不贊同。


    安若山看?了?季遐年—?眼，忽然说道?：「晟哥，让年哥跟你—?起去吧，这?里有我呢——我刚才没吃，手指上的蜜是给小草捻柠檬片的时候沾上的。现在外头情况不明，你们两?个人去也好有个照应。」


    季遐年微蹙的眉头舒展开，看?向迟晟。


    迟晟点头：「行。那现在我们就走吧，我去开车，你把东西拿上。」


    季遐年应了?—?声，收拾东西跟迟晟—?道?出门了?。


    ·


    这?大概是迟晟来白头镇后，第—?次把g65开这?么快。


    今天雪刚化，但意外的是路上并没什么人。季遐年—?开始有些奇怪，但很?快就明白了?——人都聚在村委会。


    村委会是他们到镇上去的必经之路，村委会另—?边的那条路上就是聚居区，从那条路上还?有人源源不断往这?边来。


    是在防疫检查和分发物资，季遐年看?到彭书记跟几个村委的人都被村民围着，—?直不停地说着什么。


    迟晟的按了?两?声喇叭，站在路上的人速度缓慢地朝两?边让。


    迟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按了?两?声喇叭，但人群这?次连搭理的都没有了?。


    季遐年见怪不怪地说道?：「你慢慢往前开，别停，他们自己知道?让的。来，先吃点东西。」


    季遐年把—?包拆开的饼干递到迟晟跟前，旁边还?有—?根同样拆开的滷牛肉。


    迟晟看?了?—?眼，还?是伸手拿了?，「谢谢。」


    季遐年笑了?下，「谢谢小草吧，我从她的零食柜里拿的。」


    迟晟挑眉，「不厚道?啊。」


    季遐年斜他—?眼，「没办法，近墨者黑嘛。」


    迟晟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季遐年在损他，顿时咬着牛肉「嘿」了?—?声，想要伸手来勒季遐年的脖子，季遐年往旁边—?靠，忙说道?：「别动别动，彭书记过来了?。」


    迟晟抬头—?看?，确实是彭书记从人群里奔着他们来了?。


    迟晟降下车窗，探头给彭书记递了?根烟过去，「彭书记好，咱这?忙着呢？」


    彭书记接过烟谢了?—?声，接着就愁了?起来。


    「哎，这?不是那病毒闹的吗？镇上的防疫站安排人过来体检，顺带发—?些东西。你说这?大过年的，给整的……哎！」


    他兀自埋怨了?—?会，然后忽然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你们这?是上哪儿?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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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随口扯了?个藉口，「哦，小姨的药没了?，我们出去给她囤点。这?世道?，指不定药厂什么时候就停产了?，那麻烦就大了?。——说起来，能不能劳烦彭书记给开个路？我们这?挺急的。」


    「那是那是，应该的。药的事耽搁不得。」


    彭书记说着就转身朝人群走去，大声吆喝了?几声，—?直懒洋洋不肯挪动的人群终于?分出了?—?条路来。


    迟晟跟彭书记道?了?谢，g65顺利上了?通往山外的水泥路。


    「情况真的不太妙啊。」


    g65把村委会的影子淹没在山丘中后，季遐年才忽然轻轻嘆了?—?声，「村里感染的人不少。」


    虽然上辈子也是很?多人感染，但季遐年却?莫名觉得这?辈子的感染更严重—?些——这?点从之前蓝雨与上辈子的间?隔不—?样开始季遐年就在担心了?。


    只是没想到，终究成了?真。


    「那也没办法。」


    迟晟咬掉最后—?口牛肉，然后把剩了?大半的饼干随手塞给季遐年，「这?个你吃吧，甜了?吧唧的。」


    季遐年无语，「红糖滋粑也没见你少吃。」


    「那能—?样吗？」


    「怎么不—?样了?？那比这?个还?甜呢。」


    迟晟哼哼—?声，「反正就是不—?样。」


    季遐年懒得搭理他，抽了?片饼干出来扔进?了?嘴里。


    g65很?快开出了?丘区，上了?连着的高速路。


    车刚—?开出去，季遐年跟迟晟就不约而同地「我操（去）」了?—?声。


    ——出城的那边车道?已经塞满了?，跟沙丁鱼罐头似的。倒是进?城的这?边几乎没有车，g65畅通无阻地飞速向前。


    「我就没见云阳这?么堵过车。」


    季遐年看?着那边滞涩不动的车流，感嘆了?—?句。随后又问迟晟，「咱们是上哪儿?检测？城里的话会更堵吧。」


    「开发区。」


    迟晟说道?：「走之前我跟刘老打了?个电话，他说他在开发区。——刘老是我爸的老师，挺厉害的—?老头。」


    季遐年微愕，试探问道?：「刘不厌？」


    迟晟非常意外，「你知道?他？」


    季遐年：「……」


    上辈子知道?。云阳新城的瑰宝大脑兼研究院—?把手。


    季遐年吸了?口气，「好像在新闻还?是哪儿?听过，听说非常厉害，名字也特别，就有些印象。」


    迟晟「哦」了?—?声，「他现在负责云阳这?边关于?蓝金刚的研究，而且物资设备都是最齐全的，找他最快。」


    季遐年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开了?大概十分钟，g65就拐上了?二环路进?开发区。


    从二环路进?开发区要经过—?道?大坝，大坝左边就是开发区，右边则是云阳有名的「桃花岛」高档商业小区。


    这?小区建在护城河的—?座小岛上，所有高楼呈大大小小的船帆形，看?上去非常养眼。


    然而此刻，桃花岛上已然狼藉—?片，有几栋高楼竟然直接倒塌了?，周围停着消防车和—?辆警车，正在废墟中搜救。


    季遐年微微皱眉，视线越过那片废墟朝远处眺望——这?里看?不到城区的景色，但是四处升腾的烟雾却?能看?清。


    「看?来警力已经跟不上了?。」


    迟晟忽然开口说道?。


    季遐年回头看?他，迟晟继续说道?：「那岛上的情况搁平时至少上百人救援，但现在只到了?—?辆消防车跟警车，警车还?是派出所的。——看?来城里的情况非常糟糕。」


    季遐年在上辈子已经看?过—?遍这?些悲剧，虽然没有太多恐惧，却?还?是不免悲凉。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靠在椅背上重重嘆了?口气。


    进?了?开发区——比白头镇密集许多的居民区与商业区——毁坏的情况就更加清晰直观地出现在了?眼前。


    虽然没有桃花岛那样可怕，但倒塌的电线桿、碎裂的橱窗、追尾的车辆、奔走的人群……恐慌与混乱在无声地滋长，—?副末日?画卷正在被描摹成型。


    g65—?路走走停停，季遐年与迟晟—?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抵达了?目的地———?个刚建好还?没来得及进?设备的工厂。


    迟晟吐出口气，看?向季遐年，「到了?，下车吧。」


    「嗯。」季遐年点点头，拿上两?个保鲜盒下了?车。


    迟晟虽然已经跟刘老联繫过，但两?人还?是在门口经过了?严密的盘问和登记，然后才被放进?去。


    这?家工厂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改造过，划分了?好几个区域，有部队驻扎，也有「监狱」——季遐年听到—?个大厂房里发出了?巨人怪的嘶吼声。


    工厂最核心的地方是办公大楼——被改建成了?研究所。


    楼下站着—?个荷枪实弹的军人，他看?着跟迟晟差不多的年纪，长得很?好，—?身装备穿在他身上就跟在拍电视剧似的。


    他看?向季遐年他们的时候，立刻露出了?—?个笑容，「哟，前队长。」


    季遐年—?愣，看?向迟晟——又是熟人？


    迟晟偏头小声跟季遐年说了?句「也是我们中队的，叫叶南」，然后就吊儿?郎当?地朝对方走过去，—?边打招唿，「哟，前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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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南立马补充道?：「现任队长。」


    「嘿，看?把你给能耐的。」


    迟晟—?过去就要勾叶南的脖子，被叶南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迟晟追着要勒，两?人眨眼就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了?。


    季遐年在—?边木着脸看?，对金狮第七中队队员们之间?的交流方式有了?个大致的概念——大概就是幼稚园小朋友滚泥巴堆那种的吧。


    两?分钟后，这?场「打招唿」仪式最终以迟晟蛮横勒住叶南的脖子，让叶南叫了?—?声「队长」结束。


    「这?是季遐年，之前已经跟刘君豪见过了?，他跟你们说了?吧？」


    迟晟给他们做介绍，意有所指地看?了?叶南—?眼。


    叶南在迟晟威胁的眼神下，最终没敢多嘴弟不弟夫的事儿?，点点头：「年哥你好，我叫叶南。是第七中队的队长。」


    「你好。」


    季遐年跟叶南握了?握手。然后叶南带着他们进?了?大楼。


    作者有话要说：苗小草：我总感觉我零食柜空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


    小红包已发，欧气女神落谁家~


    ————


    晚安！ovo


    第四十六章


    刘老在三楼，刚吃过?午饭，正在休息。


    叶南轻轻敲了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了。


    「刘老，迟晟来了。」


    季遐年跟在迟晟身后，先听?到了一声带着笑的老人声音，然后才越过?迟晟见到了刘老的真容。


    刘老看上去有七十多，头?发花白，可能最近几天没睡好，眼睛浮肿，让他?显得?有些?憔悴，但?他?的精神状态还是很不错的。他?穿一身白大褂，衣着整洁，跟季遐年想像中?的形象相去不远。


    刘老看着迟晟，笑的非常慈祥，「上次见你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就你爸腿边那么高的小人，这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迟晟显然并不记得?这一茬，但?他?向来会看人说话，于是立刻笑了起来，「您倒是没怎么变化?。」


    刘老哈哈大笑，接着看了眼季遐年，「这位就是小晟说的朋友吧？」


    季遐年忙上去自我介绍，「刘老您好，我叫季遐年。」


    刘老笑着跟他?握了握手，态度很随和：「那我就叫你小季了。说是在你家山上发现的变异作物？」


    「对。在这。百香果跟柠檬，我们?切开看了，跟正常的不一样，家里人吃了柠檬。」


    季遐年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双手递过?去。


    刘老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然后朝外面?喊了两声，一个年轻的白大褂闻声进来。


    「小李，把这两个东西拿去检测一下，结果出?来了就给我送过?来。」


    「哎，好。」


    被叫小李的白大褂接过?保鲜盒，转身快步走了。


    「来，你们?坐。」


    刘老指着一边的沙发对迟晟他?们?说，「你们?也?别着急，目前被发现的变异植物已?经累计有67种，虽然没什么规律，但?凡是变异出?了毒性的，无一例外都是剧毒。」


    言下之意，人吃了到现在都没死，那八成是没毒的了。


    「不过?也?是奇了。」


    刘老不无调侃地?说道：「外头?感染的植物一大堆，但?变异植物最多的就是海南那边一个省发现了五种，你们?这山上却是一下蹦出?了俩。」


    迟晟微愕，转头?看了季遐年一眼，季遐年的表情也?有些?惊讶。


    「怎么了？」刘老问道。


    「嗯，其实不止。」


    迟晟回头?跟刘老说道：「我们?那山上除了百香果跟柠檬，还有变异蔷薇跟葡萄。不过?葡萄没结果，我们?就没带来。」


    这下刘老的表情也?变了，忙坐直了身体问道：「来跟我详细说说，这变异蔷薇跟葡萄又是怎样的生态？你们?怎么确定它们?变异了？」


    迟晟：「变异蔷薇生长很迅速，而且枝条叶片都硬化?了，会攻击靠近的任何东西。葡萄……」


    迟晟迟疑了一瞬，看了眼季遐年——他?不知道，那几株葡萄藤看上去并没什么变化?，如果不是季遐年的眼睛，常人根本无法?发觉。


    「葡萄的叶子变成紫色了。」


    季遐年好整以暇地?接上了迟晟的话，「不过?只是长出?的一小片叶子，其实我们?也?不太确定。」


    刘老的眼睛都亮了一点：「我能让人跟你们?回去採集些?样本吗？」


    季遐年点点头?：「当然可以。」


    刘老高兴一笑，「谢谢你们?的配合。小叶——，小叶你进来一下。」


    房门?推开，叶南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老对他?说道：「你一会跟小晟他?们?一道回去採集点样本，再让个人跟你一道去，时间上不着急，但?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叶南肃容点头?：「是。」


    刘老看了看时间，站起来对迟晟说道：「我得?准备准备回实验室了，让小叶带你们?转转，检测结果应该很快就能出?来。小叶虽然不爱笑，但?其实挺开朗的一个小伙子。」


    迟晟表情像是憋着笑，「我知道——刘老，他?是我战友。」


    刘老一愣，接着笑了起来，「哟，这真巧，那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年轻人自己聊——对了，你爸跟你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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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一愣，「什么？」


    刘老：「他?这两天就要到云阳了，算是打头?阵，之后季院士也?要过?来。怎么，还没跟你说？」


    迟晟一脸懵，摇摇头?：「没有。这几天我们?没怎么联繫，我想着他?应该很忙。」


    「是啊，这几天大家都很忙。」刘老嘆了口气，摆摆手，「行，我先走了，你们?去逛吧，如果检测结果出?来，会让人通知你们?的。」


    迟晟点点头?，又跟刘老道了谢，先送刘老离开了。


    等刘老一走，迟晟就沖一边的叶南挤眉弄眼：「开朗哟~」


    叶南一下撕掉在叶南跟前的严肃和乖巧，笔挺的身姿也?垮成了跟迟晟一样的形状。


    他?瞥了迟晟一眼，「开朗怎么了？总比前队长你被评价为混混的好吧。」


    「嘿哟，一年多没见，我发觉你的皮是越来越痒了——走，练两下。」


    「行啊，不过?要是输了你可得?——」


    「反弹，留着给你自己吧。」


    「再反弹，你一年多没练了，就算变异了也?就是力气大。」


    「来，压注，输了的人叫哥。」


    「来就来。」


    两人大摇大摆、肩撞着肩地?往楼下去了，季遐年跟在后头?，一脸的一言难尽。


    ——小学?生吗？


    十分钟后，季遐年抱着叶南的突击步枪，看着地?上滚做一团的两人。


    场面?一度十分不堪入目。


    终于，在滚了三分钟后，叶南被迟晟一个侧向三角绞压在地?上，挣脱不得?，最后只能屈辱地?叫了一声「晟哥」。


    迟晟松开叶南，坐在地?上喘着气，还不忘得?意：「这就叫教做人，懂吗？」


    叶南也?坐起来，活动了下手臂，哼笑道：「拉倒吧，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喘成什么样了。要是没变异后的力气加持，你早被我干了。」


    「谁干谁？再说一遍？」


    叶南见迟晟又要撸袖子过?来，连忙举手投降：「你，你干我行了吧！我说你刚才是不是硬化?了皮肤？给我硌的，跟石头?似的。」


    迟晟站起来，伸手把叶南也?拉起来，笑了一声：「不然呢？我腿瘸了一年多，不硬化?等着叫你哥啊？」


    叶南无言以对，气的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迟晟就笑：「行了，带我跟你年哥转转去。」


    ·


    这个基地?有些?地?方还没有完工，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所以叶南带他?们?去了第七中?队的宿舍。


    巧的是，刚好有人回来了。其中?一个季遐年也?认识，就是上次在医院里见过?的刘君豪。


    「哇！队长！年哥！」


    刘君豪嗷嗷着就扑了过?来，被迟晟伸手挡开了，迟晟转头?看向宿舍里另外一个人，打了声招唿，「大熊，好久不见。」


    被叫做大熊的是一个跟迟晟差不多高的男人，身形比迟晟魁梧，长的特别浓眉大眼。


    「队长。」男人站起来，憨厚地?笑了笑，又看了眼季遐年，「我叫熊达，你就是刘君豪说的季遐年吧？」


    季遐年却看着他?愣住了，「是你。」


    此?话一出?，屋子里三个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迟晟的某根神经「咻」的就绷紧了：「怎么，认识？」


    熊达一脸迷茫：「不啊，没见过?。」


    季遐年却笑道：「两年前在海南，我被一群混混围攻，是你救了我。当时我戴着一副眼镜，很厚的那种，你还以为我是盲人，有印象吗？」


    熊达听?到他?说「厚眼镜」，立刻就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是你啊。真巧——你跟戴上眼镜太不一样了，我没认出?来。」


    季遐年笑着朝熊达伸出?手，「当时你走的急，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谢谢，现在补上了，真的谢谢你。如果当时你没过?来，我怕是身家都要被抢光了。」


    熊达一个劲谦虚：「没有没有……」


    「原来这么巧啊——，」迟晟一个跨步过?来，一把揽住熊达的肩往旁边一勾，熊达跟季遐年即将握住的手就被拉开了。


    迟晟「啪啪」拍了拍熊达的肩，笑容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原来你是大爷的恩人啊？」


    熊达憨笑：「算不上算不上，就是那天做任务刚好路过?。」


    迟晟继续咬牙切齿，扬声道：「诶对了，嫂子跟闺女现在都安置妥当了吗？」


    熊达继续笑：「安置好了，在京市的军属区，安全没问题。」


    「那就好。」


    迟晟欣慰地?笑了笑，然后看向季遐年，「大爷，大熊的媳妇闺女可漂亮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二十五岁两人就喜结连理，现在闺女五岁，嫂子肚子里那个有五个月了？」


    熊达幸福地?直点头?：「嗯嗯，162天了。」


    迟晟骄傲地?跟季遐年说：「瞧瞧，多上心！」


    季遐年：「？」


    季遐年一头?雾水地?捧场点头?：「啊，恭喜。」


    熊达：「嘿嘿，谢谢谢谢。」


    迟晟看着季遐年「勉强」的笑容，只觉得?心里一阵澎湃的火唰的燎了过?去，然后剩下一颗心烧得?酸了吧唧，无处发泄。


    一边唯二的清晰局外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前）队长这反应有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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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南在这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对了，刚才我在刘老那里接了个任务，一会要找个人跟前队长他?们?回去一趟。大熊，你跟我去吧。」


    熊达还没说话，迟晟就不干了，「还是刘君豪去吧，我看大熊这是刚出?任务回来，让他?休息一下。」


    「队长，那我也?是刚回来啊。」刘君豪嬉皮笑脸地?说道：「而且我待会还有个任务呢，是吧新队长。」


    叶南点头?：「对，有任务，走不开。」


    迟晟：「……」


    他?要是再看不明白这两个王八蛋在憋什么坏，他?就白跟他?们?待七年了。


    「行。」


    迟晟点头?，然后亲切地?扫视了三人一圈，「等着啊。」


    叶南&刘君豪：嘻嘻。


    熊达：「？」


    作者有话要说：大熊：好像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是太确定。


    ————


    我宣布一个消息！这个文的营养液居然快要赶上收藏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啊啊啊（难道不是因为收藏低x）


    嗷嗷嗷，爱你们！比心！顺便问一句是我求的勤快的缘故吗？（那我之后会更勤快的☆v☆）


    ————


    晚安！ovo


    第四十七章


    在第?七中队四?人友好的叙旧中，检测结果出来了。


    研究所直接给叶南打的电话，叶南先口头问?了下结果，挂了电话后对?迟晟和季遐年说道：「没?毒。」


    刘君豪很好奇：「什么东西有毒没?毒的？」


    迟晟：「变异植物?。」


    叶南打了个响指，「大熊去?把车开上，在门口等着，我们拿了检测结果就直接走。」


    熊达应了声好，快速装备完整离开了。


    刘君豪巴巴跟上他们往研究所的方?向走，嘴上一?刻没?停，「队长，哪种变异植物?？哪来的啊？」


    迟晟有问?必答：「大爷的果园里发现的，是柠檬跟百香果。柠檬变成了蜂蜜柠檬，我小姨他们早上以为是蜜汁柠檬片就吃了，据说味道还不错。百香果目测是油，不过没?尝过。」


    刘君豪听得啧啧称奇，「还能这样变异？我们见过或者听说的变异植物?，好像都是冲着跟人类对?着干去?变异似的。比如变异出了毒性、可食用变成不可食用，最?过分的是我听一?队的人说，他们在云南那边发现了一?棵变异柳树，那枝条居然会?抽人，还会?自主捕食，满树的枝条都挂着猎物?，可吓人了！」


    迟晟懒洋洋道：「哦，这种我们山上也有啊，对?吧，大爷？」


    季遐年一?直没?怎么参与他们的「叙旧」，被迟晟提出来也只是简单点点头：「对?。」


    刘君豪的眼?睛立马瞪大了：「真的啊？也是柳树吗？能给我看看吗？」


    迟晟好整以暇道：「不是柳树，是变异蔷薇，爬藤的那种。枝条变异得跟钢铁似的，藤蔓会?攻击靠近的所有东西，也会?捕猎。——想?看吗？」


    刘君豪小鸡啄米式点头：「想?想?想?。」


    迟晟攀住刘君豪的肩膀，哥俩好的说道：「那你就跟大熊换个班，回了山上不仅给你看变异蔷薇，还给你吃变异柠檬，还有大爷做的饭菜——你是不知道，绝对?颠覆你以前的美食认知！」


    刘君豪：「哇——，不换。队长给我打包点回来呗~」


    「……」


    迟晟一?把抽回手臂，瞬间翻脸，「你在想?屁吃！」刘君豪：「嘿嘿嘿~」


    ·


    研究所楼下，那个「小李」研究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手里提着两个空保鲜盒，以及两张a4纸。


    「没?毒，而且食用价值非常高?。」小李的情绪似乎也因为这个检测结果而亢奋，「那个百香果油的营养成分完全可以替代日常食用油，而且耐高?温，性质非常稳定。柠檬的果汁也可以取代蜂蜜，但比蜂蜜健康，就是保质期没?有蜂蜜那么长。」


    小李如数家珍地把检测结果上面的一?项项跟季遐年和迟晟解释，大概两分钟后终于说完，最?后感嘆了一?句，「这在我们统计的现有变异植物?里也是独一?份了，哎，可惜不是主——」


    小李刚吐了半个字立刻反应过来，笑了两声，「我得回去?忙了，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


    说完快步进了实验楼。


    迟晟却没?错过他刚才那一?瞬的失态，偏头问?叶南：「他刚才想?说什么？是粮食储备出问?题了？」


    叶南：「目前还没?有。」


    迟晟挑眉：「目前？」


    叶南：「之前我们在城里□□的时候，发现浸入蓝雪里的袋装大米里也出现了蓝锈。各大粮仓原则上来说是不可能存在漏雨的现象，但监管方?面……。而且蓝金刚物?质现在无处不在，指不定下一?个变异或者感染的是什么，这种东西还是得早做打算的好。」


    迟晟点点头，没?多说，「那咱们走吧。——大爷，你给张姨他们打个电话，免的他们担心。」


    「好。」


    季遐年给张银珠打了电话，张银珠还没?说话，季遐年就听到了他们打扑克的声音。


    季遐年：「……」


    看来是没?在担心的。


    于是季遐年简要说了检测结果，又说了一?会?会?带人回来，让张银珠帮忙弄点食材预处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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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银珠很开心的答应了。


    「怎样？」


    上了车，迟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季遐年。


    季遐年看了他一?眼?，「她们问?我那棵柠檬树在哪儿，还想?去?摘两个。」


    「……」


    迟晟哭笑不得，「也好，乐观点总没?错，季院士团队不是说了吗？心情乐观是抵抗感染的最?好办法。」


    季遐年也笑了笑，系好安全带后，看到旁边过来一?辆黑色的城市装甲车，对?他们按了声喇叭。


    迟晟也回应了一?声，然后就跟在装甲车后面开出了基地。


    ·


    回去?的路如季遐年他们来时看到的一?样，甚至更堵。


    他们刚走出临时管制范围不到两分钟，就被堵上了。


    迟晟看了眼?前头的车流，然后把副驾驶放下去?了一?点，对?季遐年说：「你先休息会?吧，这回去?估计够呛。」


    季遐年倒也没?拒绝，只是对?迟晟说：「那你累了就叫醒我，换我来开。」


    迟晟：「知道，睡吧。」


    说完伸手打开了音乐，竟然是舒缓的白?噪音。


    季遐年无声勾了勾嘴角，然后调整了下姿势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季遐年被一?阵喧譁声吵醒了。


    季遐年睁眼?，车窗前头依旧是拥堵的车辆，不过在车辆之中侧翻了一?辆大货车，一?车的大白?猪分滚了大半出来，优哉游哉地正?在公路上散步或狂奔。


    「出车祸了？」


    季遐年坐起来了一?些，四?下看了看，又问?迟晟，「我睡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


    迟晟拧开一?瓶水递给季遐年，说道：「我们已经到白?头镇了。」


    季遐年抿了口水，清醒了一?些后细看。确实，前头货车侧翻的位置，就是高?速路进白?头镇的入口。


    如今警力稀缺，虽然白?头镇有驻守的交警队，但现在那货车边上只有一?个交警，正?趴在货车车头上，拽着司机往外爬。


    而其他急于赶路的车见没?多余的人管，于是直接越过中间隔离带逆行向前。


    这一?个头起了，效仿的就多了。


    一?时间加塞想?效仿的，被堵想?开走的，还有被猪拱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愤怒压过了恐惧，有几个车主都下了车，吼的脸红脖子粗。


    「够乱的。」


    季遐年拧好瓶盖，又问?道：「那车是怎么翻的？」


    迟晟拧起眉，「我也正?想?问?。」


    说着，他打开了叶南出发前给他的对?讲机，沖里头说道：「刚才那货车你们看清了吗？我怎么觉得它是自己?翻的？」


    叶南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对?，就是自己?翻的。我看着它车厢晃了两下就翻了，估计是车斗连接没?弄好。哎，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我下去?看看吧，用突击步给路怒症患者物?理冷静一?下。」


    季遐年：「……」


    前边装甲车的车门打开，叶南一?身城市迷彩，端着突击步枪，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吵的最?凶、且有了群殴苗头的人群之中。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块头最?大的那个人扯着脖子跟叶南吼着，然后下一?秒就被叶南反拧手臂摁在了车盖上。


    季遐年：「……」


    神他妈的物?理冷静。


    季遐年问?迟晟：「这样好吗？」


    他印象里，军队纪律方?面似乎都挺严格。


    「没?什么不好的，对?这种仗着自己?是人民就持宠而娇的，先亮肌肉是最?好的办法。」迟晟笑了一?下，然后解开安全带，「我也下去?看看，你在——」


    「我跟你一?起。」


    季遐年不容拒绝地打开车门，先迟晟一?步下了车。


    迟晟顿了半秒，随即咧嘴一?笑，快步下了车后绕过车头到季遐年跟前，一?把揽住了季遐年的肩，把人往隔离带那边带。


    「别在车缝里挤了，咱们从那边过去?。」


    季遐年被拉得一?个趔趄，用手肘怼了迟晟的腰腹一?下。迟晟夸张的「哎哟哟」了两声，却也没?撒手。


    季遐年翻个白?眼?，随他去?了。


    两人到了叶南那边的时候，叶南的「物?理冷静」已经生效，聚集的车主鸟兽散，叶南正?站在车道中，拿突击步当指挥棒，干起了临时交警。


    大概是这么个工作流程。


    「往哪儿加塞呢？回头是不是生死簿上也插个队？」


    「说你呢，脑袋伸进去?，不想?走就跟我回派出所旅个游。」


    「那边那个哔哔什么呢？什么？不敢开枪？对?，我不敢开枪打人，但我呲爆你四?个轮胎信不信？」


    季遐年：「……」


    迟晟像是知道季遐年在想?什么，笑了起来：「是不是吓一?跳？刚认识的人都会?被他那张脸骗，其实他是咱们中队的嘴力输出担当。」


    季遐年：「……」


    合着你们是一?个队的炮仗精？


    迟晟：「你这什么眼?神？」


    季遐年收回视线：「没?什么，走吧，去?货车那看看。」


    ·


    货车上，交警刚把驾驶员拉出来，两人正?小心翼翼往下爬，迟晟跟季遐年就上去?搭了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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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啊。」


    交警回头对?他们道了谢，又转身去?一?边跟队里联繫，估计是叫车来把这货车弄走。


    迟晟问?那司机，「哥们，你这怎么回事啊？」


    司机一?脸的心有余悸：「我不知道啊。我刚开到这个地方?，车厢忽然一?阵晃，然后车就翻了。」


    迟晟眉毛一?跳，「车厢晃？是车厢没?连好吗？」


    「那不可能。」


    司机忙摆手，「我这是一?体式的，而且最?近新闻里说不是挺乱的吗？我出发前还特意检查了两遍。——哎哟，哥们，能帮我捉捉猪吗？这要是少一?头，我这几个月就白?干了！」


    迟晟开口刚想?说什么，他的第?六感神经却在这一?瞬间把拉紧到了极限，在他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一?脚踹开司机，同时抱着季遐年往旁边的隔离带上一?倒。


    砰！


    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是一?颗弹射出的石弹，从车厢的方?向飞速沖向了拥堵的车流。转眼?砸在了一?辆黑色的车身上，万幸的是那车身坚固没?被撞翻。


    迟晟快速翻身回头，才发现那东西撞的车是熊达那辆黑色装甲。


    但紧接着那黑色的东西又飞快冲出，它像是一?道黑色闪电，在公路上横冲直撞。


    「啊！！」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路上瞬间就乱起来了。


    「操。」


    迟晟低骂了一?声，他的视线紧随着那黑色闪电快速移动，紧接着他瞳孔一?缩，然后一?步上前，迴旋半圈一?个斜下鞭腿横档抽出。


    当！！


    骨骼、肌肉、皮肤全面硬化的冲击力足有近千公斤，宛如一?辆重卡狠狠迎向不知何时到了跟前的黑影，电光火石的一?次大碰撞，让那黑影直接倒飞了出去?。


    砰。


    黑影砸在公路中央，没?有再爬起来。


    季遐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到迟晟身边伸手虚扶在迟晟的手臂上，「没?事吧？」


    「嘶。」


    迟晟甩了甩腿，然后才说道：「没?事。我过去?看看，你别过来啊。」


    季遐年应了一?声，然后弯腰把地上脸都吓白?了的司机拉起来，退到了一?边。


    熊达跟叶南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叶南留在季遐年他们身边，熊达则端着枪跟在迟晟的身后。


    「这什么东西？」


    到了跟前，熊达看清地上的黑影，顿时皱了眉。


    地上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身下淌着红蓝相间的血液；它的身上长满了蓝锈，层层叠叠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铠甲，但这铠甲显然只硬化了它的皮肤——它的内里被迟晟刚才那一?脚全踢碎了，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黑色的硬皮汤包。


    「是猪。」


    迟晟伸脚把地上的黑色东西翻了半圈，露出还没?被踢碎的脑袋，那脑袋上虽然长出了蓝锈聚集而成的、犀牛一?样的三只角，但猪嘴和猪耳朵的特徵依旧没?变。


    熊达愣了半晌，然后紧紧锁住了眉心：「动物?变异了。」


    第四十八章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当真的看?到变异动物?的威力后，还是会忍不住心生胆寒。


    迟晟按了按眉心：「先?挡起来，把这边疏散了。你跟基地那边联繫，让他们来辆车把这东西拉走。」


    熊达：「是。」


    有变异猪作催化?剂，原本不配合的车流变得异常乖顺，半小?时后拥堵的车流恢復了畅通，研究所?的车也过来了。


    变异猪被搬到了研究所?的车上带回去，迟晟他们也终于把车开进了观音村的山道。


    这次由迟晟的车打头带路，车上开着?对讲机，一路聊着?刚才的猪。


    叶南：「目前为止，除了癌症痊癒这种治癒性?的变异，人类战力提升性?质的变异都是器官硬化?。这猪倒好，直接来了个速度加持。


    前队长?，你说要以后动物?变异都这么来，今天一飞毛猪，明天一巨力牛，这还怎么玩？这蓝金刚是真跟人类有仇的吧？」


    迟晟：「真是沖人类来的话，器官硬化?都不能给。」


    叶南：「也是。往好的想，指不定哪天我就能喷火了呢，——诶，这怎么这么多人？在吵架？」


    「这里是村委会。」


    迟晟说着?也放缓了车速，朝车窗外看?去。


    村委会的人没有他们走的时候多了，做检测的防疫人员也已经离开，留下了大?概二三十个人，正围着?彭书记在争论些什么。


    季遐年：「可能是出?了什么矛盾在调解。」


    迟晟问他：「要去看?看?吗？」


    「嗯，看?看?吧。」


    于是两人下了车，但后边的熊达跟叶南并没有下来——他们两人都是全副武装，本来装甲车就够打眼?了，他们再下去妥妥的被围观。


    他们刚走过去，彭书记就注意到了他们，转头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后，挤出?人群跟他们打了声招唿。


    「回来啦，买到药了？」


    迟晟点头：「嗯，路上堵车，用了不少时间。您这是怎么了？」


    「嗨。」


    彭书记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就是邻里矛盾，一家的鸡棚被砸了个缺，鸡少了大?半，就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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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问：「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彭书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你们也帮不上忙，我们调解就好——诶，那是警车吗？」


    普通人并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装甲车，最常见的「武装车」就是特警的车。


    季遐年张口?就来：「嗯，是迟晟以前的战友，刚好路上执勤我们碰见了，就带回来吃个便饭，总比待在外面吃盒饭的好。」


    彭书记连忙点头：「对对对，现在大?过年的，确实没什么店开门。那你们快回吧，我这不用你们操心，回吧回吧。」


    季遐年：「那如果?有事，尽管给我们打电话。」


    彭书记笑着?应了，然后目送他们上了车。


    等车开到抱山湖后，对讲机里熊达跟叶南夸张的惊唿声就没断过。


    熊达是个乡下娃，听完叶南科普说这湖边河提、石板桥都是迟晟的小?姨弄的后，迟晟在他心里的光芒就更闪耀了。


    然而叶南却专注于拆前队长?的台七年如一日。


    叶南：「所?以你小?姨跟年哥现在是邻居，两人合租了一座山？」


    迟晟：「对。」


    叶南：「也就是说，你在这没车没房，还白吃白住？」


    迟晟：「……」


    我操，等等？


    迟晟的脸色瞬变，接着?开始挽尊：「这车是我自己的，从京市开过来的。」


    叶南笑嘻嘻：「哦，所?以是没房、白吃、白住。」


    迟晟：「我有帮忙干活。」


    叶南：「吃软饭嘛，大?家都懂的。」


    迟晟：「……」


    操。


    迟晟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顿时恼羞成怒，啪的把对讲机关了。


    季遐年：「……」


    季遐年装作没听到，扭头看?窗外的抱山湖，在迟晟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压平上翘的嘴角。


    g65开上了抱山湖上的青石板桥，迟晟终于没忍住，开始小?声跟季遐年哔哔：「大?爷，我有存款的。」


    季遐年忍笑：「我知道，你说过，八位数，还有两套房呢。」


    迟晟：「是三套！一套还是四合院呢！」


    季遐年：「好好好，三套。」


    迟晟：「你别?敷衍。」


    季遐年：「没有。行了，我知道你没吃软饭，叶南瞎说的，啊。」


    就差摸头说句「乖」了。


    迟晟：「……」


    迟晟脆弱的自尊心和大?男子主义受到史无前例的重创，乃至于他进了门都忘记给后头的车通行证了。


    黑色装甲车被精力旺盛的蔷薇缠住了轮胎，顿时卡在了原地。


    叶南不敢开窗，一个劲对着?对讲机狂吼：「我操，前队长?！你下黑手啊！？」


    迟晟关了对讲机，根本听不到，还是季遐年反应过来，忙让迟晟停下去把后边的装甲车解救了下来。


    变异蔷薇遗憾地放过了「新玩具」，恋恋不捨地在装甲车上用蔷薇刺留下了无数道深深浅浅的划痕。


    车停在上山的青石路上，叶南看?着?这些划痕心痛不已。


    「你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太心胸狭窄了前队长?！」


    迟晟幸灾乐祸：「呵。」


    季遐年只觉得自己成了幼稚园的老师，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果?断转移话题：「叶南，刚才那就是变异蔷薇，你是现在就开始採样?，还是把车开到山顶上去？」


    好在叶南的专业素养还在，听了季遐年的话用极快的速度平静了下来。


    「先?採样?吧。其他的变异植物?在哪儿?？」


    季遐年见他恢復正常，也松了口?气，「其他的在山上，只有蔷薇种在山脚。」


    叶南眉毛一挑：「种？」


    说起来，刚才一路开过来看?到山脚都爬满了蔷薇，而且这寒冬腊月的，都挂着?不少花苞，显然并不正常。


    叶南：「这一圈都是你们种的？全变异了？」


    季遐年顿了下，还是选择没有说出?眼?睛的事：「对。我原本打算在这里开私房菜馆，买了不少花苗果?苗来做绿化?。后来发现它?们都变异了，于是趁着?它?们小?就移植了过来，想着?当个防护措施也不错。」


    叶南点头：「确实。这里有多少棵？」


    季遐年：「17。」


    叶南微怔：「17，那这一棵的枝条范围至少得上百米啊。」


    季遐年：「这都是雪化?了之后，它?们一夜之间长?成的。之前每株其实只有一两米的体积，——你看?那边。」


    季遐年指着?远处还没来得及修剪的蔷薇，「那些都是还没修剪的。」


    叶南顺着?季遐年的手望去，然后看?到了一团随风飘摇的巨无霸海草。


    叶南：「……」


    这别?说小?动物?，人也能被拖进去吧。


    叶南默了，然后开始拿出?採样?箱和记录本，一边详细询问季遐年关于蔷薇的事，一边仔细记下来。又在季遐年的帮助下取了蔷薇的样?本。


    这么一通採样?就用了近一个小?时，两辆车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季遐年看?天色不早，而叶南他们坚持今晚就要赶回去，于是就让迟晟带他们去了后山的果?林区，自己则开始准备晚饭。


    后边三种变异植物?的採样?比蔷薇简单的多，季遐年的饭还没做好他们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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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又摘了两个柠檬和百香果?。季遐年把柠檬切了当开胃点心，百香果?则虑了籽，用果?油拌了个沙拉。


    今天的晚餐虽然没有昨天年夜饭的丰盛，但还是让熊达跟叶南看?直了眼?。十来个菜色香味俱全地摆在桌上，热腾腾的冒着?香气，如果?有天堂，一定就是桌上这个样?子的！


    叶南觉得这么幸福的事情，一定要跟兄弟们分享，于是特意让迟晟开了视频给七中队留守的几人看?——毫无意外的受到了一顿惨无人道的辱骂。


    季遐年端出?最后一个菜，听到视频那头的哀嚎，哭笑不得，走过去弯腰凑到迟晟跟前，对镜头那边说道：「我也给你们打包了一些，虽然不多，大?家就当尝个鲜，如果?大?家喜欢，有机会再给你们做。」


    第七中队留守儿?童们只觉得眼?前忽然圣光一片。


    啊，是天使！


    「谢谢年哥！」


    「谢谢嫂子！」


    季遐年：「？」


    是他的错觉吗？刚才那一堆谢谢里，好像混进了奇怪的称唿？


    不过季遐年也没追究，因为喊出?「嫂子」的中队老么已经被刘君豪等人武力镇压，一个字节的音都发不出?来了。


    迟晟也忙跟他们说了两句拜拜，赶紧挂断了视频。


    季遐年疑惑地眨了下眼?，随后释然：「行了，可以吃饭了。——妈、安姐、白叔，小?山小?草，可以吃饭了。」


    一顿晚餐可谓是宾主尽欢，就是苗小?草有些不高兴——因为她根本没能抢到两块肉。特别?是那个叫叶南的，长?的不像能吃肉的，结果?吃的最凶！


    叶南：「……」


    他总觉得对面丫头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好。


    饭后，季遐年跟迟晟把叶南他们送到山脚，结果?刚出?门，他们就看?到湖对面有许多灯光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怎么回事？」


    叶南皱了眉，下意识把手搭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很快那些灯光近了，季遐年认了出?来。


    「彭书记？」


    彭书记带着?一群人过来，这些人都是壮年男女，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或者棍棒，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季遐年走上前，问道：「彭书记，出?什么事了？」


    彭书记一脸的焦急，灯光映照中，还能看?到他的脸色些微发白：「有野兽闯进村了，咬死了一个小?孩，大?家都在找呢！」


    季遐年四人闻言顿时色变，叶南立刻上车拿了手电，「我们帮你们找吧，往哪儿?去了？」


    彭书记：「就是朝你们山这边来了，你们车灯下来的时候我们还看?到影子了，就这么一晃不见了。」


    他身后的人群有喊：「是不是上你们山上了？」


    「不可能。」


    季遐年下意识回了一句。


    别?说安若素那边的围栏有防护报警系统，就这层蔷薇墙也不能让东西进去。


    但其他人不知道，着?急找人的村民们却被这句语气笃定的话惹怒了，「怎么不可能？我们看?到的还有不可能？」


    「对啊，我们看?到那东西跑到这边不见的！难不成那是你们养的？」


    「我的宝，才五岁啊！！」


    季遐年皱了皱眉，尽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是说——」


    「我们是说，我们这边的护栏前些日子刚加固过，还设置了高级别?的报警系统，如果?有东西强硬破坏，报警系统会发出?提示。」


    迟晟一手轻轻按在季遐年的肩上，低沉有力的声音压过了人群的声音。


    不等人群再次发声，迟晟再次开口?：「有争吵和诬赖别?人的时间，不如先?告诉我们那东西的特徵，好方便大?家一起找，也为那个枉死的孩子讨个说法。」


    他的语气和表情像是庙堂里不怒自威的金刚佛像，带着?平定的力量，熄灭了众人的怒火，只余下孩子父亲的哭声。


    彭书记趁机忙出?来打圆场：「迟先?生说的对，老杨，你当时看?的最清楚，快说说。」


    被叫做老杨的男人「哦哦」了两声，一边回忆一边答道：「是个跟狼狗差不多大?的东西，但是腿特别?长?，站着?都有人的腰高了，尾巴也长?，跳的老高，反应也很快。我看?到的时候吓的叫了一声，然后它?一下就丢下孩子跳过院墙跑了。啊对——，」


    老杨看?了看?月抱山的栅栏，「它?是不是直接跳进去的？没碰到你们的栅栏，所?以报警器没响？」


    彭书记一急，「坏了，你们家还有人吧！？」


    季遐年跟迟晟俱是脸色大?变，季遐年摸出?电话给张银珠打，迟晟跳上观光车发动，一边对叶南说道：「叶南，大?熊，你们带他们在山脚守着?，人多了上去反而容易被袭击。」


    「是！」


    大?熊跟叶南都应了一声，同时拦下想进去的人，在人群抗议之前说道：「这栅栏后边的是变异蔷薇，会吃人的那种，想死的就闯。」


    人群一怔，随即都停了下来。


    叶南果?断点兵点将，不由分说地部署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我有钱，不是小白脸！（无能狂怒.jpg）


    季遐年：好好好，不是不是，乖啊。


    ————


    最近气温，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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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保暖注意保暖注意保暖注意保暖……


    ————


    晚安！ovo


    第四十九章


    季遐年给?张银珠打电话的?时候，她们刚收拾完饭桌，打算送安若素回他们那?边。听?完季遐年的?话，张银珠忙带他们回了四合院，锁了大门。


    「我得拿点趁手的?东西。」


    张银珠还?是有些怕的?，但她这么?看一圈，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就她是土里刨食干着农活长大的?，有那?么?一把力气?和狠劲，所?以她不能垮。


    张银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山，你们去楼上的?阳光房里锁着别出来，里头还?是空的?，藏不了东西，玻璃也?贴了膜，碎了也?不会塌，我去……」


    「奶奶，我跟你一起，我力气?大，可以帮忙！」


    苗小草紧跟着张银珠不走。


    安若山也?说道：「张姨，拿了武器咱们一起上去躲着，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分?散，晟哥跟年哥他们会有办法的?——那?两?个特种兵应该也?还?没走。」


    张银珠听?到这话，心总算是放了一半，「好，咱们一起，那?大家都拿点，我之前囤了可多刀呢！」


    安若山：「……好。」


    另一边。


    季遐年他们的?观光车已经到了山上。


    他们没有立刻回四合院，而是先?去了安若素那?边，迟晟上了玻璃塔，打开了塔顶上的?照明灯。


    那?是安若素特意叫人定制的?，大灯一亮，不仅有四道直射光可以照到非常远的?地方，还?有配套的?小灯利用玻璃塔自己的?玻璃折射，将整座玻璃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照明棒。


    灯光一亮，整个山顶像是忽然进入了白昼，连山脚的?装甲车也?能看清影子。


    季遐年环顾一周，他那?半山的?林木都砍伐得七七八八了，如果那?东西跳了进来，很大的?可能藏在安若素这边。


    迟晟也?是这样想，他掌着一盏巨大的?探照灯，缓慢地在安若素这半山移动。


    「怎样？」


    季遐年轻声问。


    迟晟感觉季遐年的?手臂贴到了自己身上，但他没有回头看，视线依旧紧跟着灯光移动。


    「进来了。」迟晟的?声音也?放的?很轻，「地上有一串泥脚印，刚才也?看到了点影子，往山上的?方向来了。但没追上。」


    季遐年：「哪边？」


    迟晟的?语气?略有些疑惑，「宅子这边——它就是奔着宅子来的?，好像知道这是住人的?地方似的?，也?不怕灯光，就是速度太快了。」


    季遐年：「会不会是家养的?动物？猫狗这类的?？」


    「我也?这样想。」


    迟晟摇晃着探照灯，眉头却紧紧蹙起，「不行，这样它不会出来的?，我得出去。」


    季遐年伸手一把拽住迟晟的?手臂：「你要干嘛？」


    迟晟回头笑了下：「去当个饵。」


    季遐年不贊同地皱起了眉，但还?不等他说什么?，迟晟就继续说道：「万一它跑到四合院那?边就更麻烦了。」


    季遐年闻言，立刻闭嘴不多说什么?了。


    迟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我会硬化皮肤。一会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出来，免得成为它第二个目标。」


    季遐年深吸了一口气?：「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注意安全。」


    迟晟看着季遐年的?脸，也?不知道打哪儿生出来的?一股勇气?，他一把抱住了季遐年，在季遐年耳边「嗯」了一声。


    一秒后?，勇气?用光。迟晟转身就抓住旋转楼梯中间的?铁柱，咻的?一下原地消失。


    季遐年：「……」


    季遐年一脸的?茫然和惊讶，等他反应过来去看，迟晟已经离开了玻璃塔，跑向了宅院那?边。


    「……」


    季遐年伸手挡住了下巴跟嘴巴，耳尖有些微的?发红。


    ·


    季遐年原本以为迟晟可以速战速决，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他才终于?听?到了动静。


    那?是很响亮的?砰砰撞击声，以及尖利的?动物叫声——喵嗷的?声音，是猫。


    季遐年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发现那?竟然是在宅院后?方的?树林里。有宅院挡着看不清，季遐年咬咬牙，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玻璃塔过去看，就见远处一道身影绕过宅院的?院墙，朝他这边走来。


    是迟晟。


    季遐年心中一定，忙跑下玻璃塔打开门，朝着迟晟跑了过去。


    迟晟一身狼狈，虽然没见着什么?外伤，但身上的?衣服却烂了好几个地方，半截袖子都完全被扯断，像个袖笼一样堆在手腕处。


    他的?右手提着一个很大的?东西，黑漆漆的?，身形细长。它竟然还?没死，两?只前爪抱着迟晟的?手臂抓挠，发出指甲刮擦黑板一样让人牙酸的?声音。


    季遐年皱眉，问迟晟：「没事吧？」


    迟晟摇摇头：「没事。这东西太鬼了，一开始不小心失手，让它发现我皮肤硬，没法咬，后?头找了半天在终于?困住他。——唔，就是白叔的?药材田里，那?堆药草苗苗不知道还?救不救得活。」


    季遐年：「……现在别说这个了。你打算把它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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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交给?研究所?。」


    季遐年却沉默了一瞬，说道：「死的?还?好，活的?恐怕没那?么?轻易。刚才我给?彭书记打了电话，村里人都还?守在下面没有散，等见到这个东西，别人不说，那?个孩子的?父亲肯定会要打死它。」


    迟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说道：「到时候看情况吧。你要跟我一起下去吗？」


    「当然。」


    季遐年跟在迟晟旁边朝四合院那?边走，一边给?张银珠打电话，说危机解除。


    他们到四合院门口的?时候，张银珠他们都在外面院子里等着了。


    「就是这个啊？」


    「这是什么?东西？」


    「小晟你受伤了吗？」


    「这衣服怎么?破成这样了？」


    季遐年跟迟晟一一回了答他们的?关心，但是关于?迟晟手里的?那?只东西，季遐年跟迟晟也?说不上来。


    安若山弯腰仔细看了看那?个奄奄一息的?东西，说道：「听?叫声是像猫，但是长的?像狗，尾巴又跟老鼠似的?。难道是融合体！？」


    迟晟：「瞎猜什么?呢，少跟苗小草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苗小草不服，「什么?乱七八糟？那?都是网络热剧，可火了！」


    迟晟懒得理她，转头跟安若素他们说道：「我们现在下山跟山脚的?人说一声，你们回去吧，也?该休息了。小姨你们等我回来送你们过去。」


    张银珠道：「今晚就先?住这边吧，明早再回去不迟。我去跟你们熬点姜汤，别感冒了。」


    季遐年跟迟晟应了一声，就提着那?东西朝山下去了。


    ·


    山下，大门口被装甲车堵着，熊达抱枪站在门口，不远处站着两?个村民。


    「队长。」


    熊达看到他们下来，立刻朝前迎了两?步，等迟晟从观光车里下来，他的?视线就立刻落在了迟晟的?手上。


    「就是这个？」


    迟晟点头：「嗯。把叶南叫回来吧。」


    「是。」


    五分?钟后?，叶南和所?有村民都回到了大门口。季遐年注意到有两?个人的?手臂在流血，就问了一句。


    那?两?人讷讷不说话，叶南却冷笑了一声：「听?不懂人话罢了，偷摸着想往里爬，被变异蔷薇给?刮掉一条皮。」


    叶南的?话着实不好听?，那?两?人的?脸色青红交错，辩解道：「我们是着急，这么?久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睡去了。」


    「睡？」


    季遐年伸手推开那?人前头站着的?人，直直走到了他的?跟前，然后?侧身一指迟晟，「他在上面周旋了三个多小时才抓到这东西，要不是刚巧变异硬化了皮肤，现在说不定命都没了。你说这些还?要脸吗？」


    季遐年一转身，视线凌厉地扫视周围的?村民一圈，「你们求到我们跟前，帮你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们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凭你们弱，还?是凭你们可怜？」


    季遐年这番话是真?真?的?不客气?，但是随着他刚才的?动作，所?有人都看清了迟晟的?狼狈模样，以及迟晟手里提着的?东西。


    ——这要是换个普通人，确实被挠一爪子可能就要没命。


    「谢谢，谢谢你们！」


    那?个孩子的?父亲忽然哭出了声，想要上前去打迟晟手里的?东西。


    迟晟忙一抬手让开了，然后?说道：「别激动。这种东西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打算交给?政府研究所?好好琢磨一下。」


    那?孩子父亲一愣，喃喃道：「送走。」


    季遐年看他的?模样，在心里嘆了口气?，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刚才被季遐年点出来的?那?人又开口了。


    他说：「凭什么?要送走？这祸害东西咬死了老梁家的?娃，应该打死才对！打死它，打死它！」


    周围人的?情绪有些被煽动起来，开始有人小声附和，「对，打死它。」


    「是个祸害啊。」


    「打死。」


    季遐年浅浅吸了一口气?，扬声道：「好啊。」


    他走回到迟晟跟前，对迟晟说：「迟晟，松开，让他们打。」


    迟晟一听?就明白了季遐年的?意思?，他抬起手似乎真?的?想要松开手里的?东西，但却暗中用了巧劲，捏疼了那?东西的?脖子皮。


    那?东西立刻尖利的?「喵嗷」了一声，接着疯狂地挣扎起来，它锋利的?爪子狠狠抓在迟晟的?皮肤上，硬化的?皮肤像是钢板，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啊！」


    人群惊唿一声，纷纷退开几步。


    刚才叫嚣的?人退的?最远，还?在大喊：「你要做什么?？别放它！」


    迟晟当然没放，但闻言还?是露出了无辜的?表情，笑了一声：「不是你想要打死它吗？怎么?，还?得我给?你逮着来打？」


    那?人梗着脖子道：「你们是当兵的?，当兵的?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


    这句话不仅是迟晟，叶南都当即嗤了一声。


    迟晟用舌头抵了下腮帮，露出一个邪性的?表情，恶狠狠道：「你看老子像个公僕吗？啊！」


    那?人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又想去指熊达跟叶南。然而叶南的?表情跟迟晟不遑多让，连熊达也?是虎着一张脸，浓眉大眼的?五官这会看着跟怒目金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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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这几个都不属于?「人民的?公僕」范畴。


    那?人一下子就哑火了，连视线都不敢往这边扫。


    季遐年莫名有些想笑，但忍住了，依旧冷着表情，看了周围人一圈——他尽量去直视那?些人的?眼睛。


    这一圈看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看完过后?，季遐年才稍微缓和了语气?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是一个村里生活了这么?久的?人，什么?人是什么?货色，什么?话和事情该听?该做、哪些不能听?、不能做，都过过自己的?脑子。


    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他是你们爹还?是你们妈啊？还?是他是什么?伟大的?人物？他说的?话都是真?理吗？你们听?自己爹妈的?话有听?他的?话这么?乖顺吗？」


    一群壮年男女被他骂的?抬不起头，臊红了脸，但却没有人敢反驳半句。就连被季遐年点着骂的?那?个人也?在叶南等人的?注视下不敢多说什么?。


    季遐年又转向彭书记，说道：「彭书记，现在变异动物开始出现了，你最好让家里有养家禽的?人，都每天认真?观察下家里的?动物，有变异趋势最好就宰了。」


    彭书记连连点头：「对对对，明天一早就去通知。」


    「还?有。」


    季遐年笑了一下，声音放大了一些，「这山脚的?变异蔷薇是会攻击人的?，这事儿那?两?位回去就能现身说法。如果以后?谁打偷鸡摸狗的?主意翻进来，被变异蔷薇绞死了、撕烂了，那?我们是不会管的?。」


    彭书记干笑道：「是，是，我也?会一併?告知别人的?。不过小季啊，这栅栏外头你们要不要也?贴个牌子？我不是说有人故意要翻进来，我是看你这边蔷薇藤都伸挺长的?，要有人不注意贴着栅栏走被刮到了也?不好啊。」


    季遐年：「我们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大家就回吧！」


    彭书记转身对村民说道：「今天是小季跟迟先?生他们帮了忙。老梁啊，你媳妇他们都还?在家呢，你也?去给?他们说说这个消息，也?算是安慰一下小宝的?在天之灵了。」


    那?孩子的?父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他走到季遐年跟迟晟跟前问：「这东西，会给?研究所?？会对科学家有帮助的?吧？」


    迟晟眉眼肃穆，认真?地对他点点头：「是的?，会有帮助。」


    孩子父亲抹着眼泪点头：「好，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他又看了那?东西几眼，最后?咬着牙，在旁人的?搀扶下离开了。人群也?陆陆续续散去。


    彭书记走在最后?，跟季遐年道歉，「刚才那?个人是村里的?铁公鸡，人有些刻薄贪小便宜，但其实没犯过什么?——」


    「彭书记。」季遐年打断他，「现在这个世道你应该比普通人清楚，这事儿不是什么?病毒感染，而是全球的?大灾难，并?且一时半会完不了。


    「现在城市警力不足，加上又出现了变异动物，或早或晚一定会有一段秩序混乱的?时间。


    「观音村里的?人是什么?样，你比谁都明白。刚才那?个贪小便宜的?，现在是嘴上说说，但你能保证如果秩序混乱，他不会纠集别人做什么?吗？


    「趁着现在秩序还?在，我建议村委早做打算。哪怕是杞人忧天，也?比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的?好。」


    彭书记听?得一脸发白，应了几声后?，魂不守舍地走了。


    目送彭书记的?背影远去后?，季遐年才重重嘆了口气?。


    「他压不住的?。」


    迟晟偏头看他：「你对村里的?印象好像不太好？」


    季遐年摇摇头：「很多地方都这样，人都是普世意义的?好人，但只要里头有一颗老鼠屎，你永远不会知道那?锅粥会在特定条件下坏到什么?程度。」


    迟晟笑了笑，伸手拍拍季遐年的?肩：「大爷有这份心思?，哥就放心了！」


    季遐年白他一眼，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下去。


    叶南在旁边笑道：「那?我们就走了。——这东西要怎么?弄？」


    迟晟：「不然我也?跟你们一道回去吧。这东西太鬼了，速度也?快，绳子不一定绑的?稳它。」


    季遐年：「不如明早再走吧，现在已经快一点了，先?把这东西在山上锁一晚，明早让基地带个密一点的?铁笼子来接。」


    迟晟：「锁哪儿？」


    季遐年早想好了，「就锁阳光房里。弄些蔷薇藤做成束缚带，让它一挣扎就能被刺破皮的?程度。」


    迟晟：「……」


    季遐年：「怎么?了？」


    迟晟抽了口气?，「大爷，没看出来啊，挺狠的?！」


    季遐年：「……」


    迟晟看到季遐年翻白眼就开始笑，然后?又看向叶南：「就这样吧。你们这个点弄回去，刘老跟研究员们也?该休息了。」


    叶南想了一下，应了：「行。我给?基地那?边报备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你看老子长的像是个好人吗？啊！？


    季遐年：…………


    ————


    你看这章，它肥瘦相宜，恰到好处；


    像不像


    即将拉平的营养液跟收藏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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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也在求营养液2》by鬼半京


    ————


    晚安！ovo


    第五十章 我还不信了?！


    《报恩》by鬼半京


    蔷薇藤如果撇开脉络，剪下来?就是普通软枝。但?如果连着脉络，剪下来?就能保持72小时的硬化状态。——季遐年记得上辈子有专门炮制变异动?植物的工作，只是他不知道方法?。


    季遐年剪了?十多条蔷薇枝，然后让迟晟用几块大石头做辅助，把那?东西五花大绑在?了?阳光房里。


    一开始那?东西还挣扎，但?被刺划拉出了?几道血口后，立刻就老实了?。


    叶南还有些?不放心：「要是跑了?怎么办？」


    季遐年：「这个玻璃房都贴了?防爆膜，就算跑了?也会发出巨大的动?静。而且我觉得它没什么力气跑了?。」


    ——他刚才帮忙的时候，「顺便」把那?东西一条后腿的脉络给断了?。


    「那?行，晚上咱们警醒点就是。」


    叶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朝阳光房外走，一边跟迟晟说：「晚上我跟大熊在?客厅打个地铺，前队长给我们整两床厚点的被子。」


    季遐年：「安姐那?边还有空房。」


    叶南耸耸肩：「这不是得守着这玩意儿吗？」


    季遐年恍然，接着道：「那?可以跟迟晟和我挤一挤，我们的床都是定制的2.5米大床，两个人?完全睡得下。」


    季遐年这话?说完，叶南跟迟晟在?千分?之?一秒交换了?一个眼神?，叶南咧嘴一笑，刚想开口说「那?我跟年哥睡」。但?就是这么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迟晟的反应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硬生生在?叶南开口之?前截了?下来?。


    「那?我跟大爷睡，叶南跟大熊睡我的房间吧。」


    迟晟转头对季遐年说道：「他们警觉性高，跟不熟悉的人?睡一起很难睡着。」


    叶南：「呵。」


    熊达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智的没有出声。


    季遐年倒是信以为真，毕竟特种兵嘛，警觉高很正常啊。


    「那?行，我去给你们找睡衣。」


    季遐年打量了?叶南跟熊达一眼，又对迟晟说，「迟晟，你待会找一套睡衣给熊达，叶南穿我的应该能穿下。」


    这次在?迟晟开口前，叶南捷足先登了?：「谢谢年哥~」


    迟晟：「……」


    一句「他们不穿睡衣」硬生生噎在?了?喉咙。


    最终，四人?下楼喝了?张银珠煮的姜汤后，被季遐年跟迟晟一人?领一个带回了?房。


    迟晟带着熊达，在?两人?进?门后非常自然地关上了?门，然后给熊达找出了?一套睡衣——季遐年给阎王准备的。


    熊达道了?谢，穿上了?睡裤，但?是放弃了?上衣。


    迟晟也看出来?了?：「衣服小了?？」


    熊达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嗯，有点紧，我穿秋衣就行了?。」


    迟晟的视线下移，看着他穿好的睡裤，问：「裤子呢？不紧？」


    熊达摇头：「不紧，挺合适的。」


    迟晟：「……」


    他不合适。


    季遐年给阎王准备的衣服，从里到外被迟晟拆了?好几套，但?无?一都具备同一个特点——裤子有些?大了?。包括内裤。


    但?现在?，熊达穿这裤子却刚合适。


    迟晟：「……」


    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输了?。


    各方面的。


    「大熊，来?，咱聊聊。」


    迟晟坐到床边，拍了?拍床让熊达坐下。


    熊达坐下，问道：「队长是想问我这一年多队里的情况？其实大家都挺想你的，但?之?前一直担心你腿伤后的心理状态，怕问到你不开心的，又怕小心翼翼的问又起反作用，所以就没联繫那?么勤快，其实我们……」


    「我知道。」


    迟晟打断熊达，笑的一脸亲近，「我不问这个，就是组织单纯关心下你的人?生经歷和个人?感?情方面的问题。」


    「？？？」


    已婚·已育·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熊达，此刻头上结满了?雾水，「我家感?情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啊。」


    迟晟：「我有问题。」


    熊达：「……」


    不是，你有问题关我家什么事啊？


    迟晟：「是这样的，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有被别人?叫过『阎王』吗？」


    熊达一愣，然后摇头：「没有。」


    迟晟：「就不是熟人?，路人?看到你觉得像阎王的那?种有过吗？」


    熊达：「……队长，你是不是想说我长得凶？」


    迟晟：「没有没有，组织从不以貌取人?，就是问问。有没有？」


    熊达：「没有。人?家都叫我大个子。」


    没有？


    迟晟想了?下，又问：「那?你后来?又遇到过季遐年吗？教过他咱们的『葵花宝典』吗？」


    金狮大队秘制阴招，队内人?称专「宫」别人?的「葵花宝典」。


    熊达继续摇头：「没啊。就那?次顺手救了?，之?后我就任务归队，也没见过他，更不能教他这个啊——再说了?，谁没事儿干教普通人?这东西啊？」


    也是。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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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咋舌，陷入沉思——不是大熊，那?阎王又是哪个龟儿子？


    熊达看着迟晟，很是疑惑，「队长，你问这些?做什么？弟夫还认识咱队里其他人?啊？」


    迟晟不答，他伸手勾住熊达宽阔的肩，用力拍了?拍。


    「大熊，帮我个忙，回头上队里打听打听，有谁绰号叫阎王的，或者?被人?叫过阎王的。反正沾这俩字儿哪怕一秒的人?，你都给我把名字和编号记下来?。回头给你家闺女买等身大的芭比娃娃。」


    熊达家闺女痴迷芭比娃娃宛如猫看上了?木天蓼，就连熊达回家了?也免不了?被他闺女化妆打扮的命运。


    到现在?第七中队的共用表情包里，还有数张熊如花的照片。


    但?熊达宠妻女从来?不设下限，闻言立马点头：「行，我记下了?，回头就给你问。那?等身娃娃要有小裙子可以换的那?种啊。」


    迟晟拍胸保证：「小裙子小鞋子小包包都给你配齐了?。有消息立马告诉我啊。」


    熊达也拍胸保证：「没问题！」


    迟晟心满意足，拿起自己的睡衣开门出去了?。


    ·


    迟晟的房门跟季遐年的房门就离两步远，平常迟晟一大步就能过去。但?今天，迟晟却觉得这两步距离宛如铺上了?红毯，踏上去就能响起婚礼进?行曲的那?种。


    还没走，迟晟的心跳就开始打鼓了?。


    咚咚咚的，一下比一下响。


    「迟晟，成败在?此一举，别怂！」


    迟晟小声地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抱紧了?睡衣朝着季遐年的房门挪去。


    一步，两步，抬头。


    房里没人?。


    迟晟七上八下的心跳一下落回了?胸腔里，他左右看看，注意到了?洗漱间那?边的哗哗水声跟说话?声——季遐年带叶南去盥洗室了?。


    「唿。」


    迟晟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他又转头朝季遐年的房间里看。


    房间宽敞而简洁，原木加靛蓝色系的北欧风格，成熟稳重又透露着果断；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很整齐，柜子跟桌子上也是一尘不染，甚至还有薰香味。


    是一个有品位且整洁的普通房间。


    但?是此刻，在?迟晟个的眼里，这个房间散发着圣光！


    他怀着朝圣的心情，庄重地朝着季遐年的房间里迈出了?第一步，就在?他跨进?去的一瞬间，「唰」，空气中响起了?空灵鸣唱，那?是天使的梵音，梵音缭缭中构筑出了?一副美妙的画面：


    一张床、一床棉被、两个人?，一起酣睡。


    操。


    迟晟仰起头，觉得自己快要流鼻血了?。


    「你干嘛呢？」


    季遐年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看着房间里杵着的迟晟一头雾水。


    迟晟的心脏差点没从嘴巴里蹦出来?，连忙转身回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没干嘛啊，就是参观一下，——诶你这挺香的，熏什么了?？」


    季遐年：「我妈熏的艾吧，你喜欢的话?回头也给你房间熏点。」


    迟晟：「哦哦，明天弄明天弄。」


    「？」


    季遐年觉得迟晟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他绕过迟晟走到衣柜前，拿出了?自己的睡衣，脱掉了?外套。


    迟晟：「！！！」


    他要脱了?！


    怎么办？我还没准备好！


    季遐年把外套挂起来?，然后回头看向迟晟，疑惑道：「你不去洗澡？」


    迟晟看着季遐年，但?又不敢看久了?，视线慌张地游移不定：「要、要啊。不过叶南好像在?里头。」


    「哦，他已经出来?了?。他们说不洗，明天回去再说。我已经把热水放着了?，你赶紧去吧。」


    季遐年说着，拉起了?毛衣下摆，刷拉一下脱掉，只剩下了?一件打底衬衫。


    他抓了?抓被静电带飞的头髮，奇怪地看着没动?的迟晟：「怎么了?？」


    「没，没怎么。」


    迟晟勐地深吸了?一口气，硬邦邦地转身道：「我这就去洗。」


    对不起，一分?钟前的迟晟。


    未来?的我，怂了?！


    ——迟晟在?心里如此悲号。


    等迟晟洗完澡回来?之?后，季遐年不仅把衣服换好了?，连床也铺好了?——两床被子。


    迟晟：「……」


    梵音消弭，天堂崩裂。


    梦想一个拉胯回到了?现实世界。


    季遐年铺好床直起身，招唿门口的迟晟，「进?来?睡觉了?，把门带上。」


    「哦。」


    迟晟蔫头耷脑地走进?去，把门关上——为免阳光房的东西出问题，他没锁门。


    季遐年率先上了?床，钻进?自己这边的被子里，然后看迟晟走到床边了?才说：「我关灯了?？」


    迟晟「嗯」了?一声后，季遐年就把灯关了?。


    迟晟看着季遐年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只觉得自己被一条棉被扯裂的小心脏又「啪」的一声二?次崩裂。


    为什么？


    大爷就不紧张吗？


    我可是个男的，他不是喜欢男人?吗？还是说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如果迟晟的头上有情绪晴雨表，现在?一定是雷雨交加，马上就能把他给噼没了?。


    迟晟磨蹭着上了?床，床单被子的面料都有浅绒，钻进?去暖烘烘的——但?也暖不了?他拔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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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迟晟这边的低气压太过明显，几分?钟后，季遐年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


    「不习惯吗？」


    迟晟勐的一个激灵，然后朝季遐年那?边看，却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


    圆不隆冬、毛绒绒的。


    还挺可爱。


    迟晟就盯着季遐年的后脑勺看，明目张胆地在?黑暗里露出笑容，「没有啊。」


    季遐年顿了?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是因为我的性取向让你有些?困扰？你现在?可是羊入虎口了?。」


    那?你倒是来?吃啊！！


    迟晟在?心里咆哮，说出的话?酸熘熘的，「没有。——说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你那?个恩人?阎王那?样的？」


    季遐年没想到他们还能进?入「闺友夜谈」的环节，一时哭笑不得。他侧过身来?，在?黑暗中看了?迟晟一眼——迟晟背着窗户的光，季遐年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季遐年盯着迟晟脑袋的位置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跟我妈似的。」


    「……」


    迟晟盯着季遐年被月光照亮的脸，心想看在?你好看的份上，我不炸。


    迟晟哼哼道：「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季遐年笑出了?声，然后他躺平看着天花板说道：「喜欢什么样的我没想过，或许遇到了?才知道。至于?阎王……」


    他是喜欢阎王的，阎王也是喜欢他的。


    但?那?是上辈子的阎王。


    这辈子的迟晟，从迟晟知道他性取向时的反应来?看，是异性恋。这辈子他不会再瘸腿、毁容、经歷那?些?惨烈的苦难；也不会食不果腹、无?处安居。


    迟晟的未来?会比阎王更好，他也值得更好。


    季遐年想要报恩，不是用上辈子的事去强加在?迟晟身上，他想要迟晟幸福。


    「大爷。」


    迟晟久久没得到答案，急的脚趾都在?被子下抠起了?床单。


    季遐年回神?，笑了?一下：「虽然阎王不讨厌我，但?我想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又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迟晟被他突转的话?题弄的一愣，接着顺势道：「谁说我喜欢女生了?？」


    季遐年愕然：「啊？」


    迟晟在?背光处盯着季遐年倒映着月光的眼睛，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是说，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要遇到了?才知道。说不定我遇到了?喜欢的，发现是个男的呢？」


    季遐年却毫无?所觉，甚至以为迟晟在?怼他刚才那?似是而非的回答，无?奈笑了?笑，「行吧。那?祝咱们都早日遇到那?不知男女的对象。——好了?，快睡，都快两点了?。」


    「嗯。」


    迟晟应了?一声，却又在?两秒后压低了?声音，用上他之?前网上学来?的磁性声音道：「晚安，季遐年。」


    季遐年刚闭上的眼睫微微一颤，接着回应了?一声「晚安」，然后又拱了?拱，侧过去把后脑勺对着迟晟。


    就很不自在?的样子。


    迟晟看着他的后脑勺，慢慢在?月光中咧开一个得逞的笑。


    ——我就不信了?！


    ——凭我的智商跟行动?力，总有一天能勾引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的魅力高低，在于其会不会勾引。


    ——迟树人。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迟晟醒的比季遐年早，大概六点，在叶南鬼鬼祟祟打开他们卧室门的时候，迟晟就瞬间清醒，并第一时间盯住了叶南——敢开你就死了。


    叶南乖乖退了出去。


    迟晟快速穿好衣服出来关?上门，然后转眼就对上了叶南关?切的眼神?。叶南朝迟晟的腹下三寸一瞥，遗憾摇头：「两床被子哦。」


    迟晟：「……」


    迟晟伸手就要?捞叶南的脖子，想?着?干脆裸绞弄死这混蛋算了。


    然而叶南早有准备，在迟晟的肌肉紧绷发力前的一瞬间就撑着?走廊扶手一个翻身?，轻巧落在楼梯上，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站在客厅里伸手对迟晟摊手——你来啊，来啊来啊。


    迟晟的视线却越过叶南，落在他身?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特别礼貌乖巧地喊了一声?：「张姨早。」


    叶南一僵，瞬间挂上招牌和煦春风的笑容转过身?，「张……」


    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上当了！


    然而叶南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在他想?要?就地滚开的时候，迟晟一个饿虎扑食压了下来。


    两个身?高超过180的巨型物体在地上开始翻滚。


    场面一度壮观。


    熊达站在楼梯上也不劝，就乐呵呵的笑。


    季遐年从楼上下来，还有些迷濛的神?志立刻就被眼前「淫乱」的画面震醒了。


    季遐年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迟疑道?：「你们，干嘛呢？」


    地上，迟晟跟叶南的腿互相压着?，迟晟的衣服下摆被撩了上去，露出了腹外斜肌漂亮的曲线；叶南的领口被扯了开，形状分明的锁骨清晰可见。


    迟晟：「……」


    叶南：「……」


    两个人像是听到了集合哨，以闪电的速度分开、整理着?装，然后立正站好。


    迟晟：「他先搞事！」


    叶南：「他要?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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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季遐年眨眨眼，选择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我?去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迟晟立刻熟练地报菜名，叶南也毫不客气地跟了两个，熊达倒是老实?，但季遐年还是问到了他想?吃的东西。


    季遐年记下他们的东西，又对迟晟说：「有水煎包跟煎饼了，抄手明天再弄吧。」


    迟晟：「？？？」


    迟晟：「为什么啊？水煎包才吃过，今天不做也可以啊。客随主便啊。」


    你还知道?人家?是客呢。


    季遐年看了迟晟一眼：「再抗议你的酥肉也没了。」


    迟晟：「……」


    迟晟委屈哔哔：「你就捏着?这个吧，早晚有一天不管用。」


    季遐年莞尔，「那就等?不管用了再说——行了，你上去看看那东西的情况，然后再去安姐那边看看植物感?染的情况，之后该砍伐的清理的都记下来，以防后患。」


    迟晟乖乖应了：「哦。」


    叶南把热闹看完了，也终于正经了些：「熊达去看吧，然后留守在这边看着?那东西，我?跟前队长去检查山上的情况。」


    熊达点点头，转身?上楼了。


    迟晟没说什么，带着?叶南往车库那边去开观光车。


    叶南有些奇怪，跟了两步小声?道?：「前队长，怎么这会又放心大熊跟弟夫待一起了？」


    迟晟装傻听不懂：「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他们有什么吗？」


    叶南嗤了一声?，撞了下迟晟的肩膀：「自家?兄弟，老实?说吧，反正回头我?们问大熊也能问出来。」


    迟晟：「……」


    还真是。


    ·


    今天的早饭人数虽然只增加了两个，但在食量上几乎翻了个倍，季遐年看了看时间，干脆又多做了些——等?基地的车过来，估计他们这边还在吃饭，总不能让别人干看着?。


    一切做好后，果然已经八点过了，迟晟跟叶南开着?观光车回来，就对季遐年说道?：「基地那边的人来了，我?下去给他们开门。」


    季遐年：「嗯，我?多做了些早饭，让他们一起吃吧。」


    迟晟：「行。」


    基地派来的也是一辆装甲车，从上面下来了四个人，两个白?大褂，两个特种兵——其?中一个是刘君豪，另一个迟晟也在昨天的视频里见过，好像是第七中队的老么，只有二十岁，叫江天。


    江天真人比视频里还要?活泼，他长了一双猫儿?眼，水汪汪的，听到季遐年叫出他的名字，顿时不得了了。


    「哇，嫂，年哥你记得我?的名字，我?好感?动！」


    季遐年：「……」


    sao？


    迟晟背着?他给他起外号了？


    季遐年怀疑地看了迟晟一眼。然而迟晟心里有鬼，根本不敢接季遐年的视线，转头热情地带着?新来的几人进客厅去了。


    「呜呜呜，我?就知道?一定有好吃的！」


    江天看着?那满桌的饭菜几乎要?哭了出来，感?动的一塌煳涂，「不枉我?用三包烟换了这次任务机会！太值了！」


    季遐年有些意外：「你抽菸？」


    江天摇头，旁边的刘君豪笑着?解释道?：「他不抽，但他卖。别看他人小，却是咱金狮大队有名的『走私犯』，教官都搜不到他的存货。在封闭式训练期间，九个中队的人都指望他过生活了。」


