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退休魔术师养桶日常》 第1页 [bl同人] 《（综英美同人）退休魔术师养桶日常》作者：fuu【完结+番外】 文案 准备迎接自己快乐的退休生活，里德回到了故乡哥谭。 里德：......为什么我家的地下被人占用了？是哥谭房价已经涨到住不起了吗？ 杰森：谢邀，刚刚醒来，安全屋上面凭空出现了一栋房子，我傻了。 你知道吗？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心尖上，我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在亲吻你的名字。 美强惨且重的桶哥x退休魔术师里德 暴躁傲娇大帅哥和温柔话多小可爱（bu 但是居然是年下 时间线混乱/含有微量二三代绿红、超蝠、康提、乔米、盾铁 注意避雷 是小甜饼，互相救赎，甜蜜日常 内容标籤： 英美衍生 年下 甜文 超级英雄 搜索关键字：主角：里德、杰森 ┃ 配角：哥谭吃瓜爱好者、纽约人民 ┃ 其它：综英美 一句话简介：祝你耳聪目明秀髮浓密。 立意：希望每个前路迷茫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第1章 「我要回美国了。」 伦敦的天气不是很好，阴雨连绵，清风裹挟着一股湿润的青草香气从半开的窗户外面涌了进来。 被桌面上高高堆起的文件书本遮住的男人抬起了头，收拾了一下桌面的纸张，一边说道：「这就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坐在前面沙发上的青年笑了笑，将银质茶匙放到白瓷碗上，「不要这么冷淡嘛，韦伯，这可能是我留在英国的最后一段时间了，下次想见我就要买机票了。」 埃尔梅罗二世「嘁」了一声，从案桌前站起来，往沙发走，「智慧型手机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说着，男人摘下黑框眼镜，揉了揉皱着的眉心，表情算不上很开心，「你知道这叫逃跑吧？」 「嗯，但是这很有用嘛。」 「里德，」埃尔梅罗二世的表情更加严肃了，他的眉间因为常年苦闷皱着眉已经有了两道细纹，「他们总会找到你的。」 「我知道，」里德捧着白瓷杯，透亮的红茶水在杯中轻晃，他垂下眼睑，表情晦暗不明，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是被红茶氤氲的热气遮住了眼睛，他眨了眨，才开口说，「可是呆在这里太累了。」 「累？」埃尔梅罗二世没想到他会从里德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应该算得上示弱的话，从他认识这个人起，里德就好像是一个能将所有事都处理的非常完美的天才。 「韦伯，我的石头快碎了，在那之前我想......休息一会儿，就算只有几天，那也挺好。」 韦伯忽然愣住，突如其来的悲伤摄住了他的胸腔，让他像是变成了雕像一样僵住了动作。 他当然明白那石头意味着什么——那块放在自己友人胸口中，名为『贤者之石』的红宝石。 他的喉咙发紧，声音干涩而陌生，好像是从另一个的世界传来的，韦伯听见自己问，「还有多久？」 「三年......毕竟是仿制品，它已经坚持够久了。」 里德抬头又对韦伯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有迷惑性，显得格外乖巧，像是韦伯带的那些学生，几乎看不出这两个面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是同届生，「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韦伯，你知道你的眉间纹已经有这么——长了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韦伯选择性忽略他后半段话，眉头蹙起的状态有向半永久发展的趋势。 里德笑着嘆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那就只能向圣杯许愿，给我一个正常的人类身体吧。」 韦伯陷入了沉思，视线飘到了自己桌面上的相框，似乎真的有在思考『向圣杯许愿』这件事的可行性。 「好了，我该走了，你这里也太偏了，我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里德站起身，套上风衣外套，随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走上前伏身给自己多年的好友一个拥抱。 「怎......怎么？」 「韦伯，不要为我难过，」里德嘆息着说，「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门口站着一位戴着黑色兜帽的少女，看到里德走出来便问到，「是要出发了吗，里德先生？」 「嗯，要去赶飞机了。」 「那么，祝您一路顺风。」少女弯下腰鞠躬。 里德摆了摆手转过身，下楼离开。米色风衣的后摆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挥散了周围冷淡的浅香。格蕾抬起头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莫名生出了一点难过的情绪。 格蕾眨了眨眼睛，或许是因为连廊过于安静空旷，那个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她唿出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师父？」 黑髮的魔术师正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手撑着额角，垂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什么。他有点反应迟钝地寻声抬起了头，茫然似的盯着格蕾又愣了一会儿。戴兜帽的少女一时间无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收起了茶几上空了的茶杯。 「......我要去趟时钟塔。」男人忽然出声，勐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捞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随意地揉了一下脸全当醒神。 「啊，好的！」格蕾匆忙将杯碟放在水槽中，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飞机因为阴雨延迟了很久，等到里德坐上飞机离开伦敦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他凑合吃了一顿算不上美味的机餐，戴着耳机听了小半部电影，就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第2页 电影里的旁白还在说话，只是越来越遥远。他的梦境总是杂乱的，仿佛将他从小到大的一切经歷都掰碎搅和在一起，没头没尾。 他梦见自己小时候在美国生活的日子，梦见暗沉的天，湿润的季节，又梦见他被接到英国学习，梦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血缘上是他父亲的人坐在窗前，太阳从那身后的窗户照了进来，亮的晃眼，隐没在光晕里的人用低沉的声音对他说：你要继承家族的荣耀。 画面一转，又到了一张苍白的床前，躺在床里的女人用细长枯干的手拉住他说：你要活下去，里德，活下去。 套着白大褂的男人将数据报告推到他面前，轻声说：保守估计，最多两年。 ......... 里德在纽约下了飞机，时间还很早，上午九点左右，先前就考虑到飞机晚点的可能性，所以到哥谭的机票他买到了下午。他准备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纽约还在重建，工人们在残破的大厦里修修补补，高楼林立的城市中依然有许多正在修建的钢铁大厦。 里德在报纸上看到过，两个月前外星人入侵了纽约，在这个城市里大肆破坏，最后被一队叫做「復仇者联盟」的超级英雄打败了——当然这又一次在时钟塔掀起了狂潮，所有学生都在讨论这些事，里德代课时还被学生追问过类似「外星科技、现代科技与现代魔术科的关联性」，「北欧神话之于北欧诸神而言是否有精神信仰因素」这样的论题，上一次他们这么疯狂还是三年前的超人事件。 他曾经痴迷于探寻魔术的根源，也见到过在歷史中留下传说的英灵们回应召唤，了解到世界隐秘一角里更多种族的存在，甚至他自己本人多多少少也与『异类』沾亲非故。但是直到最近几年，来自宇宙中的的其他生物出现，他们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他们开始破坏也在努力拯救，他们试图创造新世界也改变了旧世界。里德望着夜幕里零星闪烁的细碎星光，忽然意识到，时代真的变了。 他小时候的睡前故事不过是披荆斩棘打败恶龙的勇者，现在孩子们的睡前故事则是拯救了世界的正义联盟，和另一个拯救了世界的復仇者联盟。 可即便受到了重大的创伤，这个城市仍然忙忙碌碌，来往行人匆忙冷漠，他站在那里，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选修过天体学，第一堂课讲师就同他们说：「星辰各自有轨迹，或爆炸、或坍缩、或新生。人类便如同星辰一般，每踏出一步便是一个『因』，也必将结出一个『果』。」 里德站在人行道边上等待红绿灯，嘈杂的人声和机动车引擎的声音一块儿涌了过来，他随着人群，拖着不大的行李箱，一脚踏入了另一个洪流中。 第2章 「你要住在哥谭？不行绝对不行！」 里德坐在露天咖啡店前，慢吞吞地用叉子蹂-躏盘子里的义大利面，电话那头的女人忽然拔高了声音，他忍不住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声音不再炸耳朵后下来才拿近了说，「非常不幸，我名下仅有一份房产，就在哥谭。」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女人语气沉重地说，「你根本不知道你会在那里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里德扬起了一边的眉，平静地反驳，「艾米女士，我在那里住了七年。」更何况普通犯罪者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魔术师呢。 「那都过去二十年了，哥谭可是犯罪之都！」艾米抓狂地说，她实在担心自己手底下为数不多的畅销热门小说作家的生命安全，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哥谭住？以他之前赚的钱都足够买下纽约或者大都会的几栋高级别墅了。 「哥谭一直没变过，七岁的我能活下来，二十七岁的我当然也可以。」 「可是——」 「别担心了，我会按时交稿的，有必要我也会去出版社，你们的本部不是就在大都会吗？离的很近，放心吧。」里德打断了自己责编的忧虑发言，说完就将电话挂了，顺便还将她的号码丢进了黑名单，让她冷静几天再说。 有人说，我们的世界是由极端、未知和非常不可能发生的事物主导的。 就在里德抬起头时候，他明显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前面还在新建的大厦顶层，起重机吊着的一捆分量很大的钢筋上，系住的铁索断裂开来了，已经被拉到三十多米高空的钢筋正在匀速下降。 里德站了起来，没有人看到，在他米色风衣下，左手臂亮起了繁复的魔术迴路，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庆幸那正下方并没有太多人，里德一把捞过一位年迈的老人和黑人青年，而他身后，钢筋在距离地面还有一厘米的地方稳稳停了下来，随后一阵清风从那底下散开，钢筋「哐当」一声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四周才忽然从愣怔中回过神，片刻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被他一把薅到边上的青年努力将自己的下巴合上，「wow！thanks bro！」 青年从那股劫后余生的后怕中缓过来了，兴奋地在里德背上拍了拍，「你是新的超级英雄？刚才那个是你的超能力？so cooooooooool！」 「不、只是举手之劳，我不是超级英雄。」里德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尴尬地解释，余光看到了有人拿手机录下了刚才那一幕，心想幸好出手前用魔术影响了他人感官，在电子设备和路人看来他应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众脸，毕竟身为魔术师，最重要的就是隐蔽自己的身份。 第3页 这时他手忽然一紧，另一个被救下的老人用力地反握住了他的手，里德偏过头看那老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没事吧？」 「我......」老人干涩的喉咙咳了几下，用力眨了眨眼，「谢谢你小伙子。」 他终于松开手，有点迟钝地愣了一下，伸手在西装里摸了摸，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里德，「我是阿克塔工业的科技顾问，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华兹沃斯·弗格斯。 里德看了看名片，沖老人点点头，收进了口袋里。老人笑了起来，浑浊的眼睛在那一刻似乎亮了些，随后和他道别。 而里德，前时钟塔名誉讲师，副业是全球畅销小说作家，在退休之后，副业变成主业，就在他准备开启全职作家的生活时，出现了一个新的副业——超级英雄。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和试图想上前和他合照的人，最后决定还是风遁。 人们只觉得一阵风在眼前卷过，纽约的新晋超级英雄又不见了。 里德飞速回到自己的午餐边，才吃了两口的意面没被收走。他平静地坐回位置，假装自己刚才只是去洗了一个手。 至于超级英雄？ 那是什么？他不过是个刚回故土的退休讲师罢了。 下午，里德在纽约里逛了一会儿，随便买了些可能会用上的小玩意儿，就跑去赶下一班飞机了。 这次一切都很顺利，飞机没有延误，准时起飞，准时降落。 哥谭和他离开的那一天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阴沉的天，湿润的空气，空气里飘散着烟味与铁锈味，外形算不上可爱的滴水兽坐落在哥特建筑的屋檐上。 里德打了一辆的士，报出地名后，就靠在后座上望着窗外出神。司机阴沉的目光从后视镜看过来，很快又移开。 「那地方闹鬼，我们一般都不去的，你得加钱。」司机的声音又沙又哑，一听就是老烟枪了。 「三倍。」里德说。司机探究的目光再次从后视镜传来，里德歪歪脑袋似笑非笑地回看过去，将司机盯得心里发毛。 「......那我给你送到附近。」司机咬牙一打哆嗦，怕他反悔似的脚踩油门，在红灯来的前一秒沖了出去。 世界上的确有鬼啊死灵什么的，它们汇聚在各种堕落阴暗的角落里，蚕食着人类的灵魂。按理说，以哥谭这个民风淳朴到全世界都有所耳闻的地步，这座城市应该早就被恶魔占为己有，彻底沦陷为一座死城了。但哥谭没有，甚至干净地过分了，至少里德一路经过，感受不到任何属于「灵」的气息。 这太神奇了，难道哥谭已经堕落到连恶鬼都不愿意来了吗？还是说哥谭那些疯子疯起来连鬼都一块儿迫害？ 里德下了车，拖着行李箱往自己记忆中的地址走去。 这儿是住户区，不过近些年来搬出去了很多，显得街道空荡荡的，路牌也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歪歪扭扭的长满了铁锈。 送他来的司机说这里闹鬼。那时司机将车停在这条路前面，抽了一根烟，他问里德，你看到前面的雾了吗？那雾会吃人。司机说着，降下了车窗，眯起眼睛望着朦胧的路灯说，无论是路过的人还是那里的住户都时不时会被那雾吃掉。虽然过一段时间他们又会从雾里出来，但是回来的人都在说，他们被困在里面了，被困在这条街道上不停打转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街上非常安静，每个房子前都挂着几盏亮色的灯，那是为了让迷路的人能找到回家的路。 里德一边对照门牌一边继续往前走，他心里非常明白，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灵异的现象，这只是魔术阵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意识偏差罢了。 二十年前他的母亲带着他连夜从哥谭去到伦敦，因为过于匆忙，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上，为了防止有人误入或者遭遇小偷，他母亲就在房子里留下了一个带有混淆意识的魔术阵，这样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个房子。 可能他的母亲没想到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时间过去了太久，那个粗糙的临时魔术阵出现了问题，或许是和家里摆放的某个礼装一起产生了新的变化，所以才造成了现在这样「鬼打墙」的状态。 里德站在一栋房子前，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老旧的铜钥匙，上前打开了门。 「哗啦」，他听到了一声像是宝石碎裂的声音，脆弱的魔术阵终于在里德推门进去的时候消散了，与此同时，笼罩在这一片区域的淡淡的薄雾也逐渐褪去。 屋内停滞的空气再次涌动了起来。陈旧的灰尘裹挟着他儿时回忆中的干花香气在屋内翻滚。 里德合上门，背靠在门板上，他轻声说：「我回来了。」 第3章 大扫除是个体力活，里德整理了大半个晚上，然后在沙发上勉强合眼睡了一觉，白天又和灰尘搏斗了一天，才勉强把这栋闲置了二十年的房子搞得像是人能住的地方。 里德揉了揉自己酸软的腰背，奖励自己在夜幕降临前喝一杯下午茶。 从沙发的位置能直接看到通往二楼卧室的楼梯，里德眨了眨眼睛，看到楼梯拐角下面的那块空处堆了好多杂物，他想了一下，忽然忆起楼梯底下有个通往地下室的门，不过印象里地下室没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全是些杂物。里德收回视线，心想等有空了再把那堆用不着的旧东西都收进地下室里。 第4页 他在上午就打了电话给物业公司，缴纳了电费水费，索性这栋房子保存还算完好，出水口和电路都没有坏，虽然物业震惊于这块地居然真的还有人想要住。之后他还跑去几公里外的商店里买了必要的食物，不过商店离这里实在有点远，大概在他买车之前都不会再去了。 里德在心里一样样划去做完的事情，惊喜地发现剩下的都是些随手就能搞定的小事，也就是说，他的退休生活终于开始了。 他开心地拿手里的杯子碰了碰桌子上的空杯，大声宣布：「干杯！」 作为一名畅销小说作家，里德写书的速度可以说是业界楷模，基本半年一本，主题为冒险故事，很少有提及恋爱的情节，但是销量和口碑都很有保证。他写了五年的书，现在已经出版了九本，甚至其中有几本正在商讨影视改编，而他现在正在写的这一本，则是他上一个故事系列的第三本，也就是大结局。 他极少数会遇到灵感枯竭的时候，但是这本书的结局他改了又改，却怎么也觉得不尽人意，将刚敲下键盘的两页又全都删去了。 里德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很晚了，他决定暂时先放过自己，给咕噜噜抗议的胃补充点吃的。里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手捞过空了的红茶壶去洗干净。 晚上吃点什么？里德站在水槽边上，一边洗杯子一边想着冰箱里的食物，冰箱还是刚买的，上中下三层大而宽敞，为了填满这个冰箱，里德可是一个人从商场扛回了四大袋食物。 牛排可以，意面也不错，速冻饺子也很方便.........血？嗯，也很香的样子...... 里德思绪短暂地偏移了一下，但马上他就回过神，微微皱起了眉，扯过毛巾将手擦干，打开了前门。 空气里飘散着浓烈的血味，混夹在哥谭湿润的夜风中。里德扫了一眼附近的老房子，那些地方都没人住了，唯一的光源就是他身后的屋子，里德于是微微眯起眼睛，往房子边上的小花圃走过去，那是血腥味最为浓郁的地方，里德飢饿的胃部再次不甘示弱地叫了起来，他有点尴尬，但没办法，这鲜血的味道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香了，馋的他双腿都有点发软。 「喂，你还好吗？」里德优秀的夜视能力让他看到了倒在草地上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他几步上前轻轻碰了碰，没想到那个男人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里德的手腕，给里德吓了一跳，可随后那手又无力地松开掉在地上，像是个没有完成的警告。 「......昏过去了？」里德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背，男人一动不动。 好吧。里德咕咚咽了一下口水，这附近没医院也没车的，不尽快得到救治，这个人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既然是掉落在我家的花园里，那也算是缘分了。 里德将人扶了起来，把他带到了屋里的沙发上。 那是个英俊的黑髮男人。里德见过不少好看的人，但几乎没怎么见到过这种充满了野性与侵略性的长相，即便是合着眼，血污在脸上一块又一块，也难以掩盖那种英俊的感觉——以及，他真的非常健壮，身材好到应该能去参加健美先生选举。 里德把他破破烂烂的夹克衫脱了下来，拿干净的湿毛巾擦去他身上的污渍。期间男人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他半眯着眼，眼睛是漂亮的近似森林的深绿色，客厅暖色的灯光偶尔投映进去，显得格外的安静，像个慵懒的挪威大猫咪。 「别动。」里德按住了他下意识拿开的手，从医药箱子掏出消毒药水。 男人抬起眼皮看了看四周，大概是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垂下眼睛轻声说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里德摇了摇头，「你要是死在我房子边上才是给我添麻烦。」他说着，把药擦在男人手臂上，那个伤口很深，还在渗出血液，棉花才按在上面没一会儿，就成了一个吸饱了血的红棉球。里德翻看医药箱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快点止血，抬头时发现男人又昏了过去，眉间皱起凹凸的纹路，眼睫正不安地颤动着。 里德将镊子和消毒药水放到一边，把自己的手附了上去，浅色的光从他手心亮起，无数闪烁的光碎涌进了那些伤口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了起来，最后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划痕。里德又去拿他的另一只手，左手的伤势比右手还要严重，一片血肉模煳的样子，甚至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去和什么饿死鬼搏斗了，手臂上几乎没剩什么好肉。 里德嘆了一口气，再次使用治癒魔术。他因为体质的原因，除了必要的时候，一般都不太使用魔术，如果脱下里德衣服就能发现，他的魔术迴路只有左半边的手臂，所有魔术迴路都汇聚在心脏处，他的右半边看起来就只是普通人，这样的身体使用魔术是会带来很大的负荷的。 就这么一会儿，里德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看起来比沙发上躺着的那位还要像个死人。 但是这个伤口......并没有完全癒合，里德蹙起眉，五道细长的抓伤从小臂直直延伸到手背上，正冒着黑色的烟气。 这是诅咒，里德前一段时间的课上才刚讲过这个。严格来说诅咒并不是魔术，而是魔术之外的更加神秘的系统，但它和魔术一样，有着精密的因果逻辑，这是比魔术更为接近神代的东西。一般而言，施咒者都是以让中咒的人『死』或者『成为傀儡』为前提，前者发作的速度会快一些，后者稍微慢点，诅咒会一点一点侵蚀中咒者的神志，除非施咒者本人死亡，不然这个诅咒非常难消除。 第5页 内里浅色衬衫已经被血晕的几乎看不出颜色，但胜在质量过硬，纽扣依然各司其职好好待在原位，只是胸前两块比起大部分人还要健硕的胸肌几乎要撑爆了它。 好大的......啊不对不对，不能被□□迷惑。里德甩了甩头，弯下腰将他衬衫的纽扣解开，准备检查一下他身上的其他伤口。 这个人身上的伤还挺多的，有些是很久远的老伤疤了，细长狰狞的伤疤交错纵横，有些是不久前刚添上的，正泛着血气，里德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把那些小伤口和内里骨折的地方又医治好了，然后拿绷带把那些他现在没办法彻底处理好的伤口都缠上，将人调整了一个不大会压到伤口的姿势，最后从医疗箱里翻出了一根小玻璃管，装进了些从伤口处飘出来的黑气—— 他得去研究一下这个，在现代能将诅咒学的非常厉害的人已经非常少了，希望这个诅咒别太复杂，他可以快点配出解药。 里德找了一条毯子给沙发上的男人盖上，揉了揉自己已经饿过了头的肚子，在厨房用吐司随便给自己做个了三明治凑合吃，然后准备回房间睡觉。 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过度的魔力消耗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况且还要控制着自己不因为飢饿而丧失理智，去袭击沙发上那个移动血库、啊不是，伤员。 好在诅咒发作的条件是非常苛刻和严格的，起码短时间内，那个人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于是里德揉了揉脸，在浴室速战速决洗完澡就躺进了刚整理好的柔软的大床里沉沉睡去。 第4章 杰森意识到自己好像昏昏沉沉地过了好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沙发并不大，硌得他的肩膀发酸，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完了，唿吸顺畅了许多，让他怀疑自己的肋骨好像没有骨折过，杰森感觉到了绷带缠绕在自己身体上，他放缓唿吸，能听到安静的屋子里另一个人的绵长轻柔的唿吸声。 哦，好像是个独居的年轻男人。 他记得自己是被别人救了，然后被带到了人家家里包扎。杰森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适应黑暗。他发了一会愣，因为很久没有让自己休息下来了，杰森甚至感觉有些不真实。 过了一会儿，他从沙发上起来，准备离开这里，毕竟他也不知道之前追杀他的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不能将无辜的人牵扯进他的战斗中。杰森想悄悄地离开，临走前又觉得需要留下点什么东西给这个哥谭的好心傻瓜，他翻遍了自己浑身上下的口袋，只翻出了一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蓝莓味糖果，杰森想了想，将糖果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桌子上面，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如果没记错，他在这附近有个安全屋。杰森摸了一下肩背上缠紧的绷带，抿嘴借着昏暗的月光打量周围的环境，他之前受了伤往这边跑应该也是为了到那个安全屋去。 五分钟后，杰森站在自己不久前刚跑出来的房子前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他妈的就是魔法吗？ 为什么他的安全屋上面凭空出现了一栋房子？ 他确定以及肯定，在今天之前这里并没有这栋房子。他之前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一路跑进这里，传闻说这是一块儿会闹鬼的地方，但是杰森进出这么多次自己是一次都没有遇上，反而还偶然发现了一个闲置的地下室，因为那一块没有住户，正好也没有房子，杰森就暂时将那间地下室收拾了一下，徵用为自己在这一街区的安全屋——这几乎是每一任叛逆的罗宾的习惯。 但是，这栋房子，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还是说他终于被那个该死的泉水搞坏了脑子，提前老年痴呆了。 「晚上挺冷的，你的外套还在水池里泡着呢。」里德打了个哈欠，靠在门边对愣在前面的杰森说。 杰森勐地后退了几步，他根本就没听见这个人的脚步声。杰森僵硬地看过去，心想不会吧，他终于也在这条街道上翻车撞鬼了？ 「你是谁？」杰森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毕竟这年头谁还没杀过几个鬼，就连他自己都能算是半个鬼了。 「你问我的名字？哦，我叫里德，里德·克里斯蒂安。」里德抱住了手臂，初秋的夜晚格外萧瑟，风颳着树枝唰唰响，他看着表情非常谨慎的杰森，对他说，「进屋吧，我要是想害你，早在你昏迷的时候就能下手了。」 里德说着，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顺便，谢谢你的糖果。」 杰森被这个看起来漂亮的过分的男人再次带进了屋里，里德去沖了两杯热水，在沙发里坐下。 「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里德把茶杯放到杰森的面前。 「杰森·陶德。」他抿了抿嘴，拿起了杯子，没有喝只是放在手心里，隔着瓷器感受温度。 「好吧，杰森。」里德在嘴里念了几遍名字，他在英国呆久了，免不了沾染上一些英国的口音，单词在舌尖滚动着，居然有点缠绵的意味。 「你应该也能看到，你的左手——」里德指了指那个被他用绷带缠绕起来的手臂，「——正在冒烟。」 先前杰森都在黑暗中行动，就算是经过强大的训练，但人的夜视能力也不是说突破极限就可以突破的，所以他先前觉得左手行动不便只是因为伤得比较重，现在在灯光下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即使被绷带缠住，从那底下居然源源不断冒出了黑色的烟气。 第6页 「这是什么？」 「诅咒。」里德皱着眉，「现代社会可是几乎没有人会用这个了。」 杰森想起那几个行踪诡异忽然出现在哥谭穿着长袍，出手像伏地魔手下的人。他扯了扯嘴角，「我会死？」 里德摇了摇头，「暂时不会。我能救你，虽然很麻烦，但是我大概率能配出解药。」 可以，继伏地魔之后他这是遇见了魔药师？杰森往后一靠，挑眉看着眼前人：「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里德嘆了一口气，「因为我是个魔术师。」 杰森：？ 「你是说你能用魔术把这玩意儿变没吗？」 「不是那种魔术，你可以当做是魔法，」里德尴尬地解释，「给你下诅咒的人应该也是个魔术师。」 「.........我认识的几个魔法师应该也能帮我。」 「不，我们根源不同，体系也不同，他们解决不了这个。」里德当然知道世界上除了时钟塔仿徨海之外还有别的魔法体系，但是他们本质上是有区别的。 里德捲起自己睡衣的袖子，露出了白皙的左手臂，「你看，这是魔术师的魔力的来源。」话音落下，他手臂上露出繁复的魔术迴路，正发着浅浅的光。 「我们的魔力来自于自身的生命力，而其他的魔...法师，他们的能力来自于灵魂和信仰。」里德慢吞吞地将袖子放下，解释道，「所有魔术都是超脱常识的存在，也就是俗称的魔法，而魔术就是人为所可以构建的魔法，通过现代科技来再现非常识的现象，那些不能够被再现的，则是奇蹟。」 「你们魔术师都是像你一样吗？」杰森露出了一个『勉强被说服了』的表情，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笑意却没到达眼底，眼神依然是冰冷的，带着警惕和探究，他反问道，「随便将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带到家里救治。」 「非常不巧，我认识的大部分魔术师都是......自私自利的傢伙，包括我。」里德轻笑了一下，「我只是不想你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在我家边上，明天我被警察列为头号嫌疑对象。」 「我们以前应该没见过，」杰森危险地眯起了眼，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的那颗糖果上，随后又转移到里德的脸上，声音低沉，「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魔术师先生？」 「你的......」里德忽然卡壳一下，「我想要你的，咳，一点血......」 杰森发现自己居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点不好意思。 「冒昧问一下，作为什么用途？」超人的一丁点基因都能给大都会的那个秃头整出几个超人克隆体，虽然但是，他的基因应该是没什么人想要，可是他也不想某一天在哥谭街头看到一个长的和他一模一样的傻逼。 「嗯...食物？」里德整理了一下措辞，解释道。 杰森：？？？ 不太对头，他是遇到了嗜血杀人魔还是什么特殊癖好者吗？ 好在人对于漂亮的事物容忍度是非常高的，杰森觉得他现在的态度已经是他一生中最为亲切的时刻了，如果前面这个人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早就一刀切过去了，杰森耐着性子问，「展开说说。」 「因为我......我饿了......」里德躲开了杰森的视线，小声说，恰好就在这时他的肚子非常符合时宜地叫了一声，青年漂亮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他从没有在陌生人面前这样表达过自己的需求，光是说出口就已经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了。 「我需要解释，」杰森僵着一张帅脸冷酷地说，「如果你不解释清楚的话，我就报警了。」 里德适时露出了一个比杰森的困惑更加困惑的表情：你一个刚和别人打架斗殴过，身上又是枪伤又是诅咒的来路不明九级残废者也好意思说报警？ 第5章 里德坦白：「其实我是个吸血鬼。」 杰森：「.........」就这？ 「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杰森问，「你是需要我现场给你表演一个左手拿圣经右手拿十字架，将圣水撒到你身上大喊恶灵退散的剧情吗？」 「......如果你被吓到了的话，我不介意。」 杰森心想，如果你的前女友是个火星人，前队友是超人的克隆体，去过外太空打团架，进行过宇宙穿越，甚至还徒手从六尺黄泉下掘墓而出......死而復生的人还有什么好惧怕的东西呢。 「你要吸血？」 「一点点就好啦，我已经很久没有吸过血了，所以最近总是饿得很快。」里德解释说。 日光大蒜十字架和圣水对他基本不起作用，因为他并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吸血鬼。他的母亲在怀他七个月大的时候被吸血鬼咬了，按理说，里德是不可能出生的，他应该死在母亲的腹中，成为吸血鬼刚被初拥的养份，但里德就是活了下来，以一半吸血鬼一半人类的身躯……虽然这个代价非常大。 在他的身体里，两种不同的力量没日没夜地纠缠碰撞，撕裂他的身体。由于他接纳不下过多的魔力，所以只好人为地毁去了他一半的魔术迴路。而他的胸口上则镶嵌着一块名叫「贤者之石」的红色宝石——他只能凭藉着那块传说中被鍊金术士们趋之若鹜的石头的赝品来平衡力量维繫生命。 很多时候血液对他来说并不是必需品，他靠人类的食物就可以填饱自己的肚子，但是随着现在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那颗赝品的贤者之石有时也调节不过来，于是他体内属于吸血鬼的那一部分逐渐躁动起来，血液成了他下意识追寻的东西，普通的食物已经很难填饱他的肚子了，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吃一整天，大胃王比赛冠军应该非他莫属。 第7页 里德挑着能说的和杰森说了，「虽然每个人类的血液都拥有不同的味道，但是你的血液很奇怪，它非常吸引我，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拉萨路泉水。杰森的眼神阴沉，疯子的东西当然会引来更多的疯子。 「可以。我给你点血，你帮我解决这个......诅咒。」杰森说，他倒要看看，为什么哥谭最近会出现这么多魔法侧的人。 里德被他突然爽快的回答怔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真的可以吗？」 杰森点了下头，「就当是治疗费了，反正按照你的意思，能救我的人只有你了。」 里德：！ 从今天我也是拥有私人移动血库的吸血鬼了！孩子终于步入小康不用挨饿了！ 「等到了白天我去整理一下空房间，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今天就先委屈你睡沙发啦。」解决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口粮问题，里德心情很好，他开心地起身，「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出门前不用和我报备，但是不要带陌生人回来，那么晚安，杰森·陶德先生。」 杰森被里德叽里哌啦一大通话砸晕了，还处在『我以为只是定期上门检查怎么就变成了直接同居』的愣神中，就见里德又走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 「可以在治疗开始前先预支一点点费用吗？」里德用手指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弯下腰凑近杰森，不好意思地问，「我现在真的很饿......」 杰森一个没防备，忽然被里德漂亮的脸蛋晃了眼，刚才没仔细看，现在距离一拉近，那张脸的杀伤力直线上升。这种族生错了吧，怎么会是吸血鬼呢，这分明是个魅魔啊。 而在杰森反应过来前，他的嘴巴就已经替他应下了。 他不太习惯和别人过于亲近的距离，别开眼睛磕磕绊绊地问，「你们吸血都是吸什么地方的，脖子吗？」 「啊这不太好吧......」里德犹豫地看了看杰森的脖颈，他一定经常锻鍊，脖子上的线条非常好看，动脉的位置也非常明显，看起来就很有让人咬下去的欲望......但再怎么说，吸脖子实在是太亲密了！ 里德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杰森的脖子上移开，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手指就可以了。」 杰森：可以看出你很不情愿了。 谈妥条件，也经过本人允许，里德终于可以，吃到他这一整个晚上都魂牵梦萦的梦中情血。 他坐在杰森边上，两个手捧着杰森的手腕，张口将杰森的食指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好安静。 这栋屋子又变得安静下来，杰森垂着眼睛，从上至下盯着里德，这时候他终于可以仔细地观察里德了。 头髮是黑色的，长而微卷，大概在锁骨的位置，眼睛是浅棕色的，被长长的睫毛遮住投下一块阴影，看起来非常年轻，二十来岁的模样，皮肤雪白，鼻子很挺，嘴唇红润，正轻轻地含着他的手指。 被咬的地方有点痒，杰森能感觉到里德温热的舌尖微微卷过指腹，舔了舔那个伤口。 里德没敢吸太多，但是又很馋，盯着被他弄得水淋淋的手指看了很久，然后才依依不捨地放开了杰森的手，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虽然这途中依旧不死心地盯着血管看。 杰森：「.........」这得是饿了多久？ 「我去睡了，晚安。」里德一步三回头地走楼梯上去，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什么久别重逢又要分别的情侣，殊不知他上一次吸到人血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哦对，不要担心这里的安全，我放了结界，他们找不到的。」 杰森·陶德，男，迄今为止二十一年的人生经歷中，大部分时间都醉心于奋斗事业，相比较于他的养父与哥哥来说，情感经歷少得可怜，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光面正大馋他身体的同居对象，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我这是被当成工具人了吗？ 杰森又一次躺回了那个对他来说有些窄的沙发。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味，放在以前，他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房子里睡着的，就算是罗伊为了省钱贪便宜随便找的安全屋他都要花几天去熟悉环境才能入睡。 不过今天的经歷实在是有点超出他的预期，杰森在睏倦中想，太魔幻了。 大部分时间，他的梦给他的感觉和哥谭很像。他总是记不太清梦见了什么，但是能记得那种感觉，阴沉的，黏腻的，暗红色的......还有疼痛，伴随着恼人的癫狂笑声。 那些东西在他耳边低语，要他坠入地狱，要他回人间復仇，要他后悔要他痛苦要他跨过底线。 杰森知道自己大概是被困在了梦魇中，也知道在梦魇中反覆出现的主题——死亡。 父母的死亡、朋友的死亡、路人的死亡、罪犯的死亡，还有他自己的死亡。 但是今天似乎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他上次出宇宙任务拯救了一颗星球所以得到了报恩？ 杰森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只是一些琐事，但少见的不是限制级的，不含血腥暴力元素的那种。 是布鲁斯刚收养他没多久的时候，他每天在训练室里被揍得惨兮兮，还要在半夜应付来翻他窗口冷嘲热讽的前罗宾——迪克那个鸟人到底是怎么进化成现在这种鸟妈妈的样子的，他以前绝对！是个混球——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心的跟个傻蛋（杰森自己认为）一样。 第8页 然后他和布鲁斯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大概是《星际迷航5》？反正他睡着了。 布鲁斯把音量调小，和阿福说：明天给他买个生日蛋糕吧。 阿福笑着问：您不是准备自己做一个吗？ 他听见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试试。 杰森：！ 破案了，那天的厨房是老蝙蝠炸的。 第6章 杰森听见厨房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他半眯着眼睛，伸手挡了一下从窗外投进来的光，不确定地问：「......阿福？」 「你醒了？」繫着围裙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快起来去刷牙，给你准备了新的毛巾牙刷放在在洗手台，我做了早餐。」 杰森花了两秒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混沌的思绪赶走，揉了揉酸涩的肩背往浴室的方向走。 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在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家里睡的这么没有防备心。 「这是意面，这是培根烤吐司片，这是牛油果牛奶。」里德将刚出锅的食物放到杰森前面，「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想吃的，我明天做些别的。」 说实话，杰森已经有很久没吃过早饭了。和罗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有任务还是没任务，每天都过得日夜颠倒，基本中午十二点之前他们都是长在床上的蘑菇......想到这儿，杰森看了看时间。 哦十点了，看来这也不能算是早餐。他仍然没有打破自己日夜颠倒的记录。 杰森感觉微妙地拿起了叉子，然后又对上了里德的视线，他的现同居人正双眼闪亮地看着他。 如果里德只是个普通人，这幅长相在哥谭绝对会给他带来大麻烦的。 杰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里德还在等他的回答，他切着吐司片，说，「没有忌口，你随意做就好了。」 他又不可能天天住在这里，也不是每一次都会赶上有早饭吃的时候。 「我下午要出去办事。」 「那回来吃晚饭吗？」里德自然地接上。 这发展很他妈奇怪，杰森想，他现在像是处在某个九点档晨间剧里，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红头罩，哥谭下一个黑帮老大的设定。 于是杰森回想了一下前几天被他暴揍的黑面具以及他的脑抽手下们——他从没想过他会因为这个想起黑面具——午夜十点场的黑帮老电影又回到了他的脑子里，他再次硬气了起来。 「不了，应该会很晚。」等解决完手头的事再去揍一顿黑面具出出气吧。 「给你下诅咒的人可能还回来找你，别再受伤了。」里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问杰森到底是做什么的，「备用钥匙放在玄关，晚上如果我睡了，药就放在桌子上，记得吃。」 自从离开了阿福之后，杰森就再也没遇到过这样细緻的关切了，「你不用这么——」 他顿了一下，称得上好吃的早餐让他咽下了那几个牙酸的单词。 「什么？」里德问他。 「——你最近刚搬过来吗？」杰森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 「差不多，之前一直在英国读书，就是那种类似于霍格〇茨的学校。」里德说着笑了一下，低着头将意面卷在叉子上，「不过我出生在哥谭，小时候都是在这里生活的。」 「那这栋房子......」 「嗯，以前就是住在这里的，没想到一去英国这么多年就再没回来过，昨天才勉强打理好。」 里德说的不多，但是杰森大概能猜到，就像先前里德告诉他的结界一样，他会进到这里的地下室很有可能只是个巧合，他在大种姓那里修习了一年多，身上自带了些奇奇怪怪的魔抗，说不定就不小心掉进了某个魔术或者魔法阵里。 想到这，杰森勐然忆起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他是要回到自己的安全屋，也就是里德家的地下室。杰森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发现了还堆满了杂物的楼梯下层，那里的地上应该有个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看出来了，不过不着急，明天我帮你一块儿整理吧。」杰森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谢谢，但是不用麻烦了，我很快就收拾完了，你还是专心养伤吧。」里德笑着说。 「不——麻烦，」杰森想起那个安全屋里他的部分私人用品，以及几本前一段时间在旧书屋淘到第一批出版书籍，「我爱打扫，我之前就是做家政的！」 天，他在说什么东西。杰森在心底给自己翻了个白眼。 里德听了他的话则面色复杂：不是吧，现在美国的家政都这么硬核的吗？ 他想起了半夜从杰森身上拆下来的枪套，那几把空了子弹的手枪还被丢在沙发上。 里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所以你是因为家政做的太差被僱主诅咒了吗？」 杰森：「.........」你还真信了？ 「我现在转行了。」杰森拿出了冲击奥斯卡的气势，他听见自己震声道，「但是家政永远是我的初心！」 里德：respect好吧。 杰森换了衣服就出去了，衣服还是里德友情提供的，他一般也不怎么出门，挺多衣服都是比较宽松的，虽然穿在杰森身上一下子就显得有点紧绷了，t恤完美地勾勒出了这个前家政工作人员好看的肌肉曲线，看着跟紧身衣一样。 第9页 里德钻进了临时整理出来的书房勉强当个魔术工房，开始研究杰森的那个诅咒。中途还一通越洋电话打给了分别没多久的友人。 「韦伯，你研究过死灵吗？」 「我一个现代魔术科的研究这个干嘛。」 「我遇到了一个很麻烦的......诅咒。」里德歪着脑袋打电话，眉间皱起盯着眼前桌上被困在小型结界里的黑雾。刚刚受了刺激，黑雾正在其中张牙舞爪，虚虚汇聚成一个像是骷髅的形状撞来撞去。 「还有人能给你下诅咒？」韦伯挑眉，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 「不是，是我遇到的一个人，他被人下了诅咒。」 韦伯：「你有那么好心？能施捨一点给我，那我也不至于每天看教案到头昏眼花了。」 「说正经的呢，我原本觉得只要找到这个诅咒的『根源』就可以把它根除，但是很奇怪，这个诅咒中还有别的东西在。」 「你觉得是死灵？」 里德坐在椅子上靠了靠，「很难说，降灵科使用的死灵魔法一般不是加工死尸所残留的魔力和怨恨来制作礼装吗？而这个诅咒......它更像是，来自地狱的那种。」 「你是说有人把两种不同体系的存在融合在了一起吗？」韦伯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这个人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半吊子。」 「不管他是什么，这个诅咒很快就会影响到中咒者的神志。」 里德的手指在桌边敲了敲，「现在我还可以暂时调出药来压制，等晚一点可能就来不及了。」 「你真会给自己找麻烦，救了个身份不一般的傢伙。吞噬神志把人变成自己的提线木偶，这样的诅咒可比直接操控死尸麻烦多了。」 「所以，他们要杰森活着，而且听话......他们想从杰森身上知道什么......」 杰森？韦伯心想，烂大街的名字，十个美国人里就有七个叫杰森的。 「他身上有什么不同的吗？区别于其他人。」大侦探埃尔梅罗二世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拿起了刚才被他放在边上的雪茄。 里德：「你知道我能闻到每个人的血的味道吧？」 「嗯。」 「他的血很奇怪，有种很好喝的感觉，只有一点点我就可以饱腹。」 「你还喝了他的血？！」韦伯震惊，他的髮小在很久以前就戒血了，在那之前会给里德投餵鲜血当零食的也就只有他和梅尔文那个白毛混蛋。 「就是这点非常奇怪，他的血真的很有吸引力，一闻到那个味道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里德也嘆了一口气，想起了那天尝到的甜头，他又有点饿了。 「说说看吧，他血的味道，你不是能把我的血分香水前中后调不同味道都说出来吗？」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里德摸了摸鼻子，回想了一下。 每一个人类的血都有不同的味道，那些穿流在身体里往復循环，随着心脏鼓动迸发流动的血液里蕴含着每个人的味道。 韦伯的血液是淡淡的，像是伦敦的清晨，雾气没有消散开，带着点朦胧的迷茫，但在那之下是火热的。 杰森的味道很复杂，有铁锈——一般人类尝血也是这个味道，他居然在杰森的血里尝到了血的味道——和硝烟，然后是一点点温暖的感觉，这很奇怪，他身为吸血鬼，常年手脚冰冷，但杰森的血液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流转，慢慢地驱散了寒意，其中还夹杂着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德分辨不出来。 「——总之就是很奇怪，好闻不好吃但是很美味。」 韦伯：不是很懂你们吸血鬼的味觉。 「算了，我去翻翻资料吧，你再撑几天，有线索了我会和你说。」 里德挂了电话，对着那个在结界里依然撞来撞去的小骷髅发了会儿呆，然后在书房里东翻西找，找到了点以前留下来的药材，配了瓶浅色液体的药水。 这是可以暂时压制住诅咒的药物，这几天可能还能派上点用场，再过几天应该就不管用了。里德想了想，抓起笔在纸上随便写下了几个药材，准备有了空闲就去买。 第7章 里德坐在电脑前删删改改，写出了个大结局一版，但怎么看都又觉得不舒服，合上电脑去楼上给杰森整理房间了。 半夜的时候杰森才回来，里德还在翻书，他找到了一堆以前他母亲带来的旧书，其中有几本和魔法有那么一点关系，于是他捧着书在沙发上翻看，找找有什么线索。 杰森又是一身的血气，不过里德能闻出来，那都是别人的血。 杰森还没解决企鹅人，今天带着一群二五仔去找了奥斯瓦尔德的麻烦，晚上不想遇上蝙蝠侠，就跑去酒吧喝了几杯酒，没想到在酒吧后巷遇到了几个在毒品交易的傻逼，顺手为民除害了一下打包丢到了哥谭警局门口。 他今天去自己之前常住的地方拿了些生活用品和衣物，毕竟和人同居总不能什么都蹭室友的吧，还把自己的摩托车也开了过来。今早他出门，这附近死活打不到一辆车，连路过的车都没几辆，寂静到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处在某个幻境中，于是哥谭黑帮的噩梦，大名鼎鼎的红头罩先生徒步走了十分钟，才找到了一个有公交车经过的车站，然后憋屈地挤了一次公交车。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在公交车上被人有意无意摸了两次腹肌，还要忍耐自己别下意识出手打人，杰森觉得自己从今以后都会对这种人多又密闭的场合敬而远之了。 第10页 「晚饭吃了吗？」里德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吃了。」 「浴室有两个，随便你用哪个，行李放卧室就好了，我整过了。」里德低下头研究书里的东西，这书都是用希腊文写的，他只在十几岁的时候系统地学过一些，后来再也没用上过，生疏了很多，现在读起内容有点磕磕绊绊的，得拿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去辨认。 等到杰森沖洗掉一身的血味，换了件对他来说不再那么紧绷的衣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里德已经头疼地把书合上，揉着眉心闭目养神。 「怎么，遇到瓶颈了？」杰森拿着两听啤酒放到他前面，坐到了里德边上的沙发里。他瞥了一眼被里德丢在一边的书，黑色的封面，书本看起来很有年头了，上面印着希腊字《魔法起源》。 里德唿出一口气，拖着长音说：「我讨厌希腊语......」 「那就别看了，喝点东西。」 「哦，对了，你先吃药，我配了一版，应该有点用。」里德闭着眼掏了掏自己上衣口袋，摸出了个精緻的小玻璃瓶，他伸手举着等杰森自己来拿。 杰森笑了一下，不知为何，觉得他这样的动作有些可爱，那玻璃小瓶只有他手掌一半的大，上面还贴了张白色的纸头，用深蓝色的钢笔写着「解药1.0」。 「味道好吗？」杰森把瓶塞拿出来，喝进嘴前问了一句。 「难喝你就不喝了吗？」里德把自己从沙发垫子里□□，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他。 「......我喜欢甜一点的。」杰森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又觉得这样很奇怪，于是仰头一口气把药灌了下去。味道没有他想像中的奇妙，有点凉凉的感觉，像是在喝薄荷水，淡淡的，没什么滋味。 「那下一版做甜的，我给你放点糖。」里德说，「咦，怎么不吹头髮？」 杰森伸手将额前碎发捋到了后面，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几滴没擦干的水珠从他额角顺着脸侧慢慢滑到下颚，然后滴在了宽大的t恤上，他不甚在意地说，「一会儿就干了。」 左手的绑带已经被他解开了，也没有换上新的，实在是没必要，那几道伤口遇水也没有感觉，既不会流血也不结痂，只是和加了特效一样不停地冒黑气，经过今天一天的相处，杰森已经习惯了。 杰森指了指啤酒，问里德，「喝吗？」 「你喝吧，和药不会冲突的。」里德说，「而且我不怎么喝酒——」 「——算了，喝一点也没事。」里德刚要去拿，杰森已经把手上刚开了罐的那瓶递给了他。 啤酒是冰过的，从内向外透出寒气，但是杰森的手指是温热的，和他短暂地触碰了半秒。 「......谢谢。」他忽然听到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加速蹦了几下。 他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他的上一次恋情还停留在年少情窦初开的十七岁，那个男孩和别的家族的女儿订了婚，于是里德短暂的三个月初恋落下了帷幕。那之后他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状态，就更不愿意去谈情说爱了，他不想耽误别人把感情留在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身体里。 但杰森·陶德是很有魅力的人。里德可以肯定，他整个人就透着一股不羁张狂的性感，他走在街上应该会被很多人搭讪吧。 家政做不下去也有可能是男主人怕家里的妻子心猿意马。 里德开始胡思乱想。 「我脸上有什么吗？」杰森见他一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问他。 「没、没事。」里德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啤酒，他好几年没喝这玩意儿了，被辛辣味呛得皱起了脸，低下头咳了咳。 杰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你不会喝酒？」 「我会，只是很久没喝了。」里德辩解，眯着眼拿开啤酒看上面的小字。 「酒精含量百分之十......不应该啊.......」里德小声嘀咕，耳朵红通通的，他不信邪地又喝了一口，像是汽水的感觉在他舌尖上冒泡，里德慢吞吞地咽了下去，这次没有被呛到，他翘起了嘴角，举了举啤酒，「干杯！」 这时候的杰森还没意识到他一会儿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只是拿手上的啤酒杯和里德碰了碰，说，「干杯。」 里德真的不会喝酒。 杰森确定了，因为半罐啤酒下肚，他已经醉了。 挺拔英俊的男人嘆了口气，将里德虚虚握在手中的啤酒拿了出来，防止一会儿倒在了衣服上。里德半阖着眼睛，眼底朦朦胧胧一片迷茫，耳朵烧的通红。 傻乎乎的，不会喝酒就直说啊。杰森想，但他总不能把自己的同居人在这里丢一晚上吧。 「能走吗，带你回房间。」杰森半蹲在里德前面，摇了摇手。 魔术师漂亮的眼睛有点延迟地随着手挥动的轨迹看，没回答。 杰森本来想扶着他走，但看这个状态，应该是走不了了。杰森弯腰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里德非常自觉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一般人喝醉了之后体温会升高，但是里德的身上还是偏凉，只有贴在杰森颈侧的耳朵有点热意。 里德的房间很干净，或许是因为才整理过的原因，书桌上还盖着防尘布，颇有点不近人情的清冷，连床单被子都是浅色的。 杰森把人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他还没对人这么温柔过，前队友们都是比他这个韦恩家捡来的流浪儿还要糙的随遇而安，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一觉就好了，第二天依旧活蹦乱跳。 第11页 但是里德不太一样。 他像是那种英国电影里走出来的那种小少爷，举手投足都有着寻常人模仿不来的矜贵，看一眼就觉得他应该活在金玉奢华中。 杰森低头打量里德，这气质更像是以前他在韦恩宅里看到的老照片，像是......少年时期的布鲁斯·韦恩。 他本来的确是抱着将里德灌醉的心态，微醺就行了，那会让人睡得更熟一点，他可以趁机去解决一下自己在这个房子的地下室里留下的痕迹。但是他没想到是自己高估了里德的酒量。 这年头居然真的还有一杯倒的人？ 起身离开时，他还满脑子在想怎么把地下室里的东西藏起来。然后身后那个小醉鬼抓住了他的手。 杰森原地转了半圈，无奈地又坐回了床边，「怎么了？」 下午被扎起来的头发现在散开了，乌黑的头髮杂乱地铺开，衬着脸格外白皙，他眼底满是水光，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仿佛一眨眼就会有眼泪落下来。 「饿了......」里德小声说。他平时还能很好地克制好自己的胃口，但是这会儿醉了，脑子一片混乱，世界天旋地转，想要什么都直说了。 