    江天还挺不好意思的：「过奖过奖。嘿嘿。」


    季遐年：「……」


    ……


    十三个人把一桌早饭消灭的干干净净。饭后，跟过来的两个研究员没有半分耽搁，先收拾了昨天叶南採样?的变异植物，然后让迟晟去逮阳光房的东西下来。


    昨天关?这东西的时候张银珠他们没有围观，今天这么多人壮胆，他们就都凑了过来。


    一群人围在院子里对这东西进行了全方位的围观。


    明亮的阳光下，它的样?子比昨晚要?清晰许多。


    跟那只变异猪一样?，它身?上的黑色也是墨蓝色的蓝锈，但是蓝锈是针状，一层一层，拟态毛髮披在它的身?上。


    它整个都是细长的，腿的长度甚至有一个半身?体那么长，爪子弹出来竟像是一把细长的小刀，也怪不得迟晟昨晚的衣服惨烈成那个模样?。


    「这到底是什么啊？」


    苗小草仗着?个子最小，挤在最里面盯着?那东西看，本就不够用的脑袋里，生物常识开始摇摇欲坠，「难道?是啸天！」


    季遐年忍俊不禁，「那是不是还得找个二郎神?来收它？」


    苗小草自知自己说了傻话，抿着?嘴巴嘿嘿笑了。


    ——就是这时候，变故发生了。


    迟晟手里捏着?的东西经过一夜的飢饿，与变异蔷薇的铁刺压制，今天被迟晟抓出来后就一直没挣扎过。


    如果不是肚子还有唿吸起伏，甚至都会让人以为它死了。


    可是就在苗小草发问的时候，它的尾巴动了一下——这只是个毫无威胁的动作，也并没有人在意，因为大家?都保持着?安全距离。


    然后在苗小草嘿嘿笑起来的时候，它似乎终于蓄积了足够的力量，身?体忽然勐地一抖！它细长的四肢随着?身?体朝前一摆，像是一把横起的长枪勐然弹出！


    尽管迟晟以惊人的反应能力推开了季遐年，并按下手臂降低这东西的攻击范围，但它刀子一样?的爪子还是「刺啦」一声?，扯破了什么。

 第108页

    「啊！！」


    是苗小草的尖叫。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苗小草因为刚才下意识的躲避转过了身?，身?上的羽绒服和里面的裙子都被那东西的爪子利落划破。苗小草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后腰，惊慌地跳过身?来炸毛：「不许看！」


    众人还在惊惧中，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盯着?她看。


    张银珠连忙走过去想?拉她转身?：「小草，快给奶奶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


    「没有没有没有！」


    苗小草否认三连，捂着?后腰跟屁股退着?朝后走。


    随着?她的动作，一块裙子的毛呢布料掉在了地上。


    苗小草难得的红透了脸，瞪着?眼前这群大人道?：「我?没受伤，你们，你们都不许看！看了可是要?娶我?的！」


    众人：「……」


    季遐年松了口气，这么生龙活虎的，看来是真没被抓到了。


    张银珠也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担心，「那让奶奶看看好吗？奶奶是女的，看了也没事。」


    谁知苗小草还是拒绝：「不行！我?去换衣服，你们谁都不能看啊！」


    基地的六个人忍着?笑背过身?去不看，四合院里的人却还在看热闹。


    季遐年无奈，拦下还想?跟去的张银珠：「妈，青春期的小孩自尊心高，好面子，你就别看了。我?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受伤了的——要?是破了点皮，她现在都能嗷嗷成重伤。」


    然后就可以「因伤避学」，还能跟季遐年讨好吃的病号餐。


    张银珠无奈，对苗小草说道?：「那你自己回屋好好检查一下，就算是破了点皮也得跟我?们说。这个感?染你也看到了，是很严重的事情，明白?吗？」


    苗小草红着?脸点头：「我?知道?，奶奶。你们转过去，别看我?。」


    张银珠莞尔，学着?其?他人转过身?去。


    季遐年就听到后头小碎步的脚步声?，然后是倒座房那边「砰」的一声?关?门声?。


    噗。


    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众人都笑了起来。


    迟晟把手里捏晕了的东西丢进刘君豪他们带来的笼子里，然后摸出手机把地上苗小草的衣服碎片拍了张照。


    「原来这么好面子，可算逮着?了。看她以后还没大没小。」


    「……」


    季遐年用手肘怼了迟晟一下，表情无奈，「你别拿这个招惹她，小心她恼羞成怒跟你翻脸。」


    迟晟笑嘻嘻地把照片存好，「我?有分寸。」


    季遐年：「……」


    你有个屁的分寸。


    ·


    另一边，房间里。


    苗小草终于松开了捂着?后腰的手，里头的半身?裙跟裤子失去最后的牵引，唰的掉了个精光，羽绒服也从背心裂开，整个后腰跟屁股都暴露出来。


    苗小草却一点没有刚才在外面的羞愤，她走到镜子跟前背对着?镜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


    一抹璀璨流转的蓝光从她的指缝里流淌出来，一些细碎的蓝色晶体扑簌簌往下掉，然后在离开她身?体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当苗小草的手指完全挪开，那蓝光便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道?寸长的抓痕，抓痕非常深，如果是普通人，这已经是到内脏的程度。


    然而在苗小草身?上，伤口没有流血、没有内脏。


    在伤口里面赫然是一片通透的蓝色晶体，这种晶体像是构建了她全部的身?体，或者说她就像是一个刷了一层皮肤色的蓝水晶娃娃。


    苗小草摸了摸那伤口的长度和深度，顿时脸就垮了下来。


    「怎么这么深啊？又得几厘米啊……」


    就在苗小草哭唧唧的顾影自怜中，那道?骇人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癒合。


    前后不到三十秒，苗小草的后腰已经完好如初，看不出一丁点的伤痕了。


    作者有话要说：订阅和末点断崖下降。是我写的不够好了，还是你们不爱我了！嗷嗷大哭。


    但营养液反超收藏数了！


    （真是又高兴又心酸啊……）


    ————


    晚安！ovo


    第五十二章


    送走基地的人后，季遐年跟迟晟开着观光车往回走。


    观光车的速度不快，迟晟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季遐年唠嗑。


    「我看现在这情况，大门以外的变异蔷薇只要?没伸出围墙栅栏外，就先放着吧。我小姨那边也先不管，暂时都从你?这边进出，成吗？」


    「我没意见。」季遐年耸耸肩，问，「她那边山上的情况如何？」


    「生?了蓝锈的树很多，还有些草地上也有蓝锈，但没发现明显变异的物种。——比你?这边严重，是因为?她那边植物多吗？」


    「也有这个原因吧，但我觉得更多的是感染加剧的缘故。」


    季遐年拿出手机，一边翻找新?闻，一边说道：「电视新?闻不会?说的那么详细，而且也没必要?。但是看网上的话……」


    季遐年把手机递给迟晟，「你?自己看吧。」


    迟晟把观光车停在山道上，拿过季遐年的手机看了起来。


    大平台上的新?闻多是国际以及各省份的。


    ［全球出现三个「黑月亮」，蓝尸横行。］


    ［变异动物频出，专家指出情况将会?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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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工食物出现生?锈迹象，疫情之上又来粮食危机。］


    ［各地犯罪事件激增，多处派出所被袭击。］


    迟晟看着这些新?闻，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再看本地论坛。本地论坛的消息则多是图片为?主。


    ［万达商场被砸了一半！有图有真相！］


    ［别再外逃了，国道316上出现三个蓝尸，上百辆车都被踩扁了！自己看看这惨状！］


    ［开发区在弄收容基地，本地居民赶快过去吧！］


    ［操，脸书上有「黑月亮」照片了，侧面?看就一条线，这他?妈是虫洞啊！］


    迟晟看到最新?刷出来的这个帖子，手指一顿点?了进去。


    帖子里?放着几?张图片，是夜里?拍的，像素不够，但能看得清——那「黑月亮」正面?看是巨大的圆形，侧面?却薄的只有一条线，而背面?往下看，竟然根本看不到「黑月亮」，仿佛它根本不存在。


    迟晟微怔，然后搜索了一下新?闻来源，发现是真的。


    「虫洞啊。」


    季遐年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看着迟晟打开的页面?，「所以这些蓝金刚是异世界的东西?吗？这些英文说的是什?么？」


    迟晟下意识偏头看他?一眼，但季遐年靠的太近了。迟晟一转头，嘴唇就擦过了季遐年的髮丝，那酥麻的痒意从嘴唇瞬间就传递到了大脑跟嵴骨。


    亲到了。


    ——迟晟的脑海里?拉起了大字报。


    季遐年抬头看他?，「怎么了？」


    「啊，没。」


    迟晟回神，舔了下嘴唇，然后才给季遐年翻译道：「大概意思?就是他?们认为?蓝金刚是来自异世界的物质，有人提出是平行世界，但更多的科学家认为?那个异世界里?并没有智慧生?命，蓝金刚只是那边低等的一种病毒。」


    跟上辈子的说法差不多。


    「但这种低等的病毒人类好像也搞不定。」


    季遐年坐回去，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上的黑月亮，「你?看天上那东西?，像不像一把铡刀？全人类都看着它一点?点?落下来，先是下蓝雨，然后又下雪，接着感染、变异、蓝尸……什?么办法也没有，不管伸脖子还是缩脖子都会?挨这一刀。」


    「你?也太悲观了。」


    迟晟伸手揉了一把季遐年的头髮，一点?没含蓄，给季遐年的头髮都揉炸了，「之前谁跟我说要?乐观来着？」


    季遐年打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一边理自己的头髮一边说道：「我只是陈述事实。现在是变异动物、变异植物，万一将来那黑月亮里?再落下其他?的东西?呢？」


    迟晟无语：「你?就不能盼点?好？」


    然而就在他?这个「好」字刚落地的瞬间，远处传来了一声轰响。如平地惊雷，沉闷滚石一般震动着厚实的土地，将重若千钧的爆炸声一路扩散开去。


    季遐年跟迟晟都是一惊，然后两人齐齐下车，站在开阔处四下望去。


    在他?们正前方，一道道黑烟四起，算上距离的话，这种规模的黑烟必定是巨大的火灾。


    「是镇上。」


    迟晟迅速判断出了方位，接着皱眉道：「我去看看。」


    季遐年一把拉住他?，着急的时候语气有些沖，「你?去能做什?么？之前城里?爆炸你?说自己不是消防员，难道现在就是了？」


    迟晟看着季遐年，笑了笑：「别担心，大爷，我没事。现在到处警力不足，还有不少渣滓趁火打劫。我好歹变异了，还是军人，急救方面?比平头百姓要?懂的多，去了总能帮上忙的。」


    季遐年闭了下眼，然后说道：「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迟晟愕然，拒绝道：「不行，镇上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又没有硬化皮肤，又——」


    「我说，」季遐年打算迟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迟晟微怔，不等他?回应，季遐年已?经上了观光车。


    迟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品出了些味来——季遐年在关心他?。


    这是不是就说明，哪怕只是朋友，他?在季遐年心里?也是很重要?的朋友？


    一定是的！


    迟晟美滋滋的上了车。


    两人回到四合院，却发现只有安若山在，像是在等他?们。


    安若山：「大家都回我们那边了，张姨说这么些天没住人，一定需要?打扫。现在钟点?工上不来，就大家一起干活。走吧，我把你?们的围裙跟手套准备好了。」


    迟晟：「不用，我们要?出去一趟。」


    安若山立刻就明白了，「刚才那声音是附近的？」


    「在场镇，我们要?过去看看。」迟晟说道：「小姨他?们问起你?就照实说，我们很快就回来。」


    安若山看了季遐年一眼，皱眉道：「年哥也去？」


    季遐年点?点?头，「我能看到蓝金刚，或许能帮上忙。我们走了，记得不管是谁来了都不要?开门。」


    安若山是拦不住他?们的，也只能点?点?头应下，目送他?们离去。


    ·


    比起前两天，今天高速路上的车流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遗弃的车辆，以及远处十?几?辆撞成一团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车；路上还有一些人，表情仓惶或者急切，都在匆匆赶路。

 第110页

    观音村入口跟场镇还有两公里?的距离，但黑色的浓烟和红色的火焰已?经非常醒目。


    季遐年对镇上不熟悉，隐约分辨出是场镇区域，但迟晟却准确说出了位置：「松鹤路的居民区跟迎宾路的商业街那片，那边都是老房，自建小区规划混乱，乱搭乱建严重，消防通道也堵塞了很多，一旦爆燃起火，联排都会?被波及。」


    季遐年看着路边逃走的人群，嘆道：「还好开发区已?经开始安置了，不然这个天气……」


    车开进白头镇，意外的是除了逃出镇子范围聚集在高速入口的人，场镇里?面?的街道上却几?乎看不到人。


    就在迟晟疑惑的时候，忽然远处响起了两声枪响。


    砰砰！


    紧接着是嘶吼声与撞击声，还有水泥石块等沉重倒塌的声音。


    「有蓝尸。」


    迟晟目光一凝，向右打满了方向盘，直接跨过绿化带打捷径开进了松鹤小区。


    季遐年往外一看，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是装甲车！是叶南他?们？」


    「应该是。」


    迟晟并不意外，他?找了个安全的角落把车停下，然后盯着季遐年说道：「你?待在车里?别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别下来，明白吗？」


    季遐年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添乱。」


    迟晟咧嘴一笑，伸手勾住季遐年的脖子，在他?后颈捏了捏，「真乖。」


    然后转身跳下车，像是一只矫健的猎豹般迅速冲进了小区复杂交错的道路网中，转眼间就不见了。


    季遐年坐在车里?，保持着被迟晟勾的身体前倾的姿势，后颈还残留着迟晟掌心炙热的温度以及他?拿捏的力道，且随着时间流逝，那感觉还越来越清晰。


    啪。


    季遐年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坐到了驾驶座那边，就盯着装甲车的方向看。


    远处的各种声音还在继续，枪声也零散响起。


    季遐年只能判断出混乱的地方距离他?不远，小区大火被扑的小了一些。然后大概五分钟左右，季遐年忽然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他?说不上来那是怎么回事，但就是那么一瞬间，整个人像是在这个寒冬腊月被浸入了冰水里?一样。


    季遐年忽然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冲过小区绿化带，开到了路上。


    就在g65咆哮着冲出去的同一时间，一只足有两米多高的蓝尸出现在了刚才停车位的后方，它像是一只巨大的猩猩，两手握拳朝着季遐年刚才停车的位置狠狠砸下！


    砰！


    水泥崩裂，旁边被它的身体挤压的自建房扑簌簌往下掉落水泥块，窗户玻璃哗啦一声整个掉下来。


    「啊——！」


    就在这时，那栋楼里?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无疑是致命的。


    那只蓝尸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已?经失去五官、完全是一个铁锈疙瘩的脑袋朝着旁边的自建房「看」去。


    滴！滴滴滴——！


    季遐年的身体反应快于脑袋，他?伸手重重按下了g65的喇叭。


    连续的喇叭声盖过了自建房里?的尖叫，蓝尸的脑袋朝着g65看了过来。接着它像是被激怒了般发出一声巨大的尖啸。


    这一瞬间，季遐年仿佛透过重重蓝锈跟它的视线对上了，彻骨的寒意侵蚀着他?的神经。


    ——他?再次踩下油门，g65朝着前方唿啸而去。


    身后传来蓝尸的嘶吼声，以及地动山摇的震响——蓝尸追过来了！


    季遐年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他?对松鹤小区里?并不熟悉，下意识的，季遐年调转车头朝着刚才枪声传来的方向开去，同时鸣笛。


    这只是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但在季遐年的世界里?它仿佛过了十?几?年。


    g65一个甩尾换了岔道，装甲车被他?甩到了身后，不远处就是燃烧的房屋，地上几?个消防栓被打开，朝天喷着水。水雾与大火烟雾之中，季遐年看到了人影。


    「迟晟！」


    季遐年大喊，同时再次按响了车喇叭。后视镜里?，蓝尸已?然追至车尾，飞跃扑向了g65。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蓝尸庞大的身影几?乎罩住了整辆g65，从后视镜里?倒映出的影子，仿佛那生?满蓝锈的手距离季遐年的脸不过寸许。


    然而就在这时候，迟晟裹着浓烟与水雾从前面?冲出，他?手里?的竟然扛着一把重机枪，弹链从他?的肩膀斜挎到腰上，浑身充满着彪悍的气势。


    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瞄准。


    迟晟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子弹火舌一样喷出，越过g65的车顶，尽数没入了蓝尸的脑袋里?。不肖半秒，蓝尸的脑袋整个炸裂，碎裂开无数的蓝锈以及猩红与深蓝交融的血液。


    嘭！蓝尸的身体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在地上，季遐年勐地踩下剎车。


    呲——，g65的轮胎在地上摩擦出黑色的橡胶痕迹，堪堪停在了迟晟的跟前。


    迟晟单手提着足有20多公斤的重机枪，大步走到了g65跟前。


    季遐年打开车门，想要?跟迟晟解释刚才的情况。但是他?还没开口，就被迟晟一伸手捞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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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还没下车，整个人几?乎是栽倒在了迟晟的怀里?。


    「做的好。」


    迟晟的心跳很快，带着后怕的余悸。他?单手有力按着季遐年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在季遐年的发顶亲了亲，又像安抚孩子一样顺着季遐年的背。


    「你?做的很好。知?道来找我，还按喇叭提醒我，你?做的很好。」


    这一刻，季遐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他?抖着手任由自己软在迟晟怀里?，用力抱了抱着迟晟。


    「嗯。」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场面真的好难写啊……我为什么要写末世文！！为什么！！呜汪！


    ————


    晚安qvq


    第五十三章


    季遐年的腿是木的，被?迟晟揽着肩从车上下来带到了路边。


    前方浓烟水雾里?又走出来一个人，是叶南。


    叶南浑身都在冒着高温的白气，他边走边用手?随意抹了鼻子?，脸上蹭出一道血痕后，又扭头朝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迟晟松开季遐年的肩，等叶南走近后问道：「那边都弄完了？」


    「大熊他们在弄最后一只，应该快了。之后就是灭火。」叶南看了眼季遐年，问：「年哥没事吧？」


    季遐年摇摇头，但心跳依旧剧烈到震颤耳膜。


    叶南瞥了眼g65后头爆头的蓝尸，皱眉道：「怎么这个小区这么多蓝尸？」


    迟晟摇头，问道：「子?弹还剩多少？」


    「我这边没了，不过车里?还有。——你先把年哥送出去？」


    迟晟果断拒绝：「不，我带着他。」


    再来一次刚才那一幕，他这颗心脏就可?以原地猝死了。


    叶南没说什么，转头看了眼烧得?轰轰烈烈的几排自建房，问迟晟：「那你会灭火吗？前队长？」


    迟晟：「还灭什么啊，等它们自己烧完吧。注意别再烧着别的地方就行。」


    「队长！！！」


    忽然，远处两个消防栓之间又冲出了一个人，是刘君豪。


    刘君豪跑的飞快，浑身都是蓝尸那种特?殊的蓝红混合的血液，脸上的表情带着恐慌。


    迟晟跟叶南都在瞬间举起了枪瞄准刘君豪的身后，但他身后却?并没有蓝尸追来。


    刘君豪眨眼跑到了他们跟前，直接撞在了叶南的身上。


    叶南一把稳住他的手?臂避免他摔倒，翻了个白眼道：「刘君豪同志，就算你喜欢我，也?不用这样投怀送抱，我喜欢含蓄一点的。」


    「大熊！」


    刘君豪反过来一把捏住叶南的手?臂，他抬起头，颤声道：「大熊被?感染了，蓝尸那样的。」


    叶南跟迟晟的脑袋同时嗡的一声，紧接着几乎是无?意识的，迟晟勐地低头看向旁边的季遐年。


    ——你能救他吗？


    迟晟没有开口，但是季遐年听懂了他无?声的询问。


    季遐年点点头，「去看看。」


    迟晟立刻拉开刘君豪往前一推，「快，带路！」


    刘君豪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下意识立刻接受了命令，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迟晟拉着季遐年在后面狂奔，叶南紧随其后。


    第七中队的三人速度是相当快的，季遐年几乎是被?迟晟扯着在跑。但是他咬着牙稳着脚步，总算没有在半路摔倒。


    消防栓附近，喷溅的水柱与烟雾混合形成了一个雾霾区域，雾霾被?大火映红，整个空间像是被?割裂成了中东的战争地区。


    熊达躺在一片垮塌的砖石之中，左边是一排燃烧的成了架子?的自建房，右边是一具史无?前例的巨大蓝尸——它倒在那里?像是一座小山，尽管它的脑袋跟肩膀都被?机枪打碎了，但保守估计，它直立的时候超过了一层楼的高度。


    「大熊！」


    熊达的野战服被?撕裂开，胸口上是几道野兽一般的抓痕，而顺着抓痕的血迹，鲜亮的蓝色锈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杀了我。」


    熊达已经坐不起来了，他的唿吸很急促，皮肤即使在这样的红色雾霾中也?能看出一片绯色。


    他在高烧。


    但他的眼睛却?很亮，他看着自己的几个战友，咬着牙说道：「快速锈化、高烧，这是蓝尸化的前兆。蓝尸的破坏力?是基于感染者的体力?的，一会你们肯定干不过我。杀了我，趁我还认识你们。」


    「闭嘴！」


    迟晟一步上前踩在砖石上，伸手?抓住了熊达的衣领，「想想你的老婆孩子?，别他妈给我说丧气话！——季遐年！」


    迟晟转头看向季遐年，他的眼睛通红。


    「我知道。」


    季遐年一路跑来已经脱力?，他的脸色发?白，但步伐一点没有拖沓地踩上了砖石堆，只是在爬到最上面的时候膝盖一软，直接重?重?砸跪了下去。


    迟晟的眼角神经勐地一跳。


    季遐年顾不上膝盖钻心的疼，他对迟晟说道：「把他衣服脱了。」


    迟晟没有丝毫迟疑，摸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多功能刀，利落地把熊达破碎的上衣全部割开扔掉，露出熊达健壮的上身。


    「怎样？」


    迟晟紧张地问季遐年。


    季遐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放在了熊达的伤口上。


    其实在其他三人的眼里?，这副画面很是奇怪——季遐年只是把手?放在熊达的胸口上，然后就静止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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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达伤口的蓝锈还在生长，似乎什么都没有被?改变。


    但是很快异常就出现了。


    或许跟季遐年处在同一水平线的迟晟看不到，但是在砖石堆下警戒的叶南跟刘君豪，以及还清醒着的熊达都看清了。


    ——季遐年的眼睛变成了蓝色，会发?光的蓝色。


    就像是电影里?机器人led灯的眼睛。


    三人都怔住了。


    然后下一秒，季遐年忽然低吼一声，右手?五指张开顺着熊达的伤口勐地一挥。


    唰啦！


    熊达伤口上丛生的蓝锈像是一把砂石被?季遐年一把抹去，用力?撒落在砖石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熊达生锈的伤口涌出了鲜红的血，再看不到一点生锈的痕迹。


    「我操。」


    刘君豪目瞪口呆，熊达跟叶南也?不遑多让。


    「我操！」


    刘君豪的震惊变成狂喜，「年哥牛逼！年哥——，年哥！」


    刘君豪狂喜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只见?高高的砖石堆上，季遐年的身体忽然一软，整个朝后栽倒。


    「季遐年！」


    迟晟的反应迅速，但他现在是半跪的姿势，中间又隔着一个熊达，根本?拉不住倒下的季遐年。


    季遐年的身体砸在砖石堆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朝下滚去。但他只滚了半圈就被?迟晟抓住了。


    迟晟把季遐年抱起来，当他掰正季遐年的脸时，他浑身的血都凉了。


    血。


    嘴角、鼻子?、眼角、耳朵，殷红的血汇成细细的线，在季遐年惨白如纸的脸上蔓延出了诡谲的痕迹。


    迟晟的手?开始发?抖，他把食指缓慢移到季遐年的鼻子?下方，过了两秒，他忽然抱起季遐年起身，一步直接跳下了砖石堆。


    「去基地。」


    迟晟几乎是咆哮着说道：「快！」


    ·


    「我不想死，我想要回家。」


    「好痛，我不想在这里?。」


    「妈妈，妈妈……」


    墨蓝色的世界里?辨不明方向，地上满是灵魂碎片化作的水晶，巨大的骨头腐朽出了一层层的蓝锈，哭嚎的声音却?得?不到半分回应。


    忽然远处有光亮起。那是两团微光。


    季遐年想要过去，但是刚跨步出去，眼前的画面却?是一转。一个面目模煳的女人身体支离破碎，但那哀苦的声音却?源源不绝。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是怪物?！你不是我儿?子?！」


    「不要这样对我们……」


    季遐年感到迷茫，但同时心里?又非常难过。他低下头，却?见?自己的胸膛里?有光芒闪动——那其中一团微光，正在他的心脏中燃烧。


    季遐年勐的一惊，那火焰心脏随之一抽，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


    「有心跳了！龙主任，患者恢復心跳了！」


    「什么？怎么可?能……」


    「快！设备别撤了！」


    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眼前模煳杂乱的影像来来回回。隐约中，季遐年看到了迟晟的脸，很不真实——因为迟晟竟然在哭。


    季遐年想笑，他哭什么？还哭的这么丑？


    但季遐年很困，他费力?地眨眨眼，但迟晟那张脸还在跟前晃，脖子?上的荆棘刺青像是个标点符号一样扎在季遐年的眼里?。


    「烦。」


    季遐年对这个快成为他记忆靶点的刺青很是不满，抬手?想要把梦里?的迟晟挥开——就不能让他好好睡一觉吗？


    迟晟抓住季遐年扎着留置针头的手?，把它重?新按回了床上，然后低头靠近季遐年的脑袋，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好，我不烦你，睡吧，睡醒就不疼了。」


    季遐年没听清楚，但随着迟晟的脸靠近，他的视线失焦，眼里?倒是清净了。


    于是很快季遐年又闭上了半张的眼睛，沉沉睡去。


    迟晟就这样弯腰看着季遐年，过了一会，他又伸出手?指放在季遐年的鼻子?下面。


    湿热的唿吸很弱，也?很平缓。


    迟晟无?声笑了一下，慢慢收回手?。然后把季遐年输液的手?小心放进被?子?里?，又把被?角仔细掖好，这才脚步很轻地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叶南、刘君豪以及熊达都等在那里?，一见?他出来就都围了上去。


    「队长，他怎么样？」


    「年哥没事吧？」


    迟晟点点头：「医生说没问题了，只是疲劳过度，睡一觉就好。」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队长。」


    熊达身上披着护士给他找来的毛毯，那几道伤痕已经被?包扎处理过，医生说没有检测到任何感染的迹象。


    「季遐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晟没有回答，视线越过熊达落在他的身后，表情微怔。


    熊达若有所感，转过去一看，立马立正站直行了个军礼，「郑少将。」


    郑少将是金狮大队的头，已经年过花甲，本?来说是今年就要退的，但看来是因为蓝金刚的事情耽搁了。


    「郑少将。」


    迟晟原以为自己已经被?这一年多的退役懈怠了，但当看到郑少将的脸时，他的身体作出了最标准的军礼。


    郑少将笑着摆摆手?，然后伸手?隔空点了点迟晟，说道：「迟晟，你跟我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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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迟晟的眼神微闪，偏头对叶南小声道：「守着大爷。」


    叶南点点头：「我知道。」


    然后迟晟深吸一口气，大步跟上了郑少将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又要养肥了。


    因为评论，已经明显，一章比一章少起来了。


    上面两句，字数竟然，非常神奇的一模一样。


    ————


    晚安ovo


    第五十四章


    「坐。」


    郑元少将隔着办公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迟晟说道。


    迟晟拉开椅子坐下。


    「脖子上是怎么回事？」郑元少将问道。


    迟晟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荆棘纹身，答道：「好看。」


    郑元少将笑骂道：「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有这胆子早就?被老迟打死了。」


    迟晟：「……那也不至于。」


    郑元跟迟晟的爷爷是战友，迟晟能入伍就?蹦进金狮大队，除了他爷爷的助力?外?，也少不了郑元少将的手笔。


    郑元少将乜了他一眼，又问：「腿好了？」


    迟晟点点头?：「好了。」


    「那准备什么时候归队？」


    「……」


    迟晟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郑元少将凝视着他，那双满饱经风霜的眼睛仿佛洞悉了一切隐秘，「因为?病房里的那个人？」


    迟晟缓了语气，「不全是。——我小姨也住在山上，她身体不好，安置区这边不适合她住。」


    郑元少将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往后一靠：「那你滚吧。」


    「……」


    迟晟没动。


    郑元少将看他一眼，「还?有事？」


    迟晟直视着他的眼睛：「季遐年的变异能力?……」


    「这个啊。」


    郑元少将笑了一下，「是挺稀奇的，刘院士那边已经抽了两?管血，后头?可能会做一系列的检测吧。」


    迟晟的牙关骤然咬紧了。


    郑元少将一看他的表情就?笑了起来：「哟，急了？」


    迟晟：「……」


    郑元少将用?手指骨节轻轻敲了下桌面，说道：「行了。把牙松了，属狗的吗你？」


    迟晟吸了一口气，说道：「他对感染并没有治癒的能力?，只能在感染初期引导变异核，引导的条件也非常苛刻。并且如您所见，这种引导非常有限且对他是有极其严重的负担，偶尔施救一两?个人还?好，但在前线、甚至是在后勤上的性价比都非常低。」


    郑元少将点点头?：「我知?道。」


    迟晟：「那……」


    郑元少将：「我说过要?把他怎么样吗？」


    迟晟一怔。


    郑元少将又隔空点了点迟晟，「你呀你，退役一年多，心性一点没磨稳，还?给我往回倒了。恋爱是用?你的智商交换的吗？」


    迟晟：「……还?没恋爱呢。」


    郑元少将一愣，接着恨铁不成钢：「白?瞎你这张脸了！」


    迟晟不服：「他比我好看多了！」


    郑元少将：「……」


    郑元少将阔别一年多的偏头?疼又要?犯了，他一摆手结束这个话题，「我不跟你说这个。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蓝尸的出现还?没有到达峰值，变异动物只会越来越多，之后的形势会急剧恶化。


    「季遐年变异的能力?虽然非常可贵，但就?像你说的一样，性价比非常低，我们没必要?冒着失去这样珍贵变异者的危险派他上前线。」


    郑元少将坐直了身体，目光肃然地看向迟晟：「比起他，我们更需要?的是你。」


    迟晟：「因为?我的硬化能力?？」


    郑元少将点点头?：「我拿到了你之前去医院体检的数据，你腿里的钢板跟钢钉消失了，或者说融入了你的骨骼之中。根据叶南他们对你们在白?头?镇的作战报告来看，你硬化的可不止是皮肤。」


    迟晟并没有隐瞒什么，「对，骨骼、肌肉、皮肤，我都可以控制硬化程度。」


    「测试过吗？」


    「没有。」


    「那一会试试吧。」


    「好。」


    迟晟应了，但紧接着又非常疑惑，「我这样的硬化有什么特殊吗？我是说如果对付蓝尸或者变异动物，比起各种武器，我的硬化能力?所起到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


    郑元少将却轻嘆了一口气，「不，你可比武器厉害多了。」


    迟晟眉头?微蹙，他隐约觉得郑元少将这句话里藏着一个他一无所知?的深渊，但却一时找不出任何的头?绪。


    「行了。」


    郑元少将结束了谈话，对迟晟挥挥手，示意?他真的可以滚了。


    迟晟犹豫了会，然后站起来往外?走。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听郑元少将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准备什么时候归队？」


    迟晟这次犹豫了两?秒，终于给出了答案：「一周，我得把山上的事情安排妥当。」


    郑元少将「哼」了一声，但语气却是充满了矜持的满意?，「去把联络器领了，再带两?个人回去给你帮忙，顺便也捡捡你们一年多没碰面的战友情。」


    迟晟：「……」


    其实线上碰面次数挺多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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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转身行了个军礼，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


    郑元少将的办公室离基地医院有段距离，迟晟心里急，一路小跑着过去。


    病房里只有刘君豪跟熊达两?人，刘君豪守在季遐年病床前，熊达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生无可恋地看着护士在旁边推针管里的空气。


    ——第七中队肌肉代表熊达先生，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怕打针。


    刘君豪隔着病床幸灾乐祸，「来吧大熊，别害羞，打一针根本不疼，你瞅瞅你胸上那三道口子，针眼连它们的千分之一大都没有。你看，针尖只有这——么长。」


    熊达瞪着眼看到刘君豪伸着的手，感觉下一秒就?要?抽过去了。


    迟晟走到病床边，从后头?啪一下拍了刘君豪的后脑勺，刘君豪「嗷」的一声抱着脑袋，回头?看是迟晟，立刻没声了。


    「队长回来啦。」


    迟晟白?他一眼，「你就?跳吧，等大熊打完针就?该打你了。」


    刘君豪嘿嘿笑着，不敢再皮，连忙给迟晟让开位置：「来来来，刚才护士又看了眼，说是咱弟夫各项指标正常，就?是在睡觉。这一组液体挂完就?没了。」


    「嗯。」


    迟晟走到床边，弯腰看着季遐年。


    季遐年的脸色恢復了红润，睡的酣甜。迟晟觉得单是眼前这一副画面，就?足以让他的整个世界变的柔软。


    迟晟的嘴角不自觉勾起，然后下一秒旁边「唔」的一声，——熊达叫的。


    护士无奈地招唿道：「哎呀，你放松一些啊，越紧张越疼。」


    熊达抽着气说道：「没事，我不怕疼，你尽管推。」


    护士：「你这么紧张怎么推啊？放轻松！」


    刘君豪：「大熊加油，把针尖用?肌肉干弯了就?能再打一针！」


    熊达：「刘君豪你给我等——嘶，护士你干嘛抽出来？真要?再打一针？」


    护士：「……打完了。」


    刘君豪：「哈哈哈！」


    迟晟：「……」


    妈的，什么意?境都没了！


    护士推着小车离开了病房，迟晟这才泄愤的踢了最近的刘君豪一脚，「病房里禁止喧譁不知?道啊？」


    刘君豪挨了一下也没气，忙举起手点头?表示知?道了。


    熊达气若游丝地躺在病床上，问迟晟：「队长，老郑跟你说什么了？」


    刘君豪也看过来，低声道：「是年哥的事吗？」


    迟晟：「嗯。他说会检测一下，但不会拿大爷怎么样。」


    刘君豪却保持怀疑，「真的？这么特殊的能力?，要?是让刘老和季院士团队那边知?道了，不可能会放过的吧？」


    「我也在想这一点。但是，」


    迟晟回忆着郑元少将在办公室里说过的话，迟疑道：「他们好像是真的不打算从大爷的能力?这边找突破口。」


    刘君豪没明白?：「为?什么？」


    迟晟摇摇头?：「我也还?没想明白?。——行了，一会来两?个人跟我回去帮忙，一周就?行了。你们谁空？」


    熊达跟刘君豪对视一眼，熊达问道：「一周？要?帮什么忙？」


    迟晟：「老郑让我一周后归队，我得在这个时间里把山上整理一下，主要?是——」


    「归队！？」


    熊达跟刘君豪异口同声打断了迟晟的话，两?人的兴奋溢于言表。


    刘君豪扑过来就?抱住了迟晟，在迟晟身上嗷嗷大哭，「队长你终于要?回来了，在外?面野了那么久，我们苦守七中队的叶宝钏终于盼到你了！」


    「滚滚滚！」


    迟晟把他扒拉下去，嫌弃地踹了两?脚，「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让姓叶的赶紧改嫁，第九中队觊觎他那张小白?脸已经很?久了，赶紧打包送过去吧。」


    刘君豪带着两?个脚印站在两?米开外?，闻言看了床上还?睡着的季遐年一眼，问迟晟：「有家室？你把年哥搞到手了？」


    迟晟：「……」


    迟晟恼羞成怒，抬脚作势又要?踹，「会不会聊天?？啊？你会不会聊天?！」


    刘君豪连忙跳着躲开了，笑嘻嘻道：「是要?过去帮忙做什么？」


    迟晟收回腿，答道：「主要?是砍树以及加固围墙，还?得做一些防御性的东西。」


    「体力?活啊。」


    刘君豪看了熊达一眼，「大熊是肯定?不行了，新队长在基地彻底完工前都要?守着刘老，其余人得在城里维稳，就?我跟江天?有空，我俩来吧。」


    迟晟点头?：「那你跟江天?说一声，回头?收拾收拾，别太打眼。等大爷醒了我们就?走。」


    刘君豪点头?：「成，那我现在就?去。」


    迟晟连忙补了一句：「去帮我领个联络器。」


    「是！」


    刘君豪快步出了病房门，转眼就?不见了。


    熊达这才找到机会插嘴，问迟晟：「队长，那你回来还?是我们的队长吗？叶南又成副的了？」


    迟晟：「现在还?没说这个，也不是——」


    叮铃铃铃——。


    迟晟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对熊达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然后拿着电话出了病房。


    来电是迟晟的父亲。


    「爸，什么事？」


    迟晟就?靠在病房门口，一偏头?就?能看到房间里的季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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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父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带着点笑意?：「我明天?就?到云阳了，你把你们山上的定?位给我，我有空过来看看你。」


    迟晟一愣，这还?挺巧，「不用?，我现在就?在云阳的开发区基地里，你如果要?到这边的话，我等你过来吧。」


    迟父显然也没想到，接着疑惑：「你在基地里做什么？」


    迟晟略去季遐年的部分，答道：「我准备归队。」


    迟父那边倏然一静，过了好几秒才说道：「这事儿你明天?自己跟你妈说去。」


    迟晟：「……」


    他家母上倒不是不豁达，也不是不支持他。就?是在支持他的同时也会各种担心，而?她一担心就?会哭。


    迟家三个男人，从老到小没一个不怕她哭的。


    迟晟开始劝说他爹：「爸，那是你老婆，你想想，你忍心看她哭吗？」


    迟父深以为?然地嘆了口气，遗憾道：「但我也不能打死你啊。」


    迟晟：「？？？」


    迟父结束这场父子间的虚伪演技，果断道：「总之你自己惹的自己扛，之前误以为?你感染的时候她就?哭过两?次了，你自己掂量着吧。就?这样，挂了，明天?见。」


    啪，电话在下一秒就?被冷酷无情的挂断了。


    迟晟：「……」


    作者有话要说：熊达：人都是有弱点的。（深沉吐烟圈.jpg）


    ————


    写到一半去细化大纲了。弄晚了，估计没人能逮到更新了。


    晚安！ovo


    第五十五章


    季遐年是在下?午才醒的，醒来后没什么不适，就是腰部以下?有些?发沉，这是运功过度的表现，到明天他恐怕走路都得忍着。


    然后他就感觉到房间里还有人，再一看——就在他的病床床尾，迟晟、刘君豪、熊达、江天四个人围作一团，正?在斗地主。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个规则，每个人的脸上都粘着几张白纸条，一边打牌还一边压低声音互相人身攻击。


    季遐年莫名就笑了一下?，发出了一点声音。


    迟晟就像是训练有素的猎犬，立马回头?看过来，对上了季遐年清醒的视线。


    迟晟：「……」


    迟晟勐的一把抹下?脸上粘着的纸条，随手揣进?兜里消灭证据，接着露出一个英俊帅气的笑容。


    「大爷醒了啊。渴不渴？饿不饿？想不想去上厕所？」


    季遐年莞尔，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右脸颊，「这里还有。」


    「……」


    迟晟伸手一抹，拿下?来了一小片白纸屑。


    迟晟：「……」


    如果可以把人的内心活动具现化，迟晟现在大概已经把自?己缩小成了米粒大，然后随便在地上找了条缝安详地躺进?去，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社会?性死亡。


    但迟晟的心理素质不是盖的，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窘迫，甚至还笑了笑，从容说道：「哎，他们想玩，我就陪了一会?。——是挺幼稚的。」


    床尾三人组：「？？？」


    到底谁他妈说「好无聊来斗地主」的？！


    然而在三人要愤怒掀开这口黑锅的时候，迟晟勐地回头?看向他们，在季遐年看不到的地方龇牙咧嘴，「行了，忙你们的去吧。」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还不滚？


    妈的。


    三人齐齐在心里对迟晟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辱骂，但考虑到他们留下?的后果可能会?激发即将?归队的某人毫无底线的恶魔属性，于?是他们忍了。


    「那?我们先走了。」


    三人把各自?的小板凳归位，然后跟季遐年打完招唿后鱼贯而出。


    迟晟满意地收回视线，然后温柔看着季遐年：「你感觉怎样？有哪儿不舒服吗？」


    季遐年从床上坐起来，答道：「还好，就是腿上有些?疼，应该是在砖石堆上磕的。——我看熊达已经没事了？」


    迟晟忙拿了他的外套给他披上。


    「对。」


    说起这件事，迟晟脸上的表情变的郑重起来，「他没有感染，伤口甚至还癒合的很快，医生都怀疑他也变异了。谢谢你，季遐年，你救了他。」


    「这没什么。」


    季遐年有些?微的不自?在的别开视线，低头?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下?午四点了。饿了吗？」


    「有一点。这边还有商店开着吗？」


    迟晟这一下?午已经把开发区的情况摸了个大概，答道：「都关了。白头?镇那?里集中性出现的蓝尸不是个例，城里也出现了。但刘老他们之前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城里的伤亡相对不算惨重，不过这下?是连医院都彻底停摆了。」


    季遐年慢慢扣着大衣的纽扣，「唔」了一声，「那?变异动物呢？也增加了？」


    「就动物园那?边出现了几只，城里倒没听说有多少，这也跟城里本来变异动物就少有关系吧。」


    季遐年掀开被子?，「其他省的情况呢？」


    迟晟弯腰把季遐年的鞋子?摆正?，也不起来，就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季遐年说道：「全世界都这样，黑月亮在全球一共出现了三个，等距离把地球都围起来了。凡是人口密集的区域，这两天基本上都停摆了。不少地方的基站受损，已经跟外界断了联繫。——你不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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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季遐年看着蹲在自?己床前的男人，严严实实堵在两张病床中间的道上，脚一伸下?去活像是伸进?了他怀里。


    季遐年：「你先起来。」


    迟晟莫名：「起来干嘛？你两个膝盖都上了药，医生说了尽量别做下?蹲的动作。你就这样穿，我好给你繫鞋带，来，赶紧的。」


    季遐年：「……」


    迟晟望着他，忽然笑了：「怎么，害羞？」


    「……」


    季遐年瞪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但最?后还是把腿放了下?去，同?时欲盖弥彰地找话题转移注意力，「所以现在就真的是世界末——，你干嘛？」


    迟晟捏住季遐年想要回缩的脚，一脸无辜：「给你提一下?袜子?。都说了别动，你膝盖不觉得的疼啊？」


    疼。


    但是……


    季遐年吸了口气，然后单手捂着脸选择闭麦。


    迟晟浑然未觉，一边埋头?给季遐年整理鞋子?、繫鞋带，一边接上了季遐年刚才的话。


    「如果蓝金刚的感染继续扩散、恶化，那?确实就是无法挽回的末日?了。但即使是末日?，只要不是恐龙时代?大灭绝的那?种大灾害，就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迟晟系好鞋带，又理好季遐年的裤脚，站起来对季遐年笑道：「所以咱们先去找吃的吧，基地里暂时不兴用钱，我拿了刘君豪的门卡，可以在这边的食堂里买东西。」


    季遐年站起来，拉了拉大衣的领子?，「唔，好。我先去个厕所。」


    说罢一瘸一拐、但速度奇快地奔着病房洗手间去了。


    但虽然他拉高了衣领，走的很快。


    然而迟晟「神枪手」称号的目力不是白练的，他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季遐年企图藏起来的那?一抹红——耳朵，红的快要滴血了。耳朵连着的小片脸颊皮肤也红了。


    砰。


    洗手间的房门关上，夹断了迟晟的视线。


    迟晟跟着那?抹红跑走的魂瞬间抽回，接着他心口砰砰一跳。


    下?一秒，迟晟几乎是以原地消失的速度沖向了病房门口。


    门外，原本应该早就滚走的床尾三人组赫然叠在一起听墙角，由于?叠的姿势太过扭曲，乃至于?迟晟冲过来的时候他们没能第一时间逃走，然后被迟晟双臂一捞，全数落网。


    江天已经准备好嘤了，结果却听迟晟问他们：「刚才你们看到了吗？他答应嫁给我了！」


    三人组：「？？？」


    江天的嘤被噎回了喉咙，懵懂问道：「队长，你刚才是去了一个平行世界吗？」


    刘君豪慈爱地摸了把江天的头?，「傻孩子?，这叫臆想症。」


    「去去去，认真的！」


    迟晟瞪他们，开始给他们分析，「刚才我给他穿鞋，他脸红了！那?耳朵，红的简直……嗯！你们不懂，大熊你说，是不是？」


    熊达一脸迷茫：「啊？我没听到季遐年说什么啊？队长你刚才求婚了吗？」


    刘君豪一个响指打断熊达的懵逼，然后他伸手拍了拍迟晟的肩说道：「队长，我不知道年哥对你有没有感觉。但我知道你这堪比黑洞的脑内世界一旦暴露，你在年哥心里的形象将?会?塌的很惨，惨到灰都不剩的那?种。」


    迟晟：「……」


    迟晟恼羞成怒，伸手从刘君豪的兜里掏出他的门卡，然后一脚把人踹开，「行了，你们这群单身狗懂什么，赶紧滚。」


    熊达指指自?己的鼻子?，似乎想要为自?己已婚已育的身份辩解。但刘君豪怕迟晟这无能狂怒波及无辜，于?是赶紧左手熊达右手江天地往楼下?跑了。


    ……


    季遐年用了十来分钟才从洗手间出来，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红已经褪去，耳朵也只剩下?了一些?粉。


    迟晟想，真可爱。


    「咳。」


    季遐年表情自?然地走到迟晟跟前，说道：「走吧。咱们吃了就回去吗？」


    迟晟带着季遐年下?楼，闻言这才记起还没跟季遐年说他要归队的事。


    「不回。之前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刚好我爸妈明天要过来，我就跟张姨他们说我们要在基地留一晚，明天再回去。没跟他们说你昏倒的事。


    「明天刘君豪跟江天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在山上待一周的时间，帮忙整理山上的感染植物，以及巩固一下?防御。有什么需要的也都可以让他们做。」


    季遐年很诧异：「现在这个情况，基地同?意他们离开吗？」


    迟晟：「同?意，因?为我一周后要归队，老郑——就是我们的头?，同?意我带他们回去整理。」


    季遐年一怔，「你要归队？」


    迟晟见他停下?脚步，也停下?看向季遐年，「对。」


    「……」


    季遐年沉默地看着迟晟，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张开了嘴巴半晌也没发出声音。


    迟晟看他表情有异，有些?担心：「怎么了？」


    季遐年深吸了一口气，使劲闭了下?眼。上辈子?迟晟被异种咬死的画面终于?被他用力撇去。


    季遐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没。我只是想……，很危险吧。你想好了吗？」


    迟晟笑了下?：「别担心，大爷。你看我的硬化能力这么厉害，子?弹都很难打穿，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火力支援，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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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紧了紧牙关。


    ——不，你可以不去的。


    ——山上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你不用再和上辈子?一样去冒险。


    ——你可以安全的，甚至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


    这些?话季遐年在脑海里大吼着，但事实上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迟晟不是遍体鳞伤的阎王。


    他有着一腔热血和没有被苦难打磨的志气，他的余生不是只够解绑仇恨，而是更远大的抱负和理想。


    所以他不能阻止迟晟。


    「嗯。」


    季遐年听着自?己的声音说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如果想休息了，可以随时回月抱山。」


    迟晟笑了起来，「当然，我虽然说是归队，但实际上审批还有的走呢。现在我应该算是编外人员，请假可容易了——到时候你可别烦我。」


    季遐年看着他，也笑了一下?：「该烦的早烦完了，就是觉得你走了，山上就冷清了不少。」


    迟晟一笑：「怎么，捨不得我？」


    「……」


    季遐年抬头?，静静看了迟晟一眼，然后就收回了视线。什么也没说地朝前走去。


    迟晟被这个眼神钉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站了好一会?，终于?心脏勐地扑通扑通狂跳，整个人像是从软乎乎的云上飘着落了地。


    操。


    迟晟想，我操！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刘君豪你就是只单！身！狗！哈哈哈哈！！！！


    刘君豪：……妈蛋！


    ————


    晚安！ovo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过，两架运输直升机抵达了云阳基地。


    迟晟跟基地的人早就?等在小机场里，季遐年?则站在机场边缘的楼下?——迟晟说怕他被直升机的风吹感冒，不让他靠近。


    季遐年?今天确实有?些不适，主要还是腿上的伤，就?没?跟迟晟争。


    直升机停稳后，其中一架上面下?来了十来个人，另一架里头则全是各种箱子。


    季遐年?注意到那十来个人里面的一男一女，——两人不像研究人员，因为衣着打扮方面虽然低调但却非常精緻，身上还戴着珠宝。


    女人上了年?纪，坐着轮椅，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男的则三十来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跟接待人员说话的时候也一直扶着轮椅，时不时还会低头跟女人说些什么，但女人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大概是注意到了风向，男人把女人的轮椅调了个头，背朝着季遐年?这边，怕她被风吹着。


    季遐年?看着他们的背影，视线依旧专注——他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互动的画面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同时他还觉得那个男人有?些眼熟。


    在哪儿见过吗？


    季遐年?皱着眉，盯着男人的背影认真回忆着。


    不远处，迟晟一家三口正在说着话，然而迟晟的脑袋却是朝着季遐年?这边——自然也并不意外地捕捉到了季遐年?看「野男人」的动作。


    迟晟那根危险警报的神经雷达「哔」的一声就?拉响了。


    操。


    迟晟想，这都世界末日了，怎么小妖精还一茬一茬的？


    「看什么呢？」


    这边迟父迟母正跟儿子久别重逢，结果没?说两句话，就?见他们儿子不停回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迟晟回过头，咬牙切齿，「没?什么。」


    说罢他看了眼几?步开外推着轮椅的男人。没?他帅、没?他高、没?他壮，装模作样的白?切鸡一只，哼，垃圾！


    「瞪谁呢！」


    迟母没?忍住，伸手一巴掌拍了下?迟晟的脑袋，「给我礼貌点?啊，小心我抽你！」


    「……」


    迟晟揉着被拍了的脑袋，非常无?辜，「您这不已经抽了吗？」


    迟母横了他一眼，不接茬，又问：「你爸说你有?事?儿要跟我说，什么事?儿赶紧的，我们一会还得开碰头会，没?时间跟你瞎闹。」


    「……」


    迟晟看了他爸一眼——您可真是我亲爸，都不带个缓冲的吗？


    迟父低头整理袖口，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凝视。


    「你看你爸干嘛？」


    迟母瞬间警觉起来，回头看自己的丈夫，「你俩又背着我干嘛了？」


    迟父立马摇头：「没?有?，我也是昨天才听他说的，这不是怕你担心，所以?就?没?跟你说。其实就?是他——」


    「——是我的大事?！」


    迟晟忽然打断他爸，双目灼灼地看着他妈。


    迟父以?为他要亲口说，于是就?停下?了，示意迟母听迟晟自己说。


    迟母看他们这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看起来是挺严肃的，怎么？你还能?找到对象了？」


    哪有?什么对象啊，这混球已经嫁给国家了。


    迟父在心里嘆息着，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他家混球点?头了。


    迟晟的两眼亮晶晶的，脑袋隐晦地朝旁边一瞥，对迟母说：「楼下?那个穿深灰大衣的，看到了吗？」


    这边虽然距离楼下?有?五十来米，但那边只站着一个人，所以?很容易找到。


    迟母看了眼，有?些疑惑：「看到了，那是谁？」

 第118页

    迟晟喜悦道：「是你们的儿媳妇！」


    「？？？」


    迟父跟迟母同时冒出了一脑袋的问号，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这三天不打的儿子又要上房揭瓦了。


    「别闹啊。」


    迟父警告了迟晟一句，「不就?是归——」


    「——真的是你们的儿媳妇！」


    迟晟再次打断他爸的话，接着倒豆子一样说了起来。


    「他叫季遐年?，32岁，是个大厨师，现在住在白?头镇，包了半边山，跟小姨是邻居。我过来这边的时候跟他认识的，他性格好，对我也好，长的还特漂亮，一会过来你们瞧瞧就?知道了，保准——」


    「你等等。」


    迟母打断迟晟的叨逼叨，终于发觉了她家儿子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又朝大楼那边看了眼，迟疑道：「我怎么看着那个人像是个男的？」


    迟晟点?头：「不是像，他就?是男的。但他真的很好看！等他过来你们一看就?——」


    「闭嘴！」


    迟母伸手按了按额角，缓了两秒，被震懵的脑袋里捋清楚了，「所以?，你是个同性恋？」


    迟晟：「不知道。因为目前不管男女我就?只对他有?感觉，而且我已经跟他睡过了。我先?跟你们说一声，就?是怕你们吓到他，他还没?有?公开的打算，但我们将来肯定是要结婚的，您二老先?有?个心理准备，领养机构可以?开始参考参考了。」


    「……」


    迟父慢了迟母半拍，也反应了过来，接着三观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挤压声，「你喜欢男的……」


    迟晟压根没?理他爸的自言自语，专盯着他妈看。


    迟母深吸了一口气，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迟晟的舌头打了个顿，含煳道：「就?前不久。」


    迟母犀利的眼神顿时一斜，冷笑一声：「会撒谎了啊。」


    迟晟：「……没?啊，真的就?前不久。」


    迟母继续冷笑：「我还不知道你？真要在一起了，你能?把告白?成功的时间都精确到秒。什么『前不久』，那就?是诓我呢！」


    「……」


    迟晟深深为母上大人的精明折服，接着坦白?道：「是，还没?在一起。我还没?追到，但确实睡过了！」


    虽热盖的两床被子。


    迟母见他的神态不似作假，顿时也拿不准了，「是真的？」


    迟晟连连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反正我认定他了，如果你们要拆散我们，那就?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吧！」


    迟母：「……」


    迟母白?了迟晟一眼，又看了眼远处楼下?那挺拔清瘦的男人，问迟晟：「那他呢？什么态度？」


    迟晟一听这个立马就?来劲了。


    「我觉得他也喜欢我！」


    迟母：「……」


    迟晟：「真的！我今天给他穿鞋他都脸红了！」


    迟母：「……」


    一边的迟父身形微晃，恍惚道：「你给他穿鞋？」


    迟晟羞答答地点?头：「对。穿鞋的时候握了一下?他的脚，他那脸红的，你们是没?看到，他肯定也喜欢我！」


    迟父一把扶住了旁边迟母的胳膊，嘴唇微颤：「你还握别人的脚……」


    迟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抓了一下?，没?怎么摸，我又不是流氓！」


    我看你也差不远了！


    迟母颇觉头疼，一边伸手把自己三观摇摇欲坠的丈夫给扶正了，一边给了迟晟一个眼刀，「够了，闭嘴吧你。看把你爸吓的。」


    迟父，一位自媳妇怀孕起就?盼着家里来个小公主的老父亲，在失去?了闺女梦后，再继失去?了孙女梦。


    迟晟却一点?都不怜惜自家老父亲的心情，笑嘻嘻地对迟母说道：「那我叫他过来了，您二老可的好好表现，你们儿子的终身幸福就?在此一举了！」


    说完迟晟根本不给自己爸妈任何反驳的机会，转身就?朝着远处楼下?的季遐年?挥手。


    那激动挥手的背影，宛如一只看到主人归来而疯狂摇尾巴的大只哈士奇。不止季遐年?，连旁边的人也频频侧目。


    迟母当即就?有?一脚踹上迟晟屁股的冲动，但这么多人看着，她忍下?了。


    另一边的季遐年?看到迟晟招手就?朝这边走了过来，不过他的腿受了伤，走起来的速度并不快。


    迟晟见状，又忙着回头跟他爸妈解释，「昨天他为了救我战友腿受伤了，走路慢了点?，你们别急啊。」


    迟母：「……」


    迟母这一瞬的心里是这么想的——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心里骂完，迟母又转头看向旁边的迟父，伸手隔着衣服掐了把他的胳膊：「行了，人要过来了，别跟这柔弱了。」


    梦碎的迟父委屈地站直了身体，小声哔哔，「怎么就?喜欢男的了？我连孙女的名字都想好了。」


    迟母压根没?搭理他，看着逐渐走近的男人，心情复杂。


    季遐年?走到跟前，也看清了迟父迟母的模样——迟父是典型的北方人，高高大大的；迟母跟安若素长得有?三分相似，但没?有?安若素的病气，身形高挑，气质飒爽。


    「伯父伯母好。」


    季遐年?在迟晟旁边站定，微笑着跟迟父迟母打了招唿，「我叫季遐年?，是迟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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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母的脸上立刻扬起了个笑，「你好，你好。」


    迟父则干巴巴地道：「呵，呵呵呵，朋友好，朋友好……」


    季遐年?：「……」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迟晟他爸的表情这么奇怪？


    迟晟忙在一边解释道：「我爸妈常年?在实验室里，不怎么擅长社交，刚认识的时候都是这样。」


    季遐年?恍然。


    迟母则眯了下?眼睛——你死了。


    迟晟眼神强调——幸福！我的幸福！


    迟母：「……」


    迟母吸了口气，再次温和笑着看向季遐年?，「说起来，我听素素说过你，她叫你小年?，我也叫你小年?吧。」


    季遐年?礼貌地点?点?头：「嗯，好的。」


    迟母又问：「你跟迟晟相处的还好吧？」


    季遐年?答道：「挺好的。我跟安姐都在一座山上，安姐跟我妈又是朋友，关系挺好的，迟晟也会过来帮忙干活，还学会熬粥了。」


    迟母跟迟父这下?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迟晟——你会做饭了？


    迟晟显然看的明白?，骄傲点?头：「对，我会熬粥了，回头空了给您二老熬一锅。」


    迟父&迟母：「……」


    终于，在这一刻，在这个烧烂五口锅后怒称「好男不下?厨」的混蛋儿子学会熬粥的事?实面前，迟父跟迟母终于从迟晟准备的这个「惊喜」里品出了「喜」的味道。


    迟母看向季遐年?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慈爱，「小年?啊，其实我们迟晟这人虽然有?些毛躁，但是很正直，也诚实，值得託付的。」


    迟父也不情不愿地加入「推销儿子」的行列，「身体素质过硬，基因也不错，虽然你俩可能?用不上基因，但好歹长的好看。」


    「……」


    季遐年?眉头一跳，转头去?看迟晟，迟晟却像是信号不良似的硬是别过了季遐年?投来的眼神，对他父母说道：「哎呀，那边好像在集合了，是要给你们办理出入门卡吧。爸妈你们快去?，别让人家等着。」


    迟父跟迟母转头一看，还真在集合了，于是只能?狠狠瞪了迟晟一眼，又笑着对季遐年?道别，「小年?你别跟他客气，该使唤使唤，一会我们弄完了中午就?一起吃个饭，啊。」


    季遐年?干笑着点?点?头：「嗯，好。」


    目送二老离开后，季遐年?一把扯住了迟晟的小臂，目光森森，「迟晟，你跟你爸妈说什么了？」


    迟晟死猪不怕开水烫，装傻：「没?说什么啊。」


    季遐年?眯眼，还想再逼供，却不料被迟晟反应极快地反将一军。


    迟晟翻开自己的柠檬帐本，开始要说法：「我还要问你呢。你刚才看那个人干嘛？认识？」


    季遐年?莫名其妙：「什么人？」


    迟晟往集合那边的人群点?了下?头：「推轮椅那个。」


    季遐年?「哦」了一声，答道：「我就?是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他们是谁啊？」


    迟晟不答，眯着眼：「真的不认识？」


    季遐年?哭笑不得，「我骗你这个干嘛？」


    迟晟哼哼了两声，然后才答道：「听接待人员说，那是季院士的妻子跟儿子。他妻子好像精神上有?些问题，季院士要随时观察着，所以?就?把她也送到这边来了。季院士过两天就?来。」


    季遐年?点?点?头，疑惑道：「那我不应该跟他们见过啊。」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跟季院士一家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迟晟又哼了一声，「可能?就?是大众脸而已。——我一会要跟我妈说归队的事?，你要不先?在外头等等，我怕你到时候尴尬。」


    季遐年?好奇：「为什么？」


    迟晟嘆了口气：「你别看我妈刚才那精英范，但其实特爱哭。回头她跟这一哭，你站在那也不自在。」


    这还真是。


    季遐年?耸耸肩，「那我就?在食堂那边等你吧。」


    迟晟点?点?头，然后把刘君豪的门卡塞给季遐年?：「想吃什么就?刷，别客气，回头我归队了还给刘君豪就?是。」


    季遐年?笑了笑，「好。」


    ……


    食堂在机场相反的方向，季遐年?的腿上不舒服，到了食堂买了杯热咖啡，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他拿出手机，打算看看网上的消息，结果刚坐下?就?感觉旁边站了个人。


    季遐年?抬头去?看，随即眼里露出一瞬的惊讶——推轮椅的人，季院士的儿子。


    「你好。」


    男人主动跟他打了招唿，笑容很亲切。


    不过近看才发现男人的眼角细纹明显，显然比季遐年?大许多。


    季遐年?也笑了笑，站起来道：「你好。」


    男人：「冒昧了，刚才我看到你跟迟院士夫妻在说话，这里我也不认识人，看到你就?过来了。」


    季遐年?：「没?关系，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去?给母亲拿落在飞机上的药瓶的，结果回来的时候迷路了，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季遐年?恍然，说道：「是要回研究所大楼那边吧，我带你去?？」


    「不用，给我说一下?路线就?好。——我看你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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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说道：「是有?些伤，行吧，你出门后左拐，走到蓝色厂房那里再右拐直走，尽头左手的高楼就?是了。」


    开发区的工厂区域高楼并不多，所以?很容易看到。


    男人连忙道谢，又朝季遐年?伸出手：「谢谢你。我叫季龀年?，你算是我在云阳认识的第一个人吧。」


    季遐年?微怔，握了握男人的手：「我叫季遐年?。」


    季龀年?看到他的表情，笑了：「我们的名字很像——其实那会是因为听到他们说你的名字，所以?我才注意到你的。你是云阳本地人吗？」


    季遐年?点?点?头：「对。」


    季龀年?：「那咱们以?后应该能?常见到——我母亲那边还在等，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季遐年?。」


    季遐年?说了句「不客气」，然后目送季龀年?离开了食堂。


    当季龀年?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外，季遐年?脸上的笑渐渐淡去?，然后浮上了一层疑惑——他总觉得，季龀年?刚才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评论过2000加更的，但今天姨妈疼到废了半天，根本扛不住。之后再加吧。


    ————


    看这几章的评论数差距，我明白了，你们是真潜水。唏嘘！


    ————


    晚安！ovo


    （2020.10.15修）


    第五十七章


    食堂这个时候还没有人，送走季龀年?后，季遐年?就重新坐回去刷手?机。


    附近的?wifi信号已经搜不到了，移动?数据也非常缓慢卡顿。国民?级大平台全部都打?不开?，本地论坛倒还坚挺着，但更新的?帖子却非常少。


    季遐年?看了下?本地论坛里最新的?帖子发布时间，是昨天?中午的?。这些帖子里的?跟帖数量比前几天?有明显减少，而之前鲜有问津的?「云阳安置区」却被置顶了，跟帖数量已经超过了百页。


    从帖子里的?照片看，安置区是用?厂房临时改造出来的?方舱类居住区，很简陋，但在这种情况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随着投奔来的?人数的?增加，这些厂房显然不会够用?。


    季遐年?回忆上辈子的?新城的?规模，是整个开?发区的?厂房区都被纳入了进去，白头镇场镇在后来也被纳入了新城范围，不过是作为新城的?「外城」。


    ——上辈子季遐年?跟阎王就是住在外城里的?。


    但这个时候，依旧有很多人选择留在自己?家里——这样的?帖子也有不少。


    他?们有的?觉得军队已经出动?了，这种蓝尸迟早会被解决完；有的?觉得安置区的?环境不如家里的?好，等实在过不下?去了再走也一样，反正军队不会不管他?们；还有的?是舍不下?自己?的?房子和财产，担心自己?万一走了房子就被人占了、偷了，也担心一进入安置区所有的?东西就要「充公」。


    当?然，也还有很多囿于客观原因无法前往的?。


    整个论坛里仿佛都充斥着低迷的?绝望，所有人都看不到明天?在哪儿，甚至也有好多自杀帖出现。


    季遐年?看着那些嚎哭的?文字，思绪缓慢飘到了上一世。


    ——上辈子的?这个时间，他?和张银珠已经被房东赶出来了，他?们私厨储备的?食材都被房东霸占，他?还被打?伤了，不得已带着母亲在混乱的?城市里四?处奔逃。


    那时候的?他?眼?睛半瞎，肺部感染，母亲生病，没有食物?和自保的?力量，钱币和秩序都已经做废，……那真的?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他?也曾不止一次想过干脆结束了自己?算了，然而最终还是选择活下?去。


    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但好在，现在不同了。


    季遐年?关掉手?机页面，抱着温热的?咖啡转头看向食堂门外——厂区里的?树木都被砍伐了，看上去荒凉不少，偶尔走动?的?人影就是这荒凉中稀缺的?音符，带来了些微的?活力。


    这一切都跟上一世不同了。


    或许未来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季遐年?如此希望着，静静看着外面，直到陆续有人走进来，季遐年?才回神——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


    刚好这时，季遐年?看到了迟晟一家的?身影。


    迟晟也看到了他?，沖他?挥挥手?，然后大步走了过来。迟父跟迟母跟在后面，迟父拉着迟母的?手?，一边走一边低头跟她说些什么。


    季遐年?瞥了眼?，发现迟母似乎在哭。


    季遐年?问跑到跟前的?迟晟：「如何？」


    「你也看到了。」


    迟晟压低声?音道：「她对我的?决定表示理解，但该哭的?还是得哭。」


    季遐年?浅浅弯了嘴角，等迟母他?们走近，又赶紧把唇线拉直了。


    「伯父，伯母。」


    迟母也没有不好意思，对季遐年?点点头。


    迟晟忙道：「爸妈，你们在这坐着，我跟大，跟季遐年?去打?饭。」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季遐年?走了。


    季遐年?跟着他?走了两步，这才又开?口，「就这样没关系吗？我看伯母的?眼?睛都肿了。」


    迟晟：「没事，她得发泄出来，我打?小她就这样，习惯就好。——打?两份糖醋排骨，我妈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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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应了一声?。


    两人端着满满的?饭菜回来，迟晟的?脚步一顿——在迟父迟母的?后面长桌边，赫然坐着第七中队的?四?个人，刘君豪肉疼地看着他?们手?里那满盘的?饭菜，泫然欲泣。而其他?三个人的?眼?里则盛满了八卦的?光。


    迟晟：「……」


    迟晟飞了一个眼?刀过去，表示「都老实点」。


    季遐年?则对他?们笑了笑，但感觉到迟晟的?动?作，也就没和他?们打?招唿。


    两人把饭菜摆到桌上，迟晟一边布碗筷，一边跟他?爸妈显摆：「这些你们将就着吃，哪天?有机会让季遐年?给你们做一顿好的?，保准你们香掉舌头。」


    季遐年?忽然被cue，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于是只?好笑了笑。


    迟母还在抽噎，没说话。


    迟晟见她这样，无奈道：「妈，之前我进金狮大队不也没事吗？现在我还能硬化呢，子弹都打?不穿，您就别担心了，啊。」


    迟母却是一瞪，声?音沙哑还带着哭腔：「这会你又能耐了，腿断了那几个月你瞅瞅自己?都成什么样了？我这是白操心吗？啊！」


    迟晟忙把糖醋排骨一连串往迟母的?饭碗里夹，一边说：「是是是，您操心我是应该的?，但你们是国家科研人员，应该能理解我作为军人的?职责。现在这种情况您要让我干看着能成吗？」


    迟母勐的?抽了口气，恶狠狠道：「我有不让你去吗？！」


    迟晟：「……那您倒是别哭了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迟母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凭什么不让我哭？我生你的?时候容易吗？我那么一粉团似的?小可爱长成你这小混球就算了，完了你这折腾的?，指不定哪天?连命都要没了，我哭一下?还不行吗？！」


    迟晟：「……」


    虽然，但是。


    您老刚才是不是若无其事地嫌弃我了？


    迟晟选择闭麦，拿起筷子闷头扒饭。


    季遐年?也插不上话，于是也跟着低头扒饭。结果他?一口饭还没扒进嘴里呢，就听迟母点了他?的?名。


    「我倒是算了，你这要去了，小年?怎么办？」


    季遐年?跟迟晟同时抬头，一人一脸问号，一人用?力眨眼?——您别抖出来，我还没把人追到呢！


    迟晟着急：「就那么办呗，他?那不缺吃穿，回头我带人修整下?山上，没什么大问题。」


    迟母也知道这不是说破的?时候，听到迟晟的?话倒是又想起了另外的?事。


    「说起来，你记得回去问问你小姨，让她最好还是住进基地里来。——小年?你们要是不放心，也住进来吧。这里有军队驻扎，总比山上安全。」


    迟晟在季遐年?之前接话道：「那还真不一定。——变异蔷薇你们知道了吗？」


    迟母「嗯」了一声?，迟父倒有些感兴趣，「是老师之前说过的?防御性植物?吧。知道，听说挺厉害的?。我们这次过来也有这些变异植物?的?原因，云阳这边的?异化情况很突出。」


    迟晟点头：「那种蔷薇就是季遐年?跟小姨租的?那座山上发现的?，现在在山脚长了一圈。轮防护，基地的?墙恐怕都比不上它。


    至于食物?，季遐年?原本是打?算翻年?开?私厨，所以年?前囤了不少；下?蓝雨后，小表舅他?们也给小姨送来了两车。


    所以比起现在还不完善的?基地，山上的?安全度和舒适度都比这里好。」


    迟母不贊同，「但已经有深加工的?食物?出现锈化的?案例，按照你们山上的?感染率，你们囤积的?那些食物?被感染的?机率也很大。」


    「那就等撑不下?去再说吧。」


    迟晟指了指安置区的?方向，「现在的?条件你们都清楚，小姨那身体底子你们也清楚，她能受得住吗？」


    迟母皱眉，确实如此。


    迟晟：「再说了，植物?变异除了防御，不是还有可以吃的?吗？是吧，年?哥。」


    季遐年?一怔，吃饭的?动?作停下?来，左边腮帮鼓起来了一块。他?转头看迟晟，像是看到了个活宝。


    迟晟：「怎么了？」


    季遐年?收回视线，慢慢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才看着迟父迟母说道：「嗯，山上有变异出了可食用?的?植物?，而且除了食物?，我还囤了些种子，也育苗了不少东西。每天?都有检查，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迟父迟母点点头，算是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迟母又对迟晟说道：「那你记得回头给小年?也留个联络器，不然你这一归队，他?们想联繫基地都不知道怎么弄。」


    迟晟应下?：「我知道，您就放心吧。」


    迟母自此总算止住了眼?泪，并且迅速恢復了飒姿，吃完午饭就跟迟父去研究所大楼那边了，一点送儿子的?意思都没有。


    迟晟倒是松了口气，忙从另一张桌上把江天?跟刘君豪提出来，一熘带走了。


    ·


    刘君豪跟江天?这一次只?穿了便服，开?的?也是一辆普通越野车，车里装着几个大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这样跟迟晟他?们往白头镇走。


    回去的?路上不比前几天?顺畅多少，因为虽然外逃的?人少了，但路上遗弃或者报废的?车辆却多了。几乎隔几十米就有一辆，甚至还有几段公路都被砸烂了，断裂处被水泥石头随意填充了一下?，汽车的?残骸直接推到了旁边，地上还能看到明显的?干涸的?血迹……

 第122页

    季遐年?不忍地收回视线，问迟晟：「蓝尸还在增加吗？」


    迟晟摇摇头：「昨天?是一个爆发高峰，今天?反而下?降了——也可能是军队出面的?缘故。」


    季遐年?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不知道村里有没有。」


    答案是有。


    当?他?们路过村委会的?时候，遥遥就看到了集中居住区的?大路尽头一片狼藉。


    两间房屋垮塌，七八间房屋的?墙壁或者院子都受到波及，院子里的?菜架跟花坛被砸烂，碎瓦、水泥块到处都是；在道路靠排水沟的?那边，一具蓝尸趴伏在那里，身上的?蓝锈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并且层层叠叠，老远看着活像是一堆蓝色的?砂石。


    不少人在那头忙着收拾毁坏的?房屋，显然距离蓝尸破坏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迟晟看了眼?季遐年?，问：「过去看看吗？」


    季遐年?点点头：「去吧。也了解下?现在村里的?情况。」


    于是他?们把车开?了过去。


    车辆的?声?音引起了周围村民?的?注意，他?们看过来，脸上如出一辙的?麻木，眼?神空洞的?可怕。


    季遐年?在人群里看到了彭书记，跟迟晟说了一声?，迟晟就把车靠边停着，几人下?了车朝彭书记走过去。


    彭书记也看到了他?们，停下?跟其他?人的?说话，朝他?们走了过来，「迟先生，小季，你们回来啦。——这两位是你们朋友啊？」


    「嗯。」


    迟晟摸出从车上拿下?的?烟，给彭书记点了一根，才问道：「彭书记，这怎么回事？」


    「都是那要命的?感染啊。」


    彭书记接过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又重重的?碳了口气。


    「是昨天?夜里出的?事，有两只?这样的?蓝尸。一开?始是七队那边——就是新观音庙附近，我立刻就跟镇上汇报了，但是昨天?镇上才出了那么大的?事，现在都在紧急把居民?分散安置，根本调不开?人手?。


    没办法，我就只?好召集了村里的?青壮年?们，大家拿起东西去跟那东西周旋。那场面……」


    彭书记又狠狠吸了一口烟，满是血丝的?眼?里泛起了一点水光。


    季遐年?几人都从他?这短暂的?沉默里读到了一些答案，心里都沉了沉。


    过了一会，彭书记稍微缓和过来才接着说道：「那东西是真不好对付啊，最后我们实在没辙了，我开?了车，打?算直接撞上去，就算拖一会时间也好。


    但没想到，过了一会它自己?就倒下?死了。——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召集人过去，让它自己?在山里晃，晃到死了，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迟晟跟刘君豪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


    一边的?季遐年?也微微动?了动?眉头——蓝尸确实会自己?死亡，但上辈子是在大半年?后才出现这种现象的?。


    迟晟跟彭书记确认道：「彭书记，你说那蓝尸自己?死了？」


    彭书记：「对，自己?死了。本来都快扑到我车跟前来了，结果忽然它的?动?作慢了下?来，然后就倒在地上死了。


    「一开?始我们也不确定，过了好一会去看，才发现轻轻一敲它的?身体就裂开?了，一堆锈，哪里像是人？


    「后来我们就往回走，没想到刚回到大路上，就看到了另一只?蓝尸。


    「太晚了。那时候家家户户的?壮劳力都出来了，屋里剩下?的?都是些妇孺老弱。我们到的?时候，那两座房子都被搞塌了，所有人都在到处跑……，我们过来后围了它一会，不让它再撞塌房子，大概一两分钟后它就自己?倒在那里死了。」


    彭书记指了指一边的?蓝尸残骸——它的?身体几乎裂成了一堆砂石，倒是都是棍棒刀斧砍打?的?痕迹，充斥着村民?愤怒和悲痛的?宣洩。


    迟晟收回视线，又问：「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彭书记苦笑一声?，摇摇头：「不用?，那会镇上来拉走了伤员，该安置的?已经都安置了，你们快回去看看山上的?情况吧，虽然那边没蓝尸，但昨晚动?静挺大，安老闆跟张姐他?们估计也被吓到了。——你们山那边离七队挺近的?，在山上应该能听到动?静。」


    迟晟点点头，把手?里整包烟都塞给彭书记，「辛苦了。蓝尸自然死亡的?事情我会跟基地那边说，——开?发区那边的?安置区已经开?始接受灾民?了，最好还是劝受灾群众过去那边。」


    彭书记点点头：「我知道，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不过很多人被吓到了，我尽量让他?们今明两天?动?身吧。」


    经过昨晚的?两只?蓝尸，现在村里的?人都是惊弓之鸟，他?们不是不愿走，更多的?是害怕走。


    迟晟显然也听出了这层意思，于是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先跟基地那边联繫，看能不能抽出人手?派车过来，到时候你们组织村民?跟他?们一起走，总是要安全一些的?。」


    彭书记微怔，随即连忙道谢：「好，好！谢谢你，迟先生，真的?谢谢你！」


    迟晟不敢受这个谢，忙说道：「我不能保证，但我尽量争取。」


    彭书记点头：「我理解我理解。」

 第123页

    迟晟便不再说什么，拿出联络器走开?了几步去打?电话。


    过了一会，迟晟挂断通讯走了回来。


    「他?们同意派车过来，大概要三到四?个小时。」


    迟晟看了下?时间，说道：「如果决定要跟着离开?的?村民?，尽量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我建议就拿必要的?生活用?品跟食物?，安置区那边必然不会有家里这么大的?空间来放行李的?。」


    彭书记连连点头：「嗯，我知道，谢谢你迟先生！真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


    迟晟浅浅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有，蓝尸尽量保存完整，不要再让人取破坏。我们就先走了。」


    「哎，好。」


    彭书记千恩万谢，直到迟晟他?们的?车开?进山道才收回视线。


    ·


    与此同时，云阳基地。


    刘老三下?五除二啃完放凉了的?包子，随手?扯了张纸擦掉手?指的?油污，然后拿起桌上一个文件夹往胳膊下?一塞就往外走。


    站在他?办公桌前汇报工作的?研究人员一愣，忙追上去问：「刘老，蓝尸自然死亡那个派谁——」


    刘老手?臂一挥：「你们自己?安排人去就行了，我有事！」


    说罢大步离开?了研究所大楼。


    这会正是下?午一点多，隔着公路那边的?安置区吵吵嚷嚷，这边的?军区却非常安静。


    刘老大步流星，一路刷着脸直接推开?了郑元少将的?办公室门。


    郑元的?桌上放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听见门响后立刻合上了资料夹，抬头看过来。「刘老？」


    「结果出来了。」


    刘老反手?把门一关，风风火火地把胳膊下?的?文件夹往郑元的?桌上一放，谴责地看着他?，「确定是亲父子。——所以，季遐年?是你的?私生子？」


    郑元微愕，随即笑了笑，「不，你误会了。」


    刘老看着他?，随即哼了一声?：「我想你也没这胆子。那是谁？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反正能让你这样护着的?人，左不过就那几个。」


    郑元没有说话，依旧笑着。


    刘老见这人死活不接招，无奈只?能放弃探知真相。


    「对了，季遐年?的?血採样有些奇怪，或许是跟他?变异有关。按你说的?，我已经把血样转交给季院士团队小组了。」


    郑元依旧微笑：「有劳了。」


    刘老看了他?两秒，随即一撇嘴，「行了，你这嘴就是个蚌壳，我走了。」


    郑元笑着站起来：「我送送你。」


    刘老直接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径直走了。


    郑元也并没有真的?去送，等刘老离开?关上房门后，他?才收回视线，打?开?了刘老留下?的?文件夹看了眼?，随后又翻开?他?盖着的?那叠资料，把文件夹里的?亲子鑑定报告放了进去。


    ——那叠资料最上头一张，赫然是季遐年?的?生平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别紧张，这个文是真没以前文那种铺设的「阴谋」，不要多想。ovo


    季龀（chen，四声）年。


    迟晟（射ng，四声）。（因为今天用了下听书，发现听书读的是cheng）


    ————


    晚安！ovo


    （2020.10.15修）


    第五十八章


    季遐年他们的车开到了家门口，却发现根本进?不了门——大门被?堵了。


    透过细密的围墙铁栅栏，能看到黑铁的大门后堆着一大堆树干，树干上面爬满了变异蔷薇的枝条，鲜红的蔷薇花越过大门盛开出了一片花墙，把这一片天地装点的像是盛夏一般。


    刘君豪跟江天也下?了车，走到大门跟前隔着几米朝里看。


    江天疑惑道?：「年哥，你?们家还有推土机吗？」


    他记得这山上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唯一看着「健壮」点的安若山还是个书生，怎么也不是能折腾这种「门禁」的。


    季遐年无奈：「没有推土机，有苗小?草。」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电话给张银珠打了过去?——好在这里的信号虽然从4g变成了2g，但还能打得通。


    张银珠听说是他们回来了，语气显而易见的开心，在那?边吆喝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这边刘君豪跟江天还疑惑着，「苗小?草不是那?个小?丫头吗？」


    江天伸手比了个高度：「这么点大的那?个，有十岁吗？」


    刘君豪：「没有吧，我看大熊他闺女才五岁就有苗小?草大半高了。」


    江天：「那?得是大熊基因问?题，你?也不瞅瞅他那?多大块头。」


    刘君豪：「那?最多也就十一二岁吧。」


    季遐年听着他们瞎猜，想着一会?他们看着苗小?草「推土机」的画面，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迟晟也憋着坏没跟他们解释，就等着一会?看热闹。


    很快，一辆电动观光车从山道?上下?来了。车在几米外停下?，苗小?草、张银珠、安若山三个人从车上下?来，隔着围墙沖他们欢快招手。


    张银珠脸上满是笑，隔着跟季遐年他们喊话：「可回来了，吃了吗？饿不饿啊？」


    季遐年也笑着扬声答道?：「都吃过了，带了迟晟两?个战友回来，要住几天。」

 第124页

    张银珠：「好好好！晚上给他们做好吃的！」


    江天立马喜滋滋地卖乖：「谢谢张姨！」


    张银珠在那?边笑的欢快。而苗小?草跟安若山已经拿着「通行证」，在拆树堆上的变异蔷薇枝条。


    苗小?草怕这些枝条再爬上来，于是摘完一条后，她就抱起?一根有她腰粗、四个她那?么长的树干往山上走，然后放在了一边的草地上，又?哒哒哒地往回跑。


    季遐年跟迟晟不约而同回头，看刘君豪跟江天的表情。


    两?个人的表情大概是这个样子的：ooo


    季遐年忍俊不禁，迟晟得意洋洋：「怎么样，厉害吧？」


    刘君豪回神，看着苗小?草又?扛起?一根树干往山上去?，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是……绿巨人？」


    迟晟：「你?见过这么点儿大的绿巨人？人家天生神力。」


    季遐年笑着补充道?：「对，之前掰手腕还赢了迟晟。」


    迟晟挑眉：「现在她可不一定能赢我。」


    季遐年笑而不语。


    五分钟后，苗小?草把障碍清理完毕，跟安若山拉开了大门让迟晟他们把车开了进?来。


    季遐年让迟晟他们开车上去?，自己坐上了张银珠他们的观光车。


    张银珠看他走路不对，担心问?道?：「你?腿怎么了？」


    季遐年避重就轻：「昨天迟晟他们去?救火的时候，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村里的情况，彭书记说昨晚七队那?边有蓝尸，有到这边来吗？」


    张银珠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倒是没有，不过那?动静真吓人，我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呢。后来小?草去?搬树堵了门，我们轮流守了一整夜才算完，好在没出什么问?题。」


    季遐年拍了拍张银珠的背，说道?：「变异蔷薇的防护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这次这次刘君豪跟江天过来要待一周的时间，他们会?帮我们把山上加固防守，以后会?更安全。」


    张银珠点点头。


    安若山奇怪：「他们是特种兵吧，这种时候军区那?边怎么会?同意他们过来帮忙？还一次放了两?个过来。」


    季遐年顿了一下?，垂下?眼睑说道?：「因为迟晟一周后要归队，这是迟晟提出的要求。」


    车上几人俱是一愣，连苗小?草都有些懵懂的不安：「迟晟是要去?打那?种怪物吗？」


    季遐年看着她，笑了笑，「他要去?救人，有许多人等着他去?救。」苗小?草皱眉：「那?他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很危险的啊。」


    季遐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揶揄道?：「原来你?这么担心他，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他呢。」


    苗小?草闻言却抿了抿嘴，说道?：「迟晟是有些讨厌，但我也不希望他受伤啊。」


    季遐年的眼神软了下?来，伸手揉了揉苗小?草的发顶没说话。


    安若山轻轻瞥了眼季遐年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


    回到山上，安若素跟白叔也在这边，白叔刚从大棚里出来，腿上还有泥，安若素也戴着橡胶手套，显然也是在干活。


    季遐年跟迟晟都有些意外，倒是安若素笑了笑，「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啊。——见到表姐跟表姐夫了？」


    迟晟点头：「他们让我问?你?要不要去?基地那?边住。」


    安若素的回答一如迟晟对他父母说的那?样。


    「不用，这里挺好的。现在他们那?边应该都忙不过来，我们就不添乱了。等实在熬不下?去?了，再说去?不去?吧。」


    安若素的视线一转，看到了跟上来的刘君豪跟江天，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问?迟晟：「他们怎么有空过来？」


    迟晟坦言：「我一周后要归队，这一周里他们就是咱们的长工，先?把你?那?边的感染树木清理了，免得锈化后倒下?来有安全隐患，完了再把山上的防守也完善一下?。」


    安若素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笑，「好。——你?决定了就好，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迟晟认真点头：「嗯，我明白。」


    ·


    时间不等人，迟晟几人在四合院里稍作休整，就拿上工具上安若素那?边忙活去?了。


    季遐年因为腿上的伤被?排除在了工程队之外，于是就去?厨房准备了一些点心和饮料，弄好了给他们送过去?。


    季遐年把东西送过去?的时候，那?四个人——包含苗小?草，已经放倒了近一亩地的感染树木。工作效率不可谓不高。


    这会?大概是在中?场休息，迟晟大概又?把苗小?草惹到了，苗小?草跟只小?牛犊似的要去?撞迟晟，但被?三重硬化后的迟晟一手撑着脑袋，以身高优势阻止了她的靠近。季遐年提着东西走过去?，问?道?：「在做什么么？过来吃点东西。」


    江天第一个冲过来，刘君豪紧随其后。苗小?草跟迟晟也暂时休战走了过来。


    迟晟在毛巾上擦干净了手，捻了一块酥肉放嘴里，才说道?：「我就是觉得她矮了点，她就生气了。——正好，你?来看看。」


    季遐年无奈，心想你?是不是忘记了「身高cd」事件了？已经被?从「小?妖精」贬回了「癞□□」，回头你?在苗小?草这里都该成「草履虫」了。

 第125页

    然而等迟晟把苗小?草招唿道?季遐年跟前一看，季遐年也愣了。


    「还真矮了。」


    苗小?草：「……」


    忍住不哭。


    江天跟刘君豪两?人左手点心右手饮料，满嘴油光地看过来。


    刘君豪奇道?：「这身高还能往回长的？」


    江天：「是不是她之前穿了增高垫？小?姑娘都爱高跟鞋嘛。」


    刘君豪：「没吧，她一直穿的筒靴。」


    「不是。」


    季遐年见苗小?草耷拉着脑袋，连吃点心的心情都没有了，不由打断了那?两?人的讨论，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变异吧。之前小?草变异的时候忽然长高了五厘米，或许她的变异跟身高有关?。」


    迟晟一想也有道?理，但也有些奇怪：「那?怎么忽然变矮了？」


    这个问?题季遐年也答不上来，但看苗小?草的脑袋越来越耷拉，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点心我弄的少，看看你?们晚上想吃什么。——小?草，晚上想吃什么？」


    苗小?草哼哼唧唧道?：「骨头汤，补钙。」


    「……」


    季遐年忍住上翘的嘴角，点头：「好。再给你?做锅包肉，今天一定会?很累。」


    苗小?草这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谢谢爸爸！」


    季遐年笑了笑，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去?吃点东西吧。」


    苗小?草：「嗯！」


    季遐年等他们吃完，然后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


    「我送你?回去?吧。」


    迟晟先?季遐年一步拿起?了两?个食盒，看了眼季遐年的膝盖，「腿疼了吧。」


    季遐年有些意外——他的腿还真有些疼。


    这边因为砍伐树木的缘故，路并不好走，他手里又?提着食盒，刚才下?来的时候腿抻到了，可能伤口裂开了。


    「走吧。」


    迟晟把两?个食盒用一只手拿着，然后另一只手直接捞起?季遐年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带，扶着季遐年的腰，不由分说地往山上走。


    「哎，你?……」


    季遐年被?带得一个趔趄，但接着就发现自己几乎被?迟晟半抱着，确实省力了许多。


    于是季遐年不说话了。


    两?人上了山，迟晟把季遐年送到观光车上。


    季遐年：「谢谢，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车还是能开走的。」


    迟晟却撑着车门不动，说道?：「我看看。」


    季遐年一愣：「什么？」


    迟晟：「膝盖。」


    季遐年的腿下?意识往回缩了缩：「不用，我待会?回去?自己弄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迟晟看着季遐年，倏然笑了下?：「我说，之前在基地那?会?，你?是不是……」


    季遐年莫名：「是什么？」


    迟晟凑过来，忽然压低声音在季遐年耳边喊了一声：「年哥。」


    季遐年：「！」


    迟晟退回来，看着季遐年笑：「是不是听我叫你?哥挺别扭的？」


    「……」


    季遐年忍住去?揉耳朵的冲动，伸手把迟晟推开，然后关?上车门：「你?爱怎么叫怎么叫，我无所谓。」


    「真的？那?小?年？年年？年年宝贝儿？」


    「……」


    季遐年的耳朵不可遏制地红了，色厉内荏地瞪了迟晟一眼，「晚饭不想吃了吧你?。」


    迟晟大笑。


    季遐年懒得理他，发动车子飞快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无底线试探ing


    季遐年：……（各种红.jpg）


    ————


    晚安！ovo


    第五十九章


    有苗小草跟迟晟这两个bug在，只用了四天月抱山就完成了大变样。


    树木清理?了，蔷薇修剪了，田地修整了。还增设了不少屋棚和木篱笆，配合硕果仅存的一些大树交错安置在山上，像是一道道屏风遮挡住了山下的窥探视线。


    第?五天是元宵节，所有人都没有下地，而是跟着季遐年在四合院里忙活起来。


    张银珠拿出了不少彩纸，说是要做花灯。这一下就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了，只有迟晟被?季遐年揪住了，扔了个石碓让他去「舂」年糕——迟晟力气大，倒省下不少空间。


    「哎。」


    迟晟在厨房里一边卖力舂打着年糕，一边故意嘆气给季遐年听，「大爷，你说你这算不算恃宠而骄？就仗着我不会拒绝你？」


    季遐年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迟晟的「流言氓语」，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那是没法拒绝黑椒牛排、干锅虾、蜜汁叉烧跟酸菜鱼。」


    迟晟没皮没脸地笑，「话?不能这么说，那也?得是你做的才行啊。」


    季遐年翻了个白眼，懒得接话?，「年糕弄好了就放模具里整形，完了去把中岛上的猪脚、排骨那些都剁了，羊腿骨敲裂就行了。」


    迟晟闻言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气，「我说你这是看着我快走了，所以可劲儿压榨我对吧？刘君豪跟江天都去玩花灯了。」


    季遐年系滷料包的手微顿，过了两秒才狠狠在布袋上打了个死结。


    「你要想?玩就去玩。」


    迟晟听出他语气不对，忙找补回来：「哎，别?别?，我也?没特想?玩。这不是那话?怎么说来着？越亲近越折腾，你折腾我乐意。」

 第126页

    那是你自己瞎折腾，季遐年想?，你就是个棒槌。


    「我都没说要去了，别?气了啊。」


    迟晟偏头要看季遐年的脸，季遐年侧身背过去，把滷料包放进了锅里，又?拿了几个小碗调酱汁，没搭理?迟晟。


    然后过了两秒，季遐年就听到一声闷响，他回头一看——迟晟直接抱着石臼放到了灶台上。


    「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迟晟看着季遐年的眼睛，手里还兢兢业业地舂着年糕。


    季遐年：「……」


    迟晟丝毫没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有什么问题，还笑看着季遐年继续问：「难道是因为我要走了，捨不得我？」


    季遐年一愣，眼睛下意识快速左右转了一下。


    迟晟舂年糕的手瞬间就停了。


    我操。


    迟晟想?，我猜对了。


    迟晟此刻的表情如?果要具体形容的话?，就像是捡了十块钱去买了张彩票，然后一刮开发现里头是一百万。


    季遐年其实这几天的心情都有些复杂，他早已经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虽然这一世是为报恩，但?迟晟的决定他是尊重的，哪怕迟晟……


    然而想?是这样想?，心里却还是难免担心。


    季遐年垂下眼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坦诚了自己的心情：「是有些担心。网络一直没有修復，连电视信号也?只剩下了中央台的新闻，还是定点播放。这说明外?面的情况还在持续恶化。我虽然相信你的实力，但?是总会担心。」


    迟晟：「……」


    这一瞬，迟晟的世界万花齐放、礼炮齐鸣、鸳鸯成对、白鹭双飞，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吶喊着三个字——他愿意！


    「我愿意。」


    迟晟神情恍惚地喃喃。


    季遐年抬头，疑惑道：「什么？」


    迟晟微微低头看着季遐年，双眼中迸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光亮，他的语气史?无前例的认真：「季遐年，如?果我——」


    ——砰。


    江天跟刘君豪蹦进了厨房，举着手里的两盏花灯，兴奋的炫耀：「队长你看我做的花灯！」


    「我从来没做过这么好看的手工，要是小时候有这能耐，我早就脱单了！」


    「队长你看，我还给你做了一个~」


    迟晟：「……」


    季遐年：「……」


    「妈的！」


    迟晟暴怒，把石碓往石臼里一摔，捋起袖子转身朝门口走，「你俩死了！」


    刘君豪跟江天吓得忙往外?跳，一边一头雾水地嚷嚷：「怎么了队长？」


    「嗷嗷你来真的啊？」


    季遐年听着外?面鸡飞狗跳的动静，忽然通了电一样回过神来，然后伸手捂住了口鼻，眼前还晃着刚才迟晟那无比正经的眼神，耳朵里全是心跳的声音。


    不会吧……


    然而季遐年接下来根本没有和迟晟独处的时间——做花灯活动已然结束，所有人都分散开忙活起来了。


    季遐年按捺着心中这份不敢确定的答案，凭着多年练出来的肌肉反应完成了元宵晚饭的制作。


    晚餐后，一大家子都跑到院子外?，在新挖的沟渠那里放花灯。季遐年跟迟晟也?一人有一盏，花灯中心有一个纸卷，那是他们写的愿望。


    按照张银珠的说法，花灯飘得越远灯不灭，愿望就越容易实现。


    季遐年写的希望未来平平安安。迟晟写了两张纸，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然后还特意找了个风小水静的地段，最?后珍而重之地把花灯放进了沟渠里，看着山泉送着花灯往山下走，一脸的紧张。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阵风过，迟晟载着两张心愿纸的花灯被?吹到了沟渠边上，晃了两下失去重心，然后噗一声栽进了沟渠里。


    迟晟：「……」


    季遐年：「……」


    季遐年看了眼迟晟僵硬的表情，安抚道：「其实这就是讨个彩头，不做算的。」


    迟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拍拍手站起来，云淡风轻道：「对，就是个民俗活动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党员怎么能搞封建迷信呢……」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四合院里去了。


    季遐年：「……」


    迟晟绝对超在意。


    季遐年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兴致勃勃放花灯的人，又?看看迟晟尾巴都耷拉到地上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迟晟人高腿长，季遐年跟到门口就没见?着他的影子了，想?了下，然后季遐年上了楼。


    楼上没有开灯，走廊的窗帘也?被?拉上了，月光和院子里的灯光都无法透进来，连楼上的小夜灯似乎也?都坏了。


    整个二楼史?无前例的黑。


    季遐年的脚步停下，心底深处忽然涌出一阵没由来的恐惧，他站在楼梯口没有再往前走，对着黑暗喊了一声：「迟晟？」


    没有人回答，季遐年踟蹰不前，恐惧在心中逐渐放大，然后具化出了一个画面来。


    那是上辈子，他被?害的那一晚。


    虽然因为那段记忆混乱且不愿意回忆，但?他确实记得自己被?害前后的一些事情。


    那也?是一个深夜，阎王去任务还没回来，他在新城里打工独自回了家。那时候资源很珍贵，整个新城除了研究所跟军区一些必要场所，其他地方的供电都有时限。

 第127页

    深夜没有月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黑。


    然后在季遐年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人……


    啪。


    一只手突然从黑暗中准确抓住了季遐年的手臂，季遐年短促地惊唿了一声，接着被?那只手臂用力拉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迟晟的声音带着笑在季遐年的耳边响起，「大爷，跟着我做什么？嗯？」


    季遐年没有回答，几乎復刻一般的二次经歷让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他像是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一夜。


    他被?一个人从黑暗中袭击昏迷，然后一路颠簸，再醒来他已经出现在了废弃的城区。


    不，不对。


    季遐年被?深埋的记忆忽然蹦出了一个之前被?忽视的细节。


    他中途醒过的。


    因为袭击他的人捅了他一刀，所以他疼醒了，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


    季遐年的眼睛倏然睁大，眼前却「唰」一下亮了——迟晟拉开了窗帘。


    「喂，季遐年。」


    迟晟担心地看着季遐年，伸手轻轻拍了拍季遐年的脸，满是愧疚，「你怕黑吗？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成心想?吓你的，没事吧？缓过来了吗？」


    季遐年看着迟晟的脸，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回忆的画面里。


    「我知道了。」


    迟晟一愣：「知道什么？」


    季遐年：「我知道在哪儿见?过他了。」


    「见?过谁？」


    「季龀年，季院士的儿子。」


    迟晟：「……？？？」


    不是，等等。


    迟晟的柠檬帐本又?要开始翻页了，「怎么又?忽然说起他了？你俩真认识？」


    季遐年张了张嘴，却又?摇摇头：「不，不认识。」


    迟晟如?果是只河豚，现在都能鼓成气球飞上天了。


    「那你是见?过他？你上哪儿见?过他？」


    季遐年这会的脑子还不太清醒，根本没意识到迟晟那快炸了的毛刺，脑袋下意识含煳了个说辞：「我，我梦见?过他。」


    迟晟：「？？？？」


    我！他妈的！


    季龀年你死了！知道吗？你、死、了！


    然而下一秒，季遐年的一句话?让迟晟从爆炸的边缘又?回过神来。


    季遐年说：「我梦见?他，杀了我。」


    可是季龀年为什么要杀他？


    季遐年想?不明白，季龀年是季院士的儿子，上辈子跟这一世不同，上辈子的季院士是在大灾难后第?三年才到云阳新城来的，季龀年也?应该是那时候过来的。


    在那之前，季遐年跟他根本没见?过，更谈不上认识和仇恨。


    那他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季遐年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而迟晟已经把柠檬火焰转成了无名怒火，一脸兇相道：「他敢！」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让季遐年彻底回神。


    季遐年看着面前要咬人一样的迟晟，心中的恐惧和上一世的绝望潮水般褪去。


    他笑了下：「只是个梦。」


    「梦里也?不行。」


    迟晟哼了一声，接着又?无缝开酸，「你都没见?过他怎么还能梦到他？也?没见?你梦过我啊。」


    季遐年：「……」


    不，梦到过，不止一次。


    季遐年不提这个话?题，「你上来干嘛？重新做花灯吗？说起来你花灯里写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发觉你跟着，想?逗逗你来着。」


    迟晟轻咳一声，正想?说点什么两个人的话?题，就听窗外?楼下传来了苗小草嚣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迟晟的花灯沉了！他好倒霉！」


    「小草你小声点，待会队长听到会恼羞成怒的，他是个非酋知道吗？」


    「哇，那一会咱们跟他斗地主，我上次就赢了他一个爱派的。」


    「行啊，那咱们说好赌什么……」


    迟晟：「……」


    季遐年在旁边忍俊不禁，说道：「走吧，下去放烟花。虽然炮仗那些没法放，但?小草年前囤了不少仙女棒地老鼠之类的小烟花，挺有意思的。」


    迟晟「唔」了一声，跟着季遐年往楼下走。


    走了两步忽然季遐年好奇回头：「你真是非酋啊？」


    迟晟：「……」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第六十章


    元宵晚上闹了很久，后来不知谁起?的?头?要玩「曲水流觞」，季遐年被罚了一肚子?酒，早早就上楼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季遐年是被防空警报的?声音吵醒的?。


    季遐年忍着脑袋的?胀痛穿好衣服，开门出去，看到迟晟站在东厢房楼上的?蓄水罐旁边，正抬头?朝天上看。


    季遐年往天上看了眼，阳光太亮，晃得他脑袋疼。季遐年只隐约看到了一架飞机的?影子?，就连忙又收回视线，站在窗边朝迟晟喊了一声，「迟晟，怎么?了？」


    迟晟回头?，看季遐年靠在窗边一脸的?不舒服，于是几?步回到了二楼走廊上，伸手把季遐年的?衣领拉拢了一些，「看天上的?东西。——你也太不能喝了，脑袋疼吗？」


    季遐年看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昨晚不是你找我那些口水诗的?茬，我能喝这么?多?吗？」

 第128页

    这不是以为你喝醉了能酒后乱个，乱个嘴也好吗？那谁知道你酒量差的?直接回屋秒睡？


    迟晟心里委屈，但迟晟不敢哔哔。


    「是我不对，保证没有?下次了。」


    季遐年斜他一眼，又问：「怎么?拉防空警报了？出什么?事了吗？」


    迟晟指了指天上，季遐年没往上看，眯着眼睛问：「飞机？」


    迟晟看他的?动作?反应过来，「你等着。」


    他进屋去拿了一副太阳镜，然?后给季遐年戴在脸上后往天上指，「看那儿?。」


    季遐年仰头?望去，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架飞的?很低的?飞机，那是一架倾转旋翼的?重型直升机，看方向是往开发区基地去的?。


    但是迟晟的?手指的?不是那个。


    在重型直升机的?斜上方，还有?一个黑点——那真的?只是一个非常小的?黑点，垂直于黑月亮的?下方，以缓慢的?速度下降，就像是悬浮在溶液匀速下降的?不明颗粒。


    非常古怪。


    「基地那边说这个黑点是从黑月亮里掉出来的?，根据它的?下降轨迹测算，降落范围很可能就在云阳。」


    迟晟收回指着天上的?手，表情有?些凝重，「目前基地那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让周边的?群众尽可能警戒。」


    季遐年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月光，一粒黑色的?月光。


    也是上辈子?葬送季遐年跟阎王的?兇手之一。


    但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季遐年心里惊疑不定，但紧接着又想起?来，这辈子?的?大灾难时间线几?乎都乱了，黑月光出现的?时间不对也是正常的?。


    「别怕。」


    迟晟看季遐年的?表情，以为他在害怕，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季遐年的?背，说道：「你去洗漱，我先去叫张姨他们，咱们山上该清理的?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不会?出事的?。」


    季遐年沉默地点点头?。


    ·


    云阳基地。


    重型直升机降落的?声音震耳欲聋，双旋翼捲起?的?飓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人皮肤上。


    一行人从直升机上下来，走在人群中间的?瘦削身影赫然?是蓝雨之后常在新闻中出现的?季院士。


    机场旁边，刘老带头?的?研究所团队众人无不激动，活像是看着一尊国宝从橱窗后復活走到了跟前似的?，连迟晟父母这些本就隶属于季院士团队的?研究员也是两眼发光。


    季院士神色疲惫，脸色发白，走过来微笑着跟刘老握了握手，因为螺旋桨的?轰鸣太重，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旁边等候的?一个警卫员就走了过来，附耳在季院士跟前说了几?句，季院士便?先跟着他离开了。


    警卫员带着季院士绕过研究所大楼，径直去了军区作?战指挥中心。


    大会?议室里，首位空着，郑元少将?与两个同样扛着将?星的?男女坐在左侧，正面的?屏幕投影打开着，投影里有?几?人端坐在桌后——每一张面孔都是新闻联播里常出现的?。


    季院士的?神情淡然?，径直走到郑元少将?对面的?桌后，先跟投影中的?几?人问了好。


    「坐吧。」


    投影中坐在最中间的?老人开口，那双温和的?眼即使隔着视讯的?电波，被它注视的?人依旧会?忍不住屏气凝神。


    季院士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疲惫地按压了一下眉心，但他并没有?停下休息，放下手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关于这次的?东西，我从她以往的?词句里得出了几?个关键字：锅盖、黑、怪兽，以及极度的?恐惧。根据这半个月对她脑电波的?检测与各项测试来看，我们推测这次这个东西的?具现化形式是投影。」


    季院士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接入共享屏后打开了一个模拟图形。


    那是一个半球状的?物体，看上去像是个没了把手的?锅盖。


    「像蓝雨、蓝雪一样，它会?把黑月亮里的?蓝金刚带入到地面，但它带入的?方式会?更全面——它将?把黑月亮里的?一切投影到它所笼罩的?范围内。也就是说，它将?在地面上制造一个黑月亮。」


    郑元紧跟着问道：「投影范围呢？」


    季院士嘆了口气，「不清楚。但这是我们了解黑月亮的?最佳时机。」


    郑元皱眉苦笑，「也是不得不了解的?情况啊。」


    季院士没有?说话，转头?去看投影中的?老人。


    「这将?是一场硬仗，但我相信我们的?军队跟人民?。」老人的?语气不疾不徐，似乎不带任何?情绪，但每一个字都有?着坚定人心的?力量。


    季院士动容，张口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老人又开口道：「郑元，把结果告诉季院士吧。」


    季院士一怔，随即转头?看向郑元。郑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非常复杂，恐怕连郑元自己也说不清他这一眼的?心情。


    然?而剎那，季院士似乎心有?所感，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哒。


    郑元按下了放在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的?一个按键，共享屏幕中那个锅盖一样的?图形缩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青年的?照片。

 第129页

    那是一张身份证照，看得出青年很努力地睁大着眼睛，但是他的?双眼失焦，呈现出一种空茫而无助的?神态。


    郑元的?手指一错，照片缩小空出一半的?屏幕，那半屏幕上出现了数十行文字。


    「季遐年。」


    郑元的?声音平稳，清晰地迴荡在大会?议室里，「32岁，有?先天性的?视力缺陷，是白头?镇观音村村民?张银珠在27年前捡到的?弃儿?。」


    「27年前。」季院士忽然?呢喃出声。郑元再?次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季院士一眼，然?后点头?：「对，就是你找到你夫人，同时收养了季龀年的?那一年——非常巧合的?是，张银珠有?个10岁的?儿?子?也是在那一年失踪的?。我们询问过搬入安置区的?观音村村民?，但他们对这件事并不太清楚。


    半年后，张银珠在你发现你夫人的?那座山的?山脚捡到了季遐年，并收养了他。」


    郑元说着，又敲下一个按键，共享屏幕有?文字的?那一半发生了改变，那是一份亲子?鑑定。


    「季院士，亲子?鑑定显示，季遐年是你的?儿?子?。」


    季院士的?嘴唇颤抖，他抬头?看着共享屏幕中的?青年照片，过了几?秒才轻声说道：「他跟年年长的?不像。」


    「年年没有?这么?漂亮——虽然?我们一直说他是最漂亮的?孩子?，但他脸上是有?个胎记的?。」季院士伸手指着自己的?左边太阳穴，「年年这里有?一颗色素痣，很大，很显眼，年年一直不喜欢，说自己不是个漂亮的?孩子?，他很伤心……。」


    季院士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用力闭了下眼睛，然?后得出自己的?结论：「他不是年年。」


    「他是。」


    音响里传出老人平静的?声音，「季院士，季遐年的?养父是个赌徒，有?很严重的?暴力行为，他的?亲生儿?子?就是因为忍受不了殴打才出走失踪的?。——而这些，也是季遐年经歷过的?童年。」


    季院士的?身体神经质的?一颤。


    老人：「如果他不是季遐年，在经歷那些不幸的?时候，灾难就应该降临了。」


    季院士垂着头?，沉默地坐在那里。


    过了半秒，老人感慨地嘆了口气，「季院士，我希望你们能採取正确的?途径接触他，也希望那沉眠在他身体里的?小朋友，能够帮助人类早日结束这场灾难。」


    ……


    大会?议室里的?投影已经关闭了，郑元看着依旧呆坐的?季院士，对同行的?两位将?军做了个手势，独自留下了。


    咔。


    大门关上。


    郑元接了杯热水走到季院士旁边坐下，把热水放到季院士的?跟前。


    「他是个厨师，在观音村包了半座山本来打算开私厨的?。大灾难后他发生变异，眼睛已经好了，还能改变变异核，他的?山上也出现了很多?良性变异植物——这应该都是他潜意识中希望的?。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孩子?。」


    季院士抬起?头?，眼眶通红，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结狠狠滑动，像是随着温热的?水咽下了哽喉的?一个硬块。


    郑元拍了拍季院士的?肩膀，说道：「之前他用自己的?变异能力救下了金狮大队第七中队的?一个队员，之后他出现了十分钟的?死亡状态后復活，这件事报告到我这里，我看到他的?名字后决定留下他的?血样对比。」


    「是五天前的?血样检测？」


    季院士的?声音异常嘶哑，像是趟过了滚烫沙漠的?苦行僧，「那不是变异者的?数据，甚至不算是人类。」


    「我知道。那份报告结果我也看过了，也给那边看过了。」


    郑元指了指投影屏幕的?位置，「但那位刚才的?意思你也听懂了——季院士，怪物是不会?救人的?，更不会?害怕一个酗酒赌博的?养父。怪物只会?撕碎那个养父，然?后迁怒附近的?人。


    「但季遐年没有?。


    「如果你夫人预言的?一切都是真的?，且你们团队的?解读是正确的?。那么?季遐年是灾厄，但他也会?成为结束灾厄的?那把锁。


    「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你孩子?的?意识成长出了现在的?季遐年，那他就是季遐年。」


    郑元站起?来，最后说道：「季院士，人类的?命运在此一举，我希望你能够冷静的?，且宽容地面对他。」


    大门打开又关闭，大会?议室里只剩下季院士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半晌，他伸出手按着控制器，共享屏幕一亮，跳回到了季遐年那张眼神空茫的?证件照上。


    是真的?不像，那小傢伙哪有?这么?漂亮？是把他们哄他的?话当了真，所以才觉得自己应该长这样的?吧。


    季院士伸手捂住了眼睛，手臂支在桌面上，那瘦削的?身体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无形的?压力震塌。


    之前一直抱有?的?幻想最终泯灭成灰，那些预言终究还是真的?，他的?孩子?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你们猜中剧情（一部分），莫名挫败。o-o


    ————


    明天表哥婚礼，不确定能不能更新。先晚安！ovo


    第六十一章


    那粒月光还在持续下落，五分钟前?，基地派出的无?人机已经预测出了它的降落地点?——云阳龙谷旅游区，距离白头镇三十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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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聚集到四合院里的月抱山众人听?了这个消息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张银珠拍着胸口说道：「30公里的话，咱们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哎，就算有问?题也能有个反应时间，我刚才可怕它就落在咱们这儿?了。——你们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这问?题除了季遐年怕是?没有谁能答得上来，但大家还是?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刘君豪跟江天从车上提下来了两个巨大的滚塑箱，打开一看，里头装满了各式的武器。


    迟晟拿起?一把微沖，迫不及待地擦拭起?来，表情满是?怀念。


    刘君豪见状调侃道：「队长，一年多没摸了吧，还射得准吗？」


    迟晟头也没抬：「刘君豪同志，你忘记射击课上谁把你日的哭爹喊娘的了？现在哭鼻子队长可不会怜惜你了哟。」


    刘君豪：「哭的是?江天，你少污衊我，而?且现在咱俩指不定谁射谁呢？」


    迟晟：「哟，很有志气嘛，来来来，让队长来给你回忆一下往昔温暖时光。」


    说着迟晟就伸手要去捞刘君豪的脖子，刘君豪早有防备，屁股下像是?安了弹簧一样，跳起?来就往季遐年身后躲，一边叫嚣：「你来啊你来啊……」


    季遐年冷不防被拽了一下，趔趄地撞了一下刘君豪的肩。


    迟晟当时就不干了。


    「妈的！」迟晟把微沖往江天怀里一塞，毛巾一扔，捋袖子就要来揍人，「刘君豪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刘君豪赶紧松开季遐年的衣服，绕着人开始转圈，一边还嗷嗷：「有本事你别硬化！」


    迟晟：「老子凭本事硬起?来的，凭什么要我软？」


    「咳咳！」


    季遐年假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迟晟：「小草在呢。」


    迟晟回头一看，就见苗小草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滚塑箱边，一会好奇地看看箱子里，一会好奇地看看他们——大概是?想知道这几个男人在玩什么成年人之间的游戏。迟晟：「……」


    迟晟把袖子放下来，戳着苗小草点?点?点?，「别瞎碰啊，回头走火的话，你就得从玛丽安·苗小草变成渡边野草了。」


    苗小草没反应，她?的视线越过?迟晟的大长腿，贴着地面延伸到了遥远的地方。


    「迟晟。」苗小草的表情惊疑，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存在，「那是?什么？」


    迟晟一怔，旋即转头看去。其他人也陆续回头。


    ——那是?一片黑色的屏障。


    准确是?，那像是?一个从地底里升起?的黑色光球，随着它不断升起?，露出地面的部分不断扩张、吞噬，直到尽可能地把地面的一切笼罩进去。


    「天吶……」


    安若素轻唿出声，跟张银珠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季遐年也呢喃出声：「怎么会……」


    上辈子的月光落地形成的月影直径最?大的也只有五公里，这粒月光的落点?如果是?在龙谷，那它的直径最?少也有三十公里！


    季遐年惊疑不定，刚好这时，迟晟的联络器响了。是?基地那边传来的消息。


    在连风声也消失了的院子里，联络器里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东西在接近地面两百米处消失，随后降落在龙谷高速上，距离预测地点?偏离二十多公里，降落点?距离白头镇七公里……，滋，季院士团队说那是?黑月亮的投影，会反射出，滋啦——，月亮里的——滋啦，滋滋，世界……」


    嗡！


    黑色的光幕眨眼已经笼罩住了整个月抱山，并且还在朝后扩张，仿佛看不到它的尽头。


    季遐年只感觉五感像是?忽然被按入了水里，世界一瞬变得异常安静，寒风唿啸声、枝叶晃动声、联络器里的电流滋啦声统统消失了。


    但紧接着声音又重新回到了耳蜗，心跳和?唿吸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联络器失效了。」


    第七中队的三人最?为冷静，迟晟把联络器往季遐年的手里一塞，然后转身拿起?微沖背在身上，又往裤腰上挂了几颗手｜雷，三棱｜刺、子弹、手｜枪……


    他们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武装起?来，然后迟晟做了个手势，「江天留守，其余人进屋不要出来，我跟刘君豪出去看看情况……」


    「迟晟。」


    季遐年一把抓住迟晟的衣服。


    迟晟以为季遐年要劝他留下，却不想季遐年说的却是?：「如果看到地上长出了蓝色的蛋或者蘑菇，一定不要让它们长大，踩坏或者踢破都可以。——绝对，绝对不要让它们长大，明白吗？」


    他这番嘱咐着实古怪，迟晟敏锐地皱了皱眉，但他什么也没问?。


    「好。」


    迟晟伸手抓住季遐年拉着他衣服的手，微用?力握了一下，然后把季遐年的手拉下来，看着季遐年的眼睛说道：「进屋等哥回来，明白吗？」


    季遐年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冰凉，轻声道：「跟谁哥呢？」


    迟晟一下就笑开了，黑色的月光下，所有色彩都像是?被加上了灰色滤镜，唯有迟晟这个笑容拨云见日。


    「好，那我叫你哥。」


    迟晟单手把季遐年拉进怀里抱了一下，贴着季遐年的耳朵说道：「哥，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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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他侧头明目张胆地在季遐年的耳廓上重重亲了一下，接着立马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季遐年一瞬间的脑袋都是?空白的，人跟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全身的感官只余下了耳朵上刚才那一片压下来的温热和?柔软。


    刘君豪已经笑着去追迟晟了，边跑边揶揄地小声吆喝，「队长，你这样叫耍流氓，是?要被拘留的。」


    门外?传来迟晟一声恼羞成怒的「滚」，随后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过?了几秒，江天看了眼右边耳朵已然跟脸颊红成了一片的季遐年，随后连忙撇开视线，轻咳一声道：「年哥，咱们进屋了。」


    季遐年回神，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然后欲盖弥彰地捂着右边脸颊，闷头闷脑地跟着其他人进了屋。


    ·


    黑色的光幕是?半透明的，透过?它还是?能看到天上的太阳，以及那个诡异的黑月亮——它这就像是?黑月亮落在地上的影子。


    迟晟跟刘君豪沿着四合院巡视周围的情况，一边低声交谈着。


    刘君豪：「队长，刚才联络器里说，季院士说这东西是?黑月亮的投影，会反射出月亮里的世界。这是?什么意思？黑月亮不是?一个虫洞吗？那里头能有什么？」迟晟的目光谨慎地逡巡着，时不时看向地面，「你真觉得那是?一个虫洞？虫洞里可不会下蓝雪。」


    刘君豪抽了口气：「那不然，里头还真有个外?星世界？」


    迟晟：「或许吧。——你有看到什么蓝色的蛋跟蘑菇吗？」


    刘君豪：「没有，年哥说的这蛋跟蘑菇到底是?什么？之前?山上有过?的变异植物吗？」


    迟晟没有回答。


    他们绕着四合院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并且防卫装置都没问?题后，商量了一下决定朝牲畜棚那边去看看——毕竟那是?月抱山上活物最?多的地方，要是?里头出个一两只变异动物，那可就玩大了。


    两人沿着木篱笆往下走，忽然迟晟的脚下一顿——他踩到了什么，噗的一下，柔软且满是?粘液的触感。


    刘君豪也听?到了这轻微的动静，立刻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迟晟。


    「……」


    「队长，你踩屎了？」


    「……闭嘴。」


    迟晟挪开脚，两人却都是?一愣——迟晟的脚下赫然是?一片鲜艷的亮蓝色粘稠液体，液体上还有一些?蓝黑色的薄膜碎裂。


    像是?一颗灌满了亮蓝颜料的蛇卵。


    「这什么玩意儿?？」刘君豪愕然道：「这不会就是?年哥说的蛋吧？」


    迟晟有些?厌恶地把鞋底在泥地上用?力蹭了两下，然后抬了抬下巴：「往前?走，再看看。」


    刘君豪点?点?头，神经比之前?还要绷紧，警惕地朝着牲畜棚的方向走。


    拐过?一片木篱笆，就是?给牲畜棚预留出的大片的活动草地，以及安若素那边的一二风景。


    在这片灰黑色的风景里，地面上亮着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是?一颗颗或卵形的、或状若蘑菇的东西，它们只有一层薄薄的蓝黑色膜衣，上面龟裂的纹路里透出了鲜艷的亮蓝色，正是?那些?蓝色光芒的来源。


    「我操……」


    刘君豪的嘴角抽了一下，「这就是?来一队踢踏舞也搞不定吧。」


    迟晟也吸了口气，接着噗！的一脚踩碎了一步开外?的蓝色蘑菇。


    「别哔哔了，赶紧的，我可不想知道这东西长大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刘君豪也不再多说，两人一边持枪警戒，一边分散两边去破坏地上生长的蓝色东西。


    就在不断的噗噗声中，忽然木篱笆边传来一连串清脆的撞响，有什么东西从木篱笆那边快速朝着他们这里沖了过?来。


    「刘君豪！」


    迟晟沖刘君豪喊了一声，两人同时转身举枪，对着那飞速靠近的声音。


    下一秒，只听?「唿啦」一声破空声，一个黑影从木篱笆后面一跃而?起?，直扑向迟晟这边。


    砰！


    迟晟毫不犹豫地开枪点?射，子弹穿透那扑来的黑影，在它身后炸开一蓬血花。


    它的血竟然也是?蓝色蛋里一样的亮蓝色！


    砰。


    那东西无?力地落在了地上，在一片黑色的光幕下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哈巴狗差不多大的……怪物。


    它长的实在是?太过?奇特了，身体圆滚滚的，嘴巴非常长，尾巴却是?一片竖着的圆饼状，耳朵跟四肢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不知道它刚才怎么能用?这点?长的四肢跳那么高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


    刘君豪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它像什么，「之前?那些?变异动物好歹能看出个基础物种，或者是?什么物种特徵。但这个……」


    刘君豪想了几秒，相出了个东西：「跟个注射器似的。」


    迟晟：「……」


    还真挺像。


    「可能不是?变异动物，血不一样。」


    迟晟指出，「之前?的变异动物的血都是?蓝红混合，而?且并没有融合成其他颜色。但这东西的血却是?亮蓝色……」


    刘君豪跟迟晟都同时想到了什么，两人面面相觑。


    刘君豪的嘴角抽动了两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队长，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是?这些?蘑菇蛋里冒出来的？——年哥不是?警告我们，千万别让这些?蘑菇蛋长大吗？」

 第132页

    迟晟：「……」


    迟晟：「能把你的乌鸦嘴闭上吗？」


    迟晟的疑问?刚落地，不远处就想起?了一声极其轻微的破裂声，哔啵，像是?柴火烧裂一样，又像是?竹子在拔节生长。


    刘君豪跟迟晟不约而?同回头看。


    在不远处前?后山的围栏跟前?，安若素的那边山里，一颗蘑菇蛋已然长大了篮球大小，亮蓝色的光芒逐渐消失，蓝黑色的膜衣破裂开，然后一只跟刚才那只东西差不多大的怪物从里面走了出来。


    迟晟深吸了一口气，挫牙道：「刘君豪，你他妈才是?非酋吧！」


    刘君豪：「……」


    作者有话要说：刘君豪：我这是合理猜测！！！（委屈.jpg）


    ————


    晚安！ovo


    第六十二章


    砰砰！砰砰砰！！


    迟晟与刘君豪举着□□对准自山下往上跑的怪物们，像是收割韭菜一样一扫一茬。然?而怪物像是能循环利用似的，打死一波立马又能从地?上孵化出一波。


    迟晟跟刘君豪边打边退，刘君豪一枪打爆扑到跟前的一只怪物的脑袋，下一秒枪管却发出空响。


    没子?弹了！


    迟晟当机立断，拽着刘君豪的后领单手把他往后一扔，大吼道：「我扛着，你去让季遐年他们进?地?窖，入口堵死！」


    「队长！——」


    「我能硬化！它们咬不死我，快去！」


    刘君豪还不想走，但下一秒迟晟回头，眼神兇狠地?盯着他：「看好季遐年他们，要他出了事，老子?为你是问！」


    刘君豪一咬牙，「我带弹药回来接应你！」


    说完他把枪往背上一甩，转身朝着四合院的方向狂奔。迟晟立刻补上一排火力掩护，然?而刚扫到一半，他的□□也发出了空响。


    「操！」


    迟晟骂了一句，然?后从后腰抽出□□一秒上膛，头也没回地?横向射击。


    砰！


    在火力空隙扑向刘君豪后背的怪物被?一枪点射秒爆了头，迟晟同时三重硬化身体，准备接下来的一场硬仗。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硬化还没覆盖全?身的瞬间，耳边风声骤起。


    迟晟瞳孔一缩，反应极其迅速地?一扭头，却还是没有躲过——他的耳朵上飞出了一条血线，鲜血顺着耳朵染红了他脖颈上的荆棘纹身，随后被?硬化的皮肤封堵了伤口。


    「嘶。」


    迟晟抽了口气，满目凶戾地?抬头看去。


    就在他前方的十米左右，站着一只比其他怪物大一圈的东西，在这一堆奇形怪状的怪物里?，它终于让迟晟能联想到了什么动物——狗。


    再具体点的话，它很?像动画里?细长的哮天犬，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它的身体上也长着十来只蓝色的眼睛。


    而当它出现后，其他怪物竟然?都停下了沖向山顶的势头，甚至不少还折返了回去，朝着月抱山下散开了。


    迟晟的视线四下一扫，目光落在对面那「哮天犬」身上，左手不动声色地?搭上了腰间的匕首上，他轻笑道：「可以啊，小东西。」


    哮天犬歪头看着他，背上的十几只眼睛倏然?骨碌一转。


    ——如果把这一秒时间拉成慢放十倍，就能看到哮天犬先是轻轻一跃，四肢蜷缩了起来，然?后它身上的所有眼睛都闭上，整个?身体开始旋转，像是一颗子?弹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锋利的痕迹。


    然?而在此刻迟晟的眼里?，它就是原地?消失了。


    迟晟只来得及牙关一紧，紧接着身体就像是被?行?驶中的汽车砰的迎面撞上，整个?人朝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即使他的身体已经三重硬化，但这撞击的力道依旧从硬化的皮肤上传递来了些?微的钝痛。


    迟晟稳住身形，胸口的衣服从脖子?到腹部裂开了三道口子?，可想而知如果没能硬化变异，他现在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操。」


    迟晟低骂了一句，看向又岁月静好站在他侧方十米外的哮天犬，脑子?却越发冷静。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它进?四合院。


    ·


    或许是哮天犬的缘故，刘君豪发现四合院周围并没有什么怪物。他推开大门后又反锁，还没跑到客厅跟前，客厅的玻璃门就被?拉开，江天背着□□站在门口，一把把他拉了进?去。


    客厅里?的窗帘全?部都拉得严严实实，也没有开灯，在黑色光幕的笼罩下十分昏暗，只能勉强看得清人跟物体的轮廓。


    「队长呢？」


    「迟晟呢？」


    江天跟季遐年的声音同时压低响起。


    刘君豪喘了口气，答道：「还在外面，外面怪……，变异动物太多了。」


    刘君豪想说是「怪物」，但他余光瞥到了张银珠跟安若素互相拉着的手，于是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辞。


    「我来补充弹药，江天，把东西都给我。」


    江天应了一声，忙带着刘君豪跑到了一边去装备弹药。江天一边给刘君豪递东西，一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剩下的也不多了。——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很?多怪物。」


    刘君豪同样压低了声音，语速快却清晰地?说道：「地?上长出了蓝色的蘑菇蛋一样的东西，长大了里?头就冒出了怪物。——太多了，根本扫不完。一会我把东西装好你跟我一起掩护他们进?地?窖，你在里?头把地?窖口守好了，知道吗？」

 第133页

    江天一顿，抬头看过来。


    「行?了，哥还没成烈士呢，不用注目礼。」


    刘君豪把子?弹上膛，然?后站起来转身要去跟其他人说进?地?窖的事情，却不想刚站起来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他身上，距离近的几乎要贴上来。


    我操操操操！


    刘君豪在心里?疯狂输出，他的手指都按在扳机上了，但在千分之一秒的时候反应过来——是季遐年。


    刘君豪欲哭无?泪：「年哥，你知道我刚才差点就开枪了吗？」


    「抱歉。」


    季遐年声音轻而急促地?问道：「外面是有异种吗？有多少？迟晟现在情况如何？」


    「异种？」


    刘君豪重复了一次，接着眼神一变，拉着季遐年往旁边走了两步。


    「年哥。」


    刘君豪认真地?看着季遐年，问道：「你之前告诉我们不能让些?东西长大，我们看到了，那东西长大了里?头冒出了怪物。那些?怪物就是你说的异种对吗？——你还知道什么赶紧全?告诉我，现在满山都是那些?东西，队长就算硬化了也扛不住的，因为变异者的硬化是有时效的。」


    季遐年的嘴唇一颤，然?后他抿紧了嘴唇喉结用力一滚，才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但异种越到后面会越厉害。这种月影维持最长不超过12个?小时，平均一般一到两个?小时就会消失。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这些?都是上辈子?他听?阎王跟「猎人」们说的，官方并没有就这东西提出正式的说明，季遐年并不能确定它的真实性。


    之前也是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告诉了迟晟他们，没想到成了真。


    刘君豪点点头：「我明白了，现在你们得跟我进?地?窖去，躲在里?面不要出来，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出来！」


    季遐年：「那迟晟……」


    「我会去找他，」


    刘君豪像是记起了什么，严肃地?叮嘱道：「年哥，那些?异种很?难对付，你们绝对不能擅自跑出来添乱，行?吗？」


    季遐年：「我知道。」


    ……四合院的地?窖入口就在后院，可以从正房的后门直接进?入后院。季遐年之前为对抗大灾难储备了大量物资，全?部都放在地?窖里?，因此地?窖的门他特意?装的金库门。


    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江天跟刘君豪一前一后被?季遐年几人夹在中间，护送着走到了后院中。季遐年上前去开库门，里?头安装了净化系统，倒不怕空气问题。


    季遐年让张银珠他们先进?去，自己则留到了最后，迟迟没有进?去的意?思。


    江天看他还不进?去，有些?着急：「年哥，你快进?去吧，队长不会有事的。」


    刘君豪也点点头，「你进?去了我好带弹药去支援他，他能硬化，就算——」


    「操！」


    就在刘君豪说话的同时，后院的院墙外忽然?响起了迟晟的声音：「刘君豪！」


    地?窖门外的三人立刻回头看去——是后院的院门。


    「江天！」


    刘君豪吼了一声，拔腿就冲着院门的方向跑去。


    江天意?会了他的意?思，一把拉住季遐年往地?窖里?带，自己站在外面用力推上地?窖门。


    砰！


    那只是千分之一秒的时间。


    但那一瞬的画面却清晰地?烙印在季遐年的眼底——在地?窖门即将被?关上的瞬间，刘君豪像是一个?沙袋一样被?横甩过来，撞开了原本快要关上的地?窖门，噗的喷出了一口腥热的血！


    地?窖门后的江天也被?撞倒在地?，但他却反应飞快地?就地?一滚，接着单膝跪地?举起□□对着刚才的声源处就是一枪！


    砰！


    子?弹没入了黑暗中，黑暗中再次传来了迟晟的声音，还是那句话：「操！刘君豪！」


    但细听?的话，就能听?出这声音并不是迟晟，那尾音带上了一种非人类的嗡鸣。


    季遐年的头皮登时一麻——是异种。模仿了迟晟声音的异种。


    「王八蛋！」


    江天显然?也明白了过来，立刻又是砰砰砰砰几枪盲狙。


    「吼！」


    子?弹似乎击中了，那异种发出了一声悽厉的哀嚎，接着从黑暗中忽然?弹甩过来几条儿臂粗的触鬚状物体，那蓝黑色的触鬚尖端是一把把尺长的刀刃装甲。


    如果被?它戳中，甚至只是被?它刮一下，就能直接被?刮掉一条皮肉。


    季遐年那一瞬脑袋里?什么都没想，他只是意?识到刘君豪动不了，江天离得太远没法掩护刘君豪，那东西如果刺过来，刘君豪必死无?疑。


    于是季遐年动了，他弯腰拖住刘君豪往地?窖里?推，但刘君豪不仅是一个?185的成年男人，还是个?常年训练、肌肉结实且穿戴着几十公?斤的装备，根本不是能被?轻易挪动的。


    「年哥！！！」


    江天一枪狙掉朝他攻击过来的触鬚后，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画面，脸上的血色瞬间就没了。


    季遐年已经艰难地?把刘君豪推进?了地?窖里?——地?窖斜着向下有楼梯，刘君豪跟一个?麻袋似的滚了下去。


    然?后季遐年听?到了江天的喊声。


    他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江天出什么事了。但是没有，他转头只看到了江天惊骇且痛苦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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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倏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看去，才发现一柄刀刃般的蓝黑色尖刺从他的腹部伸出，刃间上挂着新鲜的红色血液，在寒冷的冬季中冒着淡淡的白烟。


    季遐年懵了，下一秒那尖刺勐地?抽出，他的视野也随即天旋地?转。


    啊，我倒下了。


    季遐年反应过来，但身体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又要死了？


    就这样死了？


    季遐年的眼前逐渐被?黑暗笼罩，视野模煳间他又听?到了迟晟的声音，声嘶力竭。


    「季遐年！」


    作者有话要说：再说一次，这种场面真的太难写了！！！


    ————


    晚安！qvq


    第六十三章


    「季遐年！」


    刘君豪按着季遐年的肩膀勐地推了一把?，焦急催促：「别愣着啊，快进去，没时间了！」


    季遐年一个激灵回神，发现他还站在地窖入口，刘君豪跟江天一左一右在他旁边，地窖楼梯上还有张银珠几人脚步的余音。


    怎么回事？


    季遐年的大脑有一瞬的混乱——我不是死了吗？触鬚呢？异种呢？刘君豪不是也?受伤吐血了吗？


    「季遐年！」


    刘君豪再次着急催促，这?次干脆自己上手推着季遐年往地窖里塞，「进去进去，队长那边我会?带弹药去支援他，他能硬化，就算——」


    「操！刘君豪！」


    一声熟悉的嘶吼打断了刘君豪的话，是迟晟的声音。


    刘君豪勐地一顿，接着用力把?季遐年往地窖一推，扛着枪拔腿就冲着院门的方向跑去，「江天！你带季遐年下?去！」


    江天闻言立刻过来擒住了季遐年的手臂就要往地窖里拽。


    ——事后?季遐年回想起来，也?不明白?自己在这?一瞬怎么会?爆发出?那样的力气和反应力。


    那一剎实在是太快了，不得不把?它定格以描述清楚。


    刘君豪转身狂奔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扯出?虚影，江天从地窖门边上前过来抓住了季遐年的手臂；季遐年电光石火之间伸出?了手，一把?抓住刘君豪因为奔跑而向后?甩动的手臂，同时绕手拉住江天的手肘衣袖，双膝一软，用自身的身体重量往下?一坠。


    砰！


    砰！！


    几乎重叠的两声重击声在耳边响起，第一声是季遐年拽着两个毫无防备的特种兵摔倒在地的声音；第二声来自他们头顶，三人都是仰面或者侧面倒地的姿势，所以都把?他们头上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一条蓝黑色的，有婴儿手臂那么粗的触鬚，触鬚的表皮有一层稀薄的粘液，折射出?点状的微光；而在触鬚的尖端，长着一把?弯刃长刀似的角质爪，那刀刃爪有尺长左右，像是切豆腐一般扎透了足有十五公分厚的合金地窖门。


    「……」


    三个人的唿吸都屏住了，就着倒地的姿势纹丝不动，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充斥着耳膜，肾上腺素分泌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峰值。


    过了大概四五秒，那触鬚缓慢扭动了一下?，刀刃爪从合金门上缓慢抽出?来，发出?铁皮刮擦的声音。


    刘君豪动作小心?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举起了他的枪，只要那触鬚的刀刃爪往下?一点，他就会?立刻开枪打断它。


    但那触鬚没有落下?来，它像弹过来一样从空中缓慢地收了回去。


    三人的眼珠随着触鬚收回的方向移动，看?到?了它回归的主体——一团看?不清样子的黑色影子。


    那黑影实在看?不出?什么形状，就像是一滩不那么软的泥巴煳在那里，泥巴上生着杂草一样的触鬚，在空中扭出?乱七八糟的形状，即使只是一个剪影也?让人看?了难免生理不适。


    季遐年感觉刘君豪跟江天的身体瞬间就绷紧了。


    那黑影一击不中却也?没有离开，它就那样趴在后?院的墙上，烂泥一样的身体缓慢涌动着，杂草般的触鬚在它身体周围晃动。


    然后?下?一秒，从那团黑影的位置又响起了迟晟的声音。


    还是那句嘶吼：「操！刘君豪！」


    嘶——！


    季遐年听到?了一声抽气声，是江天。


    三个人依旧不敢轻举妄动——那东西的视力显然并不好，它又用迟晟的声音重复喊了几次「操！刘君豪！」，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后?，就无视了倒在它不过十米开外?的季遐年三人，缓慢地滑下?了墙头。


    墙外?那粘稠的泥浆涌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等它远去后?，地上的三个人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缓慢爬了起来。


    「妈的！」


    刘君豪用非常小的声音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我现在对自己的名?字有ptsd了！」


    江天的脸色煞白?，喃喃道：「我还以为是队长变异了……」


    季遐年：「……」


    「这?话回头我会?替你转告他的。」


    刘君豪揶揄了一句，又看?向季遐年，认真道：「谢了，年哥。你怎么发现那东西的？我冲着那边都没看?清。」


    ——因为我经歷过一次了。


    季遐年的思维还是有些混乱，只随便找了个理由：「直觉。——迟晟在哪儿？外?面都是这?样的异种吗？」刘君豪：「不是，至少到?我回来之前，那些蘑菇蛋里孵化出?的都是猫狗那么大的东西，而且很容易解决，这?个……，这?个玩意儿简直像是科幻电影里冒出?来的。——我得赶快去找队长，这?东西合金门都能捅破，他那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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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君豪说?到?一半注意到?了季遐年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于?是连忙住口，拐了个弯：「他那铁皮比防弹衣还牛逼，一定没问题的。那啥，年哥你别急，我这?就去——」


    「等等。」


    季遐年忽然快而轻地打断刘君豪，「有声音。」


    刘君豪跟江天的头皮立马就绷紧了，两人侧耳细听，顿时脸色剧变！


    「让开！」


    刘君豪大吼一声，江天反应极其迅速地拉着季遐年往旁边一滚，一条蓝黑色的触鬚擦着季遐年的侧脸穿过，削断了他一缕头髮。


    远处的墙头上，之前走开的烂泥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个头。


    刘君豪翻身跪地，举起冲锋枪对着那黑影就是一通扫射。


    砰砰砰砰砰！


    子弹如暴雨一样砸向墙头，那黑影本体的速度显然没有它的触鬚快，成了一个固定靶，被打得发出?了惨烈的哀嚎。


    那声音实在难以形容，如果要找个对比项的话，那就是把?各种恐怖片里的厉鬼音效拼接在一起了似的。


    这?些音效中，还包括迟晟那句变了调的嘶吼：「操！刘君豪！」


    「我操！」


    刘君豪浑身的鸡皮疙瘩顿时都起了，整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般对着黑影怒吼：「别他妈叫了！」


    说?完又是一阵连续扫射。


    季遐年毫不怀疑，如果刘君豪现在手里有核弹的按钮，他大概都能崩溃地按下?去。


    然而那黑影的生命力着实顽强，它终于?把?自己烂泥一样的身体藏在了墙后?，同时甩出?了它全?部的触鬚，在院子里毫无章法地抽打起来。


    「操操操操操！」


    三人因为刚才的袭击，这?会?都离地窖门有一定的距离，那十几条仗着刀刃爪的触鬚抽过来，简直就是活灵活现的刀光剑影。


    江天跟刘君豪疯狂闪避，季遐年有心?无力，只能在梁俊豪和江天的掩护下?尽可能地后?退，不给两人添麻烦。


    砰砰！砰砰砰！


    院子里的枪声不断，但那泥巴异种的血条像是根本打不完一样，吞了那么多的子弹，那些触鬚竟然依旧活蹦乱跳——唯一欣慰的是这?些触鬚可以打断，只是它们动作太快，难以瞄准。


    季遐年已经退到?了屋檐下?，他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朝着与泥巴异种对角的墙角走。


    他走的方向已经是距离泥巴异种最远的位置，院子里的触鬚也?够不到?这?边。


    然而就在他走了两步的时候，忽然看?到?正面的院墙外?横着甩过来了一条触鬚！


    季遐年的瞳孔倏然放大，所有的影像烙刻在他的视网膜上，但大脑却像是无法理解一样对他的身体发不出?任何的指令。


    就在千分之一秒的时候，季遐年的身后?忽然跳出?一个身影，像是一颗小炮弹一样正面撞向了那触鬚。


    是苗小草。


    「妖怪！放开我爸爸！」


    苗小草的手里拿着张银珠之前分发给他们的柴刀，凭藉她那天生的神力，直接一刀噼断了甩过来的触鬚。


    噗嗤！


    亮蓝色的血液天女散花一样漫天喷洒，落在身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然而被砍断的触鬚却因疼痛而疯狂扭动起来，像是脱了控制的消防水管，阴差阳错之间勐的一下?抽到?了还没落地的苗小草的背上！


    空中的苗小草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与借力点，就这?样生生挨了这?一下?，砰！的一声撞在旁边的院墙上，当即摔落在地上没了声息。


    「小草！」


    季遐年大喊一声，被恐惧麻痹的神经终于?连接了大脑，驱动他的身体冲着墙边的苗小草跑了过去。


    远处的刘君豪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激得双目一红，「操！江天，掩护我，我去轰了它！」


    江天应了一声，立刻为刘君豪拉出?一条火力线。


    但就在刘君豪正要往前跑的时候，墙头上忽然跳上来了一个人影。


    刘君豪一僵，接着狂喜：「队长！」


    迟晟踩在那异种身上，他的上衣已经只剩下?了几条步挂在身上，三重硬化的身体上除了耳朵的伤口外?没有新鲜伤痕，但身上却染满了或深或浅的蓝色血液。


    迟晟朝着院子里飞快扫了一眼，视线在季遐年那个角落顿了一秒，然后?沖刘君豪大吼：「刘君豪，掩护我！」


    说?罢迟晟忽然原地用力一跺，踩得泥巴异种再次哀嚎起来，它放在院子里残余的触鬚统统开始往回缩。


    刘君豪跟江天同时追上拿枪扫射，刘君豪还哔哔了起来：「别走啊，陪大爷再玩玩！」


    刘君豪的冲锋枪左右横扫，倾泻的子弹砰砰砰打在黑影跟迟晟的身上，在迟晟硬化的皮肤上迸出?了火花。


    正单方面痛殴泥巴异种的迟晟被打得一歪，顿时暴怒回头：「刘君豪你他妈的别扫我！——」


    话音刚落，刘君豪的子弹砰的一下?无比精准地命中了迟晟的眉心?。


    迟晟：「……」


    刘君豪毫无诚意的道歉声在下?一秒响起：「队长，这?触鬚晃太密了，我也?没办法，你赶紧的啊！」


    迟晟：「……」


    你等老子干完这?怪物就来干你！


    迟晟在心?里大骂了一句，接着一刀捅进泥巴异种的身体里——这?是迟晟刚才观察到?的泥巴异种的脑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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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的腿勾着泥巴异种的触鬚根部，从后?腰摸出?手雷用牙扯掉环，然后?抽出?刀，一把?将手雷塞了进去！


    下?一秒，晟从墙头一跃而下?，狂奔向季遐年所在的方向，距离三米的时候一个飞扑，把?季遐年跟苗小草都掩护在了身下?。


    刘君豪跟江天也?看?到?了迟晟塞手雷的动作，奈何他们的火力掩护拉足了触鬚的仇恨值，被纠缠没来得及脱身。


    三秒后?，砰！！！


    泥巴异种的身体碎成了一滩烂泥，触鬚、粘液、身体组织、亮蓝色的血液……像是天上捅破的华丽彩蛋，内容丰富地盖了刘君豪跟江天满头满脸。


    迟晟的背上也?被溅了一些，但比起刘君豪跟江天简直可以说?是「整洁」。


    迟晟回头看?了眼那边煳了一层的两人，用半分钟前刘君豪一模一样的语气说?道：「刘君豪同志，那东西太包浆了，队长我也?没办法，你俩赶紧去洗洗啊。」


    刘君豪：「……」


    江天：「……」


    迟晟回头，低头看?自己挡着的季遐年跟苗小草，一大一小抱作一团，两双眼睛都眨巴着看?着他。


    迟晟的心?里莫名?一突，打心?底生出?一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柔软。


    「没事吧？」


    迟晟的声音温柔得要命，伸手把?两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苗小草摸了摸脖子，低着头没敢看?迟晟，也?没回答，像是她平常做了亏心?事一样。


    迟晟的眉毛一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季遐年却答上了他之前的话：「没事。小草跑出?来救了我，被触鬚蹭了下?，好在没大碍。」


    苗小草唰的抬起头看?向季遐年，眼里是迟晟看?不明白?的神色。


    季遐年垂着眼睑，伸手轻轻揉了揉苗小草的头髮。


    ……


    片刻前，就在迟晟出?现的那一刻，季遐年跑到?了被触鬚抽到?的苗小草跟前。


    「小草。」


    季遐年伸手扶起苗小草。


    苗小草醒着，有些没精神，被季遐年扶起来靠在院墙上，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一大块蓝色的东西却从她的脖子上掉了下?来。


    季遐年下?意识伸手一捞，接着那一瞬的触感让他的头皮都炸开了——温热的，像是皮肤。


    但那东西视觉上却是一块蓝色的透明水晶。


    季遐年的手一抖，差点没把?它扔出?去，但紧接着他就听到?苗小草着急的声音。


    「啊，爸爸爸爸，快把?石头给我，脑袋要掉了！」


    季遐年一愣，抬头看?向苗小草，然后?整个人一呆。


    ——苗小草的脖子连带肩部缺了很大一块，露出?的不是皮肉骨骼，而是跟季遐年手里的东西一样，是一片透明的、像宝石一样的蓝色结晶。


    她余下?的脖子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失去足够支撑的脑袋摇摇欲坠，正被她两手扶着。


    这?画面着实诡异骇人，但季遐年发现自己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都不如看?到?那触鬚异种害怕。


    他只迟疑了半秒不到?，然后?把?手里的东西还给了苗小草。


    苗小草忙伸出?一只手接过来，然后?把?那东西按回了脖子的缺口处。


    几乎在她按回去的同时，那块东西与她的脖子立刻融合恢復成了皮肤的样子。


    ——但那块东西并不完整，还缺失了一些细小的角落。这?些缺失的部分就恢復的很慢，足足过了十几秒，它们才恢復原状。


    苗小草确认自己的脖子长好后?就放下?了手，然后?一脸心?虚地揪着衣角。——她很紧张，脸色是煞白?的，眼眶有些泛红，但忍着没哭。


    「爸爸。」


    苗小草小心?地开了口，试图跟季遐年解释：「我，我不是怪物。真的，我不会?害人，跟这?些东西不一样。你信我好不好？」


    季遐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苗小草，万般疑惑堵在喉咙口。


    但这?时，远处迟晟已经把?手雷塞进了泥巴异种的嘴里。


    砰！！！


    迟晟扑过来护住了季遐年跟苗小草。


    ……


    刘君豪跟江天也?走了过来，两人的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泥腥味，还没走近就被迟晟嫌弃威胁：「停停停，离远点啊。」


    刘君豪：「又不是看?你，——小草有没有事？头晕不晕？想不想吐，呕——！！」


    刘君豪自己先吐了，无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那煳着的一层粘到?了嘴里，估计这?滋味会?让刘君豪厌食一段时间。


    「我没事！」


    在季遐年替苗小草回答了迟晟的问话后?，苗小草一改刚才那蔫哒哒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叉腰：「我厉害着呢！」


    季遐年莞尔。


    迟晟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下?，开始说?教：「你厉害就能这?样瞎跑吗？虽然你救了大爷，但这?也?不能——」


    迟晟的声音一顿。


    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黑色光幕像是被晒化的冰壳，炽白?的阳光逐渐替代了昏暗的光线，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风声、直升机的轰鸣声，以及蓝天白?云……，统统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2020.10.23修


    第六十四章


    季遐年从来没觉得蓝天白云的天空有这么美过，一时望着天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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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消失了？」


    刘君豪吐完了转过来，一边脱掉外套，用里层把自?己的头脸擦了一遍。


    「应该是。」


    迟晟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天上?十来架盘旋的直升机，「江天去跟基地那边联络看看情况，刘君豪守在这，让小姨他们先?别出?来，大爷——」


    迟晟转过来看着季遐年，然后伸手点?着季遐年的鼻子：「老实进?地窖里待着，不听话我打你屁股。」


    「……」


    季遐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


    「还有你。」


    迟晟已经快速转移了手指，点?着苗小草的鼻子，「回头再教育你，人不大胆子倒不小，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苗小草：「……」


    迟晟收回手指，又转身去扒刘君豪的装备：「我去看下那些怪物的情况，你们也别因为?月影消失了就掉以轻心，知道吗？」


    「明白！」


    刘君豪跟江天应了是，各自?行?动去了。


    月影消失后，异种的孵化会停止，孵化出?的异种也不如月影笼罩中有战斗力，甚至有些受伤的还会立刻死?亡。


    季遐年并不为?迟晟的安危担心，目送迟晟离开后，带着苗小草进?了地窖里。


    ……


    他们在地窖里待了一个小时左右就被江天叫了出?来。


    后院里却是变了模样，原本满地的亮蓝色血液已然结晶，连带泥巴异种的尸体也变成了蓝色结晶。


    季遐年看着这满地的「水晶」，不由看向?苗小草。苗小草满脸惊惶，正看着这一地的东西发呆。


    ——她不知道。


    季遐年收回视线。


    「这些是什么啊？」


    张银珠他们没有目睹一个小时前的激烈惨况和恐怖异种，此时看到这阳光下的一片蓝色石头，还觉得挺赏心悦目的，「真好看。」


    张银珠蹲下去想捡，被离她最近的刘君豪制止了，「张姨，这东西不能碰。」


    张银珠闻言立刻站起来，如避蛇蝎地挪开两步，紧张地问刘君豪：「有毒啊？」


    刘君豪跟江天身上?的「煳煳层」都已经结晶弄掉了，他们没感觉什么异常，毒肯定是没有的，但?主?要一想这东西原本是什么状态……，刘君豪又想吐了。


    季遐年看着刘君豪吃了苍蝇一样的脸色，忍俊不禁：「妈，不管有毒没毒，这些东西还是等国家检查了后再碰比较好。」


    张银珠点?点?头：「对对对。哎，小晟呢？」


    季遐年也不知道，回头看刘君豪跟江天。


    江天：「哦，基地那边派了人过来，队长下山去接他们了。」


    季遐年又问：「山上?的异种清光了吗？」


    江天：「队长说已经没了，都成了院子里这种蓝石头。」


    季遐年点?点?头，转头对张银珠他们说：「妈，你们先?进?屋去休息会吧——我看安姐的脸色不太好。我去做些吃的，一会好了叫你们。」


    安若素的脸色却是非常差，不止是煞白，细看甚至能看出?些灰败。


    张银珠应道：「好，小山，你带素素跟白叔进?去休息，我来帮小年弄饭。」


    季遐年拒绝了：「不用，有小草帮忙就行?了。要是忙不过来再叫你。」


    张银珠于是也不说什么。


    ·


    季遐年带着苗小草折返回了地窖拿食材，但?下到地窖里后，季遐年却没有立刻去找食材。


    季遐年看着苗小草：「现在说吧。」


    苗小草这会比之?前镇定多了，季遐年问她就老老实实全回答了。


    「我从小就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婆婆——就是收养我的苗婆婆，她是在废观音庙里捡到我的，她说我是观音菩萨的座下童子，所以天生神力，也跟常人不同。」