哦，毕竟是吸血鬼，可以理解。杰森善解人意地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过去，「吸吧。」 话音落下，他的手臂一沉，杰森感觉自己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拉了下去。 「等——」这小少爷力气有这么大？！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里德已经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脖颈侧边，有些干燥的嘴唇在那一块上面蹭了蹭。 要命。 杰森现在一条腿半跪在床沿边，两只手撑在床上，正好把里德圈在了身体下面。 真要命。 他感觉到里德张嘴轻轻地咬了下去，吸血鬼尖锐的獠牙慢慢没入皮肤中，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有点酥痒，另一个人的唿吸拍在他的肌肤上，那一刻的感官被无限拉长，暧昧的像是情人间的欢爱。 他从地狱而归，繁杂的往事旧恨撑起这具身体，这时才第一次有了在人间的实感。 再一次被滚滚尘世重新缠了上去。 第8章 房间是昏暗的，他将人抱进来的时候没有开灯，窗户半开着，外面的风将窗帘吹了起来。 他听见里德的吞咽声，手指攥在他肩膀上，杰森低低地说，「够了，再吃我就要昏过去了。」 他伸手揉揉魔术师的头，里德含煳地应了一声，收回了獠牙，改用舌头舔了舔那个伤口，「疼吗？」 杰森「嘶」了声，不是因为疼，是别的原因。魔术师不明就里，喝醉了之后做什么事都慢半拍，慢吞吞又凑上去，嘴唇几乎要贴到他肌肤上，吹了吹气。 「抱歉......」 人类在安慰或者安抚他人的时候总是会选择肢体接触，拍打、拥抱，或者亲吻。于是里德顺应自己的感觉，拥住了杰森，一个轻柔的吻碰了碰那个刚被他咬开的伤口上。 杰森再次吸了一口凉气。他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有那么疼吗？里德混乱的大脑没有停止思考，他想，人类真脆弱。 他偏过脑袋，细碎的吻落在了杰森颈侧，带着安抚的意味，然后一路走偏，他吻在了杰森的喉结上。 贴着他嘴唇的肌肤动了动。 「你是故意的吧？」杰森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按在床上，咬牙切齿地问。 里德：「......」头晕，噁心，难受，还有点撑。 他从自己乱七八糟的记忆里扒拉出了一段几年前韦伯和他说的话—— 「......以后别再喝酒了听见没，红茶喝不饱你么，酒精不是什么好东西，麻烦死了.........」 里德能从这语气里想到他友人日復一日越来越深的眉间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心虚的忏悔，「我再也不喝酒啦。」 后悔有什么用？你已经醉了。杰森黑着脸。 「松开我。」 里德摇了摇头，细软的黑髮被他在枕头上蹭的乱糟糟，睁大眼睛看着他，「睡觉。」 还睡个屁。杰森翻了个白眼。 托您的福，我现在精神的不行，从脑子到身体，哪里都很精神。 里德动了动，将一条腿曲了起来，他被杰森整个儿圈在身体下面，不太舒服。 「咦，」杰森面上一僵，里德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他往下面瞥了一眼，带着点疑惑的语气，「你起来了？」 「所以，松开我。」杰森僵硬地说，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里德软绵绵地说，「我帮帮你......」 「操。」 杰森骂了一句，然后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被魔术师按在了床上。 里德垂着眼看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低下头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杰森问，他感觉到里德正坐在他的腹肌上，「放开，我不需要！」 里德低声回答，「哦......」 他们额头抵着，唿吸交融在一起，身上都是昨天里德买的沐浴乳的味道。 杰森不自觉地屏住唿吸，鼻尖相抵时，身上的人阖上了眼，软软地侧倒在了他边上，在他耳边发出了均匀的唿吸声。 睡着了？ 杰森：「................操。」 他盯着天花板，深唿吸了几次。 第12页 还好，撑住了。 . 里德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昨晚没拉窗帘，光透过窗帘布上的花纹投了进来。 有点亮，他翻过身想继续睡，才扭动了一下，他的脑袋再次开始晕晕地痛。 ..........不会再喝酒了。 酒是穿肠毒药啊。 里德把自己裹进了被子中，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十分钟后，他忽然睁开眼睛。 昨天他喝醉了，然后被带到了房间睡觉......这期间他对自己现在的室友上下其手口出狂言......其恶劣程度，无论哪个都完全可以被称为是性骚扰了。 里德：「.............」 我最好是还在梦里。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好痛。 枕头边的手机「嗡嗡嗡」地响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木木地接了电话。 「韦伯，什么事？」 「我找到了一点东西，」电话那头的人问，「你声音怎么了？」 里德下床找拖鞋，头晕乎乎的，他看了眼窗外大风颳过被吹起的秋叶，「可能是小感冒。你查到什么了？」 「关于那个诅咒，」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你有想过鬼附身吗？」 里德皱起了眉，想都没想否认了，「不可能，哥谭一个死灵都没有。」 「一座城市里连一个死灵都没有本来就很奇怪了好吗？」韦伯说，「更何况死灵魔术是用尸体里残留的魔力驱动的，而地狱那些亡者的怨恨与死气也是可以被魔法召唤收集的。」 里德走下楼梯找水喝，杰森的房间门还关着，可能还没起，「你是说，有人想用他的身体当做容器？做什么用？」 「你之前说，这个诅咒会慢慢吞噬他的意志？」 「.........如果他的神志完全被吞噬，他就会变成一个随时能接通的地狱与人间的门......」里德喃喃道，「他们想从地狱出来......」 「这我不能确定，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后果会很严重......」韦伯顿了顿，「驱魔不是我的专业，你应该知道去找谁。」 他低声应了下，将水壶里的温水倒进了玻璃杯中。 地狱那群生物和恶灵是有区别的，恶灵生于怨气和仇恨之中，再怎么腌臜丑恶也是属于『灵』的范畴，而恶魔不同，他们以『灵』为食，包括且不限于恶灵、灵魂和人类。 任何事牵扯到恶魔就必然会变的麻烦起来。 「在想什么？」杰森在他身后出声问。 里德正在热昨天做的三明治，有点心不在焉，早上的尴尬被他完全忘记在脑后，这会儿情绪非常低迷，「你的手给我看看。」 杰森把手伸了出来，那五道伤口没有变深也没变大，依旧是浅浅的，飘着特效似的黑烟，「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没有。」杰森随便晃了晃，顺便不留痕迹地挣开了里德的手，现在和他肢体接触，他总是会想到昨天晚上的事，碰到的肌肤有种滚烫的热意，「我觉得挺好的。」 「......昨天的事，抱歉，我以为啤酒不会喝醉的。」里德扭开头盯着微波炉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一般人喝啤酒的确不太会醉，杰森想，他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没事，是我让你喝的，我负责。」 里德的耳朵唰地又红了。 微波炉「叮」了声，里德把里面的三明治拿出来塞到他手中，头也不回就走开了。 「我去给你拿药，喝了再出门。」 三明治是热乎的，杰森低头咬了口，味道还不错，生菜脆而甜，于是他把那句『今天下午才出门』给咽了回去。 正好可以先去解决一下昨天整出来的东西。 他昨天收拾完残局之后，就跑去找地下室的入口。 因为这个地方有点偏僻，他不是经常来，就也没放太多的东西。他把追踪监听设备和一些武器都收了起来，将他们放在了更为隐秘不容易发现的地方。书和衣服什么的都被他打包丢到了院子里的摩托车上，剩下的一张大床......那还是他自己拼装的。 留着吧，反正也带不走，就当是给魔术师先生的一个小小的劝告——哥谭是个危险的地方，小心别被偷家了。 整完东西后，他原本是想回自己房间睡的，经过里德房间的时候看了一眼，走前被他掖好的被子已经滑到了地上，窗外正吹着冷风进来，床上的人缩在床边，睡裤的裤脚卷的很高，卡在小腿的位置，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他走上去把窗关上，弯腰捡起来被子，重新盖在了里德身上。喝醉的人不知呓语了什么，不安地抱紧了被子，皱着眉翻了个身。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夜晚的哥谭安静而隐晦，暗灰色和深蓝色笼罩住了一切，黑暗仿佛正翻滚着，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一点点吞噬着秩序。从房间的窗户能看到很远的地方，那里有明灭迷幻的灯光，是这座城市的生命力，孤独却明亮。 他的眼底是茫然和无所适从。 第9章 在意识到诅咒和恶魔们扯上了关系之后，里德再次翻开了那本希腊语的《魔法起源》。 「......那恶所达之处，即是源头......若要接通地狱，必先下达地狱.........」他的心头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但马上又被他否决。 里德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终于在很下面翻到了一个名字。 第13页 他沉吟了一会儿，按下那个名字，拨了出去。 通话「滴滴」响了几下，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 里德挂掉了电话，想了想，编辑了一段简讯发过去。 -你在哪儿，有急事，看到了回消息。 消息是发出去了，当然，考虑到收件人大概率还在某个没有信号的诡异地区徘徊，里德也没觉得他会很快回消息。 今天天气不错，没下雨，天空也不是阴云密布的，虽然依旧晒不到太阳，但是在哥谭，这已经算的上是很好的天气了。 里德决定出门买辆车，然后再去唐人街的药店买些必要的药材，杰森的药水该改进一下了。 杰森开着自己的小摩托车，从没什么人走的小路经过，开去了自己另一个安全屋。 他提着一大袋整出来的衣服和书本走进了房间里。 「你好，被入侵了的家。」他按亮了灯。 电视里传来搞笑脱口秀节目的声音。他和躺在他沙发上乐呵呵吃零食的红髮青年面面相觑。 「嘿，小杰鸟！」罗伊·哈珀打了个招唿，将薯片丢进了嘴里。 「我以为......你和星火在度蜜月？」杰森皱起眉，盯着把他房间搞得邋里邋遢的罗伊，他们上次见面大概是三个月前？ 「我和公主这两天在吵架。」 「真少见。」杰森淡淡地说，这两个人自从在一起之后，甜蜜的如同连体婴，就算吵架了，罗伊也很快就会示弱，他简直太懂怎样让一个女孩开心起来了，「别把零食洒在沙发上，我不想看这里长虫子。」 罗伊把余下的薯片倒进了嘴巴里，将塑料包装一把捏拢，扔进了垃圾桶，「不说这个，我这里有个活儿，你接不接？」 他按掉了电视，从沙发扶手处翘起两条长腿，转身坐在了上面，他的红髮翘起，向杰森比了一个手势，「报酬有那么多！」 「......」杰森把行礼放在了墙角，妥协似地问，「具体说说，要做什么？」 不是他缺钱，只是人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你不睡觉，晚上又要出去？」等他们两人一起商讨好之后的计划，嚯嚯完外卖，杰森就准备离开了，罗伊疑惑地问，「这么久没见面，不和兄弟喝一杯？」 他站在玄关拎着自己的红色头罩，将双枪放进了大腿上的枪套中，仿佛这安全屋不是他名下的一样。杰森没和罗伊说出自己正要赶去和另一个同居人一起住的真相，言简意赅地说，「别在我房间里喝酒，明天上午出发。」 罗伊以为杰森又要去当午夜义警——直接给人物理超度的那种。 「你们哥谭人真奇怪。」罗伊打开电视，双手交叠在脑后，也不打算去酒吧了，懒洋洋地说。 以前他和夜翼搭档的时候，夜翼也有这个习惯。 他晃了晃腿，改口道，「你们蝙蝠家的人都很奇怪。」说完他看了眼大门。 好在杰森已经出去了，不然他们两人可能会因为这句话打一架。 然后罗伊遥遥地听见了远方传来了一声爆炸的响声，这是他今天到达哥谭之后听到的第三次爆炸了。 可以，民风淳朴，非常哥谭。 罗伊想，这里的罪犯是轮流打卡上班的吗？和蝙蝠侠搁这玩回合制游戏呢？真他妈的有病。 一辆黑色的路虎越野。 杰森在院子里停车的时候看到了，车型很帅，价格不低。 他用钥匙开了门，大厅的灯开着，二楼的灯也开着，房间的灯也开着，但他没看到人。 杰森嘆了一口气，这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他从小在犯罪巷生活，父母相继死去，他只能靠偷窃和翻垃圾桶、打点零工养活自己，房租水电都是能省则省的。 刚被布鲁斯·韦恩那个阔佬收养的时候，他几乎要被那种奢侈的花钱方法惊呆了，好几年都没习惯韦恩宅金碧辉煌的大厅，和蝙蝠侠日抛型蝙蝠车。这也导致了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学到铺张浪费的精髓的罗宾。 「你回来啦。」里德从房间里探出头，飞快地打量了一下他，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情况，又回到了房间里。然后拿着一瓶红色的药水走了出来。 「我配了新药，」里德笑眯眯地递给杰森，「加了糖，是甜的。」 「现在喝？」杰森问，他上午出门前已经喝过一次了。 「试试味道嘛。」里德说着，上手捲起杰森左手的袖子，黑雾一点没有淡下去的意思，反而颜色更深了。 杰森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但是没甩开里德，魔术师的手指柔软而微凉，轻轻划过肌肤时带来了颤慄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自己喉咙很干，于是喝下了小半瓶药水。 是草莓味的。 像是他很小的时候吃过的某种儿童退烧药。 他比里德要高出大半个头，低下头时能很清楚看到他蓬松柔软的头髮，以及细长翘起的睫毛。 「很好喝，谢谢。」 里德抬起头看向他，笑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睫毛像扇子一样垂下，又浓又密，房间的灯聚在那浅色的琥珀中，看起来特别的甜。 杰森的舌头抵在上颚，草莓味的甜度还在舌尖上残留。 他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想亲吻这双眼睛。 第14页 「客气什么，我昨天还麻烦你了呢。」他的声音是清朗的，听着就让人心情舒服，和杰森上学时爱听的那个经典名着广播的男主播声音很像。 「你多大了？」杰森问，他看起来非常年轻，偶尔会流露出一种称得上是天真的娇贵，只有在皱起眉头不说话的时候，才显得成熟和可靠。 「我27啦。」里德拿走他手上的药瓶，往房间走，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之前在学校当了几年讲师，现在辞职不干了。」 27？可他看起来和德雷克差不多大。杰森想，阿尔弗雷德快出来解释一下，你们韦恩家的饭菜里是不是加激素了。 最后杰森将这个归结为，吸血鬼都驻颜有方。 没看过所有的有关吸血鬼文学创作中，他们无论几百岁都看起来年轻帅气，美丽光鲜吗？ 杰森将皮夹克脱下收在手臂上，跟着里德走到房间口，倚着门框说，「明天要出去办事，得在别的城市呆两个晚上。」 「那我多配点药给你带上，记得要喝，男孩。」里德在柜子里翻找，拿出了好几个玻璃瓶。 杰森扬眉，「你知道我几岁？」 「我是个魔术师。」里德哼笑着。他在杰森昏迷的时候就用魔术检测过他的身体，除了显示身上负伤的地方，魔术也确确实实告诉了他这个伤员的身体状态。 21岁，1米83。 见鬼，美国的男孩都长的这么壮实吗？ 他将四个玻璃瓶都灌满，拿给杰森，嘱咐道，「千万别忘记了，多给你拿了一瓶，感觉不对劲了就喝。」 杰森转了转小瓶子，那上面都贴着白色的标籤纸，用墨蓝的钢笔写着「解药2.0」，杰森勾勾唇角，心情很好地说，「谢了。」 凌晨三点，一切都静悄悄的。 里德陷入了沉睡，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手机才震动了几下，那边就挂断了。 然后依然是同一个号码，又在铃声没响起前就挂断了。 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显示收到了一则简讯。 第10章 清早里德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人，杰森已经走了。 他起床刷牙洗脸，慢吞吞煎鸡蛋的时候才拿出手机看到了那条简讯。 布鲁德海文。 后面跟了一串地址。 里德看了看通讯记录，还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人在凌晨的时间打过来的，他拨了回去，依然是没有在服务区。 手机上的画面又切回简讯，他盯着那个发信人的名字看了一会儿。 康斯坦丁。 这个人绝对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尤其是他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还是两通的情况下，这件事大概率非常难搞。 在伦敦被康斯坦丁坑怕了的里德在慎重处理与看在朋友面子上选择了后者。 毕竟他也有要紧的事麻烦对方。 里德匆匆吃了早饭，开着昨天刚提的新车，随着导航的指引开往布鲁德海文。 布鲁德海文距离哥谭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与哥谭这个世界闻名的罪恶之都相邻的以捕鲸业发家，如今赌场遍地的城市犯罪率也丝毫不逊色。 导航显示的道路是一条乡野公路，两边不是荒芜的野草地就是嶙峋的海崖，他降下了一点车窗，微咸的海水水汽便从那隙间涌了进来。偶尔会开过一些流浪者的露营地，那些穿着破烂衣裳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人站在路边对每一辆开过的车子竖起中指，骂着脏话，然后被扬起的尘土卷在了后面。 简讯上的那个位置不难找，里德开进布鲁德海文的范围后，没十分钟就到了。 那是一片破旧的老街区，和哥谭的贫民窟非常相似，道路变得很窄，到后面车子已经开不进去了，他只好找个地方停车，徒步进去。 路边坐着一些正在抽水烟的老人，他们靠在竹摇椅上，白色的烟气不停歇地从鼻子口中冒出来，浑浊的眼球麻木冰冷，隔着一层烟气冷漠地观察过往行人。 里德从窄巷里经过，慢慢地走到了这一片区域的后面，那是一片荒地，或许曾经繁华过，但现在已经杂草丛生。四周唯一的建筑就是一栋破旧的老教堂。拼接着圣母玛利亚的玻璃彩窗已经碎了，从外面能直直地看到教堂里面，那个挂着受难耶稣的十字架，以及......上面的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被以耶稣的姿态捆在十字架上，高挂于破烂教堂中，看到里德的出现时，居然还有闲情用他那只能活动小臂的手和里德打招唿。 里德：「.........」可以了可以了，怪心酸的。 在他走进教堂之后，先前还对他门户大开的两扇破门带着那种死前的迴光返照呻吟着「吱呀」一声合上了。还是破的，还透着风，怎么看怎么没有威慑力。 里德当然知道走进来会有危险。在看到康斯坦丁......不对，在收到简讯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捆着康斯坦丁在十字架上的东西，肉眼可见的不是寻常绳子，和杰森手上噌噌冒黑烟的特效如出一辙。 「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捏紧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匕首。 康斯坦丁没说话，抬着头看了看，里德顺着他的视线也扭头看，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残破的圣女壁画。 第15页 等到他再转回头的时候，捆着康斯坦丁的黑色烟气蓦地消失了，金髮的男人从半空掉落，在原地滚了一圈，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爬起来，拍了拍风衣，给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 「不管你信不信，」他的声音干涩沙哑，「这次我是在做好事。」 里德看着他灰尘扑扑的脸，意有所指地说，「这可不像是好人该有的下场。」 颓废的金髮男人低头点燃了香菸，咬着烟含煳不清地说，「还没做完嘛。」 他的话音刚落，里德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了进去，一眨眼的时间，四周就暗了下来，他好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正站在一条非常陡峭的小路上。 康斯坦丁走在他的身边，无所谓地唿出了一口二手菸，「总算进来了。」 「结界？」骤然陷入黑暗的里德用力眨眨眼试图习惯，周围唯一一光源就是康斯坦丁咬着的那根明明灭灭的香菸头。 康斯坦丁应了一声，率先迈开步走了。 「这种地方你自己进来就好了，怎么还千里迢迢把我找过来？」里德跟在他身后，「有这么恨我？」 「有人数限制，」康斯坦丁解释道，「刚好你离我近罢了。」 「......你不会是群发的消息吧？」 「那倒不是，只是收到你给我发简讯了，我才顺便回你的，」康斯坦丁说，「那种姿势用手机也很麻烦。」 「......」 「我以为你人还在伦敦呢，」吸血鬼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里德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开始打量周围，「就我们两个人？」 他们正在一条狭窄的石路上走，两边没有任何东西，底下......大概是五十多米下面，有河流流动的声音，前方被迷雾笼罩着，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大块黑色的阴影在那之后。 「六个人，」康斯坦丁抖抖香菸灰，「还有四个倒霉蛋先进去了，我是和恶魔做交易的那个，必须等人齐了才能进来。」 「你还骗了四个人？」里德以为一天天会发善心做好事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们是误入的，我控制不了。」康斯坦丁说，「你要知道我在那里被挂了两天。」 「报应。」里德闻言笑了出来，「解释一下你要做什么好事，给恶魔们送爱心快餐来了？」 「这种类似的结界我已经碰到三个了。」康斯坦丁说，「但这东西不是那种很简单就可以做出来结界。它很复杂，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多数量出现，这说明有人想用这个搞些大事。」 他拿下菸头，在空中随便点了点，「第一个在格雷灵，第二个在达文波特，第三个在查尔斯顿，这里是第四个。还有两个，一个在纽约，还有一个我推测，在哥谭海域上的奈何岛。」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康斯坦丁侧过头看了里德一眼，手在空中将他点的那些位置连了起来。 「......这是一个六芒星。」里德说。 康斯坦丁点了点六芒星中间的位置，「这里是哥谭。」 里德想起了一点『灵』的存在都没有的哥谭，以及他和韦伯的推测，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是很好，「他们不只是要出来......他们还想颠倒哥谭这座城市......」 康斯坦丁点了点头，带着点意料之外的语气，「你理解的还挺快。」 里德低下头，随便将一颗小石子踢开，石头滚了下去，老半天之后他才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入水声，「我昨天给你发消息要说的事情，现在看来和这个也有很大的关系。」 康斯坦丁不置可否，将菸头丢在了地上，用脚尖碾灭了。 「总之我们现在就是要把这个结界搞掉。」 「别打诨，这算你欠我一次。」里德认识他这么久，当然明白这个人耍赖皮的能力一流。 他们终于走完了那条狭窄的石路，隐藏在浓雾后的黑影这时也显现了真实的模样，那是一座荒山。而他们前方接通的道路则是山上的一个山洞。 「我们得找到这个结界的核心，然后破坏它，才能回到现世。」 「你知道——」里德扭头看他，康斯坦丁也茫然地看着他，于是即将问出口的话拐了个弯，「——想你也不会知道核心是什么。」 他心累地按按眉心，不紧不慢地走进山洞里，「还要带着四个倒霉蛋破案......要是韦伯在就好了，他运气一直很好，可能随便绕绕就找到了。」 康斯坦丁发出了一声短暂的笑，他想起什么说，「如果有他在，我们可能就直接进入hell模式了。」 谈话间，山洞深处也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音。 有点像是在争吵，但又不是很激烈。 「就在月底之前回家一次......」 「想都别想！」一个声音烦躁地说，有点耳熟。 「只是感恩节的家庭聚会。」 「我们他妈又不信那个，感恩个屁！」 「别看我，小杰鸟，我和公主要去约会的。」 「你们不是在吵架？」 「怎么可能会吵那么久啊！」 然后他的在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同时拿起了武器，做好了进攻的姿态，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 一个黑头髮穿着紧身衣带着蓝色多米诺面具的年轻人，另一个红头髮带着红色多米诺面具拿着弓箭的年轻人，以及一个带着红色头盔手持双枪的......年轻人。 第16页 「你们有什么目的.......康斯坦丁？怎么是你？」蓝色的那个率先开口，他的神情从警惕一下子变成了错愕。 康斯坦丁又拿出了一根烟叼在了嘴上，「挺好，都算是老熟人了。」 里德在空气里嗅到了一个熟悉的味道，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个压低了的嗓音开口说，「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是那个红头罩在说话，但是他并不是盯着康斯坦丁说，而是看着里德。 虽然有头盔遮着，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但里德就是能感觉到。 康斯坦丁也意识到了，「哦，你们两个认识？」 里德看看康斯坦丁，又看看红头罩，然后视线往下偏了一点点，看到了皮夹克下丰满且眼熟的胸肌。 他带着疑惑的语气，「jay？」 第11章 红头罩没说话。但是里德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杰森。 于是场面一度很尴尬，所有人都看向了他。里德有种自己背着爱人在外偷情被直接当场抓获的错觉。 好在康斯坦丁很快就揭过了这一页。 他三言两语解释了当前的状况，告诉大家后果的严重性，以及需要做什么。 夜翼，也就是蓝色的那个说，「所以我们现在是都被困在了这里，只有找到那个什么核心才能出去对吧？」 里德点头接着说，「这个结界是有人借用地狱里的某一个恶魔创造的，按照以往的案例，里面是非常危险的，而我们作为潜入者或者说外来者，这里面所有的生物都会对我们产生敌意，所以我们六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嗯？怎么只有五个人，还有一个人呢？」 他再次点了点人数，这里加上他和康斯坦丁只有五个人。 「你是说这个人吗？」夜翼往边上走了一步，先前被挡住的人露了出来。他靠坐在石壁边，身穿着黑色的长袍，头髮枯白，很难判断出年龄，他的脸上是干枯的痕迹，乍一看他似乎在这里带着有百年了，失去了一切的生命力，夜翼说，「他已经死了。」 康斯坦丁蹲下身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 红色弓箭手说，「我们就是跟着他进来的，他跑到这里之后就『啪』地一下倒下去了，我们把他扶起来想看看能不能救他，结果他自己突然干枯然后就死掉了。」 「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过。」里德说。有些死灵或者脏东西附着过人体之后，在离开时会带走那个人的灵魂，交出灵魂的人就会是这样，流失了所有的生命力，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康斯坦丁摸出打火机，打火石摩擦发出了轻微的响声，他点燃了香菸，将烟丢到了那尸体之上，冷淡地说，「既然已经进来了，那五个人就够了，这种地方『6』可不是个好数字。」 他站起身，率先往里面走。干枯的尸身碰到一点点火星后就燃了起来，青色的火焰『噌』地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将整个尸体吞噬在其中，没几秒后就变成了地上的一捧尘土。 夜翼皱起眉，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蓝色眼睛，在多米诺面具下眨了眨，过了一会儿他亲声问，「你还没说『核心』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所有东西都在保护的那个，就是核心。」康斯坦丁的声音从前面慢悠悠地传了过来。 那是个幽深的洞穴，黑黝黝的，仅供一人通过。夜翼和红头罩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手电筒，灯光照在石壁上，那些凹凸崎岖的石头上居然刻满了字，是不属于现存的任何一种文字，或许是来自上古或许是某个疯子自创的，总之，那些字符透露着一种疯狂的气息，看得人头昏脑花，将这个本就不大的甬道弄得更加逼仄。 杰森看了几眼，脑袋就开始痛了起来，连带着他那被诅咒了的左手臂也痛地抽搐了一下。之前一直没有什么感觉的伤口里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其中爬动，蚀骨般的痛楚从小臂慢慢往上爬去。 「唔。」他闷哼了一声，声音很轻，被挡在了头罩与脚步声之下，没有人察觉到。 结界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 「有两条路......怎么走，要分开去吗？」罗伊问。 前面是分叉的两个洞口，两边都是暗黑的，手电照过去什么都看不清，仿佛那洞口能够吞噬光芒一样。 里德迟疑了一下，他和康斯坦丁对视了一眼，决定一人走一边。 「小翅膀，我们一起。」夜翼正要去拉杰森一起走，被半路出来的罗伊薅住了脖子，强行转了一个方向。 罗伊拉着不明所以的夜翼往康斯坦丁的方向走，边走边说，「兄弟，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不如重新培养一下感情吧？」 夜翼压低声音说，「你干什么？小翅膀一个人会很危险。」 里德听见罗伊用更低的声音在夜翼耳边悄悄说，「你看不来他们两个有话要说吗？」 「万一他们两个打起来岂不是非常危险！」夜翼说。 「再危险都没有你们两个打起来危险，」罗伊翻了一个白眼，用一种我对你很失望的眼神看着夜翼，「你知道吗，杰森已经好几天住在外面了。」 「所以呢？」 「他连洗衣液的牌子都换了，天，你知道这个的严重性吗？他连买书都只买出版的第一版，点披萨永远是同一家店的同一个口味！可是现在不仅换了洗衣液牌子，那个味道还和旁边那个小漂亮一样。」 第17页 夜翼忽然福至心灵，「哇哦......」 罗伊，「懂了吧？」 夜翼点点头，他们两个同时转头看向里德，然后带着瞭然的神情心满意足地跟着康斯坦丁走了。 里德：「.........」 你们根本就没懂！ 「那就......走吧？」里德扭头看看杰森，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看到杰森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可是我为什么要心虚，他又为什么在生气？ 明明受到欺骗的是我好吗？还什么家政工作者，都是屁话！ 这条路倒是比之前宽阔了很多，但是前方也不知道为什么，里德感觉越来越冷，手电筒照到前面的位置，他都能看到自己唿出的热气。 「你怎么会和康斯坦丁走在一起？」杰森在他身后问，声音阴恻恻的，像个神出鬼没的幽灵。 里德手臂上开始冒出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颤，把衣袖往下拉了点，将半个手藏了进去。 「他给我发消息了，我猜应该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就过来了。」 「你们认识很久了？」 里德心想这些问题怎么感觉怪怪的，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毕竟这地方没人说话反而更加尴尬。 「之前我们都在伦敦，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遇到过几次，他是个......很奇怪的傢伙，总是会被捲入各种各样的风波，有时候被迫和他一起处理麻烦，久而久之就熟了。倒是你们，我没想到你一个干家政的也会认识他......」 这次轮到杰森尴尬了，但是他的脸被红头罩挡在其中，里德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抱歉，骗了你，我其实......是个僱佣兵。」 「哦——」里德拖长了声音，显得有点阴阳怪气的，「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要去办事？」 杰森尴尬得想摸鼻子，意识到头罩的存在挡住了手和脸相触碰的机会，于是他的手抬到一半生生换了个方向，把外套的拉链拉了上来，「死了的那个傢伙是我和军火库......就是拿弓箭的那个，正在追查的目标。」 说起这件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现在看来那应该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的，说不定就连那个任务本身也是早有预谋的诱饵。」 前方逐渐变亮了起来，杰森关掉了手电，与之成正比的是，温度也越来越低了。相比较杰森看起来就不是很薄的作战裤，紧身衣防弹衣皮夹克外套，连头都有个罩子挡冷气，里德单薄的衬衫和牛仔裤已经让他的指尖开始变得冰冷。 「好冷，」他把手抬起来哈了哈气，用力搓了搓，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光亮处，迟疑地说，「那是个......冰原吗？」 他们两个站在洞穴的出口前，前方是冰蓝色的世界，亮的有些晃眼，到处都是冰雪，高高的冰川与冰柱，一些水晶透着浅色的漂亮光芒，植物被冻在冰中，有点点萤光在其中飞舞，一切都非常梦幻，就像是迪士尼动画电影《冰雪〇缘》中的场景。 「我们过去看看？」里德说，一脚迈了出去。 「等一下！」杰森开口阻止，才来得及拉住了里德的手臂，就整个被连着拽了下去。 杰森：「.........」这个人力气真的很大。 失重感突然笼罩了他的全身，里德才意识脚下是空的，而他正在下坠，冰冷的风吹得他的脸颊有点僵硬，风声哗啦啦地涌了过来，额前的碎发张牙舞爪地乱飞。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因为落下时的大风而显得失真： 「你是白痴吗？」 接着里德感觉到自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鼻尖是他家里洗衣液的香味，和杰森本人身上浅淡的菸草味。 他在疾风中睁开了点眼睛，另一个人的黑色发尾在风中晃动，而上方那个半椭圆的大坑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远，他们正是从那里掉了下来。 杰森把他抱得很紧，一股热意从胸膛和手臂相触的位置传了过来。 杰森试图用钩爪枪抓住冰壁，但是那光滑的冰面比他想像中更加坚硬，钩爪发射了好几次都没有打碎冰面。 他烦躁地骂了一声。 里德则在心底嘆了口气。 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能飞？ 第12章 里德考虑了几秒，还是决定不说了，他怀疑自己说完之后杰森就不理他了。 所以他只能趁着杰森没注意，在他们即将摔在坑底之前，用风元素托起自己，将下方伪造成一个风穴，使重力加速度变小。于是他们两人只是在坑底滚了一圈，什么伤都没受。 里德从地上爬起来，拂去了身上的碎雪，装作惊喜的样子说，「好幸运啊。」 杰森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这鬼地方哪来的风？但是他又找不到证据，只好说，「别再有下次了，你自己说的要注意安全。」 里德乖巧应下，才开始重新观察现在的环境。 这块地方也并不能算是一个坑，它别有洞天，前面居然非常宽阔，是这个冰原的第二层。冰柱鳞次栉比高高低低地垂下，白茫茫的霜雾在上方飘荡，远处还有一片松叶林，看不到尽头，树根扎在坚硬的冰雪之下，每一根枝干上都盖着厚厚的冰晶。 忽然他隐约听见了有人在轻声歌唱，声音缥缈而轻柔，从远方飘了过来。 「你有听见声音吗？」他问杰森。 杰森点头，那歌尽是听不懂的语言，但是他们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那股情绪。 第18页 悲伤而痛苦。 仿佛有魔力般，让他的胸口也泛起酸苦，几乎要落下泪来。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头罩摘了下来，杰森回过神，强压下了心中的情绪，「不太对劲。」 「嗯，你别听。」里德似乎是辨认出了这是什么，伸手捂住了杰森的耳朵。 他的眼睛在这片冰蓝色的映照下格外纯粹，虹膜的颜色更加浅了，手指是冰凉的，贴在耳后的一小块肌肤上，杰森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又挪开了，视线向下扫去，看到了他单薄的灰色衬衫因为刚才在地上滚了一圈，有些湿了贴在身上。 「怎么了？」 里德在确认听不到歌声之后才把手拿开。 「那是妖精的歌声，人类很容易被她们蛊惑。」 「就像是塞壬女妖？」 里德摇了摇头，「塞壬蛊惑人类走向死亡，妖精不一样，她们会将人类神隐，带走人类去往妖精的世界。」 他说着又拧起了眉，「可是这里怎么会有妖精呢？」 「这里不是什么都会有吗？」 「妖精......是受庇护的，就像你在这里也看不到天使一样。」里德说，「妖精讨厌恶魔，她们从神代快结束的时候就躲进了自己的世界，很少出现在现世了。」 「那就过去看看。」杰森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出所料，他的手已经很冷了。 「先把头罩戴上，」里德一愣，然后说，「很冷的。」 可是你看起来更冷啊。 杰森有些担忧地看了里德一眼，发现这个吸血鬼脸上反而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这是湖水？」里德忽然意识到，这里有一整片的湖泊，但由于没有风，水面格外平静，他刚开始还以为湖面已经结冰了，现在仔细一看，这根本就是流动的湖水，在这样的温度环境下都没有结冰。 湖水的颜色是浅蓝色的，干净漂亮，但是越往下颜色就越深，什么都看不清了。 「那里好像有东西。」杰森指了指湖心。 里德眯起眼，那湖水下绰绰而动的似乎是个冰雪打造的牢笼。而里面则被关着什么。 「妖精......他们把妖精关在里面了。」 「那是核心？」 「我不确定，」里德说，「要先把她救出来。」 杰森蹲下手平放在湖面上方几公分的位置，感受水的温度。 寒气从那里冒出来，是刺骨的冷，他甚至觉得人只要在里面呆几秒钟，连骨头都要结冰了。 「你想怎么做？」杰森抬头看看上方的天花板，那里都是悬下的冰柱，密密麻麻，冰面也异常坚硬，钩抓枪用不了。 里德在自己手心上画魔术阵，他出门的突然，什么东西都没带，既没有魔术礼装也没有储存魔力的宝石，只能凭藉自己体内剩余的魔力来驱动魔术阵。 魔术迴路。好像是叫这个东西，前不久他给自己看过。杰森能看到对方深色衬衣下透出浅色的光。 里德松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我去试试能不能把她带出来。」 说完，杰森就看到他原地起飞，直直掠过湖面。 杰森：「......」上当了！ 里德天生亲和风元素，会的最多的魔术也是和『风』有关的，刚才画的那个魔术阵就是利用风包围住他的身体，防止被水浸湿，那个冰牢在湖面下的好几米，他在上方停留了一下，然后低头扎进了水中。 风驱散不了寒冷，虽然湖水没有直接触碰到他身体，那些寒气却穿过风层无孔不入地侵蚀他的身体。 好冷。 里德打了个哆嗦，他怕自己再呆一会儿身体就要僵硬了。 杰森站在湖岸边，看着里德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煳。 忽然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团黑影，他定神看过去，那是从湖的另一头游过来的，速度很快体积也很庞大。 是一条巨蛇。 蛇鳞也是冰蓝色的，每一片都非常光滑，反折着冰川的光。 它正朝里德游过去，杰森在岸上都看到了蛇张开嘴时，那两根细长尖锐的牙齿。 这可不是吸血鬼那种小獠牙可以比的。那蛇张开嘴都可以直接吞下一只吸血鬼了。 他喊了一句里德的名字，然后才想起来，对方现在应该是听不到的。 操。 他拿出枪，对着那条蛇开了几枪，子弹入水就被消去了大部分的杀伤力，弹在蛇鳞上就像被小石子敲了一下。 杰森往另一边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形似蝙蝠的飞镖。脚下都是结了冰的地面，他跑到一半的时候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只好放低重心侧下身体，借力往前滑了一段路，扔出了蝙蝠镖。 扁平的武器没入水面时只发出了很小的声音，在水中划开一条道，直直地往巨蛇的眼睛射去。 那双巨大的黄色竖瞳勐地眨了一下，合上的眼皮将飞镖弹开了。 但好在杰森的目的也达到了，巨蛇显然被激怒了，它转头往杰森的方向游来，从湖底竖起上半身，看着就跟座山似的，嘶嘶吐出比杰森还要大的蛇杏子，冷血动物残忍的竖瞳像看蝼蚁一样盯住了他。 这蛇居然连蛇腹都有鳞片？ 杰森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几部惊悚灾难片。 当然。最后人类都胜利了。 里德也看到了那条巨蛇，见它的注意力被杰森吸引走之后，就抓紧时间试试怎么打开冰牢。 第19页 其中的妖精正在沉睡，里德绕着这个游了一圈，在冰牢最上面看到了一个小法阵，正在不停旋转，于是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对准法阵中心直直插下。 法阵被卡住了，没能再转起来，咔嚓一下上面整块的冰面就裂开了。 里德捞起妖精，风元素裹挟着他和妖精直接送到了岸上。 他将妖精放在不远处的松柏树下。 另一边杰森则在努力躲避巨蛇的攻击。 就见那蛇尾巴一甩，溅起的水花在空气中一下子就变成了小冰锥，朝杰森飞去。 好傢伙，这还是个群法。 杰森用双枪回击，他的枪法很准，致命的几个冰锥几乎都被他用子弹打偏了。 里德低声念起咒术，强化的魔术刻印立刻附满了他的全身。里德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大量魔力流失让他原先支撑着的身体更加虚弱，他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风托住他的身体，疾风夹着一声怒吼沖向巨蛇。 蛇张开血盆大口来咬他，里德转换了身形，堪堪避开，用匕首划过蛇瞳，趁着巨蛇合上眼时，翻身到了巨蛇的脑袋上，手中的破魔之刃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巨蛇的头顶。那里是巨蛇最为柔软的鳞片，就如阿喀琉斯之踵一样，这条全身被鳞片保护着的巨蛇也是有弱点的。 巨蛇发出痛苦的嘶嚎，在水中挣扎，湖水一层层拍打在岸边，形成了波纹状的冰面。 里德咬牙，利落地划开自己的手心，鲜红的血从手掌心流了下来，顺着匕首一起流进了蛇的伤口中。 匕首在血肉中发出了金色的光，只听得「飒」的一声，巨蛇从头顶到下颚被金色的长剑直直捅穿，它终于不再挣扎，晃了晃倒下了。 长剑的虚影也在那一刻化为光屑。 蛇头重重地落在冰面上，砸出了裂纹。 杰森跑过去接住没有了力气，看起来随时就要昏过去的里德。 青年的头靠在他胸膛上，唿吸声都有气无力的，全身冰冷，脸上更是没有一点气色。 他把人抱到树下，从刚才战斗中被打倒的几棵树上找了些树枝。这种温度下极难生起火，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手都是抖着的。 虽然不想说，但还是......感谢蝙蝠侠的装备。 他脱下夹克衫给里德披上，最后又将人裹在了怀中。 「好冷......」杰森低下头凑近时才听见了里德在呢喃什么。 他执起还在流血的手，下巴抵着里德的肩头，慢慢地包扎起来。冰冷的耳尖贴在他脸侧，杰森唿出一口气，低声说： 「知道了，分你一点温度。」 第13章 过度使用魔术，消耗了太多魔力，神经末梢泛着烧灼的痛意，他那已经被报废了三分之二的魔术迴路直接痛得他眼前一黑。 脑袋昏沉沉的，只感觉到耳边有人在说话，滚烫的唿吸声拂过耳尖，温暖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拢了过来。 被冻得麻木的指尖涌上一股热。 结界之中没有时间的流逝，手机手錶上的时间都被凝固在某一个瞬间。 柴火在前方烧得噼里啪啦响，他刚睁开眼的时候暖红色的光就跳进了眼中，他用力眨了眨才看清东西。 「杰森？」里德问。 「嗯。」 身后的人发出低低的一声回应，胸膛颤动的感觉从相贴的肌肤传了过来。 他垂下眼，眼睫是湿的，或许是霜雾附在上面，化成了水，他看见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轻轻拢住，伤口上用布缠了起来。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他的体质能让他的伤口恢復的很快，只是现在实在是太缺少魔力罢了。 他们坐在一个被磨平了的树桩上，比他大了一圈的人将他整个儿固定在怀中。 「我好饿。」他说。 杰森发出一声嗤笑，但声音还是低而沉的，带着慢条斯理的笑意，「又容易冷又容易饿，你真难养活。」 里德咕咕哝哝，「那你饿死我算了......」 杰森抬起手伸到他面前，另一只手还抓着他的两只手，「只准吃一点，我什么吃的都没带，等会儿要贫血了。」 指腹上带着经年累月练枪练飞镖留下的厚茧，舌头舔过时有粗糙的触感。 手指出血量小，受力面积也小，他只能用一边的獠牙咬，歪着脑袋慢吞吞地将渗出的血舔干净，吸血鬼的唾液带有轻微的麻痹和癒合作用，没几下那个小伤口就合上了。他悲伤地发现自己还没饱，魔力就恢復了一点点。 里德微微侧过头，看到了杰森线条干净的下颚，和浅色的嘴唇。 「还是很饿。」他的视线不自觉停留在那里。 「那怎么办？给你咬脖子？」杰森说，低头揉了揉他的头髮，「眼睛怎么红了？」 那双干净的琥珀色眼睛这会儿居然是鲜红的，里德抬眼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啊，」他后知后觉地思考，然后说，「魔力耗尽了，现在是吸血鬼模式。」 「那和平时有什么区别？」杰森好奇地问。 里德想了想，他很多年没有经歷过魔力耗尽的情况了，这两年是因为要减轻胸口那块要碎不碎的石头工作负荷，他一大半的魔力都拿去分担压力了，所以多用点魔术就会陷入极端状态。 他不确定地说，「可能、也许大概，会控制不住自己......吧？」 第20页 因为他现在除了有点饿，没什么力气之外什么想法都没有。 这么多副词？杰森盯了几眼，下了个结论，「还是本来的好看。」 红色，显得他更像是非人的种族，有种脆弱的精緻感——虽然先前徒手杀巨蛇让里德在杰森心中的战斗力直接刷新。 本来以为是个奶妈，结果居然是近战法师。只是这张脸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 .....错了，还是有想法的，他现在就很想在杰森身上咬一口。 里德没出息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微微眯起眼，饿从胆边生，突然凑过去张口咬住了杰森。 的下巴。 「哎，操，」杰森被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说，「嘶，怎么咬这个地方。」 里德装作没听见，獠牙在上面咬开了一个口子。 吸血鬼模式就可以兽性大发吗？！杰森疑惑。 眼中的红色正在消退，里德的魔力也渐渐充盈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像是泉水叮咚流过，干脆好听。 「妈的，为什么要给老娘看这个？」 两人均是一惊，齐齐扭头看过去。 妖精是个体型娇小的种族，她们的骨架很小，像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背后有两翼的透明薄翅膀垂着，耳朵尖尖的，长的非常漂亮，一双蓝绿色的大眼睛眨呀眨，像是有星辰在其中，比小女孩最喜欢的芭比娃娃还要芭比。 那个被救出来的妖精醒了。 就是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可能脑子被冻坏了。 妖精的声音柔软而细小，连表情都是温柔的，「你们他娘的看什么，两个哑巴？」 「.........」啊这。 杰森·陶德的世界观出现了裂缝。 理解不能。 里德和杰森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愣住了。 过了半分钟，里德才找回自己的脑子和声音。 「您、您好，」里德说话舌头都有点打结，他看了看杰森，又看了看妖精，确认自己大概是没有出现幻觉，「您是妖精一族的吧......？」 但是语气却逐渐虚弱，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么明显，你他妈看不出来？」妖精起身转了一圈。 里德一脸魔幻，继续问，「啊......那能请问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娇小的娃娃脸妖精嘆了一口气，软软地说，「还不是因为那些傻逼玩意儿！」 她的名字叫做赛雷莉亚，是最后一批诞生的妖精，那时神代即将结束，诸神因信仰崩塌纷纷离去，妖精长老关闭了与人类世界相通的大门，当时的她还呆在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孩子身边，直到孩子长大成人时她才发现，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 于是塞雷莉亚游荡在神代衰落的末期。她看着人类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战争，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地狱初落成，那些诞生于恶意、怨恨与死亡的怪物们还在人间嗜血杀戮。妖精们长的精緻漂亮，唱歌也很好听，那些丑恶的生物最喜欢抓这种好看的生物。于是现世最后一只精灵塞雷莉亚就被一个强大的恶魔抓住关了起来。在那之后路西法成为地狱之主，他开始约束怪物们，将人间与地狱之间的界限也分得清清楚楚。一直被恶魔关着的塞雷莉亚就这样随着恶魔，来到了地狱之中，被它关在自己的结界里。 「三千年之后又三千年，三千年之后又三千年，都快一万年了，那挨千刀的丑逼还没放老娘出去。」赛雷莉亚呜呜呜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说。 如果这个画面静音播放，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怜惜。 前提是静音。 「......」 ......懂了。和恶魔一起呆了几千年，耳濡目染，说话习惯被影响了。 杰森最怕看到女孩哭了，就算这是个女妖精也一样，他从口袋里翻出张干净的纸巾，递给赛雷莉亚。 「别哭了，我们会带你出去的。」 妖精眼眶通红，抬头可怜兮兮地说，「我草，真的吗，你们他娘的说的是真的吗？」 杰森头疼。 这段对话中最常出现的几个单词，往常都是哥谭里那些被他打得嗷嗷叫，身强体壮满脸横肉的罪犯们说的。 杰森艰难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真的。」 「老娘祝你们百年好合，你们一定会幸福的。」妖精说，她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捧金粉，往两人身上撒去，「老娘的祝福是很灵的。。」 里德的耳朵又烧了起来，那些金粉落在他们身上马上就消失了，他摆手，「我们不是恋人。」 「那你们刚才在干啥，凑那这么近盖章呢？」赛雷莉亚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和不解。 他们两个的姿势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像个连体婴，杰森的下巴上还有个红印子，是刚才里德咬出来的。 赛雷莉亚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中间转来转去，然后轻轻拍了一下手。 「老娘懂了，你们是小情人对吧？明白的，那个傻逼恶魔也经常带不同的女鬼来，叫老娘唱歌给他们听。」 「......」这恶魔还是个海王？不是，你根本就没有懂啊！ 里德放弃了这个话题。 他正色道，「要想出去首先我们得知道这个结界的核心在哪里，是什么。」 第21页 他问妖精，「你知道吗？」 「老娘记得有个蛋，死掉的龙蛋，大傻逼把它藏起来了。」赛雷莉亚想了想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远方，「那里有一条通往岩浆泉的路，他把蛋放在那个地方，想着有一天能孵出龙来。」 妖精奶声奶气地说，「一万年了，那蛋要么臭了要么熟了，他以为做臭豆腐呢？」 「......」 总之，好歹是知道了要去什么地方，他们两个整理了一下装备，准备过去了。 赛雷莉亚抖了抖翅膀，低低地飞了一圈，她身上还穿着蓝白色的长裙子，白金色的长髮绞着几缕麦穗的样式，格外有光泽，蓝绿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们，翅膀扇动时有细碎的光芒冒出来，就像个从天而降的天使。 过了一会儿，她看着站在原地，给里德整理衣服拉上皮夹克拉链的杰森，不满地双手叉腰，轻声细语地说： 「磨磨唧唧养鱼呢？」 杰森的手一抖，宽大的夹克外套拉链直接拉到了最上面，差点夹到里德。 少年时看《彼得·潘》的美好回忆，破碎了。 第14章 夜翼上一次遇见差不多的场景还是达米安因为身高问题被他和提姆嘲笑，恼羞成怒之后指挥着自己养的一众动物园来啄他俩。 但恶魔和小动物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夜翼想不到自己到底跑了多少的路，反正周围的环境已经和一开始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好在没遇上死胡同。 「康斯坦丁，怎么办啊，你倒是想想办法。」他对跑在后面的人说。 罗伊手里拿着一把有着裂纹的小刀，刀面裂开的地方泛着红色的光，像是有岩浆在其中流动，他举起了那把刀，大喊，「不是说这玩意儿是核心吗？怎么破坏啊！」 康斯坦丁虽然常年处在和恶魔比赛马拉松的状态，但是还是比不上两个经常进行体能锻鍊的超级英雄，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也扯着嗓子喊，「那个不是，那是破坏核心的重要道具！别丢了！」 「我们难道是在玩rpg游戏吗？为什么会有任务道具啊！」夜翼简直靓仔无语。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依然是一片灰压压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从会动的骷髅白骨到和异形差不多的精神污染。领跑员康斯坦丁的风衣都被啃出了几个窟窿。 「这样不行啊，康斯坦丁，你的魔法呢？」他转回头时忽然看见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前面有个洞！」 康斯坦丁看了看前方暗黑的洞巷，大喊：「快跳进去！」 那是个不算宽的洞穴，不知道向下会通往什么地方。 但应该是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希望。 夜翼与军火库对视一眼，先后利落地跳了进去。 康斯坦丁是最后一个，跳进来前用堪比埃米纳姆唱rap的语速念了一段咒语。 一簇烈火从洞口下升了起来，哗一下蹿得老高，直接挡住了整个洞穴入口。 最前头的那些恶魔们没来得及剎住车，直直地撞了进去，被暗色的火焰烧的发出哀嚎，最后化为一团黑气散去了。 夜翼看到了，他怒吼道：「有这魔法你就不能早点用？！」 康斯坦丁也回喊：「这是我最后的波纹了！」 军火库大叫：「我靠下面什么玩意儿，烫屁股啊！！！」 而另一边，杰森和里德跟着赛雷莉亚离开了个冰原。 鑑于赛雷莉亚会飞，里德也能飞，四捨五入等于杰森也会飞，于是他们三个就跟飞天小女警一样，直接掠过了底下寒冷而又危机四伏的冰雪之城，来到了妖精所说的那个岩浆泉的入口。 「是这里吗？」里德站在前面往下望了一眼。 底下的热浪翻涌而出，地火烧灼炸裂，刺目的灼热逼得人不住后退，硫磺刺鼻的气味压抑着鼻腔，而他们身后则是千里冰原万物冰封。 里德还有点冷的身体一下子就被吹热了。 「看起来没错了。」杰森探了探脑袋，手指在石壁上轻轻抹过，手指捻了捻沾上的火山硫粉。 赛雷莉亚开心地原地转了几圈，飞散下来的金粉全落在了两人的头上。 「操操操，老娘终于熬出头了，傻逼拜拜，老娘能回家喽！」 「......」里德揉了一下脸，不管听几次赛雷莉亚说话，他都习惯不了，这简直是妖精界的泥石流。 在他们的下面二十几米的位置，有个长长伸出的平台，被打磨成圆形的石台上固定着一颗灰不拉几的玩意儿。 「看见了吗，」塞雷莉亚指着那里，妖精可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抽鼻子皱眉的嫌弃表情，「老臭豆腐了。」 「那要怎么才能破坏——」里德的话才说了一半，上面突然传来几个耳熟的骂人声，随着距离的接近，声音越来越清楚。 「康斯坦丁——」 「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就见三个身影从上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坠了下来。 首先是夜翼，不过他的钩抓枪抓住了上方的岩石，把他吊在半空中。 接着是军火库，他抓着夜翼的手臂吊在了下面。 最后是康斯坦丁......没人拉住他，他也不负众望地......撕裂了军火库的裤脚，从杰森和里德的眼前掉了下去。 里德虽然也觉得这祸害早死早造福世人，但是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就又想起了这个男人死掉会带来什么后果。 第22页 是的，康斯坦丁在他面前死过，并且不止一次。 而他也见证过康斯坦丁的死亡带来的不可控制的下场。毕竟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命悬一线，基本都是拜康斯坦丁所赐。 ——地狱的两位魔王会出现，为他大打出手，然后在不影响地狱正常运行的情况下和解，最后復活康斯坦丁，撂下狠话叫他活久一点。 魔王在乎康斯坦丁是因为他们之间拥有契约，可其他人不一样，在魔王眼中他们都不过是普通的凡人，死了就死了。 热风在康斯坦丁自由落体到一半时就卷着他送到了上边，连带着两个吊在半空的也一块儿被救了下来。 夜翼双脚触地时，险些腿软，他虚弱地比了两个大拇指的手势对里德，「帮大忙了，谢谢！」 罗伊则直接挂在了杰森的身上，假惺惺地哭了起来，「小杰鸟，呜呜呜我以为我要死了。」 后者一脸无语地拍了拍他后背，权当安慰了。 「我就知道带你来没错。」康斯坦丁恢復了一贯的懒洋洋作风，从风衣没有漏的那个口袋里掏出了烟，递给里德一根。 魔术师白了他一眼，收了烟但是没抽，「烟怎么没给你都烧了。」 康斯坦丁笑了一下，「这是可是续命用的。」 「得肺癌还真没委屈你。」 赛雷莉亚非常不喜欢康斯坦丁，甫一见到他，妖精就扇动翅膀躲在了里德的身后，在他耳边低声抱怨道：「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傻逼的味道。」 里德对此持贊同意见。 