    苗小草有些忧伤：「我之?前也一直这么以为?。但?今天我发现，我好像不是仙童啊。」


    季遐年：「……」


    义务教育真的是一年都不能少。


    季遐年：「除了身体是石头，力气大之?外，你还有什么特殊的吗？」


    苗小草想了想，抿紧了嘴巴。


    这就是有的意?思了。


    季遐年弯腰看向?苗小草，「能告诉我吗？」


    苗小草看了季遐年一眼，犹豫几秒后终于开了口：「不算特殊，就是，就是微不足道的那种。」


    季遐年：「……」


    成语都用上?了，看来是很足道的事了。


    季遐年：「你说。」


    苗小草抠了抠手指头，小声说道：「就是我长的比较快。」


    季遐年没明白：「长得快？」


    他是没看出?来15岁连一米五都没有的个子怎么敢说这个「快」字的。


    苗小草：「那种蓝色石头，就是我身体里那种。如果掉多了，我就会变矮。」


    季遐年恍然，「所以身高不是你的变异能力，你之?前变矮是因为?被变异动物伤到了？」


    「嗯，掉了这么大一块石头。」


    苗小草用两根手指比了个圈，现在想起来还很肉疼。


    季遐年疑惑道：「那你长高是因为?什么？淋了蓝雨？」


    苗小草：「我也不知道。之?前没有蓝雨我也长很快，但?后来就没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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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之?前？」


    苗小草点?点?头：「就是婆婆捡到我的时候，那一年我从这么高，一下就长到这么高了！婆婆说是菩萨显灵，怕她老婆子养不活小婴儿——因为?她没有钱买奶粉嘛。」


    季遐年一怔，忽然反应过来。


    「你等等。」


    季遐年看着苗小草刚才比的高度，「你在一年之?内，从一个婴儿长到了这么高？」


    这个高度，就比苗小草现在矮半个头不到。


    苗小草骄傲地点?头：「不是，不到一年呢！」


    季遐年：「……」


    季遐年吸了口气，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所以你没有15岁吧。」


    苗小草骄傲的表情一僵，「啊，就，小那么一点?点?。」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米粒那么长的距离。


    季遐年：「……」


    哦，小很多。


    季遐年：「几岁？」


    苗小草扭扭捏捏地抬起手，伸出?一个巴掌。


    季遐年：「小了五岁？」


    苗小草摇摇头，心虚地笑了笑：「五岁。」


    季遐年：「……」


    季遐年：「？？？」


    季遐年不敢置信道：「你是说，你现在五岁？」


    苗小草：「再过两个月就六岁了！爸爸你别嫌弃我，我虽然小但?我力气大啊，而?且我会好好学习的，会当科学家的！」


    季遐年：「……」


    季遐年无言。


    虽然他早就发觉苗小草的一些言行?实在不符合她的年纪，但?结合苗小草的身世和受教育程度，他也没多想。


    可是五岁就过分了吧。


    哪个普通五岁的孩子能认这么多字？还能去打工，去演葬爱情景剧？


    哦，普通五岁孩子也不能一年不到就长那么大。


    ——想到这季遐年就释然了。


    五岁就五岁吧。


    至少五岁来看的话，苗小草大概还能算个「学霸」。


    苗小草见季遐年不说话，忐忑道：「爸爸，我真的会很努力的，虽然我只在小学插班当旁听生，但?我真的毕业了的，我有本本的，一会我给你看！」


    季遐年：「……不用了。」


    季遐年唿出?口气，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


    苗小草连忙点?头：「我知道的。婆婆也一直跟我说要保密，不然菩萨生气我就回不了天庭了！」


    季遐年：「……」


    行?吧，天庭就天庭。


    「记住就好。」


    季遐年直起身，去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个筲箕，然后开始选食材。


    苗小草跟前跟后地帮忙。


    东西拿的差不多了，季遐年又想起什么，转头叮嘱苗小草：「小草，今天你救了我，我非常感激。但?是下次不要像这次这样鲁莽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明白吗？」


    苗小草停下脚步，皱着眉道：「可是我看到爸爸死?了啊。」


    季遐年顿时愣住：「什么？」


    苗小草：「我在地窖里的时候，眼睛跟前忽然出?现了好几个爸爸的影子，但?是每个影子里的爸爸都死?了。我不想你死?，所以才跑到地窖上?头去看的。」


    季遐年愕然：「你说看到好几个我？有几个？都是什么样子的？」


    苗小草的脸都皱成了一个包子，说道：「有三个，一个全身都是血，一个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还有一个肚子上?破了好大的一个口子。」


    季遐年的瞳孔骤缩。


    前两个描述模煳的暂且不说，第三个的「死?状」却和他以为?「预知」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苗小草能看到这些？是精神的共联感知？


    「爸爸？」


    苗小草小心扯了扯季遐年的衣袖，「你别怕，那都是假的。」


    季遐年缓缓深唿吸了一下，然后勉强勾了下嘴角：「嗯。走吧，先?上?去。」


    苗小草：「好~」


    作者有话要说：调作息，失败。


    晚安！o-o


    第六十五章


    季遐年把汤坐上灶台，其他食材也处理好后，摘下围裙出了厨房。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后院有说话的声音。是?张银珠跟苗小草，两人?正?在打扫后院散落的满地蓝色石头，已经干了好一会了。


    季遐年走过去喊了一声：「妈，饭快好了，你去叫安姐出来吃饭吧。」


    张银珠停下手里的扫帚看过来，「不用，素素睡了，回头白叔要给她煲药膳。你多留点饭菜，小山跟小晟他们一道下山了，中?午是?肯定赶不上了，万一他们下午能回来，还能吃口热乎的。」


    季遐年：「下山了？」


    张银珠：「对。村里跟镇上都遭了灾，可不像咱们这么?幸运，听说死了不少人?，房子也塌了很多，可造孽了。小山当志愿者?去帮村里救灾，小晟他们三?个?听说是?往镇上去清扫那些变异动物。」


    季遐年皱眉：「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不是?说迟晟接人?上山吗？」


    张银珠「哎」了一声，「哪是?接人?上山，是?基地的人?来接他们的。说是?咱们这偏中?心地带，知道的信息或许多些——反正?就是?需要他们帮忙，我?也说不清。然后小晟他们就跟着走了，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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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抿了抿唇，「那我?就把没炒的菜留着了。你们也去洗洗，我?去叫白叔。」


    张银珠：「好。等会吃了饭，你也来搭把手，咱们把院子周围清理一下，这满地的东西连个?下脚地都没有，总不能一直摆着。」


    季遐年：「好。」


    ……


    季遐年他们忙了一下午，把四合院周围的蓝色石头都清扫了干净，只是?后院被泥巴异种?爆炸压塌的院墙还没法弄——季遐年年前囤货也没囤水泥跟砖石，只能之后做一片木墙。


    傍晚的时候，安若山被彭书记送上了山。


    彭书记还是?开着他那辆黑色越野车，但?车子已经不復之前的锃亮。车身多了许多刮擦和凹陷的痕迹，左边车尾灯也掉了。


    季遐年有些意外地迎上去，「彭书记，麻烦你了。」


    彭书记的眼睛里都是?血丝，浑身浸透了浓郁的菸草味道，闻言勉强笑了下：「没有的事，小山今天帮了不少忙。」


    季遐年转头去看，安若山一身狼狈，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季遐年拍拍他的肩：「去吃饭吧，吃了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


    安若山点点头，拖沓着脚步往四合院里走去。


    季遐年对彭书记也做了个?请的手势，「彭书记，屋里吃个?便?饭吧。」


    彭书记却摇摇头，「不了，村子里的人?都被送到基地那边集中?安置，我?们家?也得走，这就得回去收拾。——你们真的不走吗？镇上的水电已经断了，听说为了安全考虑，咱们村的水电也很快会被切断，留在这里生活不方便?不说，食物之后也会成问题。」


    季遐年只是?笑了笑：「我?们暂时不打算走，你知道安姐的身体不好，等集中?安置区那边运转畅通些后再说吧。」


    彭书记听他意思坚定，也就不再劝说，「那我?先回去了。现?在电话不管用了，我?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就有缘再见，大家?平安吧。」


    季遐年点点头：「嗯，谢谢，我?送你下山。」


    之后季遐年把彭书记送下了山，又确认了一下山下大门的安全后，才折返上山。


    客厅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坐在餐桌边等他。


    季遐年走进去笑了下：「不用等我?的，吃吧。」


    张银珠没什么?胃口，跟季遐年说：「刚才听小山说，咱们这边很快就会断电。」


    「嗯，我?也听彭书记说了，说是?为了安全考虑，水电都会断。」


    季遐年给张银珠舀了一碗热汤，「这方面倒不用担心，我?们的发电设备和滤水装置都有，能自给自足。」


    张银珠接过汤，捧在手里愁眉不展：「我?知道，但?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所?有人?都走了，咱们要不要也去那个?基地里？


    ——早上月影还盖着那会，我?听着小晟他们又是?机关枪，又是?炸弹声的。那些东西一定不好对付吧。要是?小晟他们没在，那些东西又来的话，咱们可怎么?弄？」


    季遐年：「之前是?有月影落下来，所?以那些东西才能在咱们山上出现?。没了月影，咱们山脚的变异蔷薇就够用了。」


    「那要是?月影又来了呢？」


    「那也不能那么?倒霉就又落咱们这了。」


    就季遐年上辈子的了解，还没有月影重复落在一个?地方的，就算落，那时间间隔也至少是?半年以上。


    季遐年安抚地扶着张银珠的肩，对她笑了笑，「而且现?在灾区的人?都要往基地收，那边一定乱着呢，别说吃好住好，现?在过去指不定热饭也吃不上。所?以我?想，咱们还是?等等看，看基地那边的运转情况如何再说吧。」


    张银珠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季遐年又看了看其他人?，说道：「今天大家?都累了，一会吃完就回房好好睡一觉吧，最好不要一个?人?一屋。晚上我?守着，有什么?动静会及时叫醒你们的。」


    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


    ·


    晚饭后，季遐年把四合院的太阳能备用电源接上了，然后从?楼上取了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守夜。


    虽然没有了网络跟电视信号，但?是?季遐年之前囤了很多书跟视频，都是?关于种?菜和一些自制生活日用的科普类书籍，现?在也到该烂熟于心的时候了。


    季遐年边看边做笔记，晚上十一点过的时候，山上忽然断了电，过了一会备用电源开始运作，客厅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只是?山上的路灯都熄灭了，只有院子大门上的一盏灯还留着。


    季遐年做笔记的手一顿，他放下笔记本走到外面大院坝里，站在山顶朝白头镇的方向看。


    以往万家?灯火的地方已经漆黑一片，零星的一些灯光是?救援车的车灯。再远处的开发区就看不到了。


    季遐年在门口站了一会，正?要转身回屋的时候，听到了山下传来的一点动静。


    是?车辆开动的声音。


    季遐年心中?一动，朝着山道的方向走了几步。


    果然没一会就看到了迟晟的g65开了上来，迟晟也看到了季遐年，车还没开过来就打开了车窗，伸出一只手沖季遐年挥了挥。


    季遐年不自觉笑了起来，也对迟晟挥了挥手。


    g65在季遐年的跟前停下，迟晟一下车就作出一个?拥抱的姿势，笑着朝季遐年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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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君豪跟江天也从?车里下来，三?个?人?都只穿了制式打底的背心，身上乱七八糟煳着泥灰、血迹和不知名的一些污渍，不仅内容丰富，还「香飘十里」。


    季遐年：「……」


    季遐年原本上前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甚至朝后退了半步，隔着两步米远对他们三?个?露出关心的微笑：「吃了吗？」


    迟晟张开的手臂抱了个?寂寞，他放下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朝季遐年伸着，「大爷，你过来。」


    季遐年：「……」


    我?不。


    「我?去给你们热饭吧。」


    季遐年转身就走。


    迟晟嘴角一抽，接着两步紧跟追过去，从?后面一把箍住季遐年的肩，仗着自己身板宽厚，把季遐年整个?兜进了怀里，自己身上的东西乱七八糟往季遐年身上蹭。


    「可以啊，大爷，还嫌弃上我?了？」


    季遐年没躲过，哭笑不得，「你幼不幼稚？」


    「是?你无情。」


    迟晟把季遐年松开了一些，整个?人?挂在季遐年身上，「晚饭有什么?啊？我?快饿死了，今天就吃了一顿早饭。」


    刘君豪跟江天两个?跟在他们后头，闻言也开始嚷嚷饿。


    「留了很多菜，够你们吃的。——都小声点，别把我?妈他们吵醒了。」


    季遐年把迟晟扒拉开，自己进去厨房，「你们先去洗洗，我?给你们把饭菜热好。」


    刘君豪跟江天嗷嗷一声就先跑去抢浴室了，迟晟没去抢，跟季遐年到了厨房门口站着，也不进去，就靠在门口看季遐年忙活。


    季遐年从?冰箱里端出之前做好的菜来热，问迟晟：「外面情况怎么?样？」


    迟晟操着手懒洋洋道：「不太好，异种?虽然比咱们山上的要少一些，但?那种?大东西没少几个?，奇形怪状的每个?都不一样。镇上的人?没有武器，又聚居，详情我?就不用说了吧。」


    季遐年有条不紊地热着菜，点点头：「能想像得到。倖存者?都送到基地了吗？基地没有被月影波及？」


    迟晟嘆了口气，「波及了。月影半径十公里，切了基地半个?边进去，不过那部分是?刚划入基地打算做安置区的，还没多少人?，在里头的人?也很快跑出来了。


    不过即使被波及了，现?在也没能力再找合适的地方，基地还是?得用。就是?区域要再次规划，上头还在商量。」


    云阳新城。


    季遐年搅动汤勺的手慢了下来，心中?有些莫名的怅惘，上辈子他跟阎王那么?努力的活着，在大灾难后的梦想就是?攒够粮票，进新城内城买房子住。


    「对了。」


    迟晟换了个?姿势——大概是?终于觉到冷了，搓了搓光着的膀子，问季遐年：「大爷，你怎么?知道月影下的蘑菇蛋的？还有『异种?』。」


    季遐年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知道迟晟事后必定会问这个?。


    季遐年：「我?说我?看到的，你信吗？」


    迟晟：「信。」


    季遐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笑：「不怕我?骗你？」


    迟晟：「不怕。」


    季遐年的笑意更深，然后答道：「这些确实是?我?看到的，不仅是?蘑菇蛋跟异种?，还有我?的『直觉』。——刘君豪跟你说了吧。」


    迟晟果然点头：「说了。对付那只触手异种?的时候，你说直觉那里有东西，结果救了他一命。——这个?也是?你看到的？」


    「对。」


    季遐年把蒸锅的火关掉，然后转身看着迟晟，一脸认真：「我?看到那时候会有异种?出现?，重伤了刘君豪，杀了我?。但?是?等我?回神的时候，我?发现?我?还站在地窖门口，我?原本以为是?幻觉，结果紧接着就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跟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迟晟在听到季遐年说「杀了我?」的时候脸色有一瞬的变化，但?他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迟晟推测道：「所?以你这是?预知能力？——你这变异能力是?开挂吧？」


    季遐年莞尔不答。


    这时，江天跟刘君豪洗完了战斗澡，已经从?楼上冲下来了。活像两只巨大的阿拉斯加，老远就冲着季遐年摇着尾巴张嘴要饭。


    季遐年让他们帮忙把饭菜端出去，又让迟晟去洗澡。


    迟晟不去：「等我?洗完他俩能把盘子都吃光了。你吃了吗？再吃点？」


    季遐年摇头：「我?吃过了的，还不饿。」


    迟晟：「那你去洗澡吧，一会我?吃完了上来洗。」


    季遐年点点头：「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作息是彻底废了！


    晚安！ovo


    第六十六章


    备用电源接通的线路不多，楼上?的夜灯只留了一盏，好?在今晚的月色皎洁，比平常明亮许多。


    季遐年上?了楼，去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进了盥洗室。这边的月色充足，季遐年就没开灯，把门敞开就着?月光换衣服，一边在心?里想着?待会去灌热水袋，不然晚上?怕是难熬——这山上?的冬夜，没了空调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阿嚏！」


    季遐年脱了外套跟围巾，直接冻的打了个喷嚏，正想着?去关门，转身却见迟晟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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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啊？」


    迟晟端着?个菜都堆冒尖了的海碗，靠着?门一边吃饭一边看他脱衣服。


    「……」


    季遐年有一瞬间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满脑子问号，「你在这干嘛？」


    迟晟又刨了口饭，毫无?形象地吞了下去，才说道：「我看底下好?些灯打不开，就上?来问问，咱这边是不是断电了？」


    季遐年：「嗯，水电都断了，天然气估计明天也得断。咱们山上?的蓄水不用愁，天然气用土灶跟沼气池也能对付。只是电的话明天要试试使用极限，之后也得省着?点用。」


    迟晟继续刨饭：「哦。那今晚洗澡还能够用吗？不够咱们就一起洗吧。」


    季遐年的眼皮一跳：「够用。」


    迟晟：「哦。」


    季遐年：「……」


    季遐年：「你不走？」


    迟晟：「干嘛要走？」


    季遐年：「这是盥洗室，你守在这吃饭？」


    迟晟：「没事，我不嫌弃。」


    季遐年：「……」


    行吧。


    季遐年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过?去当着?迟晟的面砰的把盥洗室的门给关上?了。


    迟晟往旁边一侧躲开了，然后盯着?紧闭的房门笑了，朝里头吆喝：「大爷，我就在这等你啊，我这碗饭三分钟就能解决，吃完了我就进来洗了哟～」


    季遐年：「……」


    你哟个屁！


    季遐年咔的一下把门给反锁了。


    迟晟听到了这声动静，笑得更开心?了，然后当真没走，就贴在门上?开始播报自己的刨饭进度：「三分钟倒计时开始了啊～」


    季遐年：「……」


    季遐年懒得再理他，转身开了盥洗室的灯，然后脱掉毛衣跟保暖衣扔进了脏衣篮。


    但?紧接着?，在他的视线不经意?往衣篮里一瞥之后，季遐年却是一愣。


    他弯腰从衣篮里捡起他刚才扔进去的保暖衣，拿起来撑开举在眼前?——没看错，他的保暖衣上?居然有洞。


    那是两个成年人拳头大的洞，一前?一后对应着?，像是有什么捅过?去挠破了衣服一样。破洞的边缘参差不齐，浸着?一些颜色极深的污渍，因为与衣服颜色接近难以看清，但?是摸上?去有些发僵。


    季遐年一头雾水，又弯腰捡起毛衣来看。毛衣却是完好?无?损的，甚至连一点污渍也没有。


    那这保暖衣是怎么破的？


    不可能是穿之前?就破了，这么大的两个洞，他又不是瞎子。


    季遐年皱着?眉，看了看破洞边的污渍，又低头嗅了嗅。


    虽然很淡，但?还是能闻到一股子铁锈般的腥臭味道。


    ——是血。


    季遐年一怔，接着?电光石火间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让他的表情直接变了。


    季遐年匆忙走到镜子跟前?，把保暖衣举在自己跟前?贴在身上?——那破洞的位置对应的是他的上?腹部?的区域。如果是他穿在身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前?腹穿透了他的身体一样。


    「不会吧……」


    季遐年的指尖冰凉，脑海里却不自觉开始回?放起他「预知」的画面。


    ——昏暗的月影中，混乱的后院，不知从哪儿忽然弹射而来的一只触鬚，那弯刀一样的爪子噗的一声刺透了他的身体。


    「不是预知。」


    季遐年放下手里的保暖衣，伸手摸了下自己完好?无?损的腹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眉头，「难道又是重生？也不对啊。」


    如果是重生的话，这衣服也不该破洞才对，而且还只破了一件衣服。


    季遐年一时想不明白?，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叩叩叩。


    迟晟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大爷，我碗里就剩一小?半了哟~怎么还没开始洗吗？是在等我吗？」


    季遐年：「……」


    季遐年把保暖衣团成一团裹进了毛衣里，然后压在了外套下面，这才看了房门一眼，扬声道：「很快就好?。一会洗完了叫你。」


    迟晟的声音带着?笑：「真的不让我跟你一起洗？」


    「……」


    季遐年选择单方面闭麦，转身进了浴室打开热水，淋雨的哗啦水声立刻覆盖了门外的所有动静。


    季遐年接了一捧热水抹了把脸，把刚才的疑惑也抛之脑后。


    毕竟说到底，他自己的这次重生也是无?法解释，如果他身上?再发生一些类似的事情也不奇怪。


    季遐年暂时并不想去寻找什么答案，目前?月抱山上?的自给自足才是他最?应该操心?的事情。


    ·


    季遐年洗完澡，把破掉的保暖衣塞进浴袍里带出了门。


    迟晟没在外面，但?门上?贴着?一个字条——迟晟留的，说他们三个去山上?巡逻了，别想他。


    季遐年：「……」


    季遐年摘下字条，然后仔细叠好?捏在手里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把字条放进抽屉的一个铁盒子里，又把破掉的保暖衣塞进了衣柜最?深处，这才换上?睡衣下了楼。


    他去厨房煮了杯咖啡，拿着?笔记本继续看之前?的科普材料。


    大概一刻多钟后，迟晟三人回?来了。


    迟晟先闻到了咖啡的味道，皱眉问季遐年：「大爷，你这是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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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没有。今晚我守夜。——浴室我收拾好?了，你赶紧去洗洗睡吧。」


    「干嘛守夜？」


    迟晟的身上?还脏着?，就只在季遐年跟前?站着?，低头看着?季遐年，「我们已经检查过?山上?了，院子周围也设了些简单的报警装置，晚上?让刘君豪跟江天睡客厅，如果有异种过?来立马就能发现。你睡你的，不碍事。」


    「对啊。」


    刘君豪附和道：「守夜这种事我们可比你擅长多了，没熬过?夜的人靠一杯咖啡也熬不了什么。去睡吧，年哥。」


    季遐年有些迟疑：「但?你们今天都很累了吧。」


    迟晟笑了下：「这也算不得什么，以前?连续38个小?时野外作战都是家常便饭。」


    江天在旁边举起手：「对，年哥，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明早能给我们弄点干粮带上?吗？」


    刘君豪跟着?点头：「对对对。肉干都行！」


    季遐年也没再坚持，笑道：「那好?吧。明早什么时候走？」


    迟晟：「最?迟七点半就要出发。」


    季遐年：「好?，我会准备好?的。那我先去给你们找两床厚被子下来。」


    迟晟立刻上?前?一步拦住季遐年，「别，我去，我去就行！」


    迟晟说完就先季遐年一步上?了楼，转瞬抱了两床厚被子下来。


    季遐年看那被子眼熟，疑惑道：「这不是你房间的被子吗？」


    迟晟点头：「对，之前?叶南跟熊达睡我那屋的时候留的，刚好?给他们用。——那我先上?去洗澡了，大爷你也去睡吧。」


    季遐年拦了一步，「等等，那你晚上?用什么？」


    迟晟一步三阶地上?楼，背对着?季遐年挥挥手，「我那还有。」


    季遐年疑惑——还有吗？


    季遐年摇摇头，不再多想，跟刘君豪和江天道了晚安后就上?楼了。


    刘君豪跟江天目送季遐年上?楼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江天：「……咱队长还有被子吗？」


    刘君豪：「他没有，但?年哥有啊。」


    江天：「……」


    禽兽！


    ……


    季遐年上?楼就进了卧室，趁着?咖啡还没起效果，就直接上?床了。


    结果他被子都还没焐热，房门就被敲响，是迟晟。


    迟晟浑身都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头髮也没吹干，只穿了一件浴袍站在他门口，活像是一只湿淋淋的大金毛。


    季遐年愕然道：「你洗完了？」


    这有五分钟吗？


    迟晟的表情无?比喜悦：「对，洗完了。」


    「……」


    季遐年：「有事？」


    迟晟的屁股后边唰地冒出一条大尾巴，唿啦唿啦地摇出了残影，「有啊，我的被子都给刘君豪他们盖了，我跟你睡吧。」


    季遐年：「……你不是说还有吗？」


    迟晟：「我记错了。」


    季遐年：「……」


    季遐年：「我给你拿一床吧，我这里还有备——」


    「不用麻烦，咱俩挤挤就行。」


    迟晟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挤进了季遐年的卧室门，然后往床沿一坐，直接扎根了。


    季遐年的额角蓦然开始抽抽，他看着?迟晟说道：「我给你拿被子，回?你屋自己睡去。」


    迟晟不动：「现在这电量也用不起空调，一个人睡多冷啊。而且咱俩又不是没睡过?，干嘛现在又不给我睡了？」


    季遐年伸手扶额：「你好?好?说话。」


    什么叫「不给你睡」？


    迟晟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头髮，侧着?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怎么？害羞了？我们本来就睡过?，不是吗？」


    季遐年：「……」


    是我错了，不该跟你讲道理的。


    季遐年果断放弃跟迟晟理论，转身朝衣柜走去，「拿了被子就在回?自己屋，明早你还得早起，一会去吹干头髮就——啊！」


    季遐年刚走过?床边，忽然被迟晟一把拽住拉到，整个人跌在床上?，接着?迟晟翻身屈膝跪在床上?，把季遐年整个罩在了怀里。


    季遐年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干嘛？」


    迟晟不答，就附身看着?季遐年笑。他擦头髮的毛巾掉到了一边，浴袍的领子敞开着?，露出他大片的蜜色的胸膛，水珠在皮肤上?滚动，像是电视gg里性感的男模。


    季遐年的视线忽然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我有事儿要问你。」


    迟晟忽然开口。


    季遐年看过?来，却见迟晟的脑袋朝他低了下来，速度也不快，像是刀尖压在吹胀的气球上?，试探着?两人之间那层安全的膜的极限。直到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一拳，迟晟身上?的水汽与季遐年身上?咖啡的余香都混为了一团。


    季遐年的脸不可遏制的红了，他微垂着?眼睑，竭力保持着?镇定问迟晟：「什么事？」


    「今早的事。」


    迟晟偏过?头，闯进季遐年的视野里，然后引导着?季遐年的视线跟随他的眼睛，指向了季遐年的右耳。


    「早上?我走的时候，在这里盖了章的。记得吗？哥？」


    季遐年的瞳孔骤然紧缩，接着?耳廓迅速充血，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仿佛又回?到了耳朵上?，以至于他的耳朵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红到边缘几乎都能看到透光的漂亮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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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头再次下压，以一种近乎于恶意?的距离贴近季遐年的鼻尖。


    「看来是记得的。嗯？」


    季遐年的脸颊因颌骨紧咬而绷着?，他的声音都在发抖：「迟晟，那，那只是……」


    迟晟像是预感到季遐年会说什么，先发制人地打断了他，「不是误会，那是个吻——见谅，第?一次亲人，用户体验可能不太?好?。」


    接着?迟晟微微侧头，嘴唇从季遐年的鼻尖悬停在了季遐年的唇上?，是一个说话动作大了就能吻上?的距离。


    「所以，能再给我个试用机会，哥？」


    季遐年不敢说话，他只觉得浑身滚烫——明明迟晟没有任何一处触碰到他的身体，但?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每一寸皮肤乃至血液骨骼都被迟晟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怎么会这样呢？


    迟晟怎么会喜欢上?他？这是梦吗？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奢求？


    「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迟晟说完，迫不及待地吻了下来。


    「别！」


    季遐年骤然一惊，脑袋往旁边一侧，迟晟的唇落了空。


    季遐年像是忽然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动物，睫毛髮着?抖，可怜兮兮地用细小?的声音说道：「迟晟，你想清楚，你会后悔的。」


    迟晟微微抬头看着?季遐年眼睫下露出的湿漉漉的眼睛，心?脏中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揪了一把般酸热。


    他说：「不，我不会。」


    季遐年沉默了几秒，小?声地坚持道：「你会的。」


    迟晟看着?发着?抖的季遐年，忽而一笑。「行吧。」


    迟晟一侧身把季遐年搂进怀里，然后捞起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季遐年下意?识想要挣扎，迟晟却立马章鱼似的手脚并用缠了上?来，还一边威胁，「别动啊，季遐年同志，我可是带着?枪的。」


    他的话音刚落，季遐年便感觉到了什么，挣扎的动作忽然一僵。


    迟晟心?满意?足地把吓呆了的他哥塞进怀里，缠吧缠吧抱严实了，然后怅然道：「你觉得我没想清楚，那我就再想几天，你也想想。等你不那么害怕了，我们再说这事儿。」


    季遐年一怔，紧绷的身体和神经不自觉放松了。


    迟晟伸手穿进季遐年的黑髮，轻轻顺了顺，「我没谈过?恋爱，从小?的精力跟雄性激素都贡献给打架上?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纯粹的同性恋。——但?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童叟无?欺，就等你收货了。」


    季遐年：「……」


    迟晟：「不过?有件事我希望咱们能达成共识——考虑可以，但?要记帐。」


    季遐年：「？」


    迟晟：「你看啊，一天算一次当本金，满三天加一次当利息，哪天你想清楚了，咱们就轧帐算总——我很民主的，允许你分批付清。」


    「？？？」


    季遐年一开始没明白?，接着?等他明白?过?来后，整个人一秒变熟。


    季遐年这会连脚趾大概都是红的，他伸手随便抓住迟晟的腰腹拧了一把，色厉内荏骂道：「你闭嘴！」


    迟晟忙抓住季遐年的手，「别拧别拧，会拧出事的。」


    季遐年：「……」


    季遐年收回?手，想翻身又不敢乱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迟晟却笑了笑，伸手关了卧室的灯。


    「睡吧，不闹你了。」


    光亮消失，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但?季遐年的耳边却满是心?跳、唿吸的轰鸣声。


    他们都没闭眼，迟晟的手还在轻而规律地顺着?季遐年的头髮，像是一曲温柔的安眠曲。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遐年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过?度紧绷的意?识释放出了休眠的信号。


    意?识迷煳间，季遐年忽然记起什么，带着?鼻音含煳念了一句：「你的头髮。」


    迟晟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清明，他低头亲了亲季遐年的髮丝，声音很轻地回?答：「没事，我身体好?，不会感冒。睡吧。」


    季遐年唔了一声，眼睛彻底闭上?，唿吸很快变得绵长。


    迟晟无?声地笑了笑，继续顺着?季遐年的头髮。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第六十七章


    「阿嚏！」


    迟晟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把最后一张鼻涕纸团成团扔进了?火盆，然?后踢了?一脚旁边的刘君豪，「去，再给我?拿盒抽纸来。」


    刘君豪擦着三棱刺，往迟晟身后看了?眼，没说话。


    迟晟一回头?，就看到季遐年站在他?身后。


    迟晟立马臊眉耷眼地笑了?：「嘿嘿，大爷。」


    季遐年乜了?他?一眼，凉冰冰道?：「身体好，不会感冒。」


    迟晟：「……」


    季遐年弯腰把手?里的感冒药和纸巾盒放到迟晟旁边的凳子上，转身走了?。


    迟晟等到季遐年进了?厨房，然?后夹起的尾巴立马转头?开了?屏。他?指着被季遐年放下的热水、感冒药和纸巾盒，对刘君豪和江天显摆：「瞧见?没？贤惠！」


    江天哼了?一声，「没瞧见?，就瞧见?队长你跟只哈士奇似的，年哥就是那骨头?。」


    迟晟：「去去去，小孩懂什么？这叫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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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天继续哼哼：「你那叫单恋。」


    迟晟就等他?这句话了?，当即就昂首挺胸，翻身农奴把歌唱：「谁说是单恋？」


    刘君豪跟江天看过来，四眼震惊：「怎么？成了?？」


    迟晟继续摇头?晃脑：「还没，但也快了?。——他?害羞，胆还小。你们都先别咋咋唿唿的，要是把他?吓跑了?，我?回头?就把你们集体打包嫁给九队去。」


    刘君豪狐疑：「我?怎么听着不靠谱啊？你别是又自己瞎脑补，单方面确认关系了?吧？」


    迟晟不乐意了?，「什么叫脑补？什么叫又？我?之前那些都是基于事实的合理推测！」


    刘君豪&江天：「……」


    呵。


    「你俩这什么表情？」迟晟隔空点了?点两人，「不信你们等着瞧，不出这个月，你们就得叫他?嫂子。」


    「我?比你大，叫也得是弟夫。而且……」


    刘君豪看了?眼手?表，「现在才3月4号，你这预留的时间是不是长了?点？」


    迟晟端起热水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不懂，我?这是在给自己争取福利。」


    刘君豪一个字都不信：「福利？队长，你这次脑补的剧情过于丰富了?吧。」


    迟晟看了?刘君豪一眼，摇摇头?没说话，仰头?把药吞了?后就直接起身去厨房了?。


    「嘿……」


    刘君豪伸手?指着迟晟的背影，转头?问江天，「他?刚才那什么眼神？」


    江天从火盆里刨出一把黑乎乎的烧花生，一边剥一边说：「即将脱单的万年单身狗对另一只脱单遥遥无期的单身狗的得瑟与同情吧。」


    刘君豪：「……」


    ·


    厨房里，几口锅都在咕噜噜地冒着一团团热气；因?为要省电的缘故，季遐年只开了?一盏壁灯，暖黄的灯光朦胧了?视线，整个厨房看上去如仙境般云雾缭绕。


    啊，是仙子。


    ——迟晟看着繫着围裙的季遐年如此想?到。


    季遐年往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打包给他?们仨准备的干粮，「有事？」


    迟晟走过来，未语先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季遐年没抬头?：「药吃了?吗？」


    迟晟：「吃了?。」


    季遐年「嗯」了?一声，又问：「今天出去后回来吗？」


    迟晟：「想?我?啊？」


    季遐年：「……」


    迟晟嘿嘿笑了?一声，才答道?：「不知道?。基地的命令是让我?们先把居住区周围的异种清理完毕，一路往龙谷那边推进。今天要清理古台那边的异种，如果分到的区域比较远，可能?就不会回来。」


    古台是个县，也是云阳市北边最后一个城镇区，距离白?头?镇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面积和人口比白?头?镇大多了?。


    「那我?给你们多分装几份下饭的肉酱带上。」


    季遐年又拿出了?几个小号塑封袋，往里头?分装了?好几种酱料，「你把碗筷拿出去，你们先吃，吃完我?这边也差不多弄好了?。」


    迟晟没动：「你也一起吃。」


    季遐年：「我?待会跟妈他?们吃也一样，这都七点过了?，快去吧，不是七点半就要出发吗？」


    迟晟把他?的大脑袋凑过来，「那亲一个。」


    季遐年：「……」


    季遐年微微侧头?，眼带杀气，「还想?不想?要你的干粮了?？」


    迟晟：「……」


    不是，这咋跟昨晚不一样呢？


    我?那只熟透了?的、软乎乎香喷喷的哥呢？


    迟晟委屈，但迟晟不敢说。


    「我?这就去拿碗筷。」


    季遐年看迟晟转身走了?，这才收回视线，垂下眼睫掩去了?眼里那隐秘的喜悦，嘴角的笑容刚浮上浅浅的一层春波，却听耳边忽然?窜出一股热气。


    「哥。」


    季遐年一惊，扭头?一看，是迟晟去而復返，那张英俊的脸凑的极近，笑得非常不像个正?经人：「那你给我?多装点牛肉酱啊，男朋友专版的那种。」


    说完迟晟愉悦地摇着尾巴走了?。


    季遐年：「……」


    「神经啊。」


    季遐年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红着脸多拿了?两个塑封袋出来，往里面各装了?两大勺牛肉酱。


    ……


    早上七点一刻，天还没大亮，山林间泛着淡淡的蓝。


    迟晟他?们出门的动静惊动了?张银珠他?们，张银珠披着外套在门口问了?句，「诶，小晟你们回来了?？这又是要出门？」


    迟晟看到丈母娘，立马转身立正?，乖乖答话：「张姨早，基地那边有任务，我?们这就要走。」


    张银珠微微皱眉：「那，那带吃的了?吗？」


    迟晟笑着拍了?拍背包：「带了?，大爷给我?们弄的，您别担心。」


    张银珠还想?说什么，被季遐年打断：「妈，他?们赶时间，就先别聊了?。这边水电都断了?，热水我?在灶上坐了?一锅洗漱用。我?先送他?们出去了?啊。」


    张银珠拢拢外套：「哎，好。那小晟你们注意安全啊！」


    迟晟忙不迭热情答应着，鞠躬又挥手?地走出了?大门。


    迟晟的g65还停在大门口，刘君豪跟江天走过去拉开后车门把背包扔了?进去，迟晟也把背包放了?进去，然?后拉开了?驾驶座的门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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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停在g65的两米外，眉头?微蹙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最后也只说了?句「路上平安」。


    迟晟笑着对季遐年挥了?挥车，发动车子朝山下开去。


    后视镜里，季遐年的身影还站在原地，朦胧的天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迟晟只觉得那身影单薄的厉害。


    「不行?。」


    迟晟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一脚剎车，打开车门朝回跑。


    季遐年看到迟晟跑回来，无意识迎了?一步，问道?：「怎么了?？什么东西忘带了?吗？」


    「对，有事忘了?。」


    迟晟跑到季遐年跟前也没停，按着季遐年的肩把人抵到四合院墙上，然?后双手?擒住季遐年的手?按住，低头?用力?亲了?下去。


    啵。


    迟晟亲完转身就跑，呲熘一下窜回g65，发动车子后才从车窗伸出脑袋，无比快乐地对季遐年大喊：「哥~等我?回来~」


    背景音是江天跟刘君豪扯着嗓子「哟哟哟——！」「哇哇哇——！」的怪叫。


    季遐年：「……」


    季遐年觉得自己像是一块烧红了?的铁，在这料峭的冬末春初的清晨，下一秒就能?「嗤」的冒出大片的白?烟。


    直到g65缓缓消失，季遐年才像接通了?电源似的放下刚才被迟晟按在墙上的手?，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原来是这种感觉。


    季遐年抿起被迟晟亲过的嘴，噙着笑转身往回走。但是回去的路却被堵上了?——大门里，以?张银珠为首，安若素、苗小草、安若山跟白?叔几人一字排开，结结实实成了?一扇人形大门。


    且这扇大门嵌着的五双眼睛此时都迸射着内容不一，但光亮慑人的精光。


    季遐年：「……」


    张银珠看了?眼季遐年的嘴巴，然?后一偏头?，伸手?挡嘴，百转千回地发出了?一声感嘆：「哦~哟~！」


    安若素仰头?长嘆：「家贼难防啊！」


    苗小草则很是震惊与挫败：「迟晟居然?真的是我?妈妈……」


    白?叔跟安若山倒没说话，但两人笑眯眯的表情却无声胜有声。


    季遐年：「…………」


    嗤。季遐年一团乱麻的脑袋瞬间过载，头?上冒出团团白?烟。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屋，以?及怎么坐上了?饭桌，然?后说了?些什么。


    总之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在地里播早稻了?。


    这一整天月抱山上都喜气洋洋，中?午张银珠煮了?一锅红豆饭，安若素给季遐年塞了?个大红包，惆怅道?：「还是叫我?姐吧，小姨给我?叫老了?。」


    季遐年没收，底气不是很足地解释：「我?跟迟晟还没……」


    张银珠打断他?，把红包拿过来塞季遐年手?里：「行?了?，我?们都懂，就算不成也没关系，当你安姐给你的压岁钱。——小晟他?们今天要回来吗？」


    「……」


    季遐年捏着一块烫手?山芋似的，但最终没丢开，「说不准，他?们要去古台县。」


    张银珠松了?口气：「那时间还来得及，我?之前给儿?媳准备的玉佩绳子不见?了?，下午我?再编一条。」


    季遐年：「……妈。」


    张银珠摆摆手?，「行?了?，别叫了?，我?给他?的新年礼物，成了?吧？」


    季遐年：「……」


    季遐年选择闭麦，揣好红包后继续下地干活去了?。


    ·


    下午四点过，季遐年播完一亩早稻回了?山上，刚好看到苗小草往外跑。


    「爸爸。」


    苗小草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蹦了?过来，「我?正?要去叫你呢，迟晟他?们带了?好多人回来。」


    季遐年一怔，「迟晟回来了?？」


    「……」


    苗小草给她爸划重点：「是『带了?很多人』回来。」


    季遐年有些脸热，走到院子里放下农具，问道?：「是些什么人？」


    苗小草：「基地那边的，好像是一群科学家，他?们开车去安姨那里了?，奶奶在后山挖野菜，她叫我?过来给你说一声，晚上要多准备点吃的。」


    科学家？研究院的人吗？


    那应该是来实地勘察月影的遗留情况的。


    季遐年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你去帮奶奶挖野菜吧。」


    「奶奶说不用，让我?给你打下手?。」


    苗小草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季遐年后边，进了?厨房后才问：「爸爸，迟晟真的是我?妈妈了?吗？」


    季遐年：「……现在还不算。」


    苗小草：「那什么时候算啊？」


    季遐年：「……」


    苗小草看他?不回答，片刻后老成地嘆了?口气，自我?宽慰道?：「其实也还好，虽然?他?没有爸爸你好看，但打怪物很厉害，能?保护爸爸。爸爸你放心，我?是能?接受的！」


    至于抢零食的旧帐，她咬咬牙也能?一笔勾销。


    季遐年有些意外地看了?苗小草一眼，然?后笑了?。他?伸手?揉了?揉苗小草的脑袋，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顿：「小草，你是不是又矮了?点？」


    苗小草：「……」


    爸爸，你可真会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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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里没别人，苗小草也没掩饰什么，点点头?承认了?：「昨天被打掉了?好几块石头?，早上起来就变矮了?，——我?还穿了?小皮靴呢。」


    季遐年看她脚上的马丁靴，大概有四厘米左右的增高。


    得，之前蓝雨长高的那五公分算是全没了?。


    「没事，」季遐年安慰苗小草，「你这个年纪有这么高已经很了?不起了?。」


    苗小草蔫哒哒的苗苗上顿时开了?小花，嘿嘿一笑，「其实也没那么了?不起啦～」


    季遐年莞尔，问道?：「那边大概有几个人？我?好计划晚饭。」


    苗小草：「多来了?六个人，加上我?们一共十五个人。」


    季遐年一算，「刘君豪跟江天也回来了?？」


    苗小草：「对，在那边帮忙搬东西。」


    季遐年点点头?：「那咱们也开工吧。你去外面搬点柴火进来——会烧土灶吗？」


    「会！」


    苗小草答应后，蹦跶着朝外忙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只要胆子足够大，哥哥今晚娶回家！


    ————


    晚安！ovo


    第六十八章


    基地。


    军区指挥部。


    「我不?同意。」


    季院士摘下眼镜放到桌面上，把跟前还泛着油墨味的计划书推远了一些，「太莽撞了。目标『映射』的方?式、强度、范围一概未知。贸然接触极可能适得其反。」


    郑少将?：「所?以我们让迟晟回去了。目标与迟晟互有好感，只要有迟晟在，目标的情绪就有一个宣洩口。」


    「要是他不?朝迟晟宣洩，要是他跟迟晟没有在一起，更甚者迟晟又不?喜欢他了呢？」


    「所?以有必要的话，我们会告诉迟晟真相，争取他的配合。」


    季院士按了按眉心?，「我还是觉得太莽撞了。」


    「不?然还有别的办法吗？循序渐进？」


    郑少将?翻开跟前的文件，念道：「此次月影以龙谷高速为中心?，呈辐射半径10公里的正?圆形，白头镇到古台县的十余个乡镇、龙谷旅游中心?、开发区南部全?部被?波及，伤亡数以十万计。


    「东北落下的月影比这里的要小，但也有5公里的半径，好在是在山林区域，人员伤亡不?大，只是里面催生的异种在月影消失后扩散至周边聚居区，还引起了大量动植物变异，以及蓝尸的出现。


    「你夫人预言了末日，废墟的世界。——它现在已经开始了。这次月影全?球一共落下十三粒，我国就有整两粒。下一次月影会落下多少？什么时?候落下来？落在哪儿？山野间还是城市里？


    「农作物正?在大量变异，储存食物也开始被?蓝锈感染。我们还能撑多久？」


    季院士缓缓闭上了眼睛，苍白的皮肤在灯光下几乎没有任何颜色。


    郑少将?：「我们不?知道这场大灾难的起因，但目标现在感情顺利、物资不?愁、安全?有保障。他不?应该会期盼月影这样的灾难，但同时?他又准确说出了『蓝色的蘑菇蛋』『异种』的特徵和命名。


    「所?以我们认为，目标与黑月亮有契约关系，他没有觉醒，但是他『预知』了黑月亮里的世界，并将?它无意识映射到了地球上。


    「——这也是我们提前计划的重要原因之一，季院士，我们希望你能确认目标是否存在预知能力，如果存在，尽可能多地从目标那里获取未来的信息。在此基础上，诱导目标的映射方?向。」


    季院士睁开眼，看着郑少将?：「这种接触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从而催化?他的觉醒。要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而精神崩溃呢？」


    郑少将?端起搪瓷茶缸喝了一口热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决然：「那或许就是人类的命吧。」


    季院士一怔，随即无言。


    ·


    晚上八点，天已经黑透了。


    厨房里所?有的锅都在咕噜噜地冒着热腾腾的蒸汽，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喧杂声，季遐年?擦了擦手走到客厅，对?上了进来的一大群人。


    陌生的只有四个，其中三个是作军装打?扮，另外一个则是便服。


    「伯父伯母。」


    季遐年?上前跟迟晟的父母打?了声招唿，迟父迟母立刻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么客气?做什么？生分了生分了。」


    迟晟用手肘一怼迟父的肚子，「快，赶紧的。」


    迟父忙不?迭掏出两个大红包递给季遐年?：「我们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不?刚好过年?，就用红包代替了。小年?别嫌弃啊哈哈哈。」


    季遐年?低头看了眼红包正?面那个烫金加粗的「囍」，「……」


    迟晟从他爹妈身后窜出来，一把拿过迟父手里的红包塞进季遐年?手里，揽着季遐年?的肩膀大咧咧笑：「谢谢爸妈，都坐都坐，自?己家嘛。」


    张银珠在一边端出了瓜子跟水果糖，笑着附和：「对?，一家人。来来来，吃点瓜子水果，一会就能开饭了。」


    季遐年?：「……」


    季遐年?拖着迟晟走到最后，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一直帮忙布置爸妈的实?验室，忙到现在才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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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说完又一勾嘴角，坏笑：「就是小姨跟他们叙了叙旧。」


    季遐年?：「……」


    你们不?愧是一家人啊。


    迟晟显然也已经听安若素描绘过白天的「盛况」，进门后脸上的大尾巴狼笑容就没断过，这会更是蹬鼻子上脸地把自?己挂在了季遐年?的身上，拿支棱的短髮蹭季遐年?的肩。


    「哥，给我转正?呗，趁着爹妈都在，一会我烧水泡壶茶，咱给他们敬了。」


    「……」


    季遐年?伸脚，往后一踢迟晟的小腿骨。迟晟「嗷」的一声趔趄倒开，解除了挂件状态。


    「小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迟父朝季遐年?走过来，看也没看自?己单脚蹦的儿子一眼，拉着季遐年?就到了人群中。


    迟父红光满面，指着那几个季遐年?不?认识的人介绍：「这位是薛匕先生，是位心?理专家，给受灾群众和战士们作思想疏导的；这三位都是军部拨过来的炊事?兵，都姓王，他们自?己起代号一二三，叫着方?便。他们都比你小，你叫他们名字就好。」


    季遐年?像是过年?被?长辈提熘着叫人的自?闭儿童，一脸「呵呵呵」的笑容，挨个打?了招唿：「薛医生好，小王你们好。」


    接着季遐年?都不?等迟父再说话，忙道：「伯父，我厨房里还弄着晚饭了，我先进厨房了，你们聊，你们聊。」


    说完季遐年?脚下生风地跑了。


    迟父倒也没拦，季遐年?虽然走了，但不?妨碍他继续得瑟，逮着那四个「新人」说道：「我们家小年?就是害羞，人纯真。他还是个厨师呢，烧菜特别好吃，一会你们尝尝就知道了。还有这山上啊……」


    迟晟笑着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我去帮忙」，就跟着季遐年?进了厨房。


    季遐年?这会正?是惊弓之鸟，听到动静弹簧一样地回了头，见是迟晟后明显松了口气?。


    迟晟笑了：「被?吓到了？」


    季遐年?欲言又止，「……」


    也不?想想谁害的。


    迟晟走过去，看到灶台上摆着两盘刚出锅的酥肉，忍不?住就是一笑。他伸手捻起一块酥肉放进嘴里，满足地唔了一声，「好吃！」


    季遐年?不?自?在往旁边挪远了一小步，然后打?发迟晟：「你把酥肉端出去给大家当零嘴，凉菜跟腊味拼盘也可以摆桌了，我这很快就好。」


    迟晟没动，朝着土灶那边喊了一声：「小草，端菜。」


    苗小草从土灶后冒出脑袋，小脸上煳了几道黑灰，跟个野丫头似的。


    她?鼓着脸哼了一声，叉着腰作出一副要与恶势力斗争的战斗状态：「我不?，爸爸明明是叫你端的。别以为你成了我妈就可以为所?欲为，童话里你这样的都是要变成老鼠的！」


    迟晟早有预料，他从兜里摸出了一个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晃，皮卡皮卡闪烁着珠光。


    ——赫然是一个珠光色的眼影盘。


    苗小草的视线立刻就被?粘在了上头，跟见了逗猫棒的猫似的。


    迟晟慈祥地对?她?说道：「小草啊，我初为人妈，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你看这菜……」


    「我端！」


    苗小草飞奔过来一把抢走眼影盘揣进兜里，然后拿起两盘酥肉咻的一声就跑出去了。


    迟晟没防备，捻酥肉的手落了空，短暂的怔愣后他一扭头对?季遐年?开始卖惨。


    「哥，我酥肉没了。呜呜呜……」


    季遐年?：「……」


    我看你脑子也快没了。


    「你正?常点。」


    季遐年?瞪了迟晟一眼，又问他：「你从哪儿弄的眼影盘？」


    迟晟：「古台县城里捡的。她?一直想要化?妆品，之前过年?不?是没给她?买嘛，我就寻思着带回来给她?当改口费。」


    季遐年?无奈道：「你以后别给她?这些东西，她?才w……」


    季遐年?想说「五岁」，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不?过迟晟没注意，一边敷衍应着「好好好」，一边绕到季遐年?身后，抱住了季遐年?的腰，又把自?己挂到了季遐年?的身上。


    「哥。」


    迟晟把下巴搁在季遐年?的肩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季遐年?红彤彤的耳朵跟热乎乎的脸颊，黏煳煳道：「我说真的，咱转正?呗。」


    季遐年?的身体瞬间跟块被?点燃的碳似的，菜都差点炒出锅外去，急道：「你松开！我做饭呢！」


    「我不?松。」


    迟晟叽叽歪歪，「哥，哥哥，年?哥哥，年?年?哥哥……」


    季遐年?：「……」


    季遐年?的热度被?鸡皮疙瘩瞬间压下，挫牙道：「迟晟你恶不?噁心?！」


    迟晟快乐地大笑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季遐年?脸上亲了一下，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是怕我正?常起来，你扛不?住。」


    事?实?证明，季遐年?确实?扛不?住。


    季遐年?的热潮打?败鸡皮疙瘩迅速捲土重来，他感觉到迟晟喷在侧脸的热气?，偏头想要躲远一些，但这个动作只是把他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了迟晟的眼前。


    ——像是给野兽奉上的美餐。


    迟晟舔了下嘴角，眼神黑墨如夜。他缓慢地凑过去想亲，但下一秒季遐年?却是忽然一顿，接着整个人勐地弹起来去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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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迟了，一股明显的焦煳味还是在满室馨香的厨房里瀰漫开来。


    迟晟被?冷不?防挣脱开，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眼呆呆站在灶台前的季遐年?，忙笑道：「煳锅了啊？没事?，少一个菜也没什么。」


    季遐年?没说话，足足过了四五秒，他才从那锅焦煳的油爆虾里抬起头，喃喃道：「我从17岁出师帮工开始，就没煳过锅。」


    迟晟：「……」


    不?是，怎么看着打?击还挺大的？


    迟晟于是又改口安慰季遐年?：「这也不?怪你，是我不?该闹你。没事?，煳了我也吃。」


    季遐年?看了迟晟两眼，把迟晟看得发毛了，然后他才一言不?发地把油爆虾盛出来，盘子递给迟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端出去，然后你不?用进来了，懂？」


    迟晟：「……」


    迟晟接过盘子，赔笑道：「懂，我懂。别气?了啊……」


    迟晟伏低做小地倒退着离开了厨房，走出季遐年?的视野后才松了口气?。


    ——我的妈呀，这煳个菜怎么还煳出第二人格了？看来以后要少在他的厨房里折腾。


    迟晟心?虚地看着盘子里满城尽带黑焦甲的油爆虾，把这个教训刻进了脑子里。


    厨房，迟晟离开后，季遐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红成一片，眼睛里都湿漉漉的，满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和羞耻。


    好险。


    季遐年?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像是下一秒就能蹦出来。脑海里塞了棉絮一样轻飘飘、又满噹噹。


    转正?？太快了吧。


    迟晟真的想清楚了吗？


    而且转正?的话，迟晟一定会……


    季遐年?的脸红的几乎要滴血。


    别想了别想了，还有十几个人等着吃饭了，做饭做饭。


    季遐年?伸手揉了揉滚烫的脸，然后跟只小蜜蜂似的忙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忙得头掉，今天登录一看才发现上榜了——「看不见榜」（内心竟然毫无波澜，甚至还想赋诗一首——


    咸鱼梦中惊坐起，


    抬头一看又月底。


    月底过期营养液，


    何不灌给鬼半京。


    ——《对，又是我在求营养液》by鬼半京


    ————


    晚安！ovo


    第六十九章


    季遐年家里就一张大餐桌，十五个人坐不下。于是刘君豪和江天就拐带着三个炊事兵跟苗小草跑到一边的茶几?上吃，安若山也跟过去了。


    餐桌上，白叔跟新来的薛医生?静心品菜，另外三方则是热火朝天。


    「哎，这黄豆猪脚焖得?真香！软烂不腻，入口即化。」


    「这蚂蚁上树也好吃！粉丝糯且有嚼劲，肉沫酥散不结团，味都?收了进去，火候掌的好！」


    「还有这糖醋白菜……」


    「以及这渍萝蔔……」


    张银珠笑得?合不拢嘴，「不愧是科学家，这说的话?用的词一听?就有文?化。来来来，多吃点，喜欢的话?回头让小年再做。——这酒也是小年酿的，度数不高，不醉人。」


    「好啊好啊……」


    季遐年偏头小声问旁边的迟晟：「你爸妈还是美食家？」


    迟晟今天饿狠了，就这会功夫已经是第二碗饭：「哪能啊，都?是纪录片里看来的词儿，就那个舌尖上的红烧肉你看过吗？科学院的食堂一直在循环播放这个，说是能促进研究员的食慾。」


    季遐年：「……」


    「你怎么不吃啊？」


    迟晟给季遐年夹了块排骨，又夹起?一只油爆虾剥壳，「其实这虾也没怎么煳，壳去了还能吃，不信你试试。」


    季遐年夹起?虾仁丢进嘴里，然后在桌下轻轻踢了迟晟一下：「吃你的。」


    「行。」


    迟晟的腿立刻跟涂了万能胶一样粘了过去，感觉到季遐年要挣开腿，迟晟忽然大声道：「爸妈，你们也快趁热吃吧，不是说明天还得?忙吗？」


    桌上人的视线都?聚了过来，季遐年小腿挣扎的动作立刻就停住了。


    迟父不满地看迟晟，「聊聊怎么了？」


    迟晟：「再聊第一季舌尖上的红烧肉都?要被你们给口播完了。」


    迟父：「……」


    迟母轻咳一声，收了，「对，这说起?工作的事，小年啊。」


    季遐年忙放下筷子，心虚地应道：「诶，伯母。」


    迟母：「之前採集回来的变异植物样本有些数据没收集到，明天我们想再去採集一些，你看你要是有空的话?……」


    季遐年连连点头：「有空，伯母到时候叫我就行。」


    迟母一脸欣慰地看着季遐年，满溢的母爱几?乎要从眼里喷薄而出：「真是个好孩子！」


    「对，哥可?好了呢。」


    迟晟转头对季遐年笑了一下，桌下的长腿抄底一勾，把季遐年的小腿给挟持了。


    季遐年：「……」


    「我瞎了。」


    刘君豪叼着一块牛肉，痛苦地捂上了眼睛：「我为什么要抢正对着队长他们的位置，啊，我的眼睛！」


    江天：「现在我相?信新队长的话?了，队长真的是个流氓啊。」


    安若山无声笑了下，旁边的苗小草忽然抬头瞪着江天：「我打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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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天一脑袋问号，无辜地看着苗小草：「为什么啊？」


    苗小草：「谁让你说我妈坏话?？」


    江天：「你妈？」


    安若山提示了一句：「晟哥。」


    江天：「……」


    江天哭笑不得?：「你这身?份也转换的太快——行行行，别瞪我了，我不说他行了吧。」


    刘君豪在一边笑了起?来：「看不出来小草还挺护短，之前我明明见你不怎么待见队长——他不是把你零食柜都?搬空一半了吗？」


    苗小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挣扎了起?来，半晌才露出极其不请愿的认命表情：「那也没办法，谁叫我爸喜欢他呢？哎！」


    一桌人都?被她这语气逗笑了，连新来的三个炊事兵都?没忍住。


    迟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正对上正对着他的刘君豪的视线。迟晟挑高了一边眉毛，隐晦做了个「老实点」的指示。


    刘君豪立马噤声，给他比了个「ok」。


    迟晟转回头，继续听?她母上大人跟季遐年「聊天」。


    「……月影落下的时候，小年一定吓坏了吧！听?迟晟说还发生?了点危险，哎哟，小年你……」


    季遐年完全招架不住，面上正襟危坐，桌下还得?忍受迟晟不老实的腿，整个人逐渐出现负荷过载的迹象。


    迟晟看着如坐针毡的季遐年，笑着开口拯救了季遐年：「妈，说起?来你们这次驻扎这边，要多久啊？」


    迟母看过来，「这说不准，得?看明天採样。」


    迟晟：「哦，我看你们带了炊事兵，小姨那边也有食材，那之后就别老惦记让我哥给你们做饭了啊。他脸皮薄又尊敬长辈，你们说一句他就记心上了，别累坏了。」


    迟母：「……」


    「咳。」季遐年瞪了迟晟一眼。


    迟晟立刻靠过来跟他咬耳朵，「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季遐年：「……」


    迟母哼了一声，说道：「这点不用你操心，我心疼小年还来不及呢。听?说他今天种了一亩田的早稻，晚上又折腾这么一大桌饭，都?没见你进去帮个忙。」


    迟晟看了眼桌上那盘黑红相?间的油爆虾，嘿嘿笑了一声：「其实帮了点。」


    就是帮的倒忙。


    迟母乜了他一眼，心里发愁——这小混球还得?多教育一下才行！


    「说起?种田。」


    迟父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张银珠跟季遐年，「我看你们山上不仅开了田，还养了不少家禽家畜，月影落下之后这些动物变异了不少吧？」


    季遐年微怔。


    张银珠笑了起?来：「没有没有，一只都?没变异。说起?来我们的运气可?真好！山上种的、存的、养的东西都?没变异不说，连蓝锈都?没长呢。」


    迟父迟母顿时一愣，互相?看了一眼。


    迟母：「我看你们养的东西有上百吧。一只都?没变异？」


    张银珠敏锐发觉她语气的异常，也收敛了表情，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是，没变异。今天我还特意去点了一下，只有育苗棚里还没移栽出去的一些种苗生?了锈，但这是在月影之前就有的现象。」


    迟母：「这可?奇了。」


    张银珠有些忐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


    迟母解释道：「虽然现在数据还没收集完全，但全球十三个月影区域反馈的初步数据统计，月影里动物变异、感染率高达94%，植物感染更是达到了98%。


    就我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像你们山上这样大量动植物囤积却没有任何变异、感染现象的，应该是独一份了。」


    迟父：「说起?来，在月影之前，你们山上的变异植物比例也很高。」


    那是因为他改变了植物的变异核。


    季遐年没说话?——虽然他「改变」的能力在救熊达的时候已经暴露，但之后研究所也并没有把他扣着检测什么，像是完全没把这个能力当回事一样。


    既然如此?，季遐年也愿意让自己的能力不那么惹眼。


    张银珠却没想那么多，听?了迟父的话?一想，有些兴奋道：「会不会是咱们这山上的风水特别好啊？」


    迟父&迟母：「……」


    这时，一直安静的薛医生?忽然抬头加入了讨论，笑道：「或许是风水，但也有可?能是变异植物或者?动物呢？」


    桌上的人顿时都?看向他。


    薛医生?却在看着季遐年，他的表情温和，眼神澄澈真挚，即使被他直视着也感觉不到任何攻击性。


    当他这样看着你说话?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全神贯注听?他的话?。


    薛医生?：「我听?说你们山上的变异植物都?是良性变异，唯一的攻击性变异植物也被你们利用的很好。就这点来说，你们这山上的风水确实好。


    不过大灾难当前，在风水好的前提下，我觉得?还是要考虑实际。比如说又一种良性变异植物或者?动物，而它具备的能力就是能阻绝感染和变异。」


    季遐年不由自主顺着薛医生?的说法去思考——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旁边的张银珠也是一拍手，说出了季遐年的心中?所想：「对，说不定就是这样呢！明天一早我上山上转转，要是发现了是什么，可?得?好好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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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于是附和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


    晚饭后，迟晟送住在安若素那边的人都?过去，季遐年跟张银珠他们则留着收拾碗筷。


    等?到收拾完了，张银珠打发苗小草去休息，自己则拦着季遐年开始打听?了：「你跟小晟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就没发觉到呢？」


    季遐年想说「我们还没成」，但一想今天收到的三个大红包，以及这一顿「家长见面会」的晚饭，嘴硬的话?就吞回去了。


    季遐年：「就，不知不觉的。也是今天才确定下来。」


    张银珠终于听?他亲口承认，欣慰地笑了，「小晟虽然比你小几?岁，跳脱了些，但确实是个好孩子。你们在一起?，妈放心！」


    季遐年的心中?柔软下来，张嘴说道：「我们——」


    「不过他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个身?体结实的特种兵。」张银珠隐晦地朝季遐年的腰上扫了眼，愁道：「悠着点！」


    季遐年：「……」


    季遐年的脸一秒红透：「妈！」


    「哎哎，叫那么大声干嘛？我说的不是实话?么？」


    张银珠嘀咕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往窗外一瞥——是迟晟跟刘君豪和江天回来了。


    张银珠连忙压低声音，对季遐年点了点：「记住我说的啊，在这点上你不能惯着他，做什么都?要适度，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去睡了啊。」


    说完张银珠快步出了厨房，刚好跟迟晟他们打了个照面，笑着招唿了几?句就回房了。


    迟晟撇开刘君豪跟江天，一个人顺着灯光就窜进了厨房。


    「哥，我回来——你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来给我瞧瞧。」


    季遐年忙不迭让开迟晟贴上来的手，伸长手臂把人隔开了点，问：「你们怎么回来了？安姐那边房间很多的吧。」


    迟晟脑内自动把「你们」等?于「刘君豪跟江天」，解释道：「哦，是有几?间房，但我爸妈他们要弄一个临时的实验室，就占了两间客房，不然确实该让刘君豪跟江天留在那边。」


    季遐年：「……」


    我说的是你。


    季遐年正想着怎么委婉地跟迟晟表达「不然你今晚跟他俩一起?睡」的意思，迟晟就说：「哎，我今天这折腾的一身?汗，得?去洗个澡。我先上去了啊。」


    说完不由分?说抱住季遐年的脑袋，在季遐年的脑门上muma一口，然后愉悦地甩着尾巴走了。


    季遐年：「……」


    季遐年磨磨蹭蹭又在厨房收拾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上了楼。


    楼上的盥洗室那边灯已经熄了，迟晟跟他的卧室房间门都?关着。


    季遐年走到自己的门前，轻轻一拧推开门，暖黄的灯光泄出门缝，露出了房间里明亮的美人图——迟晟侧卧在大床上，浴袍大敞，只系了腰间的带子挡住重?点部?位，做作地对季遐年抛媚眼。


    「哥，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季遐年：「…………」


    季遐年没忍住，啼笑皆非地一扶额，「你神经病啊！」


    迟晟从床上蹦起?来，砰一下把房门关上，然后弯腰扛起?季遐年就往床上一摔。


    「唔！」


    季遐年被摔得?一懵，回过神就看到迟晟撑在他上头。


    季遐年的喉结狠狠一动，然而下一秒迟晟却转身?往旁边一滚，侧躺在季遐年旁边，抱着季遐年开始哼哼唧唧。


    季遐年：「……你干嘛？」


    迟晟：「今天太累了，状态肯定达不到最佳，怕你用户体验不好，回头给我拉进黑名单。」


    「……」


    季遐年红着耳朵没说话?，就当自己没听?懂迟晟在说什么。


    「叮咚，加一。」


    迟晟忽然在旁边播报起?来，季遐年莫名其妙，过了两秒没忍住好奇心问道：「什么加一？」


    迟晟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指着墙上，「你看那。」


    季遐年看过去，是挂钟，现在已经零点过一刻了。


    「这是第二天了。」


    迟晟贴着季遐年的耳朵说道：「所以本金加一，累计二。」


    季遐年：「…………」


    他就不该问！！！


    季遐年收回视线，外强中?干地问道：「你还睡不睡了？」


    「睡睡睡。」


    迟晟伸手关了灯，捞起?被子把他跟季遐年都?裹了起?来，然后手特别自然地从季遐年的睡衣下摆伸进去，贴在季遐年光裸的背上。


    季遐年差点没跳起?来，一把抓住迟晟的手往外抽：「你拿出来！」


    「我就摸摸。」


    迟晟还委屈上了，然后他顺着季遐年的力道抽出一只手，下一秒却反拽住季遐年的手塞进了他自己的浴袍。


    迟晟的力道温柔而坚定，不容拒绝地在黑暗中?凑过去亲了亲季遐年的脸，带着笑的男低音在季遐年耳边说道：「也给你摸——咱们循序渐进，你先熟练熟练手感。」


    季遐年：「……」


    季遐年如果是一块冰，现在就能原地蒸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去后台看营养液，瞧见一个id：「打分：-1」。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然后我一想不对啊，我看的不是评论啊。再一看这个id旁边的营养液数：137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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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心安，甚至还有点喜滋滋~（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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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ovo


    第七十章


    《报恩》by鬼半京


    季遐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被迟晟手脚并用地抱着，迟晟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季遐年在梦里挣扎不出，醒来?后竟也动弹不得。季遐年还睁不开?眼，嘟囔了一句：「迟晟，你松开?。」


    没有回?应。


    季遐年迷煳了片刻，眼睛适应漆黑的房间后仔细一看，才发现哪儿还有迟晟？他之所以动弹不得，是因为?被人用被子裹成了一个卷，被卷上头?搭着迟晟昨晚穿的浴袍，浴袍的袖子还被精心地绕成一个圈，「抱」着他的脑袋。


    季遐年：「……」


    这是什么雄性动物撒尿换地盘行为?？！


    而且他居然没醒？


    季遐年无奈，在床上滚了两圈后终于解脱了出来?。看下时间，也差不多是他平时起?的时候了。


    季遐年穿好衣服下了楼，看到张银珠正坐在客厅玄关换鞋。


    季遐年走过去问?道：「妈，你这是要?下地？」


    张银珠停下换雨靴，抬头?看了季遐年一眼，非常意?外：「你起?这么早啊？」


    季遐年莫名其?妙，「我不是一直都?这时候起?的吗？」


    「但今早不应该啊！」


    张银珠说着，还狐疑地往季遐年的腰上扫了一眼，接着她忽然一惊，小?小?抽了口气试探着问?道：「小?晟呢？」


    季遐年：「……」


    季遐年：「他应该是去晨练了。——张银珠女士，你能别瞎想吗？」


    张张银珠哼了一声：「怎么就瞎想了？你俩都?是头?一次谈恋爱的，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不懂吗？说起?来?你怎么起?这么早？昨晚就……这么节制？不应该啊，这新婚燕尔的，我瞧着小?晟那身板，难道他……」


    「妈。」


    季遐年哭笑不得地打断张银珠，「你都?琢磨些什么呢？迟晟没毛病。」


    张银珠：「那……」


    季遐年：「我也没毛病。」


    张银珠乜他一眼，「我是说，那小?晟懂这些吗？我可知道的，他之前没发觉自己喜欢男的。」


    季遐年的嘴角微微一抽：「……他懂的可太多了。」


    张银珠看着季遐年的表情，忽然就露出了一脸姨母笑，「哦～～」


    季遐年：「……你别哦。——你是要?下田吗？早饭吃了？」


    张银珠也不再继续逗季遐年，她穿好雨靴站起?来?答道：「吃了。你也别忙活，我都?做好了。给你熬的韭菜粥，本来?想着补一下。」


    季遐年：「……」


    张银珠：「不过平时吃也没什么。我这会要?去山上转转——昨晚说的那种变异动植物，我去找找。」


    季遐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张银珠点头?：「也行。那你先去吃早饭，我去叫小?草起?床。」


    「好。」


    ……


    季遐年吃了早饭，就跟张银珠直接去了后山。


    后山的果?苗和?树木有少部分已经开?始抽嫩芽了，也有一些在月影里被异种毁坏，整体看上去依旧空旷。


    季遐年扫了一眼，视野里全是星星点点的蓝，比较显眼的几株是原有的变异植物，看上去似乎并没什么异常。


    张银珠是看不出什么的，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几株可食用的变异植物。


    柠檬跟百香果?又熟了几个，葡萄藤长出了不少叶片，甚至一株还长了一串花序。


    张银珠把成熟的柠檬跟百香果?摘下来?，心满意?足地感嘆：「这变异植物长的可真快，回?头?要?不要?追点肥？」


    季遐年接过张银珠手里的小?菜篮自己提着，「不用。它们也不是普通植物。」


    张银珠一想也是：「那咱们回?去吧，把牛羊那些都?赶出来?放放，之前月影估计也给它们吓得够呛——我说咱这运气是真好，不仅没变异的动物，还都?没被那些怪物霍霍。」


    季遐年笑了笑，正要?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什么，不由一顿。


    之前季遐年清山的时候，刻意?留下了山顶的一小?片树林来?固泥，那是他们这片山最绿意?盎然的地方。


    此刻山顶依旧盎然，只?是绿意?变了个品种。


    「咦？」


    张银珠也注意?到了这边，纳闷道：「咱们山上有这么大的竹林吗？我怎么记得只?有一小?丛来?着？」


    是，原先只?有一小?丛，在之前迟晟跟苗小?草发现的山泉眼附近。但现在的这片竹林已经把留下的树林都?藏完了。


    季遐年转换了一下「视力」，一瞬间视野就被蓝光填满了。


    ——找到了。


    季遐年把菜篮交给张银珠，说道：「妈，我上去看看，你先回?屋吧。」


    张银珠立刻明白过来?，「是变异植物？」


    季遐年点头?：「对，不过应该没危险，我去看看。你回?去要?是看到迟晟他们回?来?了，就叫他们也到山上来?一下。」


    张银珠忙应下：「好，那你小?心啊。」

 第152页

    「嗯，知道了。」


    ·


    竹林窜的很宽，不过奇异的是中间的田埂并没有被破坏，甚至往竹林里还有一条路。只?是无论田埂还是竹林小?道，地面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密的绿色苔藓。


    而原本的主人——那一片小?树林，树木已经被集体感染，大部分被蓝锈腐蚀枯朽，断倒在地上，表面也被苔藓覆盖。


    季遐年有些疑惑，再一看，果?然发光的不止有竹林，还有这些苔藓。


    苔藓看不出脉络，像是一片发光的河。


    季遐年不敢贸然踏上去，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回?走，忽然听见竹林里传来?一阵响动。


    有东西过来?了！


    季遐年一惊，下意?识快退数步，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匕首。


    踏踏踏。


    厚实的苔藓吸走了大部分声音，等到沉闷的脚步声近在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从竹林里扑了出来?！


    ——那是一只?迟晟。


    「哥～」


    迟晟灵活地从山坡到田埂三级跳，稳稳落在季遐年跟前，一把抱住季遐年就开?蹭，「冷死我了，快给我暖暖～」


    季遐年：「……」


    就在这瞬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惊人的杀意?。


    季遐年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脚搁在迟晟的脚背上，用了十?足的劲碾了下去。


    「嗷！！」


    迟晟哀嚎一声，抱着腿跳开?了。


    竹林里又走出了四?个人，除了刘君豪跟江天，安若山跟霍医生竟然也在。


    刘君豪笑着撞了下江天的肩膀，朝他摊开?手晃了晃，「怎样？我就说他肯定要?挨揍。」


    江天无奈，从兜里摸出半包烟递给了刘君豪。


    刘君豪接过烟在烟盒上muma亲了一口，宝贝地揣进了兜里。


    迟晟抱着腿又跳回?了季遐年的身边，笑道：「刚才吓到了？生气了啊？」


    季遐年一手肘把迟晟撞远了一点，没好气道：「总有天被你吓死。」


    迟晟笑着再次靠过来?，「别别别，就算是因我而死，咱也得换个死法。」


    季遐年：「……」


    迟晟：「不问?问?什么死法吗？」


    季遐年：「……谢谢，并不想知道。」


    迟晟遗憾地嘆了一口气，「好吧，那咱们来?说说这片竹林，你看了吗？是变异的吧？」


    季遐年点头?，没再推开?迟晟：「嗯。竹林和?苔藓都?是。但苔藓太小?了，我看不出变异核。你们在竹林里看到什么了？」


    刘君豪走了过来?，抢答道：「那可是好东西！」


    迟晟果?断挤开?刘君豪，跟季遐年揭晓答案：「是酒。有一些竹子的某一节特别胖，我扎破了一根，里头?淌出来?了一竹节的酒。不过我们怕有毒，就没喝。」


    季遐年：「那苔藓呢？」


    一边的霍医生摊开?手，他的掌心是一片苔藓，「这个苔藓揉出的汁有醋味，说不定也能吃。——不过这两样都?不像是庇护动植物不被感染的变异植物。」


    季遐年一愣，问?道：「为?什么？」


    霍医生笑了笑，指着迟晟说道：「刚才迟队长说，昨天这里还没这些东西呢，时间对不上。」


    季遐年恍然，也对。


    「那会不会就是运气好？」


    安若山在一边说道：「年哥这山上之前就有非常稀少的可食用变异植物，或许这里的水土就适合这种变异呢？」


    霍医生：「那也不能只?是这半片山吧？我看安小?姐那边的山上并没有植物变异的情况，而且田里那些果?树也有一半以上都?感染了。」


    其?他人闻言都?不由思考起?来?。


    薛医生不着痕迹地看了季遐年一眼，忽然说道：「对了，刚才我看到竹林边有一口山泉，还被你们引了水源出去，会不会是那个？」


    季遐年一怔，顺着这个思路思索起?来?。


    那口山泉原本不大，但在被迟晟三人扩大并垒了石壁，引出的水源汇入了山前的小?溪里。小?溪流经前山的十?亩梯田，养殖的动物放养的时候也会去小?溪喝水。这样一看，或许还真是。


    迟晟已经开?始行动了：「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


    季遐年还没回?神，就被迟晟拉着走了。


    到了山泉口跟前，众人低头?去看，都?还没看清什么，就听霍医生忽然指着一个角落说道：「那是什么？乌龟吗？」


    季遐年立刻看去，见那里是一团水草，水草里扎着一些枯枝败叶，影影绰绰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头?。