但是赛雷莉亚很喜欢夜翼和军火库。 她坐在军火库的左肩上，开始吟唱赞美。 「你的灵魂真他妈好看。」 在罗伊露出困惑的表情前又飞到了迪克的面前，双手捧住了迪克的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穿多米诺面具的，妖精陶醉地说： 「天哪，我的个大傻逼，你长的也太他妈好看了。」 夜翼：「......呃，谢谢？」 杰森：......谁都逃不过黄金男孩的魅惑buff。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蛋就在那儿，拿起来砸碎它？」杰森问。 「砸碎当然是砸不碎的，龙蛋的厚度比你一百个爸爸的牙齿还要坚硬哦。」赛雷莉亚说。 杰森：「......」某人有被内涵到。 「但是有个东西可以轻易做到！」塞雷莉亚开心地转圈圈，从他们每个人除了康斯坦丁的头顶飞过，最后停在了罗伊的身边。 「就是这个炎龙之刃啦！」她拉着罗伊拿着刀的手，科普道，「这可是用龙的鳞片打造的武器，可以破坏任何东西。」 「你是怎么找到的，牛逼啊！」 「这东西这么厉害？」罗伊惊讶地说，「怪不得被追了那么久。」 「那么谁去呢？」夜翼提出了最主要的问题，那个蛋的位置在非常下面，他们几个也没有太好的装备，去到那个平台上必然会受点伤。 塞雷莉亚自告奋勇，「老娘可以！梦寐以求！」 考虑到妖精被关了近一万年，心情难免会有些不忿，在经过所有人的同意下，大家决定交由塞雷莉亚前往。 塞雷莉亚手持龙炎之刃，雄赳赳气昂昂下去了。 三十秒后。 妖精一边发出尖叫一边飞了回来。 「一万年的老臭豆腐都要找东西保护，震惊老娘三千年！」 他们还没搞明白塞雷莉亚在说什么，一个巨大的黑影跟着她从下面飞了出来。 那是一匹天马，只是没有了肌肤血肉，只剩下个骨头架子。骨翅拍打着，上面还留有岩浆流淌，天马对着他们发出了低沉的吼叫。 「还挺酷。」罗伊吹了个口哨。 天马不耐地沖他吐出了一团火球。火球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大。 「......这就一点都不酷了。」罗伊躲开，前不久已经受够了被地狱生物追逐的痛苦，怎么又来一个？ 「阿尔瓦克。」康斯坦丁说，他跟在里德边上，一边躲一边解释，「它曾经负责拉太阳女神苏尔的马车，后来被一匹叫做斯库尔的狼吃掉了。」 夜翼说：「所以它死了，被地狱的恶魔抓来当苦力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 夜翼：哦，所以说这就是个rpg游戏，他们打到结局要挑战大boss了。 名叫阿尔瓦克的骷髅天马似乎被限制了行动范围，不能从那个洞口里出来，只能从里面不停地啵啵啵吐火球攻击他们，就像里德小时候玩过的植物大战殭尸里的豌豆射手。 火球的杀伤力非常大，或许因为那是冥火，在冰面上能直接融化出一个直径两米左右，深度三四米的大洞，场面一度非常混乱，能飞的和不能飞的和勉强算飞的都在躲避。 躲闪间，里德听见塞雷莉亚发出崩溃的声音，「为什么它还尿路分叉啊！」 可能是阿尔瓦克终于厌烦了这样弱智的环节，它一下子吐出了五六个火球一起砸了过来，塞雷莉亚没注意，坚持了一万年没出事的白裙被烧破了个角。 罗伊终于问出了声，「刚才就想问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里德忍了忍，低声回答，「妖精。」 杰森补充道，「她叫塞雷莉亚。」 罗伊：？这就是妖精吗。 不愧是地狱里的生物，真是超乎普通人的想像。 第23页 第15章 康斯坦丁一向不爱用魔法，用他的话来说，施法是一个等价交换的过程，贸然使用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恶魔们说不定是比天使还要有契约精神的存在。因此比起使用魔法，他更愿意用骗术和计谋去达成目的。 但是眼前这匹骷髅天马显然没有达到可以与人交流的最低要求。 「机会只有一次。」里德严肃地说。 塞雷莉亚用力点了点头，小手握紧了炎龙之刃，谨慎地盯着前方。 「wind.」 他身后的冰原中涌来风元素，裹挟着冰冷气息的风在空气中拧成几股像是绳子的形状。 康斯坦丁嗓音沙哑，低低念着咒语。 地狱幽蓝的火焰随之缠绕在风绳上，像是几条闪烁的led灯在空中狂舞，直直伸长过去，捆住了阿尔瓦克的骨翅。 天马发出一声咆哮的嘶吼，开始疯狂挣扎，但是翅膀被左右两根绳子死死扯住，固定在了洞口的位置，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里德控制着风将它的嘴巴也捆上了，天马准备了一半的火球被吞没在了它的嘴巴里，冒出了丝丝烟气。 与此同时夜翼与杰森扔出蝙蝠镖，两块金属正好卡在了天马的骨缝间，只听到有一两声滴滴响过，蝙蝠镖形成了范围不大的小爆炸，天马胸前的肋骨居然被炸裂开了几道缝隙。罗伊一弓箭射到了那块骨头上，「嘣」一声骨头与箭镞一起崩裂开来。 阿尔瓦克可能也没想到，几个人类居然能搞碎它的骨头，一时间都有点傻掉了，忘记了挣扎。 塞雷莉亚趁着这个间隙偷摸熘了进去，用了或许是毕生最快的速度，两翼薄薄的翅膀疯狂扇动，金粉在空气里几乎是铺出了一条陡峭的道路。 底下的岩浆沸腾了起来，塞雷莉亚精緻的金色头髮被热的捲曲了起来，小脸热的通红。 她咬住了下唇，双手紧握炎龙之刃，对准那颗灰色的龙蛋，高高地刺了下去。 刀尖与蛋壳相碰时，甚至跳出了点点火星，那颗龙蛋比她还要大，刀刃一开始没有扎破，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在蛋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塞雷莉亚吸了一口气，脸颊鼓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咔嚓。」 刀面上的裂缝纹样延伸到了龙蛋上，细密的裂纹爬满了整颗蛋，隐隐透着金红色的光芒。 整个结界震动了一下，阿尔瓦克似乎是意识到了他所守护的东西已经没有了，顿时暴躁了起来，生生挣脱开了里德的束缚。地狱之火烧灼的痕迹还留在他骨翅上，他连翅膀的扇动都非常费劲，飞的跌跌撞撞，冲着塞雷莉亚咆哮。 塞雷莉亚则愣在了原地。前面是碎成一堆碎片的蛋壳，让人诧异的是，那里只有蛋壳，没有龙胎，或者说死胎。 这是一颗空蛋。 在神代的时期，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种族，他们的每一个新生儿都有着堪比神明的潜能，他们不被神所驱使，甚至是某些人类部落的精神信仰。于是其他种族的生物就会想去偷龙蛋，将龙孵出来，占为己有。因此，为了防止龙胎遗失在外面，龙族在产卵时除了真正的龙蛋，还会生出空的龙蛋，将它们一併孵化，除非偷蛋的有能力把一窝龙蛋全都偷走，不然有很大的概率会拿走空蛋。 一万年。你为了这颗蛋劳神伤财，做了这么多，到头来没想到居然是颗空蛋。 妖精的眼中闪过快意，她想，真爽，看着那恶魔像个傻逼一样忙活来忙活去，听他给自己那些情人讲述未来的雄伟宏图，结果到最后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她对飞来的阿尔瓦克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将炎龙之刃随手丢进了岩浆中，妖精漂亮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再见啦傻逼们，老娘不陪你们玩了。」 「塞雷莉亚！」里德在上面喊了一声。 妖精绕过天马飞了上去，扑进了里德的怀中。 下一刻结界开始崩塌，一切都在扭曲。 等到大家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躺在了布鲁德海文那个老破教堂里的长椅上。 「结束了？」有人低声问。 康斯坦丁瘫在长椅上，唿出了一口烟气，「结束了。」 塞雷莉亚从里德的怀里爬起来，茫然地看看四周，小小地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会出现在地狱里。 妖精扇动着翅膀从破窗飞了出去。世界变了很多，空气里再也没有那么多的魔力成分，环境没有以前那么好，她低空飞行时会被高大的建筑挡住视野。于是她飞的很高很高，高到能看清这个城市的全貌，高到那些钢筋水泥的建筑在她眼中变的比手指都要小，她看到陆地上的人潮涌动，也看到了远方蔚蓝的深海。 然后妖精兴奋地在空中跺了跺脚，转了几个圈圈，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高歌一曲。 塞雷莉亚回到那个教堂，看到里德半蹲在杰森面前，和康斯坦丁一起研究那个手臂上的诅咒，夜翼和军火库围绕在他们身边，都皱着眉，表情不是很好。 康斯坦丁在杰森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小法阵，「我只能保证他的灵魂会待在这个躯体中，其他的我爱莫能助。」 「这个没有副作用吧？」里德怀疑地看向康斯坦丁，一副『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就锤你脑袋』的表情。 「没有。」老流氓叼着烟耸了耸肩，「现在我们两清了。」 第24页 里德骂他，「奸商。」 妖精凑上前，嗅了嗅那个伤口。 「怪不得你身上的味道区别于他人，」塞雷莉亚疑惑地说，「这是个『怨恨种子』。」 「那你知道怎么解决吗？」 「解决起来也不是很麻烦，就是要进入到这个怨恨中，然后将怨恨的源头根除。」 里德思考了一下，「怎么样才算是进入『怨恨』中？」 塞雷莉亚沉默了一会儿，「......可能要共情？老娘也不是很懂，只是在书上看到过。」 起码知道了解决办法，里德想，到时候就再找找资料吧。 他心情变得好了很多，外面的时间距离他走进结界才过去了十分钟。 他问塞雷莉亚，「你要回家了吗？」 妖精点了点头，「老娘能在这片大地上感受到容身之所的存在，所以要去寻找回家的路啦。」 里德笑了笑，「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他伸出手和塞雷莉亚小小击了一个掌。 妖精握拳小声欢唿，又和杰森碰了碰拳头。然后飞到迪克和罗伊身边和他们各自道别，最后挪到了距离康斯坦丁大概有一米远的位置，向他砸了一大团金粉，以表感谢。 康斯坦丁：阿嚏！ 「走啦，别太想老娘了！」塞雷莉亚挥挥手。 她想了想，折回来在里德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妖精细声细语地说：「阿瓦隆祝福你。」 然后一边浅笑着从他眼前消失了。 里德愣怔地摸了摸自己被妖精的嘴唇碰到的位置，片刻后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有这么开心？」杰森问。 「做好事就是会让人开心呀。」里德说，「我的力所能及可以帮到别人，想想心情就变好了。」 杰森问。「那你之前救了我也是在做好事咯。」 魔术师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们那是合作哦，我帮你你帮我，互惠互利嘛。」 杰森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里德像是触了电一样，勐地一惊，捂着脸问：「你干什么？」 杰森无辜地说，「这是表达感谢之情，谢谢你这次把我从里面带了出来。」 他带着一点不怀好意的笑意，低声问，「开心吗？」 于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红头罩先生再一次看到了皮肤雪白的吸血鬼双耳唰一下变红的全过程。 他嘴角往上一翘，反正自己是蛮开心的。 接着他看到了站在后面，表情暧昧的搭档与名义上的哥哥。 杰森：「......」 迪克：「......小翅膀，你变了。」 罗伊：「......牛的兄弟。」 杰森扬眉，问道，「你不去上班了？布鲁德海文警察的纪律就这么松散？」 迪克经他一提醒，立马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工作，和人道别后就急躁躁地跑了出去，一边摸出手机看讯息，一边喊，「小翅膀，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他进到这个结界的时候是在半夜，那时的他还在以夜翼的身份当蒙面义警，没想到误入这个结界会被耽误到第二天，根本没和警局请过假。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等会儿到警局还会挨一顿上司的骂。 杰森把视线落在罗伊身上，弓箭手非常识趣地后退了一步，飞快地说，「我去找公主了，你们自己玩吧，拜拜。」 而康斯坦丁正在神游，过了一会儿烟抽完了，他就自觉地熘了，走前对里德说，「我去解决纽约那个，哥谭海岛上的那个应该有人会解决。」 「嗯，有需要打我电话。」里德和他道别。 害羞了一会儿的里德终于平復了自己的心跳，「......走吧，回家了。」 杰森一怔。 回家。 这个词在他的舌尖转了一圈，陌生而滚烫。 对他来说，小时候的家是那个充满了酒气、暴力和短暂温暖的房子，后来它被银行收回去抵债了。 后来的家很大很豪华，那是个充满了意外、惊喜和少年恣意的地方，可是那到底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现在的他没有家，只有随遇而安的短居，他把那些叫做安全屋。 所以最后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跟着里德上了车。 玻璃外的环境开始后退。 他想，也许有一天我还会拥有的，但不是现在。 第16章 「晚安，床。」 又经歷了魔幻现实的一天。被热水洗礼了十分钟的杰森很快就停止了思考，碰到柔软的床垫直接合上眼睡去了。 但很显然，他手上那团乌漆嘛黑的东西没准备让他睡个安稳觉。 布鲁德海文的那个结界中，他瞥了几眼的石壁这会儿非常清楚地出现在他眼前。 密密匝匝凿刻在石壁上的怪异文字仿佛有声音一般，不停往他的脑子里钻。 真吵。 他皱起眉，烦躁地转了一个身。 哗啦啦的水声随着他的动作响起。 杰森睁开了眼睛。 深绿的眼睛里还透着一点茫然。 这是哪里？ 他低下头，幽绿的水面上倒映着他自己的脸，耳边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让他心烦意乱的声音。 胸口莫名冒出一股暴虐的戾气，控制不住地要他去破坏去毁灭。 「哈哈哈哈，你就这点本事吗，小鸟？」 第25页 一个扭曲的嗓音从角落里传出来。 这声音是何等的耳熟，是被他自己凿刻进骨头里、不可能会忘记的声音。 杰森的双眼完全被愤怒占据了，幽深的绿眸中似乎燃起火焰。 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紫色西装的男人，脸上画着小丑的妆容，红色颜料让他的嘴角夸张地扬起，几乎咧到了耳朵根。 小丑还在口哨用吹着不成调的小曲子，看到自己被发现后更是笑的眼睛弯了起来。 「what a nice surprise！」他张开了双手，露出一副欢迎的姿态，「小鸟，想我了吗？」 「你这个——」杰森从泉水中跨了出去，愤怒影响着他的大脑，「——疯子！」 他一拳砸在了小丑的脸上。那个画着滑稽妆的人鼻樑直接被拳头砸断了，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哦，真不客气。」小丑捂住脸，胡乱地将血迹抹开，血比颜料的颜色还要鲜艷，他不满地抱怨，「对待老朋友怎么可以这么粗暴？」 杰森没管他在说什么，眼中只有滔天的恨和杀意。 「你终于要杀了我吗？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哈...」他的笑声尖锐而急促。 青年沉默地扯着他的头髮，表情却因为隐忍的愤怒而扭曲。他将小丑的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发出沉闷的声音，就如同16岁的他，被撬棍一下又一下敲在身上，骨头折断，变成一滩烂泥。 「......我不会杀了你的，joker，我不会让你如愿死去的。」杰森咬着牙，声音颤抖，「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等你向我求饶。」 「我现在就可以，嘻嘻嘻嘻求求你，bird、杀了我吧，哈哈哈哈哈或许我该邀请蝙蝠侠来看的......这一幕歌剧就叫，《罗宾是怎样成为罪犯的》！」 「住口！」 杰森感觉自己眼前一片血红，一地的血流刺激着他骨子里的施虐欲。 拉萨路泉水、诅咒，或者其他什么，好像都在他耳边低语，蛊惑着他。 它们说：杀了他。 . 「杰森！杰森！」里德摇了摇他的肩膀，「杰森，醒醒！」 他的眼睛在睁开时依然是兇狠的，杀意还未消退，带着骇人的气势。 「做噩梦了？」里德按开了床头的灯。 他满头大汗，心脏不正常地律动，手心很痛，杰森低下头，看到了满手的鲜血，手心上插着许多玻璃碎片，而他自己则裹着半张被子倒在了床边，可能是滚下了床，先前放在床头的玻璃花瓶被他打碎了。 杰森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干涩的像是三天没喝过水，「......抱歉。」 里德让他坐在床边，自己则打扫干净地上碎开了的玻璃瓶，「我去拿镊子，先帮你包扎一下。」 他愣愣地坐在床上，房间中有一股很淡的药草芳香，是里德给他调配的安神香，但是他紧绷的神经却一点没有放松下来。 类似的梦做过很多次，尤其是在他刚醒来没多久的那段日子里。梦中的任何东西都是刺激他的源头，那时候的他浑浑噩噩，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偶，内里填充满了愤怒和永无止境的仇恨。 他曾经在火焰中燃烧殆尽，连同他的理想也一同灰飞烟灭，变成一堆金色的尘埃。 后来又从名为復仇的废墟中死灰復燃。 多么荒诞的一场闹剧。 杰森捏紧了手心，疼痛唤回了他的理智。 但是在他成为法外者之后，已经逐渐可以控制自己的愤怒了，为什么现在还会是这样？ 手臂上飘起的黑色烟雾忽然幻化成一个骷髅，嘴巴裂开，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杰森另一只手伸过去，直接捏散了那片烟雾，他的眼神冰冷，心想，你越是要我堕落，越是要夺走我的理智，我就越要反抗，越要清醒。 「明天我们去外面的餐馆吃吧？」里德低着头，大概是才搬来没多久，床头的灯是好多年前的，他还没来得及换灯泡，昏黄的灯光浅浅地打在他脸上，轮廓线条被模煳，嘴角扬起的弧度暧昧而温和。 镊子小心地夹出扎在手心的碎片，另一只手托在下面，每解决完一块伤口治癒魔术就发动，细长的伤口很快就癒合如初。 在这种时候，终于能在他身上窥得见一些比杰森年长几岁的成熟与稳重。 「为什么？」杰森回过神来问。 「不为什么，明天是万圣夜呀，」里德笑了笑，手却很稳，将夹出来的碎片一块块放在纸巾上，「想和你去看游行活动。」 杰森淡淡地说，「在哥谭什么活动最后都会变成灾难。」 「蝙蝠侠昨天才把从阿卡姆疯人院跑出来的那几个搞爆破的罪犯关回去，不会这么快的。」里德将最后一片夹了出来，痛感还残留在神经末梢上，伤口已经癒合不见了。他确认了没有任何残留，慢吞吞地收拾残局，将碎片都打包丢进了垃圾桶中。 「你很关注蝙蝠侠？」杰森问。 「那个义警？还好吧，不怎么关注，倒是哥谭的报社，他们简直是蝙蝠侠的狂热粉，无论蝙蝠侠做点什么事都会被写成报导，」里德笑笑说，「更何况现在蝙蝠侠还是哥谭的象徵，我是说在网络上——就连蝙蝠灯都变成网红打卡处，想不关注他都难。」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杰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或许是这个夜晚格外安静，他被心中的孤独与恐惧折磨得痛不欲生，又或许是因为魔术师看起来很想安慰他，但是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而他自己也......不想让他离开。 第26页 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抱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现在难道是午夜茶话会时间吗，男孩？」里德揶揄着，递给他一瓶解药3.0，自己则拿起了一杯温水。 他们两人碰了一下杯子，魔术师慢条斯理地说，「蝙蝠侠是什么样的人，嗯，我想想，我没见过他，只能靠传闻和报导......我离开哥谭的时候才7岁，那时蝙蝠侠只是个都市传说，他是小孩的噩梦，有孩子不听话就会被大人说『蝙蝠人要抓你来吃掉了！』」 说到这里他轻笑了几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是那情绪很短暂，只是在某一个瞬间，一些记忆片段从大脑深处闪了出来，「要说一个人能坚持二十多年在这座城市里，像个吞噬黑暗的怪物，为自己的理想而战，这绝对是一件非常非常帅气的事情。」 「我的母亲很喜欢蝙蝠侠，可能是因为她被蝙蝠侠救过，她说——」里德的眉间微微拧起，复述起回忆中的声音，「『从他选择带上面具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被註定了，施暴者与弱者都会畏惧他，想要将他拉下神坛，但又会忍不住怀疑心中所信，罪犯就可以随意掠取他人性命吗？渺小的人永远都只能被不公死死压住吗？』所以你看，黑暗骑士改变了哥谭。」 他温柔的眼睛注视着杰森，「也许有一天蝙蝠侠会消失，阿卡姆那群精神病又跑了出来，世界上依然到处是黑暗是不公，但是永远会有人站出来，就像蝙蝠侠一样，成为骑士，不是吗？」 杰森下意识反驳，「谁会像他一样——」 「别否认了，男孩。」里德狡黠地望着他，像是看透了他一切的隐藏，「谁都会是英雄，谁都会是黑暗骑士。」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杰森的心口，「重点是这个，在为什么样的信念而跳动。」 「救助弱小也好，拯救世界也罢，惩恶扬善也好，私刑除恶也罢，无外乎都是选择在这世界上留下痕迹的某种坚持。」 他搂住杰森的肩膀，两人亲密地贴在了一起，这似乎是这个夜晚，他终于要说出口的安慰，「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无愧于心就好了。」 「睡吧，男孩，茶话会结束了，不然蝙蝠人会来抓你哦。」他把人按在床上，一把拉上了被子，伸手将灯关上了。 眼前一片黑暗，连窗帘缝里投进来的月光也非常遥远而黯淡。 杰森忽然感觉到额头上被一个温暖的存在触碰了。 魔术师身上浅淡的檀香若即若离，他的嗓音轻柔，「今夜不会有噩梦了。」 「我保证。」 第17章 「我不是故意的，抱歉。」里德说。 电话那头的女人深唿吸了几次，防止自己把脏话说出来，「...一天给你打了二十个电话都没人接，我以为你死在哥谭了。」 里德很心虚，他把自己责任编辑艾米的电话拉黑之后就忘记拉回来了，还是看到电脑上的新邮件时才想起来的。 「我最近有点忙。」忙着救人，「但是会按时交稿的。」 「我当然相信你的速度，只是有点担心你，」艾米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小丑想干一票大的，我怕你在哥谭出事，要不还是......先来大都会待几天吧？」 「小丑？」里德想了一下，他不是还在阿卡姆疯人院里被关的死死的吗，「你听谁说的？」 「你也知道小丑有很多崇拜者吧？我前几天在酒吧里听见到，他们说小丑和外面的人有接应。」 每次提到小丑这个单词时，人们总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仿佛他才是那个不可言说的you know who。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里德顿了顿，补充说，「我家在哥谭的郊区，离城里很远，不用担心我。」 「总之千万千万要小心，我就指着你活了。」 里德挂了电话，继续在沙发上翻书看，注意力却并不在书上面。 他知道小丑，或者说全世界几乎都认识小丑。他虽然只是哥谭的一个罪犯，但是他制造的混乱和屠杀足够让所有人惊惧。小丑利用自己超越常人难以捉摸的高智商玩弄着哥谭里的所有人，他会在玩腻一场屠杀之后自愿被蝙蝠侠抓回阿卡姆，直到他下一次的心血来潮，他再次从疯人院里出来，制造一场震惊世界的残忍悲剧。 哥谭没有死刑真的很可惜。他想，那为什么不把阿卡姆造得坚固一点呢？ 至少别再是一炸就开，一乱就空的状况了。 如果可以，等哪次路过阿卡姆，偷偷给他们加个魔术阵吧，把里面那些要逃出来的傢伙全送进阿卡姆疯人院的鬼打墙中。 门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过了一会儿，红头罩开门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里德问。 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杰森要去忙什么，吃了早饭眼睛一眨人就不见了踪影。 杰森摘下红头罩，随手理了理乱糟糟的头髮，他身上又是沾了许多其他人的血迹，看起来很糟糕。 但是杰森今天的心情还挺好的。他回到哥谭也有两个月了，前一段时间不过是些小打小闹，今天终于正式和企鹅人槓上了，起了一点小冲突，把企鹅人打了个半身不遂，直接送进了医院中。而他自己也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冰山俱乐部。 一切都很棒，他没受伤，也没杀人，老蝙蝠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找上门和他打架，还有了个能赚钱的地方，手头一下子就富裕了起来。 第27页 他将手下们提议要庆祝的日子推迟了几天，特地这么早赶回来就是为了—— 「你不是说......要出去吃饭吗？」 「哦，哦对。」里德愣愣地点头，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才下午四点多，倒也没必要这么早回来吧？ 杰森眯起眼睛，狐疑地问，「难道你反悔了？」 他怎么这么积极，昨天不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吗？ 里德没把自己的疑惑露在脸上，打个哈哈敷衍过去，「没有的事，你先去洗澡，换好衣服我们就出发，我定了一家口碑很好的法餐馆。」 杰森表情总算好看了一点，手上提着自己的红头罩，大摇大摆地往浴室走去了。 这小孩怎么......感觉变了个样？ 今天是彩票中奖了吗这么开心？ 还好餐馆是昨天就定好了的，他挑了一家在网上评价非常高的五星级饭店，本来再过两个小时，如果杰森还没有回来，他就准备打电话取消掉了。 幸好他下手比较慢，不然以杰森今天的幼稚程度，他很有可能看到男孩羞愤地甩门离开，或者在家以沉默的态度开始自闭。 里德被自己的想像吓得一抖，感觉自己搓掉了三斤鸡皮疙瘩。 等到半个小时后，杰森换了一套休闲西装出来，外面是深灰色的戗驳领西装外套，单粒扣松垮垮地扣着，里面是一件浅色t恤，同色西装裤直而长，包裹着他腿部流畅的线条，显得他格外挺拔，甚至还破天荒地在脖子上挂了一条银色的项鍊，整个人又酷又潮，是可以直接上《vogue》杂志封面的模样。 黑色的头髮还有点潮湿，软软地垂下来，深绿色的眼睛在碎发后面直直地望过来，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今天穿的和往常区别真大。」里德从衣架上拿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一边套上一边说。 毕竟以往他见到的杰森，永远都是是紧身衣、t恤衫和皮夹克外套，加上一条作战裤，是户外节目那一种的，今天就直接换成花花公子频道了。 「去吃法餐当然要穿的正式一点了。」杰森说。 虽然他平时不爱穿西装打扮的这么衣冠楚楚，但毕竟是接受过韦恩家教育的男孩，衣品审美还是在线的。 . 里德开车跟着导航走，杰森坐在副驾驶，眼睛扫视着外面的环境。 「有没有发现这里又有了点人气？」杰森突然开口说。 这条街在以前都死气沉沉的，永远笼罩着一层迷雾，仿佛还处在上世纪工业时代的哥谭中，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但是在里德将那个魔术阵解决掉之后，雾气散去了，虽然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不过这是哥谭的常态罢了，人们意识到这里不再会有吞人的雾气和总是转不出来的街角之后，慢慢地又开始接触周围的环境了。 里德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对相互扶持着的老人在路边的小道上散步。 「过一段时间会更热闹的。」里德说，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永远都在害怕孤独。 这里离市中心也就三十几分钟的路程，只是因为这块地区闹鬼，大家都不乐意来这边，连大马路也没修，人烟稀少，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一家歷史悠久的五星级酒店，经歷过几次大爆炸依然屹立在市中心，餐品新颖美味，甚至有传闻说今年可能会达到米其林三星的标准。 虽然杰森一直认为，『值得安排一趟旅行，去造访这个餐厅』对于哥谭来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因为这可能变成一场一生中，有且只有一次的单程票旅途，毕竟谁也不知道美食、炸弹、毒气和倾巢而出的阿卡姆精神病哪个会先到。 侍者拉开座位示意两人坐下，他在杰森面前放了一杯红酒，在里德前面放下了一杯蔬菜汁，「五分钟之后将上前菜。」 里德微笑晗额，等到侍者离开后才看向杰森，「怎么心不在焉的？不喜欢吃法餐吗？」 「不是。」杰森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表情，「抱歉，我先去洗个手。」 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家餐厅是韦恩集团旗下的，以至于杰森看到店内的摄像头都一直有种想把它们打掉的冲动，实在是坐立难安。 清凉的水拍在脸上，杰森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髮，确保他们还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个女人打电话的声音，她压着嗓音说，「我今天钓到了一个阔佬，你先帮我把工作推到后天......我知道的......嗯嗯......」 新晋冰山俱乐部老闆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哥谭阔佬，哥谭能有几个阔佬？全是些狠角色，那姑娘也不怕被人卖了。 杰森盯着镜子中自己的脸过了半晌，直到脸上表情看起来不再那么凝重，他才从盥洗台前离开。 哥谭一向阴云密布，夜幕降临前街上的路灯也已经亮了起来。为了庆祝万圣夜，街上装饰了许多南瓜灯，一群小蝙蝠侠、小超人、小钢铁侠......总之无数个迷你正义联盟和復仇者联盟在外面跑来跑去，暖色的南瓜灯在色调冰冷的昏暗城市里居然透着几分温馨。 这个危机四伏的城市偶尔还是会被童真磨去一些稜角的。 他远远看到里德正在和另一个背对他的男人闲聊，眼睛笑得微微眯起，看起来聊得特别愉快。 第28页 杰森轻轻皱了一下眉，心中莫名生出不满的情绪。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杰森走过去拉开了自己的位置，强硬地打断了对话。 「jay，」里德的眼角还带着笑意，「这位是布鲁斯·韦恩先生，你应该认识吧？」 杰森：「......」什么东西？ 他僵硬地扭过头，熟悉的香水味直面而来，坐在他旁边桌子前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表情不变地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好。」 好你个头。 「......」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握住布鲁斯的手，「久仰大名，布鲁斯·韦恩、先生。」 他的笑容颇有点狰狞的意味，手指握住的力气逐渐加大，两人的手背上连手筋都暴起了。 「刚才不小心被绊倒，是里德先生扶住了我，所以我想请他吃这顿晚餐。」布鲁斯·韦恩脸上依旧是一脸镇定，带着花花公子般轻浮的笑，他出演了这么多年的哥谭宝贝，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 「不·劳·破·费·了。」杰森虚伪地笑着，「希望您下次走路稳一点，如果有需要可以买辆轮椅。」 布鲁斯微微一笑，「这是我的店，请一顿饭还不至于破费。」 杰森：资本家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里德：他们怎么握了这么久的手还不放开？ 这时，一个女人抓着过长的裙摆从远处走过来，掐着嗓音说，「抱歉布鲁斯，让你等久了。」 那个声音甜腻娇柔，里德被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布鲁斯却好像一点事都没有，飞快放开了杰森的手，挂上哥谭宝贝的招牌笑容，「没事的宝贝，淑女值得等待。」 可以说是业务能力非常好了。 杰森眉头一挑，这个声音他在刚才听到过，就是那个在走廊里打电话的女人。 哈，还真是钓到了个阔佬，阔的不能再阔了。 第18章 布鲁斯·韦恩已经很久没有进行社交活动了。 他最近忙的要命，要解决哥谭犯罪，要给某个氪星人善后战损，要负责正义联盟对外星星球的友好交流，还要搞定神盾局这样那样的试探。 天，他是蝙蝠侠，不是日本忍者，没有学过影分身，也学不会。 阿福提醒他，距离上次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因为飞机跳伞运动受伤后，他已经在上层社交圈与娱乐杂志中消失整整三个月了。 而八卦杂志中布鲁斯·韦恩金屋藏娇乐不思蜀的谣言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坠机毁容换脸手术失败，哥谭宝贝自闭在家疑似患获抑郁症了。 因此他不得不抽出一天的时间去参加某个慈善宴席，然后在其中随便找一个贴上来的女士，邀请她共进晚餐。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或许还会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接着他顺理成章地又可以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几天。 对面的女人娇滴滴地说，「这个牛排烤的真不错，但是我更爱吃五分熟的。」 「嗯，是吗，我让他们给你换一块。」他带着自己无往不利的笑容，打了个响指，叫来侍者，当个十全十美的模范男伴。 女模特露出甜美的笑，「布鲁斯，你真好。」 但是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前面打扮精緻的女人身上，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隔壁桌。 杰森似乎打定主意当他不存在，只是和那个漂亮的青年交谈。 布鲁斯对自己这个失而復得的养子感情很复杂。 杰森曾经是他最棒的一位罗宾，这个男孩拥有和哥谭一样桀骜而独特的气质，但是或许是因为双亲言而不衷的教育和之后的接连去世，他渴望着亲情的同时又惧怕亲情。以至于那段时间与迪克产生了巨大分歧，深感自己作为父亲这个角色无比失败的他，开始试着用温和的态度来面对杰森，他偶尔会和杰森一起依偎在沙发前看电影。 他们太像了。尽管满目疮痍，却依旧在追寻温暖。 直到这个男孩死而復生，从冥界爬回人间，站在他面前，彼时他还没来得及从名为愧疚的巨网中挣脱出来。 杰森的双眼，那双因为復活而变成了深绿色的眼睛，仿佛一把淬了毒的刀刃向他刺来。 属于他的罗宾变了很多，他的身形拉长了，不再那么单薄，嗓音沙哑低沉，跃过了少年的时期，变得成熟而锋利，握住枪的手发着抖，忍耐着痛苦。 他说，「你没救我，我原谅你了，但是......为什么小丑还活着？」 「我想杀了他，只有他一个人，因为......他害我们天人永隔。*」 在某一个瞬间，布鲁斯甚至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脏撕裂的声音。 我们现在居然还能和平共处。布鲁斯想，换在几个月前，杰森可能会直接拿出枪抵着他脑袋，和他打一架。 可能恋爱使人柔软。他猜测到。 「红酒好喝吗？我也想喝一口。」里德说。 「不行。」杰森把红酒杯往自己的位置挪了点过来，「你上回说了，再也不喝酒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里德没从自己现有的记忆中找到对应的碎片。 「上回喝醉的时候。」杰森说。 「......」 「喔。」布鲁斯看到那个漂亮的男人慢吞吞地抿了一口蔬菜汁，然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眼神，「可是蔬菜汁好难喝哦。」 第29页 像个一脚探出水面的猫。 「不行——」杰森·陶德冷酷无情地回绝了，「你还要开车。」 「我们可以找代驾的。」 「没人会愿意开到我们家去的。」杰森嘆了一口气。 布鲁斯：他们居然同居了？！ 里德撅起嘴，垂着眼帘指尖从玻璃杯沿划过，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了牛排刀，仿佛那盘中的牛排肉是杰森·陶德一样，一刀戳了进去，把肉割得乱糟糟的。 「你真的很幼稚。」杰森嘲笑他。 里德瞪大眼睛，这个幼稚鬼在说什么？ 他反驳道：「你才幼稚！」 杰森伸过手去，像变戏法一样，一眨眼刀叉就都落在了他手中，嗓音中带着压不住的笑，「要这样切，不然牛排会不好吃的。」 「......」里德的耳朵再次红了起来，他当然知道，他也接受过正统的英式礼仪课，刚才那样只是在泄愤罢了。 杰森一早就看透了他只要羞赧就会耳朵红的本质，将牛排切好后把刀叉还给他。 发出了第二次的嘲笑：「你还说你不幼稚？」 布鲁斯：......一时间也看不出来杰森到底会不会撩人。 「虽然不能给你喝红酒，但是等会儿可以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杰森说。 「哦，」里德眨了眨眼睛，好像因为这句话打起了点精神，「好，这是你说的。」 两个小时后。 里德含了一口蔬菜汁，用来消除掉对于他来说有点过于甜的餐后甜品。 「走啦走啦去看游行。」他说，又对布鲁斯招了招手，「韦恩先生，我们先走了。」 杰森起身时也侧目看了过来，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讥笑。 布鲁斯对他们露出一个微笑，眼前的女伴还在用手机对精緻的甜点拍照。 「下次再请你吃一顿晚餐。」 女模特警惕地扭过头瞥了眼里德，接着被漂亮的脸蛋惊地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尽全力瞪视他一眼。 杰森的眼神也变了，锐利地盯着他，好像随时能掏出一个蝙蝠镖丢向他，布鲁斯从那里看出两个单词。 你敢？！ 布鲁斯在心底发笑，这种感觉太久违了。 只有里德没看懂他们中间的剑拔弩张，笑眯眯地说，「那就以后有缘再见啦。」 街上的游行已经开始了，人们打扮得形象各异，随着人流移动，中间的游行车上有人在唱歌，伴奏声放的很大。 那正好是以前里德爱听的一首歌曲，他挤在人群里跟着唱了几句，情绪高涨，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没喝酒，怎么感觉还醉蔬菜汁了呢？ 杰森担忧地想。 「你喜欢这种活动？」他问，人群过于喧闹，歌声和欢唿声混杂在一起，他们不得不非常大声地说话。 「好热闹！」里德笑得眼睛亮晶晶，「伦敦人只有在阿森纳赢了比赛才会这样庆祝！」 「哥谭的橄榄球队赢了他们会更疯狂的！」杰森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心情再度变得美好起来，将某个黑漆漆的老头子丢在了脑后。 他们随着人流慢慢向前走，耳边尽是些庆祝的歌声和人们的欢唿。 属于人间的烟火气紧紧地将他们包围住了。 里德闹累了，和杰森并肩走在一起，说话时凑在他耳边，「你看，我发现了一个你。」 他指了个方向，有个小男孩带着红色的头罩往远处跑过去了。 杰森一怔，他今天看到了太多的超级英雄，超人、蝙蝠侠、神奇女侠、美国队长、钢铁侠......他甚至看到了罗宾看到了夜翼，但是他没想到，会有自己。 他那颗充满了少年意气的心脏仿佛被浸泡在一捧温水中。 里德笑着说，「你真厉害！」 砰。温水中砸进了一颗糖果。 好甜。比晚餐的甜点还要甜。 「你刚刚说要带我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杰森低头看了看手錶，发现时间快到了，于是他抓起里德的手腕跑出人群。 直到他们看到遥远的跨海大桥，另一个城市隔着宽阔的水面，灯火通明。 「在这里？」里德问，他知道对面是大都会。 杰森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手錶，「还有五秒。」 「什么？什么？」里德茫然地问。 「......3、2、1！」 随着杰森话音落下，里德看到海岸对面昏暗的夜幕中升起一束光，它到半空中，然后「啪」一下炸开，璀璨的烟火带着缤纷的光点盛大绽开。 「是烟花！」光投映在他脸上，他微微眯起眼，眼底含着笑意和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欢愉，「真美。」 他在时钟塔待了很久，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活动范围只有一间房间，他只能依靠读书来知晓外面的世界。 他和人群分开了太久太久，好在，在孤独感将他彻底压垮之前，他逃了出来。 这种繁华的绚烂让他感觉到——我正在活着。 里德想，塞雷莉亚从那个结界中出来，飞上蓝天，看到这片天空，这片土地和人群时，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们两个站在海岸边，微凉的夜风带着湿咸的气味涌来，边上的路灯投下一小片暖色的灯光，头顶是烟火噼里啪啦绽放，远处偶尔传来人们的惊唿和欢笑。 第30页 「我小时候经常跟着妈妈来这里，一到有节日庆典的时候，大都会就会放烟花。」杰森说。 「那为什么哥谭不放呢？」 「可能，」杰森想了想，「大家对烟火声有心理阴影？」 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里德开着车载着杰森回去，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夜色朦胧中，一阵凉风颳过，里德眉间微微蹙起，他拉住了杰森。 「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杰森一秒切换了状态，手伸进西装外套里摸住了枪。 「我的结界被人动过了。」 第19章 「里面好像有人。」他轻声说。透过玻璃窗和没拉拢的窗帘能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客厅中。 「但是怎么愣着？」里德弯腰凑近看，咕哝道，「看着傻傻的。」 杰森已经把枪拿了出来，小声在里德耳边说，「等一下你就直接把门打开，我来解决。」 滚烫的气流拂过耳尖，里德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旧房门转轴处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与此同时，伫立在屋内的黑影听到了声音，身形颤动了一下，接着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向大门的方向冲过来，脚步踩在地面上，有种瓷器碰撞的声音。 「咻——」他的余光中看到零星的火光闪过，装备了□□的手枪稳稳地对准了那个黑影。射出的子弹精准地射进了左膝盖。 但诡异的是子弹只是让黑影踉跄了一下，它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以一种人偶般被卸去了关节的奇怪姿势往他们靠近。 「这是什么鬼东西。」杰森又接连开了两枪，一枪打在它的另一条的膝盖上，还有一枪打中了肩膀。但人影只是顺着子弹的力道往后仰了仰，扭动僵硬的关节，像个异形一样啪嗒啪嗒走过来，但是速度已经变得慢了很多。 里德摸到了灯的开关。 大厅灯光亮起的时候，他花了两秒才意识到那个正在移动的东西是什么，有些愕然地说，「这是傀儡？」 那是个陶瓷娃娃模样的人形玩具，但是很大，有成年人的高度，脸是常见的洋娃娃圆脸，泛着瓷器的光泽度，有一头金色的捲曲假髮，身形却瘦长，颜色都不太一样，好像是被东拼西凑出来的残次品，身上裹着一块黑色的布料，膝盖和肩膀的圆形连接球上都卡进了一颗子弹，一路掉着陶瓷片渣子，那颗头随着走路的姿势正在左右晃动，活像个脖子扭断了的女鬼，眼睛还是会活动的那种，随着头的晃动，那两颗透亮的玻璃蓝色假眼睛会一眨一眨，仿佛正注视着不可视之物，极其诡异。 而在人偶的额头中央，则镶嵌着一块白色的宝石，透着浅光。 杰森又开了一枪，他的枪法应该是里德见过的人中最准的了，子弹直击中左摇右晃的白宝石，随着一声细微的脆响，子弹直接从宝石最中间穿了过去。 这一回人偶终于停下了脚步，距离门口的两人也就只剩两三米的距离，它摔在了地上，瓷器噼里啪啦全都碎裂开，甚至有几根断指飞到里德跟前。人偶的下巴动了动，发出了咔咔的响声，眼睛还在乱眨。一个尖锐刺耳的叫声从它嘴巴里冒出来，像是某种警示。 紧接着，那颗精緻的洋娃娃头也一点点裂开，变成了一堆瓷片碎片。 一颗湛蓝的眼珠子轱辘轱辘从里面滚了出来，撞到杰森的鞋子才停下。青年低下头，眼球的正面刚好与他直视，眼瞳似乎要将他穿透。 杰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想起了一点小时候的事情。 他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一只小猫，白色的软毛，湛蓝的眼睛，就如同这只眼球的颜色一样。 小白猫过于乖巧而胆小，总是抢不过其他野猫，一天到晚都在挨饿，饿得瘦骨嶙峋，只有偶尔杰森会将吃的分给它一点，但大部分时间白猫都在挨饿，因为杰森也不常能找到吃的。 后来有一天，白猫死了，哥谭的夜雨冰冷刺骨，他找了很久才在另一个街角的纸压板下发现小白猫，它的眼睛依旧湛蓝，平静地注视着这座黑暗的城市中它唯一的温暖。 将猫咪挖坑下葬的第二天，杰森在巷子里看到了一辆帅气的蝙蝠车。 「我再检查一下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被动了手脚。」里德蹲下身捻起一小块的白宝石碎片，他能感觉到里面仅剩的一点微弱魔力正在流失，很快那一点点的晶体就变成了粉尘。 杰森站在屋外的院子里，他摸了摸口袋，意外从里面翻出了一包不知什么时候顺手放进去的香菸。 打火机发出一声极轻的扣响，里德从屋内往外瞥了眼，就见松箩高高垂下，他被笼罩在树枝的阴影下，唯有一小簇跳动的火苗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勾画出了几条硬朗的轮廓线，很快那火苗就灭了，剩下一点明灭不定的火星。 他好像非常需要一个拥抱。 里德想。他看起来太落寞了。 房间里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楼上的那些小的魔术阵也没有再被动过什么手脚。他在里面甩了不下十个的探测阵，但依旧不放心。 里德走出来，忧心忡忡地对杰森说，「要不我们还是去外面的酒店里住吧？」 第31页 杰森正好抽完一支烟，将菸头随意在树干上按灭，「他们在里面放东西了？」 「我倒是没检查出来什么，」里德摇了摇头说，「就是有点担心。」 「没事，我相信你，」杰森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一股浅淡的菸草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勾起嘴角，不怀好意地说，「我们可以睡一起。」 但里德一门心思全在自己的结界居然被人篡改了，感觉尊严受到了折辱，甚至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意，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在他身边总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要保险的多，他点了点头，「也行。」 杰森在心里握拳。 一个小时后，时间已经走过了十二点，挂钟准点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响声。 就这？ 杰森仰躺在床上，天花板昏暗，只有旁侧投来一小点的暖色光芒。 他清了清嗓音，「你还不睡吗？」 「你先睡吧，我找点东西，」里德埋头在书中翻找，头也没回地说，小心地翻过了下一页书，「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你继续。」他深唿了一口气。 我还不如出去□□面具。 杰森面无表情地把被子拉到下巴。 被阳光晒过的被子里还残留着几分檀木香，他合上眼睛，陷入黑暗里，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晚安，床。」 他睡得极浅，仿佛现实与梦境交织着，梦里也都是些零零碎碎没有头绪的对话。 他没告诉里德的是，自从看到那个人偶，那对玻璃的眼球，他的伤口就开始发痛，诡异的胀痛感从手臂蔓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缓慢移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到旁边床陷下了一块，一个温热的躯体靠近了些。 里德被花里胡哨的异族文字砸得头昏眼花，梦游一般走到床边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再拿一条被子。 他在床的召唤和动腿搬新被子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鬼知道他前几个小时到底在这房子里搞出了多少个法阵，如果韦伯知道了一定会被他嘲笑是吸血鬼的巢穴。 因为他小时候没什么安全感，总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搞出许多的陷阱，直到学生时代他也还保留着这个习惯，因此误伤过很多人。他自认是个防御咒语方面的专家，这次被人篡改了魔术阵几乎是被触碰了底线，晚上憋了一口气，把魔力全耗尽了才善罢甘休。 里德侧过头，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眼睛半眯起，要睡不睡的。 「分我一点被子。」他向杰森凑近了一点，伸手拉了拉被子，没拉动。 杰森眉间皱着，睡得不是很安稳，听见他声音的时候眼睛颤了颤，但是没醒。 里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眉心那皱起的位置，试图把它抚平，一边睏倦地抱怨，「好冷，分我一点啦......」 尾音拉得又长又轻，好像已经要睡过去了。 美国秋季的气温降得很快，快要和a股狂跌的趋势有的一拼了，况且再过不久就是雨季了，哥谭的天空近来更是阴沉了不只一个度，半夜偶尔还会听到雷声，不像伦敦，全年温差较小，他这么多年都没怎么感冒过。 里德又靠近了一点，吸血鬼凉凉的身体对温度非常敏感。他成功地将杰森的眉间皱纹按平了，然后接着去扯被子。 杰森似乎是嗅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稍微放松了一点，抬起一只眼皮看了他一眼，把被子拉开了一条缝隙。 里德顺着自己的本能反应和深夜的凉意一起钻进了被窝里。 暖融融的被子舒服地里德几乎直接被带进了睡意中，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 反倒是杰森被冷得眼皮一颤，他转了一个方向，小声说，「你好冷。」 他的视线扫过对方眼睛下的青黑，过了一会儿，直到对面人的唿吸变得平稳起来，他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擦过脖颈处没被衣服挡住的肌肤，手一收把人裹进了怀里。 里德似乎是感受到了热源，没有任何排斥，手软脚软地被包围住了。 床头的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杰森嘆了口气，干燥的嘴唇抿了抿，在吸血鬼疲倦的眼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晚安，里德。」 第20章 柜子上的手机振动了很久，久到它已经慢吞吞地滑到了床头柜边缘。 然后新的一通电话又来了，手机像是终于要报復主人不开声音，导致现在有10个未接电话，它毫无留恋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里德从被窝里抬起头，艰难地伸出手去捞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 「......什么事？」他打了个哈欠，又缩回了被窝中，眯着眼透过没拉拢的窗帘看外面灰濛濛的天空。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但是旁边的位置上还残余着几分杰森的气味，里德不自觉地往那边挪动，试图带着被自己捲成蚕蛹的被子将那里也一同占领。 「你一定要离开哥谭，」电话那头的女人不容置喙地说，「天，同意你住在哥谭的我简直是个傻子。」 「我记得我们就这件事已经讨论好几次了吧，我会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的，别担心我了。」里德一听又是这件事，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困得要命。 「那是再今天之前。」艾米注意到了他的不在意，崩溃地在办公位前走来走去，像个焦虑的蜜蜂，「你没看到新闻吗？哦对，你刚睡醒！」 第32页 她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里德觉得住在哥谭也不至于让人这样抓狂吧？ 「小丑不见了你知道吗，我是说，昨天刚和你提到过的那个小丑，他，不见了。」 「哦，他是死了吗？」 「怎么可能！」艾米提高声音说，「他在阿卡姆的四个监控摄像头下直接消失了，大变活人一样直接变没了！」 里德从床上坐了起来，困意一下子散去了七八，「直接消失？」 「具体的你看新闻就知道了，总之，今天你一定要给我到大都会来，先在大都会住一个月再说。」 「谢谢关心，不去不住，人在哥谭，一切安好。」里德没理会艾米之后的话，直接挂了电话，下床找拖鞋。 「中午好，」杰森看到了正从楼梯走下来的里德，问了他一句，「我做了午餐，要来一份吗？」 里德掩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抬眼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半了，他揉揉自己空荡荡的胃，「要。」 杰森于是从厨房的锅里又捞出了一碗面。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里德晃晃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空气有点冷，外面似乎下着濛濛细雨，里德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灰色的毛衣开衫。 「半个小时前。」杰森将两碗面条放在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没好意思和里德说，实际上他九点就醒了，只是发现窝在他臂弯里的吸血鬼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戳戳脸颊绕绕头髮，玩物丧志了两个小时。 「喔。」里德听他这么一说就放心了，应该是天气转凉大家都变得嗜睡了，不是他越来越能睡了。 杰森做的面条是番茄鸡蛋面，不能算是美味但是不能说难吃，反正对于现在飢肠辘辘的里德来说，什么都可以。 不过冰箱里的食材应该要不够了，他当时买食物也没想到这些储备粮会被两个成年男性分食。里德想，这两天该再去一趟超市了。 手机上叮叮咚咚一下子弹出好些个热点通知，里德瞥了眼，随手点开了一个。 页面自动跳转到某个视频网站，女主持严肃地看着镜头，说： 「于今日凌晨4:28分，关押在阿卡姆疯人院的小丑突然从自己的牢房中消失，有消息称，这或许是一个早有预谋的越狱——」 「你在看什么？」杰森停下了动作，他在听到『joker』这个单词时，表情就不是很好看。 里德把手机放到侧边，方便两个人观看，屏幕上正在放阿卡姆提供的监控。 可以看到，小丑起先是坐在自己的床位上，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病号服，脸上挂着闲适而让人有点毛骨悚热的诡异笑容，周围的墙上被他画满了乱七八糟的图案和一些毫无头绪的单词句子。他的两条腿在床边晃来晃去，似乎是正在数什么东西，里德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有节奏地敲着床面。 接着，左上角的时间到了4:27：56，小丑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找到了其中的某一个摄像头，对着摄像头露出了个无声的微笑，红色嘴角咧到耳根。时间到达4:28:00，他忽然就消失不见了。没有任何人发现，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空荡荡的床单上留下的一点点褶皱痕迹让别人能知道这里有人存在过。 视频很快就播完了，但是里德越看越不对劲，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来到美国之后皱眉的次数比以往多多了，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也能拥有和韦伯一样的半永久眉间纹。 里德把视频进度拖到前面的一点位置，是四个摄像头拍摄的画面，小丑还在晃动双脚，里德截了一张图片，将图片放大，在模煳的像素中辨认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图案。 「这是召唤阵......？」里德有点不敢置信，因为它混淆在一大片的涂鸦和咒骂之中实在太不好辨认了。 在这个多元的世界之中，魔法也是多元化的，虽然最终所追求的根源是相同的，但他们拥有不同的信仰和不同的体系。而在他所知道的其他体系的空间魔法中，有修行于卡玛泰姬的至尊法师古一大师以及她的弟子，他们能够使用悬戒打开连接时空的门，进行自由穿梭；或者像是康斯坦丁那样，他能同恶魔交易，藉由他们的力量从别的维度到达另一个空间。 但小丑的这个召唤阵是属于魔术师的。 这是一个逆向召唤阵。 可是小丑，他不过是个精神出了问题的疯子罢了，再怎么样也只是普通人，被关在阿卡姆疯人院已经有差不多半年了，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 况且，他哪来的魔力驱动这个召唤阵......还是说，他和某些魔术师是一伙的......？ 「杰森？」当里德从思绪中抽出来时，突然发现坐在他前面的杰森脸色不太好，或者说，非常苍白，像是一瞬间血液全都流失了一样。 「怎么了，有那里不舒服？」他绕过桌子，抓住了杰森的手，一边用治癒魔术输送魔力治疗，但那双平常温热的手现在冷的如同冰块。 杰森摇了摇头，他的表情痛苦，刚才有一会儿，他的神志被暴怒占据，拉萨路泉水的后遗症还残留在他的身体之中，和手臂上愈演愈烈的诅咒一起，尖锐地刺向他的神经。 里德把他的袖子往上捲起，看到了那五道深深的伤口下，黑色的脉络正在以缓慢的蚕食的速度一点点向上方攀去。 杰森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视线逐渐变得模煳黑暗，耳朵只能听见耳鸣一般让人头晕心闷的低鸣。 第33页 接着他就昏了过去，在丧失意志前的最后一秒，他的心里跳出一句嘲笑—— 我现在是什么迪士尼在逃公主吗？怎么活的像个睡美人一样，一碰纺锤就要昏睡。 第21章 杰森像是陷在了某些虚幻与现实交织的梦魇中，脸色苍白，嘴唇没有颜色，双目紧闭眉间蹙起，看着很痛苦。 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支撑着自己的力气，往旁边一歪，砸到了里德的肩上。魔术师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利落地伸手从他膝盖下勾起，把人横抱了起来，带到了卧房中。吸血鬼的力气确实很大，即便他只是个半成品，但是轻松抱起一个杰森不在话下。 安置好人之后他又急匆匆在自己的临时魔术工房里找药材，他得要先延缓那黑色脉络的蔓延速度，谁都不知道让它们长到心脏的位置时会发生什么。 至于塞雷莉亚告诉他的那个线索，无论是『怨恨种子』还是『共情』他都找不到相关的资料，虽然也联繫了韦伯和时钟塔那边的人，但到现在没有一点头绪。 一个下午，七个小时。 里德几乎耗光了手边所有的材料。