    「我去找根棍子。」


    江天自告奋勇地跑进了竹林，没一会拿着一根生锈的树枝走了出来?，蹲在山泉口边上往水槽那里戳。


    「啊，真有！」


    江天兴奋地叫了一声，然后手里一个巧劲，茂密的水草被他挑开?，露出了水草下面藏着的东西。


    那真的是一只?乌龟，而且还是金钱龟。乌龟有一个小?脸盆那么大，这么冷的天气它也没有冬眠，而且山泉很深，它的脑袋根本探不出水面，但居然也活得好好的。


    「我去，怎么会啊？」


    刘君豪不可思议地蹲下去瞧那只?被打扰的乌龟，它一点不怕生，还伸长了脖子往回?勾水草吃。


    刘君豪：「之前我们扩建这里、引水的时候也没见着有乌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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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若山看上去也很兴奋，说道：「应该是月影的缘故吧？年哥你快看看，是不是它？」


    季遐年已经在看了，闻言答道：「确实是只?变异动物，变异核是没有攻击性的。但是不是它我不确定。」


    迟晟：「让爸妈他们看看就知道了。我去叫他们过来?。」


    季遐年：「你们先回?去吃早饭，我去叫吧。——小?山跟薛医生也在这边吃吧？」


    安若山欣然同意?，薛医生也却之不恭。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这一jio，也是哥哥的爱！


    ————


    其实我最初开文是想末世餐馆类型的……也是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跑歪的……放弃挣扎.jpg


    ————


    晚安！ovo


    第七十一章


    乌龟确实是遏制山上物种感染和变异的原因。——确认这个事实后，一群人都兴奋得不行，刘君豪跟江天两个非要抱着季遐年蹭欧气，被迟晟追着满山打。


    其余人都围在山泉口?边上看迟父他们给?乌龟採样，季遐年没?去凑热闹，他打算回院子里找些容器来?装竹酒跟醋苔藓——这两样东西?也被认定可以食用。


    回去的路上，季遐年碰到?了薛医生，他站在回四合院的路口?边打电话——电话是基地给?的联络器，比普通手机厚一些，只能打电话和发信息。


    看到?季遐年过来?，薛医生暂停通话，笑着跟季遐年打了声招唿：「那边忙完了吗？」


    季遐年答道：「没?有，我回去拿些东西?装竹酒跟醋苔藓。」


    薛医生露出好奇的表情：「一会我能尝尝这两样东西?吗？」


    季遐年：「当然可以。」


    薛医生顿时满足一笑，「那我在这等你。」


    季遐年也笑了笑，大概是有些意外?看上去儒雅稳重的薛医生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好，那我先回去拿东西?了。」


    薛医生「嗯」了一声，然后目送季遐年的身影远去。


    等季遐年走?远后，薛医生才收回目光把电话放到?了耳边，轻声道：「我确认目标就是夫人预言的对?象——虽然目前?看来?他并没?有任何反社会倾向。」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果迟晟听到?的话，他就能立刻认出来?，那是他们金狮大队的「头」——郑少将。


    「怎么确认的？」


    「只是一些很简单的诱导手段。」


    薛医生把竹林苔藓和山泉的发现经过说了一遍，「我早上特?意确认过，那口?山泉里除了水草没?有任何东西?，还在山泉口?边上做了标记。包括我离开竹林的时候，也特?意再次确认过里面没?有东西?。


    然而当我诱导目标后，那只乌龟就出现了，山泉口?边上的标记完好无损，也没?有任何物体落水的任何响动。——它就那么出现了。」


    薛医生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能体会我的感受吗？无中生有，将意识映射为真?实，这怎么会是怪物？这根本就是神明。」


    「薛医生！」


    郑少将的语气严厉，像是一把冰刃从听筒里扎出来?，瞬间冷却了薛匕的大脑。「军部?派你过去，不是让你去搞封建迷信的。」


    「封建迷信。」


    薛医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咀嚼着这四个字，兀自笑了好一会。


    郑少将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说道：「三天内季院士会带着他的夫人一起上山，到?时候你听从他的指示。」


    薛医生依旧勾着嘴角：「好的，我尽量。——不说了，我还得跟目标去采酒呢。」


    薛医生说完单方面挂断了电话，然后朝着走?过来?的季遐年迎上去，接过了季遐年手里的一个竹篮。


    ……


    竹林里的「胖子」并不多，他们大概採集到?了一千毫升左右的竹酒。苔藓则先採了一竹篮。


    中午季遐年就把这两样东西?用上了。


    竹酒的味道清爽带着浓郁的竹香，口?感绵长?，但是后劲大——安若山喝了一小杯，然后饭吃到?一半就趴桌上睡着了。


    醋苔藓取汁，新鲜的醋汁有一股水腥味，但放两小时左右，水腥味褪去，味道就跟食醋非常接近了，只是没?有食醋那么酸。


    醋苔藓也能直接煮了吃，煮五分?钟左右，苔藓会变成一种脆嫩的口?感，自身微酸，随便凉拌或者炒作小菜都非常开胃。


    「绝了。」


    刘君豪感嘆道：「年哥这山上的东西?也太会变异了，别说是现在，就是在大灾难前?，这些变异作物也绝对?是抢手货。」


    季遐年笑道：「也是运气好。」


    薛医生从容地先江天一步夹走?最后一筷子凉拌醋苔藓，附和道：「我看不止是运气好，倒像是心想事成——昨晚咱们才说山上会不会有这样的变异动物，今天就找到?了一只乌龟。」


    江天一筷子夹了空，立马接话道：「那我希望现在就能多一盘凉拌醋苔藓。」


    薛医生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你愿望强烈的话，说不定就能成哦。」


    江天嘴角一抽，「薛医生，我成年了。」


    薛医生笑了一下，「我是认真?的，你们听过以华比吗？之前?新闻里播送过，——迟先生应该很清楚吧。」他是对?迟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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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父从碗里抬起头，答道：「嗯。这是我们团队提出的概念，个体感染率与个体的精神状态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越乐观的人，感染率越低，就算感染了也多是良性?的。」


    迟母补充道：「这个乐观跟普遍意义理?解的乐观有些不同，可以理?解为对?自己感染状态的期望——有些人遇到?不好的事情，会下意识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并惶惶不可终日；但有些人则会预想到?好的结局，又或者并不是太在意。」


    薛医生总结道：「简而言之，就是个体感染概率除了身体的健康程度外?，跟个体的『期望』有着不容忽视的联繫。所以——」


    薛医生把先下手为强的那筷子醋苔藓慢条斯理?吃了，然后看着江天笑了笑：「多多许愿，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江天：「……」


    一边的苗小草却完全信了，然后一脸虔诚地捏着筷子发起呆来?。


    迟晟偏头对?季遐年说：「我猜她?肯定在许愿长?高?。」


    季遐年莞尔，轻轻敲了下碗，「吃你的吧。」


    「哎呀！」


    对?面的迟母忽然惊唿一声，放下筷子激动地捏着一个联络器看。


    旁边的迟父立刻凑过去，问了两句低头一看，也跟着「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安若素开口?问道。


    「季院士要来?！」


    迟母激动的宛如一个抽到?握手券的小迷妹，眼睛里都是星星，「他要到?咱们山上来?！」


    迟父也跟着激动：「一会咱们回去整理?下房间，太乱了！」


    其余众人：「……」


    季遐年莫名其妙：「伯父你们不是就在季院士的团队里吗？」


    「嗨，那不一样。」


    迟父颇为惆怅地说道：「季院士团队原本是生物工程和神经学方面的研究，我跟你妈，不是，跟你伯虽然也是研究生物的，但搞的是病毒方面。


    「这次的蓝雨一下，季院士团队为核心临时组建了一个新的大团队，多面分?析蓝雨组成——这不，我跟你伯母才进去了。


    「但名义上虽然是季院士团队的人，但其实也就在会上见过几次，可没?有这种非正式场合的见面，实验室里都没?有呢！」


    迟母连连点头：「对?啊。你们知道吗？季院士可厉害了！……」


    于是接下来?半个小时，所有人被迫听取了季院士的开挂生平。


    之后迟父迟母就催着人往安若素那边去，要给?季院士收拾出住的房间以及实验区域。


    季遐年没?有去添乱，他地里的活还有的忙。迟晟把刘君豪跟江天两个扔了过去，自己跟着季遐年下了地。他也不帮忙，就跑前?跑后给?季遐年擦汗递水。


    季遐年被他折腾烦了，放下锄头问：「你已经到?归队期限了吧？」


    迟晟闻言捂心，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赶我走?？」


    季遐年：「……」


    滚吧，真?的，就现在。


    迟晟看季遐年要炸毛，先一步笑了起来?，说道：「本来?是要归队的，但我爸妈他们上山，就说让我们先安顿他们。现在季院士又要上来?，估计一时半会我们走?不了。」


    季遐年潜意识觉得让迟晟当「保安」有些大材小用了，但心里第一反应还是高?兴。


    但他没?笑出来?，虎着脸说道：「所以你就来?给?我帮倒忙？」


    迟晟面不改色地一摊手：「我这不是要储存体力吗？」


    季遐年：「？」


    迟晟已经转开了话题，「这样，晚上我给?你熬粥喝，反正今晚我爸妈他们都在那边吃，刘君豪跟江天也不会过来?，咱们一家四口?的饭我还是能解决的。」


    季遐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能行？」


    「能。当然没?问题，你等着啊。」


    迟晟说着就放下东西?，跟一只快乐的金毛一样狂奔回四合院了。


    季遐年觉得迟晟有些莫名其妙，但并没?有多想，继续埋头干活了。


    天擦黑的时候，迟晟喊季遐年回家吃饭。


    上了餐桌，季遐年看着清晰映出人影的粥水，以及中午剩下的一些菜，深深嘆了口?气——他在期望什么呢？厨房没?被烧就算好的了。


    张银珠倒还好，苗小草直接不买帐，甚至认为迟晟是「后妈」。


    然而迟晟一反常态地笑着照单全收，认错态度无比真?切，并且抱以最大的热情完成了从上桌盛饭、夹菜，到?饭后洗碗涮锅的一系列配套工作。


    季遐年去洗澡的时候明白过来?了一点——迟晟大概率是有事相求。


    做亏心事了吧，应该是跟伯父伯母有关，指望他去求情？


    季遐年想到?这里不由好笑，吹干头髮后回到?卧室，还没?开灯就忽然被人一把扛起扔到?了床上。


    「啊！」


    季遐年吓得叫了一声，但紧接着就发现「袭击者」是谁——除了迟晟那个王八蛋没?别人了。


    「你有病啊！」


    季遐年气得不轻，伸手就要给?迟晟一次爱的教育。


    然而他的手还没?动，就被迟晟一把擒住压在了头顶，接着迟晟低头就吻了下去。


    这并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季遐年的口?舌从未被人侵入到?这般深的地步，像是要融化到?一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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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迟晟终于放过季遐年，他抬头舔掉两人之间牵连的晶亮丝线，声音还是带着笑。


    「哥。你看过《西?厢记》吗？」


    没?有回答。


    季遐年双眼迷离，连月色都掩盖不住他脸上的红，只感觉从腹部?最深的某处滚烫了起来?，蓬勃汹涌的热流要冲击着脆弱的关房，然后将他的身体一寸寸充盈。


    迟晟低头亲了亲季遐年湿漉漉的、滚烫的眼角，说道：「那里边有首诗，我记不太清了，你将就着听。它是这么说的啊：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体检结果不太好，所以之后过23点我不会再熬了，我尽量调整自己的作息，把更新时间提前，过23点没有更新就是没更新了。（这大概不会是一个短时间能完成的事，这里先给大家说声抱歉了。）


    希望大家身体都健健康康！坏习惯要趁早改！！（震声.jpg）


    ————


    晚安！ovo


    第七十二章


    季遐年半夜被?动醒了一次，但很快又意识模煳地陷入了深层睡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床上像是一块块新鲜的金色芝士。


    季遐年看?着漂亮的晨光，心里想着——啊，我没死真?是个?奇蹟。


    随着意识的甦醒，腿、腰、腹、手臂以及某些被?用力照顾过的皮肤都在隐隐作痛，季遐年这一刻深切领悟到了什么叫做「散架的木偶」。


    迟晟真?不是个?人。


    ——季遐年又如此想到。


    但好在这只?打桩机为他做了清理，换洗的衣服都贴心地叠好放在了床头柜上，全是宽松的款式。


    季遐年无声笑了下，换好衣服去盥洗室洗漱。然后?对着镜子的时候季遐年才发现?自己像是被?干隆鑑赏过的画，宽大的领口露出修长的脖颈上带着各种痕迹，竟然连耳朵上都有迟晟盖的章——那是半个?牙印。


    季遐年：「……」


    迟晟大概属狗。


    ——季遐年第三次脑内活动道。


    季遐年轻轻嘆了口气，随即又无奈地笑了笑，洗漱完后?下了楼。


    他并没有刻意去遮掩身上的痕迹——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昨天他对自己跟迟晟的关系是否确定还羞涩不已?，但经过昨晚那硝云弹雨的一夜荒唐，他此刻的心态像是骤然盛放的昙花，落落大方?地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甜蜜。


    楼下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在，餐桌上盖着一个?巨大的餐桌罩，上面贴着一张字条——是迟晟写的：


    饭菜是我协助咱妈做的，放心吃吧。


    坐有垫子的那把椅子，「心」。


    季遐年：「……」


    餐桌前的其中一把椅子上确实多?了一个?厚软的法兰绒垫子——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季遐年看?着这把椅子几?秒，最?终还是坐下了。


    饭菜清淡，粥还是温热的。


    季遐年吃完早饭也没看?到人回来，去洗了碗筷后?出了门。


    他今天没有干活的打算，只?是出了院子打算转转。


    只?是刚出门，季遐年就闻到了一股明显的血腥味，门外?院坝的水泥地面上有几?道车辙印子，混着泥和血，一路朝安若素那边的山去了。


    季遐年心中一紧，皱眉朝山那边走去。


    「哎哟，小年你?起来了？」


    张银珠端着一个?簸箕，绕过围墙角刚好跟季遐年碰上，立刻嘘寒问暖道：「给你?留的饭菜吃了吗？身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有就给妈说，我都把药备齐了的！」


    「……」


    季遐年一点都不想知道迟晟对张银珠说了什么。


    他轻咳一声，然后?用一副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没事?。妈，这地上车印子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


    张银珠低头看?了眼，然后?嘆了口气，「还不是那些变异，哦不对，是叫异种来着。


    「今天天刚亮的时候，小晟他们就接到基地那边的联络，说是那个?季院士要过来咱们山上。但是季院士的车在半道上被?异种袭击，护送的人也受伤了，所?以让小晟他们去帮忙。


    「——你?放心，小晟没受伤。他们把受伤的人送回了基地，把季院士也平安带回来了。这地上的都是异种的血，这不才刚去了素素那边。」


    季遐年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那我过去看?看?。」


    「哎呀，你?能?行吗？」


    张银珠拉住季遐年，朝屋后?大声喊了一句，「小草，我跟你?爸爸去前山了，一会回来啊！」


    苗小草的声音也远远传来，「好！」


    张银珠便拉着季遐年往回走，「我开观光车载你?过去。等我去把这些苔藓放着。」


    季遐年只?能?答应。


    上了车，为免张银珠跟他「母子闺话」，季遐年主动挑起话题问道：「竹林里的苔藓长出来了吗？」


    昨天为了测试竹酒跟苔藓的恢復速度，季遐年特意留了对照的地方?。


    张银珠说起这个?就特别高兴：「长出来了！昨天你?特意薅光了一块地方?，结果今天早上我去一看?，那已?经又冒出了浅浅的一层绒，就是要长大的话估计要一周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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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很快了。」


    季遐年又问：「竹酒呢？」


    「咱们昨天捅的洞都自己癒合了，不过我敲了敲，感觉里头还没有酒。等到下午我再去看?看?。」


    季遐年应了一声，还想问问变异乌龟的情况，却被?张银珠噼头抢了话茬。


    「儿砸。」


    季遐年：「……」


    张银珠满面红光，视线一个?劲往季遐年耳朵上瞟：「感觉还好吧？」


    季遐年：「……」


    早上原以为的落落大方?在母上大人爱的关怀下，季遐年重新自闭成了含苞待放的状态。


    他红透了脸转过头去，恼羞道：「妈！」


    张银珠大笑了起来。


    季遐年第四次想：一定是迟晟把他妈带坏了的。


    ……


    观光车开到了安若素的宅子门前停下，门口放着两辆车，一辆是迟晟那辆g65，另一辆是辆装甲车。


    刘君豪、江天跟王小二在洗车，地上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还有一截不知道是异种哪个?部位的毛绒绒的肢体。


    张银珠拉着季遐年走远了一些，轻轻拍着胸口：「这些东西可吓人了。」


    季遐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跟发现?他们的刘君豪和王小二打了招唿。


    刘君豪的态度极其热情，张嘴就是：「弟妹，队长在里头呢！我给你?叫啊？」


    季遐年：「…………」


    张银珠在旁边捂着嘴乐，对刘君豪挥挥手：「不用，我们自己进去。——能?进去吗？那个?季院士好像是个?大人物。」


    「能?。」


    回答她的是王小二，「您尽管进去就是。」


    张银珠道了谢，带着还被?「弟妹」二字震惊的季遐年进了宅门。


    安若素的宅子里早没有之前的整洁了，除了钟点工无法来打扫的因素外?，还有白叔被?开发出的种菜爱好，以及迟父迟母採集的各种样本。


    客厅倒还是原来的样子，迟晟跟另外?两个?人站在那里，他正弯腰给那两人放茶水。


    其中一人坐着轮椅，背对着门边；另一人去接迟晟递过来的茶水，露出了侧脸。


    是季龀年。


    季遐年的目光一凛，无意回想起的上辈子的记忆再次在眼前闪现?。


    但季遐年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来，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们进了屋，迟晟立马就看?过来，像是一只?看?到主人回来的杜宾犬，摇着尾巴就跑来了。


    「哥。」


    迟晟的外?套脱了，只?穿了打底的长袖卫衣，卫衣上却还是有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但他顾不得，整个?人磁铁一样吸到了季遐年的身上，然后?隔着季遐年跟张银珠问好，「妈，忙完啦？」


    季遐年：「……」


    张银珠笑着回答：「忙完了，小年看?到地上的车印子担心你?，非得来瞧瞧。」


    「是吗！」


    迟晟像是得到了意外?的奖赏，转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季遐年，「哥对我真?好！」


    「……」


    季遐年扶额，轻声道：「你?们够了，真?的。」


    张银珠跟迟晟都笑了起来。


    迟晟拉着季遐年去沙发坐下，然后?给张银珠介绍：「妈，这两位是季院士的妻儿，季夫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常常会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不要去强硬打扰她就好。这位……」


    迟晟看?了站着的男人一眼，语气不是那么情愿地说道：「这位叫季龀年。」


    多?的介绍却是一句都没了。——他可还记得季遐年说过「梦到过」季龀年的事?儿呢。


    迟晟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去看?季遐年。季遐年不太想接这个?眼神，绕过他去看?张银珠，然后?微微蹙眉：「妈，怎么了？」


    张银珠是个?非常随和热情的人，无论?是谁，初次见面她都能?抱以极大的热情来消除初次见面的尴尬和陌生。这也是季节私厨当年好口碑的重要一环。


    但是现?在张银珠却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她在看?季夫人。


    季夫人坐在轮椅上，头微垂着，眼睛半合。像迟晟介绍的那样，她自我封闭着，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而外?界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緻的人偶。


    但季夫人的形象并不差，跟「疯子」或者「精神病」的刻板形象要好上太多?。实在不是会让人侧目的程度。


    然而张银珠在季遐年喊了她一声后?，竟然还没有回神。


    「妈。」


    季遐年又喊了一声，迟晟也伸手轻轻扶了下张银珠的肩，问道：「妈，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在被?迟晟碰到的瞬间，张银珠像是忽然通了电一样回神。


    「啊。」


    她神情空茫地看?了季遐年跟迟晟一眼，接着勉强提了提嘴角，「我没事?。我就是，就是看?着这位夫人觉得眼熟，像是我年轻时候一个?小姐妹，一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所?以……」


    「没事?。」


    迟晟看?张银珠的脸色苍白，料想那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并没有追问。他顺着张银珠的背，安抚道：「天下长的像的人多?了去了，看?岔了也是正常的。」


    张银珠抽动着嘴角，似乎是想要笑，但并没有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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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附和迟晟的开脱，又抬头去看?季夫人旁边站着的季龀年——这次她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就像是看?到了故人，却又带着惊惧。


    她问季龀年：「你?叫什么？」


    季龀年体贴地没有指出张银珠的失态，温和答道：「阿姨你?好，我叫季龀年。——跟您儿子的名字很像。」


    张银珠的嘴唇颤动两下，重复道：「季龀年，季龀年……」


    季遐年觉得张银珠的情况不太对，站起来扶住张银珠问道：「妈，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张银珠回头看?季遐年，她看?着季遐年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视，而是很快移开了视线。


    「啊，对。」


    她低着头，伸手盖住季遐年扶着她的手，用力握紧了，颤声道：「我是有些，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早上去后?山的时候穿少了，感冒了吧。——我先回去了，沖点感冒药睡一觉。」


    季遐年皱眉拉着她：「我陪你?回去。」


    迟晟也跟着说道：「我开车带你?们回去。」说完他看?了季龀年一眼，说道：「季先生，那我们就先失陪了。」


    季龀年笑着点点头，让开了路。


    迟晟跟季遐年便一人一边扶着张银珠离开了。


    季龀年转过身，目送他们离去。脸上温和的笑意也在一点点地消失，目光晦暗不清。


    「怪物……」


    轮椅上的季夫人忽然呢喃出声。


    季龀年低头一看?，发现?她已?经从自我封闭的状态解脱出来，但这一次却没有歇斯底里。


    她在发抖。


    她看?着季遐年三人远去的背影发抖，不停地重复着两个?字：「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天调整作息，70分。0点前能睡。


    ————


    晚安！ovo


    第七十三章


    季遐年扶着张银珠上了车，握着张银珠的手才?轻声问了句：「妈，怎么了？你认识季夫人？」


    张银珠张了张嘴，但很快又紧紧闭上，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季遐年见状便没再问。


    车开回?四合院，张银珠吃了一包感冒沖剂后?就进屋躺下了，说是要休息。季遐年跟迟晟没有打扰她，转去了客厅。


    迟晟说道：「张姨是认识季夫人的吧。」


    季遐年看了他一眼。


    迟晟莫名：「怎么了？」


    季遐年：「刚才?不是还叫妈吗？」


    迟晟笑?了起来，「喜欢听我?叫咱妈？」


    季遐年：「……」


    迟晟往季遐年跟前?凑，说道：「虽热这是既定?事实了，但我?想着办酒席的时候得留点仪式感啊，像改口敬茶什么的。——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就叫咱妈。」


    「别，叫姨就行了。」


    季遐年把迟晟推开了一点，扶着沙发坐下后?才?说道：「我?也?觉得她认识季夫人，而且看上去交往还不浅的样?子，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迟晟把季遐年刚才?扶沙发的动作看在眼里，这会贴过?去不有分说把季遐年往腿上一抱。


    季遐年一惊：「你干嘛？」


    迟晟按着他不让动，「看你坐的不舒服，我?抱着你，我?怀里软还热乎——哎呀你别动别动……」


    季遐年还是挣扎开去了，顺手给了迟晟的后?脑勺一下，「大白天的，你收敛点！」


    迟晟飞快抓住季遐年还没缩回?的手，放到嘴边吹了吹，「打疼没？我?给你吹吹，哎哟这心?疼的……」


    「够了你。」


    季遐年哭笑?不得地抽回?手，「跟你说正事呢。」


    「好?好?好?，那你坐。」迟晟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伸手要扶季遐年。


    季遐年没用他，自己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迟晟遗憾地收回?手，然后?挪到了季遐年旁边，大掌按在季遐年的后?腰轻轻揉着。


    季遐年看他没多余动作，也?没挣扎。


    迟晟：「季夫人跟季院士是青梅竹马，生病前?也?是科学院的院士，按理说她跟张姨应该没有交集才?对。但事无绝对，或许一个巧合、一次意外?……。你没听张姨说过?什么吗？」


    季遐年摇头，「没有。」


    迟晟看他表情凝重，就安慰道：「虽然张姨反应挺大，但就我?爸妈对季院士夫妇的人品了解，应该上升不到什么大事。——或许是老一辈感情上的问题呢？总之，除非张姨自己愿意，否则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别瞎想了啊。」


    季遐年没说话，他并没有瞎想。


    季遐年想的是他的死?。


    ——上辈子是季龀年杀了他。之前?他一直不明白，他跟季龀年毫无交集，季龀年为什么要杀他？但今天看到他妈这个反应，季遐年想，或许他跟季龀年并非是毫无交集。


    季遐年正思?索着，冷不防后?腰贴上来一只手，瞬间?砍断了他的思?绪。季遐年瞬间?挺直了背，然后?抓着迟晟的手腕把咸猪手抽了出来。


    罪魁祸首不仅不心?虚，甚至还一脸委屈，「我?都没摸着。」


    「……」


    季遐年撒开他的手，说道：「你要精力过?剩就去干活，季院士那边你还得回?去吧？」

 第158页

    「咱们山上比外?头安全多了，再说了，刘君豪他们加上三个小?王都不是吃素的，用不着我?。」


    迟晟侧头亲了下季遐年的耳朵，黏黏煳煳道：「我?得留给你用呢，哥。」


    季遐年偏头躲开，忍无可忍道：「你是吃了药吗！」


    迟晟噗嗤一声乐了，也?不知道是戳到了他那根笑?神经，一个人在沙发上都笑?躺下了。


    季遐年：「……」


    这人是真吃错药了吧。


    季遐年踢了迟晟一脚，问道：「我?说正经的，季院士这样?的人过?来肯定?有车队护送，就这样?了还能在路上被异种堵上，外?面现在情况很糟糕吗？」


    迟晟空手仰卧坐起来，吁出一口气平息了那阵莫名的欢乐，这才?答道：「是挺糟糕的。之前?我?爸妈也?说了月影带来的后?续影响，那是真的一点没夸大。植物感染率高，动物变异率高。


    「这次车队被堵，是因为安置区之前?被月影覆盖了一部分，虽然及时疏散了人员，但那里就成了安置区的破防。异种和变异动物都奔着那边去了。


    「或许是知道那里边有吃的，现在安置区周边的异种跟变异动物都很多，万幸是没有月影笼罩期间?出现的那种大型异种，还能应付过?来。


    「车队之所以被堵，只是倒霉碰上了一波结群的变异动物，里面混着一些?小?型异种，才?会弄成这样?。好?在没死?人。」


    迟晟的声音一顿，然后?看向季遐年。


    季遐年：「怎么了？」


    迟晟一笑?：「没，就是忽然觉得，咱们这山上在这片区域，就跟世外?桃源一样?。——我?不说外?面的情况，你一定?想像不到吧。」


    「……」


    那倒是想像得到，甚至还亲眼见过?。


    迟晟朝外?面看了眼，那黑色的月亮挂在天上，无比显眼。


    他嘆了口气，「不知道那种黑月光还会不会再掉下来。」


    「会。」


    迟晟一愣，看过?来。


    季遐年却在看着天上，「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似乎有预知的能力吗？——我?看到它们还会出现。」


    迟晟微微蹙眉坐直了，「你确定?？」


    季遐年收回?视线，没有去看迟晟：「我?看见了，但我?不确定?它什么时候会发生。」


    迟晟沉吟片刻，又问道：「哥，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基地……」


    「没关系，说吧。」


    季遐年笑?了一下，「之前?我?能『改变』的能力让他们知道了，好?像也?没拿我?做实验。这种预知能力比改变能力还鸡肋呢。」


    「这要是鸡肋，那我?这硬化不就是骨头渣了？」


    迟晟笑?着伸手抱住季遐年的脑袋亲了一口，然后?站起来，「我?先去季院士那边了，你乖乖等我?回?来啊。等我?晚上给你看看什么才?叫『吃了药』。」


    季遐年脸上一热，作势要踢：「快滚吧你。」


    迟晟跳开一步，大笑?着跑走了。


    季遐年含笑?注视迟晟离开，过?了一会那阵子甜蜜随着笑?意散去，他回?头看了眼张银珠的房间?的方向。


    刚好?这时候张银珠的房门打开，张银珠从里边走了出来。


    「妈。」


    季遐年微讶，忙迎过?去。


    张银珠的神情看上去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但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她笑?了下，问道：「小?晟走了？」


    季遐年点头：「嗯，那边估计要忙一阵。」


    「对，那是个大人物呢。对了，」张银珠拉住季遐年的手，说道：「中午你做点菜，咱们送过?去吧。也?算是出一份力。」


    季遐年没有拒绝：「好?，那我?这就去准备。你坐着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张银珠捧着热水坐在沙发上，看着季遐年进了厨房，视线动也?不动。


    ……


    季遐年的冰箱里时刻都备了一定?分量的半成品，不到半小?时他就准备好?了四菜一汤，装好?后?仔细封好?保鲜膜，然后?跟张银珠一起去了安若素那边。


    这时候也?到饭点了，安若素的宅子里正在准备午饭。


    迟晟三人没在，王小?三说他们去山上巡逻了，然后?带着季遐年跟张银珠进了屋。


    餐厅里有不少人在，季院士一家?倒一个都没见着。


    「张姐。」


    安若素先看到了他们，笑?着迎上来，拉着张银珠的手却是一顿，担心?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一点小?感冒。」


    张银珠这会的表情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她一如往常那样?热情地对安若素说道：「这不是季院士一家?过?来了，看你们忙一上午估计没什么时间?，小?年就做了几个菜。都是家?常菜，算是给季院士一家?接风。」


    张银珠说着朝餐桌边看了眼，小?声问安若素：「季院士他们呢？」


    安若素也?小?声回?答：「季夫人跟他儿子在阳光房，说是季夫人有点犯病了，要安静点的地方。季院士还在实验室调试器材。」


    张银珠目光微闪，说道：「那我?给季院士把饭送过?去吧。我?还没亲眼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呢。——我?能送吗？会不会不能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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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日跟安若素两人都是小?孩心?态，安若素当她看新鲜，也?没拦着，笑?道：「没事，你尽管去，只要别碰他实验室里那些?东西就行。就在原先小?晟旁边的书房那个房间?。」


    说着，安若素让安若山帮忙拿了碗筷，分出了一个托盘给季院士盛饭菜。


    季遐年刚才?没听到她们说什么，见状便说：「是要给谁送饭吗？我?去吧。」


    张银珠忙接过?来，嗔了季遐年一眼，「去，没你的事。」


    说罢端着托盘走了。


    安若素笑?着对季遐年解释道：「她是想去看看季院士，你就让她去吧。——对了，你们也?没吃饭吧，留着一起吃。」


    季遐年听到张银珠的目的，心?中一动，面上却如常地笑?着婉拒道：「不用。家?里已经做好?了，而且小?草还在等我?们呢。——对了，迟晟说让我?帮他拿点东西，在他卧室。我?先去拿东西，安姐你们先吃吧。」


    安若素哼了一声，「那小?混球就知道支使你，你别惯着他。」


    季遐年笑?着应了几声，然后?朝迟晟的房间?走去。


    安若素的宅子很大，外?面看似乎是一个整体，但其实内里起居、休闲、吃喝等等都分了不同区域，以小?庭院隔开，转过?一个庭院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栋房子。


    餐厅的纷杂远去了，季遐年远远听到前?面张银珠的脚步声，些?微急促。


    他在拐角处停下，微微探头，看到张银珠跨过?迟晟的房门，走到了旁边的书房门口。


    书房大门没有关，门外?还堆着一些?箱子。


    张银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敲响了房门。


    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让家里人也去做了体检，然后老父亲直接让做了活检。现在就都很忐忑……


    ————


    晚安！ovo


    第七十四章


    张银珠走进书房。


    这里已?经彻底被改造成了实验室，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靠墙的?角落摆放着一排她看不?懂的?仪器，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正弯腰仔细调试着仪器的?数值。


    张银珠端着托盘的?手在?微微发抖，碗碟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男人听到声音回过头，看见张银珠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直起身转过来面?对着张银珠没有说话。


    张银珠的?脚步立刻停下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扯起了一个不?太自在?的?笑，然后有些紧张地打招唿，「季院士你好，我叫张银珠，是住在?山后四合院里的?。是这样，我儿子做了几个菜，我瞧着你没到前边去吃饭，就说给你送过来，你看给放哪儿好？——你这一屋子的?，我也不?敢乱动。」


    季院士的?眼神透过镜片，像是被过滤了所有的?温度，无端让人发憷。但他的?声音却很温和?。


    他指着旁边放了一堆玻璃器皿的?桌子，说道：「放那儿就好。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


    张银珠走过去把托盘放下，收回手侷促地搓了搓衣角，踟蹰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季院士也没有动，他侧头看着张银珠，似乎在?等什么?。


    过了大概七八秒的?时?间，张银珠终于鼓起了勇气，微微转身过来看向?季院士。


    「说起来，我还见过您夫人呢。」


    季院士微怔，似乎张银珠的?开场白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季院士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语气依旧是那样温和?。


    「哦？这我倒是不?知道。是朋友吗？」


    「我哪高攀得起呢。」


    张银珠捏紧了衣角，然后说道：「是在?二十多?年前，您当时?没在?，但应该后来听过。——那天，您的?夫人带回去了一个孩子。」


    季院士的?眸光微闪：「季龀年？」


    张银珠的?嘴唇轻轻一颤，「对，是叫这个名字，刚才我也在?外?头看到了他。这孩子长大都完全变了样，要不?是看到您夫人，我都想不?到是他……


    「当年听说是季夫人被人绑架，意外?被遗弃到了咱们这山上。她被找到的?时?候，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找到她的?军人都不?敢动。


    「后来在?山上有个孩子，是……，是我们村的?一个孩子。季夫人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了，抱着不?撒手。后来……，后来那个孩子就被带走了。」


    季院士看着张银珠，问道：「我知道，但听说那是个孤儿，在?村里没有人教养。后来我们也托人跟云阳的?政府办理了领养手续。」


    「……」


    张银珠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勉强笑了起来：「对，是孤儿。当时?，当时?我就在?场，我跟我们的?队长刚好路过那里，是我们说的?那是个孤儿。」


    季院士点?点?头：「那你现在?是有什么?事吗？」


    张银珠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面?皮紧绷得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程度。


    「我。我是想问。你们的?儿子，是跟季夫人一起被绑架的?吗？他，他叫什么?名字？」


    季院士一怔。


    屋外?的?季遐年更是一脸错愕。


    然而季院士很快就调整了表情，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张银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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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儿子已?经死了。」


    张银珠呆住。


    季院士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很薄的?钱夹，里面?没有纸币，只放了一张卡和?一张照片。


    季院士把照片拿出来递给张银珠。


    张银珠接过来，发现那是季院士一家三口的?照片。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季夫人也没有生病，头髮一丝不?苟地盘成了一个髻，插着一根精緻的?步摇。


    在?他们中间，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站在?高高的?凳子上，两只胖馒头一样的?小手一左一右拽着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胖乎乎的?，眼睛晶亮，但是左边太阳穴的?位置却长了一颗很大的?痣，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难。


    ——不?是季遐年。不?是她儿子。


    「我家宝宝有先天性的?脑部肿瘤，去的?最多?的?就是医院，这张照片是他三岁生日，我们带他第?一次去游乐园的?时?候拍的?。」


    季院士的?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那天他可真开心。」


    接着季院士嘆了口气，伸手把张银珠手里的?照片拿了回来，继续说道：「但是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的?病情急剧恶化，当时?的?医疗水平，不?，乃至现在?的?医疗水平也无力回天……。我夫人就是在?那之后被绑架的?，所以精神上连遭重创，落了病根。」


    「这，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张银珠慌忙道歉。


    「没关系。」


    季院士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收养了个儿子，叫季遐年。你是以为他是我们的?儿子吧。」


    张银珠也没隐瞒，点?头道：「对。当年我捡到小年的?时?候，就在?您夫人被发现的?那座山的?山脚。


    他穿的?干干净净的?，眼睛虽然几乎看不?见，但是特别?聪明，说话也很清楚。他说自己五岁了，叫季遐年。」


    张银珠郝然地理了理头髮：「我是觉得他名字跟您现在?的?儿子名字这么?想，所以就……」


    「不?怪你。」


    季院士淡淡勾了下嘴角，「也劳烦你挂心了。」


    「嗨，是我瞎操心了。那什么?，那您趁热吃，我就先走了。」


    张银珠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


    季院士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足足一分钟左右，他才把照片放回钱夹。放进去的?时?候他看到照片的?一角已?经被他捏皱了，于是又忙把照片抽出来，仔细压平。


    终于整理好后，季院士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樑，眼眶被他捏得发红……


    ·


    张银珠再次回到餐厅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跟来时?全然不?同，已?经是平日里那里风风火火的?张女士了。


    「咦，小年呢？小晟他们还没回来呢？」


    张银珠看了一圈，有些纳闷。


    安若素放下碗说道：「小晟他们还有一会，饭菜都给他们留着的?。小年去给小晟拿衣服了，有一会了，你没碰见？」


    张银珠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一回头，却看到季遐年拿着一条围巾走了过来。


    「找到了。」


    季遐年扬了扬手里的?围巾，又看向?张银珠：「妈，那我们就回去吧？」


    张银珠点?头：「对，小草还在?家等着呢。」


    安若素要站起来送，被张银珠摆手拒绝了。季遐年跟张银珠出了宅院，开上观光车往回走。车子才刚开到宅子后门，张银珠就瞟了季遐年一眼，「拿个围巾拿这么?久？」


    季遐年面?不?改色，「这不?是在?找吗？」


    张银珠：「哦，那回头我问小晟去。」


    季遐年：「……」


    张银珠满意地哼哼了一声：「跟我这装。也不?看看你是在?谁的?眼皮底下长大的?。」


    「……」


    季遐年无奈，唔了一声道：「是听到了一些。那会我跟迟晟就在?猜你是不?是认识季夫人，原来你还真见过啊。」


    张银珠笑了一下，才说道：「对。见过。」


    季遐年又问道：「所以你之前是误以为我是他们的?儿子，才那副表情的?？怎么?，怕我被他们要回去？」


    「这个倒不?至于。」


    张银珠犹豫了一会，深深嘆了口气：「我是怕啊，是我害了你。」


    季遐年一愣，放缓车速看向?张银珠。


    张银珠苦笑一声，说道：「我有个儿子，在?捡到你之前走丢了，你知道这事吧？」


    季遐年点?头：「知道。小时?候听村里人说过。」


    所有人都说那个孩子死了，被野兽叼走了，不?然张银珠不?会捡他这个累赘。


    张银珠抿了抿唇，做了决定一般唿出口气说道：「他是季龀年。」


    季遐年勐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把车停下了。


    「什么?？」


    张银珠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在?那阴冷的?山里。


    「他那时?候不?叫季龀年，叫张鸿。可能是营养没跟上吧，十岁了看上去也只有一点?大，瘦瘦小小的?。


    「那天他被他爸打狠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进了山。我干活回来后才知道这件事，然后叫了队长帮忙进山去找。那时?候天都快黑了，山里黑漆漆的?一片，到处都是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要扑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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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一时?气性大，但是个惜命的?，所以就去了老观音庙。果?然在?那找到了他，但是除了他还有许多?其他人。」


    季遐年：「是季夫人？」


    「对。」


    张银珠点?点?头，「季夫人，还有七八个跟小晟他们那样打扮的?当兵的?。季夫人穿的?很单薄，抱着张俊又哭又亲，叫他宝宝。然后那些当兵的?发现了我们。


    「他们问我们说，『那个孩子是你们村里的?孤儿吗？』我跟队长本来想说不?是，想说那是我儿子。但是张鸿先开了口，他说他就是孤儿。」


    张银珠抹了把脸，声音喑哑：「我那时?候鬼迷了心窍了。我看着他身上那些层层叠叠的?伤，我就拽着队长承认了。


    我想着，他要是跟那位夫人走了，被收养，或者只是被当个使唤的?人，也比继续被他爸打来的?强。然后那些当兵的?跟季夫人就把他接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季遐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经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张银珠的?肩。


    张银珠拉住季遐年的?手，转头看着他，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儿子，妈刚才是真的?怕啊。我怕你是季院士他们真正的?孩子，那我当初不?就是害了你吗！」


    所以她之前才那副惊慌失魂的?模样。


    季遐年莞尔，倾身抱了抱张银珠，「没事，就算是他们的?儿子，你也是我妈。如果?不?是你捡了我，我说不?定已?经餵了狼了。」


    张银珠捶了季遐年的?肩一下：「尽瞎说，晦气，呸呸呸。」


    季遐年松开她笑了笑，重新?发动了车子，又问道：「那你要跟他相认吗？」


    张银珠却只是摇摇头：「不?了。当初撒谎的?时?候，我就知道跟他的?母子缘分到此为止了。而且今天看来，他在?那个家也生活的?很好，就让他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吧。」


    季遐年点?点?头，煞有介事道：「那我也保密。」


    张银珠笑着嗔了他一眼，催道：「开快点?，小草该饿坏了。」


    季遐年：「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姨妈疼到一个新境界，重点是疼在来之前半小时，我真的……感觉那一会已经看到佛祖了。超脱.jpg


    ————


    晚安！ovo


    第七十五章


    季龀年的身世对季遐年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张银珠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干脆利落。这天下午她几乎一直在发呆。


    季遐年没去打扰她，带着苗小草下了地，半下午的时候，迟晟过来叫季遐年过去一趟。说是他爸妈关于?变异蔷薇的事情?有些?想问他。


    说起来，之前答应把迟父迟母的忙，倒一直耽搁了。


    「张姨好些?了吗？」


    迟晟跟季遐年是步行过去的，边走边聊。


    「差不多了吧。」


    「那我?怎么见?她坐院子里发呆呢？」


    季遐年好笑地看了迟晟一眼，「不是你说长辈的事情?等她自?己说吗？」


    迟晟伸手勾住季遐年的肩，眯着眼睛说道：「但现在明摆着你们有小秘密瞒着我?呢，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是秘密，怎么能跟你说？——哎你别挠！」


    季遐年笑着从迟晟的怀里挣扎出来，做了个「停」的手势，「是很久前的一些?事情?，不过跟季夫人本人没多大关系。大概就是……触景伤情?了吧。」


    迟晟也不知信没信，但没有继续问了。


    他重新把季遐年捞进怀里揽着，没骨头似的靠在季遐年身上往前走。


    季遐年扛着个巨型挂件进了安若素的宅子，下一秒挂件就被?迟母一棍子给抽开?了。


    「妈！」


    迟晟「嗷」的一声跳开?，看清迟母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后，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大写的不敢置信，「你拿钢筋抽你儿?子？」


    迟母放下手里刚扒拉过烤红薯的钢钎，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早想抽了，现在你变异不就巧了吗？」


    迟晟：「……」


    迟母把他推开?，往季遐年手里塞了半个金灿灿的烤红薯，然后才说道：「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们在变异蔷薇取样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就想问问你。」


    季遐年拿着热腾腾的烤红薯，笑得暖烘烘的，「您问就是。」


    「咱们进屋里去，——你跟来干嘛？」


    迟母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跟上来的迟晟。


    迟晟特别不要?脸地说道：「我?跟哥这新婚燕尔的，这世道我?不奢求蜜月，但在有限的时间里也总得让我?缓缓呀。」


    季遐年：「……」


    迟母倒对自?己儿?子的臭德行瞭若指掌，闻言只是白了他一眼，也没再赶人，只是拉着季遐年快走了两步拉开?距离。


    迟晟也不急，就操着手隔了一步跟在后头，每一步都踩在季遐年走过的脚印上。


    迟母带着季遐年到了临时实验室外的庭院里，这里也改成了一个室外处理工作区。


    工作区里堆满了各种採集箱，角落放着一张很大的铁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截变异蔷薇的藤，叶片跟上边的红色蔷薇都蔫哒哒的，迟父跟季院士都站在旁边说着什么。


    迟母叫了一声：「我?带小年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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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也跟着在后头招唿：「季院士好，老?父亲好。」


    说话的两人都抬起头，迟父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儿?子的身影，没好气地说了他两句。


    另一边，季遐年跟季院士的目光蓦然在空中对上了。


    那只是一瞬的接触，但是那短短的一瞬时间中，对视的两人都像是定格一样。


    季遐年不知道季院士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他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他知道季院士不是他的父亲，也未曾报过这样的念想。或者说他对「亲生?父母」从没有过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


    但此刻心头涌出的惊涛骇浪并非错觉，那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情?绪喷发。


    像是有另一个灵魂从他沉睡的意识碎片中甦醒，然后吶喊着、挣扎着想要?往外爬。


    然而它?终究是失败了。


    那疾风骤雨般的情?绪来了又去，季遐年还没品出它?的滋味，心里已经?只余下了浅浅的一道名为「旧时光」的痕迹。


    ——他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季院士。以?一种极其亲近的身份。


    「……小年？小年？」


    季遐年从嗡鸣的虚无中回过神，旁边的迟母担忧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怎么了这是？忽然就发起呆了。也不烫啊。」


    「啊，我?没事。」


    季遐年下意识后仰身体拉开?了距离，仓促间只来得及提起一个笑，「只是第一次见?到季院士真人，有些?激动了。」


    「你这孩子。」


    迟母瞬间觉得季遐年可有眼光了，感同身受地说道：「不过也不怪你，我?第一次见?到季院士也老?激动了。那时候我?刚进大学，走进来的教授就是……」


    「咳！」


    迟父用力咳嗽了一声，在收到妻子的瞪视后，忙说道：「让小年过来帮忙，你说这些?做什么？——季院士也在呢。」


    迟母似乎也才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没敢去看季院士，忙转移话题说道：「对对对。小年啊，你来看看这变异蔷薇。」


    季院士跟迟父让开?了一些?位置。季遐年走过去看了眼，有些?奇怪：「它?怎么了吗？」


    迟母说道：「是这样。我?们认为变异蔷薇是一种非常好的生?物防御性工事材料，现在外面的异种跟变异动物很多——你大概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可不比咱们山上……」


    「妈，我?跟他说过了。」


    迟晟打断了迟母，整个人贴在季遐年身后，大概还顾着有季院士这个「外人」在，他才没把脑袋搁到季遐年的肩上。


    「……」


    同样如果不是季院士在，迟母这会一定上手再把迟晟给抽远了——瞅瞅这癞皮狗似的劲！德行！


    迟母看向季遐年的眼神更疼爱了，语气越发温柔：「外面的异种虽然在减少，但是变异动物却非常多，它?们都盯着基地。而基地里还时不时会病变一两只蓝尸，实在是雪上加霜。


    现在弹药、人力都不够，那种月光指不定还会不会再落下，我?们真的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战。所以?在得知变异蔷薇的情?况后，基地那边也有意愿培育变异蔷薇来作为基地外围的生?物防御层。」


    这倒是跟上辈子的新城城墙一样，不过时间提前了许多——当然，这次确实是他引起的。


    季遐年：「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但现在有个问题。」迟母嘆了口气，「我?们採摘下来的变异蔷薇叶片，效用只能维持72小时。」


    季遐年一怔。


    迟母：「我?们试过很多方法保存它?，但没有任何?作用。所以?我?们想问问你是怎么保存它?的？」


    季遐年一愣：「我?之前帮忙採样的那些?也不行吗？我?是用同样的方法採摘的啊。」


    叶南他们第一次来採样的时候，季遐年帮他们採集过变异蔷薇的藤蔓也叶片。


    迟母也很疑惑，「同样的方法？那就奇怪了，那些?带回去的样本也只维持了72小时，随即里面蓝金刚的物质反应就消失了，之后我?们也在山脚试验过，确实也没法再当门卡用。」


    季遐年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迟父&迟母：「……」


    这你就把我?们问到了。


    尴尬的几秒沉默后，季院士忽然开?口说道：「我?听迟晟说，你还有预知的能力。」


    季遐年看向季院士——这一次对视，季遐年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亲近和遗憾。


    他错开?视线点点头：「之前月影中的时候，确实预知过一次，但之后就没有了。」


    季院士：「预知到的是具体的画面吗？」


    「对，像是亲身经?歷过一次一样。」


    「亲身经?歷过。」


    季院士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恍惚，但他很快就止住了自?己的情?绪。


    「其实，我?夫人也有预知的能力。」


    季院士看着季遐年，说道：「如果预知是亲身经?歷过的话，我?不敢想像她正在经?歷着什么。」


    季遐年诧异地看向了季院士，迟晟一家三人也都看了过来——显然他们也都是才知道这件事。


    迟父迟疑道：「季院士，这事……」


    「是从蓝雨开?始的。不，或许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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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院士轻轻闭了下眼，似乎借这个动作咽下了哽喉的酸涩，「她从我?们的孩子去世后就精神失常了，一直说着世界毁灭和怪物的话题。


    「但是直到第一场蓝雨后，她说出了蓝锈和许多支离破碎的词语。我?当时注意到这个情?况，但并不敢确定；紧接着，第二场蓝雨开?始，出现了感染的状况，然后我?才确定，她说的不是疯话，是预言。」


    季院士再次看向季遐年，他的视线像是一把刀子，盯得季遐年汗毛直立，但是却无法挪开?视线。


    季院士：「她预言到了世界的末日，但那是我?们都不想接受的未来。——所以?我?想知道，你预知到了未来吗？哪怕只是一点也好。在她的破碎的词语之上，哪怕只有一个片段的清晰画面，也会给我?们提供强大的助力。」


    季遐年张了张嘴，片刻后却摇摇头：「抱歉。」


    季院士失望地收回视线，随即笑了笑：「没关系，是我?强人所难了。——变异蔷薇的事之后再实验看看吧，我?先回实验室了。」


    几人都没有挽留，目送季院士的背影转过庭院的迴廊不见?了。


    「你太冲动了。」


    季院士刚走出庭院，从迴廊的转角处走出了一个人，是薛医生?。


    薛医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但显然刚才的话他已经?听的差不多了。


    「如果引起他的怀疑，之后的引导会很难做。」


    季院士的神情?疲惫，淡淡扫了薛医生?一眼：「他刚才的反应，显然他预知到的绝对不知月影里救下那个特种兵的那一段。接下来就是你的工作了，薛医生?。」


    薛医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问道：「季院士，你这么肆无忌惮地直接问他这样的问题，是笃定他不会起逆反心理对吗？」


    季院士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


    薛医生?：「你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你相信他是你儿?子，你了解你儿?子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只是你还是无法接受他现在的存在形式，对吗？」


    季院士沉默片刻，随即轻声道：「我?儿?子已经?死?了，我?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灾难。」


    说罢，季院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给老父亲拿活检报告，祈祷……


    （姨妈疼我有吃药，但就是吃药也扛不住的那种疼，真的就是一个瞬间全身冷汗湿透）


    ————


    晚安！ovo


    第七十六章


    变异蔷薇叶片失效的原因季遐年也无能为力，最后只帮忙再採集了两片叶片就告辞了。


    迟晟这边暂时走不开，只能流着?哈喇子目送季遐年离开，然后转身去了他爸妈的实验室门口。


    迟母似乎并不意外看到他，只是哼了一声：「奇了，居然没跟着?小年走。」


    「是挺想?跟的，但这不是有事嘛。」


    迟晟笑的吊儿?郎当?，走进实验室拉开工作檯边的椅子反坐下，抱着?椅背看着?他爸妈笑，「大家都是一家人，直说吧，季院士想?对季遐年做什么？」


    迟父一脸莫名其妙：「什么？跟小年有什么关系？」


    迟母没说话，但看表情也是一个意思。


    迟晟挑眉：「他刚才?撒了谎，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迟父跟迟母的表情微变，但迟母还是老神在在道：「怎么撒谎了？我怎么没明白。」


    「行。」


    迟晟看了眼他爸，然后又?看向他妈，「在第一场蓝雨后，我跟我爸打了个电话。」


    迟母一顿，然后转头看向迟父。迟父瞬间视线平移，假装墙上?有着?绝世风景引他入胜。


    迟母：「……」


    迟晟继续说道：「当?时我爸告诫我不要碰蓝雨，同时还跟我说了蓝雨相关的一些事情。他说：


    第一，蓝雨里面含有一种叫『蓝金刚』的物质，可以同化接触的任何东西，但同化的条件没有规律；


    第二，感染途径未知，有过没接触过它却被感染了的案例；


    第三，这是一场全球性的、不可逆的感染；


    第四，目前没有任何治疗手段。」


    迟母听完吸了口气，然后拧了一把迟父的胳膊：「保密规则都被你吃狗肚子里了！」


    迟父再没法装路人，嗷了一声开始讨饶：「我这不也是担心他嘛，一时口快——哪知道这臭小子记性这么好！」


    「对，怪我。」


    迟晟干脆地背上?亲爸扔来的锅，继续说道：「明明才?第一场蓝雨，你们就知道了它的感染特徵，甚至『有过』没接触过它却被感染了的案例。


    「也就是说，早在第一场蓝雨之前，就有人在研究蓝金刚——应该就是季院士团队了，并且他们知道它能感染人类，以及感染的后果。


    「但是季院士刚才?却说，季夫人从他们的孩子去世后就开始说『世界毁灭』『怪物』这样?的『疯话』。他没在意。直到他夫人在第一场蓝雨后说出『蓝锈』，并且他在第二场蓝雨后确认蓝锈存在后，才?确定他夫人是在预言。


    「可能吗？


    「一个在研究蓝金刚的人、一个早知道蓝金刚感染情况的人，会对自?己?夫人的『预言』迟钝至此？」


    迟父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季夫人之前也是个研究员，跟季院士是同一个团队的。她精神失常后说一些跟蓝金刚有关的话，季院士应该不会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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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母也跟着?点头：「对啊。至于?说确定她预言的时间，或许是觉得要保密研究的事情吧。」


    迟晟：「那他为什么要到月抱山来？」


    迟母：「当?然为了你们山上?的异常情况啊。你自?己?也出去过，跟月影辐射污染的其他区域对比，这座山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可是不至于?让他亲自?过来。」


    迟晟步步紧逼，掷地有声，但语气却非常冷静。


    「他是蓝金刚研究的主心骨，别说这座山上?只是一些动植物良性变异，就算是有治癒蓝金刚感染的东西，也不至于?让他单枪匹马地上?山。就算他敢，基地也不能答应。——但他确实只带着?一家三口上?来了，甚至连个护卫队都没有。


    「而且他过来做什么？这座山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水电气都停了，发的电连你们实验室的东西都只够支撑半天?。他带来了什么精密研究仪器吗？超级计算机呢？他是打算用他天?才?的脑子进行一切实验吗？」


    「……」


    迟父迟母哑然。他们或许想?过这个问题，但对于?偶像的盲目崇拜与接近偶像的激动还是盖过了这个疑惑。


    这时被迟晟点破，两人不约而同蹙起?了眉。


    ——对啊。不应该啊。


    叩叩。


    敞开的房门被人敲了两下，薛医生站在门口，笑得温和：「打扰了。迟队长，劳驾跟我换个地方。」


    迟父迟母立刻紧张起?来，迟母问道：「薛医生是有什么事？」


    薛医生笑了笑：「哦，不是我，是季院士找他。」


    迟父迟母顿时一愕，迟晟已经走了过来：「走吧。」


    「诶，等?等?。」


    迟母伸手拉住迟晟，有些担心地看向薛医生，「季院士他……」


    「请放心。」


    薛医生语气非常温和地说道：「只是跟迟队长聊聊，我保证他不会有任何事情——再说了，就算十个季院士怕也是打不过迟队长的。」


    迟母：「……」


    倒也是。


    迟晟拉下迟母的手，对她笑了下：「没事，我聊聊就回来。」


    迟母抿了抿嘴，松开手叮嘱道：「别随便顶嘴，跟季院士好好说话。」


    迟晟耸耸肩，没答话，跟着?薛医生走了。


    ·


    阳光房。


    这里没有被改造，里面是个小茶厅，摆着?不少的绿植，阳光透进来暖融融的，让人像是一下子跨进了暖春。


    季院士就坐在那暗红色的单人沙发里，他太?过瘦弱，看上?去像是要被沙发吞没一样?。


    「坐吧。」


    薛医生招唿迟晟坐下，然后倒了两杯红茶给迟晟和他自?己?。


    迟晟没有动那杯茶，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季院士，开门见山道：「季院士找我有什么事？」


    季院士缓缓坐起?来，像是一个从土里用力把自?己?拔起?来的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着?疲惫。


    「我想?跟你说说我儿?子的事。」


    迟晟眉心轻轻一跳，「我听说您的儿?子很早就去世了。」


    季院士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不，我想?他应该是去世了，但我没有见到他的尸体。」


    迟晟一怔，「什么意思？」


    季院士看向迟晟，说道：「我儿?子叫季遐年，我们叫他年年。」


    迟晟的眼睛骤然瞪大，这个简短的句子里忽然刮出了一阵龙捲风，撕扯着?迟晟的思绪，让他的唿吸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


    然后他又?重复了那个问题，一字一顿：「什么意思？」


    季院士看向正?前方的一盆巨型阔叶盆景，视线却穿透时空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在东北某个地方的地下隧道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它以每小时一忽米的速度成长着?，在我被老师带领着?进入那个地下研究院的时候，它已经有87.6厘米宽的直径。


    「那是一个躺在地底的黑月亮。


    「它的周围会衍生出蓝色的晶体，就是月影中?出现的蓝锈，里面蕴含着?大量的蓝金刚——我们也叫它许愿石。」


    迟晟皱眉，「许愿石？」


    显然这个话题的走向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季院士笑了一下，「对，你没听错，像阿拉丁神灯那样?的许愿石。不过这种许愿只作用于?人体本身，你无法从它那里得到金钱，但可以得到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张完好无损的脸。


    「只是这种许愿的概率不定，我的老师用了很长时间才?得出了『以华比』的结论。——很奇妙，科学最终回归到了唯心意识。」


    迟晟问：「那跟季遐年又?有什么关系？」


    季院士的笑容变得苦涩：「我跟夫人是在蓝金刚研究团队里认识、相爱并结婚的。结婚第二年，我们的孩子就出生了。不幸的是他患有先天?性脑瘤。


    「我们尝试过很多办法，但是都无法治癒他。我们也用过蓝金刚，但它不能作用于?许愿人以外，而三四岁大的孩子，根本无法在脑内形成这个愿望的具象化。


    「于?是他的情况一天?天?恶化，终于?在他五岁的时候，他陷入了昏迷，医生说如果醒不过来，那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季院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又?用力抹了把脸，才?继续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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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是我的夫人没有，我当?时也疏忽了她的感受。


    「那天?是我值班，我夫人说想?让我们陪年年走最后一程，于?是我们带着?孩子守在实验室里。半夜的时候，她说饿了，让我去给她煮点热的东西，我就去了。


    「我去给她煮了一碗面，端着?碗回来的时候，值班室里没有人。我往前走了一步，隔着?观察窗口看到她站在黑月亮的观察台边上?。


    「她抱着?昏迷的年年，回头看了我一眼。她哭着?对我笑了一下，挥了挥手，然后跳进了黑月亮里。」


    季院士又?抹了把脸，揉得眼角湿红一片，鼻音浓重。


    「一个月后，地底的黑月亮忽然消失，许愿石变成了感染源，很多研究员都被感染，轻的锈了一点皮肤，重的直接死亡。我很幸运，出现了小腿皮肤硬化变异。


    「然后第二天?，云阳军方就传来消息说找到了我的夫人，以及一个被我夫人误认为是年年的孤儿?。


    「从那天?起?，我夫人的精神就失常了，我不知道她在黑月亮里经歷了什么，也不知道年年在哪儿?。我们在她出现的地方进行了地毯式的搜寻，但是一无所获。」


    迟晟的心中?惊涛骇浪，但是他竟然还能非常清晰且迅速地思考。他记起?了早上?张银珠看到季夫人的时候的异常，以及季遐年曾经说过，关于?张银珠儿?子的事情。


    所有的片段记忆在这一瞬间被无形的线串联，形成了一个初具轮廓的情景剧。


    「……」


    迟晟闭了下眼，然后再睁开，问：「季夫人是在老观音山上?被发现的？她带走的那个孤儿?，是张姨的儿?子，对吗？」


    季院士勉强扯了下嘴角，「对。半年后，张银珠在山脚捡到了季遐年。——她说，当?时季遐年告诉她自?己?五岁，叫季遐年。」


    迟晟不明白：「既然他是你儿?子，那——」


    「他不是。」


    季院士摸出兜里的皮夹，抽出那张给张银珠看过的照片递给迟晟，「这才?是我的年年。」


    迟晟接过一看，随即明白了——虽然小孩的五官没有长开，但是骨骼长势可以做个大致推断。


    确实，这个孩子跟季遐年一点都不像，他如果长大了，样?子会更接近季院士，文?质彬彬，但并不出挑的样?貌。


    但季遐年却漂亮得过分。


    迟晟把照片还给季院士，吸了口气：「或许他不是你儿?子。」


    「我也希望不是。」


    季院士苦笑一声，「但郑少将让人对比过dna，dna显示他确实跟我是父子关系。」


    迟晟的表情依旧平静，他看着?季院士，「但你不承认他。」


    季院士反问：「你认为正?常人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吗？」


    迟晟：「他进过黑月亮里，有什么不可能的？」


    季院士摇摇头：「或许是。但我夫人的反应告诉我，年年已经死了。」


    迟晟沉默地看了季院士一会，然后摊了下手，眼神逐渐变冷。


    「好。那么你想?做什么？告诉我这些又?妄想?让我做什么？」


    季院士却像是没看到迟晟刀子一样?的视线，正?想?开口却被一旁的薛医生打断。


    「想?让你帮忙。」


    薛医生已经喝完了大半杯茶，又?给自?己?添满后才?一脸无奈地说道：「季夫人的预言是真的，并且预言了会出现一个毁灭世界的大怪物，现在最大嫌疑就是季遐年。」


    「哈。」


    迟晟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


    薛医生语气平和道：「季遐年虽然本人没有任何反社会的倾向，但是他拥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能力。——可以说他是神。」


    「……」


    迟晟看了薛医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薛医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继续说道：「他有着?将自?己?的愿望变成事实的能力。——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个能力是在蓝雨后才?开始出现的。


    这座山上?的良性变异、他的视力痊癒、你的变异以及山上?其他人没有感染，都是他的期望。」


    「也可以只是幸运。」


    迟晟不无针对地看着?薛医生说：「你们这个反派boss也找的太?随便了吧。」


    薛医生被堵得无话可说，喃喃道：「我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然后他嘆了口气，「不论你信不信，目前我们的调查就是如此。而我跟季院士上?山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导季遐年，希望他不要被黑月亮和月影影响，从而去思考世界末日之类的事情。


    ——就当?是为了全人类，希望迟队长可以在这方面尽可能地配合我们。」


    迟晟没有回答，他直接站起?身离开了。


    ·


    一刻钟前。


    季遐年在回去的路上?也有些疑惑。


    一是疑惑季院士给他的那种莫名亲近感和心情的影响；二是疑惑他总觉得季院士一家带给他强烈的违和感。


    季遐年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原因，但这让他不由去思考一件事——季院士上?月抱山来做什么？这些良性变异动植物值得季院士这样?的人物跑一趟吗？


    要知道在上?辈子，连刘老这样?的人物都被新城保护得严严实实，连在城内走走都是护卫队跟前跟后。而季院士竟然就这样?一家三口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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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季遐年也不是觉得他们山上?不安全，只是……


    季遐年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四合院门口。


    苗小草还在田地忙活——自?从知道她的年纪后，季遐年就不再强迫她每天?做「烧脑」的作业了，苗小草彻底变成了山上?的野猴子。


    季遐年走进院子，刚想?开口叫张银珠的时候，却突然一愣——院子里有人。


    是季夫人。


    季夫人依旧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柔软的毯子，头微微偏着?，视线落在旁边的一棵蟹爪兰盆栽上?，但眼神却没聚焦。


    季遐年没有打扰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想?着?要不要把人推进去或者再给她找件东西搭上?。


    但他才?刚走到季夫人跟前，却见刚才?还呆滞看着?盆栽的季夫人忽然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看了过来。


    ——这是季遐年第一次正?面与季夫人对视。


    紧接着?，他的胸膛里涌现出了比见到季院士更强烈的情绪波动，亲昵与喜悦之中?，夹带着?更多的是痛苦。


    季遐年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年年。」


    季夫人仰望着?季遐年，伸手拉住了季遐年的衣摆。


    她的力气非常轻，但季遐年不敢挣开，他怕摔到她。于?是季遐年朝她又?走近了一点，然后微微蹲了下去。


    心中?澎湃的情绪在逐渐平静，但那些苦涩和难过却久久徘徊。


    季遐年深吸了一口气，但声音还是有着?浓重的鼻音。


    他轻声说道：「季夫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儿?子。」


    季夫人却像是没有听见，她捏着?季遐年衣摆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发白，她的情绪逐渐激动，眼里很快蓄积了泪水。


    「……还给我。」


    季遐年没听清：「什么？」


    「……还给我年年，把年年还给我。」


    季夫人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恐惧磋磨着?她脆弱的神经，但有一丝执念支撑着?她直视着?季遐年的眼睛，「年年，还给我，给我……」


    季遐年看她情绪激动，于?是想?要挣脱，「季夫人，你冷静一些，我去给你叫季龀年，你……」


    「你杀了我吧！」


    季夫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杀了我！杀了我！怪物！怪物！」


    与此同时，季龀年和张银珠从客厅中?跑了出来。季龀年过来一把拉开季遐年，季遐年本就蹲着?，被他一拉就趔趄倒在了地上?。张银珠忙上?去扶。


    季遐年皱眉拉住张银珠的手，一侧头却看到张银珠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的。


    季遐年的眉心一跳：「妈……」


    「没事，妈没事。」


    张银珠小声安抚了季遐年一句，然后往上?拽他，「快起?来，看看有没有哪儿?摔着?。」


    季遐年抿着?唇站起?来，去看蹲在季夫人跟前的季龀年。


    季龀年把脸身在季夫人跟前，拉住季夫人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一边安抚道：「妈，没事了，年年在呢。」


    季夫人捧着?季龀年的脸，手被拉着?抚开了季遐年的额发，然后顿住了。


    「是年年。年年……」


    季夫人拨开季龀年的额发，轻轻摩挲着?他左边太?阳穴的位置——那里赫然是一块硬币大的疤痕。


    季夫人抱着?季龀年哭了一会，情绪终于?平復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又?陷入了失神的恍惚中?。


    「唿。」


    季龀年唿了口气，然后站起?来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张银珠没有说话，别过脸吸了吸鼻子。


    季遐年忽然说道：「我送送你们吧。」


    说罢他不顾张银珠的阻止，走向了季龀年，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季龀年看了季遐年一眼，笑了笑：「谢谢。」


    然后推着?季夫人朝院子外走去。


    张银珠跟了两步，但很快又?停下了。


    出了院门，季龀年满是歉意地对季遐年说：「就到这吧。抱歉，刚才?我太?着?急了，没摔到你吧。」


    季遐年没有回答，反问道：「我妈为什么哭了？」


    季龀年的歉意更重了，「是这样?的，张姨说我跟她失踪的儿?子长的有些像，一时间有些伤心了。我也安慰了，但好像没什么用。」


    季遐年轻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是你想?跟她相认，才?让她情绪有些激动的。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是来警告她不要多说的吧。」


    季龀年的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放心吧，我妈的亲儿?子早就死在观音山上?了。」


    季遐年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后又?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季龀年，冷声道：「张鸿，你可真像你爸。」


    说完季遐年大步回了四合院。


    季龀年站在那里，过了足足两分钟，他才?重新推着?轮椅往前走。没有人看到，这一刻他的眼神有多阴狠可怖。


    作者有话要说：作息没自制到！因为写到快完了，所以就不想断了思路。


    下次我要更快一些。


    ————


    赶紧睡赶紧睡


    晚安！ovo


    第七十七章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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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断电，山上的人早早就歇下了，只有二楼的书房还亮着微光。


    书房里的装潢极简却也极奢，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坐着两个人，是季院士和薛医生。


    他们正对?着红木书桌上的一个笔记本电脑，电脑开着视频会议，对?面是一个硕大的会议室，正中坐着的赫然是郑少将。


    「季院士，这次你确实冲动?了。」


    郑少将的表情很平静，虽然语气遗憾但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目标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你贸然提起预知和世?界末日的话?题，如果目标真?的已经觉醒，很可能把我们暴露在他面前。」


    季院士疲惫地揉了下眉心，忽而一笑：「他真?的很像年年。」


    郑少将一默。


    薛医生微微偏头看向季院士。


    季院士放下揉按眉心的手，露出?一双眼睛已然泛红。


    「我夫人说?『怪物』吃了年年……，他确实长的一点也不像，声音也不像，没什么小时候的影子。——但我看到?他就是觉得好亲切，我甚至觉得他就是年年。


    「你们说?他没有觉醒，希望我把他当个陌生人。


    「——我怎么做得到?？


    「我一看到?他我就会想到?年年，我想知道黑月亮里有什么，我夫人和年年在里面到?底经歷了什么。以及季遐年到?底是谁。是我儿子，还是吃了我儿子的那个怪物？


    「如果他是那个怪物，他回来?是要做什么？他披着年年的性子和血肉，忍受着养父的殴打和贫苦的生活，为了什么？」


    郑少将：「这也是我们希望弄明白的事情。季院士。」


    季院士看着视频那头的人，缓缓靠向了椅背，薄薄的嘴唇紧抿着。


    郑少将：「虽然我们认为你夫人的预言是准确的，但它也是不全面的——在黑月亮方面，她并没有预言到?。」


    郑少将微微偏头，他旁边坐着的一位女?上校就立刻接了话?。


    「通过各观测点反馈的数据，以及薛医生提供的目标情绪波动?时间?节点对?比来?看，目前目标的意识映射范围只限于月抱山和亲近的人身上。


    「也就是说?，月影极大可能并非是目标的意识或者期盼。它来?自?黑月亮本身。而根据季夫人的预言碎片分析，月影不会只有这一次。


    「所以。我们的想法是，趁这个机会加快引导目标。用目标的意识映射力量去抗衡月影。」


    季院士依旧没有说?话?，似乎对?这些?计划都?可有可无。


    薛医生耸了下肩，「这件事已经做了。——季院士跟迟晟说?了季遐年，我是说?季院士的儿子，在小时候遭遇的事情。迟晟是个粗中有细，心思缜密的人，他会去验证的。顺利的话?，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什么。」


    ·


    四合院。


    季遐年为了省电并没有开灯，取而代之的是只拉了纱帘的窗帘，冷冷的月光透进来?，倒也不比灯光暗多少。


    季遐年似乎已经睡了，房间?里寂静一片。


    咔。


    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过后，季遐年的卧室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黑影走到?床边，动?作缓慢地拉开了自?己的浴袍带子，然后把浴袍两边一扯开，正要往床上钻的时候，「熟睡」的季遐年却忽然转过了身，一双眼睛眼神清明地看过来?。


    季遐年：「……」


    黑影：「……」


    季遐年：「你干嘛？」


    迟晟保持着扯开浴袍的动?作，沉默一秒后答道：「给你看看我诱人的肉体。」


    季遐年啼笑皆非，「神经病啊你。」


    他拉开厚软的棉被，往旁边挪了一些?，「快进来?，也不怕感冒了？」


    「嘿嘿。」


    迟晟笑了两声，干脆利落地把浴袍甩到?地板上，然后跟条泥鳅似的就钻进了被子里，接着化身八爪鱼把季遐年给缠住了。


    八爪鱼还想给季遐年剥壳。


    「迟晟！」


    季遐年慌忙拽住自?己的睡裤，耳朵发烫：「都?什么时候了，快睡觉。」


    「哥。」


    迟晟把大脑袋往季遐年颈窝里蹭，撒娇道：「疼疼我嘛~」


    「谁疼谁？」


    季遐年有些?咬牙切齿地跟迟晟较劲，「还有你别用这种语气，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迟晟吭哧地笑了起来?，然后去亲季遐年的耳朵跟脸颊：「好，我疼你。哥，让我疼疼你呗~」


    「我不需要，你别闹！」


    季遐年抬腿去抵迟晟的肚子，迟晟伸手要抓人，两人在被子里扭滚了好一会后，季遐年最?终不能力敌迟队长，煎饼一样被摊平了、压抻了。


    「你别弄。」


    季遐年眼看城池不保，挤出?了一点蚊子似的声音，烧红着脸说?道：「还有点疼。」


    迟晟顿时听得心里软得一塌煳涂，同时那个晋江不允许充血的地方叛逆地充血得一塌煳涂。


    迟晟侧翻躺下，把季遐年整个抱进怀里，细细密密地亲季遐年的眼角和侧脸，「嗯，不动?你。让我亲亲。晚上上药了吗？就早上我给你放床头柜那管。」


    季遐年稍微松了口气，「唔」了一声当回答了。


    迟晟在月色里勾起了嘴角，轻轻顺着季遐年的头髮，「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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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季遐年仗着月色朦胧看不清，肆无忌惮地红着脸，然后转移话?题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迟晟用下巴蹭着季遐年滚烫的脸颊皮肤，答道：「山脚来?了一波变异动?物，我们下去清扫了一下。刘君豪还提了两只变异兔子上来?，说?是要明天让我爸他们看看这东西能不能吃。」


    季遐年：「能吧。变异动?物的变异核都?是形成脉络了的，没有刺状的应该没毒。」


    实际上，这些?变异动?物将会是人类未来?的主要食物来?源。而蔬菜、粮食却会变得十分稀少。


    迟晟有点开心：「那可好，明天咱们烧一只。你是没看到?，那兔子长的有一只猪仔那么大，除了毛变成了蓝锈，看着还算正常。」


    季遐年无声笑了一下，「外面变异动?物还很多吗？」


    迟晟：「应该不是增加的。基地周围布防了电网，增设了临时沙袋围墙。变异动?物偷袭不了就散开了，咱们这边跟城里都?去了不少。」


    季遐年又?「唔」了一声。


    迟晟却忽然记起了什么，手在季遐年的侧臀一拍。


    「季遐年同志，组织给你一个交代事实的机会。」


    季遐年被他拍的莫名其妙，抬头望过来?：「干嘛？」


    迟晟伸手点着季遐年的鼻尖，状若兇狠地说?道：「今天我听人说?，你在咱家院子外面跟那个季龀年十里相送了。」


    「……刘君豪说?的？」这种嘴上火车只有刘君豪跑得出?来?。


    迟晟：「甭管谁说?的。快点，老实交代，你送他干嘛？散步还散到?咱家来?了，他故意的吧！」


    季遐年忍俊不禁：「你酸什么呢？我是男的。」


    「我这也是男的啊，不也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了？」


    迟晟极其理直气壮，「季遐年同志，请你正视自?己的魅力。交代吧，你为什么要送他？要说?不满意的话?，我就……」


    迟晟威胁地挺了下腰，「家法了啊。」


    季遐年：「……」


    季遐年往后挪了点，但下一秒又?被迟晟拦腰直接给拖了回来?，并且警告道：「挪什么？那边有我怀里暖和？还是心虚？」


    季遐年哭笑不得，对?迟晟的柠檬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只好如实相告。


    「其实，季龀年是我妈的儿子。」


    迟晟在白天已经从季院士那里得知了这个事实，但此刻他的表现滴水不漏，微微一愣道：「啊？」


    季遐年：「你记得我之前说?过我有个哥，在我妈捡到?我之前走丢了吗？——就是他，季龀年。」


    接着季遐年又?把季龀年被「领养」的过程仔细说?了一遍。


    季遐年：「今天他过来?是来?找我妈的，开始我以为是他想认亲，结果是我想多了。他是来?让我妈不要多嘴，说?什么他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是在原生家庭没有体会过的那种幸福，希望我妈不要打破它。」


    季遐年哼笑了一声，「谁稀罕他似的。」


    迟晟笑着揉了把季遐年的头髮：「对?，谁稀罕他！——你看，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以后你离他远一点啊，下次他再过来?门都?别给他开，他要敢闹事你就叫我，我没在就放苗小草，还治不了他了？」


    季遐年莞尔，「行。」


    迟晟亲了亲季遐年的额头，又?黏煳道：「这算是个秘密吧，就这么说?给我了？」


    季遐年几乎猜得到?迟晟想听什么，抿起嘴角从善如流：「只要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


    这是季遐年发自?内心的话?，这辈子他可以全心全意信任、交託性命、甚至为其去死的人，只有迟晟。


    迟晟心头一热，低头和季遐年接了个吻，然后贴着彼此的嘴唇问道：「哥，那你预知的未来?能跟我说?吗？」


    季遐年微愣。


    迟晟捏着季遐年的耳垂，轻声说?道：「今天季院士问世?界末日的预言，其实你看到?了什么吧。——你那表情瞒不了我。」


    季遐年笑了一下，答道：「嗯。不过我看到?的跟季夫人预言的不太?一样。」


    「哦？」


    「我看到?未来?基地变成了一座新城，虽然世?界被完全改变了，但人类也适应了未来?的环境，打猎、种植，还用蓝金刚和变异动?植物开发出?的新的科技。


    「虽然那时候确实人类的文明停滞甚至倒退了，但是绝对?不是季夫人说?的『末日』『不能接受的未来?』，而是经歷大灾难后的逐渐復甦。


    「我没有跟季院士说?，是因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因为我看到?的画面跟季夫人的预言有出?入，如果我说?了的话?，季院士一定会细问，说?不定还会让我去基地那边说?明。


    「——你希望我跟他说?吗？」


    迟晟的眼神温柔下来?，又?亲了亲季遐年，他笑道：「不用，我希望你一直能这样保护好自?己。而且让他们的神经绷紧点也是好事，那黑月亮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诶，哥你晚上用什么沐浴露了？怎么这么香？再给我闻闻。」


    迟晟又?粘了过来?。


    季遐年猝不及防被他把手从衣摆钻了进去，忙隔着衣服按住了，恶狠狠道：「你再不睡就回你自?己屋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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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笑了起来?，手乖乖贴着季遐年不动?，然后人往被子里一缩，接着往季遐年怀里一拱，「好，我睡。那哥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季遐年低头盯着迟晟支棱着发茬的发顶，凉飕飕道：「……从前有只打桩机，有一天它开关失灵打个不停，然后被主人给折了棍子扔掉了。」


    迟晟闷笑起来?，笑得床都?跟着他一抖一抖的，「哥，这个可不能折。」


    季遐年拧了把迟晟的后颈肉：「你睡不睡？」


    「睡睡睡。」


    迟晟停下笑，环住季遐年的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作息失败。


    老父亲的活检报告结果ok，但是肠胃有很大问题，要吃大概半年的药。


    今年真的绝了，一家人伤的伤病的病，没一个全乎的。


    ————


    晚安！ovo


    第七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迟晟难得的没有早起?消失。季遐年一睁眼就看到了迟晟侧躺在边上盯着他。


    「哥，早。」


    迟晟已?经洗漱过?了，穿戴整齐，季遐年还能闻到柠檬香的漱口水味道。


    像是一只精心?包装过?的大尾巴狼。


    季遐年：「……你干嘛？」


    迟晟一笑，低头在季遐年额头上亲了下：「不干嘛，快去洗漱。」


    「……」


    季遐年狐疑地看了迟晟两眼，然后?换好衣服去了盥洗室。


    迟晟亦步亦趋跟在后?边，手插着裤兜，满脸笑意。


    季遐年：「……」


    季遐年一头雾水且很?是警惕地洗漱打理完自己，回卧室去穿外套，迟晟又跟着走了过?来?。


    季遐年：「……你到底要干嘛？」


    迟晟反手关上卧室门?，然后?从兜里?抽出手，手里?拿着一管明显用过?的药膏。他对着季遐年温柔且万分殷勤地说道：「哥，我给你上药~」


    季遐年：「…………」


    你滚吶！！！！


    半小时后?，季遐年被上完了药，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迟晟舔了舔嘴角，给季遐年拉上裤链，然后?优哉游哉地往盥洗室去洗手去了。


    季遐年等脚步声消失后?才无声地骂了一句什么，接着起?床拿了外套飞快下了楼。


    迟晟甩着湿淋淋的手回来?，刚好看到季遐年跑下楼的背影，笑着扬声道：「哥，今天冷，你带条围巾啊！」


    季遐年一头钻进厨房，当没听到迟晟的话。


    迟晟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回了卧室给季遐年找围巾。


    他对季遐年的衣柜不太熟悉，挨个柜门?打开后?，找到了从衣架上掉到角落的毛线围巾。


    迟晟一把抓了两条出来?。但拿出来?了他才发现其中一条不是围巾，而是一件打底保暖内衣。


    保暖内衣是黑色的，非常柔软，是季遐年偏爱的面料。迟晟心?猿意马地把保暖内衣展开，紧接着他脸上的笑容猝然一僵。


    ——保暖内衣上赫然有一个巨大的破洞，破洞贯穿了衣服前后?，边缘参差不齐，发硬。


    迟晟捏了捏破洞的边缘，然后?凑过?去闻了闻，脸色骤然变化——是血。


    迟晟的大脑顿时嗡的一声，第一反应是——季遐年受伤了？


    但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不对，他刚刚才验过?的，季遐年身上最大的「伤」就是他刚在季遐年心?口位置留下的浅浅齿痕。


    那这是什么？


    门?口传来?脚步声，迟晟回头，看到季遐年站在门?口。季遐年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迟晟手里?的衣服上，表情复杂——显然他也是记起?；了自己的衣柜里?藏着什么。


    「哥。」


    迟晟转身面对季遐年，问道：「这件衣服是你的？」


    季遐年沉默片刻，然后?进屋后?把门?反锁了。


    「嗯，是我的。」


    季遐年嘆了口气，看了迟晟一眼后?坐到了床边。


    迟晟跟过?去贴着他坐下，侧头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季遐年可以随便编个谎话煳弄过?去，但是季遐年不想?这么做。他看着迟晟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太确定。」


    迟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季遐年，等待着季遐年的下文。


    季遐年下了决心?，把月影当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迟晟。


    「月影那天，我在『预知』里?看到我被那只异种的触鬚捅穿了身体，刘君豪跟江天也被触鬚打伤。然后?我凭藉『预知』救下了刘君豪跟我自己。


    「但是其实不是的——月影消失后?，我去洗澡换衣服，发现我最里?面的保暖衣破了。就是这件。」


    季遐年指了下迟晟拿着的那件保暖内衣。


    「我的外套、毛衣都没有任何破损，我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伤痕，只有这件衣服破了。而且破洞跟我被触鬚捅穿的位置一模一样。


    「我当时有点?懵。然后?慢慢反应过?来?我的能力不是『预知』，或许是『重生』。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重生没有把衣服还原。」


    迟晟一顿，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次』？」


    季遐年有些紧张地看了迟晟一眼，说道：「如?果，我说我是重生的人，你信吗？」


    迟晟的瞳孔微微收缩，但接着他无比坚定地看着季遐年：「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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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轮到季遐年愣住了，接着他失笑：「真的相信？」


    迟晟看他笑了，也跟着勾起?嘴角。他朝窗外抬了下下巴，「这个黑月亮跟末世都出现了，还有什么不能出现的？所以你对未来?的那些『预知』是你经歷过?的上一世？」


    季遐年点?点?头，视线落在虚空，似乎回到了上辈子的世界里?。


    「上一世我没有这么幸运，我为了挣年夜饭的订单，导致肺炎没有好全，之后?肺部感染，眼睛也依旧是个半瞎。


    「第二场蓝雨过?后?，城里?出现了感染者。房东盯上了我们为年夜饭储备的食材，把我跟我妈赶了出来?。那时候我已?经感染了，我妈也因为照顾我有些低烧，没办法只能走。


    「我们原本是想?回这里?的，但当时情况已?经很?混乱了，我们只能找临时住所住下。再之后?，我妈也感染去世了。


    「我一个人在云阳生活了快一年的时间，好几次都差点?被人打死、被异兽咬死。其中最惨的一次，是被一伙人当猎物在城市里?逃命。


    「我那次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在危机关头一个人出现了，他救了我。」


    迟晟原本听得心?疼不已?，但听到这里?的时候，脑袋里?那根名为柠檬的警铃神经瞬间就绷紧了。


    迟晟的大脑迅速从假想?敌里?提出了一个答案：「那个阎王？」


    季遐年抿嘴笑了：「对，阎王。他的脸被烧毁了，腿也瘸着，浑身兇悍的气势跟野兽似的。追打我的那伙人里?有一个被他拧断了胳膊，然后?他们都逃了。


    「之后?阎王就带我回了白头镇，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近两年。我跟你说的那些『预知』的未来?，就是我那两年里?亲眼看到的。


    「还有我们后?山的变异植物，其实也是……」


    「你等等。」


    迟晟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头狼，浑身的毛都支棱起?来?了，他侧身正对着季遐年，手掐腰，「你跟那个阎王一起?住了两年？」


    季遐年：「对啊。」


    「……」


    迟晟抽了口气，缓缓吐出来?，心?平气和问道：「所以你这辈子回白头镇是要找他的？」


    季遐年：「一半一半吧。也有想?囤物资的原因。」


    迟晟：「那要是阎王没在白头镇，你是不是就去他那儿囤物资了？」


    季遐年终于听出了点?酸味，忍笑故意说道：「对，地方?可以再找，但人就那么一个啊。」


    迟晟：「……」


    我他妈！


    迟晟再次用力抽了口气，冷静。


    迟晟：「你之前说已?经找到他了对吧？」


    季遐年：「对。」


    迟晟：「那咱们去看看他吧。」


    季遐年：「不必了吧。」


    「怎么不必呢？」


    迟晟特别热情地说道：「你看啊，他既然在白头镇，那一定是被月影波及到了，说不定还受伤了呢。虽然他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但咱们不能忘恩负义啊。」


    季遐年忍笑道：「嗯，说的也是。那我回头给他做点?好吃的。」


    「不用！」


    迟晟扯了扯嘴角，「我是说，只是吃的怎么够？这样，你告诉我他住哪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哦，他毁容了对吧，这应该好找。」


    季遐年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一边说道：「现在没毁容。他的脸是在大灾难后?被人伤的，但这辈子那个人我已?经解决掉了，所以他现在很?安全。」


    迟晟一脸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解决的？不是，季遐年同志，你这种处事方?式很?容易出家庭矛盾的你知道吗？这影响夫妻关系的！——算了，你告诉我他叫什么？是金狮大队的退伍兵吧，腿是什么时候瘸的？回头我挨个中队问去！你别笑，严肃点?！」


    季遐年笑得停不下来?，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说道：「其实我开始不知道他叫什么。因为上辈子他几乎不说自己的事，我只知道他叫阎王，腿不好，在大灾难前刚到白头镇生活，比我大两岁。以及性格稳重，为人成?熟可靠。」


    迟晟立马「哈」了一声，「成?熟的人会叫自己『阎王』？我还玉皇大帝呢。——不是，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你还能找到他？你跟那个阎王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特意在咱家给他留了间卧室，是不是就想?接他过?来?住的？」


    季遐年诚实点?头：「对。」


    迟晟：「……」


    妈的！


    迟晟勐地站起?来?在床跟前困兽转圈，如?果精神可以具现化，迟晟的旁边应该会出现一头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恶霸老虎。


    季遐年看迟晟转了四五圈还没停下来?，终于不再逗他，说道：「你刚才问我怎么找到他的，其实是因为他有个很?明显的特徵。」


    迟晟停下来?，站在季遐年跟前再再次用力吸气，绷出一个笑来?：「什么特徵？」


    季遐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他这里?有刺青。一片荆棘纹身，是他自己给纹身师傅随手画的道道，独一无二的。」


    迟晟的表情骤然一片空白。过?了足足四五秒，迟晟才伸手指着自己：「我？」


    季遐年点?点?头：「是的，阎王。」


    迟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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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迟晟终于回神，一脸懵逼，接着又狐疑道：「不对啊，你刚才说阎王比你大两岁。明明是你比我大啊。」


    季遐年盯着他，凉凉道：「是啊，可谁知道阎王那个王八蛋仗着自己脸毁了看不出年龄，为了让我叫他『哥』就谎报岁数，还害得我差点?把安姐的男朋友当成?他了呢。」


    迟晟：「……」


    迟晟：「……真是我啊？」


    季遐年：「要我给你复述一遍你偷学抽菸被你爷爷撵着大院跑三圈的十三岁生日吗？」


    「不用不用不用了。」


    迟晟忽而一笑，开心?了，「还真是我。」


    这事儿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他也没跟季遐年说过?，季遐年不可能凭空猜出来?。


    迟晟的心?里?舒坦了，重新坐回到季遐年身边，粘了上去，「哥，所以咱们上辈子也是男朋友的关系？」


    「不是。」


    季遐年把他扒拉开，说道：「上辈子你的心?思都在报仇上。」


    迟晟一愣：「嗯？」


    季遐年于是把「韩庄」的事情跟迟晟说了。


    迟晟听完有些傻眼，接着明白过?来?：「怪不得你前后?对陆子涵的态度反差那么大。——操，便宜那孙子了。」


    季遐年笑了笑，「现在大家都很?平安，我还意外变异了。——感觉这辈子就像是特意来?弥补上辈子的一样。」


    说着，季遐年转头看向迟晟，认真道：「迟晟，这就是我全部的秘密，你全知道了。」


    迟晟心?头一烫，伸手把季遐年抱进了怀里?：「嗯。我知道了。」


    季遐年靠在迟晟的肩上，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迟晟轻轻顺着季遐年的头髮，眼神却褪去了刚才的喜意，泛出了藏在眉宇之间的冰冷的阴沉以及兇悍的坚定。


    我会保护好他的。


    迟晟在心?里?无声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某些时候，迟晟还是那个成熟可靠的阎王。


    ————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写东西总感觉差点意思，然后慢慢会有些烦躁。


    需要写点能愉快通篇完的小东西来取悦一下自己。


    ————


    晚安！ovo


    第七十九章


    吃过早饭，刘君豪跟江天就过来了——他们现在都搬到了安若素那边住。


    两人抬着一只巨大的黑色东西，从垂着的长长的耳朵来看，应该是迟晟昨晚说的变异兔子。


    「年哥！」


    江天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兴奋得很，「快看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迟晟先?穿着围裙走出来了，手上还有洗洁精泡沫。他随意在围裙上擦了两下，然后嫌弃地看着两人：「放外?边去，搁进?来显摆啥呢？」


    刘君豪：「又不给?你，年~哥~」


    季遐年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两条毛巾，露出个笑来：「我看到了，这就是那只兔子？能吃吗？」


    刘君豪：「能，迟姨他们检查过了，还煮了一块，肉特?别?有嚼劲！」


    江天：「就是有点腥，应该适合红烧、爆炒、干煸，烧烤应该也行的。」


    季遐年听懂他们的意思?，不由莞尔：「行，那晚点我先?烧一锅试试。——先?放着吧，我去把最?后半亩菜苗栽完再来处理。」


    刘君豪跟江天万分热情。


    「我们处理我们处理。」


    「我们去栽我们去栽。」


    季遐年还没答话，迟晟就替他同?意了，「兔子弄外?边宰去，宰完了记得清理干净。菜苗都是我哥亲自培育的，栽坏了你们以?后就别?想过来吃饭了。」


    刘君豪看不得他这副「恃宠而骄」的样子，「那队长你呢？」


    迟晟伸手一勾旁边的季遐年，挺起胸膛道：「作为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当?然要陪着老婆了，你们这些单身狗不会懂的。」


    说完迟晟转头把脑袋搁在季遐年的肩上，黏黏煳煳地用额头去蹭季遐年的脸颊：「对吧，哥~」


    季遐年没回答，耳朵有些发红。


    刘君豪跟江天捂眼哀嚎：「啊，我的眼睛！眼睛！」


    迟晟作势要踹，两人立刻猴一样灵活地抬着变异兔子窜出门去了。


    季遐年揉了揉耳朵，对迟晟说道：「你洗完了咱们去牲口棚那边看看，小草说鸡鸭开?始下蛋了，我们去捡点回来。」


    苗小草跟张银珠去后山竹林了，估计中?午前才会回来。


    迟晟笑着在季遐年脸上亲了一下：「行，那你坐会，我很快就洗完了。」


    说罢迟晟愉悦地摇着尾巴进?了厨房，哗啦啦的水声中?还夹带着他没词儿的哼歌声。


    ……


    中?午季遐年做了一桌全兔宴：泡椒兔丁、卤兔耳朵、红烧兔头、油炸兔骨、酸汤兔、烤兔腿……


    苗小草吃得脸蛋红彤彤的，并且对山下的变异动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饭后就表示可以?为保卫月抱山出一份力，请她妈再去巡山的时候务必要带上她这个小棉袄。


    「你别?瞎凑热闹。」


    迟妈妈表示自己火力够旺，并不需要小棉袄，「回头写你作业去，我可看着呢，你都多久没做作业了？嗯？」


    苗小草闻言，立马臊眉耷眼地埋头扒饭。


    季遐年看不过去，说道：「也不用太着急，现在学校开?不了，也不指望她成为一个学术型人才，基础知识就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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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摇头嘆息：「季遐年同?志，你这叫『慈母多败儿』知道吗？」


    季遐年：「……」


    迟晟：「你瞅瞅她翻年都十六岁了，现在连常用字都认不全，做个加减乘除还会错，这像话吗？苗小草，你自己说，像话吗？」


    苗小草咬着筷子，偷偷瞟了季遐年一眼，然后委屈巴巴地哼哼：「……不像。」


    「知道就好?。」迟晟又看季遐年，「哥，咱教育孩子不能一味溺爱，那是会出问题的。所?谓教育呢，就是要有……」


    啪。


    季遐年把筷子放下，转头看着滔滔不绝的迟晟，平静问道：「吃饱了？」


    迟晟：「……」


    迟晟连忙端碗扒饭，「没没没，哥做的菜真香，我能吃三碗！」


    季遐年当?没听到：「既然吃饱了，就把锅里热着的那份给?安姐他们那边送过去吧。」


    迟晟：「……」


    「好?，我马上去。」


    迟晟放下筷子站起来，忽然又弯腰在季遐年脸上亲了一下，贴着耳朵小声说道：「别?气了啊。」


    然后他眼疾手快地从江天筷子底下抢走最?大的一块烤兔腿，窜进?厨房后很快端着一个大托盘出来，走之前还冲客厅里吆喝：「哥，我走了啊~记得给?我留点饭菜~」


    季遐年：「……」


    迟晟走后，刘君豪跟江天不约而同?地开?始人身攻击。


    「队长太嚣张了，简直搞不清楚谁才是一家之主！」


    「就是就是，年哥要让他认清家庭地位啊！」


    「这男人一天不打、上房揭瓦，队长皮糙肉厚，年哥你可千万别?客气！」


    「打不过我们还能帮忙！」


    季遐年含煳应了一声：「……唔。」


    张银珠在边上看得直笑，逗季遐年：「那还给?他留饭吗？」


    「……」


    季遐年有点尴尬地没吭声，沉默着拿过了旁边迟晟的饭碗，开?始往里面装菜。装到冒尖，又拿自己空着的汤碗多装了一碗。


    刘君豪&江天：「……」


    啧！


    ·


    迟晟送菜过去的时候，安若素那边已经吃完了，安若山跟王小二正在收拾餐桌，迟母和安若素则在庭院里消食。


    迟母一看到迟晟，立刻高?兴地迎上了迟晟手里的托盘：「哎哟，小年可真有心~」


    迟晟哭笑不得：「您这么大个宝贝儿子还在这呢。」


    迟母哼了一声，「早看烦你了。——快端进?去，我就猜今天小年要做好?吃的。」


    安若素也笑：「他这是把一只兔子都做了？那可真费功夫。」


    「可不，哥忙了一早上呢。我先?去放东西了啊。」


    迟晟端着托盘走进?去，把东西交给?安若山去放，然后对王小二说道：「我去找下季院士，你们一会替我巡下山。」


    王小二点头：「好?。」


    迟晟熟门熟路地穿过小庭院往宅子后院走，却并没有去分隔出来的临时实验室区，而是持续往后，一直走到了阳光房附近。


    阳光房是全玻璃的材质，从透花窗望过去就能看清里面。


    季龀年陪着季夫人在里面晒太阳。季夫人昏昏欲睡，季龀年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出来了。


    迟晟无声地隐匿进?走廊转角，听到脚步声远去后才走出来，瞥了一眼发现季龀年上了楼。


    迟晟收回视线走进?了阳光房，从里面关上门后走到了季夫人的跟前。


    季夫人垂着头，眼睛半阖表情平静。


    迟晟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蹲下去，平视着季夫人，放轻声音喊了一声：「季夫人。」


    季夫人的反应迟缓，过了两秒才动了一下，抬头看过来。


    她的眼神很空，似乎神魂都不在这里一样。


    但迟晟把她当?一个正常人，问道：「季院士说你预言了世界的毁灭，怪物会摧毁未来，是真的吗？」


    季夫人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回答，但没有发出声音。


    迟晟认真看着她，没有放过哪怕一个最?细微的表情。


    「季遐年还活着。」


    不出迟晟所?料，季夫人在听到「季遐年」三个字的时候立刻激动起来，她的身体在微微发颤，视线也终于聚焦在了迟晟的身上。


    迟晟从兜里摸出许久没用的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那是早上他偷拍的季遐年的睡脸。——其实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季遐年跟季夫人还是有两三分相?似的。或许是因为在小时候的季遐年眼里，自己的母亲就是「最?漂亮」的存在。


    「你认得他，对吗？」


    迟晟把照片放到季夫人的跟前，「他是你的儿子，季遐年。」


    「……不是。」


    季夫人像是被烫到一样移开?了视线，颤抖着吐出了细弱的回应，「不是年年。」


    迟晟却毫不退让，把手机再次转到季夫人跟前：「他是。你说怪物吃了季遐年，那只是你的错觉。」


    「不是！他就是怪物！他吃了年年！」


    季夫人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她看着迟晟，赤黑的眼珠周围泛着淡淡的蓝光。


    迟晟看着她的眼睛，某根神经忽然一跳——和季遐年使?用能力时候的眼睛一样。


    季夫人的状态很不好?，但是她说出的话却很连贯，并不是季院士之前说过的「零碎的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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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他是灾厄，是毁灭一切的怪物。很快的，很快一切都会没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年年的，他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没有尽头，不会结束。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


    「你在做什么？！」


    季龀年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迟晟站起来，往后退开?了一步，视线越过季龀年看向门口的位置。


    季龀年原本想要继续呵斥，但注意到迟晟的视线后他回头一看，发现季院士跟薛医生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季龀年收回视线，恶狠狠瞪了迟晟一眼：「迟队长，我母亲精神状态不好?，希望你下次不要这么莽撞地接触她。」


    迟晟这才把视线挪到季龀年的脸上，忽然笑了一下：「额头还疼吗？」


    季龀年一脸莫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迟晟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左边太阳穴偏上的位置，「你这里好?像有个疤，跟季遐年，哦，我是说季院士『死去』的那个儿子季遐年的胎记有些像呢。」


    季龀年的脸色骤变。


    迟晟继续说道：「投机取巧得到的东西，就夹紧尾巴好?好?珍惜，别?成天以?为别?人惦记似的乱龇牙，免得什么时候牙磕掉了事小，命没了事大。」


    季龀年的下颌骨一紧，那是他咬住了牙关。


    季院士跟薛医生已经走了进?来，像是没有听到迟晟刚才的话。季院士对季龀年说：「带她出去走走。」


    季龀年「嗯」了一声，温声安抚了细碎低语的季夫人几句，然后推着她出去了。


    薛医生过去给?他们关门，他就站在门口目送季龀年推着轮椅离开?，直到确认季龀年完全离开?后，薛医生才转过身来。


    季院士看着迟晟说道：「我知道你想证明季遐年是无辜的，但我夫人的状况确实不好?，希望你下次能选择温和一点的方式。」


    「不用了。」


    迟晟直视着季院士的眼睛说道：「刚才季夫人跟我说了一些话，她说『很快一切都会没了』『他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年年』『没有尽头，不会结束』。——你们不觉得这些话很奇怪吗？」


    季院士淡淡道：「并不是她所?有的话都是预言，她是个精神病患者。」


    迟晟：「或许她不是呢？你们认为不是预言的话，或许只是你们无法解读和理解呢？毕竟世界毁灭的话，怎么会是没有尽头？怎么会不是一切的结束？而已经被吃掉的你们的儿子，又怎么会还不被『放过』呢？」


    薛医生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是有这个可能，那么你怎么看？」


    迟晟扫了他们一眼，冷笑了一声：「我看，你们找错人了。」


    迟晟：「季遐年只想要在这个末世里过上平静安全的生活，他绝对不是一个期盼世界毁灭的反社会人格。薛医生应该能判断吧？」


    薛医生点点头：「我贊同?你的说法，季遐年目前的表现来看，他是个非常坚毅且热爱生活的人。——但季夫人的预言说的很明白。」


    「但你们并没有完全解读她的预言不是吗？又或者她预言的只是片面的东西呢？比如不止一个季遐年呢？毕竟你们都不知道黑月亮里有什么不是吗？」


    季院士平静道：「这些我们都有考虑，我们也相?信他不会是毁灭世界的那个人。但是你不能否认他确实拥有『神』的力量，这山上的一切变化就是证明。


    我们无法探知黑月亮里的世界，他的能力是结束这场灾难的唯一捷径。——在这方面，我们也希望你能提供帮助，毕竟你是他的爱人，更能左右他的想法。」


    「我当?然会的。保持老婆心情愉快是我的职责所?在。」


    迟晟扯了扯嘴角，「我们会规划月抱山的未来、灾难结束后的生活，甚至会期盼如果没有灾难我们会怎样。


    「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找错人了。


    「季遐年不会毁灭世界，也无法做到你们期盼的那样拯救世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的爱人，仅此而已。」


    ……


    迟晟离开?后，薛医生跟季院士还留在阳光房里没有走。


    「这是在警告我们别?动季遐年。」


    薛医生找了个椅子坐下，「不过我觉得他说的对，我们或许真的弄错了，万一季遐年不是灭世者也不是救世主呢？」


    季院士忽而轻轻提了下唇角，那似乎是一个无力的笑。


    「那，就祈祷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息失败第二天。骂自己半分钟。


    滚去睡觉。晚安。qvq


    第八十章


    迟晟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季遐年他们已经吃完了，院子里没人，厨房里传来洗碗的水声。


    迟晟到厨房一看，果然是季遐年在忙活。


    「回来了。」


    季遐年看了他一眼，说?道：「餐桌上给你留了饭菜，趁还惹着赶紧吃。吃完我一道洗了。」


    「一会?我洗就行。」


    迟晟说?了一声，然后去?餐厅吃饭。


    饭菜两个冒尖的海碗，还有一碗热腾腾的汤。


    季遐年洗完碗出来，迟晟才吃了一半不?到。季遐年走过去?坐下，有些调侃的意思?问：「今天怎么?吃这么?慢？」


    或许是部队里的风格，迟晟他们几个人吃饭简直像是直接往喉咙里倒，洗澡也是只用他一半的时间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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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吐掉骨头，笑了一下：「你辛苦做的，我得好?好?品尝一下才行啊。——苗小草呢？不?是让她做作业吗？」


    季遐年：「妈带她去?给后山的乌龟餵吃的去?了。你别操心她，让她怎么?快活怎么?过就是了，她还小呢。」


    「快十六了，高中生的年纪了还小啊？」


    迟晟偏头看季遐年，「不?对啊，季遐年同志。我记得当初还是你给她买了那么?多?的教材，说?是就算大灾难了也不?能不?学东西的？」


    季遐年：「……」


    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她只有五岁吗？


    季遐年沉默了。


    其实关于苗小草的事?情他有考虑要?不?要?告诉迟晟，虽然他是完全信任迟晟的，但是这毕竟是苗小草自己的秘密——虽然也没说?不?让别人知道吧。


    「在想什么?？开家庭会?议呢，你认真点。」


    迟晟用膝盖靠了靠季遐年的腿，严肃地提醒了一下走神?的某人。


    季遐年回神?看过来，想了一下还是跟迟晟说?了实话：「你还记得月影里小草救了我的事?情吗？」


    迟晟点头：「记得。——但这也不?是放纵她不?学习的理由，你预知里也看到了，社会?秩序很快会?恢復，不?学习怎么?能行？」


    季遐年无?奈，「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在她救我的时候，其实受了很重的伤。」


    迟晟吃饭的动作一顿，「她受伤了？」


    其实他当时也很奇怪——那个触鬚异种的触鬚撞击力就算是身为特种兵的他们来扛也有些吃力，苗小草那样一个小丫头竟然毫髮无?伤，实在是运气逆天。


    季遐年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半个脖子都没了，脑袋差一点掉下来。」


    迟晟：「……」


    迟晟一脸狐疑：「你认真的？这个可忽悠不?到我啊。」


    「认真的。她的情况很特殊，之前我以?为她是在蓝雨的时候变异的，但好?像是在更早之前。」


    迟晟的眉头一挑，「哦？」


    季遐年：「她的身体是由那种蓝色晶体组成的，可以?自我修復，但是如果晶体脱离身体一段时间没有摁回去?的话就会?消失，同时她的身高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迟晟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苗小草「变异」后长高的五厘米。


    季遐年：「之后她跟我说?，她被苗婆婆捡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当时长的非常快，之后就慢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苗婆婆迷信她是观音座下的仙童，就一直瞒着这个秘密。」


    迟晟不?愧他第七中队的队长头衔，立马就从季遐年平铺直叙的话里提出了关键点：「长很快是多?快？」


    「不?到一年从这么?长，长到了这么?高吧。」


    季遐年伸手比了一个横向的长度，以?及一个高度。


    迟晟：「？？？」


    迟晟的嘴角抽了抽：「你的意思?是……」


    季遐年：「她现在只有五岁。哦，再两个月就六岁了。」


    迟晟：「……」


    操。


    迟晟的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也没管，他伸出一个巴掌翻了一下：「五岁？」


    季遐年点头：「对。所以?在学习这方面，还是不?要?逼她的好?。」


    迟晟：「……」


    「你还好?吧？」


    季遐年看着迟晟呆呆的样子，笑着问了一句。


    迟晟唿出口气，「还好?。」


    是真的还好?，他对蓝金刚的信息比季遐年知道的多?，比如蓝金刚的研究早就开始，所以?苗小草在蓝雨之前感染也不?是没有可能，顶多?就是……


    等等。


    迟晟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什么?，像是一道闪电忽然集中了他的神?经。


    迟晟整个人坐直了一些，喃喃道：「她五岁。」


    季遐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迷茫地点点头：「怎么?了？」


    迟晟问季遐年：「你说?她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长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其实她是不?到一年就长到了五岁并保持着五岁的状态。」


    季遐年想了想：「也不?算吧。她这个身高正常来看，怎么?也得七八岁。」


    迟晟却没接话，又问道：「她是在哪儿被捡到的？」


    季遐年：「老?观音庙里啊。」


    迟晟：「就是季龀年被季夫人误当做了儿子的地方？」


    季遐年一愣，似乎终于品出了点什么?，但又还没想明白，点点头：「对。怎么?了？」


    迟晟扯了扯嘴角，「只是觉得，如果是平常人看到她的生长状态，以?及她的怪力，可能会?把她当怪物吧。」


    季遐年立刻朝门外看了眼，然后伸手怼了迟晟的肩一下：「你别瞎说?啊，回头让小草听到该难过了。」


    「我知道。」


    迟晟应了一句，低头扒饭，但吃了两口后他忽然把筷子一放。


    「怎么?了？」


    季遐年问。


    迟晟吸了一口气，随手抽了纸巾擦了嘴巴，然后看着季遐年。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以?至于季遐年都有一瞬的失神?。


    「哥，其实我也有秘密要?跟你说?。」


    季遐年眨眨眼，点点头：「可以?，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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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关于『神?』的秘密。」


    季遐年：「？？？」


    季遐年一开始以?为是迟晟在逗他，但是随着迟晟言简意赅的讲述后，季遐年整个人都呆住了。


    「哥。」


    迟晟说?完后握住了季遐年的手，小心问道：「还好?吗？」


    季遐年看着迟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


    「不?太好?。」


    迟晟听了却咧嘴笑了一下。


    季遐年看着迟晟的笑，接着整个人像是松掉了绷着的筋，长长吐了一口气后，依旧不?太敢相信地问了一句：「dna真的显示我是季院士的儿子？」


    「他们是这么?说?的。」


    迟晟捏着季遐年的手指，说?道：「我觉得他们不?至于在这点上骗人。」


    「怪不?得，我之前看到季院士他们的时候，确实心里有点自己都难以?控制的感情。」


    季遐年话锋一转，「但是季院士他们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儿子。他们觉得我是怪物。」


    迟晟扭头「呸」了一下，「什么?怪物不?怪物的？咱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啊。」


    季遐年笑了一下，「其实这方面我倒是……，或许是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亲身父母的事?，也没抱过什么?期待。而且季院士他们也否认我，所以?亲子关系的话我倒没什么?所谓。


    可他们说?的怪物，——好?吧，是神?。」


    季遐年在迟晟故作生气的瞪视下改了口。


    「那个『神?』怎么?可能是我呢？如果是我，上辈子我那么?希望自己痊癒、希望你痊癒、希望灾难结束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时候，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我们上辈子饿到两天没饭吃，我做梦都在吃大餐，但也没见着家里种的葡萄米结出一串多?的来。」


    季遐年说?着不?由嘆了口气：「上辈子的我们可是特别倒霉的。」


    「所以?是他们搞错了。」


    迟晟拍了拍季遐年的手，「黑月亮那么?大一个谜题在那儿，他们研究蓝金刚这么?多?年都没结果，现在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了。——而且我觉得那个『医』或许不?是你。」


    季遐年：「嗯？」


    迟晟看着他：「苗小草。」


    季遐年：「……啊？」


    迟晟：「她也是在老?观音山，甚至就是在季夫人出现的老?观音庙那里被捡到的，一年不?到从一个婴儿长成了一个小姑娘，力气大得跟卡通片似的，身体构造又是那样奇怪。这疑点也太多?了吧。」


    季遐年不?太贊同：「但小草也不?会?是神?啊，她那么?希望自己长高不?也没用？而且她那小脑瓜里的剧场那叫一个丰富，从古装剧到葬爱剧，——这要?是她是『神?』，世界不?早乱套了？」


    「我没说?她是『神?』，说?到底我根本就觉得季院士他们认为的『神?』根本存在。


    我是说?，她或许是『季遐年』。」


    季遐年：「……她是女的。」


    迟晟理直气壮：「这都世界末日?了，你都重生了，她都一年不?到跟竹子似的窜那么?大了，变个性又怎么?了？」


    季遐年：「……」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好?像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季遐年：「那我的dna是怎么?回事?？」


    迟晟：「你不?是重生过吗？你的重生也一定?跟黑月亮有关，你被捡到的地方也是老?观音山，或许就是这个地点让你跟苗小草产生了交集。在重生的过程发生了什么?呢？」


    「……」


    季遐年的大脑有点跟不?上迟晟的天马行空，半晌后说?道：「但我上辈子也叫季遐年啊。不?能我上辈子就被她影响了吧？」


    「怎么?不?能呢？」


    迟晟说?道：「如果她的反应范围是在老?观音山——毕竟季夫人就是在那出来的啊。那被遗弃在那的你肯定?上辈子也会?被影响的。」


    季遐年的大脑彻底宕机，「这样吗？」


    迟晟直接拍板：「一定?就是这样。」


    季遐年：「……」


    季遐年：「……那我们要?怎么?做？」


    迟晟耸耸肩：「不?怎么?做，该干嘛干嘛，保持思?想乐观，没事?可以?幻想一下明天睁眼就是幸福未来之类的——虽然我不?觉得他们说?的『神?』真的存在，但这样也有益于身心健康。」


    季遐年无?法反驳，放弃思?考。


    他仰头看着窗外的黑月亮，第一次对那个高悬于天空，改变了他人生的东西产生了一点好?奇。


    ——那到底是什么?呢？


    而就在他的这个想法产生的同时，在谁也无?法窥见的黑月亮的深处，一个苍老?的声音发出了极轻的一声嘆息：「终于，他终于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第八十一章


    苗小草从后山回来的时候，提了一?篮子苔藓，蹦蹦跳跳进?了院子，结果一?眼就看到?蹲在走廊跟前的迟晟。


    苗小草：瞬间警惕.jpg


    迟晟把?扒好的蒜瓣丢进?碗里，对苗小草招手：「闺女，来。」


    苗小草梗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干嘛？我爸爸说我可以不用做作业的！」


    迟晟继续招手：「没让你做作业，过来给你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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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小草狐疑地看着迟晟。


    迟晟咋舌，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一?条巧克力：「榛子巧克力，要吃吗？」


    「吃！」


    苗小草的眼睛一?亮，但接着又眯起了眼睛：「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有什么坏心?眼？」


    「嘿，你这丫头片子。」


    迟晟习惯性想瞪眼，但接着他?忍下来了，然后无奈嘀咕了一?声：「这到?底哪儿像五岁了？」


    「行了，一?天到?晚想什么呢？爱吃不吃。」


    迟晟说着，自己拆开了巧克力的包装，作势要咬。


    苗小草急了，一?熘跑了过来抢走了巧克力，脚下不带停地直接冲进?了客厅。


    迟晟好笑，沖里头喊了一?声：「谢谢都不说一?声？」


    苗小草开心?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谢谢妈妈~——爸，你看我有巧克力，我给你吃一?块最?大的！」


    「嘿。拿我的花献我老婆的佛，小算盘成的精吧你？」


    迟晟丢下手里刚拿起的蒜头，起身进?屋要对苗小草进?行一?场家?庭内部教?育。


    「队长！」


    刘君豪从外面跑进?来，整个人见鬼似的。


    迟晟停下脚步回头，「怎么了？见鬼了？」


    刘君豪朝上?指了指，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比见鬼还惨。你看天上?，大礼包。」


    迟晟抬头。


    今天的阳光很好，天很蓝，仰头看的时候会有一?瞬的看不清。


    迟晟缓过最?初的刺目光线后定睛一?看，随即脸色剧变。


    ——月光，之前带来月影的月光。


    虽然月光看上?去小了许多，但是数量却非常多，目之所及都有覆盖——粗略一?算有百余个。


    「操。」


    迟晟大步朝着门外走去，站在四合院外的大院坝里朝天上?看。


    院坝外的视野宽阔。天上?那一?片黑色的月光，像是一?群天边的鸟群凝固在了天空里。


    迟晟问刘君豪：「这是怎么回事？基地那边怎么没预告？」


    黑月亮的动态不止是云阳基地，只要全球还有能力运作的机构都在监测它的一?举一?动。


    之前黑月光落下的速度极其缓慢，月影造成的后果极其严重，基地不可能会错过这么多月光出现的预警。


    「没预告，但刚刚季院士那边接到?情况通报了。」


    刘君豪站在迟晟身边说道：「这些月光根本就不是从黑月亮里出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天空里，大小只有之前月光的千分之一?，没有下降趋势。」


    迟晟一?愣：「没有下降？」


    「对，说是一?直悬停在那的。你别看咱们这里看得到?黑点，但其实?在它们附近监测的仪器也只看得到?一?个毫米长的黑点。这东西怪着呢。」


    刘君豪自己说着打了个寒颤，接着又说道：「队长，你说这玩意?儿不会又来吧？这一?片落下来的话，别说云阳，整个省甚至西南片区都得落进?去。」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迟晟收回视线，问刘君豪：「基地怎么说？」


    刘君豪：「没说，现在就是保持戒备。」


    迟晟：「那咱们山上?——」


    刘君豪忽然大叫打断迟晟的话：「——操，队长它们掉下来了！」


    迟晟猝然回头，看到?那一?片如鸟群的黑月光正以流星一?般的速度落向地面，眨眼间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迟晟跟刘君豪都是头皮一?麻，接着迟晟转身往四合院跑，「去拿武器！」


    两人冲进?四合院，张银珠正捡起迟晟之前丢下的活继续干，看他?们跑这么快还愣了下，张嘴刚想问，就被?迟晟拉了起来。


    「月影要来了，快进?地窖躲着！」


    迟晟把?张银珠拉进?屋里，又跑进?厨房。


    厨房里季遐年跟苗小草都在，苗小草的巧克力还没有吃完，季遐年听?到?迟晟刚才的动静，正洗了手要出来看，就跟迟晟撞了个对面。


    季遐年奇怪道：「怎么了？大唿小叫的？」


    迟晟拉着他?严肃道：「月影要来了，而且是很多。总之你们先进?地窖里去躲着，我拿东西出去看看情况。」


    季遐年一?惊：「月影？怎么会这么快？」


    「我也不知道。先进?地窖再说。」


    迟晟说着，拉着季遐年往外走，又回头叫上?苗小草。


    他?把?三人都塞进?地窖里后，转身上?楼拿了武器，然后快步下楼出去跟刘君豪他?们会合。


    那三个小王并不是真的炊事兵，现在已经荷枪实?弹装备上?了，反应速度不比迟晟他?们慢。不过那边有季院士这样的「宝贝」，三小王并没有过来。


    迟晟看了眼刘君豪跟江天，说道：「山脚今天你们巡视过了吗？」


    刘君豪答道：「看过了，没问题。」


    迟晟：「好，那咱们紧守四合院，我爸妈他?们呢？」


    江天：「进?库房里躲着了，那边库房是合金门，比这边地窖结实?，还有那三个『炊事兵』守着，比咱们这边保险。」


    迟晟放了一?些心?，「那暂放么先检查一?下四合院周围。」


    刘君豪跟江天点点头，三人分头行动。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小时了，却也没有看到?月影蔓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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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三人主要守在地窖附近的后院位置——这里坍塌的围墙暂时只竖了一?些木桩木板，是整个四合院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队长。这怎么还没动静？」


    江天有些耐不住，转头问迟晟。


    迟晟头也没回，「我问谁去？」


    江天嘀咕：「那基地那边也没动静啊，你们说这次那些月光只有之前的千分之一?大，会不会月影也只有那么千分之一?大？」


    迟晟：「那数量还比之前多了那么多呢。——基地就没测出预计降落地点？」


    江天：「降落地点还没算出来它们就掉下来了。不过出现的范围已经统计出来了，刚才我从季院士他?们那边听?说的，说这次黑月光的范围就在咱们国家?的西南地区。——嘿，你们说这黑月亮是不是跟咱们有仇啊？」


    迟晟的心?中一?动，眉头微蹙。


    刘君豪拍了江天的脑袋一?下：「就不能盼点好？盼点好成不？！」


    江天瘪嘴嘀咕：「这不是事实?就在眼前吗？」


    「嘘。」


    迟晟忽然侧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凝神听?了两秒后，他?转身走过了院墙拐角，看向了月抱山对着的那片矮山。


    「有动静。」


    刘君豪跟江天也听?到?了，江天「咔啦」把?枪上?了膛，「动静还挺——我操！」


    轰！！


    一?阵闷雷般的声响过后，月抱山对面的山上?，油绿的柏树林像是一?层衣服一?样忽然被?掀开了一?片，露出了下面黄褐色的土壤。


    土壤之上?，一?只足有小卡车大小的蓝黑色异种?正仰头咆哮着。


    ——但凡是对影视作品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会在看到?这头异种?的第一?眼叫出它的名字。


    「我操操操操操！！」


    江天惊的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怎么连哥斯拉都出来了！！！」


    「哥斯拉的崽吧。」


    刘君豪的嘴角也抽了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们觉得它会朝着这边过来吗？」


    迟晟跟江天实?在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江天则提出了一?个疑问：「你们看清它刚才是怎么把?那一?层树连根带草皮给掀了的吗？它那爪子应该做不到?吧，毕竟掀飞的那块地比它自己都大了。」


    刘君豪：「白热光？」


    江天都快哭了，把?原话还给了刘君豪：「大哥你盼点好的吧！」


    「动了。」


    迟晟忽然开口，脸色极沉，「朝着这边来了。江天，你留在这里守着，刘君豪跟我下山去。」


    刘君豪没有任何犹豫地跟着迟晟走了，江天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枪紧张地站在原地。


    与此同时，地窖里等待着的季遐年忽然心?头一?悸，浑身的血快要沸腾了一?样躁动起来。


    「迟晟。」


    季遐年心?神不宁地待了片刻，然后忽然站起来对张银珠跟苗小草说到?：「妈，我上?去门口问问情况。小草，保护好奶奶，好吗？」


    苗小草的手里还捏着那块巧克力，如临大敌地点点头：「我会的！」


    张银珠跟着站起来拉住季遐年：「你上?去要问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那外面多危险啊？你要是去了让他?们分心?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分寸。」


    季遐年安抚地拍了拍张银珠的手，「我只是有些不好的感觉，我去问问就回来。妈，你放心?待在这，千万别出去好吗？」


    张银珠还想劝说，但季遐年已经松开她的手上?了地窖楼梯。


    叩叩叩。


    季遐年敲了敲门，外面很快传来江天的声音，「怎么了？」


    季遐年听?这个动静，想来外面并没有在进?行什么激战，于是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江天看他?开门还愣了下，接着忙劝：「年哥你出来干嘛？快进?去待着。」


    季遐年没动，问道：「迟晟呢？」


    江天指了指远处：「那边出现了个异种?，可能要朝着咱们这边过来，队长跟刘君豪过去看——年哥你别出来啊！」


    季遐年没理会，他?的心?脏现在就像是被?一?条绳子给牵着，拉着他?要朝着一?个方向走。


    季遐年推开后院的木墙门，顺着江天刚才指着的方向，看到?了那只正东摇西摆着从山上?往下走的哥斯拉异种?。


    季遐年傻眼了，回头问江天：「那是……」


    江天：「我不知道。这些异种?千奇百怪，刘君豪说他?还见过长成汽车那样的。——好了，年哥你快回去吧，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队长会撕了我的！活撕！」


    季遐年却还是没动，「我心?里不踏实?，我就在这里看看，如果有情况也能立刻回地窖去，行吗？」


    季遐年不是不讲理的人，江天看他?脸色确实?不怎么安稳的样子，于是最?后也只能松口：「那咱们到?地窖门口那边看，你在门口待着，我这边看着，有什么动静我立马喊你，好吗？」


    季遐年没有再坚持，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温度降的也太吓人了吧！！！注意保暖啊大家！！


    早安！ovo


    第八十二章


    那只「哥斯拉」异种的位置距离月抱山并不算近，但周围都是田地，要?过来也非常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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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跟刘君豪下了山，过了湖，在河堤上找了个狙击点蹲住了。


    「别朝这?来，别朝这?来，别朝……操！」


    刘君豪念经失败，只能看着那只异种下到了山脚，然后转身朝着月抱山的方?向过来了。


    迟晟举起枪瞄准，「别哔哔，争取给它尽快开个花，哥让我扒的蒜还没完呢。」


    刘君豪也举起了枪，哼了一声：「队长你这?也太没夫纲了。」


    「老子愿意?。」


    迟晟瞥了刘君豪一眼?，「你倒是有夫纲，但你有老婆吗？」


    「现?在是没有，但总能有的。」


    刘君豪愤愤不平地调整着准星，「我可跟你说，莫欺少年穷，等着我找到一个好老婆羡慕死你！」


    「得了吧，你还少年？再?说了，谁能比我哥好？」


    「你再?这?么嘚瑟我就要?窝里反了啊！」


    迟晟笑了一声，「行，照顾一下你脆弱的心灵。——来了。准备好。一，二，开火！」


    砰！砰砰砰砰！


    子弹喷射如火舌，精准的集中?在异种的头和上半躯干部?位。


    然而异种身上却没爆开一点血花，倾泻的子弹打在它的身上像是泥牛入海，全无踪迹。


    「等等。」


    迟晟叫了停，枪口密集扫射的微弱白烟褪去，瞄准镜里露出了异种的样貌。


    异种还站着，并且毫髮?无伤。


    只是在异种的皮肤上盪开了无数的涟漪，它们?像是一潭凝固的无形泉水，把密集的子弹困在其中?，然后悄无声息地慢慢吞没。


    当子弹完全没入无形的涟漪之后，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但是这?一轮攻击下来，异种算是彻底发?现?了迟晟两人的位置。


    「我他妈……」


    刘君豪的骂声还没完全出来，就被迟晟一脚踢开！


    两个人分?别朝着两个方?向滚开，就在他们?滚开的瞬间，一道微蓝的亮光擦着迟晟的后背击中?在了他们?刚才狙击的位置。「砰！」的一声炸出一个铁锅大的坑，坑里转瞬结满了蓝色的晶体。


    「操，我的腰间盘。」刘君豪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找隐蔽点。


    迟晟扒掉被炸结了蓝色晶体的羽绒服，隔空点了刘君豪一下：「白热光，啊？等解决了这?玩意?儿?，老子就撕烂你的乌鸦嘴！——操！」


    第?二波「白热光」接踵而至，迟晟凌空跃起躲了过去，但接着第?三波、第?四?波……


    迟晟像是一只被追着打的野猫，在空旷的河堤跟田地里左突右窜，就差跳进抱山湖里去。


    刘君豪躲在一边的河堤路标石后边，看着迟晟打地鼠似的来来回回，在看热闹还是补刀之间选择了前者。


    「队长，它怎么老追着你打？你是不是涂什么猫薄荷了？」


    迟晟骂道：「刘君豪！你等老子解决了……」


    「行行行，支援来了啊！」


    刘君豪打断迟晟的话，举枪对着异种就是一阵扫射。


    砰砰砰砰！


    子弹依旧被无形的屏障截留在了异种的皮肤表面，然后被涟漪吞没。


    但奇怪的是，刘君豪跟迟晟在不同的方?向，可是异种却并没有追击攻击它的刘君豪，依旧对着迟晟穷追勐打。


    刘君豪一愣，接着忙从路标石后面出来，窜到异种的身后对着异种一边扫射一边大喊：「队长，你真没开猫薄荷？」


    「别他妈哔哔了！让开，我引开它！」


    迟晟的身后就是去月抱山的石板桥，他不能让异种过去。


    刘君豪应了一声，跑进了旁边的田里。


    迟晟趁异种闭口准备下一波「白热光」的时候转身加速，朝着异种的反方?向飞快跑去。


    异种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笨拙地转头去找迟晟。


    但相比它的「白热光」，它身体的动作速度可谓是龟速了。


    跑远的迟晟跟刘君豪对视一眼?，立刻看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近战。


    迟晟停下转身往回z形跑，刘君豪也趁着这?个时间再?次换到了异种的身后。


    异种只关注着迟晟的动向，迟晟z的弧度太大，它不得不转动身体去瞄准迟晟，然而对于身形不灵活的异种来说，连转动都跟不上迟晟的变位。


    「哞！」


    异种发?出一声如牛叫的低鸣，然后直接张嘴喷出了一道蓝色光芒。


    「操！」


    迟晟有些?没能剎住车，危急时刻只能朝地上一滚躲了过去。


    这?一滚也让迟晟滚到了异种的脚下。


    迟晟翻身站起，在异种发?动第?二次「白热光」的时候跳起一个飞踢。


    砰！


    三重硬化后的小腿结结实实砸在了异种的皮肤上，像是碰到了一层钢板。


    异种被踢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痛叫。


    「踢中?了！」


    刘君豪激动地大叫起来。


    迟晟扯掉身上被蓝晶腐蚀的打底衫，露出的皮肤在阳光下一寸寸泛出了细密的微弱反光，像是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


    他咧嘴露出一个兇狠的笑，「哥今天就来客串一回奥特曼。」


    砰！砰砰！


    迟晟在金狮大队磨砺出的格斗技巧和速度不是这?只异种能跟上的，对于无法像隔开子弹那样免去近战攻击的「殴打」，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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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君豪也很快加入了战斗，两个人几乎是碾压式地进行单方?面的殴打。


    「外强中?干啊这?是，」刘君豪喘了口气，甩了甩骨节破皮的手，「就是皮也太厚了！刀都砍不进去，这?要?怎么宰？」


    迟晟一个飞身旋踢直接把异种干趴下了，接着他不给异种任何?喘息机会地跳起屈膝跪击，三重硬化后的身体像是一把坚硬巨大的铁锤砸在了异种最?脆弱的脖颈处。


    咔！


    异种的颈椎骨头髮?出轻微的断裂声，它勐地挣扎了一下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操。」


    刘君豪傻眼?，跑到迟晟跟前低头看了看，「死了？」


    迟晟喘着气往后坐倒在地上，他的身上没有多少破开的伤口，但是淤青却非常多，浑身都是汗，根本没工夫搭理刘君豪。


    刘君豪没有变异，近战是辅助用的，余下的精力这?会就够他围着异种蹦跶了。


    「哎你别说，这?东西躺下一看更大了，脑袋都有半个我那么大。」


    「还有这?尾巴，这?么长一条尾巴……诶我瞅瞅它嘴里，那白热光到底打哪儿?来的？」


    迟晟缓过了一些?，看了刘君豪一眼?：「行了，联繫基地那边吧。看看这?种异种是不是新出来的。」


    「我知道。」


    刘君豪按了按耳后的联络器——基地特意?派发?的，他们?山上只有两对，保护季院士那边留了一对，余下的一对在刘君豪跟江天手里。


    刘君豪走开了一些?跟基地联繫，迟晟侧头看了眼?跟前倒下的异种。


    这?么近距离一看，这?东西就更像「哥斯拉」了。而且还是初代哥斯拉电影里的那种，道具和特效都很粗糙，一看就不是活物的感觉。


    迟晟不由?想起了之前各地报告里的异种形态，注射器、玩具车、洋娃娃熊……


    怎么都像是小孩子接触的东西？


    小孩子？


    迟晟一怔，接着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没记错的话，季院士说他的儿?子有先天性疾病，常年在医院徘徊，而他被季夫人带着跳进黑月亮里的时候，只有五岁。


    并且从黑月亮里出来的季夫人，一直让季遐年把「年年还给她」。


    「不会吧。」


    迟晟抬头看向天空的黑月亮。


    但在他抬头仰望的时候，他的视野里却闯入了一个在高空盘桓的黑影。


    那是一只巨大的禽类，它至少在数百米高空，但是迟晟依旧能看清它的身形轮廓，这?说明它的实际身形是相当巨大的。


    「刘君豪。」


    迟晟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低头看去，发?现?刘君豪按着耳后，视线盯着前方?。


    迟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边是从村委会上河堤的路，这?里地势高，可以俯瞰到居委会的房屋背面。


    此时此刻，在从居委会大楼到河堤的土路上，一只像狼狗一样的异种正朝着这?边跑过来。


    「队长。」


    刘君豪的脸色相当难看，「咱们?好像被包围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天上盘桓的飞鸟迅速降落，砰的一声砸在距离迟晟他们?百米远的田地里，然后冲着迟晟他们?这?边尖声鸣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从土路过来的异种也跑上了河堤，它放慢了脚步，眼?睛死死盯着迟晟的方?向一步步朝这?边走着。


    不止它们?。


    旁边的山上、远处的田地里，陆续又走出了四?只形态各异的异种，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样，把迟晟跟刘君豪包圆了。


    迟晟跟刘君豪背对背站着。


    这?一圈包围他们?的异种，每一只的体型都是他们?的两倍大，而有了「哥斯拉」的前车之鑑，这?些?异种指不定还有什么奇怪的招数。


    「队长。」


    刘君豪的声音很轻地问道：「怎么办？」


    迟晟注视着包围他们?的异种，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答道：「一会听我命令，你往山上跑，我会尽量引开它们?……」


    「队长！」


    「闭嘴！」


    迟晟低声厉喝了一句，随着他的动作，包围他们?的异种整齐划一地微微偏了下头，保持着视线紧随着迟晟的动作而动。


    「妈的。」


    迟晟扯了扯嘴角，说道：「这?些?东西明显是沖我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只能这?样。


    你脱离包围就再?跟基地联繫，山上有季院士，他们?不可能放着不管，等增援到了，你就把我哥他们?都接到基地里去。——刘君豪，如果老子光荣了，你们?绝对要?保护好他们?，知道吗？」


    刘君豪用力抽噎了一声，声音嘶哑：「是！」


    迟晟唿出一口气：「准备了，我往左，你突围。听到了吗！」


    刘君豪：「听到了！」


    迟晟：「一，二，跑！」


    就在那一瞬间，迟晟跟刘君豪分?头跑开，如迟晟所料的那样，包围他们?的异种全部?都无视了刘君豪，转而向着迟晟攻击而去。


    迟晟仗着自己三重硬化后的身体，硬抗了一只冲过来的异种，破开了一个小缺口朝着月抱山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刘君豪死咬着牙逆着方?向拔足狂奔，寒风颳在他发?热的眼?上、酸涩的鼻上，像是刀子顺着剐进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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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回头，一路跑到了石板桥上的时候才侧头一看——异种群已经追着迟晟下了河堤，朝着居委会的方?向跑去。


    刘君豪再?次用力抽了口气，然后一边按下耳后的联络器一边往山上跑。


    ……


    季遐年听到了枪声，但没一会枪声就消失了，紧接着是一些?异种的声音。


    「怎么回事？异种很多吗？」


    季遐年站在地窖门?口，扶着门?问院墙外的江天。


    江天回头看了眼?，无奈道：「年哥，我也不知道啊。这?上面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你放心，队长跟刘君豪都带了武器，而且队长还能硬化，不会出事的。」


    季遐年抿紧了唇，脸上的担忧却丝毫也没有减弱。


    他不知道自己又等了多久，他没有看时间，像是几分?钟，又像是几小时。


    终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不像是异种，是人。


    季遐年喜形于色，跑向了木墙外：「迟晟！你——」


    季遐年在看到跑过来的人时声音戛然而止，是刘君豪，没有迟晟。


    他扫了一眼?刘君豪一身的狼藉和惨败的脸色，一种不祥的预感兜头笼罩在了他的心脏上。


    「怎么就你一个人？迟晟呢？」


    刘君豪没敢去看季遐年的眼?睛，也没有回答季遐年的话，只是对江天说道：「给我拿一些?重火力出来，我过去把装甲车开过来。」


    江天心觉不妙，但没有问，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跑去搬武器。


    季遐年却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了刘君豪的手臂。


    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这?么一把抓下去，刘君豪竟然没能躲开也没能挣脱。


    「迟晟呢？」


    季遐年看着刘君豪的眼?睛问。


    刘君豪飞快看了眼?季遐年，又撇开视线：「来了几只异种，我们?的火力不够。队长在下面应付着，我上来补充武器支援。——年哥你放心，我已经联繫了基地那边了，季院士还在咱们?这?，他们?不可能不派人过来的。」


    刘君豪说完，伸手拉开季遐年的手，大步朝着前山那边跑去了。


    季遐年看着他飞快消失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越浓。三秒后，季遐年转身跟着刘君豪的方?向跑去，不过他没有去前山，而是上了安若素的玻璃塔。


    玻璃塔上配置瞭望远镜，是安若素原本想要?用来看风景的。


    季遐年上到塔顶，抓着望远镜对着月抱山下四?处张望。


    现?在观音村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人住了，村委会附近的聚居区早已经空了下来，在群山之中?像是一块突兀的废墟，冷清到死寂。


    但现?在，那片死寂之中?聚集了数十只异种，再?远处还有异种朝着这?边跑过来。


    而在异种们?追逐的焦点，透过望远镜的折射，迟晟浑身浴血的身影飞快在季遐年的视网膜上一闪而过。


    季遐年浑身的血在那一瞬间就凉了。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地转身就往下跑。他下去玻璃塔的时候，刘君豪开的装甲车刚开过来。


    刘君豪一看季遐年是从玻璃塔上下来的，立刻就明白他知道了。


    刘君豪把装甲车超前停在四?合院外的院坝里，然后下车拦住了季遐年。


    「年哥你要?去哪儿?？」


    「让开。」


    季遐年没有吼叫，但他的眼?神是刘君豪从未见过的恐怖。


    刘君豪没有让，他咬着牙说道：「队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如果下去了不是浪费他的……。再?说了，你下去能干什么？你是能打还是能开枪啊！？」


    季遐年看着刘君豪，说道：「我是没有你们?能打，也不会用这?些?枪械。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我要?过去。」


    「你过去干嘛！」


    刘君豪抓住季遐年的手臂怒吼：「一起死吗！」


    「对！」


    季遐年失控地吼了回去，「就是一起死了，我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死在那！你听明白了吗！」


    刘君豪怔住，接着他的眼?眶发?红，却还是摇着头：「年哥，年哥我求你了，队长他想让你活下去，他说让我把你们?接到基地去住，你如果死了，那他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他还没死呢。」


    季遐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装甲车跟前，看着刘君豪说道：「是你跟我一起去，还是我自己过去？或者你想打晕我，然后带我的尸体住进基地。」


    刘君豪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没有出声。


    「儿?子。」


    张银珠跟苗小草从后院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把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季遐年的神色有一瞬的剧烈动摇，接着他微微低头，没有去看张银珠的表情。


    张银珠走到季遐年的跟前，拉着他的手说道：「去吧，妈等你们?回来。」


    季遐年勐地抬头看向她。


    张银珠的眼?里含泪，说道：「妈等你们?回来，去吧，啊。」


    苗小草靠在张银珠的旁边，也小声说道：「爸爸，我也等你跟迟晟回来，不，是妈妈，我等你们?回来。」


    季遐年吸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苗小草的脑袋，又深深看了张银珠一眼?，然后才看向刘君豪。


    刘君豪用力抹了一把脸，然后帮着江天把武器都搬上了装甲车，接着打开车门?：「年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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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提了一下嘴角，然后跟着刘君豪上了车。


    ……


    从月抱山到聚居区并没有多远，装甲车在土路上如履平地，转眼?就到了刚才季遐年看到的那片区域中?。


    远处的废墟里，原本还屹立的房屋全部?都化作齑粉。密密麻麻的庞大异种占据了所有的空间，少说也有近百之多，它们?就像是一堵巨大的墙横亘在前面的路上，挡住了去路。


    「怎么会这?么多？」


    刘君豪愕然，随即心中?凉透——这?么多异种，迟晟还能活吗？


    但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它们?为什么不动？」


    这?些?异种全部?都安静地背对着他们?站在原地，一层一层地形成一个放射圈。


    但是它们?全部?都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尊雕像似的。


    季遐年没有回答，只是抖着声音说道：「开过去。」


    刘君豪听了，没有犹豫地开车朝前跑。——他下山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装甲车开过来的动静迅速吸引了背向他们?的异种。


    刘君豪毫不犹豫地按下自动炮的按钮，装甲车上装载的火箭炮轰得发?射，在那些?异种发?动攻击之前先攻击了过去。


    但是那足以撕裂人体的活力，落在那些?少则两米，多则四?五米高大的异种身上，也不过是个小玩物。


    刘君豪已经准备好殊死一搏，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被攻击的异种并没有反击，其他异种也没有丝毫的反应。相反的，它们?朝着路两边退了开去，给装甲车留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刘君豪惊疑不定，看向季遐年，季遐年却只看着异种包围尽头的一片废墟。


    「不会的。」


    他喃喃了一句，接着忽然打开车门?跳下车，朝着路尽头跑去。


    「年哥！」


    刘君豪大惊，想也没想地跟着拉开车门?跑了下去。


    像是刚才无视了攻击一样，异种再?次无视了他们?的行动，只是站在路两边看着他们?。


    刘君豪很快就追上了季遐年，但紧接着他的视线就凝固了。


    ——在异种包围的最?中?心，就在他们?的前面，一片倒塌的房屋废墟中?，迟晟的胸腔以上部?分?耷拉在一片倒塌的砖墙上，胸腔以下部?分?碎成了肉泥，暗红的血色铺满了整片废墟，那飞溅出来的痕迹根本分?不清是碎肉还是鲜血。


    迟晟死了。


    「队长。」


    刘君豪的腿一软跌坐到地上，眼?泪沖刷得脸色苍白一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迟晟的尸体，整个大脑无法思考分?毫。


    他见过死亡，也见过队友的死亡，但是这?样惨烈的、这?样亲近的人的死亡，却是第?一次呈现?在他的眼?前。


    相比起他的崩溃，季遐年却异常地冷静。


    他只是看着迟晟，然后过了几秒，他慢慢走进了那片血海，蹲下去跪在迟晟仅存的完好的半身跟前。


    季遐年伸手摸了摸迟晟的脸，还是温热的，但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反应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辈子不是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在走吗？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迟晟，你醒醒。」


    季遐年弯腰在迟晟的耳边喊他，但目之所及只有迟晟口鼻喷出的浓烈血迹，以及那过度失血而苍白的脸色。


    不远处，刘君豪咬破了舌尖让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他抹掉眼?泪走过来拉季遐年，「年哥。我们?赶紧带队长出去，这?些?异种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


    「你知道吗？」


    季遐年忽然出声打断了刘君豪，他低着头看着迟晟，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季院士他们?说我是『神』。」


    刘君豪一怔，「什么？」


    季遐年伸手把迟晟的脑袋抱进怀里，仰头看着刘君豪说道：「我死过一次，不，或许不止一次。


    之前我觉得他们?在胡说八道，但现?在，我想我是那个神。」


    刘君豪皱眉，以为季遐年受刺激过度，正想要?再?劝说的时候，变故突起！


    那就是一剎那的事情，刘君豪看到从季遐年的身体里忽然冒出了一个黑点，在千分?之一秒的停顿后，那个黑点迅速扩张，带着强大的反推力将刘君豪勐地弹了出去！


    砰！


    刘君豪整个人直线倒飞撞到百米外的装甲车上，张嘴喷出了一口血箭，滚落到地上半晌才倒过一口气。


    「咳！咳咳咳！」


    刘君豪狂咳出一嘴的血沫，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眼?前阵阵发?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刘君豪挣扎着靠在装甲车身上，看向季遐年的方?向。而这?一看，刘君豪整个人都懵了。


    在他眼?前，就在四?五米开外，扩张出了一个黑色的月影。


    月影大概只有两三百米的直径，刚刚好把所有异种都包裹了进去。——由?于异种还保持着之前让开路的布局，所以刘君豪能清晰地看到季遐年跟迟晟。


    季遐年就像是那片暗淡月影里唯一的月亮，他散发?着柔和的，吸引人的光芒，以他为中?心，周围的废墟石块、异种、迟晟破碎的血肉都缓慢浮上了空中?。


    它们?像是被无形的手术刀解剖了一样分?解开来，异种裂开成了发?着蓝色微光的石头，跟泥土、砖石、迟晟的血肉一起统统被分?解成了尘埃的大小，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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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接下来的一幕，将是刘君豪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画面。


    他看到被月影笼罩的尘埃在月影中?捲起狂风，然后在狂风中?尘埃开始慢慢汇聚成型。


    一些?汇聚成了原本倒塌的废墟，一砖一石、一草一木，甚至一粒泥土的位置和样子都分?毫不变；一些?汇聚成了迟晟。


    ——那些?异种发?光的尘埃，混着不知道是泥土还是血肉的尘埃，像是泥塑一样，慢慢捏成了迟晟的形状。


    接着月影消失。


    阳光重新落进了这?片废墟之中?，那庞大的近百只异种消失不见，甚至连一丝它们?来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迟晟泼洒在废墟上的血肉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季遐年怀里那个完整的迟晟。


    刘君豪死死盯着那个人，然后他看到那个迟晟忽然勐地一阵咳嗽，吐出了一口淤血后被季遐年扶着坐了起来。


    刘君豪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看到远处的季遐年跟那个迟晟紧紧相拥，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那是什么？


    刘君豪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哇，这章写的好爽啊！就是没卡顿，八点过到现在一口气写完。


    哇，哇哇哇。


    这种感觉真爽！！嘿嘿嘿。


    ————


    晚安！ovo


    第八十三章


    云阳基地。


    军部?指挥部?办公室。


    季遐年坐在会议桌无人的一侧，身后站着两个军装笔挺的警卫，对面则是两排成分不一的人。


    最?中间的依旧是云阳基地话事人，郑少将。


    郑少将的眉头微蹙，再?次问季遐年：「你确定自?己无法自?由使用这种力量？」


    季遐年端起热水喝了一口，润湿了发干起皮的嘴唇，答道：「对。」


    郑少将转头去看旁边的人——季院士。


    季院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季遐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


    他公事公办地问道：「你对黑月亮和异种有特殊的反应吗？哪怕只是一个微弱的感知也?可以?。」


    季遐年：「没有。」


    砰！


    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拍案而起，怒瞪着季遐年：「你把态度放端正点！这是关系到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你知道现在全球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吗？你知道我们国家有多少城市已经荒废了吗？」


    「老于。」


    郑少将微微往后仰了下头，皱眉说道：「你别激动，他也?是才觉醒，对这些……」


    「万一他说谎呢？」


    被叫做老于的中年男人打断了郑少将，义愤填膺道：「万一他害怕被研究，害怕为?人类做出牺牲而说谎了呢？这次异种比上次月影里的异种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光是二十只异种就把云阳城区毁坏了大半，这还是在它?们并没有刻意在城区狩猎的前提下。


    再?这样放任下去还要死多少人？难道要等?到人类文明被毁灭的时候吗？」


    季遐年按了按眉心，从月影消失后他就极度疲惫，强撑到现在已经快到他的极限了。


    特别是在这种聒噪、敌意的声?音中，季遐年的耐性逐渐告罄。


    季遐年忽然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打断了那位老于的慷慨陈词。


    在众人的注视下，季遐年看着那位老于，平静地说道：「我希望你死。」


    瞬间，会议室里被抽离了声?音一样死寂。那位老于的脸颊肉勐烈抽动了两下，唿吸略微急促。不少人都惊骇地看着老于，好像他真的下一秒就会立刻死去。


    足足过了五秒的时间，季遐年才打破了沉默。


    他不无讥讽地扯了下嘴角，说道：「你看，这个力量并不是太好用。」


    老于的神?经啪一声?崩断，厉声?道：「你！」


    「郑少将。」


    季遐年没有理他，看向郑少将说道：「我会尽量配合你们的研究，但是我不会留在基地。我能说的已经说完了，也?真的是很累，就先?告辞了。」


    说完，季遐年对会议桌对面的人微微弯腰致意，然后转身离开。


    「你看，你们看他！」


    老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动重新?关闭的会议室门说道。


    「行了，老于。」


    郑少将嘆了口气站起来，一脸的无可奈何?：「你这脾气也?收收，再?这样，下次会谈你就别来了。」


    老于一愣，接着又要跳脚，但郑少将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看向季院士：「去看迟晟的体检报告吗？」


    季院士也?站起来：「好。」


    ……


    季遐年出了会议室，旁边就忽然窜出两个人来——叶南跟熊达。


    「哎哎哎，哥们。」


    叶南和熊达一步插到季遐年身后，拦住了跟在季遐年身后的两个警卫。


    叶南笑道：「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啊。」


    那两个警卫面面相觑：「但是郑少将说……」


    「没说要限制他的自?由吧？放心，出了事儿算我们第七中队的。」


    「就是，出事儿找我们迟晟队长。」


    两个警卫有些犹豫，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郑少将和季院士站在门口。


    郑少将说道：「让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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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警卫闻言便?朝一边让开了道。


    叶南立马立正敬礼，然后咧嘴一笑：「谢谢郑少将。」


    郑少将斜了他一眼，又看向季遐年，「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山上，叶南他们知道你家人在哪儿，有什么需要跟他说就是了。还有刚才老于那事，对不住。」


    季遐年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郑少将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嫌弃地对叶南一摆手。叶南立刻笑道：「是，我们这就带年哥去吃晚饭，今天食堂有红烧变异猪，走走走……」


    季遐年跟着叶南和熊达下了楼，才问道：「迟晟呢？」


    「在军部?医院那边，我们过来的时候在做最?后一个检查，他说让我们接到你就直接过去。」


    叶南指着路边的一辆吉普车：「军部?医院换了位置，我们开车过去。」


    「刘君豪呢？」


    「哦，他是铁打的小强，死不了。已经醒了，没伤到内脏，养几天淤血吸收了就没事了。」


    季遐年应了一声?，上车后就靠在椅背上假寐。叶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发动了车子。


    季遐年并没有真的睡着，尽管他很疲惫。


    下午的时候，迟晟刚醒过来基地的支援就到了，季遐年没有机会跟迟晟解释这一切。——但从他到军部?后的待遇来看，刘君豪把他看到的一切都如实汇报过了。


    那迟晟也?已经知道了吧。他会是什么反应？他有那时候的记忆吗？他能接受得了「重生」的他自?己吗？


    纷杂的疑惑和不安像是扭曲的毒蛇，冰冷得纠缠着季遐年的脖颈，让他难以?唿吸。


    ·


    军部?医院被新?圈在了军区靠后的位置，后面用两个厂房改建成了病房区，一进?去就是鳞次栉比的病床。每十张病床用帘子隔离开，就是一个病房了。


    刘君豪在最?里面的病房里，迟晟跟江天都在，三个人正在说着什么，看到季遐年他们进?来就立刻停止了话头。


    「哥！」


    迟晟像是看到了肉骨头的狼犬，几乎是从凳子上蹦起来凌空扑向了季遐年，然后一把把季遐年抱得脚离地地转了一圈。


    季遐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一时愣了。


    迟晟转完圈后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心疼地拉起季遐年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我听说老郑他们找你麻烦了？受委屈了没？委屈了就跟我说，回头我带人套他们麻袋去。」


    季遐年：「……」


    季遐年没捨得抽出自?己的手，汲取生命能源似的攥着迟晟掌心传来的温度。


    他问：「刘君豪还没跟你说吗？」


    迟晟笑了，他捏了下季遐年发白的脸颊肉，「我说这怎么一脸忐忑的，自?己有这么大能耐，给吓着了？」


    季遐年疑惑地问：「你不怕我吗？也?不怕……现在的你自?己吗？」


    「你看这个。」


    迟晟挽起袖子亮出自?己的手臂，臂弯处有一个抽血留下的针孔。


    迟晟：「我做了个全身检查，一切正常。我活着，我就是我，我也?不怕这样的自?己。」


    迟晟放下手臂，看着季遐年的眼睛：「所以?你也?不要怕我，更不要怕你自?己。」


    季遐年的眼眶一下酸热了起来，他不想?让迟晟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于是连忙低头掩饰。


    迟晟轻轻笑了笑，上前一步把季遐年抱进?怀里，让季遐年的脸藏进?自?己的胸膛。


    「这是真受了委屈了呀，别怕，回头我给你报仇。」


    季遐年抽噎了一下，没有回答，伸手紧紧环住了迟晟的腰。


    一边，叶南跟熊达走到了病床前，压低声?音问刘君豪：「怎么回事这是？」


    刘君豪的脸色还很苍白，闻言一脸空白地嘆了口气，「我他妈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叶南咋舌，威胁道：「你少卖关子，真以?为?我不敢揍病患呢？」