勉强做出了一份能够让黑色脉络暂时放缓速度的东西。 他拿小勺子一点点将药敷在杰森的伤口上，淡绿色的药膏肉眼可见地结成一层灰白的固体，像是植物被汲取完了生命力一样，皮肤表层下黑色的脉络褪去了点，颜色变得很浅。 里德将手背贴在杰森的额头上，但他自己的手也很冷，于是里德弯下腰，两人的额头轻轻地贴在一起，他感受了一下温度。 起码恢復了正常人的温度。 他长长唿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背放松了一点——下午有一段时间杰森的体温低到里德都有点害怕了。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而杰森手上的诅咒刚刚处在大臂的位置，好在现在已经停了下来，如果将之前的速度比作百分比攀爬的话，现在的速度差不多是百分之零点一为一个小时。可以给里德余出非常多的时间了。 里德按了按酸胀的眼睛，决定先去泡一杯咖啡，然后开始研究这个鬼东西，一个下午他都在高强度地绷紧神经，忽然松懈了一些，就差点要被疯狂涌来的疲惫感吞没了。 他烧了点水，泡开了浓缩咖啡粉，浓郁的咖啡香气让他稍微打起了一些精神，房间里只有老式挂钟走表的轻微响动。 里德听见了自己平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在鼓膜上，在胸前那层薄薄的肌肤血肉下，有一块宝石正在带动着自己苟延残喘的心脏缓缓跳动。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他一下。里德一边搅拌加了奶精和半块方糖的咖啡，一边摸出手机看了看。 康斯坦丁： [图片] 不用谢，算欠我一次。 里德下载了图片，彩信的附件总是下载的非常缓慢，里德看着那张图片一行一行地浮现，神色逐渐从困惑转到了震惊。 那是一张非常暗也很模煳的图片，像是在慌乱之中匆匆拍下的图片，但是上面的字勉强可以辨认出来是什么。 里德没由来地紧张了起来，他认识那些字符，那是卢恩。 在传说之中，众神之父奥丁为了尝一口智慧之泉，将智慧带回诸神的国度，于是用失去一只右眼的代价，与守泉人弥米尔换取了卢恩的智慧。他将自己吊在树上九日九夜，思考宇宙的奥秘，等到他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他就领悟了卢恩符文。 这种神圣的文字，可预知未来。每一个字都拥有个别的力量，能够守护人类的灵魂。 但是卢恩文字从古代发展到现代，其中许多字符的读法都已经消失了，光是刚刚粗略的一辨认，他就找到了起码五个他不会读的卢恩文。 好像昨天翻到的哪本书里有记录过。 里德直接遗忘了搅拌到一半的咖啡，走上二楼，去昨天晚上他翻过的那堆书里找。 就在他走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一声摩托车马达的轰鸣。 他愣了一愣，这周围几户人家基本上都是老爷爷老奶奶，没什么年轻人，附近也勉强算得上荒芜，更是传言中的闹鬼之地，哪来的摩托车啊...... 里德的脑中很快闪过一个念头，他还没得及细想，身体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走到了杰森躺着的房间里。 床上没人，窗户大开。红头罩没了，外套没了，枪也没了。 里德站在窗边往下看，正好赶上一个即将消失的车尾气。 「.........」他是怎么从二楼爬下去又不惊动到别人的？ 不过里德也不可能放杰森一个人在外面乱跑，毕竟他现在非常有可能处在神志混乱的阶段，而哥谭的夜晚又这么混乱—— 倒也不是怕杰森被人打，就是怕他现在下手没个轻重，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人打死了。 里德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把卢恩符文交给自己远在英国的万能埃尔梅罗二世，出门开了车就追。 好在这片地区到了晚上安静的异常，而杰森那辆被他改装过的性能超好的10缸摩托车，声浪大到震撼人心，吸血鬼凭着自己优秀的听力根本不怕跟丢。唯一丢脸的是，他6缸的路虎跑不过那辆马力加足了的摩托，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更是越拉越远。 到了市区人多的地方，里德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他被迫停在了红灯前，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方向盘。 第34页 大概被甩了三条街之后，杰森就下车了，里德再也不能靠摩托车的马达听声辨位，只好从附近一点点找起。 空气冷得他缩了缩肩膀，单薄的毛衣开衫和丝绸的睡衣完全抵御不了任何寒意。 里德忍不住在心底委委屈屈地骂了一句，为什么美国这么冷，他来到这里之后光在受凉了。 庆幸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杰森。 不幸的是，杰森已经和别人打了起来，一时间子弹飞镖钩抓枪乱飞。 里德后退了一步，下一秒，他前面刚站的位置上就飞来一个蝙蝠镖。 「......」他迟疑地盯着那个在网上看到过无数次的飞镖。 更加不幸的是，和杰森打起来那个人是蝙蝠侠。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个小孩的声音从上面冒了出来。 里德抬起头，路灯有点刺眼，小孩身上披着的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蹲在在路灯的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这就是罗宾吗？ 好小一只呀，他不合时宜地想，蝙蝠侠怎么还僱佣童工？ 在他们后面，里德看到抛弃了武器的蝙蝠侠和戴着红头罩的杰森已经开始了近身肉搏，拳拳到肉的碰撞发出一声声叫人牙酸的沉闷响声。 「我来接我们家小孩。」里德说，他感觉到罗宾似乎没有很在意他。 「那你走错地方了。」 达米安皱着眉，心想这个路人怎么还不走开，看不出来现在情况很紧急吗，一边又侧过头观察后面的战况。 虽然不知道今天陶德在发什么疯，但是他也想和陶德打一架。 等他把注意力收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忽然勐烈的疾风从他面前拂过。 「什——」 达米安勐地扭过头，方才还站在他前面的那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这会儿已经到了他的后面。 里德不想让这场无意义的战斗进行下去了，他能看得出蝙蝠侠有收手，没使出全力，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防御，但是杰森......他身上受了些伤，空气里有他血液的味道。 里德感知到，他完全被诅咒所支配了，愤怒之火燃烧着他的大脑。 这样下去不行。里德想，我给他用的药可能会失效。 他在杰森揍出新的一拳时，及时地拉住了他。 蝙蝠侠往后滑退了几步，对他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充满了警惕，颜色冰冷地注视着他，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危险地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蝙蝠侠和他的助手是父子吗？为什么他们说的话都大差不差？ 他借着远处的路灯观察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黑暗骑士。带着一个金属的坚固头盔，只有下巴与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露了出来，双眼隐没在头盔之下，蓝瞳冷酷而清晰，身上穿着厚重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盔甲，看起来非常繁重，好像让它动起来就要花上巨大的力气，而身后黑色的长斗篷垂在了地上，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比里德还要像是吸血鬼。 虽然里德身上就穿着一件灰色羊毛开衫，里面是一套非常不应该出现在现场的棕白条纹丝绸睡衣，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气势不应该输。 于是里德一手刀敲昏了挣扎着的杰森，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发现哥谭的黑暗骑士眼神更加冰冷了，看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放开他。」 里德以为蝙蝠侠是想要报復回去，于是把杰森一把扛到了肩上，深唿了一口气，冷静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家里的孩子没吃药就跑出来了，我这就带回去，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巡逻吧。」 「家里的......孩子？」蝙蝠侠低低念出这几个单词，语气逐渐危险起来。 里德对蝙蝠侠还是挺瑞思拜的，他扛着杰森，语气沉重地说，「他今天是特殊情况，不会有下次了，希望你以后别记恨他，他不是故意的。」 蝙蝠侠aka布鲁斯·韦恩，又aka杰森·陶德名义上的父亲：「.........」 刚赶过来的达米安：「......？」 说完话，里德就带着人跑了，他足足给自己加了三层的提速buff，直接跑到了车边，把杰森放在后座上，开车回家了。 蝙蝠侠站在原地，手握成拳，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红罗宾。」 耳机里传来另一个男孩的声音略带疲惫的声音，他刚放下咖啡，「什么事？」 蝙蝠侠盯着里德离开的方向，「查一下里德·克里斯蒂安这个人。」 「收到。」 第22章 「里德·克里斯蒂安，男，27岁，出生于哥谭，母亲的名字叫做葛曼妮·克里斯蒂安，父亲不详，他在7岁之后就随母亲前往了英国，在那里读书到成年，我去查了一下他的大学，他只是在那所学校里挂了个名，实际上不在那里上学，而他的本名其实叫做里德·克里斯蒂安·特兰贝利奥。」 提姆刚靠黑咖啡续完命，心情美好了很多，手指在键盘上按了按，调出一个资料界面给布鲁斯看。 「特兰贝利奥，这个家族是个名门贵族，但是网络上基本上没有关于他们的消息，不过你应该听说过他们背后的势力，」提姆眨了眨自己干涩的眼睛，「魔术协会。」 布鲁斯握在椅背上的手一紧，「继续说。」 「魔术协会对外开放的资料不多，我去找扎坦娜问了一下，她说魔术协会和他们魔法侧虽然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一直处于互不打扰的状态，魔术协会对自身的隐秘性也很有要求，他们就像《哈利·波特》里的巫师们，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研究，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打扰到普通人。」 第35页 「而里德·克里斯蒂安·特兰贝利奥这个人似乎很想隐藏他和这个家族的关系，他所有的网络资料都动了手脚，将母亲的姓氏作为自己的姓氏，隐去了有关特兰贝利奥的一切。」 「他到哥谭的目的呢？」布鲁斯问。 「好像是......辞职了，回故乡调养身体，据说他之前在当讲师，」提姆扫了几眼资料，「而且他还是个畅销小说作家，笔名叫珀尔修斯（perseus），如果我没记错，他的小说翻拍电影你还投了资。」 布鲁斯回想了一下，似乎确实有这样的事，他甚至还看过小半本书，但这不等于里德对于他来说就没有威胁性了。 看来要找机会和他接触一下。 布鲁斯想起那天在餐厅见到杰森和里德就有点头痛。 尤其是他俩看起来在谈恋爱...... 或者是更复杂的情感纠葛。布鲁斯不想懂。 「恶...达米呢？」提姆看了眼他们后面，没有其他人了，蝙蝠洞难得这么安静。 「我让他去睡觉了。」布鲁斯低头将自己身上的盔甲一点点脱下。 「他今天和小乔吵架了，差点把小乔气哭。」提姆慢吞吞地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今天没待在泰坦塔的原因，他不想再给那个little superman做心理辅导了，也不想再看到他们超人一家特有的蓝色狗狗眼，这件事就交给康纳好了，他有经验的，超人教过他怎样与蝙蝠家的人和平共处，而他可以将这个可能没有太大用处的技巧教给乔纳森。 红罗宾对将烂摊子甩给自己搭档这一事情做的得心应手。 布鲁斯后知后觉才想起『小乔』是谁。 乔纳森·肯特，那是另一个世界中超人和路易斯的孩子，前不久巴特在穿越时空的时候不小心带来了连锁反应，这个小氪星人的突然出现让他们猝不及防，但是他融入泰坦的速度也很快，没几天就黏上了达米安，还很喜欢和达米安一起行动。而据乔纳森说，他们那个世界已经走到了末路，世界变成一片废土，超人和路易斯都死了，正义联盟不復存在，世界上只有苟延残喘的普通人类和不断进化的名叫哨兵的机器人，他们杀戮一切超能力者、变种人、超级英雄，世界分崩离析，只剩下强权与死亡。 虽然在这个世界中，克拉克·肯特与路易斯·莱恩只是普通朋友，但善良的小镇男孩还是愿意将乔纳森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当然，是在蝙蝠侠对他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检测，确认他没说谎也无害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布鲁斯手上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他们的事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了。」 「小孩子的架不会吵很久的。」 提姆在心里想，一个精通各种暗杀手段十岁就拥有博士学位和一个在满地红太阳灯人权世界完全崩塌却能依靠自己活下来的十三岁氪星人，这可都不是普通的小孩。 与此同时，在里德的家中。 他刚把杰森搬上床，要去检查身上的伤口，万能的韦伯就给他发了一条浩浩荡荡巨长的简讯，其中控诉他将自己当成工具人这一恶劣行为的段落就占据了其中的三分之二，可以看出他真的很气愤了，但是在最后面还是将里德拜託他的卢恩字符的读法标註在下面。 真靠谱。里德给他回了一个爱心。 对方显示拒收。 蝙蝠侠好像根本就没下重手，杰森身上顶多有几块淤青，没有更严重的伤口了。 里德舒了一口气，开始准备解决他手上的那个诅咒。 五道伤口变得很深了，似乎是能够腐蚀肌肤血肉，里德看到了那底下森白的桡骨，而蔓延上去的黑色纹路再度攀爬了起来，蚂蚁搬家一样细细密密。 里德在上方照着那张照片勾画了一个法阵，点点光屑随着他的指尖在空中留下痕迹。他低声念出卢恩语，那些字符每一个都带着守护的力量，每念出一个，那黑雾就淡上一分，仿佛被什么力量所逼退了，魔术阵逐渐晃眼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迸发出灼眼的光。 在他念下最后一个字符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了，刺眼的光几乎将他们两个笼罩住。 里德就听见自己脑中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随之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隐忍着的小声抽泣，就像是是捂住了嘴巴，才得以将几欲脱口的恐惧咽下，这让他的心脏莫名也为之一痛。 等到他的眼睛前不再是重影和光印，他才用力眨了眨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不再是他的房子里，而是一个逼仄的小房间，空气里充斥着劣质的菸酒气味，一张铺着旧被褥的小床，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左右的男孩正抱着双腿缩在角落里，双肩一颤一颤好像是在哭泣。 塞雷莉亚说，要想根除这个诅咒，就必须进到这其中的怨恨中来，然后彻底将这个怨恨除去。他猜测自己现在应该就是在这个怨恨之中，或者说，在眼前这个小男孩的怨恨之中。 但是怎么样才能消除怨恨呢？ 屋外再次传来巨响，像是椅子被扔在了墙上，发出惨烈的碰撞与散架。接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的叫骂声开始逐渐变大。 里德看到那个男孩瑟缩了一下，头埋往双臂间埋得更深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碰不到周围的东西，身体会从那些物体里穿过去。 里德走上前，蹲在男孩前面，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黑色头髮上，试图安慰他。 第36页 里德本以为男孩是看不到他的，自己甚至触碰不到他，但入手的却是意外的细软触感。 男孩如同警惕的兔子一般，勐地往后躲，因为用力过大后脑勺撞到了墙壁，他皱起眉眯着眼，痛唿声在即将出口前被他抑制住了。 他顶着一头杂乱的黑髮，眼睛是透亮的冰蓝色，眼眶通红，还残留着眼泪，悲伤与惊惧都存在于他眼中，男孩的手抬起，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后背贴在墙面上，声音却依旧断断续续，被抽噎声打断，带着点色厉内荏的意味，慌乱地问，「你、你他妈...是谁？」 里德一顿，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门突然被撞开了。 一个男人手上拖着一根木棍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满身酒气，眼神迷离恍惚，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倚在门边，一边哭一边恳求他，让他放过孩子。 男人挣脱开女人无力的手，把她推到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直直向男孩走过来，木棍高高举起，客厅暗黄的玻璃灯泡垂下，男人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木棍划开风声时的响声。 里德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看到男孩无声地对他说：快走。 可是那个眼神更像是在向他求救啊。 里德下意识地想要挡住那直直挥下来的木棍，但木棍从他的身体里穿过，落在他身后男孩的身上，发出沉闷的重重一声。 他仿佛只是一个误入的游魂，男孩幻想出来的一抹幻影。 男孩单薄而瘦弱的肩膀被木棍抽到，留下一块红肿的痕迹。他咬住下唇，收起了眼眶中摇摇欲坠的眼泪，眉间蹙起抬起头死死盯着正在宣洩着自己苦闷与愤怒的男人。 里德透过男人看着他，那双眼睛干净而漂亮，仿佛有一座冰山融化其中。 他好像需要一个拥抱。 这个念头蓦地从里德脑中闪过。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伏下身拥住了男孩。 他们的心脏隔着几层单薄的衣服，相触的胸腔一起激烈地跳动着。 男孩安静地合上眼，木棍还一下下抽在他身上，男人挥着木棍还在咒骂，女人趴在地上还在苦苦哀求，身体还在发出痛苦的呻吟，血液在流出，肩膀在抽痛。 这个世界是扭曲的，是被笼罩在菸酒气之中的，滋生着暴力与罪恶，他明明正在被吞噬着。 却收到了一个有着浅淡檀香味的温柔拥抱。 里德在那一刻意识到了这是谁。 而他在哪里。 这里是杰森·陶德的回忆，是他的过去，他的恐惧以及他的怨恨。 第23章 眼前的一切如云烟般模煳消散，他再一回神，臂弯间已经变得空荡荡，四周变得虚无、混沌，像是墨汁倒进清水中，旋转扩散变幻着。 里德站起身，耳边传来细细密密的低语，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有哭声有笑声，有人在大声怒骂有人在小声哀切。 他仿佛正在看一场名为『杰森·陶德的前半生』的纪录片。 在纪录片中，有时杰森会看见他，与他搭话，有时看不见，他们似乎身处于两个世界，他做着自己的事，却也好像被里德影响着。 里德看着肩背瘦削的男孩套着一件不合身的大衣站在土堆前，笨拙地将一束干净的小白花放了上去。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太阳将云层染成橘色，世界火烧一般，红色攀上树枝，攀上远处的高楼，攀上他的眼睛，男孩站在那里，似乎无所适从。 「她前不久还和我说想要好好活下去，她说想和我换一个地方去住。」 他站的像是一颗树，低声说，像是在自己喃喃，又好像在与里德说话。 「我今天去打工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几朵还带着露珠的白色花朵上，他没钱买下一块墓地，只能找一处荒芜的草地挖一个坑将她的身体埋进去，「买了一束花。」 女人的躯体瘦弱、枯黄，眼窝深深地陷进去，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大相迳庭，不再温柔不再美丽，但男孩只是沉默着将她的眼睛合上。 「我不想她连走时拿的花也是偷来的。」 他的声音轻缓，像是在害怕惊动沉眠于泥土底下的亡魂。 这里的时间如同一卷不停滚动着的老胶捲，偶尔停下随机播放其中一段。 而胶捲里的男孩越长越大，眼神越来越锐利，也越来越迷茫。 里德站在哥谭的夜雨中，冰冷的雨珠穿透过他的身体，男孩躲在某个废弃的商铺中，穿着一件破旧的棉大衣，一只白猫窝在他怀里睡觉，他懒洋洋地顺着猫毛，那个商铺的玻璃碎了一地，凄风苦雨在外肆虐，里面也不怎么暖和，但是他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 男孩在一间小修车工房里打工当学徒，教他的老师傅经常骂他，喝醉之后也会来打他，工资总要剋扣，男孩只是抿着嘴，什么也不说，默默地用瘦弱的手臂扭动扳手。 ...... 他看见男孩去偷蝙蝠车的轮胎，被蝙蝠侠当场抓获，他们两人打了一架，准确来说，那应该是单方面的压制，杰森像是一只小鸡仔一样被高大的黑暗骑士拎了起来。 男孩瞪着蝙蝠侠，仿佛也在瞪着里德，无声控诉里德为什么不来帮他。 但里德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应该也打不过他。 ...... 第37页 他可能见到了杰森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男孩被哥谭的富豪收养，得到了曾经他梦寐以求的一切，甚至还有亲情。 里德看着杰森光荣地成为哥谭夜晚中的一只行侠仗义的小鸟。 他白天在学校里汲取知识，夜晚穿上制服驱散这个城市的黑暗。 偶尔要应付爬窗来和他battle的哥哥。 在泰坦里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父亲偶尔严厉，总是督促他别忘了写作业不想让他去夜巡，但关心总是紧随其后；阿福经常将布鲁斯那一份的小甜饼偷偷拿出一点塞在杰森的那份里，希望他快快长身体，虽然管家先生除了小甜饼之外的一切都做的不是那么美味。 而那位离家出走的哥哥也逐渐接纳了他，有时会骑摩托带他熘出去玩。 一切都很好。 直到小丑出现。 里德又一次出现在了新的场景里，他看见杰森，而这是某个陌生的房间。 杰森侧躺在地上，身上是破损的制服，他的脸上都是血，被打的满是伤痕。 一个绿色头髮，穿着紫色西装，脸上画着诡异疯狂的小丑妆容的男人拿着撬棍。棍尖滴着血，一滴两滴坠在地面上，房间里只有杰森残破的唿吸声。 里德冲过去，捧住他的脸。 魔术师心疼极了，他将魔力全都送往少年的身体里，但这次没有派上任何用场，杰森的身体仿佛有一个无底的黑洞，魔力一点点被吞噬，却连一个伤疤也没有治癒。 杰森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里德，空洞的眼瞳中终于跳出几分神采。他艰难地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独自一人，陷在这片黑暗中，鼻腔里充满了自己血液的铁锈味，四肢沉重无法动弹， 他太累了，小丑在他耳边低语，蛊惑他、嘲笑他，想让他疯狂让他失去自我。他无数地次站起来，然后无数次被敲断双腿。伤口攀附在他的肌肤血肉上，污言秽语穿过他的耳朵。他在心里小声说：能不能有一个人，来救救他？ 可是没有，他等了好久，谁也没出现。 「我来了。」魔术师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感觉自己心口也被挖去了一块，「是不是很痛？」 他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你看，这不是还有人记得我吗？我原来没有被遗忘啊。 小丑还在说话，他笑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神情，「哼哼哼，这么久了，蝙蝠侠还没找到你，他输了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我在这个房间里装满了炸弹。」 「所以我把地址告诉他啦，嘻嘻嘻，我要在他来到这里的前一秒，」他扬了扬手上的通讯器，做了一个炸开的动作，「嘭地点爆它们，然后把你炸死！」 他低下头，凑近和杰森说，「小鸟，你觉得到时候，那个小蝙蝠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 「他会疯吗？会想杀了我吗？」 「还是在看见你的死亡之后，依旧固执地把我关回精神病院？」 「你这个......疯子！」杰森艰难地支起身体，他的骨头好像断了好多，身上裂开的伤口在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液，他咬牙，声音沙哑，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杀了你！」 「我好害怕呀，小鸟，你准备怎么杀我？」小丑夸张地笑着，「在这里？用你的眼睛？」 「哦天哪，小鸟，我才发现你居然这样可爱。」他点了点杰森的鼻子，杰森噁心地扭头躲避开，但小丑笑的更开心了，「我都有点不捨得让你这样死掉了~」 他当然可以杀了你。 里德想。 他用在荒原上用魔力开满了花朵，绚丽的花朵蔓延到了整个山坡，那些从远处而来的风捲起花瓣，落在泥土之下羸弱的躯体之上，送上了一个花之祝福。 他穿过哥谭的雨幕，坐在男孩身边，他们相互依偎着，魔术师用只有男孩才能看见的奇异魔术变化出跳动的火苗，用微弱的一点温暖挨过漫长而冰冷的夜晚。 他在男孩打瞌睡的时候拍醒他，一次次避开老修理工的咒骂与巡视，告诉杰森怎样不被察觉地倒光他的酒还不被发现，他们两个看着老头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暗笑。 他偷偷使用魔力让地面突然隆起一块，绊得蝙蝠侠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抓住的男孩哈哈大笑，在哥谭噩梦的背后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他告诉小鸟被罪犯藏起来的小女孩们被关在什么地方；指导他打在什么位置能让前任罗宾感到疼痛而且无法还手。 ....... 因为我在这里。 我就是要让他的所有噩梦都退散。 里德从背后搂住杰森。 他轻轻拉起杰森的手，胸膛贴着杰森的后背，他能感受到那痛苦的唿吸。 因为疼痛骨裂而无法直起的嵴背现在有了一个支撑，终于变得直挺起来。 男孩长大了，不再是里德一开始见到的那样瘦弱，手臂上有了肌肉，身材变高大了，他半靠在里德的身上，手指对着小丑比出一个手枪的姿势。 他又重复了一次，「我要杀了你。」 小丑弯腰大笑，甚至假模假样地笑出了眼泪，他说，「你真可爱。」 肌肤因为化学制剂而变得惨白的男人弯下腰把额头抵在杰森的手指上。 「快用你的『手枪』杀了我吧，小鸟，我等不了~」 第38页 握着杰森手腕的里德将魔力凝聚成一股，他们通过杰森的血肉白骨，穿流过他的伤口，汇聚在他的指尖，如同一颗蓄势待发的子弹。 「砰。」里德在杰森的耳边说。 那个魔力球就这样随着他的声音，射了出去，一束漂亮的光划过杰森的眼睛，直接穿透了小丑的头颅。 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的身体一晃，紧接着往后倒去，绿色头髮凌乱地停止在他的眼前，仿佛一具腐烂的行尸走肉。 于此同时，这个场景也开始坍塌了。 小丑的尸体像是一个漩涡，它将周围的一切都吸了进去。 这就是杰森的怨恨，一切都结束了，那颗种子的源头被掐死，被子弹射穿，从此成为少年成长路上的一座碑墓。 这或许改变不了任何的过去，甚至谈不上了却杰森的某些意难平，因为这只是一场幻境。 但是最后的最后，他在杰森耳朵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他说： 你该知道，你没有被遗忘，你不可替代，谁也无法抹去你的踪迹。 你值得更好的一切*。 第24章 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着，北斗星移般，世界崩塌变成一块块的回忆碎片，老胶捲滋啦啦乱捲成一堆。 他看见黑头髮的小男孩站在远处和他招手说再见，随后他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来，震盪的灵魂终于回归本体。 屋内冒出一声闷响，里德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他从床边摔了下来，这一下毫无防备，痛的非常真实，直接将他摔出了刚才的情绪。 里德看了眼还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杰森，伸手将他额间的碎发拂开，拨弄到一旁。青年的脸上是难得的平静，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睡着之后眉间也没有再蹙起皱痕，手臂上的五道伤口没有在冒黑烟了，似乎因为诅咒的消失，只留了下了几道浅色的痕迹，和其他零碎的伤疤一起，成为了他身体上的某个勋章。 里德又上上下下重新检查了一遍杰森的身体，确认人确实没事了，诅咒已经完全消除，身体很健康之后才收手。 魔术师瘫靠在床边，这时体内的魔力储量即将见底，空荡荡的虚弱感才再次涌了上来。 刚才那个幻镜完全是依靠着他的魔力支撑起来运转的，虽然钟錶上的时间显示他才在里面呆了二十来分钟，但幻镜之中的他确确实实地存在了大半个月。 他见证了太多杰森的过去，也参与了很多，他似乎是看着男孩长大的，看着他跌跌撞撞跨过哥谭的淤泥与黑暗，挨过漫长的严冬，长成了一个潇洒恣意的大男孩。 那你原本的过去会是什么样的？ 里德忍不住想。手指间捻着一撮黑髮，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碰到小时候的杰森头髮的时候，也是这样柔软。 蝙蝠侠在最后找到你了吗？他救下你了吗？ 还是...... 那个快乐的罗宾少年带着满身的伤痕，死在了偏僻的旧屋子中？ 迟来一步的父亲止步于被烈火包围的房子，看着其中熊熊燃烧，渐渐消逝？ 他的指尖从杰森光洁的额头往下划，越过高挺的鼻樑，停在了青年淡粉色的嘴唇上。 里德的心中一动，似乎想低下头去。 「......」 共情真可怕。 魔术师手一缩，在心里唾弃自己，及时损止。 拜託，你救他只是为了可以吸点血，这在鍊金术里叫做等价交换，你们两个不过是在各取所需罢了。 魔术师开始催眠自己，飢饿的肚子和理智一起催促着他将无用的情感直接抛弃。 但是他上下巡视了一圈杰森暴露在外面的肌肤，感觉哪里都能下口吸点血补充能量，又觉得哪里都不可以。 脑中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黑黑的长着獠牙的吸血鬼说：你救了他的命，问他要一点报酬不过分吧？快吸！ 另一个耳朵尖尖的白色小精灵软绵绵地说：可是他看起来都这么累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失血会影响他身体恢復的，你怎么这么狠心！ 内心纠结十分钟之后，里德慢吞吞地起身，飢饿感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而一个新鲜的移动血库就躺在他边上，他居然因为捨不得下嘴，准备去下楼做饭。 我变了。 哥谭确实能改变一个人。 里德嘆了口气，认命地调动自己大脑思考冰箱里还剩点什么东西。 他在时钟塔的时候住的就是单人公寓，做饭下厨是经常的事。韦伯有时会来他的地方蹭一顿晚饭，偶尔运气不怎么好的时候能遇上韦伯和梅尔文一同出现在他公寓门口的情景，久而久之，里德研究出了一份如何使用有限的食材做出让大家都能吃饱还好吃的菜单——感谢两位时常来鞭策他的英国友人和唐人街的料理店老师傅们。 如果哪天我的书卖不出去了，我就去开饭店。 正在用食物补充魔力的魔术师面无表情地想。 半个小时后，通过努力吃饭，使魔力恢復了一小点的里德脸色沉重地摸出了自己的小匕首。 他感觉到自己布在门外的魔术阵又被人动了。 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他这两天好像都在连轴转都不带休息的，比赶稿子还要累，退休魔术师就不配拥有和平日常吗？ 他才撂下筷子，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夜晚冰冷的空气从外面吹了进来，屋子里的电灯闪烁了几下，成功罢工。 第39页 明天就把这些破灯都换了！魔术师磨磨后牙槽，还有这破门！ 虽然说他搞了非常多的魔术阵，但是大部分都被他放在了二楼卧室的周围，反而是大门这里就薄弱了很多，不然也不至于被两次入侵了。 随着大门打开，几个瘦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们披着黑色的长袍，笼住了自己的全身，看不清容貌。 一共是三个人。 还行，里德觉得自己可以应付。 「把他交给我。」其中一个人说，那个『他』应该是指的杰森。他们的手上已经转起了魔术阵，声音阴沉如同从地狱而来，沙哑粗粝。 我最近遇到的喉癌患者已经够多了。里德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他料想过破除诅咒后一定会被施咒方找上门，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里德不想搭理他们，只想发泄一下这些天屡次被打扰的愤恨，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锋利的银色光芒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里德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常年战斗的经验让他们直接将手里的魔术阵轰了出去，区别于英国那些还在学习的同学们小打小闹，这几个在哥谭混久了的魔术师直觉还挺准的。 亮蓝色的水球携带着骇人的能量堪堪从里德的鼻尖擦过，然后直接砸到了后面的墙上，穿透出一个巨大的洞。 「......」如果让他们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估计房子都要被拆了。 里德决定速战速决。其实对于他来说，和魔术师对打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因为大部分魔术的运转都需要吟唱，而这年头不是谁都有成为rap star的天赋的，起码他认识的魔术师里，大部分都是实干派，很少有这样两手空空就带着一张嘴上门来挑衅的。 他作为一个半吸血鬼，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很多，即便身上的魔术迴路废了三分之二，光体术而言他依旧可以吊打时钟塔里的一堆人——毕竟锤烂八间时钟塔训练室的记录至今还没有人破。 里德几乎精准地躲开了每一个魔术，对方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没有猜到里德不是个普通魔术师，他才将手抬起来，纹在手心的魔术阵的痕迹刚亮了点，里德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匕首划过，直接划断了手上的魔术迴路。 魔术迴路作为人体的拟态神经，它的痛感也是连接着身体的，一旦拟态神经断裂，魔力的输送就会终止，魔术运转失败的痛楚也会加倍反弹到自己身上。 黑袍人觉得自己喉咙一甜，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口血，疼痛的钝意才紧随而来，他后知后觉地惨叫了一声，被里德抓着衣领往旁边一磕，和另一个黑袍人的脑门直接硬碰硬，头晕目眩间，他甚至分不清到底什么地方更痛些。 「嘘，」里德脸上一片平静，手下的动作却没停，匕首直接从黑袍人的胸膛中央划了下来，魔术迴路靠近心脏，这一划将他所有的魔力来源都弄断了，如果没有调律师的帮助，他应该可以直接成为一个废人。里德的声音清冷，落在黑袍人的耳中却让他不自觉地牙关发抖，「安静点。」 剩下一个黑袍人被里德一脚揣在腹部，直接从门口飞了出去，那几乎是个胸口与双腿平行的姿势，领头的那人清楚地听到了骨头断裂开的声音，他惊惧地看向里德，连疼痛感都顾不上了，嘴唇抖了抖，想说求饶的话，但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到失声。 里德以为他又要吟唱，挑眉说道：「还想玩？」 他慌忙摇了摇头，总共就三个人来，其中两个在一个照面间直接被打昏了，就剩他一个半残不残的人，怎么敢再继续下去。 「求......求求你，放过我......」他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里德嫌恶地提着他的衣领，作为一种能够将血当成食物的物种，这几个傢伙身上的味道实在是让他感到作呕，那是来自地狱的恶臭。他不介意康斯坦丁身上的味道，因为与康斯坦丁结缔契约的恶魔曾经是天使，即使堕落了也比滋生于世间腌臜之中的恶魔要好多了。 他用匕首挑起黑袍人被划开的袖袍，里面青白的肌肤上蔓延着几道细长的伤口，和杰森身上的非常相似。 里德轻轻「啊」了一声，看了出来这是诅咒反噬的结果，他慢条斯理地说，「原来是你，省的我去找了。」 黑袍人一颤，绝望地往后仰，被里德拉紧衣领，扯的近了些，漂亮的不似真人的魔术师在朦胧的夜色里只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的惊人。 「我家小孩不杀人，不代表我不杀人。」里德嗓音轻柔，目光温和地注视这他，继续说道，「况且你们好像也不能算是人，把灵魂献给恶魔的东西，顶多算几个废物小点心。」 黑袍人双腿抖的像是筛糠，他慌乱地摇头，「不、不是，不是我……」 余光瞥见里德拿起了那把匕首。 普通的匕首怎么可能拥有切断魔术迴路的能力。 他吞了口口水，只觉得自己缺氧的要命，脑袋里一片浆煳，眼前的人比他见到过的恶魔还要更像恶魔，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里德心想，不是吧？这么菜？ 我就随便吓一吓，法治社会怎么可能会去随便杀人啊。 第25章 里德抬头看了眼二楼，他下来时给杰森的房间里留了一盏小灯，看上去只有昏昏暗暗的一点暖色，没什么动静，看来是没被吵醒。 第40页 三个人被里德一个个捆好带回了家里摆在客厅，画上了禁锢，虽然他说要当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但是他们这种走歪门邪道的魔术师，还是要趁早为民除害。 里德下手很利落，匕首直接断开了他们身上的魔术迴路，确保了他们这辈子应该都不能再使用魔术了。 这把匕首叫做破魔之刃，是他母亲的遗物，自从他去到时钟塔之后，这把匕首就与他形影不离。据说破魔之刃能斩断一切魔术之间的关系，比如说在结界之中困住塞雷莉亚的那个法阵，或者说，这几个倒霉蛋被废除了的魔力迴路。这匕首斩断的也不只是物理层面的联繫，而是直接赋予了『魔术无效』这一概念。 不过他们现在这样一身血迹也不太好，看起来有点噁心，里德非常好心地顺便给他们治好了一些重伤，以免他们熬不过今晚就因为伤势太重而死掉了。 很好，现在这样就完全看不出是遭受过暴打的样子呢。 魔术师满意地拍了拍手，回房间准备休息去了，等到明天睡饱了再进行拷问。 早上八点，里德被大厅叮叮咚咚的响声吵得不行，沉着脸从卧室走了出来，站在二楼的扶手边上，面色不善地看着楼三个在地板上挣扎的男人。 昨天晚上给他们摆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现在他们已经蠕动到了客厅边缘，只是茶几上的瓶瓶罐罐被撞倒了很多，足以见得『三人一体』的行动方式着实有点困难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视线过于强烈，那几个人了齐齐打了个冷战，僵直在地板上不敢动了。 随后他们听见上面轻飘飘地冒出一句，「真活泼，是有多动症吗？」 「......」被抹布堵住嘴的三人感到屈辱但又骂不出来。 里德看他们不闹腾了也就没管他们，而是走到隔壁去看看杰森。青年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不过身体一切体徵都挺正常的，如果他预估不错的话，下午就能醒来了。 里德帮杰森把他那个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冲上了电，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满屏幕的未接电话和短消息，就连拿在他手上短短十几秒间，这个手机就又跳出了一个新的来电。 里德犹豫地看着备註名为『恶魔崽子』的来电，这个糟糕的形容让他一时间有点迟疑要不要接这个电话。 不过很快电话就自行挂断了，紧随而来的是弹出了几个新的简讯消息。 恶魔崽子： -你不接我电话？ -五秒钟内给我解释清楚昨天的事。 -出来和我打一架。 -陶德，你死定了！ 「......」看起来名副其实。 里德按灭了手机，将屏幕反扣在桌面上，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走了出去。 他当着三个被捆成一扎的人质面前，煎完吐司片榨好水果汁——好几份——在他们飢饿且期待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将食物都吃完了。 他在时钟塔接受过最正统的英式礼仪，这会儿为了故意折磨他们，力求将每个步骤都做到极致。整个过程优雅到无可挑剔，并且非常非常缓慢。 几个黑袍人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能响彻整个客厅。 报復了回去早上被吵醒的仇恨，里德才走到他们前面，扯出了堵着嘴巴的抹布，他甚至怀疑如果再晚一点，这布可能就堵不住他们的口水了。 「谈谈吧。」里德坐在沙发上，对着地上的几个人微微一笑，他的脸生的很年轻，这么一笑更分辨不出年龄了，只有种蛊惑人心的好看。 但是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他下手时的狠绝，黑袍人就开始心底发颤。 「那个诅咒可不是你们能拿到的东西，」就之前那短暂的交手来看，这几个人才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再结合康斯坦丁提到的六个结界，他们背后一定还有别人，「是谁给的？」 黑袍人没说话，如今没有了黑色兜帽的遮脸，他们的容貌完全暴露在里德的眼中，可以看到，他们的皮肤都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青白，从脖子到脸侧蔓延出了黑色的纹路。 那是堕化，意味着普通人类和恶魔走的太近了，沾染上了一些地狱的痕迹，他们的灵魂中被恶魔打下了烙印。 里德挑起一边的眉，抱着手往后一靠，「诅咒已经解决了，我现在有足够的时间，眼下你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说清楚了就让你们走，第二，我陪你们耗着，看你们是先饿死了还是我厌烦了先杀了你们。」 他的眼中是不符合他长相的冷酷。 「我、我说......」其中有个人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里德，马上又低下头，小声说，「是是、是那个恶魔，他们召唤出了恶魔，但是没有想到它不受控制，反过来想要占据我们的身体，所、所以我们达成了一个协......协议。」 「他们？」 那人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我们都是......被从彷徨海赶出来的。」 里德手指一缩，蜷了起来。彷徨海也是一个研究魔术的组织，但是他们的研究方向更偏向于人体（□□）改造以及神代的魔术。时钟塔与彷徨海之间冷战了好多年，两边都互不来往有点仇视，虽说勉强算是敌对关系，但如今的魔术世界已经平静很久了，以往的那些争端放在如今都只是变成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对于里德来说，彷徨海和他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渊源的。 第41页 曾经有一位名为弗阿布罗·洛威恩的魔术师在彷徨海修习，但没几年后他就出逃了。据说他为了得到永生性而把自己的□□变成混沌之海，然后成为了吸血鬼。他的名字以「nero 插os」的形式，被刻于吸血鬼的始祖存在于「死徒二十七祖」的名单上。而里德的母亲，就是被他在神志混乱的情况下咬伤，成为了一个并不完全的吸血鬼——这也才导致了里德出生时存活的非常艰难，很多次他都因为自己半身的血脉冲突而陷在死亡的边缘。 即使后来听说有人将弗阿布罗·洛威恩杀死了，但是每次一提到彷徨海，他就会想到这些异端的魔术师。 黑袍人并没有注意到里德片刻的走神，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个恶魔它说，它受够了路西法的统治，看不起路西法自觉将人类与地狱的界限划分的这么清楚，因为、因为明明......明明对他们来说，吞、吞噬灵魂才能变强大，那为什么不...将人间占据......」 「哥谭的所有因素都很适合成为...地狱之门，」那人颤巍巍，似乎忽然才意识到那个恶魔到底想要做什么事，这些话语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丧心病狂的内容，「这里每天都会死很多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带着怨气死去的，利用那些汇聚在哥谭的怨气当做遮掩，他们可以直接将哥谭逆转，让地下世界来到上面......」 哈，地狱的内乱。里德想，怪不得他刚到哥谭的时候，这里干净的过分诡异了。 「为什么是杰森？」里德问，「这里每天有那么多人死去，为什么要选择杰森？」 他不清楚杰森实际上到底经歷了哪些事，是否在几年前小丑的手下死去，还是最终残喘着活了下来——可是『怨恨种子』这样的东西只有死去之人才会拥有，他又是怎样......重返人间？ 「是那个恶魔交给我们的，它说、它说哥谭...哥谭每天有这么多死者，但只有他一个人死而復生了，他就是最好的人选......要我们去找到他，把诅咒放在他的身上......」 死而復生？ 这完全触及到了里德的认知盲区。在他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康斯坦丁经歷过死而復生，还是在死亡边缘来回蹦迪的那种，鑑于他与路西法的关系不干不净的，完全不能当做是参考对象。剩下的就只有以『英灵』这个概念存在于英灵殿之中，因其丰功伟绩在歷史中留下传说，成为后人信仰对象的那些英雄们。 「它还说别的什么了吗？」里德问，他一直想搞懂为什么杰森的血对于他来说这么有诱惑力，打个比方，如果他是只猫，那杰森就是个人形猫薄荷。 黑袍人摇了摇头，小心地抬头看他，「我都说完了......能放我走吗？」 「还不急，」里德将这个疑问暂时放到一边，「我还有事要问你们。」 「能说的我们都说了！」 「我要听不能说的。」里德笑了一下，「小丑和你们有关系？」 他们几个像是被这个名字吓到了，忽然间连唿吸声都小了很多。 「怎么？你们连恶魔都说了，也不怕它留在灵魂上的烙印直接把你们烧成灰，换到小丑才开始害怕？」 「我们......不清楚小丑的事，」领头的那个说，他昨天是被打的最狠的，虽然里德帮他们治疗了伤口，但是他脸上还有红肿没消退，就连门牙都被敲掉了一颗，说话有点含煳。 「小丑的事情是其他人负责的，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一直都是他们来联繫的。」 「靠什么联繫？」里德问。 「他们给的通讯器......就在我的口袋里。」 里德从他那破布般黑色的长袍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像是上了年代的老手机一样的通讯器，上面只有窄窄的一条显示屏，下面都没几个按键。 「我们现在能走了吗？」他弱弱地问。 里德在柜子里抽出三个杯子，倒了水给他们，解开了捆在他们身上的绳子。 「喝点水吧，等会儿半路晕了。」 这几个人有近一天的时间没有吃东西了，肚子又饿，嘴巴里也干，接下杯子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甚至没有想清楚为什么里德会这么好心，就已经将水喝了下去。 里德看着三个人的眼睛逐渐变得木然，在他们面前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一结束，他们就像是突然醒来一样，茫然地看看四周，愣愣地问，「这是哪里？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接着几个人又面面相觑，总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识，「你们又是谁？」 「你们忘了吗？昨天在这附近遇到了几个抢劫犯了，你们受了一点伤，因为这里很偏僻，离医院也比较远，我就让你们在我家住了一晚，」里德胡扯了一个理由，「现在天也亮了，你们该走了。」 他们还处在大脑一片模模煳煳的状态中，里德说什么他们就信了，自觉地从地板上站起来，道了谢之后一个接一个走出了里德的家门。 在小说《哈利·波特》的世界里有一个魔咒叫做一忘皆空，在电影《黑衣人》里有一个道具叫做失忆棒，它们的作用大部分时候都是用于抹去当事人在某段时间内的记忆。所以魔术协会也有发明出类似的药水，毕竟魔术研究是有隐秘性的，他们拒绝一切来自普通人的探究和外界的干扰。这个药水就是结合魔术暗示以达成遗忘某些事情的作用。 第42页 里德只是让他们遗忘了有关于魔术的事情罢了。因为在那个世界耳濡目染待久了，他非常清楚，有很多一部分的魔术师对于普通社会的道德观念都非常的淡漠，如果放任他们这些异端魔术师混迹在普通人中间，那实在是太危险了，完全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至于他们失去了关于魔术的记忆，在魔术界没有了立足之地后会怎样，那就不归里德管了。 三个人穿着破烂漏风的黑袍，茫然地站在无人的街口，不禁想起了着名哲学家柏拉图的经典三问：我是谁，我是从哪儿来，我又要到哪儿去？ 第26章 里德摆弄了一会儿那个黑色的通讯器，只是他对电子产品一向很苦手。通讯设备从按键手机进化到智慧型手机，他也只当这玩意儿是个传真机，什么游戏app他都不太会用。 他检查了一遍这个通讯器，里里外外都没有魔术留下痕迹，应该就是个普通的电子设备，但是他又找不到那些以前发来的信息的痕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这个怎么办。 失策了。让他们走之前应该先问好的。 里德在通讯录中翻了翻，找到了一个久远的电话，手指顿了几秒，最后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了，传来一个男声，他的英文带着明显的德语腔调，但是语气轻快，「嘿，理察，好久没联繫了，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班杰明，我想让你帮个忙，我这里有一个手机想让你帮我查一下简讯传来的地址......不过你听起来不像是在美国？」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几句法语，还有酒杯碰撞的轻响。 「哦，我们最近在法国这边玩，你想查什么，要不要寄过来？不过法国的快递很慢很慢，你可能要等好久了。」班杰明似乎是离开了人群密集的地方，周围安静了下来，「那部手机能连接电脑吗？我试试看远程操控。」 黑色通讯器在里德手中转了一圈，他没看到任何的插头接口处，外壳仿佛是一体的，「好像......没有。」 「那这样吧，」金髮的德国男孩靠在栏杆边，手指轻点在扶手上，垂着眼睛说，「如果你很急的话，我给你一个网址，你可以去那个网站上发布追查这个的悬赏。」 「网站？」 「嗯，那个网站上有全世界最顶尖的黑客们，虽然要价有点高，但是都是一些很有能力的傢伙，而且职业素养都很高，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而且那些人里，住在美国的应该也挺多的。」班杰明说。 里德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也不错，「那就谢谢啦，下回请你吃饭。」 「great,」班杰明在那头模煳的笑了一下，「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想想就有点饿了。」 「好，下次有空了约。」 里德与班杰明·恩格尔是在英国认识的，他和他的三个朋友都是非常厉害的黑客。里德在外面租公寓住的时候，他们是邻居，偶然一次里德发现他们正在被一个奇怪的魔法侧的人骚扰，就顺手帮他们解决了那个麻烦，久而久之他们就熟了起来。前些年班杰明以前还是个有点内向的男生，不过最近倒是越来越开朗了。 班杰明的速度很快，才挂了电话没几秒，手机上就发来一个网址，接着又发来一大串混乱的数字，说这是邀请码，只有用邀请码才能註册。 里德打开笔记本去找这个网站，花了大概半个小时才给自己註册好帐号。 网站里分了好多块区域，大多都是些分享技术的帖子，他翻了翻，找到了发悬赏的那个区域。 里德参考了一下别人发布的，然后敲下键盘发出了一个悬赏帖子：急需一位能破译各种电子设备的黑客，要求人在美国，最好在哥谭，可以面交。 他先付了五十万欧元的定金，总共出价是一百五十万。 这个价格不高也不低，里德看到的帖子里最贵的那个悬赏都上亿了，不过要求很高，似乎和国家政坛有关系，在上面挂了很久，一直都没有人敢接。 里德本以为他会等很久，但是在他去泡一壶红茶的时间里，后台就收到了一个人发来的消息。 draper(德雷珀)：除了这些还有别的要求吗？ baria(贝卡利亚)：你快吗？ draper：...... draper：快。 baria：ok，你住在哥谭？方便的话就面交。 页面跳出一个窗口显示他的悬赏被人接下了，draper给他发来了一个位于哥谭市里某间咖啡店的地址，后面写着今天下午一点，a03卡座。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五十，里德于是吃了顿中饭，又上楼在杰森的床头柜留下了一份便热的速食三明治，然后戴上墨镜和口罩，带着通讯器开车出门了。 咖啡店的地址是第442号，那里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虽然位于市中心，但是在繁华商业街后七拐八拐的小巷子深处，寻常人很难发现。 里德站在那个装修復古的咖啡店门口重新确认了一遍地址，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店内正放着不知名的民谣，轻缓的女声哼唱着低低的旋律，带着一股馥郁的咖啡香气包围住了他。店内有点冷清，座位空了一大半没几个人坐着，咖啡店的老闆只是站在柜檯前向他微微点头，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里德环视了一圈，很快就找了a03卡座，那正好是个靠窗的位置，有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坐在那里，前面打开了一台笔记本，手指噼里啪啦在上面飞舞，只是看起来非常睏倦的模样，黑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露出来的一双浅蓝色眼睛下能看到明显的黑眼圈，眼中满是疲倦。 第43页 网瘾少年？里德只觉得他非常像自己以前在时钟塔见过的那些小孩们，一般都是通宵打游戏连续一个星期以上，来上他的课时总是露出这种萎靡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draper？」里德走到他前面的位置上，低声问他。 青年......？还是少年？他看起来很年轻，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和一条浅色牛仔裤。 「baria.」年轻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示意里德坐在前面。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念出这个名字时带着一点说不清的笑意，很是讽刺。 恰好老闆端上了年轻人点的咖啡，问里德需要什么。 「一杯冰美式，谢谢。」他摘下墨镜和口罩，微微笑了一下。 前面的年轻人也已经扯下来口罩，喝了一口咖啡，有点闲适地眯了眯眼。 他好像化了妆。里德想，吸血鬼的观察力比一般人要强很多，他能注意到一些常人所不能发现的小细节。年轻人有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但是脸上的妆容弱化了他脸部的特点。 不过他能理解，毕竟是一名顶尖的黑客，当面交易就意味着他们离开了网络后面无数个防火墙与跳板，直接暴露在了现实中。适当的易容是非常必要的，就连里德出门也是给自己加了一个混淆魔术，这样他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张平平无奇，一眼看过就会忘记的脸了。 当里德观察眼前人的时候，提姆·德雷克也在观察他。 布鲁斯和杰森在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通过监控摄像头看过了，布鲁斯让他帮忙查里德·克里斯蒂安的身份，他也确实查出了一些东西。为了确认这个人对哥谭是否有威胁性，提姆通过里德的编辑，黑入了她的电脑，利用她发的邮件查到了里德的ip位址。 只是没想到他才刚开始调查，他就发现了里德的ip出现在了那个隐秘的网络论坛中——要知道，他已经通宵三天了，总共才睡了五个小时都不到，如果没有咖啡，他应该能一头栽倒长睡不醒，居然还要在宝贵的难得空闲的星期天上午跑出来搞定这个。 都是蝙蝠侠的错。提姆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想到，谁让布鲁斯画全家福不加上杰森，现在连调查他的男朋友都要偷偷摸摸。 不过眼前的里德和查到的那些照片上长的非常不一样，起码这个长相不会是杰森喜欢的类型。提姆猜测，也许这是魔术师的警惕，通过他们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咒语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毕竟他对自己的电脑技术还是有点自信的，找错人是不可能的。再说了，每个人的容貌或多或少都会有亮点，一般都会有能让人记住的某个五官或者气质，可是里德现在看起来也太平庸了，这种让人看了一眼就能忘的脸就足够说明其中的问题了。 红罗宾放下咖啡，「要查什么东西？」 里德拿出了那个黑色的通讯器给他。提姆给自己套上一次性的橡胶手套，在上面按了按，检查了一遍。 「我想知道这个通讯器之前接收到的消息，以及发消息的地点。」里德问，「你可以查到吗？」 「......很麻烦，」提姆仔细地搜寻了一圈，最后在某个按键底下找到了接入口，他一边连接上电脑一边说，「而且我不保证能找回之前的消息。」 红罗宾耸耸肩，「这种设备基本都是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彻底格式化一次，除非有新的简讯来，我能直接定位他们的位置，不然只能当个摆设用。」 新消息......里德想，那几个人奉命来带走杰森，如果另一伙人发现他们没有回去，会不会发消息催促他们？ 他不确定那群人之间除了这个通讯设备还会不会用别的东西来确认联繫，但是考虑到那个黑袍人说他们之前就没怎么见过面，里德就只有一个模煳的猜测——他们的灵魂上那个恶魔留下的烙印。 他没有杀了那几个人，只是洗去了他们的记忆，也没有触碰到那个烙印，如果他们只是通过这个来确认有没有人死亡，那他们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三个人失败了。 「那这样，我把这个东西给你，一旦接到了新消息你就通知我，然后直接查，告诉我位置。」里德接过他的咖啡，慢吞吞地咽了一口，这家店煮的咖啡味道意外地很好，他想，或许以后能来这里写稿子。 「冒昧问一下，您是什么原因要查这个吗？」提姆问，「当然，如果您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哦，」里德想了想，「寻仇。」 「......」提姆挑了一下眉，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 「怎么，你的道德底线不允许你接这种活儿吗？」里德问。 提姆摇了摇头，「我了解了，那就交换一下联繫方式吧，方便联繫您。」 「行，」里德点点头，「你是叫德雷珀？」 提姆露出了一个平时在韦恩集团的例会上百试不爽的标准笑容，「阿尔文·德雷珀。」 「那......贝卡利亚？」他伸出了一只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里德告别了德雷珀，在商店里买了点蔬菜水果，准备回去填充一下他那空荡荡的冰箱。 剩余的意面和面包撑不了几天了，而且他想吃点家常菜。 但是他回到家之后，才发现房子里格外安静。 里德眨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44页 他走上楼，打开了杰森的那间房门，床上干干净净，被子也叠的非常工整地放在床尾。 「......」 等等，人呢？ 他那么大一个移动血库呢？ 出门前还在这里的，怎么回家就不见了？ 里德嗅了嗅空气里愈发浅薄的属于杰森的气味，心口总觉得莫名的失落。 他趿着拖鞋，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就算是要走，好歹也说一声吧。 他想。 视线落在花岗石的茶几上，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直起身，伸手拿起了放在上面的一张便签纸。 『我出去一趟。』是漂亮潇洒的一行字。 后面的落款是『jay』。 里德木木地抬起头，像是终于意识到了哪里有什么不对劲，重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他这两天挺忙的，自然是没空整理房子，按理说房间或多或少应该看起来会有点凌乱，但是现在这么一观察，发现整间屋子居然是非常整洁的，原先堆积在沙发上的一些衣物都被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放在该放的位置，这里像是某个酒店的套房，而他是刚搬进去住户。 他居然还把房间打扫了一遍？ 杰森说家政是他的初心。 原来是真的？ 第27章 时间倒转到四个小时前, 里德刚离开家没多久之后，二楼躺在床上的青年动了一下。 彼时杰森还沉浮在似真似假的梦境里，过往的不甘被不知从何而来的轻柔的风吹散了, 裹着他飞过了高楼林立的哥谭。这座城市华美壮丽，同时也丑恶不堪。杰森低下头, 沉默地注视着她。 他的身躯燃灭于哥谭的夜火之中, 一个疯子将他的存在撕碎扯烂, 血淋淋地大笑扬长而去。 几年之后他又从六尺之下爬了出来，15岁的少年被迫成熟，茫然的灵魂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本能驱使着他向前走去, 愤怒之火与拉萨路泉水支撑起他那浓稠的罪恶，把他的灵魂变成一个被黑色雾气笼罩起来的恨意集合体。 但是现在居然有人和他说：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一切。 炽热的触感还停留在耳尖上, 烧得他脸颊开始发热, 仿佛要驱散走所有的寒意。 那是一个吻或者一个拥抱，抓住了他不停向下沉去的身体, 拽着他、托着他往上，去触碰空气和阳光。 那些如附骨之疽般存在的黑雾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蒸发化为虚无，沉重的身体被注入巨大的能量，白骨再肉, 断肢重生，将杰森·陶德一点一点重新拼凑了起来。 他好像被送来了一场美梦。 杰森想，我喜欢这个。 他从床上睁开了眼睛, 可能是躺的有点久了，眼前模模煳煳，手脚发着软, 没什么力气。 杰森抬起手，原先在手臂上的那骇人伤口消失了，他摸了摸，那里只剩下几道凹凸不平的痕迹和一点点浅色的新肉。 他放松了肩背，重新陷进了床垫中。 随后，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开始如潮涌般奔向他，浪潮将他冲倒在地，温柔地漫过他的四肢百骸。 杰森侧过身体，将脸埋进了枕头中，仿佛这样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放出那个柔软的自己，和自己说，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但是他长大了，不再是只会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孩，不再是会将自己弄得满身伤痕的流浪儿，也不再是那个被撬棍打倒无法还手的罗宾。 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震动着，杰森伸手去拿，拔掉了充电线。 「......出什么事了？」他拿起旁边放着的玻璃杯，里面的水还没凉，温度正好，杰森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渴的嗓子，问电话另一头的人。 手下见到电话通了，喜极而泣到就连听见红头罩的声音都不再会腿软了，差点蹦起来，「您终于接电话了！」 自从两天前红头罩发了最后一条消息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能联繫上他，冰山俱乐部里的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是黑面具派来的人，他们想和您谈生意，我们已经拖了很久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杰森笑了一下，心情很好地说，「不谈，让他们滚。」 他将企鹅人打到半身不遂，至今还在医院昏迷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哥谭的地下世界。而他和黑面具积怨已久，两人见面就是打，几乎没有过心平气和坐在一块儿谈话的地步。 哦不对，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他看见那张骷髅脸就手痒。 「可是他们——」 杰森打断了他，「连拒绝都不会，我养着你们干什么？看笑话吗？」 手下委委屈屈地把话咽了回去，诺诺应了声。 杰森挂了电话之后才看到时间，确实没想到自己躺了快两天了，无数的未接来电和讯息一起跳了出来，差点让他的手机卡死。他翻了翻记录，看见了几个眼熟的人。 迪克在昨天给他打了五个电话，最后改为发简讯，问他是不是吃错东西，脑子出问题了。 杰森一时间没看出来这是关心还是嘲讽。 他回了一句：你终于被麦片堵住脑子了吗？ 然后迅速地将这个号码拉黑。他才不想接受鸟妈妈『爱』的轰炸。 接着是提姆发的，他问：你交男朋友了？ 杰森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了昨天晚上他的壮举——他翻窗开摩托车找到蝙蝠侠和他打了一架，然后被里德一个手刀敲晕了。 第45页 太牛了。他忍不住想，自己这不是中了诅咒而是喝了假酒吧？ 不过『男朋友』......这个听起来还不错。 杰森虽然没回提姆，但是也没把这条简讯删掉。 接着他还看到了达米安的消息，他从最后一条往上翻，然后看了看发送的时间，将这个号码也一起拉黑了。 麻烦的小崽子。杰森撇嘴，没想明白为什么他的手机里连恶魔崽的号码都有。 见鬼，这是谁加上的，又是谁给的备註？这个手机它是成精了吗？ 杰森甚至看到了一串熟悉的号码，这个号码有十多年没变过，只属于一个人，他可以倒背如流。 简讯似乎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发来了一个句号，杰森的喉咙里冒出了轻微的一声哼笑。 他装作没看到把它划开，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切回了那个页面，截了一张图，接着把那条简讯删掉了。 杰森在心里骂，老蝙蝠，哥谭第一变扭怪。 他一点点回復着手机里堆积的消息，罗伊、星火、阿尔忒弥斯......等等她什么时候又开始用手机了？ 然后杰森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被这么多人记着的。 梦里那句模煳的话又出现在脑中。 他说：你没有被遗忘，你不可替代，谁也无法抹去你的踪迹。 杰森·陶德攥住了自己胸口的布料，他感觉到那颗归于死寂的心脏再度跳了起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活着，身体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微微颤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 被人在意的感觉，真的很好。 . 杰森沖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干燥舒服的衣服，将那几个里德留下的三明治在微波炉里热好。 他靠在流理台边上，明明没有在这里待很久，大部分时间他都出去在忙自己的事情，只有到了夜晚，他会来这里住一晚，当然，他不否认自己将这里也当成是一个安全屋——反正他原本的安全屋就在下面不是吗？——但是这里偶尔会给他一种奇怪的归属感，他不明白，他认识里德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星期，就连对自己的法外者伙伴们放下戒心都没这么快。 毕竟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蝙蝠侠带给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他的思维模式总是与蝙蝠侠靠近的，成为罗宾的那几年里，蝙蝠侠教给他的不只有怎样去救助弱者，保护自身，连同那些疯狂、敏感与过分的警惕也一起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杰森想，里德果然是个魅魔而不是吸血鬼吧。 他的视线落在沙发上，基本上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里德都会坐在那里，然后拿着一本佶屈聱牙的书钻研——为了他而看。 所以，里德去哪里了？ 杰森咬了一口三明治，墨绿色的眼睛垂了下来，无所事事地看着地板。 想见他。 现在就想。 但是，为什么该死的，他们两个人住了这么几天，连同一张床都一起躺过了，居然连个电话都没留？ 杰森为自己的愚蠢嘆了一口气，顺手将餐盘洗干净了。接着他环顾了一圈，强迫症迫使他把沙发上的几件衣服叠整齐，然后他凭着记忆将几件看起来像是没洗过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 那个洗衣机很老了，某一个空闲的夜晚杰森还研究过它，非常担心它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就中途死机了，但是出人意外的是已经过了二十年，它居然还可以正常运转。 不愧是魔法侧，轻易就做到了一般人想不到的事情。 紧接着，他那进迪克的安全屋都会忍不住给他扫地的强迫症让自己完全没有停下来，接连做完了扫地擦窗消毒通风......等一系列家务。 杰森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露出了满意地笑容：我好快乐。 口袋里的手机催命一般再度震动起来。 「又有什么事？」杰森接起了电话，还是那个手下，但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发着颤。 「老闆，黑、黑面具来了......」杰森听见他咕咚咽下口水，「他说，一定要见您一面......」 「......」杰森顿了一下，没有搞明白黑面具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两个见面难道不会当场就打起来吗？ 「我知道了，让他等着。」 杰森穿上了外衣，戴上枪套和手枪，确认了自己红头罩的设备一切正常，然后给里德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他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别让他担心自己总是对的。 临到出门......杰森在里德房子的花园里转了一整圈，没有找到自己的摩托车。 杰森：？？？ 我的车呢？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昨天晚上里德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没把他的摩托车也一起带回来。 也就是说，他又要走十多分钟的路，找到那个该死的公交车站，然后等待那唯一一辆会经过这里的逼仄公交车，和一车厢的人挤在一起，颠着到达冰山俱乐部。 而他自己的那辆，光是改装费就花了他一大半积蓄的摩托车如今还不知道停在哪个废墟的角落里，并且非常有可能被别人开走。 一想到这个，他就有点窒息。 再说了，这年头谁会坐公交车去夜总会啊？ 杰森：操。 第28章 成年之后第二次挤公交。杰森在上车前藏起了自己的枪, 头罩在臂弯里夹着，另一只手拉着公交车上的吊环。 第46页 他感受着两边挤过来的人，以及在这个季节少见的闷热。 为什么这辆车上永远都会有这么多的人？ 杰森想。 如果黑面具来找他实际上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 杰森一定要抽出枪给他吃几发子弹。 谁能想到十四岁就会偷偷开蝙蝠车，十五岁能飈摩托, 二十岁甚至开过宇宙飞船的杰森·陶德居然会晕公交车。 这简直是兇器。红头罩给公交车下了一个定论。 可能是没吃饱又或者这两天躺太久了, 他被没修过的公路颠得胃部翻涌。下车的时候脸上一片煞白, 扶着路灯柱子缓了好久才平復了胃里的不适。 接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戴上头套，大摇大摆地往冰山俱乐部的方向走。 才临傍晚, 但是对哥谭来说已经能称得上是夜晚了, 这个城市上空乌黑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极具有压迫意味的让人生出点莫名的恐慌。 「大红, 你知道你让我损失了多少钱吗？」 杰森才走进去, 就听到了坐在沙发上穿黑西装的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哇哦，他居然没带他那群废物手下。 「让我想想, 我最近对你做什么了？哦，上回被我打烂的机器人？那个很值钱吗？」杰森在他前面的沙发坐下, 「太脆了，是不是你的手下偷工减料了？」 黑面具咬牙，「我等了你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 「真甜蜜, 我感动到了。」他在红头罩下笑了起来，「但我是故意的。」 黑面具的眼神阴沉了下来，杰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对陷在骷髅里的暗色眼珠中看出情绪的, 总之......就是、看起来不太好。 「你总是在让我失望，大红。」 天哪，这位老兄在说什么？ 「我不记得我有给过你任何期待。」红头罩耸耸肩, 「所以，你有什么事，还是说想我了？」 「小丑在找你。」黑面具总算想起了他来这个地方的初衷，虽然他一开始只想看笑话，谁让这个小鬼炸掉了他一整个实验室——但是小丑、那个疯子他又在策划什么新的事情了，这让黑面具开始警惕。他们虽然都是犯罪大师，可他们又不是一伙儿的，小丑搞事情的时候，别说他们了，他连同伙都坑。 「......」无人能见到的头罩下嘴角绷紧，杰森有一瞬间大脑空白，声调诡异地说，「这可真是......惊喜。」 「听着，大红，我不在乎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 「呕，」杰森及时用语气词表达了自己对这句话的不认同，「你今天是来噁心我的吗？」 「......」罗曼翻了一个白眼，言简意赅地省略了其他要说的话，「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哦，哦什么？我听见了什么？我以为在我炸了你的实验室后，你已经学乖了？」 黑面具一直都知道他说话总是这种腔调，但还是感觉自己被气得血压直线飙升。他该拿这一套去对付小丑的，黑面具想，他们两个简直能把对方说死。 如果杰森能听到罗曼在心里想什么，一定会告诉他，红头罩和小丑之间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他拿枪把小丑的头，打爆。 「我们合作。」黑面具说，「无论那个疯子想干什么，他都会让我赚不到钱的。」 「你连他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找我了？」红头罩扬眉，「不得不说，我对你的看法改变了，罗曼，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你的名字。」 「......」但凡敌人不是小丑，十分钟前他就该和红头罩干起架了，黑面具忍住自己的脾气，挫败地问，「你就说合不合作吧。」 杰森一摊手，「诚意呢？求人合作总要有点诚意吧？」 黑面具问，「你想要什么？」 「情报，」杰森的脸上非常的冷静，他才接手冰山俱乐部没几天，手下的人心都不齐，情报收集还是黑面具更方便一点。他才不要再被那个疯子影响，起码这一次，他要让形势逆转，「给我关于小丑的情报。」 「他和一伙以前没见过的人混在一起，」黑面具说，自从小丑无故从阿卡姆疯人院失踪之后，他就有派人留意，确实有人目击到小丑出现在哥谭的某些地方，但是这次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行为高调，他的行踪诡秘了起来，处处小心，不让人察觉。 他一定在预谋着什么大事。 杰森猜测应该是那群黑袍人，官方报导的关于小丑消失事件的视频中，他听见里德震惊地说小丑墙上画了个召唤阵......除非小丑在阿卡姆治疗的时候脑子被电坏了，一个晚上就领悟到了魔法的真谛，不然那只能是外面有人和他接应，把小丑救了出去。 然后是那群黑袍人，他会在那个夜晚遭受到袭击也应该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结合一下『小丑正在找他』这件事，足够说明他现在是个香馍馍，他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 而他本人，除了死而復生之外，和其他人没有区别......是的，死而復生—— 那就说明他或多或少和地狱有过一点关联。 地狱......该死的！ 杰森有点头痛地往边上偏了偏，一边听着黑面具和他说，一边在脑子里思考。 康斯坦丁和他们说过那出现在六个不同地区的结界有什么作用，也说明了如果这个结界真正地运转了起来，哥谭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第47页 可是那些收集怨气的结界已经都被破坏掉了，颠倒这座城市的计划已经不能再开启了......他们还想做什么？ 几秒后杰森忽然一怔，既然他们有了这个计划，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给他种上诅咒，还要引他去布鲁德海文？直接藏起来等待怨气聚集，然后计划成功不就好了？ 除非......那是na，而他是nb，na只是个诱饵。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 他问过里德关于地狱之门的事，就在他们从布鲁德海文回来的路上，他曾提议要去解决康斯坦丁所说的，哥谭周围海岛上的结界，但是里德拒绝了，他说，地狱之门就是一个统称，如果某一个地方聚集了过多的怨气与死灵，那里就会短暂开放一条通往地狱的门，与此相同的是，如果一个人身上汇聚了过于多的怨恨与死灵，这个人也会成为一个『地狱之门』。 里德和他说，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你身上的诅咒会被那写东西吸引，也会吸引那些东西。 他在这时突然明白了。 他们想让自己成为『门』。 等到杰森忙完一切，从冰山俱乐部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过了凌晨之后这座城市就会显得格外空荡。以前不是这样的，起码他还是罗宾的时候，哥谭午夜永远有罪犯永远有罪恶。只是听说近几年蝙蝠侠的手段变得更加兇残、暴力，罪犯们都不敢冒头，尤其是小丑越狱的当下，他们每个人都明白小丑与蝙蝠侠之间的血海深仇，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去挑衅蝙蝠侠的怒火。 他走在宽阔的街上，偶尔会在路边遇上一两个坐在巷子里的乞丐，他们畏缩在黑暗中，身形佝偻着，眼里却是贪婪的光，仿佛伺机而动的黑猫。 杰森靠着自己那些七零八碎的记忆找到了昨天晚上他和蝙蝠侠打架的地方。 然后在周围找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在一栋废弃大厦的某个断壁角落里发现了他的摩托。 没破损没被偷。 杰森吹了声口哨，郁结的心情舒缓了一点。 但是当他开车回到里德的家，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拿出对方给他的那把古铜色的家门钥匙时，心情却低到了今日的谷底。 他不想让里德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也不想让里德和小丑搭上关系。 魔术师只要知道在那个幻境里，他握着十五岁的罗宾的手将哥谭最大的恶人杀了就行了。 他没必要......为了自己而去冒险。杰森想。 钥匙插进孔锁，转了几下发出清脆的一声，杰森缓步走了进去，轻声合上了门。 里德已经睡了。他走上楼梯的时候听见房间里轻缓的唿吸声。可能是因为里德一个人住惯了，他的卧室总是不爱关门，杰森在楼梯上就能看到房间中里德床上鼓起的一大块。 月光从半拉的窗帘缝里投出细细长长的一道光影，落在那起伏的浅色被褥上。 我该感谢他的。 可是如果他和我说一句话，或许我就走不了了。 杰森忽然感到一股悲伤的情绪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床上的人精緻而苍白，他站在吸血鬼的床边，低着头身披黑暗，像是个沉默的骑士。 「我走了，」他蹲下身小声说，「我们说好的，把诅咒解决了我就走了。」 比起对里德解释，这更像是他在说服自己的话。 里德的眼睫颤了颤，杰森在那一瞬间屏住了唿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想不想要里德醒过来。 「谢谢。」 他往床上的人凑近了点。 带着点细微的颤抖，吻在了吸血鬼的嘴唇上。 檀木香短暂地在他鼻尖缠绕。 然后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直到青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消失在房子里，里德才动了一下。 浓稠的月光下，他裹紧了一些被子，将通红的脸颊和砰砰直跳的心脏藏了进去。 第29章 摆脱诱惑的唯一方法就是向它屈服。 这句话是爱尔兰作家奥斯卡·王尔德说的。 他向自己的所爱屈服了, 然后入狱、破产，在出狱的三年后病死，他的污名直到一个世纪后才得以洗刷。 里德一整晚都没睡好, 临近天亮时才开始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 凌晨杰森回来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醒了，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和杰森说些什么, 索性装作还睡着。 你想想, 凌晨一两点, 你的室友安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你——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的门口, 抬起手和他打招唿, 问他『嘿，朋友, 身体还好吗？你今天去做什么了？』这应该算是某种精神疾病的表现了吧？ 所以当他意识到杰森站在他床边时, 里德依然决定贯彻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他得装睡。 毕竟夜晚太暧昧了, 感性占据了理智，平日里无法宣洩的情感在深夜里总免不了流露出几分。 然后他知道杰森走了, 听见了他和自己说的话，也感受到柔软嘴唇的触感，嗅到了一点点熟悉的菸草味。 那个触碰过于短暂了, 以至于心脏反应过来开始炸裂般跳动时，杰森已经转身离开，里德紧闭着双眼, 耳边是心脏一下下敲击着鼓膜的声音，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强硬把他的思绪拉住。 他绝望地想，完了。 里德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他出生的太艰难了，母亲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否会生下一个死胎。吸血鬼是靠人血而活的，他体内的两种血脉自他诞生起就在互相抗争，我吞噬你，你湮灭我。 第48页 他那时候住在哥谭，住在这栋房子里，但很少有时间能下床，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躺在床上看书，有时望着窗外一尘不变的街景，思考大家是否也是和他一样，忍受着拒绝不了的疼痛，煎熬地活着。在母亲给他讲的那些童话故事里，主角总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于是他问母亲，什么的孩子才叫健康？ 母亲只是搂住他，无声地落泪。 他7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他的心脏被宣布已经无法承受住自己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那之后母亲变得很慌乱，她开始整天整天地泡在书房里，只有在深夜，他被噩梦追逐梦醒时，才会发现母亲坐在他床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髮，用疲倦但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然后重新哼唱起悠长的摇篮曲。 后来有一天，母亲突然和他说，我们去英国吧，妈妈找到能让你活下来的办法了。 英国对他来说很陌生，但他对魔术并不陌生。他的母亲是个天才，他也是。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适合某些东西，如里德于魔术。他的身体里一共有82条魔术迴路，那些汇聚起来的魔力每日从他的身体里穿流而过，他喜欢那种感觉，魔力能让他看到很多曾经看不见的东西，也能教会他很多东西。 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日趋庞大的魔力几乎要撑爆他孱弱的躯体。母亲和他的朋友把名为『贤者之石』的宝石放进他的心口，他身上三分之二的魔术迴路被直接毁去，那些多余的魔力消散变成了生命力重新流转。 而在他剩下三分之一的魔术迴路中，只有少数几条是完整的，也就是意味着他每一次使用魔术，魔力都会从那些断裂开的拟态神经中通过。那很痛，可是他从出生至今，没有一个时候是不痛的，他早就习惯了，只是遗憾，遗憾自己止步于此，遗憾自己贫瘠的生活里又少了一件可以玩乐的东西了。 后来的后来，母亲的身体也撑不住了，她被吸血鬼转化，可是一直拒绝靠吸血来进食，她变得越来越瘦，陷在白色床单里时，仿佛一把嶙峋的枯骨。 母亲拉着他的手，凹陷进去的眼睛看着他，被湿润的眼泪浸透，她说：你要活下去，理察，活下去。 女人轻声说，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外面的世界壮大而美丽，我希望你能去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可爱的人，我希望你可以遇见。你要记住，你的诞生是充满祝福的，我爱你，将来还会有别的人去爱你。 他握着母亲的手，感受着肌肤相贴处传来的微弱的，属于『活着』的声音，心里想的却是：我好痛啊母亲。 这具身体又能支撑我走到哪里呢？ 里德确实遵循着母亲要他『活下去』的要求，但是他也平静接受自己的死亡来临。 因为他对世间毫无留恋，他对人世间最后的羁绊停留在了那个枯竭的手臂上。 本该如此的。 他本来、他本来都放弃了。 但为什么，现在又要给他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我该做点什么事。 而不是一直傻愣在桌子前面。 距离里德大脑发蒙将自己小说结尾写完发给艾米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期间艾米连打五个电话，以表达她对这本书的诚挚热爱，她说这本书一定会大火的，绝对会比以往最高的销量还要高出一倍。 里德在女人激动的声音里回过神来，终于找回了一点以往冷静自持的状态，安抚了她几句后，将电话挂断了。 杰森将房间整理的太过干净，以至于他现在想给自己找点事做都找不到。 只有楼梯下还整齐地摆着一堆纸箱子。 他盯着哪儿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整理地下室。 因为忙着要研究杰森那个诅咒，他就把这些事都往后挪了。 里德抱着上面的纸箱，用脚挪开底下那几个大的，后面墙上被挡住的地方正好有一扇门，里德抚了抚灰尘，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那扇老门。 但是意料之外的干净，打开的瞬间没有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那条向下的阶梯上甚至没有堆积过多的灰尘，他摸索了一下，找到楼梯口灯的开关。 那灯也没坏，甚至比他记忆中更亮了些。 应该不会有比这个更让我震惊的事情了。 里德想，他的母亲大概是把魔术都花在对家电的维护上面了。 三十秒后。 「......」里德愕然地看着地下室里那张简易的木床。 以及明显有生活气息存在过的地下室。 有人占用过我家的地下室？ 不至于吧？ 哥谭房价这么高了？ 但地下室被收拾的也很干净，里德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奇怪的魔术残留。 于是他就将一些不知道该放哪儿的杂物都搬了进来，倒也没想去撤了那张床。 正准备离开时，余光里飘过一件眼熟的东西。 里德扭过头去，在墙角的柜子边发现了一个破损了的黑色皮带，模样很是眼熟，他狐疑地将那个东西提了起来。 ......枪托带。绑在腿上的那个。 杰森用过。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忽然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那就看看到底是哪个傢伙......在我这里借住不给房租。」 他画了一个简易的追踪魔术，可以復刻出除了他以外，最近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人行动的轨迹。 第49页 里德看着光点从底下一点点升起，构筑出了一个大体的外形。 ......这个身材也挺眼熟的。 因为是光点构成的，他辨别不出模样，只能看着他的动作。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似乎是在整理什么东西，里德看着他收起了柜子里的东西，有可能是一些食物，接着走到了桌子前面，那个动作应该是合上电脑，然后拔掉网线——他刚才居然没发现有人给这里搞了一个网线——收拾桌面上其他的东西。 紧接着是书柜，应该没几本书的样子，他很快就打包好了。 最后里德看见他站在墙边，正在从墙上一点点收回什么东西。 他在拿什么东西？ 那个发光体并没有带着那些东西走向外面，而是走到了一个柜子边上，他蹲下身，在柜子侧面按了一下，然后将手上的东西放了进去。 最后像是在欣赏自己劳动成果一样，他站在大门口摆出了一个双手叉腰的姿势，在原地呆了十几秒钟，接着就消散了。 「......」让我来看看，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里德学着他的模样走到那个柜子边，伸出手触摸柜子的侧面，很奇怪，那里居然有一个突兀的凹陷处，他往里面按了一下。 柜子本该是实心的那一部分缓缓挪开了一个口子。 这也太高科技了。 这应该不是流浪汉装得起的。 里德吃惊地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武器。 从冲锋鎗、突击步枪到手枪，炸弹，应有尽有，简直是一个小型的武器库。 天，如果政府来搜查，我应该可以直接去坐牢了。 他低头摩挲着枪托，那里用小刀划出了几道痕迹，有点粗粝的触感，里德凑近看，觉得怎么看那都像是一个『j』。 他一顿，眨了眨眼。 这个痕迹他在杰森的两把枪上也见过。 「......」 可以的，杰森·陶德，不愧是你。 小骗子。 第30章 他收到了德雷珀的电话。 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听起来很困, 但是他说的话却让里德提起了精神，「他们发来消息了，是加密的, 我破解了一下，大概是在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都被洗脑去重新做人了呗。 不过看起来他们确实没有其他的沟通手段了, 里德说, 「就和他们说一切顺利，不要打草惊蛇，别让他们看出端倪。」 青年应了一声, 那声音低到里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睡着了, 手机通话中就只有他们两人轻轻的唿吸声。 「我查出他们的位置了，」过了一会儿提姆说, 「发给你了。」 里德切出页面看了看那个地址。 他大概记得那块地方是老工厂区, 十几年前的哥谭上空还总是飘着工业废弃浓雾，后来政府下令整治, 于是那一块儿的化学工厂就都被废弃了，成为了少有人问津的流浪者聚集地。 「有什么后续记得和我说, 」里德将衣服换掉，穿了一套适合出行的便装，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 「你有多久没睡觉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点轻微的吞咽声，以及瓷杯碰在桌面上的清脆响声，青年气定神闲地说, 「......别担心，我今天已经睡了一个小时了，完全撑得住。」 不......你的咖啡告诉我你已经撑不住了, 里德担忧地说，「少喝咖啡，多睡觉，赚钱的方法有的是，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的黑眼圈没有那么浓了。」 「ok，」提姆轻快地说，「我会化妆的。」 他哪有空睡觉？他一天里要解决泰坦的事、韦恩集团的事，蝙蝠侠的支援、达米安的突袭，这样那样的事情几乎要把他淹没，恨不得把一天当成48小时来用。 里德：「......」小孩虽然很好说话，但真的很叛逆。 他打算在晚上先去踩一下点，看看他们还有没有留什么后手。 车子停在距离化工厂区还有点路的老街区，他套上黑色口罩，往里面走。 这一路上里德发现了很多用于探测的魔术阵，他小心翼翼地躲过，一一记下他们的位置。夜色浓郁，周围只有树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哥谭人或许对危险的来临有天生的预感，这里的风都带着一股山雨欲来之势，流浪汉也不敢在这儿久留。 乌鸦从头顶掠过，低低嘶哑的叫声仿佛是某种预警。 到了。他站在一栋建筑的拐角处，探出头打量对面的大仓库。 是这里吧？德雷珀给他发的位置。 外面用铁网拦着，看不太清。里德抬头眯起眼看了一下旁边这栋建筑，手在墙壁上抓了一下，它很老了，石砖垒砌的墙壁坑坑洼洼，里德试了一下，手抓在凹陷进去的位置，向上攀去。二楼的窗户本来就是破的，他翻身进去，手臂撑出一道漂亮的曲线，脚落在地上时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房间里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安静地走到前面的窗边，透过脏兮兮的破玻璃窗往那个大仓库看。 里面亮着光，能看到有人在仓库边上走来走去，都是穿的黑色的长袍子。 他们倒还不嫌自己显眼。 车轮压过粗糙柏油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里德侧过身，看到一辆灰色的面包车从那边开过来，停在了仓库前。 第50页 里面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动作，那些藏在黑色兜帽下的眼睛在这一刻都一齐望向车子的方向。 那场面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因为他们看起来很虔诚，像是正面对着自己所供养的神明一般。 那是......小丑？ 里德错愕地看着那个走出来的背影，那是个肌肤苍白的男人，穿着一件不称身材的紫色西装，直到他走到了仓库的前面，终于从黑暗中踏入了光照下，一头绿色的头髮格外明显——在哥谭应该也没几个人敢染这个颜色了。 他的手握成拳头抵在嘴巴前低低咳了几声，似乎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侧过头时却看不出他的表情，远远望去只能看到鲜艷的画在脸上的夸张笑容。 黑袍人对他鞠躬，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怎么，小丑给自己搞了个邪教？ 但过了一会儿，里德又觉得不太对劲。 为了听清楚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他稍微借用了一点风元素，长风从遥远的天际穿过仓库，捲起其中的私语送到里德的耳边。 也就是他的五感比一般人更为灵敏，能听清其中的声音。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小丑的声音里染上了点病态的沙哑，他的身体确实不太健康。 「一切都就绪了，只要您决定好时间，我们就可以......」黑袍人说，他的语气非常恭敬。 「咳咳，那就——咦？」他说了一半忽然止住了，抬手做了一个手势。风吹过他的头髮，他忽然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把手竖在嘴唇前，「嘘，有一只——」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仓库上方，那里原来有一个通风扇的，年久失修，扇子已经掉了下来，变成了个空荡荡的铁框窗户，他看到了对面大楼的玻璃窗户。 弯起眼睛，眼瞳中却是深沉的黑色，「——小虫子。」 声音在这儿戛然而止，里德勐地蹲下身，终止了这个风魔术。 那绝对不是小丑。里德想。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小丑，但对方可是新闻节目的包年嘉宾，网上的一些新闻媒体从不避讳他的残忍与暴力，总是直白地将关于小丑的各种视频上传到网络中，毕竟大多数时间，猎奇才能夺人眼球。 他见到的小丑癫狂、天才、无法预知，他的眼中是对人类社会的嘲笑，但绝不会是现在这种，像是在看蝼蚁的眼神。 因为他知道，当人类抛弃人性与理智之后，连神明都可以玩弄。 恶魔......？ 这个念头甫一从他脑中冒出来，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啊，他怎么会想不到，既然已经召唤出了恶魔，那它必然不再回去，如果不想被神职者与驱魔师发现，它就势必要找到一个可以依存的躯体。 而小丑是最好的人选。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他的疯狂与丧心病狂的特质，甚至可能让他不会受到被恶魔依凭后的糟糕影响，因为他已经足够疯了。 ——或者，更有可能，他们两个共同存在。 毕竟那可是小丑啊，他怎么可能让外人来操控自己，来对哥谭动手？ 就算那是个恶魔也不能。 里德猫着身体悄悄离开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无所谓有没有被发现，他对隐蔽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恶魔知道有人在看他们，但是不知道是谁。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敌在明而他在暗，恶魔还不清楚他们种在杰森身上的诅咒已经被解除了，也不知道那几个派出去的黑袍人如今已经成为了哥谭的无业游民。 现在手握筹码的是他。 . 杰森回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安全屋里。 「晚上好，沙发。」 他小声说，身体陷进了沙发里，笔记本电脑在旁边冲着电，接口处灯光一闪一闪的，他拿过来，打开看了看。 屏幕上是哥谭市的地图，上面有个红色的光点闪烁着正在移动。 里德出去了？ 杰森皱起眉，稍微坐正了点，调出了之前的记录。 他在里德身上留下了几个追踪器，有几个在其他衣服上，这个是放在里德手臂里的，从提姆那里顺来的纳米定位器，在里德喝醉的那个晚上他悄悄注入了里德手臂中，这种追踪器时隔几个月后会被人体新陈代谢掉，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他找到了晚上里德停留最久的位置，用卫星地图可以看到那里都是一片废弃工厂，里德待的位置是一栋制药工厂，于十年前就倒闭了。 定位器里没有监听的功能，他也不知道里德去那里做什么了，就先把这个位置记了下来，去看别的东西了。 窗外偶尔冒出几声犬吠，他没有开房间里的灯，只有电脑屏幕投出一片浅蓝色的光。杰森咬着一根烟，微弱的星火跳跃着，很快又消隐下去，白色的烟雾腾升起来，他感受着尼古丁的包围。 曾经那种，他刚从坟墓里爬出来时如影随形的孤独再次出现了。 孤独感很好。那才是会令他感到安心的东西。 不用担心被出卖，不用担心被抛弃。 因为他只相信自己。 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杰森找了一段视频。 在那个街区的监控摄像头很早之前就被流氓混混们敲坏了，这是杰森偷偷装的，其实蝙蝠侠在那里也有几个摄像头，蝙蝠洞里的一切信息对小鸟们总是开放的，这是他们几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杰森不屑于用他的资源。 第51页 视频里是个后巷子，杂乱地停着一些车子，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那个唯一入镜的转角镜。 杰森将那个位置放大，笔记本卡了半天，显示出了最清晰的模样，视频继续播放，一辆灰白的面包车停在了对面的路边，接着杰森看见一个人开门从那边的房子里走了出来，直径上了车。 虽然很快，人影只在视频里出现了没几帧，但是足够杰森将他认出来了。 ——小丑。 找到你了。 他的嘴角往上扬起，英俊的眉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笑意，开始解析这辆车开往的方向。 他才不要等小丑来找他。他要反炸小丑一波。 不是要我被诅咒控制吗？不是要看哥谭陨落吗？不是想让蝙蝠侠屈服吗？ 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第31章 里德在家里翻出了一块黑色的布, 很大很长，能把他打包裹好几圈。 距离小丑的邪教（里德决定暂时这么称唿）们给他发来消息已经过去了两天，期间只有一条要他们看好『诅咒体』的命令。 直到今天, 德雷珀和他说，最新的消息已经来了, 他们说在晚上十一点带着杰森去他们的基地, 仪式就要开始了。 而杰森自从离开之后, 似乎就没有了消息，在哥谭的地下世界里，红头罩也突然销声匿迹, 听说黑面具一下子连冰山俱乐部也吞併了。 现在在找他的人一定很多, 将自己隐藏起来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里德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杰森不会也调查到了这些事情吧？万一在他去解决小丑的时候杰森出现了, 现场一定会一片混乱的。 在蝙蝠侠手下学习了这么多年的罗宾, 说他什么也查不到那里德肯定是不信的。 可是为什么我们两个一起住了这么久，居然连任何一个联繫方式都没留过？ 「你知道怎么做斗篷吗？」里德对着手机发问。 手机屏幕上的另一个男人翻了个白眼, 「我教完你怎么用视频聊天还要教你怎么做衣服吗？」 长发男人批判道：「你平时把我当google搜索器也就算了，现在还变本加厉起来, 我对你很失望，里德，你这样的傢伙居然也能成为典位魔术师！」 「我又没接受那阶位, 再说当魔术师和我不会做斗篷不冲突吧？」 「难道我看起来就会？」埃尔梅罗二世反驳。 「毕竟韦伯看起来很靠谱嘛。」并不那么靠谱的吸血鬼说。 「那个......缝斗篷的话，我会......」一个小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韦伯看了看有点侷促地坐在沙发上的徒弟，嘆了一口气, 「那这傢伙就交给你了。」他把手机丢到格蕾的怀里，重新埋头在繁重的文件中。 随后听见了相差五小时时差的友人有些模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麻烦你啦格蕾！帮大忙了, 呀，你看起来又漂亮了些。」 比待在时钟塔的时候要开心多了，韦伯想，这傢伙在国外过的不错嘛。 在经过格蕾的手工制作速成班后，里德成功地将一块完整的黑布裁成了一团破烂。 他站在镜子前，将黑袍子披了上去。 还不错，挺像的，大兜帽一戴上谁都认不出来。 里德清了清嗓子，模仿他们的声音，那种低沉沙哑的仿佛是喉癌患者的嗓音说话。 「im batman.」 说完他心虚地看看四周，然后才意识到这是在自己家，不会有人听见，于是放下心继续学，直到把正义联盟经典语录全部念了一遍才过瘾。 怪不得这些超级英雄都蒙着脸！ 只有蒙着脸才有勇气说出那些羞耻的话啊。 里德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他准备要出门了。 车子停在某个快餐店门口，黑髮蔫哒哒垂下的青年背着一个大包，懒洋洋地靠在墙边。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里德问他。 德雷珀虽然眼睛看起来很困，但是眼下的黑眼圈完全被他用遮瑕膏遮住了，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的没精神了。 「只是提供技术支援，」提姆纠正他的话，钻进了他车子的后座，从包里掏出了电脑，平静地说，「身为哥谭人，我有义务保障自己的安全——鑑于他们好像在谋划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会很危险。」里德说。 提姆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说道，「我相信你。」 里德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车子停在了上回他停过的地方，临走前德雷珀给了他一个很小的耳机，「这是实时通讯器，方便我们沟通。」 里德接过，戴在了耳朵上，「不会被发现吧？」 提姆抬手帮他把兜帽戴上，顺便悄悄黏上了一个微型摄像头，说：「不会的，放心。」 这可是通过了扎坦娜监测的通讯器。 里德从后备箱扛出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像是人偶的东西。 「这是什么？」提姆问，他能看出这并不是真人，但是和人相似，尤其是在这个人偶的穿着和他认识的某个人格外近似的情况下，他感到很好奇。 「道具。」里德把人偶扛在肩上，没解释更多，往那个仓库的位置走去。 人偶魔术是他自己钻研的，研究得半斤八两，两天时间他能赶出一个与杰森相似的人偶已经很极限了，除了暴露出来的脸部和手部的肌肤，其他的位置里的东西一律删繁就简，仅用大衣遮了起来了事，其实什么细节都没加。 第52页 不过别看这么粗制滥造，相比较于前不久晚上出现在他家中那个东拼西凑的瓷娃娃来说，这个人偶已经非常厉害了——毕竟这可是那位冠位人偶师苍崎橙子亲口指导过的。 魔力注入其中，在特殊材料中的伪造人体经脉亮了一瞬间，人偶仿佛忽然拥有了生命力一般，出现了一点唿吸声以及胸腔的跳动。 他只能靠这个来以假乱真。 好在他知道怎样能够解决恶魔，小丑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个人类，自然有人会去击败他，可恶魔是属于非人的范畴，不是普通人能解决的，而康斯坦丁恰好被支出去赶不回来，里德也不认识几个神职者，把这玩意儿赶回地狱的重任暂时就落在了他肩上。 不过康斯坦丁真的靠谱吗？ 他说等把恶魔从小丑身体里扯出来之后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他会解决。 可是在那种紧要关头还打电话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恶魔？ 里德一边想这个，一边模仿着记忆中黑袍人走路的姿势，避开了一路上的魔术阵，到达了目的地。 在铁围墙边巡逻的人看到他之后就放他进去了，只是问了一句另外两个人呢。 里德压着嗓音回答，「压制他的时候受了点伤，不方便活动。」 那个巡逻的黑袍人语气里满是遗憾，「他们真惨，居然看不到这样重要的时刻。」 里德一阵寒恶，但强忍着没表现出来，扛着人偶往仓库里走。 提姆装上去的那个摄像头连接着电脑，他本来还只是靠在车子后座的后背上，随着里德走进仓库里，画面因灯光而变得清晰，他的瞳孔勐地一缩。 小丑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小丑从阿卡姆无缘失踪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找小丑，但每次有了一点点的头绪，跟着那查下去之后线索总会莫名其妙地断开，仿佛有无形的力量不让他们继续探究。 小丑和魔术师搞在一起了，怪不得。 提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里的位置发给了蝙蝠侠，顺便提醒他那里有很多魔术师，千万要注意，还将里德走进去时的路线整理了一份，推测出了一些很有可能存在陷阱的位置。 蝙蝠侠那边回復的很快，提姆才想起来他们今晚巡逻的街区好像离这里并不是很远。 他的手放在自己带出来的包上面，为了以防万一，他确实也将红罗宾制服一块儿带了出来，但他本来并没有想要使用的。 里德看到了坐在一张大椅子上的小丑，他侧着头手撑着脑袋，看起来不是很愉快，涂了颜料的脸上褶皱像是一道道裂缝，显得他格外阴沉。 「诅咒已经发作了？」小丑或者说恶魔发问，他的语调很奇怪，压抑着急躁与疯狂，眼睛注视着里德手中那个人偶，带着急切。 一开始从杰森身上的那个诅咒里收集出来的一部分黑雾还存在于他的结界之中，虽然那玩意儿从结界里放出来之后，没过多久就会消散，但是当下用来诓骗恶魔应该还是足够的。 「是的。」里德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就垂下头，将人偶放在地上。他光是捏人偶的脸就花了一天多，以至于在这种糟糕环境的打光下人偶显得非常真实。 他进来时注意到左右两边分散的人群大约有二十来个，德雷珀的声音适时从耳机里传来。 「你的左上方和右上方各有两人。」 「嗯......不错，时间就快到了对吗？」恶魔说，几个黑袍人从后面搬出来一口很大的挂钟，它看起来上了年头了，秒针每走一秒就会发出轻微的嘎哒声，在安静的仓库中小声迴荡。 但是那钟面看起来居然是反着的，上面的罗马数字也是反着的，就连指针都是在倒着走，仿佛是一个倒计时一般，一点点地滑向十二点。 还有5分钟，里德想。零点就是这场仪式开始的时候，他要在那儿之前将恶魔从小丑的身体里扯出来，零点过后直到黎明天亮为止，都是属于恶魔们的时间，到时就更难下手了。 魔术迴路悄然亮起，这几天攒聚下来的魔力都汇聚在自己的左手上，只要再靠近小丑一点，他就能出手了。 另一只在黑袍中已经捏住了手机，随时能连接上康斯坦丁。 就在这时，他听见耳机里德雷珀突然说：「等等，有人来了、他速度很快。」 里德眼皮一跳，直觉告诉他这不对劲。 接着他又听见德雷珀难得慌乱地说，「天、怎么，达......又有人来了！」 摩托车的轰鸣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几声枪响，耀眼的车灯从仓库外面照进来，车轮捲起地上的尘土，里德在晃目的车前光里眨了眨眼。 开着摩托车的人长腿一支，红黑色的摩托车横着停在了仓库中间。他双手持枪，子弹几乎没有偏的全打在了周围的那些魔术师身上，一眨眼间人就倒下去了一半。 「ja......」里德险些脱口而出。 杰森还真的出现在这里了！ 带着红色头罩的男人把枪对准了小丑。 「哈！我的小鸟，是该说好久不见？」这是小丑在说话，他的眼中迸发出一种奇异的笑，「这可真是意外，要知道躺在地上的那个也是小鸟呢~」 他从椅子上起来，随手抓起一把小刀，在手间一转，「那么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呢？」 杰森正欲说话，上传冒出一声明显的嗤笑，那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tt，小丑，你无处可逃了！」 第53页 杰森：「啧。」 里德：「......」 小罗宾停在仓库上方的铁支架上，随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也从上面出现了——那是蝙蝠侠——小丑表现得更开心了。 耳机里的德雷珀发出类似于捂着脸的绝望的声音。 里德尴尬地收回视线，发现在场剩下的魔术师们都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然后抬起了手，手中魔术阵亮起光。 嘶，完蛋了。 这就是没有事前沟通的下场。 正义的伙伴们一起翻车。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这次渣康应该是靠谱的！ 桶用的枪现在是麻痹击倒的，不会杀人，他和蝙蝠侠有约定。 第32章 绚烂的各式魔术铺天盖地般向他砸来, 里德从怀里丢出来几块宝石，颜色漂亮的石头落在地上的那一刻，空气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线将它们连了起来。魔术落在他身前, 被一面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 还有4分钟。里德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身后传来沉闷的击倒声，那些魔术阵一发动, 蝙蝠侠、罗宾以及红头罩就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闪身躲开, 见他们逐一击败。 里德没有回头看他们，倒着走的挂钟滴滴哒哒正一秒秒地流失，小丑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往后退了一步, 两边警惕着的黑袍人马上将小丑挡在了身后。 他要逃了。里德看看时间，过了零点就会变得更加棘手起来。 强化魔术覆盖了全身, 他的足下仿佛有风浪出现, 将衣摆吹得翻滚，几块宝石在此时恰好抵挡不住勐烈的攻击, 碎了开来，屏障消失的那一刻, 里德偏过头躲开了直冲他门面而来的魔术，劲风将他的黑色兜帽吹落，露出了下面干净的眉骨与透亮的琥珀色眸子, 墨色的半长捲髮在脑后扎成一束，被风扬起。 这群人似乎是将自己惯用的魔术阵纹在了身上，方便时刻发动, 只是那些对于里德来说都没什么杀伤力。意识到这点的黑袍人们立刻转变了自己的攻击方式，他们试图用其他跟更加能够克制里德的魔术来攻击。 不过他们吟唱的太慢了，完全赶不上里德的速度。 一枚子弹精确地擦过里德的衣领边, 将前方的某一个黑袍人击倒在地。于此同时里德动了，身形在空气里几乎化成一道黑色的残影，直追小丑而去。 绿色头髮的可笑男人将手中的小刀向里德丢了过去，然后利落地转身就跑。他和那个恶魔相处的并不算好，以至于这两天身体有点不在状态，虽然从没见过里德，但这个人看起来总让他觉得难受，他在生理上抗拒这个魔法师。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小丑相信自己的直觉。 先跑了再说，和蝙蝠们还能玩玩，但是魔法侧？他现在可应付不来这个。 这个想法才从他脑子里冒出来，小丑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后脑勺出现，一只冰冷的手压在他的脑袋上，他被那股大力压地弯下了腰，接着整个身体被按倒在了地，前额狠狠地砸在了水泥地上。 「你可真不温柔。」小丑不满地抱怨着，但是那只手却像是一块巨石一般纹丝不动。 「滚出来！」里德低吼，手指间附上了金色的光，手指无视了□□的阻碍，直接扎进了小丑的身体里。 小丑的身躯蠕动了一下，这很痛。就算是他这种被蝙蝠侠打断十多根骨头还能笑得出来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真的很痛。 仿佛是灵魂正在被拉扯，被撕裂分成好几块，一点一点与他的身体分开，疼痛的源头在身体内部，在精神深处。 小丑短暂地失去了几秒的意识，但很快，他强大的自制力强迫自己清醒。 虽然身体抬不起力气，他只能勉强侧过头，防止自己的鼻子被粗糙的水泥地继续刮花，小丑模模煳煳看见那个魔术师手里抓着一团黑漆漆的物质。 「oh，bad.」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这个力气很大的魔术师直接将恶魔从他身体里拉出来了。 里德手里拿着一团......手感并不是那么好的东西。 还有2分钟，里德瞥了眼时钟，另一只手按下了康斯坦丁的电话。 恶魔缩成小小的一团在他手中翻滚，看起来还有点可爱，但是他明白，一旦过了零点，恶魔就将恢復成他最原本的模样，到那个时候，这个恶魔就可以暂时性地不需要一个寄生的躯体，到时候场面就会变得不可收拾——尤其是在现场还有它的那么多信徒存在的情况下。 康斯坦丁接电话的速度很快，或许是因为这次的后果可能会非常严重。 「转成视频通话！」康斯坦丁在那头说。 白天韦伯才教会了他怎么用视频电话，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里德手忙脚乱地切换，一边问道，「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 康斯坦丁翻白眼的画面正好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你不信我还能信谁？」 「主要是你前科太多了！」里德将摄像头对准了恶魔，打开了免提。 刚把剩下的黑袍人解决完，看到了这一幕的杰森：「......」 大人，时代变了。 康斯坦丁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念咒语。 随着他逐渐加快的语速，恶魔从里德的手上腾空而起，一圈黑色的火焰从下面燃起，直接将恶魔裹在了其中。他要将恶魔强行谴回地狱，首先要烧掉他与世间契约的联繫。 第54页 恶魔痛得在其中扭曲涨大然后缩小，反反覆覆，它声音浑厚而低哑，用咬牙切齿的语气愤怒地说，「康斯坦丁！你、你竟敢！」 还有10秒。 这串咒语很长，里德一边对照着时钟，脸色变得不太好。 要来不及了。 恶魔已经嘶吼咆哮着，形体正在变大，黑色的烟雾拉扯着，隐约能看出一个两米多高的人形。 它被黑色的火焰烧的很痛苦，雾化的双肢按着脑袋，身体烧出一道道裂纹，它怒吼着，「康斯坦丁！我要杀了你！等我杀了别西卜和路西法，下一个就是你——」 它的惨叫声变成尖锐的一束，针扎般刺进耳朵里，在场的几个人类被这声音刺激地两眼一黑。 不过恶魔的身体终于还是撑不住了，黑色火焰收缩成很小的一点，它被燃烧成了一缕青烟。与此同时，那口挂钟的指针到达了零点整，钟摆摇晃，开始发出沉重的「铛铛」响。 里德垂下手，唿出了一口气，周围的黑袍人完全被打趴下了。这种时候就能体现出，但凡他们学过一点的体术，也不至于被打的这么没面子。 在哥谭搞邪教是没有好下场的，毕竟哥谭的罪犯们是如此的排外，里德有理由相信，哥谭有且只能有一个邪教，那就是蝙蝠侠教——成员是阿卡姆疯人院与黑门监狱的常驻人口。 