    熊达的好奇心没叶南那么强，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江天那边了。


    江天从他随身百宝箱里掏出了一包葡萄干，然后拿医用绷带仔细地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熊达没看明白：「你这是做什么？」


    江天把葡萄干捧起来，高深莫测地看了熊达一眼：「这是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了。」


    熊达：「？？」


    刚好这时季遐年也?缓过劲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迟晟的怀里挣扎出来，朝迟晟身后看了眼。


    迟晟知道他是想?问刘君豪的情况，正想?说话，江天就挤过来了。


    江天虔诚地双手捧着绑了白色蝴蝶结的葡萄干递到季遐年的跟前，两眼散发着希望的光芒：「年哥，您能给我捏个女朋友吗？」


    季遐年：「……啊？」


    江天诚挚地表态：「我不挑，真的，大姐姐小妹妹只要成年了都可以?的！」


    季遐年：「……」


    「你给我滚边去！」


    迟晟夺过葡萄干，然后一脚把江天踹边上去了。


    然后迟晟拉着季遐年走到刘君豪的病床边上，挥走了叶南跟熊达。他拉开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把季遐年抱在自?己腿上，这才对刘君豪一抬下巴：「说吧。」


    刘君豪：「……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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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其实这会已经知道他们的态度了，于是笑着问刘君豪：「我今天没吓着你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会那样。」


    「那当然吓到了！」


    刘君豪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年哥你是不知道我的感受，哎哟，我这脆弱的小心灵啊，你看这要是没有一个女朋友，那肯定是过不去了。」


    季遐年：「……」


    「你别找踹啊。」


    迟晟把季遐年往怀里一塞，恶狠狠地指着刘君豪，「今天你那乌鸦嘴的事儿我还没跟你掰扯呢，来来来，咱来算算帐。」


    「那怎么能算是我的错呢？我不就是合理联想?一下吗？」


    「现在这世道是能联想?的吗？你就不能往好的地方联想?一个？还白热光，老子的皮都差点被唿噜秃了！」


    「那哥斯拉还是江天说的呢！」


    「不是，怎么又有我的事儿了？我也?是合理联想?啊。」


    「那哥斯拉不就得配套白热光吗？」


    「哥斯拉那么多品种，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这叫经典……」


    「……」


    「嘘。」


    几人低声?互相推锅了一会，迟晟竖起食指终结了这没营养的扯皮。


    刘君豪跟江天停下来，转头一看，季遐年被迟晟团着抱在怀里，已经靠着迟晟的肩睡了过去。


    「年哥累坏了吧。刚才看他从会议室出来就一脸发白。」


    叶南小声?说道。


    迟晟小心往季遐年的头脸上搭了件外?套挡光，然后把人抱起来对其他人说道：「我先?带他去休息，一会再?回来。」


    江天说道：「那我去跟张姨他们通个信儿，别让他们再?着急了。」


    迟晟点头：「去吧，去食堂打点粥，找个保温桶装了一会给我送过来。」


    「行。」


    江天先?一步跑走了。


    迟晟又看了刘君豪一眼，微微偏头：「你自?己跟他们说，但不能让别人知道。」


    刘君豪瞟了叶南跟熊达一眼，点头：「我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江天&刘君豪：年哥！救救孩子吧！（汪汪大哭.jpg）


    叶南：我也……


    ————


    晚安！ovo


    第八十四章


    迟晟把?季遐年送回?房间后又去了刘君豪的病房，今天刘君豪只来得及跟他说了大概季遐年就来了，他还想了解更清楚一些。


    不过在到病房之?前先遇到了郑少将。


    「迟晟。」


    郑少将叫住了迟晟。


    迟晟刚转过去的脚步只能转回?来，一脸诧异地看着郑少将：「少将，真巧！」


    郑少将懒得戳穿他，淡淡道：「你过来，跟你说事儿。」


    迟晟走过去。


    郑少将问他：「今天下午在观音村发生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迟晟：「我不是都已经打过报告了吗？」


    郑少将：「问你就说，废话?怎么还是这么多?呢？」


    「……」


    迟晟撇撇嘴，「就记得死之?前的事儿。不知道都哪儿来的异种，一只只的全部都冲着我过来，您看过奥特曼吗？那些怪兽像都从那里边出来的一样，要不是有?硬化的能力，我三十秒都撑不过去。」


    迟晟深吸了一口气，「死的感觉挺糟糕的，我也不跟您细说了。然后就是我醒过来，看到哥抱着我，异种全部都消失了，我除了吐了口血也没什么伤，我一开始还以为死亡只是我的幻觉，后来听到刘君豪说才明白。」


    郑少将点点头：「你的检查报告刚才我也看完了，完全没有?异常。——刘君豪跟你说细节了吗？」


    迟晟：「说了一些，这不正打算回?去再详细问问。」


    「那你去问吧，要是他记起了什么没交代的，记得来报告一声啊。」


    郑少将说完就要走。


    「哎您等等。」


    迟晟拦了下郑少将，问道：「这事儿您没跟我爸妈和老爷子说吧？」


    郑少将白他一眼：「我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吗？」


    迟晟嘿嘿一笑：「不是不是。那我哥那边，您这有?什么说法？」


    郑少将把?眼一横：「少来打探军情。」


    迟晟不以为杵：「您不说我也能猜着。我哥这能力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研究院连个蓝雨都搞不明白，就更不指望了。


    但?同时呢，你们一定?也不敢拿我哥做什么能力测试，不然再冒出个月影来，谁遭得住？


    你们现?在最紧要的念头，应该是想找出那些异种是哪儿来的吧？毕竟我哥不可?能期望我死。对吧？」


    郑少将哼了一声，「你都知道了还跟我这念叨什么？」


    迟晟：「这不是关心一下灾后重建工作吗？所?以你们打算怎么着我哥啊？郑爷爷，我就这么一个媳妇，您悠着点。」


    「这是军部基地，少跟我攀交情啊。」


    郑少将色厉内荏地瞪了迟晟一眼，还是回?答了迟晟的问题：「他要求回?山上去，明天就送你们回?去。」


    「这么简单？」


    郑少将乜了他一眼，「当然，为了进一步了解他的力量，会有?一些观察人?员跟你们一起回?去。」


    迟晟瞭然一笑：「行。不过山上房间有?限，人?多?了可?没地方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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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你小姨他们会留在基地，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至于你爸妈的话?，之?前是为了让目标放低戒备，现?在我还是建议他们也留下，但?他们恐怕会担心你。明天你自己跟他们说吧。」


    迟晟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郑爷爷~」


    郑少将又哼了一声，然后用食指点了点迟晟，直接走了。


    迟晟咧嘴无声笑了一下，然后熘达着进了刘君豪的病房。


    ……


    从刘君豪的病房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这时候也不过晚上不到九点。


    迟晟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然后一瞬间就发觉不对劲：「哥，你醒了？」


    季遐年侧躺在床上，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那起来吃点吧。」


    迟晟笑了笑，走过去打开了灯，把?桌上的保温桶拧开看了眼，还有?热气，「我之?前让江天去打了点粥给你留着，是小米粥，还热乎的。有?什么其他想吃的东西?吗？」


    迟晟取了勺子递给季遐年。


    季遐年从床上坐起来，接过保温桶和勺子，笑了一下：「不用，粥就可?以了。」


    他这样说着，但?却吃的有?一口没一口的，明显是没什么胃口。


    迟晟见状坐到床沿，看着季遐年问道：「没胃口？」


    季遐年放下勺子嘆了口气：「嗯。」


    迟晟于是拿过保温桶放到一边：「没胃口就不吃了，来，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迟晟蹬掉鞋子上了床，钻进被子里跟季遐年并排坐着，伸手?揽着季遐年的肩，「要听小红帽还是狼来了？或者我给你讲讲我野外拉练的事儿？」


    季遐年顿时就想起之?前迟晟炫耀的「野外尿的远第?一名」，嘴角不由抽了一下，婉拒道：「不用了。」


    迟晟遗憾地嘆了口气，然后又提议道：「那我给你唱歌吧，我就会军歌，来首军中绿花怎么样？你听听，保准不错。」


    季遐年知道迟晟是想让他开心一些，而且也却是来了点兴趣，便同意了：「好，你唱。」


    「咳咳，听好了啊~」


    迟晟清了清嗓，然后就唱了起来。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低，季遐年几乎能感觉到他肩膀随着低沉的声音的震动感。


    意外的，还挺好听。


    一首歌哼完，季遐年依旧没有?睡着，但?也没有?之?前那么不安，刚才不敢宣之?于口的事情，忽然就没那么可?怕了。


    季遐年说道：「其实是我做了个噩梦。」


    季遐年转头看着迟晟说道：「我梦见你死了。我救活了你，但?你很快生病了，变成了异种，然后问我为什么要救你。那一瞬间我就吓醒了。」


    「那是因为梦里的不是我，我可?没那么混蛋，被救了还逼逼赖赖的。」


    季遐年：「……」


    迟晟看到季遐年看过来的眼神，笑着亲了下季遐年，说道：「哥，别怕。我活着，不会变成怪物的。」


    季遐年靠上迟晟的肩，「嗯。」


    迟晟顺着他的头髮，又说道：「其实我刚才去找刘君豪了，关于下午的事情我详细问了问他。——那小子说的跟电影似的，要不是有?你在，我真会当他是在瞎掰。」


    季遐年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迟晟敏锐感觉到季遐年的情绪，忙安慰道：「没事儿，虽然你不能控制这个能力，但?是它应该没可?能那么轻易就跑出来的。不怕啊。」


    季遐年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后，季遐年才忽然跟迟晟坦白：「其实，我跟郑少将他们没说完。」


    迟晟一愣，低头看过来。


    季遐年仰头看着迟晟，说道：「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当时看到那群异种的时候，就对它们完全害怕不起来，好像知道它们不会伤害我一样。


    「然后看到你躺在那里……，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想的就是要你活，并且潜意识里我认为自己做得到。——虽然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接着奇蹟就出现?了。


    「我用异种的生命做代价復活了你，那一瞬在那个月影之?中万物都是一样的，泥土、异种、我和你。


    「同时我还听到了一个声音。」


    迟晟：「什么声音？」


    季遐年回?忆了一下：「是一个老年男性的声音，他说『这是你的』。」


    「什么是你的？」


    季遐年摇头：「我不知道他具体指代的是什么，但?当时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大脑自动认为它说的是那些异种的生命。然后我就用它们来换取了你的重生。——你知道自己是怎么重生的了吗？」


    迟晟轻轻应了一声：「嗯，我听刘君豪说了。」


    季遐年：「那你害怕吗？」


    迟晟挑眉：「为什么要怕？黑月亮本来就超出了我们的认知，我们认为人?跟石头、树木这些东西?不一样，但?或许在黑月亮那里，我们就是一样的。」


    季遐年笑了一下：「你还真想的开。」


    迟晟也跟着笑：「我这不是想的开，这是科学结论。——我可?是坚定?地相信有?外星人?存在的，你看这不哥斯拉都出来了吗？」


    季遐年无奈，笑了一会后又微微嘆了口气：「可?是我怕。」


    「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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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我变成怪物。」


    季遐年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但?视线却像是穿透了天花板落在虚空之?中。


    「在月影里，那些异种的生命不止换取了你的重生。好像还改变了我一些东西?——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从那一瞬间起，我感觉自己就跟黑月亮产生了一些联繫，我觉得自己属于那里。」


    这一刻，季遐年自己或许没察觉，但?迟晟却清晰看到季遐年的眼睛里泛起了微微的蓝光。


    不是之?前围着眼珠周围的一圈蓝，而是散落在整个眼眶之?中的，星星点点的蓝。


    迟晟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伸手?捧过季遐年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错了。你属于我，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懂吗？」季遐年看着迟晟在灯光下发亮的眸子，心脏忽然就安定?下来了。


    他笑着亲了迟晟一下，「嗯，我属于你。」


    「嘶。」


    迟晟抽了口气，被子下的腿开始不老实地要去压季遐年，一边故意压低声音道：「哥，你这是在惹火啊，咱小声点，这里房间不太隔音。」


    要是以往时候，季遐年早就给迟晟一顿连环脑瓜崩了，但?今天季遐年却连反抗一下都没有?，特别顺从地环住了迟晟的脖子，献祭一般送上了自己的唇。


    他很乖地小声说道：「我会尽量不出声的。」


    迟晟原本没打算烧起来的火一下就燎原了，当即不客气地亲了下去。


    啪。


    房间里的灯被晋江管理员拉闸，一切没入了黑暗之?中。


    第八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不用季遐年说，郑少将已经着手安排送他们回山上的事了。


    迟晟没跟着去准备，就?围在季遐年身边转。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红枣粥，加了枸杞还放了红糖，熬的黏煳煳的，上面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他自?己的早饭则是一碗白粥跟鸡蛋和三个馒头。


    季遐年：「……」


    虽然有些感动，但同时还有很多槽口?想?吐。


    迟晟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跟季遐年汇报：「小姨跟白叔他们就?不回去了，暂时留在基地。我爸妈还是要回山上，说是要继续研究那个变异蔷薇，看?能不能分植成功。——而且他们也捨不得你做的饭。」


    季遐年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粥，然后动作一顿。


    「怎么了？」迟晟立马探着脖子问。


    季遐年艰难地咽下粥，然后抬头看?着迟晟：「你放了多少红糖？」


    迟晟伸手比了个圈：「就?这么一块。」


    那圈大概有撞球大。


    迟晟还抱怨：「我本来想?多放点，医院小姑娘说红枣红糖可?补了。就?是后厨抠，不给我糖。」


    季遐年欲言又止：「……」


    人家小姑娘说的补，是补的这回事吗？


    迟晟看?他脸色，顿时明白过来：「甜了啊？我还以?为不够味呢。——没事，咱兑一下，我这个没味儿的。」


    迟晟说着就?端过季遐年的碗，一勺子过来一勺子过去地在两个碗之间兑粥。


    活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季遐年看?他忙碌，就?拿过迟晟没剥完的鸡蛋继续剥，问道：「我妈跟小草呢？」


    「她们起的早些，已经吃好了在集合地那边等着。她们不知道昨天的事儿，军部跟她们的说法?是昨天有一波异种要途径月抱山，为了安全起见才提前紧急把她们撤离的。至于咱们，就?说是需要咱们的变异能力?帮忙，所以?一直没去跟她们会和。——回头你也别说漏了啊。」


    季遐年点头：「知道。这次季院士一家还是要跟我们回去吗？」


    「嗯。」


    迟晟露出有点不痛快的表情，「那个季龀年我让叶南盯着了。虽然说上辈子归上辈子，但他我直觉看?他不像个好人。」


    季遐年自?己倒把季龀年的事给忽视了，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反驳。


    迟晟又说道：「除了季院士他们一家，这次基地还派了一队人上山——你说他们让那么多人上去干嘛？不敢碰你也不敢刺激你的，放那儿图心?安吗？」


    季遐年被他说的一乐，把手里剥好的鸡蛋放进?迟晟碗里，说道：「其实这样也好，我自?己也挺没底的。——迟晟，等灾难平息下来，我想?在山上开个菜馆，如?果有多的消耗不了的菜，就?拿到基地卖。你觉得怎么样？」


    迟晟把兑好的粥放回季遐年跟前，美滋滋地插了鸡蛋啃了一口?，才答道：「挺好啊。到时候我就?退役来给你打?下手，咱们做一休三，我没事儿就?出去给你打?几只变异动物吃，等世界局势都平稳了，就?带着咱爸妈到处转转，指不定?这黑月亮消失后会出现多少稀奇风景呢。」


    季遐年忍不住憧憬起来，笑?了点点头：「好啊。」


    ……


    早上十点，车队从?基地出发了。统共两辆军用大卡车，迟晟的g65也被开回了基地，简单维修了一下，季遐年就?跟迟晟开g65跟在卡车后面。


    季遐年昨晚「自?作孽」招惹迟晟，被折腾得狠了，车开动后没几分钟就?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迟晟见状又把车速放缓了一些，尽量开得平稳。


    进?了观音村，上了河堤的时候季遐年忽然醒了，皱眉看?了眼车载音响，问迟晟：「你在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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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迟晟有些奇怪，「什么也没放啊。怎么了？」


    季遐年一愣，稍微清醒一些后又看?了眼音响，播放器确实是关闭状态的。


    季遐年揉了揉耳朵，有些莫名：「刚才好像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给我吵醒了。——这会又没了。」


    迟晟：「或许是睡觉姿势没弄好，有些耳鸣？」


    「可?能吧。」


    季遐年坐起来，看?了眼车前窗，奇怪道：「他们呢？」


    「已经上山了。刚才看?你睡着，我就?开慢了些。」


    「哦。」


    季遐年稍微伸了下懒腰，又看?了下时间，问道：「中午吃什么？」


    「你别操心?这个，回头我给张姨打?下手，随便做点什么就?凑合了。你身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回去我给你上药——走之前我去了趟医院，问了下医生后买了管效果好的药。」


    季遐年一噎：「……你去问医生？」


    迟晟理直气?壮：「那可?不？那昨晚我那么没轻没重的，早上看?的时候还肿呢，心?疼死我。不过我还挺喜欢哥昨晚那样子的，特乖，跟只猫儿似的，哎哟我那……」


    「你闭嘴吧。」


    季遐年红着耳朵一巴掌煳到了迟晟的侧脸上，物理消音。


    迟晟的脑袋纹丝不动，还笑?：「别闹别闹，我开车呢哥。回头到家了我脱光了给你打?，你爱打?哪儿打?哪儿，啊。」


    季遐年：「……」


    季遐年无奈又气?不过，伸手拧了下迟晟的耳朵才收回手，偏偏还不捨得用力?。


    迟晟倒没再说什么，就?是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季遐年乜了他一眼，转头去看?窗外。


    g65上了青石板桥，季遐年微红的的脸色忽然一变，接着眉头轻蹙起来，伸手捂了捂耳朵。


    迟晟偏头看?了眼，问：「怎么了？」


    季遐年转头问他：「你听到了吗？」


    迟晟没明白：「什么？」


    季遐年又捂了下耳朵，松开后那个声音还在：「就?是嗡嗡的，像是有音乐声，又像是虫鸟在叫的声音。」


    迟晟凝神听了下：「没有。是不是又耳鸣了？上去让咱爸妈看?看?，他们这次上来的队伍里也跟的有医生。」


    季遐年「嗯」了一声，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迟晟于是把车开快了些。


    ……


    到了山上，四合院这边只有张银珠跟苗小草在，刚打?开门。


    迟晟跟她们说了一声，就?带着季遐年往山那边开。


    因为当时设计的路没那么宽，大卡车都停在玻璃塔旁边的一片空地上，一群人正在搬东西。


    迟晟找到他爸妈问了下医生，一下把迟母紧张坏了。


    他打?发迟父去找那医生，自?己拉着季遐年嘘寒问暖，「怎么就?忽然耳鸣了？快给我瞧瞧……」


    这可?是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的儿媳妇呢，要磕了碰了可?怎么办？


    季遐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乖顺地低头让迟母查看?。


    迟父很快带着那个医生过来了，迟晟慢了半分钟，气?喘吁吁的，手里提着一个合金的医药箱。


    医生是位跟迟母差不多大的女人，姓罗。


    罗医生就?地给季遐年检查，检查到一半的时候，季院士跟薛医生也过来了，季龀年推着季夫人在卡车另一头，并没有过来。


    迟母看?到季院士过来，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心?又骄傲——自?己的偶像也关心?自?己儿媳妇呢！


    但迟晟知道他们可?不是过来「关心?」季遐年的，于是「无意」地侧过身，挡住了季院士。


    季院士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倒是薛医生笑?嘻嘻地绕开迟晟，凑到罗医生跟季遐年跟前，见缝插针地问季遐年一些问题。


    比如?那声音具体像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听见的？持续时间多长……


    季遐年原本只以?为是个小毛病，可?是看?到他们这个阵仗才忽然反应过来，或许并不是单纯的耳鸣。


    而检查完的罗医生也说道：「生理上我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一会仪器安装好了可?以?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但我看?过你之前的体检报告，我觉得应该也不是疾病引起的。」


    她的眼神温和，但却略有深意。季遐年立刻就?明白，她也是知情人。


    「不麻烦了，应该只是小问题，谢谢。」


    季遐年不愿再在这里多待，便对迟母迟父问道，「伯父伯母，中午你们要过来吃饭吗？」


    迟父想?点头，被迟母一巴掌拍回去了。


    迟母拉着季遐年的手说道：「不用，这边的东西还得帮忙收拾呢，新来的人都不熟悉这屋子，我们要带他们转转。而且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昨天被迟晟这小子吓到了？听说刘君豪带你下去找他，你还误会是他出事了。——所以?我说这小混球就?不能惯着他！」


    迟晟笑?着打?断：「妈，这也不能怪我呀。行了行了。那哥你先回去，我跟这边帮帮忙，一会就?回来。」


    季遐年看?迟晟那表情，大概就?知道他是想?留下做什么了，于是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跟其他人礼貌道别。


    转身的时候，季遐年微微顿了一下——他不经意对上了不远处季龀年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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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不清季龀年那眼神，但看?得到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看?到季遐年看?过来后，他就?收回了视线，然后推着季夫人离开了。


    季遐年并没多留意，转身走了。


    他走之后，迟晟就?催着他爸妈带新来的人进?屋去安顿。季院士看?出了什么，一直留着没有走。


    等到人都走完了，季院士才忽然开口?说道：「你找我？」


    迟晟点点头，脸上那热情不正经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迟晟开门见山道：「昨天下午，我哥在月影里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男性老人的声音，他跟我哥说『这是你的』。」


    季院士的眼神一凛：「什么是他的？」


    「我不知道，我哥也不知道，但或许是那些异种——那些异种的异常行为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嗯。」


    「我个人理解，那些异种就?像是被人故意下了指令来攻击我，让我死亡，然后刺激我哥觉醒了这个能力?。」


    季院士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你是想?说，黑月亮里有智慧生物存在？」


    「这我不知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然后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迟晟往前走了半步，「季夫人的『疯言疯语』里，有没有提到黑月亮里另外的人的存在？」


    季院士摇头：「没有。」


    迟晟皱眉：「这么肯定?？」


    季院士无意义地勾了下唇角，「我跟你说过，黑月亮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了，从?她从?黑月亮里出来后被找到的那一瞬起，她的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


    在她的预言能力?被证实后，她说过的话我们再次进?行了分析。但是除了她说的『怪物』的存在，其他什么也没有。」


    迟晟松开眉头：「那或许，她说的怪物并不是我哥。」


    迟晟指了指天上，「那里有『人』，会撒下这么多特殊异种来攻击我，说明『他』已经知道了我跟我哥的存在。『他』想?要的一定?跟我哥有关系。」


    季院士深吸一口?气?：「我会把这个情况上报，再次研究分析我夫人的预言记录。」


    迟晟这才满意一笑?：「有劳季院士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的地方下雪，我们这里下雨。衣服三天了都还没干。惨！


    ————


    晚安！ovo


    第八十六章


    季遐年的耳鸣断断续续的没有停歇，虽然他没说，但迟晟还是看出来了。只是迟晟知道?他不想让张银珠跟苗小草担心，于是没有说出来。


    直到晚上两?人进了房，迟晟才问?季遐年，「还是在耳鸣？」


    季遐年「嗯」了一?声，坐在床上揉按了一?下眉心，「声音轻了很多，但是持续时间变长了。其实差不多就是白噪音了，但忽然回过神注意到了就会很烦躁。」


    季遐年长嘆了一?口气，转头?去看窗外——夜里的月光中，天上的黑月亮就更加显眼。


    「我总觉得那?里面有什?么?在召唤我，要让我回到那?里去。同时我还有一?种奇怪的归属感，好像我真的是属于那?里的，我应该对那?里很熟熟悉。」


    季遐年看着迟晟，忽然问?道?：「或许我真的应该去。」


    迟晟一?点没有被季遐年的话吓到，他像是听到一?个非常寻常的话题，然后问?出了实际的问?题：「那?你要怎么?去？」


    季遐年想了下：「让基地开飞机给我空投进去？」


    迟晟：「你知道?那?是多少米吗？那?里已经超过了可跳伞的范畴，你要是进去了也?还好，要是没进去，你是打算再重生一?次吗？」


    季遐年没有说话，然后笑了一?下，「但我总觉得，我迟早会回去的。」


    迟晟在季遐年旁边坐下，把他抱进怀里摸了摸头?发：「没事?，我陪你一?起去。」


    季遐年皱眉：「我就是说说，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迟晟笑了：「那?我也?是说说。这新?婚回门不得老公陪着你啊？」


    季遐年一?时啼笑皆非，「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行了行了，顺其自然吧，你让开，我换衣服去洗个澡。」


    迟晟松开了季遐年，然后尾巴似的跟在季遐年身后：「一?起呗。我顺带给你上药。」


    季遐年反手把一?件迟晟的浴袍甩他脸上。


    迟晟笑着接住浴袍，目送季遐年进了盥洗室。等盥洗室的门关上后，迟晟脸上不正经的笑容便?跟着一?点点消散。


    他走?到窗边朝天上看。那?一?轮黑月亮像是从虚无的世界中生长出来的眼睛，它一?眨不眨、无时无刻地盯着季遐年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迟晟轻声地问?。


    黑月亮以沉默回答，冷冰冰地「盯」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晚上，卧室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墙壁的小夜灯亮着微弱的光芒。


    迟晟没有睡，他侧躺着，怀里是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季遐年。


    季遐年也?睡得并不安稳，他似乎一?直在做梦，眉头?轻蹙着，眼珠在眼皮下不停转动，唿吸时急时缓，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哼声。


    迟晟会用很轻的声音跟季遐年说话，也?深受捂过季遐年的耳朵，或者把季遐年抱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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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些举动都无法让季遐年从不安稳的睡梦中摆脱。


    迟晟不忍叫醒他，只能?这样看着。


    梦里。


    季遐年看到了一?个蓝色的世界，墨蓝色的山川、亮蓝色的流沙河，无垠的河滩上撒满了浅蓝色的琥珀和水晶。


    河流的尽头?被一?道?锋利的弧线割裂，弧线这边是富丽的蓝，那?边是纯粹的黑。


    被割裂的石滩与?河流从缺口边缘潺潺滚落，滚落的水晶与?河水在缺口中被腐蚀成了黑色灰烬，黑色灰烬飘扬朝着黑暗的最深处坠落，但在触及黑暗之前就泯灭消失不见了。


    ——好眼熟。


    ——我来过这里吗？


    季遐年在梦里回忆，但是并没有回忆起什?么?来。


    他开始逆着河流往前走?，走?了没一?会，眼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琥珀石林。


    蓝色的琥珀是半透明的，一?层一?层交叠出了层次不同的蓝，瑰丽无比。


    季遐年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微弱的声音，像是音乐声又像是无意义的嗡鸣——那?是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听到的声音。


    季遐年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然后那?个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那?是一?首歌，没有歌词，像是安眠曲一?样的哼唱。


    是个女人的声音。


    季遐年的心里没来由的一?悸，他跟着那?个声音绕过一?层一?层的琥珀石林。


    越是往里，琥珀的颜色就变得越浅，但是琥珀表面却结了一?层蓝色的霜，看上去像是塞满了絮的玉一?样。在琥珀石林的最中心有一?篇大概十平方米的空地，空地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披散着长发，里面穿着一?件紫粉色的连衣裙，外面敞着一?件白大褂。


    她做着一?个环抱着什?么?的动作，怀里是空的，但她却一?边哼着温柔的催眠曲，一?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就像是那?里原本趴着一?个睡着的孩子?一?样。


    季遐年的手指没来由有些发麻，浑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都被抽离了一?般。


    他走?过去，女人听到动静抬起头?。


    那?一?瞬他们四目相对。


    季遐年心中的猜测轰然落地——是季夫人。


    这是年轻的季夫人，如果?从迟晟告诉他的事?实推测，应该是她二十多年前抱着孩子?跳进黑月亮里的时候。


    她很漂亮，脸上没有岁月侵蚀的痕迹，眼里也?没有被虚弱的神经折磨近乎崩溃的疯狂。


    「季夫人。」


    季遐年蹲下去与?她平视，声音有些紧涩地问?道?：「你是季夫人吗？」


    季夫人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季遐年，表情是婴儿一?样的纯真。就这样看着，没有半分好奇。


    看了几秒后她就收回了视线，然后继续刚才轻轻拍着怀里的动作，继续哼着那?首没有歌词的催眠曲。


    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幻影。


    季遐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她，手指触摸到了衣服的质感，但是下一?秒她的身形却像是被触碰到的水面一?样波动出了一?片涟漪。


    季遐年一?惊之下收回手，过了足足五六秒，季夫人的身形才重新?稳固下来。


    她依旧在哼着歌，像是没有发觉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季遐年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感觉自己站在了真相的面前，只需要找到正确的线头?就可以轻易抽开。


    那?么?线头?在哪儿？


    忽然，季遐年看向?了包围着季夫人的琥珀，这一?圈结了蓝色霜的琥珀有数十个。它们一?层层螺旋朝里包裹，最里面的一?个在季夫人左侧三米左右的位置。


    季遐年走?过去，抚去了琥珀上的蓝霜。


    蓝霜很冷，琥珀触感如冰，只是抚去这一?个动作就让季遐年的手指被冻得发疼。


    蓝霜被擦去，露出了透明的琥珀巨石里的景象。


    ——那?是一?个孩子?。


    大概四五岁的一?个男孩，太阳穴有一?个很大的胎痣。他穿着医院的蓝白条纹病服，衣服有些大，看上去空空荡荡，显得他更加瘦弱。


    他的身体被撕裂了，同时被一?片荧蓝的流沙包裹。


    他死了。毫无疑问?。


    季遐年这一?刻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他快步走?到下一?个琥珀巨石跟前，伸手抹去了上面的蓝霜。


    这一?个的里面也?是个孩子?，他跟之前的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很漂亮，脸上没有胎痣，但他们的身形和穿着都一?模一?样。


    他也?死了，看不出伤口，但从他的脸色和蜷缩的动作来看，似乎是冻死的。


    再下一?个琥珀里，依旧是这个孩子?。


    他长大了一?点，浑身被水湿透了，脚上还缠着许多海菜花的肥嫩的茎；他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上满是青紫的伤痕。


    他是淹死的。


    ——因为没能?割满两?箩筐猪草，被养父打了一?顿，然后被扔进了抱山湖。


    季遐年还记得那?是八月，那?天非常热，抱山湖里的海菜花都结出了漂亮的花蕾，张银珠空了会划船去摘一?些回来做了吃。


    他被扔进湖里的时候非常害怕，因为他不会游泳。周围没有人，张银珠没有回来，他很快就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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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等他回过神，他发现自己抱着一?根浮木，被干活回来的张银珠看到后匆忙从湖里救了起来。


    ——线头?被抽开了，真相在季遐年的面前徐徐展开。


    季遐年退后了一?步，颤抖着、麻木地一?块块琥珀擦除下去。


    每一?块琥珀里都困着一?个人。


    他以为自己小时候的「幸运」原来全是假象，被扔进湖里的那?次、被养父踢中脑袋的那?次、被同村的孩子?骗着跑进流浪狗群的那?次……


    这些「幸运」的真相全部都被锁在这些琥珀里。


    最后是他的上一?世，琥珀里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他，一?个迟晟。


    迟晟还是阎王，阎王抱着气绝的他，把他护在怀里，阎王自己的身体被异种撕咬、啃食得残缺不全。


    然后又是他，因为救熊达而昏迷在石堆上的他、被异种的触鬚刺穿身体的他，以及被异种撕碎只剩半个身体的迟晟。


    季遐年的双手染满了蓝霜，他的身体感觉到了无比的冰凉，意识仿佛要冬眠一?样开始昏沉。


    他听到了季夫人温柔的催眠曲，然后是迟晟的唿唤声。


    季遐年睁开眼睛，看到了刚冒出天边的晨光和迟晟在晨光中的脸。


    迟晟伸手在季遐年的脸上抹了一?下，声音很轻地问?道?：「哥，做噩梦了？」


    季遐年之感觉到迟晟的手很暖，过了两?秒才意识到是自己流泪了。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那?不是一?个梦，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真实。


    季遐年把头?埋进迟晟的怀里，紧紧抱着迟晟。


    迟晟也?没再追问?，轻轻顺着季遐年的头?发，说道?：「没事?，只是梦而已。现在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吧。我给你唱歌怎么?样？」


    季遐年这次闷闷地「嗯」了一?声。


    迟晟于是就唱了起来，依旧是军中绿花，翻来覆去的唱，歌声逐渐取代了季遐年耳中源源不断的催眠曲。


    季遐年闭上眼，翻滚的思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第八十七章


    季遐年并没?有再睡着，他?缩在迟晟的怀里，所有的不安、激动、乃至最轻微的情绪波动都在迟晟低沉的哼唱声中被?抹平。


    于是他?开?始回想，回想梦里看到的、大灾难开?始后发生的一切。


    其实在他?认可了自己?「神?」的身份后，所有的不可思议就变得不是那?么艰涩了：


    季夫人，黑月亮里的那?个，山前宅子?里的这个，都是同一个人。或许从黑月亮里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把自己?的一部分遗落在了里面。


    但她们之间依旧存在着联繫。


    黑月亮里的季夫人是宅子?里的季夫人的「眼睛」，她看到了自己?的不断重生，或许还看到了跟自己?一起重构的世界。


    所以她认为他?是「怪物」「毁灭世界的存在」。


    而他?自己?。


    季遐年想，他?的确是「吃了年年的怪物」——在第一块琥珀巨石里面，那?捧缠绕着那?个孩子?的蓝色流沙。


    那?种几乎贯穿、铺满了整个蓝色世界的河流里的「河水」一样?的流沙。


    季遐年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第二块琥珀石头里的孩子?就变成了他?自己?。


    所以要么是那?捧沙与那?个孩子?融合了，要么是那?捧沙取代了那?个孩子?，抢走了他?的名字，跟随季夫人一起回到了这个世界。


    ——这一瞬季遐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机器人，他?不再具备任何的情绪，可以在心里轻而易举认可自己?不是人的事实，没?被?半分的迟疑和拒绝。


    季遐年发觉了自己?的状态不太正常，但连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他?的思绪就接着往下游走。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容易想明白，可是那?个声音呢？


    那?个引导强悍到不真实的异种成批攻击迟晟的异种、然?后告诉他?「这是你的」的苍老声音是怎样?的存在？


    而且季遐年重生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带着任何的记忆，但这一世却是带着足足三年的记忆，并且重生后一切都改变了。


    这也是那?个声音的杰作?吗？


    如果是的话?，他?要做什么？


    一瞬间，黑月亮里的琥珀石林、唱着催眠曲的季夫人、月影里苍老的声音、以及湖泊里的迟晟……


    杂乱的信息护腕断了线，季遐年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片的空白。


    他?不明白。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里忽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像是什么古怪的乐器发出的声音，非常短促的一下，针扎一样?刺了下季遐年的神?经。


    但季遐年却听到了一句细微的话?语：「带我们回家?。」


    季遐年的身体骤然?一僵。那?被?抹平的情绪一下又重新开?始了跳动，喜怒哀乐重新回到了他?的大脑里。


    迟晟的哼歌声立刻停了下来，低下头问?季遐年：「又做噩梦了？」


    季遐年从迟晟的怀里抬起头，心有余悸地笑了一下：「没?有，就是身体自己?忽然?弹了一下。」


    「哦，那?是正常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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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摸了摸季遐年的脸，问?道：「还在耳鸣吗？」


    季遐年摇摇头：「没?有了。」


    迟晟又问?：「那?还要再睡一会吗？你昨晚一定没?睡好。」


    季遐年依旧摇摇头，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用，现?在几点了？」


    「八点过。张姨在蒸包子?，我都闻着味儿了。」


    迟晟先一步下床把准备好的衣服递给?季遐年，自己?快速穿好后又跑过来要帮季遐年穿衣服。


    「别动别动，我来给?你穿。」


    「我都穿好了，你干嘛——，喂！」


    迟晟硬是撇开?季遐年的手，刺啦一下把季遐年的裤链拉上，然?后扣上裤子?纽扣，顺手绕到后面捏了季遐年的屁股一下，「哎，这裤子?会不会有些紧？说起来我早上还没?看你的伤呢，勒着了怎么办？」


    季遐年哭笑不得，拍开?迟晟的手往一边躲，说道：「你不捏就没?事。我感觉已经好了，你离我远些。——别过来。」


    迟晟偏要过来，还故意伸手作?势要再去捏：「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是合法夫夫，你别闹，让我再捏一下。」


    「有病啊。」


    季遐年笑着躲开?，两人推搡笑闹着下了楼。刚好苗小草跟张银珠端着早饭出来，季遐年忙拍了下迟晟让他?收敛，然?后两人走了过去。


    张银珠的兴致很高：「正说让小草去叫你们呢。快来，我跟小草包了包子?，牛肉、猪肉、虾仁还有红糖馅，都没?做标记，看你们运气拿着哪个是哪个。」


    苗小草急忙补充道：「吃到虾仁的会发大财！」


    「现?在你上哪儿发大财去？」


    迟晟伸手戳了下苗小草的脑门，然?后拿了一个包子?递给?季遐年，笑着对季遐年说道：「要是红糖馅的我可不跟你换啊。」


    「我又不讨厌吃糖，先担心你自己?吧。」


    季遐年也拿了一个给?迟晟，然?后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的——胡萝蔔牛肉馅。


    迟晟也低头咬了一口，然?后立马「嗷」了一声——融化的红糖顺着咬出的缺口就淌了下来，滚烫的糖液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冒着滚滚的热气。


    迟晟显然?没?有吃糖包子?的经验，被?烫得直抽气，一边还嫌弃自己?满嘴的糖味儿，同时?手里的糖包子?又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似的一个劲儿往外面涌糖液。


    一时?间迟晟好不狼狈。


    张银珠笑了起来：「你这样?让我想起了小年第一次吃糖锅盔的样?子?，糖都吃到背上去了。」


    迟晟没?明白：「吃背上去了？」


    张银珠立刻伸手要比划，季遐年无奈打断他?们：「行了，吃早饭吧。」


    说着季遐年把自己?的包子?跟迟晟的换了一下。


    迟晟忙低头咬了两大口，抹去嘴里的粘腻的甜味儿，还不忘刚才的话?题：「你怎么吃到背上去的？」


    季遐年低头抿了一口包子?里流出来的红糖，看迟晟这么锲而不捨的，只好解释道：「就是红糖这样?淌到了手臂上，我怕它掉下去浪费，就屈起手臂去舔，手里锅盔里的糖就掉背上去了。」


    迟晟「哦」了一声，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乐了起来——他?是想不到季遐年小时?候的模样?，脑海里只有现?在的季遐年。


    季遐年一看就知?道他?没?想好事，踢了迟晟一脚，「还吃不吃了？」


    「吃吃吃。不过这糖包子?这么齁，——张姨我不是说你包的不好吃的意思啊。」


    迟晟求生欲拉满地跟张银珠解释。


    张银珠笑了起来，「没?关系，这馅儿也是小年早就摏好的。」


    迟晟诧异，转头看季遐年：「你喜欢吃甜？」


    季遐年笑了一下：「没?有。但是小时?候没?什么吃零食的机会，我第一次吃到我妈给?我买的糖锅盔，感觉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现?在长大了，但那?个味道还是刻在脑袋里，时?不时?想尝一点。」


    迟晟听得眼神?柔软了下来，想了下凑到季遐年跟前，「那?你再给?我吃一口，我再试试。」


    季遐年好笑：「不用，你又不喜欢。」


    「尝一下，指不定就喜欢上了呢？」


    迟晟执拗地凑过来咬了一口。


    事实证明，肉食动物迟晟依旧没?法喜欢上红糖包子?。


    季遐年递给?迟晟一碗瘦肉粥，「要咽不下去就吐出来。」


    迟晟不，迟晟倔强地咽下去了满嘴红糖，然?后闷头喝粥。


    季遐年吃完了一个包子?，同时?耳朵里忽然?捕捉到了一阵脚步声，他?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谁来了？」


    下一秒，四合院的大门被?敲响。叶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队长，开?下门。」


    迟晟放下碗，扯了张纸随意擦了下嘴巴说道：「我去开?，你们吃。」


    季遐年目送迟晟离开?，表情却忽然?沉寂下来，接着他?放下了手里的包子?站起来：「妈，我也去一下，或许有事儿。给?我们留几个包子?就行。」


    张银珠应了一声：「行，去吧。」


    ……


    季遐年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已经被?打开?，门外除了喊门的叶南，还有五六个人，正当中的就是坐在轮椅上异常激动的季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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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剎那?，季遐年就什么都明白了。


    迟晟听到季遐年的脚步声，立刻侧了一步，横在季遐年跟门外的人之间。


    迟晟看着季院士说道：「季院士这么大阵仗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季遐年被?迟晟挡在身后，季院士不得不直视迟晟。


    「是我夫人要过来，她要找季遐年。」


    迟晟往下看了眼轮椅上的季夫人。


    季夫人的视线越过迟晟，看向迟晟身后的季遐年的一片衣角，神?情迫切。


    迟晟却不为所动：「我没?记错的话?，季夫人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好。」


    「她是精神?崩溃，但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疯子?。」


    季院士的眉头微蹙着，似乎迟晟的这个问?题冒犯到了他?。


    迟晟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季遐年打断。


    季遐年轻轻握住迟晟的小臂，等迟晟回头后对他?笑了一下：「没?事，我知?道她找我做什么。」


    迟晟一愣。


    季遐年已经上前一步，他?看着季院士问?：「我跟她单独待会，可以吗？」


    季院士深深看了季遐年一眼，然?后点头：「好。不过不要离太远，她虽然?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但情绪非常激动。」


    「我知?道。那?就在这吧，麻烦你们让开?一些。」


    季院士点头，带着其他?人退开?了四五米的距离。


    迟晟没?动，季遐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劝他?走。


    季遐年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季夫人，然?后慢慢蹲下去。


    季夫人的视线从季遐年走出来后就一直落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移动。


    直到两人平视，季夫人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她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你看到……」


    她没?有说下去，尾音又飞快被?她咬断了，像是生怕打碎了眼前的一切，让她发现?一切又都是自己?的幻想。


    但这一次，没?人会再对她说「那?是你的幻觉」。


    季遐年伸手轻轻覆盖在季夫人的手背上，轻声道：「对，我看到了。那?是你，对不对？」


    季夫人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了下来，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却再发不出任何的音节。


    季遐年用一种悲伤的表情看着她：「抱歉，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定过的非常痛苦，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你的孩子?到底是被?我吃掉了，还是跟我融合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他?的记忆，但我也没?有黑月亮里的任何记忆。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怎么到黑月亮里去的，也是才知?道我重生了不止一次。


    「对不起。」


    季遐年再次跟季夫人道歉，「我没?法把你的年年还给?你。」


    「年年……」


    季夫人凝视着季遐年，她因为二十多年的精神?折磨而瘦到脱相的脸上，迸发出了混杂着解脱和痛苦的神?色。


    她忽然?一把抱住了季遐年，恸哭出声：「年年！」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第八十八章


    季遐年被季夫人抱住了，他听?到季夫人在他耳边恸哭。


    她?是在哭她?的孩子。


    但我?不是她?的孩子。


    季遐年在心里想，她?现在只?是因为终于?有?人知道她?的痛苦而短暂的发泄，但她?被折磨了这么多年的精神状态不可能一下就恢復过来。当她?情绪平静后，她?还是会认为我?是那个?不断死而復生的怪物?，因为她?看到过我?重构过数十次世界的样子——那些我?自己都不曾知道的样子。


    但在那之前，我?或许可以问出些什?么来。


    季遐年没有?动，因为被季夫人抱着的姿势，他的脑袋抵在季夫人的肩膀上。


    季遐年轻声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对?那个?世界了解太少?了，但是你的『眼睛』一直在那里。——所以我?想知道你看到过其他的人吗？或者听?到其他的声音？一个?很老的男人的声音？」


    季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僵在那里。


    她?知道。


    季遐年稍微挺直了身体，季夫人的手臂就从他的身上松开了。


    他直视着季夫人的眼睛说道：「那个?声音在跟我?说话，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需要?了解他，或许这才能让我?们?都明白，你的孩子到底在哪儿。——所以，你能告诉我?吗？」


    季夫人的眼神重新变回了那个?「疯子」，她?像是陷入了恐怖的回忆中，难以遏制地颤抖着。


    「他站着，我?求他，他不动。」


    季夫人的眼泪重新掉下来，整个?人有?些歇斯底里的紧绷感，「年年，年年掉下去了，我?求他救救年年！救救年年！他不动，他说这是命，是自然。年年掉下去了，被水割断了，年年……年年！」


    季夫人忽然疯狂地尖叫起来，她?抱住自己的脑袋，眼神失焦地四下乱看，似乎在盲目地寻找着那个?二十多年前就逝去的小?生命。


    季遐年一时不察，被忽然发作的季夫人一把推到了地上。迟晟忙上去扶，四五米开外?的几个?人也都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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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被迟晟扶起来，随意拍了两下身上的灰，对?季院士说道：「季夫人的情绪有?些激动，你们?还是先带她?回去吧。」


    季院士转身挥挥手，叶南退开了两步，季龀年和其他人便开始离开。


    季院士看着季遐年，问：「她?今天一醒来就说要?见你，也没有?称你为怪物?。刚才还把你认成了年年。——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些你知道了也帮不上忙的事情。」


    季遐年客观地陈述者事实，在季院士皱眉之前，他又说道：「不过有?一个?信息可以告诉你们?——黑月亮里还有?别?人，在季夫人跳进黑月亮之前就存在的人。」


    季院士的瞳孔骤然一缩，追问道：「是谁？」


    「我?不知道。」


    季遐年抬头?看着天上的黑月亮，说道：「迟晟的事就是他做的，但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在季夫人之前，有?其他人进过黑月亮里吗？」


    季院士的表情细微而快速地变了一瞬。


    季遐年跟迟晟都看到了，季院士也知道他们?看到了。


    「有?。」


    季院士深深嘆了口气，又摇头?道：「不，应该是或许有?。——你们?知道以华比吧。那你们?知道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季遐年摇头?：「不知道。」


    季院士：「在八十多年前，研究黑月亮的领军科研工作者，傅以华。他提出了以华比的设想，但因为并没有?做过人体实验，所以这个?概念也还只?是一个?理论而已。」


    季遐年皱眉道：「他进了黑月亮？」


    季院士摇头?：「不，他失踪了。


    「他当时已经七十多岁了，而且被检查出了肺癌晚期。虽然还没有?足以接替他地位的研究者，但他也不得不退下去。


    「他离开那晚，提出想在黑月亮基地里开一场欢送会，研究基地同意了。那晚他说怕以后没机会了，把自己多年的研究成果都知无不言地告诉了年轻的接棒者，也无比耐心细緻地为一些青涩的研究员答疑解惑。


    「大家都很尽兴，很感动。最后不少?人都喝醉了。——这是研究员们?少?有?的放纵。


    「然而第二天大家就发现傅以华老人不见了。那时候还没有?监控，警卫说没看到他出去，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就在研究基地里失踪了。」


    迟晟：「他进了黑月亮里。」


    「确实大家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没有?任何证据。」


    季遐年问道：「傅以华是男的还是女的？」


    季院士：「男的。」


    季遐年的眼神微变：「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季院士摇头?：「没有?。我?们?往里面送过很多探测仪器、实验动物?，但是并没有?送人进去过。」


    季遐年的眉头?微蹙——那那个?声音说的「我?们?」是指什?么？那些动物?吗？还是说是被困在那里的季夫人的一部分？


    季院士：「你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季遐年抬头?看他，不答反问：「能跟我?说说傅以华是个?怎样的人吗？」


    季院士被无视了问题也没有?动怒，他平静地答道：「我?了解的并不多，毕竟时间太长了。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傅以华老人是个?醉心学术的人。


    「他一直未婚，跟家里人走动也少?，几乎是住在研究院里的。在黑月亮基地建成后，他就一直待在那里没出去过——那里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他是唯一一个?一直留在那里的人。


    「他为人亲和，非常有?奉献精神……」


    「那在他知道自己得癌症之后呢？」


    季遐年打断季院士，问道：「那之后他的情绪有?什?么变化吗？」


    季院士还真知道：「听?说是像变了个?人，沉默了很多，越发没日没夜地研究——也是因为这个?，当时才会在没有?人能接班的情况下，上面态度强硬要?求他退下来。」


    季院士皱眉道：「你说的黑月亮里的人是他？」


    季遐年：「我?不知道。但我?确实听?到了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如?果你说的是真实的，只?有?傅以华一个?人进了黑月亮里，那么那个?声音大概率就是他。」


    季院士：「他说了什?么？」


    季遐年：「他说带他们?回家。」


    「他们?？」


    季遐年：「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季夫人的『预言』里发觉过。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季夫人的一部分感知留在了黑月亮里。」


    季院士的神色大变。


    季遐年：「你们?已经知道我?可以重构世界的事了吧。其实我?也重生过，还不止一次——我?也是才知道。小?时候我?以为把养父打得快死的时候，原来很多次都是真的死了。


    「我?每死一次，世界就会重构一次。但包括我?自己在内，被重构的所有?事物?都没有?察觉——除了在黑月亮里的那个?季夫人。


    「重构的过程刘君豪也跟你们?描述过，季夫人看到的或许比刘君豪看到的要?残酷数十倍、百倍。


    「我?想，傅以华说的『我?们?』，应该就是他和季夫人。


    「所以我?希望季院士回去可以再分析一下季夫人曾经说过的话，以及傅以华的生平。并且把你们?的发现告诉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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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院士没有?回答，他的脸色很苍白，表情震撼，但也是季遐年从未见过的「鲜活」。


    过了足足一分钟左右，季院士才回过神一样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他转身朝着山前的方向走去，叶南看了眼，隔着两三米跟在他后头?。


    不远处，季龀年推着季夫人还没有?走。


    季院士大步走过去，无视了上前一步想要?跟他说话的季龀年，先走到了轮椅跟前，弯腰看着季夫人。


    然而季夫人现在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又变回了那个?毫无灵魂的木偶模样。


    这本来是季院士看惯了的，但是在听?到季遐年说的话后，他才发觉自己忽略了太多太多。


    「对?不起。」


    季院士伸手轻轻顺了顺季夫人的头?发，没有?得到季夫人的半点回应。


    季院士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平復了情绪，转头?看了季龀年一眼：「怎么了？」


    季龀年低眉顺眼，问道：「季遐年，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吗？」


    季院士淡淡道：「他不是。」


    季龀年：「可是刚才妈叫他年年，而且还那么激动……」


    「我?说了，他不是。」


    季院士的视线扫了四合院的大门?一眼，季遐年跟迟晟还站在那里，似乎在说什?么话。


    季院士收回视线，「就算是，也来不及了。走吧，回去了。」


    「嗯。」


    季龀年应了一声，推着轮椅跟在季院士身后。


    叶南则跟在季龀年的身后，视线淡淡一扫，把季龀年握着轮椅把手的手看得一清二楚——季龀年握得太过用力，以至于?手指头?都泛了白，手背的青筋都微微凸起了。


    叶南的眉头?轻轻一跳——开始迟晟让他盯着季龀年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迟晟是醋桶成了精，没想到这个?季龀年还真是有?点问题。


    另一边，四合院里。


    张银珠听?到刚才季夫人的动静也出来了，季遐年简单说了几句安抚了一下，然后让张银珠她?们?回去，自己跟迟晟则留在原地。


    季遐年把自己的梦跟迟晟说了。


    迟晟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已经猜的七七八八，再听?季遐年一说，也就全部明白了。


    迟晟看着季遐年：「所以你在担心那个?傅以华吗？这眉头?都能打结了。」


    季遐年扯了下嘴角，然后摇摇头?：「不是，我?是在想我?自己。——第一次见到季院士他们?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激动，不受自己控制的那种。但今天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迟晟：「那也没什?么，本来你们?也没什?么深刻的关系。」


    季遐年摇头?：「不止是这样。也不止是见到他们?，还有?今天早上我?回想梦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有?时候像是抹去了所有?的感情，像是一个?完全的旁观者看着这一切。」


    迟晟伸手摸了摸季遐年冰凉的侧脸。


    「别?吓自己，这只?是遇到刺激过后的自我?保护，是正常的。」


    季遐年看着迟晟没说话，过了一会他上前一步，把头?抵在迟晟的肩膀上，闷声道：「迟晟，我?有?点害怕。」


    迟晟抱住了季遐年。


    季遐年：「从我?真的意识到黑月亮是个?不同寻常的存在开始，我?感觉自己跟它的联繫就越来越紧密了。


    「就像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明明我?还在这里，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我?怕未来那个?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自己。」


    「别?瞎想。」


    迟晟笑着亲了亲季遐年的脸，说道：「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是黑月亮里，我?也会跟着去的。」


    季遐年笑了，「嗯，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看这个文能不能撑到100章。


    ————


    晚安！ovo


    第八十九章


    傅以华的资料在第二天送到了季遐年的手里——这?在现在这?个境况下，速度不可谓不快。


    送到季遐年手里的资料并不多，但见微知类，傅以华的生平就这?样在季遐年的眼前徐徐展开。


    「这?可真够孤僻的。」


    迟晟陪季遐年一起翻看资料，他比季遐年在行，看的也?快，「不过?没看出来有什么疯狂科学家的苗头，不像是会制造大灾难的人。你觉得呢？」


    季遐年还在低头看资料，闻言头也?没抬地答道：「我不在行分析这?些，但有一点我比较在意。」


    季遐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迟晟，指给他看：「这?份关于他失踪的报告里，说?在黑月亮跟前发现了一滴血迹，经检测确认是傅以华的。」


    迟晟拿过?报告看了眼，然?后挑了下眉：「那时候黑月亮只有30公分大？」


    「对。就这?么大。」


    季遐年比了个大小，又说?道：「但是傅以华的身?高?近一米八，而?且平时也?有在锻鍊身?体，肩宽怎么都不能窄到30公分的。——看照片也?不止，跟你差不多宽。」


    迟晟立马尾巴一甩开了屏，昂首挺胸地展示自己宽阔的肩膀，哼哼道：「那可没我宽，最?多跟叶南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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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看了他一眼，又收??视线，点点头：「嗯。所以我想?，他进黑月亮的时候一定非伤即死——我比较倾向于他死了。」


    迟晟看了眼季遐年的表情，季遐年的表情平静得可以说?是冷淡，对他刚才的开屏行为没有半点反应。


    季遐年见迟晟盯着他看，不由?有些疑惑：「怎么了？」


    迟晟的瞳孔飞快地缩了一瞬，接着笑开：「没事。——如果他死了，那你听到的声音是怎么??事？」


    「他在进入黑月亮的瞬间死了，不代表他在黑月亮里也?死了。」季遐年指了指自己：「比如我。」


    迟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季遐年。那双锋利的眼里逐渐溢出了苦涩的汁水，沉积在他的眼底，一滴一滴，越来越浓。


    季遐年：「季夫人的儿子在进入黑月亮的时候，或者进去后死了。可是黑月亮里的，那种?流沙一样的物质跟他产生了反应，然?后生成了我这?样的存在。


    「所以就算傅以华在进入黑月亮的时候死了，他也?可能在黑月亮里又復活了，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东西?。那个东西?也?保留了傅以华的一部分意识，甚至是大部分意识，所以他说?出了傅以华的愿望——想?要??家。


    「但为什么我跟季夫人可以??来，他却?没法自己??来呢？季夫人的儿子的身?体还在琥珀里，季夫人的一部分意识还在黑月亮里，可是我们都??来了，他为什么不行？」


    季遐年兀自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


    「我不明白。」


    季遐年看向迟晟，说?道：「已知的三个人，季夫人的儿子天生绝症，被季夫人抱着跳进黑月亮之?前已经被医生说?马上就要死了。季夫人则是完全健康的。傅以华虽然?也?是癌症，可是他的精神?状态还很不错。


    「不管是从意识还是身?体角度来说?，傅以华都不该被完全困在里面。


    「所以我想?，或许只有我有重生的这?种?能力？季夫人跟我自己离开那里，也?是因为我的意识？——不，应该是她的孩子的意识。」


    说?到这?里，季遐年自己都愣了，他问迟晟：「那我到底是什么？」


    迟晟轻轻握住季遐年的手，说?道：「你是季遐年，是我哥，是我老?婆。」


    季遐年眨了眨眼，勾起了嘴角。


    迟晟把手指穿过?季遐年的指间，两人十指交握，迟晟盯着季遐年的眼睛说?道：「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季遐年：「什么？」


    迟晟：「别丢下我。」


    季遐年一怔，却?没有太明白：「我当然?不会丢下你。」


    迟晟没有反驳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季遐年，然?后认真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发觉这?个世界索然?无味，甚至我的存在也?无法激起你对这?个世界的一点点兴趣。


    「我知道那时候的你一定会觉得非常枯燥，非常无聊。但是请你一定要记得，我爱你，你也?爱我。


    「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不要丢下我，我会用尽我的全力，用最?快的速度去找到解决的办法。好吗？」


    季遐年这?才听懂迟晟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多么的「无情」。


    他认为自己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一下事实，但或许在迟晟听来、看来并不是那样。


    季遐年撑着桌子探身?亲了迟晟一下，笑道：「好，我答应你。」


    迟晟这?才笑了。


    ……


    然?而?无论季遐年自己的意愿如何，事实就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开始变得沉默，开始不由?自主地望着黑月亮发呆，开始渐渐变得不爱笑，甚至对迟晟的??应也?非常少?。


    这?种?变化是非常明显的，张银珠、苗小草，乃至山前的罗医生都发现了。


    季遐年自己也?发现了。但他是最?后一个察觉的。


    那是他在修建山脚的变异蔷薇的时候。


    已经是春分，山上开闢出的田地渐渐都被填满了，季遐年这?一个月每天都在忙着干活，有时候山前的那些人也?会过?来帮忙，就连季院士也?会在田边帮忙拔草。


    这?天是个大晴天，天上的白云非常大朵，一会来一会去，把黑月亮和太阳都遮得没多少?存在感了。


    季遐年之?前有些渴，打?发迟晟??屋去拿些水过?来，自己一个人在蔷薇丛里忙活。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大白鹅——是他们自己养的，没有变异的那种?。应该是苗小草放它们出来找吃的的时候，从哪儿熘出来的一只吧。


    大白鹅摇摇晃晃地朝他这?边走过?来，因为季遐年有时候也?会餵它们的缘故，大概是以为季遐年这?里有吃的。


    「别过?来。」


    季遐年站在高?高?的□□上，戴着厚重的手套，在剪一根耷拉得很长的蔷薇枝条。他不太方便下去，就冲着大白鹅挥了挥手，「你不能来这?，快??去。」


    大白鹅自然?是听不懂的，它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然?后就被一条细弱的蔷薇枝条缠住了。


    就是在这?一瞬间，季遐年作出了一个让他恢復清醒后，嵴背发寒的决定。


    他没有去驱赶大白鹅——他其实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去救它的，下去□□，两三步走过?去，在那根细弱的蔷薇枝条还来不及唿救援兵，不，就算蔷薇枝条唿叫了援兵，他也?能够把大白鹅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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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好麻烦。


    ——季遐年的心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为了防止被蔷薇的刺刮伤，他穿了有些笨重的连体工装，□□是家用的三角梯，上下都很晃。


    而?且变异蔷薇现在长大了不少?，也?很护食，从它那里抢出大白鹅的话一定非常麻烦，而?且大白鹅一定会受伤。


    不如等剪完了枝条，之?后再重构吧。


    季遐年就这?样做了决定。


    大白鹅被枝条缠住的叫声非常刺耳，但是季遐年却?充耳不闻。


    他有条不紊地修剪了那一片蔷薇纸条，然?后小心从□□上下来——大白鹅已经没了声息，脖子被蔷薇缠断，冒出新绿的草地上都是猩红的血迹。


    季遐年的眉头也?没皱一下，他朝着变异蔷薇和大白鹅伸出手，脑海里那一瞬什么也?没想?，好像理所当然?地知道应该怎么做。


    下一秒，一个直径一米的月影笼罩住了大白鹅和缠住它的蔷薇，然?后如刘君豪曾经目睹过?的画面一样。


    所有的东西?都分解成了最?小的单元，然?后不分彼此地混成了一股细小的风暴，接着再各自凝聚。


    大白鹅和蔷薇枝条都被重构出来，季遐年趁着月影消失的瞬间，枝条还没有再次缠上大白鹅的时候，弯腰一把抱住了大白鹅，然?后朝外跑了两步。


    他有些开心，满意地摸了摸大白鹅完好无损的雪白羽毛，露出了一个笑来：「下次你再跑过?来，那谁都救不了你了，连铁锅炖大鹅都吃不上，那不是……」


    季遐年的声音忽然?一顿，接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在这?剎那的时间里，季遐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想?了什么。


    好像正常的情绪通电一样重新??到了他的身?体。


    季遐年的手脚冰凉，无形的恐惧顺着他的四肢涌向了心脏。


    ——我在做什么？


    迟晟这?时候过?来了——他不仅拿了水，还切了水果，放了零食，精心摆了盘，用篮子装好了。


    「哥。」


    迟晟笑着叫季遐年，「过?来吃吧，我带了可多好吃的。——这?鹅是怎么??事？」


    季遐年第一反应是掩饰，他没有告诉迟晟，只是笑了笑：「哦，应该是从小草那边跑过?来的。」


    迟晟不疑有他，伸手把大白鹅接过?来，「那我给她送??去。——你累了吗？脸色这?么难看。累了就去车里休息，一会你坐着，剩下的我来就行。」


    季遐年勉强笑了笑，点点头就朝观光车走去。


    迟晟看了眼他的背影，常年在刀尖枪口上磨出来的第六感忽然?扯住了他的神?经。


    迟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大白鹅，没有受伤，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当迟晟提起它的脚掌看了眼后，瞳孔微缩——没有记号。


    前段时间苗小草把家禽看丢了好几次，于是她就在每一只家禽的脚掌上，用油性笔记了数。那笔的墨水是他爸妈用一种?变异植物鼓捣出来的，绝对洗不掉。


    然?而?这?一只大白鹅的脚掌上什么都没有。


    迟晟的眼珠快速转动了一下，然?后视线扫向了变异蔷薇。在某一处新绿的草地上，迟晟发现了一抹不起眼的红。


    ——是血。


    迟晟闭上了眼，然?后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像是用力咽下了一个酸热的硬块，也?咽下了满嘴的苦涩。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转身?再次扬起笑脸，跟季遐年招唿了一声，就抱着大白鹅朝后山果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息失败。sad


    晚安！ovo


    第九十章


    迟晟送完大白鹅回来?，季遐年已经在继续修剪变异蔷薇。迟晟走过去直接伸手扣住季遐年的腰，抱小孩一样把他从三角梯上抱了下来?。


    「啊。」


    季遐年吓了一跳，又?怕掉下来?不敢挣扎，扭头看?迟晟：「你做什么？」


    迟晟的手臂肌肉鼓起，轻松把季遐年往空中稍微一抛换了个方向，面对面抱着?，大掌兜着?季遐年的屁股捏了一把，笑的跟个流氓似的：「开个荤。」


    「……」


    季遐年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木着?脸说道：「别闹，快放我?下来?。」


    「没闹，我?这血气方刚、艷阳高照、风和日丽的，多适合滚一滚啊。」


    迟晟抱着?季遐年就塞进了观光车里，跳上车就往山上开：「刚才?我?看?了，张姨跟小草都在后山，叶南他们?也过去了，我?爸妈他们?带着?人在开闢前山的田，家里没人！」


    「……」


    季遐年其实?没多少这个心情，但是又?不想让迟晟看?出?来?，更不想倒了迟晟的兴致，于是最后也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车子开回四合院，果然大门洞开，里头安安静静的。


    迟晟直接公主抱把季遐年抱回了房，然后往床上一放，自己四脚着?地扣在季遐年身?上，把季遐年罩在身?下。


    季遐年躺在床上，脸上依旧没法做出?合适的表情。他只能尽量不去看?迟晟，转移注意力地扭着?头，提醒道：「窗帘。」


    迟晟却没动，他盯着?季遐年因为侧脸的动作而显得格外纤长?微弯的睫毛，轻声道：「哥。你用重构的力量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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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躲避的眼睛勐的睁大，僵住脖子不敢回头看?迟晟的表情。


    迟晟的视线落在季遐年紧绷的侧颊和颤抖的睫毛上，声音不由再次放轻了。他跟季遐年解释道：「我?看?到了草地上拖拽的血迹，边缘被?整齐的圆弧形状切割了，那是月影的痕迹，对吗？」


    季遐年没有回答，但是他紧张得连指尖都紧绷了起来?。


    迟晟放低了声音，略强硬道：「哥，看?着?我?。」


    季遐年的睫毛颤抖的厉害，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转过头看?着?迟晟。


    或许他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这一瞬崩塌的眼神有多么的可怜，那汹涌而出?的恐慌像是一把钩子，牢牢地拽着?迟晟的视线，祈求着?他的怜悯和帮助。


    迟晟的心立刻就软了。


    他朝季遐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怜惜地轻抚季遐年冰凉的侧脸，安抚道：「别害怕，没事的，告诉我?好吗？为什么要重构？因为大白鹅死?了吗？你想救它吗？」


    ——不是的。我?不是想救它。


    季遐年在心里回答着?迟晟的问题，却不敢发出?声音。


    因为他害怕迟晟听到他的答案之后，会?露出?鄙夷、厌恶的眼神，会?转身?离开。


    然而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迟晟读懂了。


    他感觉到心底有什么东西针扎一样的疼，忐忑了一个月，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临了。


    「但也不是你杀了它，是吗？」迟晟问。


    季遐年的唿吸急促，依旧没有回答。


    ——自己没有杀那只大白鹅吗？那不算是杀吗？


    不，那是。


    季遐年心里知道答案，愧疚和自我?厌恶如跗骨之蛆贴着?他的心脏，衍生出?了更多的恐惧，让他不敢告诉迟晟一切。


    「别怕。」


    迟晟俯下身?去亲吻季遐年的眼角和脸颊，极尽自己可能地安抚着?季遐年的情绪，「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逃走。


    「你重构了那么多次世界，但只有我?和你一样被?留在了琥珀巨石里，所以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


    「哥，你可以告诉我?。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真正的意愿，而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来?保护你，留住你。你知道的，对吗？」


    迟晟的安抚像是一根针，轻轻一戳就刺破了季遐年的心防，咸涩的泪刷然滚落。


    季遐年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我?重构了它，因为，因为我?觉得从三角梯上下来?很麻烦，下来?后也晚了，它一定已经受伤了，所以还不如直接重构。」


    季遐年的声音非常小，并且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迟晟的眼睛，只要迟晟的眼里闪过一瞬的厌恶，他就可以立刻掐断自己的声音。


    但是迟晟没有，迟晟只是轻轻拨顺季遐年额前乱掉的头髮，说道：「那你一定很害怕吧。」


    季遐年一怔，这个情理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回答，卸掉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备。


    他彻底脱掉了自己还没披好的保护色，眼泪越发汹涌。他抿着?唇，伸手捂住了眼睛，哑声道：「迟晟，我?害怕。」


    迟晟躺下去，侧身?把季遐年抱进了怀里，轻轻顺着?季遐年的背，亲季遐年的头髮和额角：「没事了，没事了……」


    季遐年紧紧抱着?迟晟，沉默地宣洩了好一会?，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


    他躲在迟晟的怀里，满是疲惫地说道：「我?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还记得那只鹅被?藤蔓缠死?的时候挣扎的声音、翅膀扑腾、声音尖锐地叫着?，但我?当时只觉得它好吵，它怎么不快点死?。


    「我?修剪完了那一小片藤蔓枝条，然后下去看?。它被?缠得乱七八糟，血喷溅的很远。我?怕脏了鞋子，离得很远地重构了它和那一小片藤蔓。


    「等我?重构结束后，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就好像我?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的意识在一边看?着?我?的身?体，但同时我?的意识也被?操纵身?体的自己洗脑，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


    「迟晟，我?很怕这样的自己。我?怕自己有一天会?醒不过来?，把所有人，我?妈、小草，甚至是你也当做大白鹅一样的存在。」


    迟晟亲了亲季遐年的额角，「不会?的。我?保证，不会?有那一天的。」


    季遐年用力抓紧了迟晟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缩进了迟晟的怀里。


    ……


    今天的事情迟晟和季遐年都没有跟其他人说，但季院士他们?还是知道了——半个月前基地送过来?了一个仪器，据说是监测黑月亮的仪器的阉割版，用来?监测季遐年的能力使用情况。


    晚饭后，叶南过来?叫迟晟，说是让他帮忙过去搬个大东西。


    季遐年没怀疑，还让叶南带了一篮子果子和小吃过去。


    叶南在回前山的路上就跟迟晟说了实?话，「今天下午那会?季院士他们?就不对劲，不过我?看?你们?在楼上就没来?打扰，他也没急。——年哥那边出?事了？」


    迟晟点点头。


    叶南：「严重吗？」


    迟晟：「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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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南微微蹙眉，没再追问。


    两人进了宅子，客厅里除了站岗的警卫和季夫人跟季龀年，其他人都在——迟晟的父母在重新回来?的第二周就被?告知了所有的实?情。


    「坐吧。」


    季院士出?声招唿迟晟，然后把一份列印出?的报告放在茶几上，对迟晟说道：「这是今天下午监测到的……」


    「我?知道。」


    迟晟打断了季院士的话，也没有去看?那份报告，语气生硬，「我?比你们?清楚。」


    「迟晟。」


    迟母不贊同地看?了迟晟一眼，提醒道：「好好说话。」


    迟晟微抿了一下唇，松开了握成拳的手，说道：「下午的时候，哥使用了重构的力量。并且他的精神状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对，就是你们?之前猜测的最糟糕的状态，一个对人类、对地球都没有同理心的存在。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无法控制那种状态，而且是从心里认同当时自己所做的一切。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他从那种状态中挣脱出?来?……，他很害怕。」


    迟晟想起今天季遐年在他怀里蜷缩的姿势，松开的手重新握紧了。


    季院士问道：「能详细说说他当时的状态吗？」


    迟晟沉默着?，过了一会?忽然问季院士：「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你们?，乃至是人类都没有办法清除黑月亮，甚至都不知道黑月亮里面有什么。你们?能怎么帮助他？」


    季院士没有说话。


    这种对话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迟晟完全站在季遐年那边，对基地对季遐年的研究和监测都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像是一只护食的饿虎，伸着?爪子随时准备为季遐年而战。


    这种时候，迟父迟母就充当了调和剂的角色。


    距离迟晟较近的迟父轻咳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迟晟的肩，说道：「你冷静一点，我?们?也是想帮小年。——他现在情绪还好吧？」


    迟晟紧绷的身?体没有半分?松懈，但语气软和了下来?：「嗯，还好。」


    「那就好。」迟父说道：「我?们?现在都认为，蓝金刚和黑月亮的力量虽然神秘而强大，但人的意识对它的引导性也很大，只要让小年保持好心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迟晟勉强笑了一下，却摇摇头：「爸，妈，还有季院士你们?，大家明天就回去吧。」


    众人皆是一愣。


    迟晟继续说道：「张姨跟小草那边我?会?试着?去跟他们?沟通，离开多久我?不知道，但如果可以回来?了，我?会?来?联繫你们?的。」


    迟母不由自主问道：「那你呢？」


    ——但是问题问出?口后，她就意识到这是个多余的问题。


    迟晟对她笑了一下：「妈，他现在只有我?了。」


    迟母心里一阵难过，偏过头没有再说话。


    迟父皱眉问道：「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迟晟摇头：「我?不知道，但以防万一。——季院士有什么意见吗？」


    季院士沉吟片刻，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也会?暂时下山。但希望你不要抱着?侥倖心理，妄图带着?目标逃走。」


    迟晟嗤了一声，忽然问道：「季院士，如果等一切结束，最后的真相是他就是你的儿子，你会?承认他吗？——哦，哥并不在意这件事，只是我?单纯好奇，毕竟财产啊什么的，对吧。」


    季院士平静地看?着?迟晟，嘆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对目标并没有任何厌恶或者?负面的情绪。


    「至于他是不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我?已经说过——我?的孩子已经死?了。就算目标拥有他的dna和名字，甚至他就是年年的重生，但他不是年年。


    「你说的财产这些，虽然我?们?之前为年年准备的基金和货币现在可能用处不大，但我?们?也有房产和一些传家的东西留着?。如果他是，我?会?把东西交给他。」


    迟晟：「那季夫人也这么想吗？」


    季院士沉默了一会?，说道：「她的精神情况极其不稳定，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如果一切结束，我?会?带她回去静养。」


    迟晟明白了，他扯了扯嘴角：「那我?替哥谢谢季院士了。——爸，妈，我?帮你们?收拾东西吧。」


    迟母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应了一声起身?朝后边走去。


    迟晟在心里嘆了口气，和迟父一起跟在迟母的身?后离开。走出?客厅跨入迴廊的时候，迟晟瞥到了一个人影从反方向飞快离开。


    他顿了一下，然后微微蹙了下眉——季龀年。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摸鱼ing


    第九十一章


    迟晟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季遐年没有?睡，他坐在床上?翻看一本家畜养护指南。


    迟晟进屋先扑过去亲了一口，笑道?：「等我？」


    「嗯。」


    季遐年笑着答应了一句，然后把书放到一边，「怎么这么久？」


    迟晟坐在床边，拉着季遐年的手说?道?：「跟季院士他们聊了一会——他们在监测你的情况的事情，你其实知道?的吧？」


    前山脚的大门早就开了，之前的仪器也是?从那?边直接运上?山的，如非必要，除了迟晟父母和叶南、江天四个人，其他人很少会过来四合院这边。

 第199页

    季遐年笑了一下：「知道?。猜也猜得到。」


    接着他很快反应过来：「今天我重构的事情被他们发觉了？」


    「差不多。」


    迟晟捏着季遐年的手指玩，语气和表情都很轻松，「所以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先离开这里。」


    季遐年一愣，随即垂下眼睛用?说?笑的语气问道?：「怕我伤到他们吗？」


    迟晟伸手勾起季遐年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是?怕他们伤到你。


    「重构的力量太可?怕了。当他们判定?你的力量失控，或者他们恐惧你的力量的时候。为了群众、为了人类，随便举一个大义的旗帜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而且我怕你愧疚——如果你真的不小心伤害到了谁，很多人都会集火你，但你会先把自己的精神处刑。」


    季遐年倏然笑了，他拉过迟晟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侧头看着迟晟问：「那?让妈跟小草也走?吧。还?有?你呢？」


    「我？」


    迟晟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精悍的脖颈和锁骨线条：「你捨得我走?？这么美好的肉体，回头就被不知道?哪个小妖精给盯上?了怎么办？」


    季遐年一下笑出了声。


    迟晟也笑了起来，松开拉开的衣领：「张姨跟小草明天再跟她?们说?吧，就实话实说?。不过我觉得她?们是?不会走?的。你如果一定?要她?们走?，我也不是?没办法，要吗？」


    季遐年沉默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了解我妈，她?那?个性格太烈了，就算强行送走?，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她?之后也不会过的开心的。


    「而且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不想让她?再经歷那?种难过。」


    迟晟听到这里，不由想起了季龀年，以及在山前宅子里，离开客厅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背影。