哦对，蝙蝠侠……里德扭过头对上了蝙蝠侠黑沉沉的视线。 手机里康斯坦丁还在说话，「解决了吧，操，真长，差点咬到舌头。」 「里德·特兰贝利奥，」康斯坦丁在屏幕那头说，「别忘了，你现在欠我两次——」 里德挂掉了电话，尴尬地看着在场的几个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你有什么目的？」 「tt，你这也算是魔法侧？」 以上问题均来自红头罩、蝙蝠侠与罗宾，他们毫无默契地在同一时间默契地开口。 里德：「......」 「我可以解释。」 啊，这就是修罗场吗？ 里德不可控制地想起了自己某个来自东洋的学生所形容过的经典场景。 「恶魔的事你们处理不来，康斯坦丁又被支了出去，知道他们计划而且还来得及赶过来的就只有我了。」 「如果你说靠手机电话远程超度，那谁不可以？」罗宾笑了。 「我的意思是把恶魔和小丑分开，」里德扶额，说，「天啊，难道你要看着地狱业火将小丑也一块儿烧掉吗？」 里德指了指后方，小丑本来躺在哪里，但是他一扭头过去，却发现那块地面上就只剩下了零星的一点血迹。 小丑呢？！ 他刚刚的注意力都在恶魔身上，没有关注小丑怎么样了，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他就熘了？ 里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在场的几个义警一眼，这么多双眼睛都没看住小丑，我对你们很失望！ 蝙蝠侠：「......」 罗宾撇开了眼。 红头罩......杰森用红头罩挡住了他的脸。 「德雷珀，你看到小丑了吗？」里德低声询问。 耳机里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在里德停车的位置。提姆·德雷克飘在空中......不对，准确地说是被另一个人提在了空中。 「放我下来，康纳！」 穿着红罗宾制服的提姆生无可恋地说。 「提米，你什么时候回来？」氪星人问他，像以前那样，将红罗宾夹在臂弯间，「我不会应付乔纳森。」 我也不会！提姆无声地挣扎，他在氪星人钢铁身躯地钳制下不能动弹，只好半威胁半哄着说，「解决完手头的事我就回去，既然你来了就把我带去那个仓库吧？b在等我。」 「到附近的时候就放我下来，别让b发现你。」 氪星人沉默地点头。 蝙蝠侠和罗宾决定先将现场的那群黑衣人都捆起来，等他们醒了之后再一一审问。 在来这儿之前蝙蝠侠已经以韦恩集团的名义买下了这个仓库，和周围的几栋废弃大楼，接下来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确保不会出现闲杂人等。 他对里德的存在有种说不出的变扭，他认识也康斯坦丁，虽然那个三流驱魔师平日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要紧关头，他偶尔还是会做些好事的——偶尔。 他会帮里德就说明，现在他们、暂时是在同一阵线的。 「我会和康斯坦丁联繫的，但是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蝙蝠侠说。 「......」里德想，那也行，他怎么说也还要在哥谭住两年，被蝙蝠侠针对可不是一件好事，正好趁这个机会能把事情说清楚，让他们自己警惕点。 他对开展人生第二副业，成为一个超级英雄可没有太大的兴趣，平时日行一善也就算了，这次主要是因为杰森......身上的那个诅咒。 里德对自己说，下次绝不会多管闲事了。 仓库外跑来一个红色的青年，他穿着另一套红色的制服，「b，情况怎么样了？」 「小丑跑了。」 红罗宾迟疑了一下，可能是观察周围且结合之前所看到的，和里德一样也没想明白这么多人是怎么让小丑跑了的，自己才没看几分钟，就错过了这么多，「ok，我来调查。」 他向外面的搭档使了一个眼色，他知道康纳看得到里面的情况，也听得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小丑不会跑太远的。 第55页 里德本来还觉得红罗宾只是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他一说话，里德就意识到了。 这对平静且夹杂着迫切想拥有睡眠的蓝眼睛，这无精打采的软塌塌的头髮，并不健硕但有肌肉的身材——是你，德雷珀！ 接着他就想通了一切。 你们蝙蝠家的人都是骗子！ 「里德。」杰森喊了他一声。 魔术师面无表情地看向小骗子1号，对方的神情完全被头罩挡住了，里德自认还没牛逼到可以透视，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但是时隔几天迟迟而来的委屈感忽然涌了上来。 你对我说谎、不告而别、失踪没留下消息......甚至还莫名其妙在半夜亲我，没有任何解释。 里德从鼻腔里冒出了一个冷淡的音节，视线迴避不去看他，仿佛水泥地上有什么惊天的秘密需要他去破解，专心致志地死盯着。 「你受伤了。」杰森干巴巴地说。 「没有。」里德心想，那些三流异端魔术师还没那个能耐伤害到他。 但下一刻眼前突然一暗，身上带着点硝烟味的男人向他靠近。 里德下意识想后退一步，但是转念一想，那不就代表他怕了吗？ 于是他的双脚踩在地上没有挪动。 杰森摘下了战术手套，温暖的手心直接贴上了里德的下颚边缘，将他的头往上抬起了一点。 在里德的侧脸上有一道细微的血痕，那是被小丑丢的刀划开的，在白皙皮肤的掩映下格外晃眼。 里德感觉到红头罩并不是很开心地重复了一遍，这次是确定的语气，「你受伤了。」 里德：「......」 魔术师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才感觉到一点细微的疼痛，「过会儿就好了。」 他不自在地说，但是绯红攀上了耳尖。 他在心里愤恨地想，原谅你了。 第33章 「有几个落网之鱼掩护着小丑跑了。」提姆的声音从通讯器传出来。 在帮忙处理现场之后, 提姆就先去追查小丑的踪迹了。虽然康纳很快就找到了小丑的踪迹，但是小丑身边跟着的几个魔术师也发现了他。 众所周知氪星人的魔抗低的仿佛是马里亚纳海沟，是负值, 所以当那个能够混淆感官的魔术打中超级小子的时候，他不负众望地中招了, 在外面迷路了很久之后, 才被循着追踪器而来的提姆捡回去。。 红罗宾将一瓶水塞到康纳的怀里, 坐在车子后排敲键盘，继续和蝙蝠侠汇报，「这一块儿地方的监控都坏了很多年了, 我现在正在推算他们的逃跑路线。」 蝙蝠侠低沉地回应, 自己则在仓库里等着那些黑袍人醒来。 提姆看看闭目养神的康纳，想了想, 给里德发了一条简讯。 -车子借我开一下, 明天给你还回去，毕竟你看起来会在这里待很久：) 里德回他： -小骗子！ 魔术师困得直打哈欠, 一边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睛，一边和蝙蝠侠说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 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管他信没信，稍微省略了一些他和杰森相遇时的真相。 蝙蝠侠听得将信将疑, 红头罩也还没走，他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地将手里的枪擦了擦, 其实他出门时还带了大种姓之刃，那两把剑刃还交叠插在他后腰的剑鞘中，但似乎没派上什么用场, 大概是这些黑袍人实在是太菜了。 在听到里德说到「杰森是我的邻居」时，他挑了一下眉——反正藏在红头罩之下也没人能看到——看来魔术师已经发现他家地下室的秘密了。 接着又听见里德继续胡诌，说什么「经常互相分享美食」时，红头罩的肩膀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如果吸血也算的话，那他们确实能算得上互相分享了。 里德没提关于那个幻境中的一切。他了解过蝙蝠侠和罗宾的故事，不只是他，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都知道，超级英雄的狂热粉甚至创作过衍生作品发在网络上。但是里德也见到过关于布鲁斯·韦恩与杰森·陶德的故事。 当里德知道杰森是死而復生时，他就明白了那段藏在青年心中故事的真相，知道蝙蝠侠在面对红头罩的攻击时为还不了手。 ——父亲还是迟一步赶到，看着那房子爆炸燃烧，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受困于其中却无能为力，他甚至不能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被愤怒沖昏头脑，义无反顾地去将杀人兇手置之死地。 因为他是蝙蝠侠，他必须保持清醒，也必须维持住自己的底线。 那栋燃烧着的房子就成了布鲁斯心底的某一处烙伤，焊住了他灵魂的银河。给他伤痛给他愤怒，可他对此束手无策。 当杰森再次重归人间时，当他发现杀害自己的兇手仍然逍遥法外，父亲甚至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个新的『替代品』来代替他的存在。 他站在自己墓碑前的时候会想什么？ 他们为他的死亡而痛苦愧疚，却怕被那哀伤的巨浪冲垮，于是将那份情感寄存于别人身上，自以为是地重新开始。 以前的他是英雄，如今却只能变成一个任由仇恨驱使的人偶。 过去的痛苦与不甘变成了他们两个共同拥有的一个旧伤，反反覆覆始终不见好，仿佛要从里面生出蛆来。 但那是杰森和布鲁斯之间的事情，如果有一天这个发烂的疮口註定要被剜下，要放出里面的脓血长出新肉，手持剜刀的人绝不会是里德。 第56页 所以他只是将那个夜晚的故事掩藏于舌底，只是说那个诅咒被他解决了，在杰森离开后他寻着黑袍人的踪迹找到这里。 黑暗骑士站在原地，钢铁盔甲锋利的稜角反镀着仓库里白炽灯的亮光，他的身躯像是被层层骸骨支撑着的一尊雕塑。 这些叙述里夹杂着许多漏洞。过了一会儿，他才用低沉的声音说，「我知道了，但是你没提一件事。」 里德看他，笑眯眯地问，「什么？」 「你是个吸血鬼。」蝙蝠侠正试探着他。 里德倒是不怎么惊讶蝙蝠侠查出了这个，他相信如果给出足够多的时间，说不定这位黑暗骑士连时钟塔都有可能查个底朝天。 相比较他本人而言，反应更惊讶的居然是达米安。 罗宾提高了声音，「你是一只吸血鬼？」 里德低头看着他，笑了笑，「嗯，算是吧。」 达米安上下打量里德，像是在巡视自己的猎物一般，接着他似乎是对这张脸还算满意，于是扭头对蝙蝠侠说，「父亲，我想——」 「——不，你不想。」杰森的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脸上，把这个恶魔崽的头扭到另一边，他语气沉重地打断了罗宾的话，大有一副你敢继续说下去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的气势。 罗宾气势汹汹地拍掉红头罩的手，抽出了自己的长刀，大声说：「陶德！你今天必死！」 无聊了一晚上的大红鸟跳开了一段距离，也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冷哼道，「恶魔崽，你打不过我的。」 说罢两人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你是在威胁我？」里德转回头重新面对蝙蝠侠，摊了摊手，「我不介意这个，布鲁斯·韦恩，魔术师最喜欢『异类』了。」 他捕捉到了黑暗骑士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现在一定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身份的。」 里德平静地接上，「你说的，因为我是吸血鬼嘛。」 布鲁斯·韦恩与蝙蝠侠身上有着相同的味道。 第一次在餐厅里遇见布鲁西宝贝的时候，他就闻到了，在那套昂贵而贴身的西装之下，躯体伤痕累累还在渗着血；而蝙蝠侠厚重的盔甲里包裹着的，亦是无数伤疤铸成的凡胎肉体。 但他们都有着纯净的雨水气味，带着花香、柑橘和即将而来的晴天。 蝙蝠侠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气味？ 他难道不该是哥谭的黑夜、罪犯的噩梦，吓哭小孩的暗夜传说？ 里德假装看不见蝙蝠侠抓紧武器的手，说，「看，有人醒了。」 蝙蝠侠抉择了一下，决定暂时先放过里德，去审问那个黑袍人。 杰森和达米安难捨难分打了十几个来回。最后还是小孩子的生物钟战胜了他的愤怒，罗宾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杰森也被传染了，他也接着打了一个哈欠。于是红头罩难得善心大发，终止了他们两人之间没有意义的战斗。 「恶魔崽再不睡觉就该长不高了。」从而进入了互相放狠话的阶段。 「混蛋陶德，这次是我放过你，如果你不想要自己的嘴巴，我能帮你让他彻底闭嘴。」罗宾威胁道，但是红头罩完全没当一回事儿。 蝙蝠侠想让达米安先回去，但是小孩坚决不肯，一定要待在大蝙蝠身边震慑那群黑袍人，他提着刀气势昂扬地换了个目标。 而杰森再度踱到里德的边上。 「老头子为难你了？」 里德摇摇头，「没有，他只是......嗯，蝙蝠侠的正常反应。」 接着他们之间的气氛又一次变得尴尬而暧昧。 蝙蝠侠站在不远处拷问，而他们两个却像上学时期被教导主任抓出来罚站的同学一样，有点傻地肩并肩站着。 「那是什么？」杰森问，他指着还躺在地上的那个看起来和自己非常像的东西。 魔术已经失效了，人偶起伏的胸膛停下了，不再有生命力，在冰冷的灯光下像是一具尸体。 「是你......的人偶，」里德说，「我要骗过他们总得做点道具吧？」 杰森皱了一下眉，仔细观察人偶的脸，「还挺像的......」 「那当然，我可是——」里德少见的想夸耀一下自己的美术功底，但是男人接下去的沙哑嗓音却让他及时住嘴。 「所以你对我的脸观察的有这么仔细？」红头罩的声音里带着笑。 里德：「......」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过分。 「一般般吧，」他别过头，小声嘟囔，「看了几次就记住了。」 凌晨四五点左右，蝙蝠侠终于问出了他想要的，里德接手了之后的工作，给这些人都洗了一下脑，强制让他们忘记了关于恶魔与小丑的事情。 虽然一开始蝙蝠侠并不贊同，但是里德警告他，每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则，普通社会的法律对魔术师们并不适用，因为大部分时间里魔术师并不会打扰到人类社会。 临到他要离开的时候，里德才想起来小骗子2号把他的车开走了，他站在冷风里感受着黎明将来前最后的黑暗，心想，这时间路上还能打到车吗？ 杰森从身后塞给他一个摩托车头盔，说：「上来，送你回去。」 魔术师一愣，杰森见他不动，就重新拿回了头盔，走到他面前，将头盔套在了里德的头上。 第57页 他低下头，把里德的脑袋抬起了一点，那道伤口已经癒合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红痕，他将头盔的扣子扣上，把推上去的防风片放下，低声说，「走了，不想回家了？」 于是里德迷迷煳煳就被带上了摩托车后座，在10缸摩托车巨大的声浪中迎着风，死死搂着杰森的腰，完全忘了自己身为一个魔术师，世界上与他最亲和的元素就是风。 里德站在自己的家门前，慢吞吞地用钥匙开门。 杰森站在他身后，摘下了红头罩，闷了一晚上，他的头髮有点潮湿，软软地贴在脸侧。 他确认了一遍里德的家里没什么危险之后，就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手机。」在身后的人忽然开口。 「什么？」杰森疑惑地看过去。 晨曦在此刻泄露出了一抹微光，初阳从那缝隙里洒了点金色进来。 里德的眼中映着光亮，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羞赧，「我想要你的电话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到最后先出手的还是里德。杰森真的老纯情了。 *改自特朗斯特曼默的《果戈理》其中的一句诗：看外边，黑暗怎样焊住灵魂的银河。/快乘上你的火焰马车离开这国度!（用的是北岛的翻译，这句诗翻得太妙了，当初看到后惊为天人，记了好多年。） 第34章 里德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终于在下午的时候被自己饿了一天的肚子叫醒。 他在床上滚了两圈，拿起手机看遗留的消息。 手机上都是各大app推送的消息，哥谭的报社、大都会的报社, 还有些视频连结，或多或少都与罪犯们有关。 他意识到这个国家人民的生活真的很危险, 超级英雄的增多意味着超级罪犯的层出不穷, 超能力、高科技、宇宙之外……这些都是简简单单就能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东西。 里德翻到最底下, 那里有两条简讯，是在上午的时候收到的。 小骗子1号： -好好休息。 -如果饿了可以来找我。 「......」里德盯着那两条文字看了一会儿，浆煳般正待机着的大脑重新启动, 他像是个行动迟缓的树懒, 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叫住杰森时说的话。 人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会做错的事。 他给杰森回了一个笑脸。接着慢吞吞地将自己从被窝里扒拉出来。 一边换上衣服一边问自己，我这是在图什么？ 他在下午里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 醒来时却什么都忘了, 只记得梦里的惶恐与不安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悸。 他想，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怎么还在奢望着其他人的感情呢？ 在他与自己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彻底和解, 可以平静接受几年后来自死神的召唤之后，他就给自己的死亡设计了一整套的善后流程。 他在身体里刻下了一个魔术阵, 当他的心脏停止跳动超过24小时，后背上的魔术刻印就会强制销毁，接着他的身躯会被烈火焚烧, 直至烧化为一捧尘灰，风会卷着他们四散而开，最终成为哥谭土地上的几粒尘埃。 他不想要葬礼也无所谓形式, 这样就很好，他在哪里出生也在哪里死去，和那个隔着一片汪洋的家族没有任何关系。 韦伯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梅尔文是第二个，前者将他狠狠臭骂了一顿，之后不再提起；后者哈哈大笑，说我真爱你恨他们的方式。 里德知道，当自己死亡来临的那一天，他的友人早已做好了准备。 ——但是杰森不同。 里德不想让他再一次经歷生死离别。 他从死者之地回来不是来经歷苦痛的，而是来接受爱的。 里德嘆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该拿他怎么办了。 他先下楼做了点吃的。这两天自己的餐量见长，一顿能吃好多，吃少了就会饿得不行，或许只有杰森的血液能给他带来一点饱腹感，可他又不敢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 夜晚的那个无法宣之于口的吻就该隐没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等到时间将它沖淡。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把他从冗长的思绪中扯了出来。 「什么事？」打电话的是在大都会的艾米小姐。 「最近有空吗？」艾米问他。 「有空。」他可太空了，不需要去赴约，不用参加酒会派对，不再要准备上课的教案，甚至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要他去解决。 「是这样的，你那本书不是系列结局嘛，公司帮你联繫了一位业内厉害的画手老师，想画一些名场景的插画，当做典藏版出版的小赠品，要不然你看看哪天有空来大都会一趟，我们商量一下？」 「最近都有空，你们定时间吧，决定好了和我说。」 艾米在电话那头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定在下周四了，可以吧？画师那边好像就这天有空，我还怕你抽不出时间呢。」 今天才礼拜二，距离下周四还有九天。 里德在家里又宅了好多天，无所事事地画些图，看看书，研究新的菜谱，偶尔回一下杰森的简讯，但是从来不给他发消息，似乎有在刻意疏远两人的关系。期间德雷珀来还了车，他这次没有化妆，看起来非常眼熟——是的，里德确定自己在电视上看见过他，毕竟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哥谭首富的第三个养子，上电视也是家常便饭了。 第58页 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憔悴，据他说这两天正忙着写大学毕业的论文，但是那种昏昏欲睡的程度，让里德觉得他一路疲劳驾驶，开过来却没出事简直是一个奇蹟。 「你怎么回去？」里德问他。 提姆扯了扯嘴角，没说出自己能『滴滴打超』，康纳就在外边等他，只能语焉不详地说，「总会有办法的嘛，这里也不算是很偏僻。」 自从小丑逃跑没了踪迹之后，哥谭的罪犯们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了，一个两个都小心翼翼，导致哥谭最近格外风平浪静，蝙蝠侠夜巡时都不免感觉轻松了不少——睡眠质量更好了，布鲁西宝贝的笑容更甜了。 这两天发生的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企鹅人终于在医院里醒来，发现红头罩接手了他的资产后大发雷霆，招唿自己以前的手下和红头罩开战，结果手下有一半的人都是二五仔，全都倒戈去了敌方，战斗在半个小时内结束，电视台忠实地记录了全过程，包括但不限于红头罩一人两把枪，动作利落地干翻了三十个穿防弹衣的壮汉，当场引起躲在某几家餐馆里的女孩们的欢唿，以及企鹅人被气得当街昏过去，再次送进icu。 真是多姿多彩的哥谭市。 里德将上次购买回来的食物都吃完了，他站在空空的冰箱前，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商店採购一番。 但是出门的时候迎面扑来一阵呛人的灰尘，里德回房间又拿了个口罩戴上。 「你好，冒昧问一下，这是在做什么？」里德叫住了恰好经过前面的一为带着建筑工帽的男性。 「你是这里的住户？」那人疑惑地问他，「里面有很多没有住户的危房，房产商要我们重新装修一下，再卖出去。」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南方英语的粗犷，「你知道的，这里之前风评不太好，但是最近嘛......可能他们请神父来驱魔了吧。」 不，是我把坏掉了的结界解决干净了，里德弯起眼睛笑了笑，对他说，「原来是这样，谢谢。」 工人说：「这两天他们应该就会来找你，给你发点补偿，我觉得你还是尽快搬出去换个地方住好了，毕竟等到施工开始，噪音会很大的。」 里德向他道谢，然后开着车往市区方向开。 「面粉、鸡蛋、橄榄油、牛肉、面条......」里德点着购物车里的食物，确认自己没有漏下什么东西，去结了帐，然后把两大袋食物都塞进汽车的后备箱中。 就在他要回到驾驶位的时候，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路上的行人发出了惊叫。 地震？里德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往声音最响的地方看过去。 在商业街中央的空地处，地上的砖石全都裂了开来，塌陷下去的地方生长出了一根粗壮的植物根茎，绿色的巨大植物急速生长着，片刻间就遮天蔽日般在哥谭的上空形成了一颗大树，枝丫抽张开来，无所顾忌地穿透一些高耸的建筑，哗啦啦破裂的玻璃碎片从高处落下来，翻转之间，折射着不同角度的闪烁光芒。 里德把车门扣上，四散的风元素在他身边汇聚，随后凝聚成一股强烈的风从他身后往前方涌去，捲起了还没落在地上的碎片残渣，避开了下方的人群。 「阿卡姆又被炸了，里面的人全跑出来了！」不知道谁这么喊了一句，人们开始往更安全的方向冲出去。 没过一会儿商业街中的led大荧幕就都习以为常地转换成了当前哥谭市的新闻直播，屏幕里的女主持皱着眉对着摄像头，语速很快地报告当前的情况，警示附近的行人住户赶快撤离。 警车的声音从远处唿啸而来，十几辆车在外面一字排开，装备齐全的gcpd警员们拿着枪从上面下来。 蝙蝠侠也来得很快，里德在某个水滴兽上瞥见了对方的身影，和他一起来的是红罗宾，那个被杰森称唿为『恶魔崽』的小罗宾没出现，今天是周一，估计小孩还在学校上课。 「现在什么情况？」里德救下了几个行人，对发现了他的存在，走在他附近的红罗宾问道。 「应该是小丑干的，监控炸掉的前一秒我看到了小丑的背影，」提姆丢出一个蝙蝠镖，手中的长棍一挥，将一个看起来是被控制住了的变异猴子甩到了远处的墙上，「但我还没搞清楚他想做什么。」 「这些猴子又是什么？」毒藤女将哥谭的市中心变成了像是一片原始森林一样的存在，到处都是拔地而起的苍天巨树，繁茂的树顶挡住了天空，猴群有很多，他们攀越在巨树间，两眼发红见到人就咬。 「疯帽匠。」提姆说，「都是他养的，之前我和b已经解决过一大群了，不知道这些又是他藏在哪里的试验品。」 「......」风将猴子们颳得在空中转圈圈，直到它们晕头转向，丢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哥谭有出版过一系列非常详尽的《恶人指南》，虽然不知道作者是谁，但上面记载了着这几十年来哥谭市出现的各种罪犯总汇，包括他们的样貌打扮、喜好偏爱、能力数值，甚至连什么时候入狱什么时候越狱，什么时候又入狱都有详尽的记载，这也导致这本书每年都会修改再版，可即使此书更新频率如此之快，它的销量却依然一骑绝尘，不仅是哥谭的居民会买，据说就连上面记载过的一些罪犯也会收藏，他们甚至还会看内容记载的是否准确。 曾经出版社就接到过某些罪犯的电话，控诉他们将自己最爱吃的东西都写错了。 第59页 里德就看过好几本不同年份的《恶人指南》，远在英国的时候他就在书店里遇见过这本书。 有趣的是，笔者在其中对每个罪犯都留有注语。 对毒藤女的是【为了让极端环保主义者能消停几天，我在此唿吁大家，寄点植物挂画到阿卡姆吧，虽然美女摸不到植物，但是她能欣赏啊。】 而对疯帽匠的则是【但凡你有查尔斯·泽维尔教授十分之一的美貌，也不至于找不到你的『爱丽丝』。（最可气的是在最后还加了一个小女孩笑脸）】 「所以一共跑出来了多少人？」里德问提姆，场面这么混乱，他一时半会儿也不回去了，正好能给他们帮上一点忙。 提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全部，连那些普通的精神病人都跑出来了。」 「......」哇哦。阿卡姆有够脆弱的。 「那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毒藤女吗？」里德头痛地躲开张牙舞爪的藤蔓，毒藤女这次催长出来的植物们不仅大得离谱还会配合猴子们一起攻击，非常阻碍他们的活动。 里德用风凝成的风刃将藤蔓割断后很快，它们又会再次生长出来，只有用自己的匕首来攻击才能让这条藤蔓彻底死去，可那只能一根一根去砍，在场十多棵巨树，上千条藤蔓，他得砍到什么时候去？ 「只有打昏她才能停止这些东西。」红罗宾说。 「见鬼，可她穿了迷彩服。」里德说，毒藤女的皮肤因为实验变成了绿色，在眼前这片绿色的森林中简直是再适合不过的迷彩服了，找她得靠十级找不同爱好者的眼力。 「愣着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紧随而来的是一发精准的子弹，直接将里德身后伺机而动的一株藤蔓打裂了，带着红头罩的男人从树枝上跳下来，「这种时候还愣神，小红你是不是太久没训练，退步了？」 「你怎么回来了？」提姆问他，前两天还说出去一趟，这来回的速度也太快了，他是去体验乘坐飞机的乐趣吗？ 杰森耸肩，「这次任务一切顺利，时间就缩短了。」其实是亚马逊女战士太勐了，拉都拉不住，直接干翻了一个基地的人。 杰森顿了顿，眼神扫过里德，但是什么都没对他说，他再次看向提姆，「我看到毒藤女了，小红，来支援我。」 他很快又从里德面前离开，连带着红罗宾也跟着他过去了。 里德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好像已经有几天没发消息聊天。 这样也挺好的。他想。 于是魔术师一个人游荡在包裹着钢铁城市的巨大森林中，救下了几个被藤蔓困住的普通人，还遇到了一个浑身发绿身上长满了绿色鳞片的鳄鱼人。 杀手鳄正好吓昏了几个人，正弯腰对着地上的水潭观察自己的模样。 里德跑了几步，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身形壮大的杀手鳄被踢翻在地上，后脑勺撞在巷子的石墙上。 他愣了几秒，然后发出了一声怒吼，「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偷袭我！」 杀手鳄双手一撑，从地上跃起，直扑向里德。 魔术师只觉得烦躁不断从心里面涌出来，他不愿意多说废话，就想快点解决这些回家休息。他的眼神里没什么感情，甚至隐隐有血红的光在眼瞳深处，让他看起来格外冷酷。 里德从来没测试过吸血鬼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光是体能而言，时钟塔的训练室还不够他打的。在他将杀手鳄扔在地上爆锤，打下了他的几颗牙齿，直到对方说出求饶的话时，里德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没有收力。 他沉默地从杀手鳄身上站起来，风自动汇聚在杀手鳄的身上，将他捆住，里德拉着风绳，把他拉到了广场中心。蝙蝠侠炸掉了一颗巨树，还打了药，确保那一处不会再出现藤蔓与猴子们，被抓住的罪犯们都被一股脑丢在那里，几个gcpd的警卫站在那儿看守。 里德将杀手鳄往哪儿一丢，转身就离开了。 这场战斗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小丑依旧没有出现，里德看见不远处的提姆与杰森正在与毒藤女的植物缠斗。 就差一点杰森就可以将毒藤女击倒，但是对方直接对着杰森撒出了一把绿色的粉末。 那是什么？里德微微眯起眼，红头罩似乎没有过滤那粉末的作用，杰森咳了几下，被红罗宾拽到了后面，毒藤女大笑声音轻轻柔柔，被周围藤蔓划破空气的声音打断，里德没有听清。 随后蝙蝠侠赶了过来，重新与毒藤女打了起来，提姆就拖着杰森往里德的方向走。 「他怎么了？」里德问提姆。他们两个身上都挂了彩，伤口暴露在破碎的制服外，血液凝固在上面，看起来很糟糕，里德伸手时使用了一点治癒魔术，虽然不能让伤口全部癒合，但是聊胜于无。 红罗宾稍微感觉好了点，他惊奇地看向里德，魔术师带着歉意的声音说，「我的魔力所剩无几了，只能做到这么多。」 「不，谢谢，帮大忙了。」提姆喘了一口气，将杰森扶稳，红头罩此刻像个非常抗拒打针的孩子，排斥着提姆的触碰，但是身上又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就和喝醉了一样。 「大红中了毒藤女的花粉，她说这是改良过的，之前我们打的免疫毒素好像不起作用，我也不知道身上带的解药能不能派上用场......大红！你别动了！」 第60页 里德抓住了杰森的手腕，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在黑色手套与衣袖之间有一块暴露出来的肌肤，摸起来很烫，里德担忧地看看他，将他的头罩摘下，闷在其中的人两颊发红，唿吸间带着热气，没什么力气地倚在里德身上，但是比刚才要安静多了。 提姆从万能的腰带里翻出了一罐药剂，「我不确定能不能用，反正先——」 「轰隆！」后面传来炸裂声，连带着他们脚下的土地都一块儿在颤抖，提姆勐地望向那里，接上了没说完的话，「——b没放多余的炸弹，我得去那里看一下。」 他将手里的药剂塞给里德，「给他用上！」然后倏地没了人影。 「杰森。」里德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但都没什么反应。 他四处望了望，在后面发现了一处残破的小房子，好的是周围没有藤蔓盘踞。他连拖带拽将人拉到了那里面。 「杰森。」里德又低低地喊了一声。 红头罩低着头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迟钝地应了一声，像是认出了他是谁。 「里德。」他的嗓音沙哑，一字一顿间拖着长音，慢悠悠的。 里德拿起手里的药剂，对准他脖子下面的位置正要扎上去，男人忽然向他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音调，控诉般小声和他说话，让他的手僵在空中没有了动作。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一直敷衍我？」 「不是你问我要电话号码的吗？要到了也不找我聊天，耍我很好玩吗？」 他比里德高出好多，头低下时几乎能把魔术师圈在怀里，像个失去了毛线球玩具的大猫咪。 「你不喜欢我吗？」 里德的喉结动了动，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带着凉意的铁柜子上，他该说点什么的，可喉咙仿佛被扼住了一般。 「我......」里德才冒出一个音节，巨大的黑影就笼罩了他。 淡淡的菸草味和一点檀木香纠缠着。 这栋房子外面传来了炸弹爆炸的声音，巨大植物破土而出的碎裂，猴子叽叽喳喳的嘲笑，人群的惊叫...... 杰森的手按住了摇摇晃晃的柜子，低着头，吻住了他。 外面的那些声音在这一刻逐渐远去，成为了世界尽头的冷酷风声。 里德的耳中只有自己心脏激烈鼓动的一下又一下。 砰砰、砰砰...... 好快。 不知过了过久他们才分开，里德觉得自己的双腿正在发软，只能依靠着身后的柜子站直，他的手软软地搭在杰森的肩膀上，用力握紧了那支解药。 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换了几口气。 「你——」 杰森皱着眉再度压了下来。 「可是我好喜欢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二合一。这章卡的我快绝望了。 他告白了他告白了！桶支棱起来了！！！ 以及，我知道里德之前做的事情是不太对，对周围的人是不可以用冷暴力的！！！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会犯错的，知错能改，大家要原谅他呜呜呜 第35章 空的玻璃管滚落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一响。 杰森往旁边一侧，高挺的鼻尖在里德的脸颊上蹭了一小段距离，最后他弯下身体额头抵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看起来像是刚从毒藤女花粉的症状中摆脱, 只是按在铁柜门上的手却用了很大的力气，铁柜发出一点悽惨的嘎啦声, 手指最为用力的地方居然被直接按出了几个印子。 「抱歉, 我.....」杰森勐地收回手, 退开了一段距离，没敢去看里德，眼神慌乱地落在旁边灰白的水泥地面上, 「刚刚我——」 「——没事, 」里德用手背贴着自己的嘴唇，冰冷的柜门隔着衣服传来凉意, 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急促地换了几口气，打断了杰森的话, 「我理解，你刚才中迷魂花粉了。」 「......」杰森脸上的红色在一瞬间消退, 他愣了几秒，缓慢地转过头看里德，他们视线相交的那一刻, 里德注意到了那双绿色眼睛中的错愕。 「......你觉得刚才我说的话都是因为花粉的影响？」杰森问。 「难道......不是吗？」里德迟疑着说。 「不是。」杰森皱起眉，「毒花粉只是让我不太舒服，但它没有让我丧失理智。」 里德只觉得嘴唇发麻, 被用力挤压之后的火辣辣的触感逐渐从神经末梢传回大脑，他伸出了一点舌尖，舔到了下嘴唇上的一点血味。 好像破皮了。 他一边想, 一边盯着杰森，直觉叫嚣着让他快点逃离这里，但双脚却仿佛被钉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步子。 他听见杰森用沙哑的声音说： 「刚才那些就是我想说的，包括我说我喜欢你。」 要死了，里德攥住自己的衣袖，手指紧张到在手心掐出几个月牙型的痕迹。 贤者之石还没碎，他可能就要因为心率过速而先走一步了。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杰森望着他，「你不喜欢我吗？」 「我......」里德的脑袋在五分钟前就已经死机了，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刺激着他，里德摇摇头说，「我不能。」 他没有回答杰森的那个问题，但也没有否认『喜欢』这个前提，他只是说，不能。 第61页 「为什么不能？」杰森步步紧逼，这会儿他像是丢去了一切容易害羞的伪装。 「因为我就要死了。」里德深吸了一口气，他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说清楚，「我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下去......我不想让你难过。」不想让自己这即将腐朽的身躯成为别人的枷锁。 死亡是世界上最平等的事，也是最不公平的。人终有一死，最后不过变成一堆白骨，或化成灰或掩埋于地底腐烂；但死者逝去，生者却要连带着死去的那一份情感负重前行，于是他们越走越远，肩背上也越来越重。 见杰森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里德低下头，伸手解开了自己衣服上面的几颗扣子，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衬衫。常年被包裹在其中的苍白肌肤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正好在心脏的位置，那伤疤很长，直拉到胸腔处。 看起来是个很久以前的伤疤了，按理说伤疤会随着身体的成长，年岁的增加逐渐变淡变浅，但这道疤不是，它依旧是红色的，只是那红色并不是血液的凝结，而是在其中，在表皮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散发着红色的光。 「这是......怎么回事？」杰森靠近了一点。 「我是个吸血鬼，但我也是人类，两种血液共同存在于我的身体里，它们互不相容，永远排斥，这里埋了一颗......辅助我生命力运行的宝石，等到哪一天它的负荷过度，我就会死。」 「所以，不要喜欢我了。」 「痛吗？」杰森的手指在那个伤口上轻轻碰了一下，他好像完全没有听懂里德的意思，满眼都是血红的疤痕。 里德一怔，随后轻微地点了点头，痛啊，当然痛，无时无刻不在痛。 杰森将他的衣服拉拢，一颗颗把衬衣的扣子繫上。 他慢慢地开口说，「我经歷过死亡。」 「那种感觉很糟糕，就像是被夺走了一切的感官，身体一点一点地下沉，被吞没，唯一的好处就是，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直视着里德的眼睛，琥珀的颜色干净而透彻，他说，「如果那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那我不介意你的离去。」 杰森顿了顿，「但是现在，你还存在于此，露出了一副不舍的表情。」 「你在不舍什么？」 他们两人共同唿吸着对方的气味，靠的很近，杰森低低地问，「是我吗？」 他像是个耐心温柔的恶魔，慢慢诱导着。 里德的眼睫一颤，错开他的视线，「不是你。」 「你说谎。」难以想像，蝙蝠侠曾经教他的侦探技巧他居然会用在这里。 杰森的手贴在了里德的胸口上，他能感觉到那里激烈的跳动，他笑了一下，「你听，他在为我跳呢。」 魔术师嘆了一口气，挫败似的说：「你真的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杰森说，「大不了杀了小丑之后，我们殉情，反正殉情和活着也差不多，只不过一个秒杀，一个慢性。」 里德惊恐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不......」 「开玩笑的。」杰森收回笑容，「但是你可以试着为了我活下去。」 「你看，我都死而復生了，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信我。」 「你们原来在这里！」门外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们两个的交谈，杰森站直身体往后面看去，红罗宾出现在那里，扶着断壁，灰头土脸。 「大红，你还好吧，毒解了？」提姆问他，「我发现了几个炸弹，可能还有更多，来帮个忙？b那里快结束了。」 「......」杰森按在里德肩膀上的手一收，「知道了，走吧。」 他走了几步，又扭过头对里德说，「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魔术师愣愣地点头，往外边看去的时候，才注意到之前在外面叽叽喳喳吵闹的猴子都不见了，连藤蔓都少了很多。 杰森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红头罩，拂去了上面的污渍灰尘，重新带在了脑袋上，挡住了有点发红的耳朵尖。 提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问杰森，「你们和好了？」 杰森说：「我们就没吵架过。」 「哈。」红罗宾发出一声嗤笑，颇有点达米安的风采，鬼才信。 或许是因为哥谭经歷过太多次这样那样的灾难，义警们对大规模越狱处理的驾轻熟就，连gcpd的警察们也都开始利落地清扫起了现场。里德看见被抓到的罪犯们一个两个都被戴上了特制的手铐，押送进了警车里。 考虑到他们都是些精神病患者（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他们都有证书），如果送到黑门监狱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人权机构投诉，因此现在只好把他们先带回警局审问关押。 里德扒开枯死的藤蔓，他的车被掩埋在那些植物底下，运气比较好，没受到什么大的伤害，顶多刮擦出了些划痕。 路上已经被清理出了一条道路，他驾驶着车往回家的路上开去。 其实他本来的魔力已经耗尽了，但是后来的两个吻，对方充盈的魔力从唾液里传达给他，让他几乎扫平了所有的疲惫和飢饿。 这太神奇了。里德想，杰森·陶德也太厉害了，他是一个移动疗养院吗？ 大概到了半夜的时候杰森他们才忙完，彼时里德正坐在沙发中慢吞吞咽着热茶，看着新闻频道里实时转播的现场状况，能看到偶尔被镜头扫到的蝙蝠侠以及罗宾，哦，还有小罗宾，他可能放学之后就来了。 第62页 艾米刚给他打完一个慰问电话，不知道第几次试图劝他离开哥谭，被里德又又又拒绝了。 手机再次来电的时候，里德已经准备要睡了，但是一看到来电显示，他忽然从床上坐正了。 「......你们解决好了？」首先是一阵沉默，里德开口问。 「嗯，警察局的人会收尾的。」那边有风声，将杰森的声音吹得有些模煳，「白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里德：「什么？」 杰森说，「所以我们现在是正在交往的关系吗？」 里德用力揪住了被子，他知道，那个死亡期限就像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道裂缝，裂缝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总有一天会将他们两个人都吞噬进去。 在他少年时期，他也去寻找过吸血鬼这个种族，然而当他第一次遇见吸血鬼之后，他就明白自己是个异类，是个边缘人。 既融不进吸血鬼的群族也不属于人类社会。 所以他只能站在那条界线上，冷静而小心地接触周围的一切。 但是现在居然有人如履薄冰，向他走来，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踏入了俗世的烟火之中。 那火光将他与世界的隔膜融碎，炸成一片绚丽的光，落进了他的眼中。 「......是，」里德低声说，「只要你不后悔，直到我的死亡，我们会一直都是。」 「我不会后悔的。」杰森在无人的角落里露出了一个笑。 提姆·德雷克又结束了他劳累的一天，好运的是明天他没有课，也不用解决韦恩集团的文件，康纳这两天在训练乔纳森，所以，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暂时睡满起码六个小时了。 真棒。 临睡前，手机上收到一条简讯，是杰森发过来的。 大红： -嗯。 「......」什么意思？半夜给人搞脑筋急转弯？ 提姆往上翻了翻之前的记录，最近他们两个都是直接用电话联繫，上一条简讯还是之前他问杰森「你交男朋友了？」那一句。 虽然很困，但是世界第二侦探的大脑不是盖的，提姆的表情逐渐变得很奇怪，他皱着眉想。 他不会是在回这条消息吧？ 第36章 一早里德就被不远处施工的噪音吵醒。 他在被子里捂了一会儿耳朵, 最后忍无可忍地认输，起床刷牙洗脸去了。 这开工的速度也太快了，不是说还要再过几天吗？里德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前, 干净的镜面上映着他乱糟糟的黑色捲髮、微微拧起看着并不是很开心的眉毛，以及那张形状漂亮的浅色嘴唇, 在那儿上面有一小块明显的暗红色——是昨天被杰森咬开的, 很奇怪, 以他的体质来说，这么一点小伤不到半天就能癒合如初，怎么都过了一天了还没好？ 里德不自在地舔了舔那里, 伤口结成一点硬硬的疤, 触感有些奇怪。他在房间中找了半天，才翻出了一支只用过几次的润唇膏, 唇膏的管子上还印着宣传语：滋润、顺滑、柔软, 迷人香唇，来自这里。 天啊, 我为什么会买这个。 里德的耳朵烧红了起来，他微微向镜子的方向倾去, 快速地把唇膏抹在了嘴唇上，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丢进了上衣的口袋中，紧张地抿了抿唇。 等他走到一楼的时候, 屋外叮铃啷噹的声音就更大了。 诚然，对于魔术师来说，一个用于消除的噪音的结界并不算难, 至少对于里德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但是那些随风飘来的尘沙是他最接受不了的，他实在不能想像每天打开窗户后, 涌进来的不是新鲜的空气而是黄沙尘土。 我要去买房子。里德想。立刻，马上。 出门的时候，他在门口那个废弃了很久的绿色小邮箱里看见了一封信，是物业寄过来，里面有一张名片以及一份房区再开发的说明书，上面要求他在这一个礼拜之内搬离这个小区，将银行卡号发送至名片上的邮箱，在经过审核后会将把补偿的费用发至卡内。 里德数了一下补偿费用后面那一连串的零，忍不住咂舌，现在的房地产商还真是有钱。 然后他看了眼公司的logo，哦，是韦恩集团，那没事了。 十分钟前手机上发来一条新消息。 小骗子1号： -晚上见。 里德打开车门的手一顿，转过身倚在车边抓着手机回復。 他上回恋爱大概还是在十年前，进度只到达拉手和亲脸蛋，他甚至都要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但是指尖按上手机屏幕时，却忽然有种滚烫的情感小心翼翼地从心口冒出来。 杰森今天会很忙，虽然他没说，但里德也能猜到，他刚离开了几天，从别的城市回来，再加上昨天阿卡姆那群疯子把外面弄的一团乱，那些黑帮团体肯定也会趁着警察们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做点小动作，杰森现在接手了冰山俱乐部，要处理的事情肯定只多不少。 -好，等你。 里德从车子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笑的有点傻的表情，顿时轻咳一声，把翘起的唇角放平。 杰森住在哪里？里德想，他好像从来没说过，但是自己的这栋房子确实有点远了。 还是快点换个地方住好了。里德转了下方向盘，往自己从网上看到的房产中介的地址开过去。 「我想要稍微宽敞一点的房子，别太吵，向阳的就好。」里德坐在位置上说。 第63页 「向阳......的是吗？」中介推了推眼镜，迟疑地问他，「您是刚来哥谭的吗？」 哦对，里德这才意识到『向阳』这个单词对哥谭这个城市来说是种奢侈品，『向』不是，『阳』是。 「那宽敞点就好了，嗯......」里德声音小小地补充，「两个人能住的就够了，公寓和洋房都可以，什么价位我都能接受。」 中介带他去看了几处的房子，不过里德都不是很满意，有些很偏僻有些又在闹市中，于是中介带着他来到了最后一处。 「这一整栋的公寓楼都是向西的，如果天气不错的话，光线会很好，」中介走上三楼，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房门，走进去介绍，「这一层楼就租出去了隔壁的房间，不过那位租户好像不怎么回来，这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很安静的。」 「里面是复式的结构，二楼是主卧，一楼还有一间客房，家具都是配套齐全的，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房间不大不小，除了闲置很久，稍微有点灰尘之外，其他都还不错，位置也不算偏僻，从窗口能远远望到昨天出事了的商业街的一角，周围交通还很便利。 就连空气里的味道都有点说不清的好闻，让他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就这里了。」里德当场敲定，他这两天就可以搬过来。 定完合同后，他心情很好地走进附近的一家甜品店。 玻璃橱柜里琳琅满目的蛋糕让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选什么，他只知道杰森喜欢吃甜的。 「草莓、巧克力、抹茶......麻烦这些都帮我包一份吧，谢谢。」里德向营业的小姑娘笑了笑。魔术师今天没有刻意遮住自己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简直要让人捧着心口昏倒，店里其他顾客都有偷偷瞥过来几眼看他，还有人用手机悄悄拍了张模煳的侧脸照。 「全、全部吗？好的。」小姑娘脸颊涨得通红，磕磕绊绊地说，一边上手帮他包装蛋糕。 接下来里德由去了服装店，给自己贫瘠的衣柜购置了些衣服，天气逐渐转凉，他的那些衬衫都太薄了。接着去了趟影像店，买了几张获奖的经典电影碟片，准备从拍摄手法和运镜分镜上获得一点灵感，正巧老闆在卖黑胶片，于是又买下了一台老唱片机和几张胶片，全放进了自己刚买下的新房子里。 他一直在外面逛到夕阳西下，才心满意足地驱车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这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走路好像能跳起来。 太不矜持了，里德遏制住自己，我都快30岁了。 虽然是这么想着的，但是当里德站在厨房里处理食材的时候，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狄更斯没有骗人，他说：爱情所在，一切俱足。 晚上9：48。 杰森打过来一个电话，背景声中夹杂着枪声、惨叫声，还有由远及近的警车鸣笛声。 他的声音闷闷的，但带着明显的唿吸声，「抱歉，今天可能赶不回去了。」 「你没事吧？」里德问他。 「我可以处理，就是要耗点时间。」杰森似乎是开了几枪，「早点睡，明天我去找你。」 好吧。 魔术师的嘴角垮了下来，他撑着脑袋坐在餐桌边，望着上面放满的晚餐，以及他买的那一堆甜品。 慢吞吞地拿起叉子，心不在焉地在碗里搅了搅。 还好我现在胃口很大很大，足够把这些东西都解决了。 这个房子空荡荡的，周围很安静，工地现在也停工了，只有空气里飘来一点点木屑的气味。他以前很喜欢这种安静，因为他不喜欢被打扰，但是现在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我明天就要搬走。里德下定决心。虽然这个房子他才整理完没几天。 . 第二天一大早，里德就带着自己整理完的东西往刚买的房子去了，那屋子本身就有一套家具，只要消一遍毒打扫一下就能直接搬进去。 他打给杰森的电话没打通，但是好在他从电视转播里看到了活跃着的红头罩，于是他将自己搬家的缘由以及新地址都发了过去。 直到中午的时候他才接到回信。 小骗子1号： -你住在这里了？ -是啊，会离你近一点吧？ 暂时休战正补充弹药的红头罩想，这何止是近了一点？ 这就是在他某一个安全屋的隔壁啊，他们之间就隔了一道墙壁。 我今天势必要回去。红头罩突然士气高涨。 小骗子1号： -我知道了。 -等我。 里德换了床单和被子，风元素一点点吹过房间，捲走了一切细小的尘埃，与沉闷的空气。 昨天订购的电视与吊灯也都上门安装好了，他整理着房间角落，确认出水口和电路都没有问题。 哥谭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但是街上的路灯却还没到亮起的时间，视线所能看到的一切都被朦朦胧胧的噪点笼罩着。 房门被人敲响。里德走过去开门。 「杰森？」门口站着的青年喘着气，仿佛是一路跑了过来，他的身后是遥远的地平线，那里还残余着一点红色，像是一簇即将燃尽的火焰，给暗色的云朵勾勒出一层亮色的边，也在杰森的肌肤上落下了暗红色的一圈光。 「原谅我。」杰森的眼睛亮亮的，里德都能从他绿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让你等了这么久。」 第64页 他的声音中难得带上了点窘迫。 「你受伤了？」里德闻到了血腥味，他伸手将人拉进了房间里，一边用魔力将那些细小的还渗着血丝的伤口癒合，一边低声问他。 「还没做晚饭，今天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好饿。」 杰森抬起手，轻轻搭在他手腕上的另一只手也跟着一起抬了起来，杰森低下头，在里德疑惑的视线里亲了亲他的指节。 「怎么了？」魔术师看着他耳朵开始发红，好笑地问。 「没什么。」杰森轻声说，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这里房间的构造和他那间差不多，「就是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在心里想，家。好久违。 太阳完全落了下去，余晖被翻卷的黑云吞没，路灯在此刻亮了起来，像是一颗颗星星，沿着街道将这个城市点亮。 一个小时后。 「你的意思是你的休息的地方距离这里只有一道墙，但是你宁愿回去睡也不想留在这儿？」里德眯起眼，危险地问。 「不、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杰森·陶德，危！ 他小声问，「我真的可以留在这儿里吗？」 里德也以同样小声的声音回答他，「我们难道是在偷情吗？」 「......」 杰森在对视中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的手撑在桌子上，上半身越过桌面，受不了一般吻住了里德。 魔术师一愣，随后自然地微微抬起头，找到了一个舒服的角度。 他的睫羽轻轻颤着，光亮被收拢在半阖的眼睛里，感受着另一个人的体温是如此的贴近。 第37章 「我明天要去大都会一趟。」里德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 面对杰森的方向。 窗外已经是明晃晃的白天，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而他们两个日夜颠倒的生物才刚醒没多久——昨天晚上他们从里德买来的那堆碟片中翻出了一部文艺电影看, 就其中的文学价值探讨了半天，最后直到凌晨过后才睡去。 沾染着里德身上清浅檀木香的鹅绒被将他们两人层层堆叠在底下。连续通宵了几个晚上, 终于将手下一堆烂摊子基本收拾干净了的红头罩先生还安静地陷在枕头里。 「嗯, 」杰森动了动, 喉咙里冒出低沉的回应，「去干嘛？」 十一月即将过去，气温下降的速度很快, 寒意从窗缝里钻了进来, 里德的手往外探出去了些，很快又缩了回来。他往杰森的位置蹭过去了点, 人类温暖的体温让常年手脚冰凉的吸血鬼舒了一口气。 「新书要加插画, 我得和画师讨论一下，还要和出版社商定合同, 这样那样的事情。」 杰森像是习惯了一般，闭着眼也能准确地抓到里德的手, 他把吸血鬼的手按在自己的手掌里，然后睁开了点眼睛。 窗口处的光亮里有细小的尘埃在其间漂浮，深绿色的眼睛聚焦了几秒后, 才落在了里德的脸上。 「待一天？还是两天？」 「本来想住一个晚上的，」里德反握住杰森的手，指尖滑过指缝, 变成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他补充着说，「但是现在嘛......应该当天就回来啦。」 「好。」大都会总比哥谭要和平些——在绝大多数时候。 里德：「谁的手机在响？」 「我的。」杰森伸出手摸了摸, 将嗡嗡震动的手机拿到面前，「小红？」 「图片我都发给你了，明天莱克斯有一个晚宴，他邀请了很多人。」红罗宾说着打了个哈欠，「如果你一定要查下去，注意避开b，他应该也会在。」 「谢了，小红，你真的不考虑来当我的罗宾吗？」 「你做梦吧。」提姆在那头翻了个白眼，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杰森这两天都忙着整治哥谭的黑帮，分不出时间去调查那几个跟着小丑一块儿跑了的黑袍人到底去哪里了，所以这件事就拜託给了同时也在为蝙蝠侠调查的红罗宾。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杰森答应参加月底的家庭聚会，只要那天没发生什么事，他就会回韦恩庄园一趟。 迪克·格雷森可真厉害，他已经成功地让所有兄弟默认并接受家庭聚会缺一不可的想法。 如果有一天恶魔崽也催他让他回家...... 杰森想到这个就困意全无，被个寒颤搞清醒了。 他翻了翻提姆发过来的图片，哇哦了声，「我想......我们说不定真的要在大都会住一晚了。」 「怎么了？」正在回编辑简讯的里德抬眼看他，「你也要去大都会？」 杰森将手机屏幕转到里德的面前，那是一张像素并不高的图片，或许因为拍摄环境是在夜晚，图片显得非常模煳，但是这些已经足够让人分辨出来了。 左上角是监控摄像头拍下的时间是在今天的凌晨两点多，从图片上能看见几个黑瘦的穿着长袍的人影，而他们正走进的地方则是莱克斯·卢瑟的公司大门。 里德实在想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恶魔都被康斯坦丁塞回地狱里了，驱魔师说过，他已经事先通知了路西法，那只恶魔想挑起人类世界与地底世界的纷争，这一点就足够让地狱之主把它生吞活剥了，怎么可能还会出来搞事情？ 「那我去订酒店。」里德说。 「还有一件事，」杰森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问他，「如果你愿意的话，能否与我一同参加晚宴？」 第65页 「晚宴？莱克斯·卢瑟的慈善会？」里德记得自己似乎有在报纸上看到过，「他邀请你了？一个大都会的企业家邀请哥谭的黑帮头目参加慈善会？」 那可能真的是在做慈善吧。 杰森已经从床上起来了，他套上长袖外套，「没有，不过我能让他『以为』邀请了我。」 哦，里德想起了蝙蝠家族的基本技能，他们都是电脑高手，黑掉莱克斯集团的电脑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他抱住鹅绒被翻了一个身，闷在被窝里说，「好吧，我同意——」 「——那我需要准备点什么吗？好像没有适合出席的西装，是不是要去买一套？」 「不、我来准备好了。」杰森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晚宴的要求总是苛刻一些，我认识一家做礼服、呃，服装非常好的店。」 魔术师没有听出他的掩藏，欣然同意。 翌日清晨，今天的哥谭下了点小雨，风里夹杂着细密的小雨，里德给自己裹上了围巾和呢子大衣，站在原地奔奔跳跳，没有扎起的半长捲髮披着，掩住了他被冻的通红的耳尖。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两个还是决定开里德的那辆路虎去大都会。 「带这么多东西，我们是准备去大都会过冬吗？」里德将后备箱关上，问杰森。他以往出去办事情，基本上都是两手空空地去，两手空空地回来，顶多口袋里揣上几块补充魔力的宝石，不会更多了。 「都是些设备和武器。」蝙蝠侠最早教他们的东西就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你总要比你的敌人们想的更深入。 所以蝙蝠侠才会有nabcde......万能腰带里甚至连驱鲨剂都没落下。 「你喜欢旅行吗？」里德问杰森，车子正平缓地开往大都会，肉眼可见到的另一个城市上空一片晴朗，像是乌云都在畏惧那座被人间之神所庇护的城市。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基本没有出门走过，再长大些，他就被家族囚禁在房间里，那房间甚至连扇窗户都没有。直到他十六七岁的时候，他才在朋友的协助下偷偷熘出时钟塔。 那是他的第一次旅行，漂洋过海来到东方，在日本那座海岛国家上，他见证了一场争夺『圣杯』的战争，那些流传于神话传说中的英雄们跨越了时空的长河出现在现世。 王与臣、邪道与正道的碰撞才让他萌生了写书的想法，他想去旅行想去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旅行吗？」杰森想，他去过很多地方，但是都是在为了学习杀人的技巧，就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随遇而安，或许那叫流浪，但是杰森说，「如果是和你的话，我觉得不错。」 「那等到把这里的事情都解决好之后，我们就一起去吧？像那天看的公路片一样。」里德兴致勃勃地说，接着点开了手机的备忘录将这件事记在上面。 杰森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换了种电影里少年的嗓音说，「如果我陪着你，是不是走到十亿光年之外你也不会害怕？*」 「天，jay，打住！」魔术师愣了一秒后，笑地没拿稳手机，「我们说好了的，不再讨论剧情的！」 到了大都会之后，他们先去了事先预定好的酒店登记，然后把行李都放了进去，杰森将电脑什么的设备都拿出来，准备黑入莱克斯集团的网络，给他们两个人伪造晚上混进宴会现场的电子宴函。 里德则将厚厚的呢子大衣换了下来。大都会比哥谭的温度高多了，太阳还高高悬挂于空中。明明在各类文学作品或者时钟塔图书室里吸血鬼介绍这一栏中，都明确表示这类生物畏惧阳光，但不得不说，里德确实是其中的特例。 他站在大都会温暖的阳光下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哥谭那种阴暗湿润的空气快将他的骨头泡软了。 里德走进出版社的大楼，按着艾米女士发给他的楼层数坐电梯上去。 「老师！在这边。」 他老远就见到了正在向他招手的艾米。女士今年其实才二十五岁，比里德还要小点，穿着白衬衫和黑色包臀裙，一头浅黄色的长捲髮，看着很可爱，有种不符合商务穿搭的稚嫩感，却长了颗杞人忧天的心。 「你平安地到了呜呜呜，我好害怕你在哥谭出事......」艾米上上下下检查里德身上有没有缺斤少两，「要不然这次来了就干脆住下吧，公司都能给你安排好住处。」 里德摆了摆手，跟着她走进会议室，「不了，我刚买了新房子，还想多住一段时间。」 艾米：「？」 「你宁愿在哥谭买两套房子都不想来大都会住？」 「哥谭能激起我的创作欲嘛。」里德解释说，安抚这个看起来有点炸了毛的小姑娘。 「......」说的好像你前几本书不是在英国写的一样。 艾米嘆了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看起来没有刚才那样精神了，她对里德介绍会议室里的另一位人，「这位是雷纳老师，你应该看过他的作品吧？目前正在我们出版社的漫画月刊上连载。」 里德于是上前和那个拥有棕色眼睛的帅气青年握了握手。 「您好，我是里德·克里斯蒂安。」他介绍自己，靠近的时候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一股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漫画家是那么高危的职业吗？里德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在想别的。 第66页 「您好，久闻大名，」青年稍微感到了一点出乎意料，他以为能写出那样作品的作家再不济也会是个已经四十五六岁的大叔了，但没想到会这样年轻，而且这张脸，毫不夸张地说，他如果愿意进军娱乐圈，就算只是拍些照片都能有大把的钱赚，「我是凯尔·雷纳。」 「那么我们就先商定一共画哪些场景吧？」艾米问。 凯尔点了点头，掩下一个即将脱口的哈欠。 身为地球上的第三位绿灯侠，凯尔·雷纳今天上午才从oa星赶回来，昨天他们和黄灯军团的战斗才刚告一段落，都没来得及把伤口全治疗好，他那个在宇宙中几乎派不上用场的手机就在清早六点提醒他，今天上午他得到大都会赴约。 如果不是因为贫穷，谁会放弃柔软舒适的床呢？ 艺术家表面附和，大脑却已经开始放空。 作者有话要说：　　蝙蝠侠会。 *他们看的电影是《鳄鱼波鞋走天涯》（the cure） 两个相互救赎的小孩。艾瑞克性格孤僻，德斯特身患绝症，艾瑞克想方设法的想要治好德斯特的病，在诸多治疗都以失败告终之后，艾瑞克毅然决然的带着德斯特踏上了求医之旅。这是一部非典型公路片，非常治癒也很致郁。 杰森说的那句话是电影里艾瑞克告诉德斯特：我把我的鞋子给你，如果你在梦里走了那么多光年，还是走不到尽头，那么低头看一看，为什么自己这时候还抱着艾瑞克的臭球鞋？一定是我还在做梦，我还在地球上，还躺在那个睡袋中。 第38章 凯尔在自己带来的本子上随手勾画了几个场景, 然后拿给里德看，「是这种感觉吗？」 里德凑上前低声与他讨论起来。 艾米小姐有些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玩手机，打到了几千关之后的消消乐非常难打, 她把体力值都用光了还没过出那一关，余光中忽然感觉到窗户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但这里是第二十三层。 她的手指一顿, 接着抬起头看向了透明玻璃外。 「......那是超人？」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虽然说在大都会能遇见超人是经常的事, 但超人的速度如此之快, 除了《星球日报》以外，很少有其他媒体能准确地拍到他。 艾米举起手机，颤抖着左手, 按下了拍照键。 连拍。 他的身材怎么能如此完美。 女士捂着嘴无声地感嘆, 我现在就要把这张照片设置成手机壁纸。 但是当超人在空中停滞的时间超过十秒之后，艾米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女性的第六感与在大都会经歷了几次大事件的直觉让她的心脏直跳。 她伸手拍了拍还在讨论的里德, 语气中还带着迟疑，「老师！老师, 我感觉......现在，好像不太对。」 里德与凯尔同时看她, 接着又望向窗外。 恰巧在此时，原先身体侧对着他们的超人转了过来。他的双眼发着红光，里德心头一跳, 立马站了起来拽住身边的两人往外跑。吸血鬼的力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住的。 绿灯侠都没来得及思考出超人现在在做什么，已经被里德拉到会议室门外了。 接着身后传来巨大的爆裂声，玻璃噼里啪啦碎开落在地上, 楼层里发出惊恐的尖叫，里德在他们两个身后推了一把，「快跑, 从楼梯口下去！」 其他工作的职员从后面涌了过来，几乎要把人淹没一般，艾米被人潮拥挤着塞进了楼梯间。 「老师！里德！」她无措地叫了几声，扭过头时却只能在一片熙熙攘攘的人影中看到玻璃窗外人间之神用热视线发射出红色雷射的模样。 疯了，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与此同时，魔术师给自己戴上了口罩，将干扰魔术往自己身上套，这能有效防止他被人认出来，就算是被摄影机拍到了里德也能确保自己的容貌不会暴露出来。 「那边出什么事了？」电话里杰森声音少见地有些急躁。 他们定的酒店距离出版社稍微有些远，杰森并不是很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了，他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从落地窗往外望去，只能看到底下人群惊慌地从远处跑过来的样子，前面另外几栋高耸的建筑完全遮蔽了他的视线。 「问题不大。」 里德从碎了的窗口踏出去，踩在了风中，「超人好像中了魔法，现在有点神志不清。」 「超人？等等——」杰森拧起眉，「不要告诉我你准备解决这个？」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嘛。」里德这么说，另一只手抓住了口袋里的几块宝石，确保自己一会儿打到一半时不会出现魔力不足的状况，「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超人显然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是个威胁，他的喉间发出危险的低吼。 这个魔术——里德猜测应该是那几个黑袍人下的手，毕竟那些正在超人脸上攀延的黑纹实在有点眼熟——好像让他失去了一切的属于高等智慧生命体的理智，变得像个野兽一样。 旁边闪过一抹绿光，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附近，是一位绿灯侠。 「oh， hi， bro，」灯侠抬手打了个招唿，有些迟疑地说，「我猜你应该不是我的敌人？」 「现在他才是。」里德示意超人。 第67页 「那你是新的超级英雄？」凯尔变出一个绿色的护盾来抵御住超人的热视线，一边问，「我太久没在地球上了，可能错过了一些事。」 「我就是一个路人。」里德说，风元素在超人身边汇聚，但是被超人一拳打散，他必须要想办法靠近超人才能解决那个魔术。 「你知道路人一般都不会飞吧？」而且还是这幅样子......凯尔发誓，如果他以前见过这个英雄，他一定会有印象的。 因为这真的有点精神污染啊。 这不怪他，就算是在酒店里从电脑上看到了网友直播的杰森，也有点不太敢相信那是自己的男朋友。 直播的位置是从地面往上拍的，画面中超人、绿灯侠以及一团马赛克三足鼎立，正僵持着。 主播因为没有收音装备而在风声里格外模煳的声音也透露着一股抓狂。 「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还是我的手机出问题了，为什么我看到了一团马赛克飘在空中？！」 杰森倒是勉强能从那团灰棕色马赛克中辨认出，这应该是里德出去时穿的那件外套，但是其他的他就真的看不出了，说实话，他现在连那团马赛克哪里是头那里是身体都分不出来。 「我该叫你什么？」凯尔试图用绿灯能量幻化出一个大笼子困在超人，一边大声说：「mosaic man？」 「......noooo！」里德拒绝，就算是临时组队，他也不能接受哪怕5分钟的对他名誉的『诋毁』，魔术师捏碎了一颗宝石，手指带着浅色的亮痕在空气中匆匆画出一个魔术阵，「这听起来太18禁了。」 「你就！只要！把他控制住就好了。」里德说。 巨大的绿色鸟笼从上方降下，罩住了超人的身体，体块巨大的氪星人双眼发射热视线，但是都被挡在了其中，他只好用双手握住笼子的两根柱子，用力往左右两边扯。 里德正要靠近他研究那个魔术，就听见哗啦啦一声，绿灯能量变出来的笼子被超人扯碎了。 魔术师用风遁强行抵抗住超人挥过来的一拳，但还是差点被摔在了某栋大楼里，他对绿灯侠大声说：「你行不行啊？！」 灯侠拍了拍戒指，中指上的绿色灯戒闪了闪，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从昨天与黄灯军团战斗结束后就没给灯戒充过电，一路从oa星飞回地球，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速战速决，再试一次。」凯尔咬牙，变出了一个巨大的钳手，夹住了超人，固定住了他的双臂，——感谢超人现在无比迟钝的反应力，放在平时他想困住拥有超级速度的超人可不会这么简单。 里德飞速在手心画出一个魔术阵，他以前从没用过这种魔术，一时半会儿都没想起来该怎么用，手指碰到超人脸侧的时候，加大了力度，用力地煳了一巴掌上去，学着康斯坦丁大喊了一声：「破！」 直播的网友：「不会吧不会吧！我没看错吧？那个马赛克人扇了超人一巴掌？！」 杰森：草。太勇了。 里德：好痛！外星人的脸怎么会这么硬？ 幸好这一下还是成功把超人身上的魔术解除，一些血红色的光点从他的身体里飘了出来，被里德一开始画在空中的魔术阵全部吸附走了，汇聚成了一团红黑色的气体。 超人则是合上了眼睛，看起来暂时不会醒来的样子。 「那他就交给你了。」里德揉了揉自己打疼了的手，向凯尔告别，其实他从绿灯侠出现的时候就发现到对方的身份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两种相同的血液味道，更何况，难道超级英雄们真的觉得一个多米诺眼罩就能挡住自身的辨识度吗？娱乐圈的狂热粉可是连看到一根手指头都能猜出对方的身份，超级英雄的狂热粉也太没水平了吧？ 马赛克人被疾风裹挟着，一眨眼就不见了。 「......」雷纳老师嘆了口气，带着超人回瞭望塔。 里德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解除了身上的魔术，一把拉下口罩换了几口气，将衣服抚平之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手机上还有几个来自艾米的未接来电，他给对方回拨了过去，告诉担心得都哭了出来的小姑娘自己没出什么事，已经回到酒店里了。 这次超人失控的事件非常幸运，由于马赛克人（里德）和绿灯侠仇恨拉得及时，并没有造成过多的伤亡，只有几栋建筑被毁坏，少数路人被砸伤了，但是都没什么性命问题，受伤最严重的反而是人群一齐涌出去时发生的踩踏事件。 「这个东西和那几个黑袍人的魔术来自同一个源头。」里德盘腿坐在床上，探测的魔术刚结束，他微微蹙起眉和杰森说，「但是他们想让超人做什么？」 「杀人？」杰森说，「如果今天没有人及时阻止的话，会闹出很多人命。」 「可是恶魔都被赶回去了，收集那么多死灵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啊。」里德想不明白，红黑色的气体被他收固在一颗拳头大小的玻璃球中，这会儿正在他手中抛上抛下。 「可能今天晚上我们就会知道了。」杰森在电脑上按下最后一个键，起身坐到了里德的旁边。 里德眨眨眼，「莱克斯没有推迟慈善晚宴？」 「没有，一切照旧，而且你看，」杰森把几个名单都点开给里德看，「这几个人的指纹是昨天才录入他们公司系统的，都是在凌晨三点多，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就是那些黑袍人。」 第68页 「他们就没出来过？」 「我黑入了他们的系统之后没有发现他们离开莱克斯集团的记录。」 「好吧，那晚上有的忙了。」这次的慈善晚宴也是在莱克斯的集团里举办，并不像以往一样在他们名下的酒店举行，他们应该可以找到那几个黑袍人。 吸血鬼往后一躺，陷在厚厚的被褥中，过了一会儿他拉了拉杰森的衣摆。 「怎么？」 「饿了。」魔术师半眯着眼，看向年轻的恋人，「愿意分我一点血吗？」 杰森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在一边，低下头在他的唇角碰了碰。 「好啊，」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睫毛像扇子一样垂下，酒店暖色调的灯光晕在森绿色的眼中，喉间压着一点笑意，「你挑个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用了干扰魔术之后的里德在肉眼以及高科技镜头下，就是一团人形马赛克。 魔术师打超人还是挺好打的，毕竟天克嘛。 第39章 「我们需要一点伪装。」杰森喝了一口温水, 水流漫过舌尖上被咬开过的小伤口，奇异的酥痒感让他垂下眼。手指捻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衣领，那里有一滴血红的痕迹, 是刚才吸血鬼没来得及咽下的，顺着下颚的弧线一直落在衣领上。 吃相也不好, 像个小猫一样, 只会乱舔。杰森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 「所以, 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服？」里德松开两根手指，手上的紫色长裙垂下来，他提着裙子的肩部, 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杰森, 「mr. red hood，我想你昨天没有和我提到要穿裙子吧？」 「抱歉, 我今天才看到上面要求带异性舞伴。」 「哈, 那他们政治不正确。」里德一边说，拿起了行李箱里的其他配饰, 同色挂饰、手套，甚至还有胸衣, 吸血鬼的视线里充满了怀疑，「那你为什么会准备的这么齐全？」 他拿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连尺码都很适合。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行李了。 「不然总不能是我穿吧？」杰森嘆了口气, 他衬衫的袖子早就挽了起来，露出来的一截手臂上是流畅的肌肉线条，差不多有两个里德的手臂粗细。 魔术师先生再一次意识到, 快餐食品可能真的有改变美国小孩的基因。 「好吧，」里德妥协了，他倒也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穿裙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硬要说的话，只是事发突然，让他没有反应过来有些错愕罢了，「这个要怎么穿？」 「先穿那个。」杰森指了指胸衣，里德捞起衣服走进浴室。 那是一件淡肉色的薄薄内衬，只有在胸前塞进了一些柔软的类似于硅胶的东西，摸起来手感很好，但是后背是用扣子来系上的。 「jay，我扣不上，」过了一会儿，吸血鬼扒在墙角，探出一个脑袋，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帮帮我。」 正在换西装的杰森顿了一秒，喉结微动，松开了自己抓着西装的手，「......来了。」 可能白色的灯光有时显得过分冷淡，浴室里的灯也是暖黄色的，像是在刻意营造一种暧昧的氛围一般，吸血鬼白皙的肌肤染上些温暖的感觉，却依旧晃眼的要命。 里德背对他，肩上松垮垮地挂着胸衣的肩带，上身都没穿着衣服，下面就穿了一条运动短裤，才到大腿一半的位置，两条笔直的长腿露在空气中，赤脚踩在花岗岩地板上，脚趾紧张地蜷着。 杰森伸手帮他扣上后面的纽扣，忽然发现里德后背上有什么图案正发着光，因为那亮度有点微弱，他一时间都没发现。 「这是什么？纹身？」吸血鬼的肌肤是微凉的，指腹擦过时仿佛有种划过上好玉料的感觉。 「啊，那个，」里德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是母亲留给我的......姑且算是『礼物』吧？」 「它会一直亮着吗？」杰森低下头仔细观察那个纹路，看起来就像是某种颇具暗示意味的图腾或者一个迷宫的路线。 灼热的唿吸拍拂在里德后背上，他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抓紧了紫色礼服的一角，「我、我不太能控制它，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是身体器官的一部分，但是暂时让它暗下去几个小时应该可以。」 里德尝试切断那一块儿的魔术运转，他平时需要魔力的积攒，身体中只有几根完整的魔术迴路能做到这一点，切断其中的一处就意味着这段时间他魔力积攒的量会少很多。 浅蓝色的光暗了下来，图案像是被身体吞没了一样，那一处变回了光洁的肌肤。 「我帮你把裙子穿上。」杰森将长裙拿起，往里德身上套。 长裙是定制的，他花了大价钱，要求对方在一天之内赶制出来。 面料是柔软细腻的绸缎，因为时间比较紧促，所以裙面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和暗纹，后背下方靠近尾椎骨的位置有一处镂空，正好能看到嵴椎沟与腰窝。 杰森的手指在那儿擦过，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让他们做这个样式。 里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点奇怪，「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化妆？」 「嗯，」杰森帮他把项鍊挂在脖子上，「想要什么样的妆容我都可以画出来。」 「就一般那样，你觉得可以就好了。」里德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过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问到，「去宴会的假名你弄好了吗？我想改一个名字。」 第69页 「可以，你想换成什么？」 魔术师眨了眨眼，眼中快速地划过一抹狡黠，「韦伯·薇尔维特。」 杰森挑了一下眉，他查到过这个名字，虽然在魔术师的世界里有很多人在网络上都没留下什么存在，但是他在调查里德的时候确实有见到过韦伯·维尔维特这个名字，他们两个似乎是朋友？ 「等会儿就帮你改了。」 杰森化妆的手法很娴熟，让里德不禁怀疑蝙蝠侠开班到底教会了这些罗宾什么东西？ 第一次见到提姆的时候对方也给自己画了个叫周围人认不出来的妆，不会他们曾经都试过吧？ 蝙蝠侠？女装？ 里德想起了对方被厚重盔甲包裹着的肌肉，吓得一下睁开了眼，试图把那恐怖的意象从脑中驱赶走。 杰森已经给自己画完了妆，看起来和他平时的模样大相迳庭，像个陌生人。 「怎么了？」但是声音还是没变，细软的化妆刷在他脸上轻轻擦过。 「想到了一点不太好的事。」但当他视线落在前面的镜子上时，却有些怔然，好像没认出对面那个人。 五官被柔化了，眼尾拉长，画了亮闪闪的眼影，平时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涂了颜色鲜艷的口红，他不再像是曾经那个时钟塔里笑容中带着疏离感的讲师，而是某个贵族家中从未离开过鸟笼的小姐。 「我......」只是他的嗓音依然让人能够分辨出是男性，「要是有人问我怎么办？」 杰森一边将一根有些宽的浅紫色chock系在他的脖子上挡住了喉结，说，「微笑就可以了，如此美丽的女士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够让任何人失语。」 里德对高跟鞋适应良好，他以前待在特兰贝利奥家族时，不得不学习马术学习社交与宴席舞蹈，穿的鞋子总是那种有高后跟的皮鞋，女士高跟鞋与男士高跟的区别也就是根底的粗细。他一开始走起路来还有些晃悠，得要杰森来扶着，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已经能够很平稳地走路了。 赶着晚宴的时间，杰森带着里德来到莱克斯集团，把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租来的跑车的车钥匙丢给门口迎宾的人，自己则下车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扶着里德、哦现在该是韦伯小姐了，扶着韦伯小姐出来。 他的头髮杰森重新卷过，单边遮住了耳朵，垂在前方，另一只露出来的耳朵上带着一颗漂亮的紫色宝石耳钉。 那其实是个耳夹，因为里德没有打过耳洞，只能临时用改成耳夹，宝石也不是真的装饰品，下面藏着的其实是通讯器，方便他和杰森交流。 里德挽着杰森的手臂走进莱克斯集团大门，递给侍者的邀请函是用提姆发过来布鲁斯·韦恩的那个仿造的，站在人脸识别机器前时，扫描机器卡了几秒钟，过了一会儿才显示通过，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咚响，站在电脑后面盯着里德脸出神的工作人员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迎他们走上二楼。 「欢迎来到莱克斯集团的慈善晚宴，阿尔贝托先生、韦伯小姐，祝你们今晚愉快。」 杰森是代替一位名叫阿尔贝托·德尔的义大利富豪来的，这位富豪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到达，但杰森在这条讯息发到莱克斯·卢瑟手上之前就先将这个消息截住了，比较方便的是此人与卢瑟相交不深，属于基本没见过几面，杰森按照着网上搜出来的图片，尽量把自己画的往那人身上靠，希望卢瑟不会在意到这一点小小的变化。 「一会儿就拜託你了。」杰森低声说。 慈善晚宴中有一个流程是跳舞，只要那时候里德能吸引大部分人的注目，他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莱克斯集团其他的地方，来调查那些黑袍人了。 况且里德手中还有白天从超人身上抽离的属于他们的魔力痕迹，能够追踪到他们的大致位置。 现场已经是飘荡着圆舞曲轻快的钢琴声，穿着漂亮礼裙的姑娘们与西装革履的绅士们小声交谈着。 而当里德踏进会场的那一刻，似乎连空气都安静了一秒，人们纷纷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无外乎，都被『她』震慑到了。正走近的女士肌肤雪白，黑色的捲髮垂在锁骨前，眼神淡淡地扫过现场所有人，似乎是觉得无趣就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全放在旁边的男人身上，紫色长裙柔顺地随着她的步伐朵开，偶尔还能清楚地勾勒出那修长笔直的长腿轮廓。被挽住的男人低头轻轻捏了一下她紫色丝绸手套中的指尖，好像说了什么话将她逗笑了。 一位男士宾客对着自己的友人喃喃道，「你知道吗？我上回心跳这么快，还是安妮·海瑟薇在电影里对我撩头髮......」 友人接口道：「是赫本从车上向我看过来的时候......」 他们到达的时间已经算晚了，没过多久晚宴就宣布开始。 莱克斯·卢瑟首先上台发表了一通感言，里德也没注意听，他正在追踪那几个黑袍人的魔力，之前距离比较远，不是很准确，现在距离拉进了些，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在地下二层。」他附到杰森耳边说话，他们两个站在角落里，偶尔随着其他宾客的掌声一起鼓掌，直到听到了卢瑟宣布舞会开始，他们才交换了一个眼神，杰森悄悄从边上熘了出去，问侍者洗手间的位置。 里德往舞池的位置走了几步，站在某个自助餐桌边上，高跟鞋穿久了还是会有点累的，他只希望一切都快点结束，他的脚已经开始发酸了。 第70页 「这位.......美丽的小姐，」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邀请您跳一支舞？」 里德疑惑地抬起头，接着表情有一瞬间扭曲了。 啊？ 布鲁斯·韦恩先生，这不太好吧？ 第40章 耳机里传来轻微的唿吸声, 过了几秒种后，杰森才开口说，「没事, 老头子不会发现的。」 里德抿了抿嘴，表情僵硬地将手放到布鲁斯的伸过来的手上, 对方笑了笑, 轻轻将他拉进了舞池中, 另一只手虚虚搭在他的腰侧上。 里德听见杰森补充着说，「如果跳累了，可以多踩他几脚。」 他没告诉里德, 那个通讯器上面还连接着摄像头, 他非常期待看到老头子吃瘪又说不出话的表情。 在轻柔的舞曲掩映下，带着点电流杂音的声音被里德捕捉到了。 「......鑑于我才刚开始扫描这栋建筑, 您还有十二分三十六秒的时间可以和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士共处。」 长裙因为动作而旋转开, 贴着男人的小腿卷过，里德注意到了布鲁斯的耳朵上也带着一个微型的耳机。 确实, 这应该算是家族习惯。 紧接着他又听见那个似乎是上了年纪的声音慢悠悠地说，「虽然我迫切想让家里有个真正的女主人, 这位女士身上也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美丽，但是布鲁斯老爷，我需要提醒您一件事, 资料库里没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 哦，韦恩先生的表情变了。他笑的更甜蜜了。 这些男人真可怕。 「韦伯·薇尔维特小姐，我以前从未听到过您的名字, 按理说，像您这样独特的女士，我应该早就有所耳闻。」布鲁斯执着他的手转了一个圈。 里德只是笑, 嘴角往上扬起，但什么也不说。 「冒昧问一下，德尔先生去哪儿了？自从舞会开始我就再也没见到他，将您一人留在这里可是绅士的失职。」 「他在试探你。」杰森说的话和另一个突然加入谈话的陌生声音重叠了。 「——你就是这样和姑娘聊天的？恕我直言，你看起来才是最不绅士的那个。」 钢琴声达到最高潮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里德正好看到了那个说话的男人。 他留着精緻的小鬍子，蜜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愉快的光芒，向里德眨了眨眼。 里德当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和布鲁斯·韦恩名声不相上下的花花公子，纽约阔佬、钢铁侠、復仇者联盟中的一员，托尼·斯塔克。 成为超级英雄的首要条件就是得有钱吗？里德不解地想到。 于此同时，耳机中杰森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发现他们了。」 紧随而来的是几声急促的惊叫与魔术擦过耳畔的勐烈风声，通讯器里传来尖锐到仿佛要扎穿耳膜的低鸣，吸血鬼过于优秀的听力在那其中溃不成军，他一个没注意走错了舞步，一脚踩在了布鲁斯的脚背上。 他将注意力全在杰森那边，脚下没注意轻重，一个成年男性尤其是成年男吸血鬼的力道可不是一般姑娘能相提并论的，阔佬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心中怀疑的想法更深了。 . 杰森知道卢瑟很疯狂，但是没想到卢瑟会疯狂到这样光明正大将实验室开在自己集团的地下。 起码有六层。他注意到，而且研究什么的都有，基因、克隆、生化武器......说真的，他比超人还要危险，阿卡姆里应该还少了个莱克斯·卢瑟。 这里是研究基因的科室，杰森快速地扫了眼，周围是暗暗的红灯，空气里蔓延着福马林的气味，他的手撑在地面上，胸口急促地起伏，红色的金属口罩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眼睛上带着多米诺面罩，耳机掉在了地上，在刚刚的攻击中不幸阵亡。 旁边还有一滩血，不是他的，是他与魔术师们打斗时留下的。 杰森面色阴沉地盯着那几个黑袍人刚刚消失的地方——地上有个诡异的图案。 这和小丑从阿卡姆消失的那个把戏一模一样。 他们到底和卢瑟达成了什么交易？在这种鬼地方？基因研究？ 他知道卢瑟和超人积怨已久，甚至利用超人的基因制作出了好多个克隆超人，超级小子、毁灭日、比扎罗...... 这次又是什么？他还没放弃这条路？白天为什么要让超人失控？ 杰森深唿吸了一口，慢慢从地上起来，他得趁着警报还没响起前回去，毕竟楼上还有个大蝙蝠盯着呢，他如果离开太久，绝对会遭到怀疑，或者说，现在他就已经被怀疑了。 他的视线匆匆从门口的那个金属名牌上掠过，弗格斯教授。 他在脑中记下这个名字，说不定这个人知道一点什么。 距离杰森从各个死角避开摄像头，成功达到厕所换好衣服再回到宴会中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德维持着假笑跳了几圈，再次从钢铁侠的手中被转交到蝙蝠侠的手中。 他们已经跳了十多分钟了，再跳下去他的脚就要废了，这些男人是永动机吗？只要抓着舞伴的手就能一直跳下去的那种？还是说这就是男人可悲的攀比心？ 自从耳机坏了之后他就一直想去找杰森，但是太多人盯着他了，里德又不能开口说话，如果不是他留在杰森身上的魔术没有被触发，让他能确认杰森没出事，他可能早就丢下现场的这群人了。 第71页 所以等到他发现了正走进大厅的杰森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一直对他眨眼睛，暗示他： 快·点·来·救·我！ 「可以把我的舞伴还给我了吗，布鲁斯先生？」杰森上前说道，他甚至没掩饰自己的嗓音，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以至于这在外人眼中多少有些剑拔弩张的场面实际上居然有点搞笑。 他强硬地将穿着紫色礼裙的女士揽回了自己的怀中，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腰上，挡住了那个不是不是很合理的镂空设计。里德放松了点身体，他没从杰森身上闻到任何血腥味，于是顺理成章地将重心从疲惫的双腿转移到对方身上。 布鲁斯显然是认出了他的声音，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怪异，在他们两个亲密的姿势上游离不定。 里德侧过头，对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不好意思，踩了你那么多次。」 「......」是男人的声音。 布鲁斯·韦恩僵在原地。 他的眼神停留在『韦伯小姐』的脸上，表情仿佛要吃人一般，几秒种后他才勉强从那张漂亮的脸蛋中认出了点某人的影子。 杰森欣赏够了老蝙蝠难堪的样子，顿时身心愉悦，一身舒畅，牵着里德往边上走去。 「怎么样了？」里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人跑了？」 「嗯，」杰森抓着他的手说，「但是我在他们身上留了追踪器。」 「应该能跟着找到关于小丑的线索。」 「累了？」杰森弯起眼睛看里德，他把自己化得完全不像自己，连眼睛都戴上了美瞳，只有笑起来时，才有种属于杰森·陶德独特的张扬。 里德点了点头，一边让自己隐藏在桌面繁盛的鲜花后，一边将桌子上放着的小糕点搜罗到自己的小碟子中。 和阔佬们斗舞真的有点耗费体力。 「阿尔贝托？哦，老朋友，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香槟走过来向他们走过来，夸张地张开手臂给杰森一个拥抱。 「你变化可真小，」他笑着，「我都长了白髮了，你居然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年轻。」 「路易斯！」杰森表情不变，很熟稔似的笑眯眯与男人攀谈起来，不露痕迹地挡住了对方窥探后方的视线。 他来之前调查过所有赴约的人，还记住了他们每个人的样貌和名字，也研究了一遍阿尔贝托·德尔的人际交往，伪装几个小时还是不成问题的。 里德发现，当杰森开口时，连口音也带上了点意式发音的捲舌。 他歪着脑袋，有一口没一口地戳着蛋糕吃。 甜腻的奶油在他舌尖融化，高悬上方的水晶灯折射着耀丽的光，投进他琥珀色的眼睛里。 他想，从英国回来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晚上宴会结束后，他们两个回到酒店。 里德累到想直接摊在沙发上不起来，他脱下高跟鞋时，终于能够踩到地面的实感让他险些激动到流泪。 杰森松了松领带，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拿起笔记本电脑按了按，上面显示出一张地图，有几个红色的光点正在移动，正是杰森留在黑袍人身上的追踪器，他舒了一口气，看来现在一切顺利。 他打开其中的窃听功能，可能是有魔术的干扰，窃听设备并不能很好地运转，滋啦滋啦的杂音总是在干扰。 杰森决定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再说，他们总要回去向小丑復命或者商讨其他战术，不然做大费周章这些事情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考虑到提姆之前帮了很大的忙，杰森难得大方地将这个线索分享给对方。 提姆： -没骗我？你会这么好心？ 杰森： -看在你帮了忙的份上。 提姆： -...... -fine. 杰森：耶，又骗到了免费劳动力。 他带着已经迷迷煳煳要睡着的里德卸掉了他脸上的妆容，把人推进了浴室洗澡。 吸血鬼站在浴室边，手指拉着门，眉梢舒展着柔和的笑意，「不一起洗？」 杰森抓着他小臂的手一紧，顿了几秒后才笑笑，声音沙哑，饱含着暗示意味，「如果你今天不想睡觉了，也不是不可以。」 「......」吸血鬼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放回去，接着拉上了门。 杰森笑出了声，在浴室门外问他，「这么容易害羞，刚才那句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浴室门又被拉开了，还没开始洗澡的里德耳朵仿佛已经被热水氤氲出红色。 「没有害羞。」他解释说，「今天没有和你跳过舞。」 「和他们都跳了，所以也想和你......一起做点什么。」 第41章 面前的人捏着门边, 指节泛白，身后光线燃烧，将他的髮丝照得纤细透亮。 杰森的大脑甚至还没转过弯来, 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向前靠近了些, 鼻息纠缠着, 他的手附上里德的手背, 紧贴着将浴室的门推开了，然后鼻尖相抵，他微微侧开点脑袋, 距离过于近以至于眼前一片模煳, 只有晕开的层层暖色。 等到杰森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捏着里德的手腕, 将人按在了白瓷墙上, 唇瓣挤压着，魔术师的双眼闭着, 正在紧张地微颤，一只手抓在杰森的衬衫上, 几乎要把那一处揉皱。 第72页 「放松点。」 他声音低哑地说，魔术师喘息着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几秒钟后才慢慢地应了一声, 好像还没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杰森一直觉得里德在某些方面格外迟钝，现在看来确实有点。 「那我要继续亲你了。」杰森宣布道。 里德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再次被压下来的气味笼罩，冰冷的瓷砖贴着后背，他套着酒店的浅灰色浴袍, 绸带松垮垮地系在腰上，领口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在肌肤相贴间就要彻底敞开了。 比他体温要高点的手钻了进去，掐着劲瘦的腰，明明知道他的体能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厉害，但还是不敢用力。 杰森伸手拧开了边上浴缸的花洒，突如其来的水流的声音将懵懵懂懂的魔术师吓地往后缩了一下，似乎是终于意识到刚才在做什么了，他一下松开了手，衬衫的一角已经被揉皱的不成样子了，他的耳朵红的仿佛能滴血。 杰森扬起嘴角，一颗一颗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不是要一起洗吗？」 . 吸血鬼苍白的手抓着浴缸壁，搅动的水声没能掩藏住咽不下去的一两声呜咽。 正对着浴缸的位置就是盥洗台，他扬起脖子的时候能从镜子里瞥见自己的样子——嘴唇被咬的通红，头髮乱糟糟地粘在后背上，眼尾泛着红晕。 杰森垂着眼，在瓷白的肌肤上留下暧昧的痕迹。 「不舒服？」大红鸟拿鼻尖蹭他，嗓音里带着慵懒的笑，手心贴着里德的后背，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搂的更近了些。 「累了。」吸血鬼懒洋洋地说，掀起眼皮看他，侧过头在他嘴角上留下一个湿乎乎的吻，「想睡觉。」 尽管中途换过一次，但浴缸里的水还是凉了下来，杰森给他裹上一张浴巾，去行李箱里翻其他能穿的衣服，之前拿进来的那些都落了一地，沾了水穿不了了。吸血鬼靠在浴缸边，看起来是很困了，也站不太稳，双腿发着软，蔫哒哒地阖着眼半梦半醒。 他蹲在行李箱边，里德没带多少东西过来，他找到了自己的一件长袖t恤，正要那进去给他穿，就看见丢在床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小红？」他接起电话，一边往浴室里走。 「他们都死了。」提姆上来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是语气焦急，让杰森也跟着皱起了眉。 「谁？『他们』是谁？」 提姆：「你放了追踪器的那几个。」 「死了？」杰森顿住了，「他们在哪儿死的，发生什么了？」 「我不清楚，」提姆说，「他们在哥谭的某个位置停留了很久，我怀疑小丑就待在那儿，不过康纳去调查的时候碰到了很多干扰魔法......你知道的，时间有限，查不了太深入的东西，但是康纳说他有听见过小丑的声音。然后，就是五分钟前，我突然发现你留下的那几个追踪器它完全捕捉不到那几个人的心跳与生命体徵了，我排查了一下，那些都没有出现什么故障，也没有被魔法干扰......总之数据显示，他们几个人在十几秒内接连死亡。」 「......我知道了。」杰森说，「我、我大概几个小时后就赶回来——这件事你和老蝙蝠说了吗？」 「我和他提了，但是b没接我电话，也没回消息......」 杰森拉开门时，发现里德已经站在了那里，也正要开门，他怔了几秒，将衣服拿给里德，让他先换上，但魔术师的表情看起来却很不安。 「怎么了？」杰森问他。 「哥谭一定是出事了——」他的喉咙一开始只能发出点气音，咳了几声后才说的清楚了些。 杰森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你怎么知道？」 里德伸出右手，在他手背上居然浮现了一个黑色的怪异纹样，杰森发誓，五分钟前他的手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这是什么......？」 与此同时贴着耳朵的手机里也传出来提姆的声音，「b回我了，他给我发了一张，呃......纹身？图片，在手背上的，他说让我查查看这个图案有什么含义。」 「令咒......还是什么，这和我以前见过的东西不太一样。」里德眉间蹙起，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他在一瞬间清醒，然而当视线落在手背上这个像是令咒又不像的东西时，简直要汗毛耸立，「你在和谁打电话？」 「小红。」杰森抓着里德的手，手腕上还残余着刚才留下的红痕，杰森放轻了点力道。 拇指摩挲着那个图案，那是一个能称得上繁复的图案，感觉不出任何的不对劲，那就像自然而然天生就长在他手上的一样，他沉声说，「我们该一起聊聊这件事。」 「这是一种算得上『圣痕』的存在。」里德坐在床上，后背下塞了两个大大的柔软的枕头。 「所以......耶稣復活了？他去纹了个身？」杰森挑起眉，「你没和我说过魔术师也信基督。」 「不是这个，」里德嘆了口气，「是『圣杯』，当祂出现时，会给一些被选择中的魔术师一点徵兆，就是这个令咒，这意味着，有一场战争即将开始。」 提姆的声音从电脑那头冒出来，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圣杯战争？」 「咦，」里德疑惑地说，「你知道？」 「11年前，在日本的冬木市无缘无故燃起一场大火，烧毁了冬木市东部的大部分区域，而且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引起了这场大火，虽然那时候的监控还没普及，但那时正值泡沫经济破灭的尾声，媒体行业逐渐壮大，满大街都是记者和社会观察家，我结合了那段时间拍下后上传在网络上的图片，找到了几个线索。」 第73页 电脑屏幕上跳出了几张有点年代了的照片，但是里德发现自己居然对此有点印象——那是冬木市的某一个商业街。图片上是一个咧开嘴拿着苹果糖笑的小女孩，应该是她的家人给她拍的。 「在这里。」提姆操控着画面放大，将女孩身后的某个人影放的很大，在高科技的修復下，本来有些模煳的图片变得清晰起来，而图片上被拍到的人，是里德所认识的熟人。 是韦伯，而且是18岁的韦伯，正抬起了右手撩头髮，那时候韦伯还留着可爱的妹妹头，像个女孩一样，他偏着脑袋往上看，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说话，似乎有点生气。 「我对比了一下图案，他手上的这个和你们手上的那个除了颜色不同以外，几乎是同一类型的。我还黑入了魔术教会的电脑，虽然他们应该用的更多的是纸质资料，网络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但是关于那一年的所有信息，只有一个关键词，那就是『圣杯战争』。」 「好吧，你确实很厉害。」里德说，他也没想到提姆还能直接查到魔术教会，「确实是圣杯战争。」 「但是这不可能，」魔术师耸了耸肩，接着说，「美国怎么可能会开始圣杯战争？这里没有圣杯，国土之下也不存在任何灵脉，靠什么召唤英灵，战胜了又能得到什么，我们没有理由因此战斗。」 注意到杰森疑惑的目光，他开始解释关于圣杯战争的一点内幕，「原本这场战斗是为了达到魔术的『根源』而创立的仪式，传说圣杯能实现任何愿望，但只有胜者才能得到圣杯，在那之前，圣杯将会选择出七个人，在他们身上留下令咒，这是用来召唤英灵的——英灵就是曾经在歷史上留下过丰功伟绩的英雄们，就像上一次战争中，我见到过古英雄王，也看到过亚瑟王，甚至亚歷山大三世，还有来自凯尔特神话中的英雄......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个会召唤出什么，祂看起来不是很正式。」 「但这就是那些人谋划的东西？」里德思考着，声音放低了些，「一场假的圣杯战争？」 「可是他们死了。」提姆说，「就在二十分钟前，他们都死了。」 「......」里德愣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忽然说，「等等，是死灵。」 哥谭那些被收集走的死灵与怨气、小丑放出阿卡姆的罪犯们制造混乱，他们给超人使用魔术，驱使他引起灾难。 「他们需要足够多的死人来开始这个东西......但是死灵终归是死灵，无论死后汇聚的能量有多大，那也是负面的，是不洁的。这种东西只会招致灾难。」 「这不就是他们所期许的。」杰森冷冷地说，「小丑想要秩序的混乱，他们想要恶魔的重临。」 「你之前说圣杯能实现一切愿望，城市倒转、地狱置换，这就是他们的愿望。」 里德明白，到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人间炼狱了。 「还有谁身上出现了令咒吗？」里德问，「除了我和蝙蝠侠，还有别人吗，应该一共会有七个人。」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这就算是出现在了别人的身上他们也不一定会察觉到。」提姆说，「半夜也不会有人大唿小叫告诉所有人自己身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圣痕』吧？」 他的话音才落下，酒店的忽然墙颤了一下，里德及时地放出了一个结界，接着他们正对面的墙就被炸开了一个洞，杰森已经拿好枪了，从尘灰后面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国骂，「what the f*uck!」 几秒种后那个人才看到了里德与杰森，他挥了挥前面扬起的烟雾，「哦，抱歉，打扰了，我会补偿你们的，刚刚我买下了这个酒店......我只是被，呃，吓了一跳。」 「大概我受到了非自然元素的攻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嘀嘀咕咕说着，看起来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自从他习惯了钢铁战甲的存在，每次一遇到什么事情，他首先召唤的就是盔甲，然而这次显然......让他感觉到疼痛的是自己的手，托尼尴尬地收回右手的掌心炮，手背上显露出来的黑色图案让他一时间有点茫然。 「jarvis，检查一下。」 「yes，sir，您的身体目前没出现除了亚健康之外的任何问题。」 「那这个又他妈是什么东西？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给我纹身了吗？」 提姆，快看，是真的。 凌晨两点半也是有人会大唿小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妮只是因为精神紧张所以才一不小心炸掉了房间，其实还是很靠谱的！ 第二个副本开始啦！ 第42章 「......我甚至不知道这会召唤出什么东西。」里德双手抱胸往后一靠, 陷在了沙发里，表情严肃。 放在茶几上的电脑屏幕中，长头髮的男性却没有他料想中的那样生气, 反而少见地喝着红茶，慢吞吞地放下后才说, 「你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哦, 所以你就是见不得我开心。」里德对他翻了个白眼。 在卧室外面整理东西并且看管托尼·斯塔克, 防止钢铁侠因为世界观重塑完毕之后直接跑掉的杰森扭头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笑的时候更好看点。」韦伯说，将雪茄的菸灰抖了抖，重新叼回嘴中。 他遇见里德的时候才十三岁, 里德比他还要小两岁, 但是他们两人却是同级生。这在时钟塔并不少见，毕竟那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第74页 韦伯刚认识小吸血鬼那会儿经常被他的表情骗到, 饿了想吸血、逃课出去玩、翻找禁书看......年轻的韦伯根本拒绝不了那个笑容。直到后来他自己也经歷了越来越多, 才终于意识到那个笑容，那种像是从教科书上剪下来的标准答案对于里德来说是种伪装, 是保护。所以韦伯对于里德的表情很敏感，毕竟大部分时间, 这个吸血鬼总是在掩饰自己的情感。他告诉你『我一切都很好』的时候，实际上那个表情之下掩藏的讯息是『我快死了』。 他的那些笑克制而疏离，不动声色地拒绝着所有人, 因为他早知自己命不久矣，不想再给自己留下更多的牵挂了。 因此韦伯更希望里德像现在这样，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 即使那是在愤怒、难过、恼火，也比假笑要好多了，起码更鲜活......更有想活下去的冲动, 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人』之外的生物。 「听说当年回收圣杯的时候，纳粹的余党也参与了一脚。」 「纳粹？」 「更详细的我也不清楚，魔术协会的人也没提过，」韦伯说，相比较于深夜的大都会，下午七点多的伦敦天空还亮着，韦伯身后的窗口偶尔飞过几只雪白的鸽子，「再说，那不也挺好的，哈，又一个圣杯。」 「这个圣杯是被污染的。」里德沉声说。 「之前那个也被污染了，结果呢？吉尔伽美什王拥有了肉体。」 「我没有在和你讨论这个，」里德说，他的眉间压下来，「况且祂还毁灭了半个城镇！」 他的眉毛向下垂，眼神悲伤而愤怒，「我眼睁睁看着祂烧毁一切，而我无能为力。」 「那你他妈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我也无能为力？」韦伯踹了一脚桌子，红木柜发出沉闷的响声，宽大的旋椅转了一圈，他按着额角，表情很不爽，「f*uck！」 「会有别的办法的。」里德说。 「damn it！这他妈就是那个办法！」韦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暴躁。 「韦伯·维尔维特！我们不是在讨论这件事！」里德终于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声音，「我是在问你召唤英灵的事情！」 「f*uck，我他妈怎么知道要怎么做？」韦伯的音量也大了起来，他的视线扫过桌面上放着的相片，烦躁地将雪茄按灭在了菸灰缸里，「就去召唤，然后获得胜利，你还想怎么样？」 「你骗了我。」韦伯说，「你其实只剩下两年了对不对？你告诉我说还有三年，你这个骗子！」 「......」里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我不想让你伤心。」 「你正在让我伤心。」 韦伯伸手直接将视频电话掐掉了。 里德颓然地往后一靠，随手抓了个抱枕在怀里，手指搅着边上的流苏线条。 「所以，哦，他叫『韦伯维尔维特』？」托尼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争执，鑑于他是个天才，一个十五岁就进入麻省理工大学就读并以最高分毕业的天才，理解并接受魔法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可能还是有点困难，但是他暂时妥协了，谁让他现在是其中的一员呢。 毕竟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有不是吗？超人、宇宙飞船、外星人、雷神……前不久他才刚解决完一波来自地球外的势力，所以魔法？还不算太糟。 托尼扫视了一圈房间里，不负所望地在一张椅背上看到了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紫色长裙。他扬起一边的眉毛，难以置信地问，「你就是昨天和我跳舞的那个？韦伯·薇尔维特......小姐？」 里德无精打采地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托尼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吸气声，「我居然和男人跳了一个晚上的舞？」 「我们只跳了五分钟。」里德纠正他。 托尼：「我脏了，jarvis。」 「sir，您现在很干净。」 「jay，我们什么时候走？」 「随时可以，」绿眼睛的男人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情况不是很好？」 里德脑袋一歪，靠在杰森的肩膀上，「召唤阵和咒语不能用，我不知道到时候会召唤出什么......由死亡和怨恨所构成的英灵......他们可能都是berserker。」 「狂战士？那是怎么样的？」自从知道英灵们来着歷史和传说后，杰森就对这个很感兴趣。 「被召唤出来的英灵会被赋予『狂化』的状态，他们的能力将会超越普通英灵，以此作为代价的就是他们都会被剥夺理智。」 「也就是说七个杀手鳄......」考虑到英灵们强大的战斗力，杰森又改了一下措辞，「七个毁灭日？」 「差不多，」里德嘆了一口气，「会很糟糕，我们得早点回哥谭，随时有可能会召唤出英灵，得保证普通人的安全。」 「打断一下，」托尼说，「我假设，要去哥谭的只有你们对吧？」 「当然还有你。」里德说。 「什么？不行。」托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要回去研究一下这个，我对你口中的『英灵』很有兴趣。」 「你必须去哥谭，那里是主战场，也是魔力最充裕的地方，你毕竟不是真正的魔术师，纽约可提供不了太多的魔力给你，你会因为魔力供给不足而被吸干生命力的。」里德向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你不想去我们就会把你打晕带回去。」 第75页 「oh，oh，oh，小姐，你知道你在威胁谁吗？」托尼往后仰，竖起食指摆了摆，「我不喜欢那座城市——阴沉的街道、比纽约还要多的罪犯、小巷、醉鬼、疯子，半夜满天飞的紧身衣侠，还有韦恩家的那个......自大的傢伙。」 他皱起了眉，摆出了一副嫌恶的表情，「我绝对不要住在韦恩旗下的酒店里。」 「你不会在那儿的。」杰森安慰他，没说出后面的一句：按我们的习惯，你应该直接被绑去蝙蝠洞了。 魔术师全身没什么力气，也提不起什么劲儿，被令咒吓到的后遗症正在渐渐消去。今天一天耗费了他太多精力，白天在打超人，晚上在宴会上跳舞，半夜和杰森在酒店做这做那......或许是因为杰森的气味过于熟悉，容易让他静下心来，他坐进汽车的副驾驶没几分钟后就昏睡了过去。 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充满馨香气味的梦，但是醒来时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像是一团没有形状的烟气，从指尖熘走了。 车子是杰森在开，托尼则驾驶着自己那辆骚包的奥迪r8跟在他们后面，他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威胁威慑到的男人，不然他就不叫托尼·斯塔克了，只是恰好他对这场名为『圣杯战争』的声势浩大的戏码感到非常好奇，才答应跟着一起来到哥谭罢了。 你说没有声势浩大？怎么可能，牵扯到了他托尼·斯塔克这还不算声势浩大？ 「我睡了多久？」里德迷迷煳煳地眯着眼，透过玻璃看高悬于空的月亮，淡淡的黑云围绕着，显得那月格外昏沉而遥远。 「一个小时不到。」杰森说，「你可以再睡会儿。」 「已经够了。」魔术师揉了揉眼睛，哥谭是临海城市，捕鱼业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很大的行业，早冬的捕鱼期已经来临了，凌晨四点多的跨海大桥上来往的大型车辆也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满载着夜晚网到的鱼送到里面的城市买的。 他们慢悠悠地被挤在车流中，难以想像这个时间点还会堵车，里德侧过身体去够后座上的零食，拆开了一包小饼干吃。 「张嘴。」里德递到杰森嘴边，「这个好吃，是甜的。」 杰森一口咬下，饼干渣滓还沾了点细碎在里德的指尖上，温热的舌头也将那些一起捲走。 魔术师抖了一下，收回手的时候耳朵还是悄悄地红了起来。 杰森眼睛瞥到了，嘴角又开始往上翘起来。 「车里很热吗，你的耳朵都红起来了。」 「不、我......」里德扭开头，不好意思去看他，将车窗往下按了点，远处是河岸的路灯，他们两个曾经站在那里看过烟火。微凉的风带着点『呜呜』的声响钻了进来，吹拂过烧起来的耳畔，「......是有点热。」 他像个没有感情的进食机器，一下接一下啃着饼干吃。 前面堵了好一会儿，里德咬着饼干，不知道注视着哪个位置发呆，忽然眼前一暗，是杰森侧了过来，他眨了几下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杰森就已经亲了下来，张嘴咬走了另外半块饼干。奶油威化饼干融化的浓甜香气轰隆一下要将他击倒。 「怎么不继续餵我了，」杰森又拿鼻尖蹭他，让他莫名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事情，浴缸里的水、滚烫的肌肤，里德顿时有点手脚发软。杰森脸上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尾音上扬，「男朋友？」 第43章 吸血鬼活了二十七八载, 第一次被『男朋友』这个单词砸到有点头晕目眩，舌头都开始打结，「好甜的, 对牙齿不好......」完全忘记刚才嘎吱嘎吱在啃饼干的是谁。 「你在担心我蛀牙？」杰森失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的视线微微向下瞥, 停在沾了饼干碎屑的红润嘴唇上, 「没事，这里还有不会蛀牙的。」 还未到破晓时分，天际依然是黑黝黝的一片, 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车喇叭, 明红色的剎车灯亮成一片，从跨海大桥的这头连到那头, 涌入城市的明灭灯火之中, 像条没有尽头的河流。 偶尔有闪烁的红色光落在他们脸上，勾出几条暧昧斑驳的弧线, 亮色在眼中一闪而逝，随后被缓缓阖拢的眼皮留在眼瞳深处。 里德的手指攥着杰森外套的一角, 金属拉链在手侧硌出一道长长的凹凸不平印子。他唿吸着杰森唿出的空气，微眯起眼睛时眼缝中也满是这个人，细微的哼声被压在喉咙底, 就好像全身上下都被留下了属于杰森的烙印，他正在被一点点侵蚀、占据。 前面的车流终于开始缓慢地移动，亮光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拖曳的痕迹, 里德轻轻推了一下杰森的肩膀，漫长的吻终止，他喘息着, 将垂下来的黑髮往耳后别：「......该走了。」 「嗯。」杰森低声应，调整了一下安全带的位置，开车跟了上去。 . 「我们去哪里？」开进哥谭后路上的车明显就少了很多，路边只有一些流浪汉借着纸板的遮盖躺在地上睡觉，「提姆那边？」 杰森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还跟在后面的托尼，来自纽约的富豪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转着方向盘，虽然周围环境昏暗而阴沉，但是他的鼻樑上还是架着一副墨镜，视线才刚从路过的巷子里收回，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他在附近的安全屋等我们，先去那里集合。」 这个时间点，街上空荡荡的只有车轮胎滚过地面时发出的细碎响声，那仿佛是这座城市正在甦醒的声音，窸窸窣窣，与她名声不符合的温柔。 第76页 杰森对提姆的安全屋还算熟悉，曾经有段时间他经常去光顾——为了打红罗宾泄愤。不过后来他们两个关系没有没那么糟糕了之后，小红倒也还是不计前嫌，给了杰森能够使用自己安全屋的权限。 杰森正抬头观察路牌回想还有几个街口该转弯了，后面冒出几声急促的车喇叭声音，在空旷的马路中间迴荡。 里德与他都是一惊，扭头看去。 不知附近的哪个楼层里，陌生男人发出一声大吼：「有病吗傻逼！再你妈的按喇叭信不信老子把你车砸了！」 托尼终于停下了扰民的行为。他的脸被亮光照地看起来格外苍白。 你见过凌晨五点的哥谭市吗？ 他见过凌晨五点出现在哥谭市的召唤阵。 说实话，这有点突然。他被吓了一跳，车子险些从突然出现的召唤阵上碾过去。 托尼在驾驶位上手舞足蹈，抓狂地无声问里德：我该怎么做？我要做什么？ 但是里德被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睛，抬起手挡住了眼睛，什么都没看见。 托尼从车子上下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穿好了钢铁战衣，抬起掌心炮对准召唤阵，他想好了，如果等会儿出现了看起来就很不对劲的东西，他先一炮轰过去再说。 