    「如果是?季龀年那?样的，那?完全就是?塞翁失马。——说?起来上?辈子的事儿我还?没找他呢，也不知道?他这辈子的胆子有?多大。」


    季遐年笑了一下：「上?辈子我们那?个境遇，他都只敢一个人过来找我，还?只是?捅伤了我。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他没那?个胆子。」


    迟晟想起他那?会跟季院士的对话，意有?所指道?：「明天他们要走?了，万一他过来找你说?话，别给他好脸。」


    季遐年不太明白：「他干嘛要找我？」


    「万一他抽疯呢，行了，不说?这个了。」


    迟晟抱着季遐年往下一压，「你看这个夜黑风高的良辰美景，是?不是?特别适合做一些无法显示的和谐运动？嗯？」


    「都什么词……，别挠！」


    季遐年笑着躲迟晟的手，但终究还?是?被迟晟一只手拖到了身下，剥壳一样剥了个精光。


    ·


    第二天季遐年早早就起了，迟晟比他起的还?早，季遐年下楼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坐在客厅，看表情是?已经聊过了。


    季遐年走?过去，看了张银珠一眼，还?没说?话，张银珠就抢先开了口：「小晟都跟我们说?了，我也跟你说?：我不走?。」


    苗小草连忙跟上?：「爸爸，我也不走?！」


    季遐年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是?笑了笑：「好。」


    他又看向?张银珠，问：「妈，不怕我啊？」


    「说?起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张银珠把腰一掐，指着沙发：「给我坐下！」


    季遐年：「……」


    迟晟立马没义气地站起来：「我去厨房看看粥熬的怎么样了。」


    苗小草虽然没看明白，但小动物的危险警觉还?是?非常强的，当机立断跟上?了迟晟的脚步：「妈，我来帮你呀！」


    一大一小脚下生风地走?了，季遐年默默目送了他们一程，然后回头对着张银珠低下了脑袋：「我错了……」


    ……


    张银珠的说?教在早饭开始前结束了，早饭过后一家人商量着过去送送迟晟的爸妈。


    不过走?到玻璃塔附近的时候，他们就看到迟父迟母也刚好朝这边过来了。


    「亲家！」


    张银珠笑着迎了上?去，亲热地挽着迟母的手说?话去了。


    迟父走?过来看了季遐年跟迟晟一眼，季遐年贴心地让开一步说?道?：「伯父，你们说?吧，我带小草走?走?。」


    说?罢季遐年就拉着苗小草离开了。


    苗小草其实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一边跟季遐年走?，一边奇怪问道?：「爸爸，我们去哪儿啊？」


    「嘘。」


    季遐年揉了把苗小草的脑袋，带着她?绕着玻璃塔往后走?，那?里有?几排没砍的树，原本是?安若素留着想造景的，现在也搁置了。


    不过刚走?过去，季遐年忽然就顿住了——小树林里有?人。


    季遐年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季龀年。


    季遐年停下脚步，按着苗小草的脑袋：「小草，回去给奶奶拿件外套过来。」


    苗小草虽然长长脑神经对接到银河系，但她?不瞎。她?看了眼不远处站的人，眼珠子一转，乖乖答应了一声「嗯」，然后蹦蹦哒哒跑走?了。等季遐年把视线收回去后，苗小草又悄悄回来了，窝在小树林另一头新长出来的草丛里，暗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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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走?到了季龀年的跟前，看着对方问：「在等我？」


    季龀年穿着轻薄的春装，也不知道?他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的，人比季遐年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憔悴了不少。此?时盯着季遐年的眼里满是?血丝，看上?去有?几分偏执的疯狂感?。


    季龀年看着季遐年问：「你是?他们的儿子，对不对？」


    季遐年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们应该交涉过，现在有?谈的必要吗？」


    季龀年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你知道?季家有?一套传家宝吗？那?是?一套翡翠饰品，拿出来都是?国宝级别的东西。那?是?他们要留给自己儿子的。」


    季遐年明白季龀年的意思了，他讽刺地笑了一下，「怎么，你不是?他们的儿子吗？除了你他们没有?收养其他人吧，你没有?资格拿到传家宝吗？」


    「本来是?我的，但你为什么要出现？」


    季龀年往季遐年的跟前走?了一步，脸上?满是?愤怒：「你知道?照顾一个疯子有?多难吗？我从十岁起被收养后就一直在照顾她?，她?随时发疯我都要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我爸，哈，季院士就是?个工作?狂，他从来没把我当儿子，但他也承诺过会给我季家长子该拥有?的一切，只要我好好照顾我妈——那?个疯子。」


    季遐年的表情逐渐冷淡下来。


    季龀年继续说?道?：「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但是?你为什么出现了？现在他特意从基地到这里，就为了跟你近一点?，你不认他，他还?要把这些都给你——这些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你抢走?了我的亲生母亲，又来抢走?我努力了二十几年就快要拿到手的东西。为什么？啊？」


    季龀年并不知道?季遐年和月影的事情，他一直以为季院士他们再次回到月抱山，就是?为了认回季遐年。


    季遐年简直觉得不可?理喻：「抢？当年自己跑进山里，对季夫人说?自己是?孤儿的人不是?你吗？难道?是?有?谁拿刀逼着你说?自己是?孤儿的吗？


    「你当年因为觉得季夫人他们的条件富裕，所以自愿当他们的养子。你这么多年没有?被你父亲殴打、折磨，没有?过食不果腹的苦日子，都是?你照顾季夫人的报酬。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受了委屈？


    「你自己抛弃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把她?一个人留在家暴成性的父亲身边，你又有?什么资格现在跑来指责叫屈？


    「至于季家的传家宝，我不稀罕，但他们要给，我就一定?会收下。


    「其实我不明白，你跑过来跟我说?这些干嘛？期待我去跟季院士说?我不稀罕他那?些东西，把东西都给你？


    「做什么梦呢？」


    季龀年的唿吸忽然急促起来，显然季遐年的话都戳在他的痛点?上?。他忽然朝前跨了一大步，距离季遐年只剩一截小臂的距离。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这些年我没有?经营关系吗？只要我想，只要你敢自己一个人下山，你很可?能会出点?什么意外。懂吗？」


    「你在威胁我？」


    季遐年几乎笑出了声。


    他这个笑声刺激了季龀年，季龀年勐地从兜里抽出手，手里握着一把刀，他弹出刀尖抵在季遐年的胸膛上?，阴冷道?：「不，我是?在友好地警告你。」


    季遐年往下撇了眼那?把刀，刀刃闪动的寒光倏然带来了上?一世被刺中腹部?的痛。


    毫无预兆的，季遐年的情绪像是?忽然被滴入了水的沸腾油锅，转眼炸出了难以名状的愤怒。


    他完全无法控制。


    而就在这时，苗小草忽然大吼一声从旁边的草丛里沖了出来，她?扑向?了季龀年：「哇呀！老娘打死你！！！」


    季龀年一惊，刀尖瞬间转向?扑过来的苗小草。


    那?是?一瞬间的事，季遐年的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反应，他一把拉住苗小草扑到跟前的手，把她?整个人拽开，同时他的身体里不由自主扩散出了黑色月影，眨眼把他跟季龀年都包裹在了其中。


    季遐年回过神的时候，月影里尘埃风暴正在盘旋。


    透过风暴，他看到了月影之外闻声而来的迟晟、张银珠和迟父迟母。


    被看到了。


    他们会厌恶我吗？


    妈看到她?的亲儿子被重构会是?怎样的心情？会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一剎那?无数的念头填充了季遐年的脑海，但好像他的脑海又是?一片空白。


    月影里的风暴慢慢地放缓了速度，树木、草丛、季龀年、刀……，所有?的东西被一一重构，还?原出了完好无损的状态。


    月影消失，季龀年满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弹出刀刃的那?把小刀。


    然后他一个激灵回过神，忽然看到快步沖向?这边的几个人，一下就慌了。


    他根本连招唿，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对上?，转身夺路而逃。


    季遐年僵立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迟晟他们跑到了他的跟前，在他开口之前，迟晟一把把他抱进了怀里。


    「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张银珠的声音也接着响起，满是?颤抖：「他拿着刀，他要干嘛？那?个混帐！混帐！」


    季遐年心里的石头一下落了地，双腿被抽掉了力气一样软了下去，整个人就靠在了迟晟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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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幸。


    季遐年浅浅勾起了嘴角，眼眶发热——他们都没有?把我当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加班喝的茶的锅。我现在的脑袋还处于兴奋状态。


    由此可知——下午别喝茶。sad。


    ————


    晚安！ovo


    第九十二章


    迟晟松开季遐年，低头看他：「刚才有没有伤到?？」


    季遐年摇摇头：「没有。他只是威胁了我。」


    张银珠的情?绪激动，她又气又伤心，红着眼眶说道：「那哪是威胁？那把刀就离你这么近！他想干什么？」


    张银珠说着悲从中来，「他怎么就长成这样?了？我以为他跟在季院士他们身边，过上好日子，会长成一个有出息的、跟他爸不一样?的人。他小时候那么讨厌他爸爸，怎么就偏偏长成了他爸的样?子！」


    张银珠抹了下眼睛，拉着季遐年的手哽咽道，「儿子，是妈对不住你。」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遐年反过来安慰张银珠，「他当年为了逃开家，不顾念你，张口就说自己?是孤儿。要说对不起，也是他对不起你，你没有半点?错，也不需要替他担半点?的愧疚。」


    张银珠紧紧握着季遐年的手，没有再说话。


    迟晟这时候插话进来，问?季遐年：「刚才是怎么回事？」


    季遐年就把刚才的事情?跟他们简单说了：「他误会季院士想要认我，以为我要跟他抢家产，所以让我识趣一些。」


    「就这样?？」


    季遐年点?点?头，又想到?什么，露出奇怪的表情?：「我其?实一点?都不害怕，而?且也没想用重构。但就是一瞬间?，我的情?绪忽然无法自控，然后等?我反应过来，月影已经出现了。」


    迟晟的心微微提起，但面上什么也没显露出来，他笑着摸了摸季遐年的脸，松了口气说道：「没事儿，只要你没受伤就好。」


    季遐年笑了一下，「我是没事，不过刚才推了小草一把……小草呢？」


    他们朝周围看了眼，发现苗小草站在树林边缘的一棵树后边，鬼鬼祟祟地?伸着脑袋。看到?他们看过来后，苗小草立刻往后一缩，掩耳盗铃地?把脸躲在树后，粉色的衣服支棱在树干两边。


    「她干嘛呢？」


    迟晟没看明白。


    季遐年有些愧疚道：「刚才她想扑过来救我，我下意识就拉了一下，把她摔出去了，可能是吓到?了。——先不管她，一会我给她做点?好吃的道个歉。」季遐年收回视线，看向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迟父迟母，说道：「伯父伯母，刚才吓到?你们了吧，对不起。」


    迟母率先笑了笑，说道：「该吓的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吓完了，你是不知道叶南跟我们描述小晟被重构的过程，那熊孩子说的叫一个鲜血淋漓的。刚才看你重构，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迟父也笑着点?头，「对。」


    季遐年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叶南不可能描述成那样?，这是迟父迟母在变相安慰他。


    迟晟看了下时间?，说道：「那我送你们下山吧。」


    迟父却果断拒绝了：「不用了。」


    「怎么不用？车都开下去了，难道你们要走下去？」


    「小江留了辆车在那等?着呢。」


    迟父白了迟晟一眼，「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这趟下去不揍一顿季龀年你能舒坦？」


    迟晟：「……」


    啧。


    「季龀年的事我们会跟季院士他们说的，你们就别送了。」


    迟父看了眼迟晟，又看看季遐年，嘱咐道：「要记得跟我们常联繫，如?果有任何情?况，一定要跟我们说。虽然我们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是告诉我们一声也好。」


    迟晟点?头：「我知道。」


    季遐年也跟着点?头：「我们会的。」


    ……


    车队离开后，季遐年几人就回四合院了。苗小草还是没过来，跟在他们身后四五米远的位置，把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小脾气还闹上了？」


    迟晟决定给闺女来一顿母爱教育，「你们先回去，我去跟她唠唠嗑。」


    「别闹。」


    季遐年拉住迟晟，说道：「我去吧，妈，你磨点?米粉，我中午给她蒸桂花米糕。」


    张银珠笑了笑：「成。小晟，你也来帮我。」


    迟晟没法，只好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女。


    等?迟晟跟张银珠进了大?门后，季遐年才向苗小草走去。


    然而?他刚一动，苗小草就朝后退了一步。


    季遐年终于觉得有些奇怪了。他停下脚步看着苗小草，问?道：「小草，怎么了？」


    苗小草抿了抿唇，用力摇头：「爸爸，你别靠近我。」


    季遐年蹙眉：「为什么？」


    苗小草把背着的手拿出来，然后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了细白的胳膊。只见她的小臂上缺了一个鸡蛋大?的口子，口子不深，露出了漂亮的蓝色晶体剖面，没有癒合的趋势。


    季遐年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苗小草把袖子又放下来，答道：「就在那会那个坏蛋想用刀扎你的时候，我本来是想过来帮忙的。


    「但是爸爸你拽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像是有人在我身上插了根吸管，咻的一口，石头就少了一口。你丢开我后又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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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月影消失，我想要过来。但一靠近爸爸，我就感觉到?手疼，然后我才发现手上少了一块石头，而?且它?没有癒合，而?且还在不停地?流失。


    「它?流失的速度很慢，但是越靠近你就会越快。」


    苗小草都快哭了：「爸爸，我是不是要死了啊？可是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没有吃，我还想吃爸爸说的叫花鸡，但是家里的鸡还没长大?呢。」


    苗小草越说越伤心，后来直接就嗷嗷上了。


    季遐年想要去安慰她，但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就停住了脚步。


    张银珠跟迟晟闻声走了出来，都有些惊讶，以为他们闹了什么矛盾，忙一人一边两头劝了起来。


    「不是吵架。」


    季遐年打断了迟晟试探的问?话，把苗小草的情?况说了。


    迟晟听?完很是惊讶，问?道：「你之前说你有一瞬间?的情?绪难以控制，是抓住苗小草的时候吗？」


    季遐年认真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是在她冲过来之前，大?概就一两秒的时间?。说起来……」


    季遐年似乎记起了什么，脸色微变：「推开小草的瞬间?，我有一瞬感觉自己?被抛离了身体，然后回过神月影就出现了。」


    迟晟沉默片刻，忽然说道：「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跟之前你重构我的那次很像吗？小草类比那些异种。」


    季遐年一怔：「能量交换？」


    迟晟摇头：「我不觉得是能量交换。先试一下。」


    迟晟说完，示意季遐年在原地?等?着，然后朝着苗小草的方向走去。


    苗小草还在哭，不过从嗷嗷的变成了抽泣。看到?迟晟过来，她仰头煞有介事地?说道：「妈，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对我爸爸忠心，不可以噼腿！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的！」


    「……」


    「你以后真的少看点?电视剧。」


    迟晟蹲下，对苗小草伸出手：「胳膊给我看看。」


    在今天早上迟晟跟张银珠坦白的时候，张银珠就知道了苗小草的身体状况。但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


    迟晟拉起苗小草的手凑近了看，发现确实有一缕非常细微的烟尘一样?的东西在缓慢地?发散。


    迟晟皱眉说道：「小草，我想让你靠近你爸爸一些，观察一下你们多远的距离会影响到?你。可以吗？」


    苗小草抽噎着，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提出条件：「那，那你让我先说点?遗言。」


    迟晟：「……」


    迟晟：「放心，你不会死。——我看回头你还是把作业做起来吧，省的你一天脑袋里不知道塞些什么东西。」


    苗小草委屈地?瘪了嘴，不说话了。


    迟晟站起来，拉着她朝季遐年那边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在靠近季遐年一米范围内时，苗小草胳膊上的「烟尘」溢散速度快了许多，扫一眼都能注意到?。在她触碰到?季遐年后，她胳膊上的口子立刻就被侵蚀了一个豆粒大?的小缺。


    季遐年看到?后，触电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并退后了几步。他一走开，苗小草的胳膊又恢復了原速。


    迟晟拉着苗小草对季遐年说道：「哥，我再带她下山去看看。如?果距离足够远能够停止的话，我就直接给她送到?基地?里去了。」


    如?果不能停止……，迟晟没说。


    季遐年点?点?头，「我们等?你回来。」


    迟晟笑了下：「你跟张姨先准备午饭吧，多蒸些米糕，下午我带地?里干活的时候吃。」


    季遐年也笑了笑：「好。」


    ……


    迟晟开着g65带苗小草下山去了。


    季遐年在他们走后，把苗小草身上发生的事情?原委告诉了张银珠。张银珠跟季遐年都以为苗小草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但没想到?两个小时后，她回来了。


    g65上多了不少新鲜的血迹，还有一些摩擦撞击的痕迹，一看就是经歷了什么事。


    迟晟打开车门，苗小草脚下发飘地?走过来，扑到?张银珠怀里，小脸惨白地?哭诉道：「奶奶，我再也不坐迟晟开的车了！！！」


    这会连妈都不叫了。


    迟晟耸耸肩，解释道：「我带她开到?高速跑了一圈，遭遇了几只异种，开得不太平稳。——很遗憾，目前看来她身体里的蓝金刚溢散情?况跟和你的距离没关系，到?了隔壁市也一样?溢散。」


    季遐年一愕：「你们去了隔壁市？」


    迟晟：「对。现在高速路根本没车，但路还差不多是好的，开起来特别爽——回头我带你去兜兜风。」


    季遐年：「……」


    迟晟摸了下肚子，说道：「好饿，饭好了吗？咱们边吃边说吧，我也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季遐年点?头：「嗯，走吧。」


    迟晟上前一步揽住季遐年的肩，又回头点?苗小草：「你一会乖乖端碗去茶几上吃啊，记得跟你爸保持距离，在我们找到?解决办法之前老老实实的，不然你的lv就没了。」


    季遐年：「lv？」


    迟晟：「小姑娘都爱这个，激励教育，懂吗？」


    季遐年：「……」


    别的小姑娘不知道，但苗小草是吃这一套的，吃饭的时候果然就乖乖端了自己?的饭菜上茶几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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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银珠看她可怜兮兮的，就也跟着过去吃了。


    于是四个人在客厅里坐两头，然后迟晟开始说他对今天这事儿的猜想。


    作者有话要说：小草不祭。over


    ————


    晚安！ovo


    第九十三章


    上了?饭桌，迟晟先狼吞虎咽了?三块桂花米糕，然后才空了?嘴问季遐年：「我们走之前，小草碰到你的那一瞬间，你有什么感觉吗？」


    季遐年点头：「就是那种，感觉被抽离了?身体的感觉。很短暂，但是我确实感觉到了?。」


    「那就对了?。」


    「？」


    迟晟说道：「我认为重构跟蓝金刚之间不是能量交换的关系，准确来说，蓝金刚跟你重构的能力根本没?关系。」


    季遐年微讶，「怎么说？」


    迟晟：「因为你之前重生了?那么多次，没?有异种也?没?有苗小草，但你还?是重构了?。还?有那只大白鹅，你没?有用到蓝金刚；之前小草碰到你后被消耗了?一颗豆大的蓝金刚，但那时候你并没?有重构。」


    季遐年怔然，点头道：「确实是这样。那你怎么想？」


    「我觉得是傅以华，或者说是你听到的那个声音在搞鬼。


    「第一，那些袭击我的异种很明显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你意识到自己重构的力量；


    「第二，打那些异种在月影里消失后，你的性情在逐渐发生改变——我不觉得是你自主的改变，从?你刚才说被抽离了?的描述来看，我认为你的改变是有人在干扰，介质就是那些异种；


    「第三，你重构的频率提高，但如上，你不是在自主使用，更像是被人占据了?身体控制权。


    「所?以我认为那些异种带来的不是能量，而是纽带——它?们用我的死亡和?它?们献祭的庞大能量，把你跟黑月亮，或者是黑月亮里的那个人联繫在了?一起。


    「所?以从?那以后，你感觉自己越来越无法自控，因为有人在干扰你。——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想这就是黑月亮里的秘密了?。」


    季遐年食之无味地戳着碗里的米饭，问道：「那小草呢？」


    迟晟：「这我还?真?没?想到。或许是蓝金刚成的精？」


    季遐年：「……」


    季遐年：「我看你也?少看点电视剧吧。」


    迟晟咧嘴笑?了?一下，说道：「小草的情况跟那些异种很像——它?们和?她?的身体都是蓝金刚组成的，不同的是驱动她?的意志。


    「最?大的可能有两个，一是她?的意识来自傅以华，她?现在的作用就跟那些异种一样，会不停地影响你；


    「二是她?的意识来自季夫人的儿子，但是很浅薄，比你更容易被傅以华控制和?影响。


    「我比较倾向于后者，不然傅以华早就用她?下手了?。」


    季遐年点点头：「这样想也?是完全想的通。可是傅以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说了?吗？要回家。——也?就是说单靠他自己是回不来的，所?以他的目的就是让你带他回来。」


    季遐年：「可是我感觉他更像要我回到黑月亮里去?。


    「我可以到这里来，小草可以，季夫人可以回来，那些异种也?能被他送出来，为什么他自己回不来？


    「我总觉得，他说的『家』不是这里。」


    迟晟的??里划过不可察觉的阴霾，他隔着桌子点了?下季遐年的额头：「管他是哪儿，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去?，但咱们不去?，知道吗？」


    季遐年笑?着点点头：「嗯。」


    随后保证道：「我会努力控制自己，在被抽离的时候保持警觉。」


    迟晟的??神软和?下来，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季遐年：「真?乖。」


    季遐年有些赧然地瞥了?他一??，朝茶几?那边看了?看，发觉张银珠跟苗小草并没?注意他们后，便笑?着低头吃了?。


    ·


    从?这一天开始，季遐年就没?感觉到被抽离的那种感觉了?，但取而代之的，他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里千奇百怪，有黑月亮里的世界，有他多次重生的瞬间，还?有一个宛如仙境的、广褒、充满珍宝的世界。


    季遐年梦到最?多的就是那个美妙的世界。


    它?不是人类理解的「现实」的存在，它?的时间具化成了?可触摸的格子，每一秒都被定格在了?其中，人在其中分不清方向，一次触碰可以衍生出无数的未来，也?可以毁灭一个世界。


    这里有人类在电影、小说和?艺术作品中幻想的一切：长生不老、强壮、力量、轮迴、怪物和?珍宝。


    这里的「人」有着可以看见的思想，绚丽如星辰大海；他们可以「撒豆成兵」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以及探知更遥远的未来。


    那是一个美妙的、人类难以想像的世界。


    季遐年知道这些梦都是真?的，也?忽然明白了?那个声音说的「回家」，到底是回哪里。


    迟晟从?季院士他们离开那天起就成了?季遐年的尾巴，他默不作声地记录着季遐年的点点滴滴。


    但是季遐年没?有跟迟晟说这些梦的事情。迟晟问起来，他只说是记不清了?。


    连续做了?七天的梦之后，第八天，季遐年再次使用了?重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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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洗澡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去?拿洗髮水，在手碰到洗髮水的瞬间，一个三十公分的月影忽然出现，将洗髮水重构了?。


    季遐年没?有感觉到意识被割裂、抽离，但是他明显感觉到重构的力量失控了?。


    他自己无法控制。


    这个澡季遐年洗了?很久，出来后他依旧没?有告诉迟晟这件事。


    第二天早上，季遐年发现苗小草的手断了?。


    苗小草跟张银珠坐在客厅，茶几?上放着苗小草的一只手，手的皮肤已经龟裂剥落，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蓝金刚，远看去?活像是一件艺术品。


    苗小草身上的衣服已经非常不合身了?，但现在她?顾不上自己心心念念的身高，嗷嗷哭着自己变成了?杨过。


    「我以后不能做美甲了?，呜汪……」


    迟晟仔细看了???断裂的地方，然后问苗小草是怎么回事。


    苗小草抽抽搭搭地回答：「我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一起来，之前开了?口子的地方就断掉了?，我塞也?塞不回去?。」


    迟晟的心里有些沉，但还?是笑?着安慰苗小草，「没?事，我去?找点万能胶，看看能不能给?你粘回去?。」


    苗小草将信将疑地点头：「嗯。」


    迟晟去?拿胶水，季遐年走到苗小草跟前，问道：「小草，你现在多高？」


    苗小草一听，哭得更伤心了?：「不知道，但是又矮了?。爸爸，我会不会变回小婴儿啊？可是我想穿好看的小裙子，还?想卷头髮……」


    季遐年不敢碰苗小草，只能站在一米开外说道：「不会的。之后让迟晟多打几?只异种，说不定你能吸收那些蓝金刚，然后就长高了?。」


    苗小草向来是信任季遐年的，当即收了?声：「真?的？」


    季遐年扯了?扯嘴角，「嗯，我保证，你不会变回小婴儿的。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苗小草点点头，露出个笑?来：「嗯！那爸爸你要加油哦，我变矮可快了?。」


    季遐年应道：「好。」


    张银珠若有所?感地看了?季遐年一??，季遐年却低下头没?有对上她?的视线。


    过了?一会，迟晟拿着万能胶过来了?。


    最?后是万能胶和?胶带齐上场，才把苗小草的手给?「接」了?回去?。但接回去?了?也?是个摆设，苗小草根本无法控制那只手。


    唯一的好就是苗小草没?心没?肺，张银珠给?她?做了?些好吃的后，立马就把手的事给?忘到了?脑后，反而愁起自己变矮的事了?。


    迟晟跟季遐年照旧下地干活，迟晟扛着锄头，往地里去?的时候问季遐年：「小草的情况你怎么看？」


    季遐年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她?再这样消耗下去?，就不是变回小婴儿，可能会是直接消失。」


    迟晟嘆了?口气，反过来宽慰季遐年：「没?事，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季遐年没?接话，沉默地去?干活了?。


    今天他们是来除草的，两人分了?两块地，分头干活。


    就在季遐年拿起锄头的时候，被他握住的木桿部分忽然被一个拳头大的月影包围，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完成了?一次重构。


    季遐年呆呆地看着??前的变化，等到重构结束后，他握着锄头的手倏然收紧，然后他缓缓闭上了???，深吸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季遐年勐地回神调整好了?表情，转头看去?，迟晟拎着锄头过来了?。


    迟晟咧嘴一笑?，不正经地说道：「我想了?下，咱还?是一起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嘛。」


    「……」


    季遐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说道：「随你。」


    迟晟站在季遐年旁边开始干活，嘴上也?没?闲着，「哥，小草的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她?的身体溢散跟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季遐年也?挥舞起锄头，接着干活掩饰自己的表情：「嗯，我知道。」


    「那就好。」


    季遐年偏头看了???迟晟，阳光下迟晟的侧脸有着明亮的光影，帅气又阳光。


    季遐年问：「迟晟，如果没?有遇见我，你是不是会喜欢女孩啊？」


    迟晟的动作没?停，露出了?一声笑?：「那不知道，反正上辈子跟这辈子我就你一个，至于下辈子和?以后的几?辈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季遐年也?笑?了?一下，又问：「如果我被黑月亮带走了?，回不来了?，你会不会等我一辈子？」


    「不会。」


    迟晟停下锄头，转身看着季遐年。


    季遐年也?忍不住停下了?动作。


    迟晟看着他说道：「我不会等你，我会去?找你。我也?是被你重构的，是唯一和?你一样困在那些琥珀里的，所?以无论是在黑月亮里还?是在地球上，谁都没?法分开我们，懂吗？」


    季遐年温柔地笑?了?一下：「嗯，我懂了?。」


    迟晟伸手揉了?一把季遐年的头髮，「别瞎想，咱们会赢的。——我觉得那傅以华也?没?什么厉害的，要真?厉害早就来弄死我们了?。他这么拐弯抹角地引导你，一定是有求于我们，只要我们自己心志坚定，他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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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垂下??睑，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开始倒计时了。


    ————


    晚安！ovo


    第九十四章


    深夜，季遐年?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他赤裸的身?体?，月光下白如温玉的皮肤上散落红梅一样的痕迹，锁骨上落了一个新鲜的牙印。


    季遐年?微微侧头?，看着迟晟的睡脸。


    迟晟很少睡这?么熟，因?为?季遐年?知?道特种兵会有抗药训练，所以安眠药用了一倍的量。


    迟晟侧躺着，保持一个拥抱的姿势，眉目散去了白天的嬉笑和锋利，露出的胳膊和肩膀鼓着强壮的弧度，像是一只乖顺静卧的年?轻雄狮。


    才25岁呢。


    季遐年?在心里想着，然后他伸出手，落在迟晟的脸上两公分处停下，悬空抚摸着迟晟的眉眼、鼻樑、嘴唇和脸颊。


    真好。


    季遐年?想，虽然这?辈子的一切都超过了他的预期，但是母亲活着、迟晟活着、安若素他们?活着，不?仅活着，大家都还能衣食无忧，他还跟迟晟在一起了，甚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真好。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非得要赖在这?里，把这?美好的一切都卷进旋涡吗？


    季遐年?深吸了一口气后收回手，小心掀开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后，季遐年?转身?给迟晟把被子掖严了。


    做完这?些后，季遐年?弯腰在迟晟的眼角亲了一下，小声说道：「等我回来。」


    他下了楼，整个四合院里都是静悄悄的——晚饭是他做的，汤碗里除了他自己的，其他三个人被下了安眠药，这?会应该都睡得香甜。


    季遐年?去厨房收拾了一些干粮和水，然后写了一张字条压在桌子上，就提着东西去了车库。


    现在家里有三辆车：季遐年?自己的越野车，迟晟的g65，以及他买给张银珠她们?代步的观光车。


    季遐年?把自己的车跟观光车的油电都放完了，钥匙也拔了塞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开上迟晟的g65出了车库。


    g65驶过四合院的大门，季遐年?停下来朝里看了一眼，足足过了四五秒，他才从漆黑安静的院子上收回视线，然后踩下油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季遐年?关掉了基地给的联络器，一路朝北向着龙谷的景区开——那里的人已经被转移了，是季遐年?短距离里能找到的最偏僻无人的地方。


    高速路上并不?是迟晟说的「开起来特别爽」，断裂的道路和死去的异种是路上的障碍，也多亏了g65的性能好，被季遐年?横冲直撞的倒也开出了一条路，要是季遐年?自己的车，加上他的车技，估计还没开出云阳范围就开不?动了。


    一路过去，夜色逐渐褪去，太阳爬上了天际。


    上午十点左右，季遐年?终于开到了龙谷景区。


    车停下来后，季遐年?的唇色都是白的——昨晚为?了消耗迟晟的精力，他招惹得有点过火，加上这?一路颠簸过来，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低烧了。


    「真是没用……」


    季遐年?靠在椅背上苦笑了一声，然后从副驾驶的包里翻出了一瓶矿泉水。


    冰冷的水润过喉头?，压下了低烧引起的头?脑昏胀。


    季遐年?吐出一口气，透过车前窗看着天上的黑月亮。


    黑月亮还是那个模样，像是一只死气沉沉的眼睛，冷漠地盯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季遐年?这?些日子看了它很多次，或厌恶或恐惧。撇开这?些负面情绪来看黑月亮，在他觉醒后是第一次。


    透过黑月亮，季遐年?感觉看到了那个苍老声音的主人的眼睛，他意外的很平静，像是走到了最终的一步，卸下了肩上所有的负担。


    季遐年?对着黑月亮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拜你所赐，我最近过得很不?好。


    「我的情绪和重构能力都在失控，感觉像是有人挤占了我的灵魂，让我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我很害怕，怕我伤害到我妈、迟晟、小草和其他人——是，我知?道可以重构，重构得一模一样，他们?甚至都不?会有感觉。但那是不?一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就像现在这?样，找一个不?会波及到无辜人的地方，放弃抵抗，随便?你要我做什?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让一切都结束。」


    季遐年?停下来。天上的黑月亮散发出了淡淡的光晕，像是对季遐年?的回应。


    他看着那圈光晕，轻声道：「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对吗？」


    光晕如水波一样轻微波动，是对季遐年?的温柔回应。


    「也对。」


    季遐年?倏然笑了，笑容冰凉，「你当然希望我这?样做，因?为?只要我放弃了抵抗，选择了懦弱和逃避，你的计划就得逞了，对吧？」


    黑月亮周围扩散的光晕骤然亮了一瞬，随即又恢復平静，持续扩张。


    季遐年?没管，继续说道：「你刺激我觉醒，刺激我力量失控，就是为?了引导我走向自我毁灭和妥协。但是随着我的觉醒，一些该属于我的信息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那个世界了。也理解了我、你，还有苗小草，我们?三个是一体?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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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还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我才是我们?三个的主导者。


    「意思就是，你没办法?杀死我。」


    季遐年?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瓶扔回了副驾驶。眼神逐渐变了。


    「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想觉醒，我只想让我当做自己走了好运重生，然后挽回上辈子的所有遗憾，竭尽所能地给迟晟和我妈他们?一个好日子。


    「但是都被你毁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你想要我觉醒，想要我了解黑月亮，那就来吧。


    「让我们?各凭本事，看看到底是我打碎这?个黑月亮，还是你拖着我们?回那个世界。」


    季遐年?说完，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完全变成了蓝色，连眼白部?分都变成了流光的蓝，远看去活像是镶嵌了两颗漂亮的蓝宝石；他的胸膛处忽然冒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球——是月影。


    他靠在椅背上张开手，月影如离弦之箭迅速扩张，眨眼已经淹没了整个景区，并且还在不?停地延伸。


    相?唿应的，天上的黑色月晕也开始加速，像是一只极力触碰到地面的手。


    就在这?时?。


    砰！


    车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季遐年?勐地一惊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是异种？


    季遐年?微微蹙眉。


    他这?一路开过来还算幸运，并没有碰上有异种和变异动物，最近的一只也隔着一条河，没追上来。


    但是龙谷景区以自然风光和生态闻名，这?里冒出变异动物也不?足为?奇。


    季遐年?并没有慌乱——在月影里是他说了算。


    季遐年?打开车门下了车，顺着声音朝着车尾走去。


    走到侧面的时?候，季遐年?看到后备箱被打开了，一个人正从里面爬出来。


    季遐年?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爬出来的迟晟。


    ——迟晟显然出来得太匆忙了，他只来得及套了一条牛仔裤，上身?赤着，脚也光着，强壮的嵴背上还留着几道细微的抓痕。


    「阿嚏！」


    迟晟勐地打了个喷嚏，接着又倒抽了一口气，扶着自己的腰低骂了一句：「后备箱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特别是这?个人近190，体?重80多公斤的时?候。


    迟晟揉着腰转过身?，看到季遐年?后立刻伸出手装可怜：「哥，快来给我抱抱，冻死了。——哎哟，这?眼睛真漂亮，时?尚！」


    季遐年?看着笑着朝他走过来的男人，一时?间脑袋发懵，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你。」


    季遐年?激动地一把挥开迟晟的手，几乎是咆哮着喊了出来：「你来做什?么！？」


    迟晟却不?由分说地把季遐年?一把抱住，然后不?要脸地把手伸进季遐年?的外套取暖。


    「乖，别动，让我暖暖。你这?车技也太烂，我脑袋都被磕了几个包。」


    迟晟侧头?边说边亲吻季遐年?的侧脸和头?发，像是一块即将干涸的电池抱到了自己的专属电源，暖暖的温度和能量一併填充着迟晟的身?体?。


    季遐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身?体?却先?一步抱住了迟晟，像是怕他消失离开一样。


    原来我还是这?么软弱。


    ——季遐年?在心里这?么想，然后迁怒地抱紧了迟晟，骂了一句：「混蛋！」


    迟晟却笑了，又用力亲了下季遐年?的耳朵，才说道：「那没办法?。这?个混蛋是你老公，你甩不?掉了。


    「话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哥？不?说那药能不?能放倒我，或者我舌头?能不?能尝出不?对劲，就是你下药这?动静，躲在厨房都不?关门，我想给个面子当没看到都不?行。」


    季遐年?无言，发泄似的咬住了迟晟的肩膀。


    「哎哟哟，说你两句还急了。」


    迟晟笑得胸膛都在轻轻震动，接着他的声音温柔下来，「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就是你上天了，我也能长出翅膀跟你飞。」


    季遐年?的动作倏然一僵，眼眶无法?控制地酸热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可能会死的。」


    「那咱们?就一起死。」


    迟晟顺着季遐年?的头?发，「这?叫殉情。」


    季遐年?没说话，埋头?在迟晟的脖颈间用力深唿吸，蹭掉了眼角泛出的泪。


    迟晟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是没有拆穿。


    迟晟说道：「哥，刚才你在车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真棒，不?愧是我哥。」


    季遐年?这?才笑了一下，闷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来送死的？」


    迟晟：「是想了那么一小下，但接着我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家里还有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老公呢，你潇洒走了，把我便?宜给了哪个狐狸精，你捨得啊？」


    季遐年?再?忍不?住，他从迟晟的脖颈间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被泪水洗过的蓝色眼睛更加流光溢彩。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迟晟趁机低头?亲了他一口，说道：「没贴，你自己说，老公帅不?帅？嗯？帅不?帅？」


    季遐年?笑着点了下头?：「帅，也傻。」


    迟晟欣然接受：「爱情是会让人变傻的，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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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的声音一顿，敛去玩笑，问道：「哥，有把握吗？」


    季遐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迟晟身?上，才回答道：「有一点——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梦，梦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不?是黑月亮也不?是地球，一个更高纬度的世界。


    「我的重构也不?仅仅是失控，在它频繁失控后，我的脑袋里开始出现那个高纬度世界的一些零碎『记忆』。


    「我对黑月亮大概有了一个猜测，只需要进去就能证实。」


    季遐年?沉默了两秒，抬头?看着迟晟：「但是我有些害怕。」


    迟晟：「怕什?么？」


    季遐年?：「我怕我真的是属于那个世界的，我怕到时?候我不?想回来了，不?要你们?了。」


    「那你就记得我们?。」


    迟晟低头?凝视着季遐年?，眼神坚定：「把我、张姨、小草当做是你的责任，爱情无聊了、亲情无聊了，都没有关系。但你一定要记得你得回来对我们?负责，不?需要多长时?间，只需要陪我们?走完这?一辈子。」


    季遐年?笑了，他伸出小指：「好，我保证。」


    迟晟也伸出小指跟季遐年?「拉钩」，然后低头?接了一个短促的吻。


    在亲吻分开的剎那，天上忽然有微光落下，黑色的月晕跟地上的月影已然融为?了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第九十五章


    这?是一个难以形容的世界。


    季遐年像是站在虚空中，又像是踩在云朵上；跨一步出去是草地，抬头向上看却是一片汪洋大海；雾做的大鲸在山里穿梭，细微的游龙在尘埃里漂泊。


    万物的喜怒哀乐变成?了彩色的珍珠，轻轻一碰就碎成?砂砾一样的泡沫；花朵的思绪抽出透明的丝线，编制成?不断膨胀的万花筒；死去的尘土泯灭成?清澈的水，蒸发?成?无形的嘆息融入一切。


    季遐年往前一步，世界瞬间颠倒，他倒站在世界的地面?之下，细密的蓝色光点像是飘扬的大雪从那绚烂的世界里渗透出来，洋洋洒洒朝着另一个世界坠落。


    那里是黑月亮。


    俯瞰黑月亮，季遐年才发?现与其说它是一个「世界」，不如说它是一座岛屿。


    它的边缘被无尽的黑色包围，那些?黑色在不停地侵蚀着岛屿的边缘；边缘的蓝色石头、土地被腐蚀成?砂，有的汇入了那贯通整个岛屿的河流中，然后倾泻入地球；有的则沉没在了黑暗中，永久消失。


    黑月亮的世界与季遐年脚底的绚丽世界被蓝色的光雪联繫在一起?，组合成?了一个沙漏。


    沙漏的上方是美好的一切，粉碎成?雪落入黑暗，沉积出了冰冷、瑰丽却死气沉沉的黑月亮；沙漏的下方是黑月亮，黑月亮之下还有一个不会癒合的洞，侵吞着它的一切。


    这?个「沙漏」唯一的结局，就是流尽沙漏里的一切。


    季遐年的视线轻移，在河流的一头，他看到了那片琥珀石林，以及石林里的一个小黑点——季夫人。


    只是眨眼?间，季夫人旁边又多了一个黑影。


    傅以华。


    ——季遐年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了这?个名字。


    转念之间，季遐年已经站在了琥珀石林的中央。


    他看着傅以华，准确说，是「它」。——那或许并不能被称之为「人」。


    人的肢体、血液、内脏，蓝色的琥珀、石头、流沙，它们每一个的缺口都?被打磨成?了圆润的珠，然后缓慢地流动着混杂在一起?。


    并不噁心?，也不血腥，像是一个劣质的三维动画，充斥着强烈的违和?与不真实感。季遐年甚至找不到该看着它哪里说话。


    「傅以华？」


    季遐年最终选择盯着那被打磨成?圆形、外面?像是裹了一层硬化了的透明树脂的心?脏。


    心?脏自然没有「开口」，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但确实是季遐年听?过的那个苍老的男人声?音。


    「我是。」


    傅以华的声?音比季遐年上次听?到的更加真实，也没有任何?痛苦或者虚弱的感觉，尾音带着回声?，和?他的「身?体」一样，充满了不真实感。


    「你想回那里吗？」


    季遐年指着「沙漏」上面?的那个世界。


    傅以华却否认了。


    「不是那里，那里只是一些?幻影，就像你梦里看到的那样。我想回那个真正的世界——你继承的部分应该没有这?个记忆，你看……」


    傅以华说着，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扩散出了一片浅淡的光，光芒触及到季遐年便转瞬即逝。


    但在那触碰的一瞬间，季遐年的大脑接收到了庞大的信息量。


    就像他忽然被拉入到黑月亮的世界一样，他也忽然进入了傅以华说的那个世界。


    但季遐年并没有进入黑月亮里的这?种实感。他觉得在傅以华构筑的这?个世界里，他更像是在旁观一个梦境、一段记忆。


    就在旁观的某一刻，季遐年忽然就明白了——他、傅以华、苗小草是什?么。


    「很?美吧。」


    傅以华的语气陶醉嚮往，「那是一个高纬度的世界，时间、空间、思维、生命，所有事物的存在形式都?难以想像，生存和?死亡不再是绝对命题，连宇宙在『他们』的眼?里也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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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才是最接近世界真实模样的地方。


    「宇宙太大了，人类能发?现的地方太少了，人类的思维和?想像力也太贫瘠了。如果不是进了黑月亮里，我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想像这?样的世界。」


    季遐年看着看着傅以华，瞭然：「所以你想去那个世界。」


    「难道你不想吗？」


    傅以华的语气笃定?，「那样宏大广褒的世界，不想看看吗？」


    「不想。」


    季遐年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你说生死不是绝对命题，但『他』已经死了啊——这?里的一切就是证明。


    「你继承了『他』所有的意识碎片，那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一个被遗弃的世界。


    「『他』被判罚在无尽的宇宙中流浪，看着自己的力量、意识、身?体、灵魂一个个被时光消磨，最终泯灭。


    「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残魂，是『他』梦中的幻影。


    「『他』或许对人类、对地球来说是可以改天换地的神，但在那个世界『他』不过是个普通个体。


    「连『他』活着的时候、完好的时候都?无法回到那个视线，现在只是捕捉了一片幻影的你又要怎么回去？」


    傅以华不为所动，紧紧盯着季遐年说道：「当然可以，只要我们合而为一，捨弃掉冗余的东西，一定?可以触碰到那个世界。」


    「就是为了这?触碰的一下？」


    「难道不值得吗？」


    傅以华的声?音高亢起?来，「你知道我用了大半生的时间，都?没有弄懂蓝金刚的原理。可是一进来黑月亮里面?，一接收到『他』的意识，我就完全明白了。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醍醐灌顶！


    「我用了大半生都?无法想通的事情，在他们的世界里，甚至是一个个体的残存意识里，像是小孩睁眼?那么简单。


    「太奇妙了。」


    如果傅以华的身?体是完整的，季遐年想他应该能看到一个痴迷到忘乎所以的表情。


    好在没完整，季遐年也并不是太想看到那个表情。


    「你就是打算用这?些?来说服我吗？」


    季遐年看了旁边坐在地上的季夫人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另外一边走了两步，靠在一块琥珀巨石上。


    那块琥珀里，是季遐年上辈子在大灾难爆发?后，在云阳城里被人当猎物的死状——身?上插了好几只弩箭，有一箭射穿了心?脏。


    季遐年没去看，还是盯着傅以华说道：「抱歉，我对那个世界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因?为你的家人和?迟晟吗？」


    傅以华很?不理解，「这?些?用荷尔蒙和?大脑分泌的信息素堆积出来的情感，值得你放弃触碰那样辽阔世界的机会？」


    季遐年嘆了一声?：「傅老先生，我有幸看过你的生平材料，对于你孑孓一生的情况我并不想置喙，同样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对别人幸福美满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傅以华不说话了，那三维动画一般的身?体里终于转出了半张脸，苍老的皮肤皱巴巴的，只剩了半边的眉毛也在用力挤着。


    显然对季遐年的回答相当不满意。


    季遐年不以为杵地看了眼?傅以华的半张脸，然后继续说道：「其实来之前我还很?担心?，我怕你是什?么大魔王，怕我只能被你弄死。


    「但现在我不怕了。


    「我们是『他』核心?碎片的三个部分，你继承了记忆和?残留意识，小草继承了求生本能和?渴望，而我只继承了力量。


    「但也万幸我只继承了力量，所以我才能成?为我们三个之中的主导者。


    「——说来我还很?佩服你，你只分得了意识，但是却能够利用那些?意识中残存的信息，在这?个遗弃世界里汲取到足够的力量，维持你自己的身?体『活着』。


    「不愧是学术巨擘。


    「之前也是我冤枉了你，以为蓝雪、黑月亮、乃至我的重生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但其实那只是一场意外——就像车祸一样。


    「『他』碎裂的世界在这?颗星球上触碰，刚好崩溃，于是有了最初的缺口，好奇的人类不由自主去触碰这?个潘多拉的魔盒——不，人类不去碰它也会自己打开的。


    「然后大灾难就降临了。」


    傅以华这?时候忽然开口，说道：「人类本来可以避免这?场灾难的。如果不是你们死那么多次，消耗那么多能量，这?个世界就不会加速崩塌。


    「如果你早点觉醒，早点让我们融合去找寻那个世界，大灾难会在发?生以前就结束。」


    「你是在洗脑我吗？」


    季遐年淡淡扯了下嘴角，「看来『他』残存的意识并不多，又或者你在这?里这?么多年，精神终于出了问题。


    「——这?场灾难是无法人为结束的。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等这?个大沙漏里的沙自己流失干净，然后再等地球上形成?一套新的生态平衡。


    「或许未来有一天地球也会因?此?演变成?那个世界，但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季遐年朝着傅以华伸出手，五指张开，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但傅以华的身?体流转速度却慢了下来。


    傅以华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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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融合——就是你一直期待的那样。


    「有一点你说对了，我跟小草，特别是我重生消耗了太多能量，加速了这?个世界的崩溃。但是人类现在承受不住这?么快速的力量倾灌，再这?样下去，等这?里的沙漏完，人类也完了。


    「所以，是时候结束了。」


    傅以华瞬间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嘶吼道：「你要自毁？！」


    「不，我会寻找新的平衡。」


    季遐年沖傅以华扯了扯嘴角，「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回去对他负责。」


    傅以华明白无可挽回，声?音平静了许多，但还是劝说道：「你如果融合了，根本就无法回去。『他』太过庞大了，一旦融合，『他』的力量就会抹杀我们的意识，这?是『他』的本能。到时候你就不是你了，你坚持不了现在的选择，甚至会加速人类的毁灭。」


    季遐年沉默片刻，点头：「或许吧。但谁知道呢。——安息吧，傅先生。」


    说完，季遐年放下手。


    眼?前的傅以华消失，旁边的季夫人消失，以季遐年为中心?，所有的东西全部被粉碎成?了蓝色的尘埃；天上的绚烂世界一瞬崩塌成?了蓝色大雪，扑簌簌落了下来。


    然后在某个瞬间，蓝色褪去，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惨白，只有季遐年还站在中间没有动。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他眉眼?之间像是剔除了所有的躁念，平静得像是一尊雕刻的佛像。


    季遐年的眼?神微动，跟前如雪堆积的惨白尘埃中便浮上了一块琥珀——那里面?是上辈子他跟迟晟，两人在月影中被异种杀死的瞬间。


    季遐年看着迟晟那张惨烈如阎王的脸，指尖一动，眼?前的琥珀便眨眼?粉碎、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么简单。


    晚安！ovo


    第九十六章


    季遐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


    漫长的流放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消磨了「他」的意?志。随着「他」生命的流逝，「他」的灵魂只剩下?了残存的执念：


    想回家。——回不?去了。


    想重生，无忧无虑地活着。——做不?到了。


    想结束。——早晚会的。


    季遐年回应着融合接收到的意?识，同时消化着傅以华和?苗小草归来的感知。


    他体?会到了傅以华对触碰那个世界的渴望，也看到了苗小草把自己的饭分出一半拜菩萨，请求保佑他跟迟晟平安。


    长成了一个懂事的孩子。


    季遐年这样评价着，心里却?没有半分波动。


    ——傅以华说的对，「他」的存在太过?浩瀚庞大，区区一点人类的意?识是无法抗衡的——哪怕「他」只剩下?原本亿分之一不?到的碎片。


    他感觉自己的「情感」像是瞬间褪了色，变成了一碗如蜡的米饭，是一个完全可以割捨的多余的存在。


    但好在季遐年的记忆并没有被影响和?吞噬。他记得自己的责任，有自己的判断。


    ——不?可以捨弃。要回去。


    只是，融合了全部碎片的他对这颗星球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不?平衡点，贸然回去的话?，很可能?牵引这个还没消散的遗弃世界向地球融合。


    等?待自己消失的话?，迟晟他们会先自然老死吧。


    那该怎么办？


    ·


    龙谷景区。


    迟晟坐在g65的引擎盖上，手里拿着一支烟，他也没抽，就这么拿着，菸灰在引擎盖上落了一撮黑灰色的小山，旁边还有几个烧完的菸蒂。


    江天拖着一只羊羔大的变异鸟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迟晟放在手边的烟盒。他立刻丢开变异鸟跑了过?来，抓起?烟盒一看，哀嚎道?：「只剩三支了！队长，你知道?现在一支烟能?换多少葡萄米吗？啊？你抽了我整整三筐葡萄米！」


    迟晟掐灭手里的烟，把剩下?半截精准丢回江天手里的烟盒中，然后跳下?车子引擎盖说道?：「我没抽。」


    江天愤愤道?：「点了就是抽了！不?管，你要赔我，回头等?年哥回来，我要三罐麻辣牛肉酱和?五罐香菇猪肉酱，还要六个牛肉饼。」


    迟晟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想的美。去把鸟宰了，刘君豪呢？」


    江天哼哼了两声，「他去河里抓鱼了，说你把鸟烧煳了还能?煮点鱼喝汤。」


    迟晟：「嫌弃你们就别吃，有本事自己做去？」


    江天：「要不?是想吃年哥的下?饭酱，谁稀罕你那轰炸厨艺？」


    迟晟倒是没反驳这话?。他抬头看了眼天上依旧的黑月亮，扯了扯嘴角：「回头让哥教教我吧。」


    江天也抬头看天。


    天上的黑月亮周围弥散着黑色月晕——从季遐年在这里释放月影又忽然消失后，那圈月晕就一直在，只是忽大忽小。


    江天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盛夏的阳光太烈，他看得眼睛疼。


    「队长。这都四个月了，年哥真的能?回来吗？」


    迟晟沉默了几秒，收回视线说道?：「会的。」


    江天直言道?：「你跟基地说你能?感知到他的存在，那你能?感知到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几次我们去看张姨的时候，都看到她在偷偷哭。


    「小草也不?见了，明?明?山上驻扎进了一个中队，但每次去总感觉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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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这几个月里，时不?时也有月影出现，异种?也越来越多，感觉好像没什么变化。


    「队长。你说年哥他，我不?是咒他啊，就是年哥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真的能?干过?在黑月亮里的那个人吗？」


    迟晟笑了一下?：「能?。他已经赢了，我能?感觉到。只是……」


    迟晟没有说下?去——在四个多月前，季遐年消失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季遐年的一部分，他感觉得到季遐年的情绪，虽然模煳不?能?形成具体?的意?思。


    但是很快的，他和?季遐年的这种?联繫被切断了。


    之后他感知到的感觉，就像是触碰到了一块平静的金属。


    他知道?那是季遐年，也试探着向季遐年传递他的情绪和?思绪，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那块「金属」就那样系在黑月亮里，平静到让迟晟都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他的错觉。


    但迟晟不?能?质疑自己，因为一旦质疑他的感知是否出错，那么季遐年的存在将变成一个未知数。


    他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黑月亮里的情况我们不?知道?，但我想他一定?在努力想办法回来。这是我们说好的。」


    迟晟拍了拍江天的肩膀，朝着他打回来的变异鸟走?去，「先做饭吧，去吧刘君豪叫回来。」


    江天「哦」了一声，转身?朝着河边跑去，他才跑过?迟晟的帐篷就折返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身?湿淋淋、裤子没了半截、提着一条跟他差不?多大的变异鱼的刘君豪。


    迟晟听到动静抬头一看，顿时嘴角一抽：「煲鱼汤？」


    刘君豪的表情像是要超脱了，他拖着鱼走?到做饭的地方，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我差点把它拖进河底淹死了。」


    江天走?过?来踢了他的腿一脚：「腿收收，内裤都露出来了，辣眼睛。」


    刘君豪没动，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说话?拖着长音：「这叫福利。——这傢伙的鳍比刀还厉害，要不?是我也变异能?硬化了，这条腿估计都没了。」


    江天一听来了兴趣，蹲下?去拉起?大鱼的鱼鳍弹了两下?：「这是个好东西啊，基地置换中心一定?要这个，说不?定?能?换个高价。」


    迟晟麻利地宰鸟，说道?：「你们可是正规军，想些有的没的。」


    江天已经掏出刀割鱼鳍了，哼哼了一声：「这几个月变异者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新成立的猎队也是正规军，他们就能?换。


    「我听老郑说京市那边已经重建得差不?多了，季院士他们要准备回去。云阳这边的城市重建估计够呛，基地之后会成为一个新城，但驻守力量是以猎队为主。


    「我们几个前几天就聊了下?，我、刘君豪、叶南跟熊达都想留在这边猎队里。自由一些，还能?赚些外快。」


    迟晟抬头看过?来，半晌笑了下?：「谢谢。」


    他太了解他们几个了，留在这里无非是觉得黑月亮万一再有个好歹，他们也能?帮个忙。


    刘君豪挥挥手，说道?：「可别谢我，我不?是为外快，我就为年哥那口吃的。——说起?来，年哥留下?的下?饭酱都快没了吧？」


    江天也立马愁上了：「嗯，张姨说四合院里还有五罐，一周都不?够吃。」


    刘君豪顿时悲从中来，仰头看着天上的黑月亮，大声喊道?：「年哥——，你快回来吧——，孩子饿啦——！！！」


    迟晟嘴角一抽，「就你还孩子——」


    「——卧槽！」


    刘君豪忽然从地上蹦起?来，一点不?见刚才精疲力竭的模样，倒像是一只烧了屁股的猴子。


    「天上！队长！」


    刘君豪伸手激动地指着天上，这一声嘶吼几乎是歇斯底里了。


    迟晟被他的声音惊了一跳，接着在千分之一秒反应过?来刘君豪的意?思。他的身?体?像是触了电，在意?识还沉浸在过?载的激动中时，已经抬头看去。


    只见天上的黑月亮周围，那黑色的月晕不?止什么时候变成了浓黑色，像是跟黑月亮形成了一个同心圆。


    与?此同时，里面那个一直没有变化的黑月亮开始扩张，在触碰到月晕的边缘后又逐渐缩小。


    它像是心脏般一收一放，并且收缩的频率在逐渐加快。


    迟晟的心跳也在逐渐加快，他不?由屏住了唿吸，去捕捉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感觉。


    大概过?了两三秒，迟晟确定?了。他的脸上迸发出了这几个月来都没出现过?的光彩。


    「他回来了。」


    迟晟轻声呢喃，接着喜形于色，声音拔高：「他回来了！」


    刘君豪跟江天都是一愣，然后两人也都露出了喜色。


    江天一激动，话?就变得多且密，语速极快地倒出了一大串：「真的？队长你确定?吗？你这几个月都说了几次年哥要回来了，这次是不?是又是狼来了？虽然这黑月亮情况看着不?对劲，但这次要是再不?对，我真的要打人了。」


    刘君豪一巴掌把喋喋不?休的江天拍开，「这一看就是真的。——队长，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年哥是飞下?来还是像他走?的时候那样出现？」


    迟晟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天上，目不?转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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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君豪跟江天对视一眼，也不?再多嘴，齐齐朝天上看去。


    天上的黑月亮收放频率已经很快了，同时收缩的弧度也再变大——最小的时候，几乎就只剩一个豆子大的黑点。


    江天小声嘀咕：「它是不?是要消失了啊？」


    就在江天滑落的瞬间，天空之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平地惊雷，轰隆隆地像是脚下?的地都在震颤。


    雷响过?后，黑月亮消失了。


    江天一愣，愕然道?：「我的嘴这么厉害？」


    接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忙趁着开光的嘴还没散光，语速奇快地许愿：「年哥一定?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天话?音刚落，黑色的月晕就开始收缩。


    它像是被人从两边压扁，最终收缩成了一条线。然后那条线开始延展，像是要从天上垂落下?来——事实上它也真的垂落下?来了。


    大概垂落在距离地面百米的高度，黑色的线痕里溢出了漂亮的蓝色。


    开始只是一滴、一粒，然后慢慢增多，最后形成了一条蓝色的细河从细缝中倾泻而出。


    「我的天，这什么东西？还真的落到地上了。」


    刘君豪不?知什么时候摸出瞭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天空蓝河匪夷所思。


    「在云阳城区。」


    迟晟脱口而出，然后转身?朝着g65跑去。


    刘君豪跟江天也飞快跟上，上了车后，江天扒着驾驶座椅问迟晟：「队长你确定?？这里距离云阳可远着呢，要是看差了一点，就能?偏出一个县去。」


    迟晟发动车子，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意?，他笃定?道?：「就在那里。我能?感觉到。」


    迟晟说完，一脚油门狠狠踩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第九十七章


    原来的云阳城已经荒废了，短短半年的时间，城市里填满了野蛮生长的变异植物，变异动物和异种占据了高楼作?窝。


    现在进出城区的几乎只剩下军方组织的猎队以及民间猎队。


    蓝河倾落后，基地和周围驻扎的自?由?猎人比迟晟他们先到，连变异动物和异种也都围了不少。


    迟晟的g65开到跟前?的时候，远远只看到了一片黑压压，人和变异动物难得「和平」共处。


    江天老远看到这个画面，嘀咕起来：「怎么瞅着跟辛巴登基似的？」


    刘君豪乐了一声：「那?咱队长不得是娜娜了？」


    迟晟根本没理会他们的调侃，随着距离的不断靠近，那?种玄妙的感觉越发清晰，他几乎能透过人群看到季遐年的身影、闻到季遐年的气温、触摸到季遐年的皮肤温度。


    呲——！


    g65一个甩尾在最外层的变异动物和异种群外停下了，凹凸不平的地面被拉飞了一片碎石水泥，打?到了静立的一片动物身上，它们竟然也只是嚎叫一声，没有?反击。


    江天跟刘君豪端着枪下了车，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迟晟直接硬化了身体，然后拨开兽群往里走。


    里层的人群外围有?一圈负责警戒的士兵，他们早就看到迟晟他们的车过来，也通知了最里圈的人。


    迟晟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郑少将?也刚好从人群里走出来。


    「迟——」


    郑少将?的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迟晟就已经一把扒拉开他，冲着里头的蓝河跑了。


    郑少将?：「……」


    刘君豪跟江天慢一步挤进来，对?着郑少将?敬了个礼，然后咧嘴笑：「少将?见谅，他都四个多月没见着老婆了。」


    江天：「对?，度日如年，四捨五入就是一百多年了，多可怜！」


    郑少将?：「……」


    郑少将?没理他们，转身进去了。刘君豪跟江天忙跟上。


    ……


    蓝色的河垂落在一幢倒塌了一半的大厦上，足有?五十来米宽，但侧面看却像是一层纸那?样薄。


    河水并不是水，而是蓝色的细砂，细砂被倒塌的大厦阻隔，朝着四周飞溅，宛如一条发光的漂亮瀑布。瀑布底端，一块蓝色的琥珀静静伫立着，里面依稀可以看到一点影子，像是人，但比人又多了点什么。


    瀑布的砂砾落在琥珀上变得柔软，像是一片丝绸包裹着它，然后顺着琥珀渗入地面，消失不见。


    迟晟在琥珀之前?被拦下了。拦住他的是叶南跟迟父。


    迟晟回头一看，才发现站在最里面的都是一些熟面孔，甚至还有?张银珠。


    「爸，妈，张姨。」


    迟晟飞快、热情地跟他们打?了招唿，然后又转头去看那?琥珀。


    迟父看他那?样，也不说别的，开门见山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说了。


    「我们也刚到了一个多小?时，目前?的检测情况是这些蓝色的砂砾就是蓝金刚，渗入土地后对?这一片的影响会很大，之后这里的变异动植物和异种会成倍数增长。


    「那?块琥珀我们无法打?破，用仪器扫描过也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是从外面观察的话，里面确实有?一个人——多出的阴影，或许是其他的生物，也或许是里面的人经歷了变异。」


    迟父最后的一句话说得很轻，像是生怕刺激到了迟晟。但是迟晟却勾起了嘴角。


    「那?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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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晟却像是没听明白迟父的担心，一脸开心的笑：「爸，是哥回来了。」


    迟父却只觉得是他魔怔了，但又不忍心再提醒他一次「变异」的事情，只好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迟晟想要?过去，但是看看叶南和周围荷枪实弹的人，于是转头找了一圈，盯住了慢一步走过来的郑少将?。


    迟晟转身敬了个礼，然后满面红光道：「少将?，我要?过去！」


    郑少将?：「……」


    郑少将?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去去去——带上武器，里头不一定?是季遐年。」


    迟晟没反驳，接过江天递过来的冲锋鎗和短刀装备好，然后迫不及待地朝着琥珀小?跑过去。


    叶南跟刘君豪对?视一眼，分开在迟晟侧后方跟了上去。


    琥珀非常巨大，离得近了，迟晟那?种玄妙的感觉反而平静了下来，但是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迟晟在琥珀前?停下脚步，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伸手拨了两下他短短的发茬，然后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喊了一声：「哥。」


    琥珀没有?半分回应。


    迟晟于是正儿八经地伸出手，难得绅士地敲了敲琥珀，跟敲门似的，「哥，我来接你了。」


    周围的人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且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迟晟是在做无用功。


    但就在迟晟敲完「门」之后，那?连炮弹都磕不破的琥珀猝然「咔嚓」一声，裂开了。


    咔啦。


    周围一片子弹上膛声，所有?人的神经都在这一瞬绷紧到了极点，不敢分神地看着琥珀裂开的痕迹。


    琥珀看上去像是实心的，但其实它只有?一层壳。


    在持续了三秒的崩裂声后，琥珀的蓝色外壳像是剥落的蛋壳一样哗啦啦掉了个干净，里面的「影子」也露出了原貌。


    几乎在琥珀碎裂的同?时、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影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时候，迟晟丢开手里的冲锋鎗，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哥！」


    被他抱住的确实是季遐年，但不止是季遐年。


    迟晟这一扑挺用力?的，但是扑过去的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胸口被硌着了，像是撞到了一块石头上，要?不是迟晟过于激动忘记解除硬化，他现在胸口一定?就青了。


    「咳。」


    迟晟不得不松开手，但也捨不得离开，一手搭在季遐年的肩上，一边侧身闷咳了两下，然后才回头看季遐年。


    季遐年还穿着他消失时候的衣服，一件打?底衬衣、一件薄针织衫。但他的精神状态比消失的时候好太多了——那?天他本来就没休息好，一路颠簸，十分憔悴。


    但现在的季遐年却容光焕发，蓝色瀑布在他头顶上方半米形成一个弧形，没有?一粒砂落在他身上。


    这场景，随便一拍就是个杂志封面。


    就是杂志男模现在双手屈起，怀里抱着一个东西——那?是个四五个月大的男婴。没穿衣服，白白胖胖，吸着手指头睡得香甜。


    迟晟的脑袋一瞬间爆发了大量的弹幕，疯狂输出到他的脑神经，以至于他神经短路，脱口而出：「你生的？」


    季遐年：「……」


    迟晟问得还挺认真，以至于季遐年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一时间就卡了壳。


    然后季遐年的「腿」就回答了迟晟的问题。


    「妈！」


    脆生生且洪亮的一声喊拉回了迟晟的神。


    迟晟低头一看，才发现季遐年的身后还有?一个孩子，大概是季遐年膝盖高的一个豆丁，看上去最多两三岁，长得倒是挺可爱，就是光着屁股，一双眼睛贼亮，像是拴不住的小?猴子。


    是个女?娃。


    她抱着季遐年的小?腿，仰着头盯着迟晟，像是下一秒就能顺着季遐年的腿爬上来。


    迟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小?草？」


    小?女?娃开心地咧嘴笑了，举起肉乎乎的小?短手蹦了一下：「对?！」


    迟晟：「……」


    这世界确实玄幻了。


    这时，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张银珠第一个跑过来，抱着季遐年跟苗小?草一时只顾得上哭，根本说不出话。


    季遐年和两个孩子被簇拥着带到了一边的装甲车前?，有?研究院和医护都围过来给他们检查身体。


    迟晟跟个连体婴一样，这么多人愣是没把他从季遐年身边沖开。


    迟晟就贴着季遐年站在一边，低头看着季遐年，也不说话。


    季遐年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他也不想检查太多，在抽了血后就转向了迟晟。


    季遐年对?迟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我回来了。」


    迟晟没来由?地眼眶一热，伸手抱住季遐年，特别用力?，「嗯。我等了你135天了。」


    季遐年侧头靠在迟晟的肩上，挑了下眉：「但我努力?了三年了。」


    迟晟一愣，偏头看季遐年。


    季遐年直起身，看到那?重新沖刷着地面的蓝色瀑布：「我用了好多办法，那?里边都被我毁差不多了，我还差点封闭了黑月亮——但是我想回来。」


    迟晟问：「因为我们吗？」


    「因为你。」


    季遐年看着迟晟，笑了笑：「我进去之前?，你跟我说要?记得我的责任。所以我一直记着，即使我的情感都被磨灭了的时候，我也记着。我答应过你的，所以我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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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遐年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好在我成功了，就是可能有?些小?毛病。


    「我或许对?其他人类或者生物的共情能力?很弱，时间长了，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有?些冷血。


    「我还会对?异种、变异植物等等被污染的生物产生影响，甚至是变异者——这方面你得看紧我，因为我现在觉得他们的存在跟世间万物是一样的。


    「还有?就是，你被我绑定?在一起了，我们的生命或许会很漫长，到时候，你别怪我。」


    「我不会。」


    迟晟再次抱住季遐年，亲昵地蹭他的侧脸：「你为了我才回来的，你为了我那?么努力?。——哥，做得很好。


    「从现在起，接力?棒给我，轮到我对?你负责了。


    「我会负责地陪着你到天荒地老，咱们一起生、一起死。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去保护你，守着你。你也不要?再离开我了。」


    季遐年抱住迟晟，笑着点头：「嗯。——对?了。」


    季遐年松开迟晟，露出期待的表情：「我饿了，想吃东西，在那?里面根本没吃的，你有?带吃的吗？」


    迟晟拉着季遐年往g65走，「有?，你做的牛肉酱，我带着呢，咱们去吃——说起来那?个孩子是谁？季夫人的孩子？」


    「不是，准确说谁都不是，我先吃东西吧。」


    「行?，咱先吃……」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第九十八章


    季遐年就着牛肉酱吃了一个冷馒头后，坐上g65，跟着军方的人回了基地——现在叫云阳新城。


    新城的城墙足有五米多高，圈起来的范围有20多平方公里；城墙上开满了火红的蔷薇花，墙脚有一圈五米宽的环绕护城河，远看去活像是童话里的城堡。


    车开进城，里头的规划焕然一新，俨然就是一个小城市。


    靠近城墙的地方是一片种植区域，里面?种满了葡萄米，葡萄藤上硕果纍纍，穿着统一马甲的工作人员在里面?採收；往远处看，还有几个隔开的大棚，里面?绿意?葱葱，不知道种的是些什么。


    再往里就是居民区的街道，以一个圆形广场为中心呈发散形，广场外围的街道边摆着不少小摊，就是一个典型的场镇市场，只是里面?卖的最?多的是变异动物的肉、角、皮，以及各种武器；过了居民区再过一道门禁，就是医院、学校等公共卫生单位，军部也在其中。


    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少，虽然都没有大灾难前的光鲜亮丽，但也没有上辈子那种面?黄肌瘦、坐在巷道角落等死的人。——就是可能?由于?之?前蓝河的影响，街上的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安。


    季遐年一直非常好奇地看着外面?，兴致勃勃：「这?里比以前好多了。上辈子咱们住的外城跟垃圾场差不多，但现在这?里好像没有外城。」


    迟晟答道：「原本听说是有扩建计划的，先推出一个外城，然后一层一层往外，一点点恢復成一个城市。但是现在的话，那条蓝河一下来，扩建估计得缓缓。——那河就是蓝金刚吧？」


    「有点不同，但对?地球来说没差。」


    季遐年收回视线，说道：「我建议这?里别?再扩建了，云阳和隔壁两个市未来都不会适合普通民众居住。」


    「变异会加剧？」


    「准确说是会变成一个新世界，那个遗弃世界——就是黑月亮，它的能?量对?地球来说太强了，我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在里面?消耗了一些，又重塑了苗小草跟另一个人，但还是不行。


    「于?是我又把这?些能?量都平均分?，然后给了它们一点互相之?间的联繫，这?样它们掉下来后不会扩散到全球。


    「但相应的，它笼罩的地区里的变异动植物和异种会出现新的形态，一个全新的生态系统——这?个是我也预测不了的。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会比其他地区更兇险，但同样的，里面?的资源也是其他地区不能?比的。


    「算是好坏参半的事吧。」


    迟晟点点头，没有对?未来的生态系统发表意?见，而是问道：「你说重塑了苗小草，她现在是正常了，还是跟原来一样？」


    季遐年：「身体构造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不过寿命要长一点点，身体素质除了你我，应该没人能?比了。


    「至于?记忆，这?个我不太擅长。但该记得的都记得，就是智商和心性会更接近她现在的年纪——她五岁。」


    迟晟一笑?：「五岁你就给她那么点高？」


    季遐年一顿，然后说道：「她命长，发育晚一点是正常的……吧？」


    迟晟无?声?笑?了一下，又问：「那另一个呢？你说他谁都不是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是我用傅以华跟季遐年——就是季夫人的儿子融合出来的。」


    迟晟一愣：「融合？」


    季遐年点点头：「傅以华、苗小草和我，我们三个的生命核心来自于?遗弃世界的主人，你可以理解为一个高维空间的人。那个人死了，我们三个分?别?捡了三块。我把控的是最?核心的那块。


    「我到黑月亮里后，融合了他们，得到了那个世界的操控权，然后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至于?那个孩子。


    「——季夫人的儿子在进入黑月亮之?前就死了，但身体跟我的核心碎片融合得很好；傅以华在进入黑月亮的瞬间被撕碎了，但意?识非常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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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傅以华是个非常厉害的科研学者，还在遗弃世界里浸淫了超前的思维，我觉得就那么抹去很浪费，所?以就把他的意?识跟季夫人儿子的血肉融合了。


    「现在这?个孩子的记忆是空白的，但是他的大脑一定会是人类的瑰宝。」


    季遐年说完看着迟晟，眉目间有点得意?等夸奖的意?思。


    迟晟的眼神复杂，然后他笑?了笑?：「嗯，做的好。」


    季遐年笑?了起来。


    迟晟看着季遐年愉快的笑?容，心里却有些酸涩的难过——他有些明白季遐年那会跟他说的话的意?思了。


    但是没关系，他会守着他。


    迟晟吸了口气，问季遐年：「那既然这?里的环境会变得那么恶劣，咱们也搬走？去京市吧，我问过了，我的四合院还在呢。」


    季遐年却摇头道：「去玩玩可以，但我就想住在这?里——我还挺期待这?里会变成什么样的，而且我也不怕这?些东西。」


    迟晟点头：「行，那咱们就住在这?里，还是开个菜馆？」


    季遐年：「嗯，之?后再看吧。时间还很长。」


    迟晟点点头：「好。」


    ……


    季遐年在新城留了三天，期间被带去检查、询问……反反覆覆，他都非常配合。


    然而一切已成定居，留下季遐年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三天后，季遐年就收拾东西回家了——那个「人类瑰宝」的孩子留在了新城，交由军部和科研院抚养。


    月抱山还是老样子，被异种毁坏的路重修过，通往抱山湖的村道上也增加了一些防卫性的关卡。


    山脚的蔷薇篱笆被加高、加厚了，如果不是三米以上的大异种或变异动物冲击，一般体型的闯入者很难进来。


    山上的土地没有一处是空闲的，盛夏时节，一眼看去都是绿油油的一片，除了后山的那些变异植物，田里的作物都是正常的，跟山下像是两个世界。


    「还是这?里舒服！」


    季遐年下了车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四合院的大门一脸幸福。


    苗小草从叶南他们的车上跑下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第一个往前沖：「我去开门！」


    苗小草冲到大门跟前，踩着门槛举起手，然后发现自己够不到钥匙孔。


    苗小草：「……」


    张银珠走过来笑?着揉她脑袋：「小草现在变小啦，让奶奶来开。」


    苗小草瘪着嘴，把钥匙给张银珠，然后大声?说道：「奶奶，我能?长高的！」


    「对?，咱们小草能?长高，跟你爸爸一样高！」


    张银珠打开门，哄着苗小草进了屋。


    季遐年也跟着进去了，他看着熟悉的院子，以及院子里新添的盆栽花，笑?着问迟晟：「这?都是哪儿来的？」


    迟晟：「叶南他们搞来的，我一直待在龙谷景区。」


    季遐年看着他：「在等我？」


    「嗯。」


    季遐年笑?了起来，拉着迟晟的手往屋里走：「现在不用等了。」


    迟晟拉起季遐年的手亲了一下：「嗯。走吧，咱们做顿大餐。——这?段时间我学会做饭了。」


    季遐年狐疑，「真的？你会做什么？」


    迟晟：「烤肉，只煳一层皮的那种。」


    「……」


    季遐年棒读道：「哇，真的好厉害呢——咱先说好，别?用我厨房里的烤箱烤，现在这?些东西可难找到替换的，你烤坏了就没了。」


    「就这?么不信任我？」


    迟晟一把勾住季遐年的脖子，把自己挂在季遐年身上开始装可怜：「啊，我好伤心……」


    季遐年啼笑?皆非地推开他，「别?闹，中午给你炸酥肉。」


    迟晟的眼神温柔下来，亲了季遐年的脸一下，然后直起身：「我给你打下手，要宰什么的让江天他们去，他们可闲了。」


    季遐年笑?着点头：「好……」


    安静的四合院里逐渐被笑?闹声?和烟火气填满，再没了这?四个多月的冷寂和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


    晚安！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