白金色的无数光点在空中飘动着，构筑出一个人型的轮廓。与此同时，钢铁战衣中的智能系统也在实时监测关于这个英灵的数据。 地面上印刻着晦涩图案的召唤阵停止了转动，它们一层一层向最中间递进，变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同心圆。一束光束涨大直冲云霞，明亮如白昼，就算是罩着钢铁面具的托尼也没挡住，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好在那一束光只出现了几秒钟，很快就熄成零星的小光点。 托尼睁开眼睛去观察那个『英灵』，目光却在看到的那一刻凝固住了。 「队、队长？」托尼惊愕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撑在自己的车前盖上。 「what the f*uck？我召唤出了一个美国队长？！」 他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缓过神来后才往美国队长的位置走过去，他一面问同样也下了车的里德：「这是正常的吗？我是说，我把我还活着的，呃，队友？召唤了出来......那队长现在是已经死了吗？」 里德还没回答托尼的问题，那个『英灵』美国队长就开口说道：「砍掉一个头，再长出两个头取而代之。hail，hydra！」 「......」托尼拧着眉，面罩收起，露出了他迷惑不解的表情，「队长，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穿着星条旗的高大男人表情不变，只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夹杂着很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从者，berserker史蒂夫·罗杰斯。为了九头蛇的伟大意志，出现在此......托尼，好久不见。」 「等等，什么九头蛇——」托尼顿了一下，沉声说：「jarvis，打电话给队长。」 他一边紧盯着面前这个沉默的美国队长，一边听着通讯器中漫长的唿叫声。 「......托尼？这个时间打给我是出什么事了吗？」电话在十几秒后接通了，那头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些睏倦。 「cap，」托尼叫了一声，迟疑地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史蒂夫不明所以地回答。 「你确定吗？」托尼问。 「......」你这样问我就觉得我大概需要出现一点问题了，史蒂夫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身体非常健康，肯定地说：「我确定。」 「ok。」托尼挂掉了电话。 已经在床上坐正了准备和托尼交谈的史蒂夫，望了望纽约灰暗朦胧的天空：？？？ 「至少可以确定，这不是我们的美国队长。」杰森说，他现在对这个英灵充满了探索的好奇，「他听起来是个九头蛇版美国队长......九头蛇队长？」 美国队长......不对，或许应该叫九头蛇队长，他听到了杰森的声音，转身看了杰森一眼。金髮男人的视线停了一刻，然后眼睛的颜色仿佛被墨色晕染，下一秒，他的身影就从那个召唤阵的位置出现在了杰森的面前，他的手上拿着振金的盾牌，狠狠地向杰森砸了下去。 杰森·陶德不仅当过罗宾，还当过罪犯、僱佣兵，他是法外者，他经歷过太多的战斗，很多时候危险就是发生在零点几秒之内的事，以至于九头蛇队长刚开始扭头，那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杰森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就是，他被对方当成了敌人。 「这有点糟糕，」杰森拔出随身的双枪，抵挡住沉重的盾牌攻击，但是英灵的力量不是凡人能够轻易对抗的，他往后躲开，金属与金属在碰撞中擦出火花，他在心底心疼了几秒自己刚保养好的枪：「做点什么，钢铁侠！」 里德发现自己的猜想也许没有出错，这场战争很有可能会出现七个berserker。 他慌乱地给杰森套上防护罩，但是英灵的力道在一拳冲下去的时候，就足以击碎好几层。里德咬了一下嘴唇，强化魔术附上双腿，他一脚踹在了九头蛇队长的手上，将那个盾牌踢开了，振金盾牌在地面上摩擦，飞的很远。里德隔开两人，与队长打了起来，手臂碰撞间，一股强大的气浪从其中散开。 「jay，退远点，」他对杰森说，「我不确定他们的魔力供给有多少。」 托尼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他身上并没有魔术迴路的存在，这在之前他就检查过了，所以支撑着队长战斗的魔力只能是由哥谭中的那个圣杯提供的。 第77页 英灵是一种概念，也就是说他们的能力是人们对于英雄的信仰所诞生的，虽然里德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美国队长来自哪个时间线或者哪个宇宙，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实力确实有点超乎自己的预想。 「消灭异党！」 这个队长看起来比前不久刚上了电视的队长要年长一些，他的五官硬朗，更有点刻板严肃的感觉，暗蓝色的眼睛视线阴郁，仿佛有风暴酝酿在其中。 「轰隆——」 地面被砸出一个半径大概有一米的深坑，里德被巨大的推力往后推去，鞋跟在地面上压出长痕还有一点凹陷进去的足迹。 「快用令咒！」他对着托尼喊，「用令咒命令他！从者会听从御主的一切命令！」 「what the f*uck！」这是托尼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说出这句话了，他收起左手的盔甲，「我以令咒之名命令你，九头、呃，史蒂夫·罗杰斯，不能违背我的任何意愿，停下！」 一道黑色的令咒从他的手背上消失，成为一个浅淡的痕迹，托尼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身体中的力量似乎被抽走了很多，如果不是钢铁铠甲支撑着他，他很有可能直接倒了下去，托尼晃了晃身体，扶着车子站稳了。 如里德所说的一样，收到命令之后，九头蛇队长就停止了那场无意义的战斗，振金盾牌和他身上那一套美国队长的作战服化成虚幻的金色光点消散，他变成了一个穿着普通外套长裤的英俊金髮男人，沉默地走回托尼·斯塔克的身边，然后以灵子化的状态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里德按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平復唿吸。杰森把他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有受伤？」他问。 里德也拍了拍杰森，感受着对方温热的躯体，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眉头轻扬，「要相信你的男朋友。」 但是里德的眼神却还是沉下的，他们都在刚才的战斗中感受到了九头蛇队长恐怖的杀意。 如果小丑召唤出来的从者也是这样的，那就很棘手了。 「现在不会再发生什么了吧？」托尼问，「还有，他不见了，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还是说这就像电脑长时间不动就会进入待机状态一样？我需要移动一下滑鼠吗？」 托尼的声音刚落下，史蒂夫就在他身旁出现了，金髮碧眼的男人视线低垂着，好像只有看着托尼的时候他才拥有更多的理智。 里德说：「那种状态对于他来说更节省魔力，你身体里储存不了太多魔力，当从者使用魔力战斗的时候，我们脚底下的土地就会将你当做一个媒介，让魔力通过你去给到他，所以没必要的时候还是别让他战斗，魔力沖刷身体，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会遭受伤害的，你要小心。」 「这听起来......我不喜欢你这样把人分成不同种类的想法，普通人也是有人权的，好吧，我需要更多的消息，我承认我之前没认真听你说的那些巴拉巴拉巴拉，不过现在你可以重新再讲一遍——我是说，我们就不能先找个能住的地方吗？我不想在大街上讨论这些事，这看起来就像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钢铁侠说。 旁边的路灯因为刚才的打斗而电流不稳开始闪烁，有些晃眼睛。 「我们正要去，呃——」里德忽然闭上了嘴巴，盯着托尼的后面。 一个黑色带着尖角的身影正在缓缓接近托尼，他的脚步落在地面上好像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直到风将黑色长披风吹得猎猎作响时，托尼才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出现。 「也许接下来我们应该聊聊。」 那个声音低沉沙哑，经过变声器处理后带着一点金属质感，给托尼炸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在心底摊手，他最讨厌的几个哥谭名产其一，半夜游盪的紧身衣侠还是出现了。 杰森想的则是：果然，按照习惯，他们应该直接蝙蝠洞一日游。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我终于有空了！！！ 九头蛇队长是漫画《秘密帝国》中的，美国队长被宇宙立方秘密修改了歷史，成为了九头蛇特工，后来成为了一个类似于不义中的超人一样的那种至高领袖。他有一套黄黄的盔甲，被小蜘蛛吐槽完全是山寨了钢铁侠。 第44章 「哥谭警局知道你把他们的地下都挖空了吗？」从眼镜中看到jarvis定位显示的位置后, 托尼终于忍不住出口问道。 蝙蝠侠的确如杰森所想的那样把人都带去了蝙蝠洞，不过不是韦恩庄园那个，而是gcpd底下的那个, 鬼知道他到底在哥谭搞了多少个蝙蝠洞。 提姆穿着红罗宾的制服打着哈欠已经从泰坦塔赶过来了，当他在监控里看到蝙蝠侠的身影后, 随手翻出了一包很大概率是迪克塞在角落里的零食, 拿给康纳, 哄小孩一样让他快走，千万别被布鲁斯发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里b对氪星人的态度都不是很友好。 氪星人捏着塑料包装袋, 还得小心不把它捏爆, 后牙槽磨了磨，最后还是说：「小提, 早点回来。」 提姆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重新坐在了电脑面前。 他们在门口做什么？提姆稍微凑近了些屏幕，监控画面上显示b、杰森、里德和托尼几个人都停在门口, 也不进来。提姆打开了摄像头的声音，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以为现在我们是同一阵营的？」托尼警惕地看着蝙蝠侠, 他在心里正式将蝙蝠侠提名为他在哥谭除了罪犯们第二讨厌的人，顺便一提，第一是布鲁斯·韦恩。 第78页 「我不相信你。」蝙蝠侠说着, 想将托尼手腕上那个能换上钢铁盔甲的手环摘下来。 隐匿在空气里的史蒂夫突然显现出身形，他捏住了蝙蝠侠的手腕，他们两个几乎一样高, 蔚蓝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对方，史蒂夫威胁道：「别碰他。」 托尼站在他两人之间，眼角一抽, 总觉得着这种场面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起码，自己不应该是扮演中间的这个角色。 他伸手将史蒂夫往后拽，虽然他的身高比这两个人都矮了那么一截，但是气势没有输，托尼将墨镜摘下来，眼镜腿挂在他的衬衫领口处，把手腕上的手环解开，丢给蝙蝠侠，「你的地方，你说了算。」 当然他没和蝙蝠侠说，jarvis存在于他的智能眼镜中——每一副——所以那玩意儿给蝙蝠侠也没什么关系，他还可以远程召唤盔甲。 里德和杰森站在离他们远远的地方，避开前方看起来刀光剑影的修罗场，咬着耳朵窃窃私语，吃着第一线的瓜。 杰森：「这个cap和钢铁侠看起来有点私情......等等，还是说每个英灵对自己的御主都是这样的？」 「这因人而异——」里德顿一下，总觉得这话好像还有点别的意思，他瞥了杰森一眼，马上补充道：「但是就我观察来看，他们两个之间确实有点问题。」 提姆则悄悄在自己的情报库里记录下关于：另一个宇宙中的美国队长和钢铁侠很可能有着超越朋友情谊的关系。 从泰坦塔一路吹着冷风赶过来好像还不算太亏。提姆这么想着。旁边的电脑计算结束，发出了滴滴的提示响声，提姆瞟了眼分析结果，眼神骤然变冷。 「b，我查到这个晚上出现在哥谭的同样异相了。」提姆的声音从广播里冒出来，伴随着键盘敲击的声音，「包括刚才的那一束光线，还捕捉到了其他的三处光线，都是在不同的时间里陆续出现。」 蝙蝠侠开了虹膜锁的大门，托尼跟着走了进去，美国队长再次变成了灵子化的状态，但托尼还是隐约能感觉到对方距离自己非常近。 九头蛇到底给队长下了什么迷魂药？他看起来性取向好像出了点问题。托尼不动声色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继续说。」布鲁斯走到提姆位置的后面，观察那几个标出来的位置。 「我之前......」提姆忽然卡了一下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供出杰森，毕竟那几个黑袍人的追踪器是杰森分享给他的。 提姆悄咪咪侧头观察了几秒抱着双臂靠在墙边的杰森。他看起来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也是，韦恩家地下的蝙蝠洞里还留着杰森曾经穿过的罗宾服，虽然这边没有放，但蝙蝠洞对杰森来说总归是个感情复杂的地方。 提姆嘆了口气：「我之前查到了小丑的位置，就是在地图上标出来的位置，而这三束光线出现的时间也非常靠近，相隔没有差几秒钟。」 他说到这里，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如果这些结果没有出错，现在这些事情都是小丑和那些个魔术师搞出来的，但是那几个人都死了，死亡时间......提姆对比了一下光束出现的时间，就在光束出现的两分钟之后。 小丑那里一共出现了三个英灵，这其中肯定会有那几个魔术师，小丑一个人可搞不定这东西，但是那些魔术师都死了——为什么会死？ 召唤失败？还是他们被谁杀了......可是后来康纳也去调查过，他说听见过小丑的声音，康纳没理由会骗自己，他说听到了就是听到了。也就是说，小丑没被杀死。 提姆脑中高速运转，一个想法从他脑子里跳出来：不会是小丑把他们杀了吧？ 他会干这种事也不出乎意料，哥谭的反派们都知道没事别和小丑合作，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小丑什么时候会反手捅你一刀——对此，彻底和小丑决裂准备单干的哈莉·奎茵深有体会。 「怎么会有三个？」里德也走过来看，「都是小丑那边的？」 「其实还有一个，」提姆说，调出了最后一个监控，「但我不记得这个海岛上有人居住——不对，这地方之前都没有海岛。」 那是卫星摄像的画面，拍摄到了近陆地的大西洋海面上突如其来的一束强烈光芒，这就在一个小时前，和托尼召唤出美国队长的时间只相差了一点点。 「可能是九头蛇。」托尼看向里德说，「他们在全世界都有秘密基地，我前不久就端了他们好几个基地，差不多都是这种地方。」 「而且你之前不是提到了纳粹余党的事情？九头蛇曾经就是纳粹的余党，」他耸耸肩，「虽然之后他们叛出了纳粹，完全变成了红骷髅的私人邪教组织，但现在世界上能被叫做『纳粹』的，我就只能想到他们了。」 「所以是他们提供了圣杯......」里德说，「怪不得，我一直在想哥谭明明没有任何灵脉，为什么还是满足了圣杯战争开始的条件，原来是这样，他们把小圣杯偷来了，只要用死灵的能量代替魔力，也能够在短短几天内让圣杯中的魔力变到满盈的状态。他们都是研究这方面的，能量间的魔力转换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 里德低头揉了一下自己手背上的黑色令咒，十一年前他在冬木市所见到过的那段记忆鲜明地跳脱了出来，他本以为过去了这么久自己总会忘记一些，但是没有，那段记忆的每一幕幕都清楚地吓人。 第79页 如普鲁斯特所说的一样：当人亡物丧，往日的一切荡然无存之时，只有气味和滋味还会长存。 他只要一回想起这件事，鼻腔里就能嗅到当时瀰漫在空气里的那些焦灼的气味。四散的人类血气味、植物树皮烧焦的味道，还有天塌地陷般向他涌来的绝望的气味，到现在也足以将里德淹没。 他莫名觉得手上的令咒正在发烫，像个滚烫的烙印一样要镶嵌进他的肌肤血肉中。 十一年前的他是见证者，而现在的他是亲歷者。如今他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ried！」杰森喊了他一声。 「什么？」魔术师骤然回过神，转身时刺目的光芒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他忍不住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一股勐烈的风从召唤阵中向外吹来。 里德从指缝间眯起眼睛看，手背上的烧灼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金色的光子在空气里缠绕跳动着，亮色在视网膜底部燃烧，他隐隐约约看到其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布鲁斯·韦恩？ 魔术师蜷起手指，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到后面，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到，但是自己确实在那光影里看到了布鲁斯·韦恩的脸，唯一奇怪的是他在笑，那个笑不是布鲁西宝贝的招牌笑——那个笑里带着癫狂的情绪，更像是小丑。 下一秒，光芒更亮了些，他只能闭上眼，耳朵捕捉到了一声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飒」的一声，那个高大的光影勐然碎裂开，布鲁斯·韦恩的脸也变得破碎，随后化为光点散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错觉。 一个轻佻的声音从里面冒了出来。 「哦呀，你就是我的master吗？」 光芒褪尽，陌生的白髮男人穿着一身繁坠的长袍，淡粉色的花朵在他足底绽开，他笑眯眯地将手中的长剑收回，变成了一根长长的魔杖。 「我是梅林，人称花之魔术师。不用客气叫我梅林就好啦。我不太喜欢拘谨。」 里德已经靠在了电脑桌的边角，手上的烧灼感终于平息下来，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魔力运转发生了一点变化，有一部分的魔力被分到了眼前这个英灵体内。 那他刚才看到的布鲁斯·韦恩又是什么？ 里德视线落在那个看起来是拐杖，实际上却是宝剑的武器上。 喉咙里堵着好多问题，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你刚才做了什么？ 英灵还能这样替换的吗？ 英灵杀英灵应该是不犯法的吧？ 「你看起来对我一点印象都没了呢，真是让人伤心，我们可是在梦里相见过哦。」梅林笑着往里德的方向走了几步。 托尼·斯塔克发出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哇哦」。 杰森的脸色黑了下来。 里德：「......等等！」 就算你是魔术师的老祖宗你也别胡说啊！ 第45章 花朵的香气随着梅林的靠近逐渐浓郁起来, 这熟悉的气味让里德脑中闪过一瞬梦境中短暂的繁花遍地的景象。 「啊，是之前在车上......」里德想起来自己在从大都会回哥谭的路途上曾睡了一会儿，那时似乎是做了个简短的没留下什么记忆的梦。 「那还记得我当时和你说的东西吗？」梅林问他。 魔术师诚实地摇了摇头。 「真不靠谱啊, 」白髮的英灵揉着头髮嘆了口气，接着又补充到说：「不是说你, 是在说阿赖耶那傢伙啦。」 梅林拍了拍自己的脸, 「算啦, 我重新说一次好了！」 他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人，视线在蝙蝠侠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笑笑说, 「反正在这里的大家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嘛。」 大家都有点警惕地看着他, 蝙蝠侠红罗宾还有杰森是习惯使然，真相永远是靠自己找到的才作数；里德则是在思考刚才自己看到的布鲁斯·韦恩是什么原因, 至于托尼嘛......那个漂亮小孩说的没错, 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应付一个疯批美国队长就已经很麻烦了, 他还不想惹到第二个可能是疯批的英灵。 「啊呀呀，现在拯救世界的任务已经这么艰巨了吗？」梦魇苦恼地歪了歪脑袋, 扯出一把椅子坐下，煞有介事地说，「梅林哥哥要讲故事啦, 你们都不想听吗？」 在场的成年人们：「......」 「梅林是那个......」唯一还没到达法定成年年龄的红罗宾举起了他的手，在一片寂静中小声提问，「《亚瑟王传奇》里的大魔法师, 亚瑟王的引导者？」 「原来在大洋彼岸我也还算是出名嘛，」梅林温和地笑了起来。 只是最近刚好听了音乐剧。提姆没说出来，他不是很想和b解释自己哪来的时间去听的音乐剧, 也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和康纳一起去的。 「没错，正是在下，这么说似乎有些大言不惭，但是我确实被世人称为她的导师。」 「她？」杰森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亚瑟王是个女孩，」梅林唿哧哧笑出声，「虽然是个女孩，但也是不列颠的红龙，就像......嗯，你们这里是叫做『多元宇宙』对吧？在不同的宇宙中，你们的同位体也可能是其他的性别，所以不用为此而感到惊奇。成为一个贤明的王从来就无关乎性别。」 「好啦，闲谈到此为止了。」梅林拍了一下手。 里德只觉得眼前一花，淡色的花瓣从眼前掠过，他们就离开了原来的所处的空间，周围是一望无边的平原，绽放着绚丽的小花。 第80页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关乎着这个世界的存在与否。」半梦魇清清嗓子，平静地注视着蝙蝠侠，「别担心，这里只是一个梦境，我们实际上还是停留在原来的地方的。」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蝙蝠侠沉声问。 梅林挠了几下脸颊，「哎呀，真是难搞的人呢，嗯，怎么说呢——我是梦魇与人类的混血，是靠梦境为食的物种，所以时间的界限到我这里就会变得模煳，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就是长生不老的那种生物了。」 「干涉人类社会的运转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不如说，人类所留下的『结果』才是我欣赏的，我可不想现在就看到人类的终结。」梅林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指间捻着一朵淡色的小花朵。 「起码不是现在，在这样的状况下。」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里德问。 「要解释清楚可就太长啦，坐下吧，你们这样大哥哥也是会有压力的。」梅林抬起一只手，他们脚下的土地动了动，花朵的根茎生长交织，变成了一把把藤椅，把人按在了椅子上。 四周的环境梦幻如《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以至于里德一抬头看到对坐在他面前的蝙蝠侠，总有种幻灭的感觉。 杰森在他旁边牵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手心温度让他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忽然有点了稳定感，让他凝下心神来听梅林的讲述。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她没有名字，也没有父母，她诞生于地球之心，也就是这泥土之下，岩浆之中。」花瓣一片片随着微风飘飘落落，在空气中舞动着汇聚成了一个女孩的剪影。 半梦魇的语气平淡，毕竟他本身也并不是人类，他只会模仿人类的情绪，却永远不懂其中所蕴含的沉重：「她在魔术上天赋异禀，可是城镇里的人们都很厌恶她，将她视作为厄运的象徵，说她是女巫，把她抓起来施以火刑。」 一簇火焰从花瓣下方燃起，一点点吞噬着浅色的花瓣。 「烟火熏瞎了女孩的眼睛，当她看不见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反而看到了更深的东西。她看见世界的尽头，那是宇宙之外，是造物者所在的地方。一头黑色的巨龙一口吞噬了一个宇宙。女孩预感到，不久的将来这个世界也将迎来这样的结果，她非常悲伤，这悲伤并不为她自己，即便火舌舔舐着她的肌肤，人群的嫌恶与诅咒如石头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她也还是在为他们而悲伤，因为她知道，只有恶存在的地方，才会生出善。死亡是超脱出善恶之外的东西，它什么都创造不出来，也毫无价值。」 经受着火焰燃烧的花瓣散发出微弱的光，仿佛正在抵御着消亡，然而那簇火一下窜得很高，将花瓣全都吞噬掉了。 「女孩的身体被烧成灰烬，人群欢唿雀跃，遥远的天际刮来一阵大风，裹着身躯的残骸尘灰去往远方，春、夏、秋、冬的风不曾停下，那是她在春天收到孩子给她的花环时的开心，夏夜看到夜莺叼来玫瑰时的喜悦、秋日尝到第一口甘甜果子时的愉逸，冬季与流浪的陌生人分享同一张棉被的温暖。那些快乐的情绪支撑着她躯体里最后的那一部分魔力，去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火焰消退，花瓣变成点点星光，在中间散开来，飘飘扬扬落了下来。 「那是一个关于隐匿的魔术，她将这颗星球、这个宇宙藏了起来。」 「这听起来像个童话故事。」托尼说。 「确实，」梅林点了点头，「你们就把这个当做童话好了。」 「那头黑色的巨龙叫做巴巴托斯，我希望你们永远别遇见他，但是......现在起源之墙出现了漏洞，庇护着这个宇宙的力量已经开始消散了，」梅林的手指在自己的魔杖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在阿瓦隆『观测』了这个世界，预见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这个圣杯会成为一切的引火线，地狱倒转，恶魔横行于人间，人类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个世界本来就够糟糕了。」一片沉默中托尼突然开口说，「什么时候不像地狱？」 被誉为最伟大的魔术师用淡紫色的眼中柔和地望着他，「当你的心脏在为『善』而跳动的时候，那就不是地狱，地狱里可没好人。」 托尼一怔，手附在胸前，他摸到了自己的反应堆，是因为这个装置的存在才让他的心脏能够继续跳动下去。 钢铁侠想，如果有那么一天，到了和刚才那个童话故事一样的境地时，会牺牲生命，拯救世界的人一定不是他。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英灵。」里德说，他意识到了梅林话中的矛盾——梅林还活着，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是不能够被召唤的。 「我一开始召唤出来的英灵就不是你吧？」 「哎呀，被发现了，我还以为我隐蔽地很成功呢。」梅林晃了晃脑袋，「但我现在的确是你的从者，我们之间是被联繫着的，虽然也是靠了点漏洞嘛，阿赖耶有时候还是会做点有用的事情的。」 「在我的预见中，那位英灵可是做了一些了不得的大事哦，所以还是试试看能不能顶替掉他的位置。」梅林说，「毕竟我是为了阻止那些事情发生才来到这里的，如果有一天人类都死掉的话，我会很孤独哦。」 「本来不会这么顺利的，但是你，」梅林弯下腰凑近了点里德，「真奇怪，你身上有阿瓦隆的祝福，我感受到了，虽然很微弱，不过那确确实实在庇佑着你。」 第81页 「那是......」里德愣了几秒，想起来那是塞雷莉亚临走前在自己脸颊上留下的，「我之前遇到过的一位妖精小姐。」 「是妖精啊，她们可是非常挑剔的生物哎，」梅林拖着长音，回想到了自己在阿瓦隆里被漂亮的妖精们群殴的场景，抖了一下，拍了拍里德：「不错的运气。」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杰森沉着脸握住里德的肩膀，把人往自己的位置往后拉了点，手指搭在魔术师的肩头，「圣杯这玩意儿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梅林笑了一下，坐了回去，「到了该出现的时间，圣杯自然会出现的。」 他握着魔杖敲了一下地面，四周的景象散去，一晃神，他们又回到了那个蝙蝠洞中。 梅林还是坐在那把电脑椅上，「现在就差最后一个了。」 布鲁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手背烧灼着，他在黑色手套下的手收紧握拳。 他们看到蝙蝠洞里第二次出现了召唤阵。 当布鲁斯注意到那个出现在光芒中的身形时，心中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当白光散去，空地上就站着一个大家都非常眼熟的男人，他的眼神很疲倦，穿着贴合身形的西装，脸色却是不健康的苍白，头髮并没有很整齐地梳在额头后，而是有点散乱碎发落在额前。 他蔚蓝色的眼睛往梅林身上看了眼，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布鲁斯·韦恩，应召唤而来，」他像是个迟钝的木偶，肩背也不像站在他前面的蝙蝠侠那样直挺，而是有种苍老的颓态，「你也是......」 他顿了几秒，才接下没说完的话：「你也是布鲁斯·韦恩。」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托尼，他戴上了墨镜，狐疑的视线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巡视，jarvis根据数据开始分享。 他对探究他人身份毫无兴趣，尤其是各位蒙面义警，更多时候只是因为他们在某些地方露了马脚，以至于让托尼发现了他们的身份，但是蝙蝠侠......他从来没想过要将这两个人联繫在一起。 托尼·斯塔克不敢置信地问旁边的黑漆漆，「你是布鲁斯·韦恩？那个——韦恩？！」 要命了，他在哥谭最讨厌的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 布鲁斯没理睬托尼，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另一个自己，世界第一侦探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他又说不出怪异的地方在哪里。毕竟，那也是他，只有布鲁斯·韦恩是最了解自己的。 英灵本来是往蝙蝠侠的方向走过去的，但是半途看到了站在里德边上，快将自己隐藏进阴影里的杰森。他的脚步止住了，嘴唇颤抖着。 「jason......」 他嘆息着说，「......我的孩子。」 「......什么？」杰森不明所以的说，他以为几个小时内能见到被九头蛇洗脑了的美国队长、亚瑟王传说中的大魔法师梅林已经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了，但是，两个布鲁斯·韦恩？ 两倍的混蛋。 杰森觉得自己没有在这里待不下去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只是这个老头子看起来，不是很......不是很蝙蝠侠的样子。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英灵布鲁斯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想做什么？」杰森警惕地问。 布鲁斯没说话，他沉默着拥住了杰森。 杰森愣在那个怀抱里，他眨了几下眼睛，感觉身体僵硬。 手臂抬起了一点，又僵在空气里，像个未完成的拥抱。 这是你第一次抱我。杰森想。 第46章 今天的韦恩庄园, 非常的安静，安静仿佛没人存在。 就连阿尔弗莱德——达米安养的那只猫——都缩在窝里没出来熘达。 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里德觉得自己的脑子正在发晕，他和坐在自己面前, 摆着一副臭脸的托尼·斯塔克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不自在。 餐桌上没人说话, 老式留声机慢悠悠地转着, 唱针抵在唱片上, 传出悠长轻柔的钢琴与低沉的男声。 提姆本来坐在沙发上处理韦恩集团这周的报告，被阿尔弗雷德叫到餐桌旁坐好，听着那音乐, 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地支着腮帮子, 眼睛都快要合上了。 达米安几次欲言又止，但是看在阿尔弗雷德站在不远处, 还是没说出口, 毕竟现在有『客人』在，如果他说错话了, 非常可能失去这周份的小甜饼——那是阿尔弗雷德唯一做的好吃的东西了。 迪克抓起手机，又放下, 然后又抓起，随便按了几下，又放下了。 气氛怎么会这么尴尬？布鲁斯为什么还没过来？ 迪克是上午就到家了的, 警局不好请假，他调休了好久才空出今天。要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今天是感恩节, 而他作为家里年纪最大的哥哥，（自认为）有必要每隔一段时间促进一下亲人之间的友好交流（并不包括兄弟互殴），所以作为感恩节家庭之夜的发起人, 一大清早迪克就骑上了自己心爱的小摩托，从布鲁德海文赶回韦恩庄园。 「嗨，上午好啊，阿福。」即使是成年了，笑起来依然像个小太阳的黄金男孩快乐地和阿尔弗雷德打招唿，上前给了老管家一个拥抱。 「欢迎回家，迪克少爷。」阿尔弗雷德平静地说。 「布鲁斯还在睡觉吗？」迪克一边往韦恩大宅里走，一边问。毕竟大家都知道韦恩家的工作强度，这个时间还没起算是正常，阿尔弗雷德也总是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第82页 「布鲁斯老爷在蝙蝠洞里，」阿尔弗雷德说，「他的早饭我已经热三次了。」 迪克听出了老管家的言下之意，自告奋勇地说，「让我来，交给我好了！」 他最近和布鲁斯没闹矛盾，鸟妈妈操心的范围在三位弟弟中又追加了一位老父亲。 五分钟后，迪克从蝙蝠洞跑回来，脸上是少见的惊慌失措。 「有、有两个布鲁斯？！」 阿尔弗雷德已经走进厨房处理午餐的食材了，只有勉强睡了两个小时的提姆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 迪克冲上去摇了摇弟弟的肩膀，「提宝！布鲁斯中魔法了！我看了两个布鲁斯·韦恩！」 提姆被他摇得脑子晕乎乎，挣脱开他的魔爪，倚在门框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知道，三个小时前我亲眼看到他有丝分裂。」 「有丝分裂？！」迪克提高了声音，然后又低声问：「有录像吗？」 提姆给他翻了个白眼，自己下楼泡咖啡去了。 「所以为什么会有两个布鲁斯？他变异了，还是中魔法了？」迪克跟在提姆的后面问。 提姆思考了几秒，给他回答：「是魔术。」 「魔术？」迪克震惊了，他见过大变活人、把活人变没，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变出第二个人的，「你没骗我？」 「没有。」 提姆直径走向平时泡咖啡的房间，开门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托尼翘着腿坐在茶水室的凳子上，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给托尼捏肩膀。 「......」提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招唿，只好把视线移到房间里的第三个人身上。 里德正在泡红茶，却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或许因为这场圣杯战争太过于业余，梅林出去了，他们之间并没有非常苛刻的距离界限，英灵可以在哥谭的土地上自由行动。 「大红怎么样了？」提姆问他。 「他好像有点累，睡着了。」里德看了他一眼，又跟着看到了他后面的迪克，抬起手打了个招唿：「好久不见，夜翼。」 「呃，啊，好久不见......」迪克脑中开始打结，没明白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是夜翼，也没明白为什么家里还有个名为托尼·斯塔克的钢铁侠在接受美国队长的捏肩服务？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是我中魔法了吗？」迪克实在是太困惑了，困惑到他甚至怀疑自己其实还在做梦。 「但是钢铁侠和美国队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至少也应该是超人啊，那才是他的童年偶像。 托尼把眼镜往下拉了点，看着迪克说道，「因为这不是梦，年轻人，听着，我知道你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我也是，我从没想过我有一天会在蝙蝠侠的家里待三个小时，还没把他房子给拆了。」 「......」迪克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了点窒息的感觉。 这年头的马甲难道是有这么好猜的吗？为什么仿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马甲？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说不出话，求助般望向提姆。 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行动告诉他：我们的确暴露了。 「昨天发生了一点事。」提姆委婉地和迪克说。 「怪事。」托尼补充道。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里德多给托尼也泡了一杯红茶，在英国待了二十年，他的泡红茶技术反倒是越来越出众了，得到了钢铁侠的称赞。 而迪克惊恐地看到美国队长消失在了空气里，在那之前，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向其他人看过来。 我真的没在做梦？！ 提姆简单地和迪克解释了一下之前几个小时里发生的重大事件。 迪克的表情从疑惑到更疑惑。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大哥发出了疑问。 「我以为大红会和你说，我当时太忙了。」 「哦......小翅膀把我拉黑了。」 「......」提姆说：「没事，现在你知道也不迟，这几天应该需要你代替b夜巡了。」 「等等！」迪克时不时帮布鲁斯夜巡，早就习惯这件事了，但是他还是有个问题：「达米知道这件事吗？」 提姆回忆了一下：他们从蝙蝠洞回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大家都很累了，他带着托尼去了客房后就回去睡了，杰森和里德也待在房间里。恶魔崽的起床时间是七点，他会在半个小时内吃完早饭，出门上学——也就是说，达米安完美地错过了他们，并且完全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爸爸。 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脸上写着同样的「完蛋了，今天我们即将被吵死」的句子。 托尼率先离开了两个情绪不佳的青年，晃悠着去找阿尔弗雷德，他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小甜点可以垫垫肚子，那位管家先生让他很有亲切感。 而里德则回房间去看杰森了。 杰森自从昨天见到了第二个布鲁斯·韦恩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他坐在床上，这个房间是他的，说实话他已经有很久没回来住了，虽然知道阿尔弗雷德依然是天天会打扫这里，这里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异样的陌生。 那些尘埃、柜子上的书本、衣柜里的衣服，他曾经放在书桌上那本还没读完的书，夹着书籤放在一侧，床头柜上玻璃瓶中的花朵每隔几天就会换上新的，现在还能看到花瓣上的露珠。 第83页 仿佛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墓碑。这里就像是一间墓室，而他死在其中，死在过去。 里德握住杰森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冷的吓人。 「jay，」魔术师担心地看着他，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好，没休息够吗？」 梅林离开前有提醒过里德要注意一下那位新召唤出来的英灵，白髮的半梦魇说他可能不像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样。但是后来布鲁斯表示他们两个蝙蝠侠需要单独谈谈，于是里德只好先将注意力放在状态不太好的杰森身上。 杰森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突突地疼，心口的情绪翻涌着，好像有一把无名火从胸膛烧了起来。 如果他冷静想一想，就会发现这感觉就像是很久以前，他刚从拉萨路泉水中爬出来的时候，愤怒与仇恨控制着他的躯体。 可是现在他想不到那么多，他只觉得混乱。 「他说......」杰森向里德的位置靠近了一点，眼睛死死盯住里德，他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嘴唇，「他杀了小丑。」 杰森露出了一个笑，但那笑容是那样的悲伤，更像是在哭。 他低下头，凑了过去，轻声重复：「他为了我去杀了小丑......」 「所以你看，你是被爱着的。」 里德将下巴抵在杰森的头顶上，感受着杰森的唿吸，他肌肉的起伏，柔软的头髮，然后慢吞吞地说，「我爱你，现在爱你，未来也爱你。不只是我，布鲁斯也爱你，虽然他不说，但我能看出来，还有阿福、迪克、提姆、达米安，他们都爱你。」 「那个恶魔崽只想看我的笑话！」杰森闷闷地反驳道。 里德笑了起来，「天哪，你要知道他可是布鲁斯的儿子，他们的变扭也是一脉相承的。」 「就算这个世界的蝙蝠侠没有为你復仇，也有其他世界的蝙蝠侠为你拔去过灵魂上的铁烙。他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呀。」 里德低下头，额头相碰，温柔地注视着杰森的绿色眼睛，「承认吧，你是被爱着的。」 杰森眼中的迷茫褪去了些，轻哼一声，算是认输，「......牙尖嘴利。」 「的确，我们吸血鬼是有獠牙的。」里德得意地说。 杰森把人往床上扯了点过来，声音压低，眯起绿色的眼睛，「让我试试？」 等到该吃晚饭的时间，管家上来敲门，让他们一起去餐厅就餐。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沉默地坐在餐桌前。 而达米安也终于从学校回来，只是当他走进餐厅的时候，确确实实有被吓（噁心）到。 「这是什么祈祷仪式吗？」达米安出声嘲讽道，位置上的人没一个说话的，大家都看着桌面上的某个位置，仿佛那镂花的桌布有多好看。 达米安走到自己的位置，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里德，罗宾还记得这个远程电话驱魔的吸血鬼，登时向后一跃，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里德：「这件事说来话长。」 达米安狐疑的视线落在杰森身上：「陶德！你准备饲养这个吸血鬼了？」 杰森没理他，而罗宾也发现了另外一件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他将目光转向托尼，皱着眉，「你他妈的——」 「达米，不可以对客人说脏话。」神游结束的迪克打断了达米安的发言。 「——又是谁？」 「托尼·斯塔克。」钢铁侠向扒在墙上的小孩点了一下头，「好极了，我现在又知道了某个人的第二重身份，以及，你问出了我也想问的——你他妈又是谁？」 「布鲁斯·韦恩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和哥谭首富差不多年龄的纽约首富问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困惑。 第47章 「我确实杀过人, 很多，」英灵说，他看起来比眼前这个蝙蝠侠要老了点, 眼睛不再那样明亮，皮肤上也多了一些皱纹, 脸色更是有种瘆人的惨白, 就像小丑那样：「我们是不一样的。」 布鲁斯说：「你杀了所有人, 是不是？」 他的目光紧盯着对方，布鲁斯很清楚自己，一旦自己踏过那条线, 打破那个原则......他就不再是一名义警了, 他会成为战士，因为对于他来说杀人是那样简单。 可那不是他想做的, 布鲁斯·韦恩一开始选择这条道路, 选择了更为艰难的那一边从来就不是为了杀死罪犯，他只是想要彻底改变人类, 创造一个光明的未来。让那个夜晚的悲剧不再发生。 他曾经有成千上百次的机会能够杀死小丑，但是他都没有下手, 即使心中的仇恨是如此之大，愤怒恨不得将小丑挫骨扬灰，他都动不了手。 因为他不能跨过法律去审判别人的生死。 「这个世界真好, 」英灵说，他没有回答布鲁斯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 「你们还没见过那些所谓的『神』，没经歷过宇宙崩塌。」 「未来会发生什么？你的那个世界怎么了？」布鲁斯拧着眉，表情不是很好。梅林和他们说庇护着这个世界的力量正在消散, 而他猜测，这或许和宇宙崩塌有所关联，等到庇护彻底消失的那一天，梅林口中的『巴巴托斯』就会找到这个宇宙，直接将它吞噬。布鲁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只有死亡是必然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就要为这个可能会变得非常糟糕的未来做点准备了。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英灵低下了头，声音低沉清缓，像是爬行动物从身边悄悄滑过，「这要看你怎么做选择......你要知道，就算是蝙蝠的翅膀也是会掀起风浪的。」 第84页 布鲁斯感觉到他似乎在笑，这莫名让布鲁斯心中的怀疑增大了，「告诉我！」 「我不想回答，我们的约定里不包括这个，」英灵说，「或许你可以用你手上的那个来让我说。」 布鲁斯在知道这个蝙蝠侠杀过人之后，第一时间就选择消耗掉了两划令咒来命令他。 第一：不可以杀死任何人。 第二：不能违背御主的意愿。 而第三划，是布鲁斯留给自己的最后保险，作为牵制蝙蝠侠的东西，现在还不到使用它的时候。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他看了一眼时间，他们两个在蝙蝠洞里已经聊了很久了，通讯器一直在亮，是阿尔弗雷德提醒他该上去吃晚饭了。 布鲁斯来到餐厅附近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迪克的说话声：「达米，答应我，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惊慌，好吗？」 「tt<，你在说什么蠢话，我难道会被父亲吓到吗？」 「......」布鲁斯踏进了餐厅，身后跟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灵体化的英灵布鲁斯·韦恩。 「父亲，您——」达米安甚至没说完，两个布鲁斯的出现让他的喉咙一噎，哽住了。 小孩子呆愣在原地，过了几秒种后他才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勐地往后退了几步，连椅子都被撞歪了，愤怒的小奶音飙出了新高度：「这他妈又是什么东西？！」 「嘘，」鸟妈妈捂住了13岁小孩的嘴巴，「达米，是谁教坏你的——嗷！别咬我！」 杰森在无声地笑，肩膀一抖一抖，他小声和提姆说：「小红，监控录像发我一份。」他最喜欢看恶魔崽出糗的样子了，他可以靠这个嘲笑达米安一整年。 长时间经受罗宾莫名其妙袭击的红罗宾也笑地直不起腰，颤巍巍伸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围观了一切的里德：啊这就是蝙蝠家的兄弟情吗？ 托尼：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而且我好饿。 事情在即将扩大，达米安试图用武器攻击之前，被蝙蝠侠一手制伏了，父亲宽厚的手掌在达米安的头上笨拙地拍了拍，卸下面具后属于布鲁斯·韦恩的柔和如今占据了他，布鲁斯低下头对自己最小的儿子说：「晚点和你解释。」 于是达米安鼓着脸，『嘁』了声，没有再问什么，乖乖回去坐好了。 英灵也跟着一起落座，经歷过大风大浪的阿尔弗雷德在第一次看到两位蝙蝠侠时也只是稍微睁大了点眼睛，然后接受了这件事，就连座位与餐具也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与这个英灵不同的是，史蒂夫并不是非常喜欢露脸，他更喜欢以灵体化的状态跟在托尼身后，这让钢铁侠感觉到非常的变扭——前几天还在和你并肩作战的兄弟一转眼变成了背后灵一样的存在，无论你做什么事情他都在你背后默默看着你。托尼光是意识到这点就开始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太诡异了！ 他上午的时候就向里德抱怨过，这些人里面，也只有里德这个正统的魔术师能稍微给予他一点专业领域上的建议了。 里德则表示，对于berserker阶位的英灵来说，如果御主能够作为一个让他们狂暴停息的『船锚』，这样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更好，能减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托尼最好试着暂时接受，毕竟按他和梅林的推论，这场战争并不会维持太久。 只是梅林那傢伙，虽然用着去打探情报的幌子熘了出去，但是下午的时候还是回来了一趟，问里德能不能给他一点零钱。 魔术师将自己身上带的几百块零钱都给了梅林，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梅林笑嘻嘻地说：「不是啦，我想去网吧上个网，但是给假钱总感觉不是很好意思呢。」 里德：「......？」 「......需要电脑的话我可以给你准备。」 梦魇摆摆手，拿了钱准备要走，「不用啦，我更喜欢网吧的氛围。」 里德：为什么要在没必要的细节上抠得这么细？ 他本来以为梅林晚上不会回来了，但是尴尬的晚餐即将结束之前，梦魇还是从门口晃了进来，抬起手打了个招唿，他那一身白色的长长袍子换掉了，换上了黑色的衬衫和一件薄薄的花色外披，「哈喽。」 梅林非常自在地走进来，顺便和同样来自英国的阿尔弗雷德点头致意，「晚餐有我的份吗？」 老管家笑眯眯地安排好了一切。 达米安像个得了狂躁症的病人，但碍于双倍的布鲁斯以及左右两位哥哥的压制，他仿佛被束缚衣困住了，只能用眼神愤怒地看着梅林入座。 他不明白，他只是离开了一个白天，这个家里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故，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陌生人出现在这里？ 达米安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蝙蝠螨又跑出来做了点什么了。 「是查到了什么东西吗？」里德问梅林。 「有一点线索，」梅林点头，开心地一口咬掉牛排肉，他的视线在英灵布鲁斯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一丝疑惑从他眼中快速闪过，他含煳地和里德说，「毕竟我的眼睛也只是比别人稍微好一点，没有那么万能，只能看到现在嘛。」 「您不是还能预知吗？」在英国待了二十年，里德也算是对亚瑟王的故事耳熟能详了，据说梅林在很久之前就做出了许多预言，正是这些预言令他声明远扬。 第85页 「哎呀，那是......」梅林失笑，「那些都是既定的命运，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而如今的预言都不过是未来的某个分支，一旦我们做了其他的选择，剩下的选择就会形成新的平行宇宙，我能做的事情只有将现在发生的事情整合，然后努力把它推向那个不算糟糕的未来。」 . 梅林将今天的收穫给里德看，在他里德的笔记本上登录了一个网站。 「今天有几个在哥谭的粉丝和我说，他们家里的小朋友失踪了~」梅林熟练地点开网站的留言界面，「我觉得不是很对劲，就稍微调查了一下。」 「......等一下，什么粉丝？」里德和杰森对视了眼，都觉得奇怪，梅林才被召唤出来一天不到，他这就有粉丝了？ 「咦，我没说过吗？这是我的兼职~」梅林说，「我的另一个身份是网络偶像哦。」 里德：「......」你再说一遍？我刚刚好像没听清。 「因为一个人在阿瓦隆太无聊了，就做了这个试试，不知不觉就坚持下来了。」 提姆用掌机查了一下那个网址，意外发现这个网站已经存在有三年了......他和站在旁边一起看这个粉红□□面的杰森同一时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网站上胖乎乎圆角的英文写着「魔法☆梅莉」的标题，页面上还能看到画风精緻可爱的白髮魔法少女立绘，每一个栏目中的立绘都是不同的，里德只觉得眼睛有点痛。 「怎么样，很可爱吧，是不是和我很像？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的画手画的呢，」梅林开心地问，「就算是另一个世界里女性的我也差不多是这种水平了吧？」 「......」里德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那个立绘上挪开，这个过分熟悉的画风让他心底有个不可置信的猜测：怪不得那么多超英论坛里都能看到闪电侠请绿灯侠出去吃东西的照片，原来绿灯侠真的很穷，雷纳老师都已经沦落到要画这种图来恰饭了吗？ 「......咳，我们还是来说说看今天查到什么了吧？」 说到正事的时候，梅林终于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他们都是住在哥谭的，」梅林的滑鼠在几条留言上上下晃动，「以前就和我诉说过关于住在哥谭的危险性。」 「有些粉丝在有了孩子之后还考虑过想搬出哥谭。」 里德倒是没想到，在这方面，梅林做的还是很专业的，他凑近了点，仔细看上面的留言。 【在家里的孩子突然失踪了！明明有把门窗都锁上的，两岁的孩子连门把手都够不到，不可能自己跑出去的，我只是去厨房洗了一个苹果，转身回去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报警和警官说了，但是他们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是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万能的魔法☆梅莉能帮帮我吗！！！tat】 魔法☆梅莉：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说不定是你精神出现什么问题了呢☆~ 「......」等等，这种偶像怎么还会有粉丝啊！ 「我一开始只是把它当做是单纯的失踪案啦，那来拜託我也没用啊，不过之后还接连收到了好几个住在哥谭的粉丝髮来的关于家里孩子失踪的讯息，我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所以去深入地调查了一下。」 梅林笑眯眯地说，「我去实地考察了一下，那些房间里都有魔力留下的波动，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带走这么多孩子，如果不是强大的魔术师就只能是英灵了。」 提姆接手了后续的调查，之前他们查到关于小丑的位置，虽然不知道小丑有没有离开那个仓库，但至少那几具尸体还停留在那个仓库里。只是仓库外面现在被留下非常多的干扰魔术阵，有时候信号会很不正常。 他监测到的英灵们除了那个位于遥远海岛上，有可能和九头蛇有些关联的英灵，其他的都在哥谭了，他们这边有三个，小丑那边也有三个，所以这件事非常大的概率就是小丑做的。 「我知道了。」里德点点头，「我去那里调查一下。」 托尼拿着手机走过来，「神盾局去那座岛上看过了，确实是九头蛇的基地，已经一窝端了，但是没有发现任何『非人类』的能量，虽然弗瑞是个老骗子，但是果然他见到过英灵应该不是这种反应。」 「所以，做好准备，只要那个英灵没有死掉，他们应该也会来哥谭。」 托尼耸耸肩，「吸引力法则，思想集中在某一领域的时候，跟这个领域相关的人、事、物就会被它吸引而来。」 第48章 里德决定去一趟提姆定位器上的位置探查一下, 无论小丑在不在那里，那么多的干扰魔术对现世也是会造成很大的影响的。 梅林则表示，他还有其他要解决的事情, 虽然不能陪里德一起去，但也是会关注着里德那边发生的事情, 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会出现。 「从早上开始, 你男朋友就一直在瞪我, 我就不去啦。」梅林这样说，「感觉会被他打诶，很吓人。」 里德瞥了眼杰森, 对方正和英灵蝙蝠侠谈话, 绿色的眼睛微微向下垂着，看着地面, 英灵苍白的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杰森向他点了个头，往里德这边走过来。 他的表情又变得像之前那样有点......烦躁, 眉间皱出细长的痕迹。说实话他在里德面前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现在, 不知名的悲伤与怒火慑住了他，让他的肩膀微微向下陷，就像是背负上了一些旁人所不能看到的虚无的重负。 第86页 吸血鬼的第六感在此刻不知为何格外敏锐, 他的心头勐跳，里德担忧地伸手，仿佛眼前的人眨眼间会消散一样, 他们的手指勾在一起，杰森的手又像之前那样冰冷了，里德意识到他再次陷入了下午那个愁怨的怪圈里。 梅林感知到了空气里微弱的魔力波动, 向后看了眼，正好碰上英灵望着这边的冷沉的目光。 半梦魇微微眯起眼。 「和我一起去好吗？」里德问杰森。 「什么？」杰森像是才回过神来，「哦，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里德伸出手指按在他的眉间，努力将那一块儿皱起的皮肤按平，「不要皱眉。」 「不要不开心。」吸血鬼严肃地说。 杰森愣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嘆了口气，拧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些，「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正好我也算是学过一点点的魔法。」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腰，才想起来大种姓之刃没带出来，被他放在家里了，「......顺便回去一趟，我去拿点东西——你饿吗？我看到你好像没吃多少晚餐。」 「呃，」里德瞥了眼杰森后面的门口，没有人经过，他揉了揉肚子小声说：「有点，我没想到......」没想到阿尔弗雷德做的饭菜真的非常难以下咽——这和管家先生做甜点尤其是华夫饼之间差了不止一个米其林三星。 「我懂。」杰森当然知道里德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他吃了这个好几年，一开始还行，犯罪巷的小孩什么没吃过？能填饱肚子就行了，但是后来他也跟着布鲁斯出去参加一些宴席，吃过许多世界一流的美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韦恩集团偏爱投资各种饭店，到什么地方都能找到自己家的资产。 当然了，这种话是不可能对阿尔弗雷德说的，哪个蝙蝠崽不知道这个家最终的话语权并不是掌握在蝙蝠侠手上，而是管家侠手上呢？ 趁着天空还没彻底暗下来，里德和杰森就先离开韦恩庄园了，迪克和提姆被蝙蝠侠叫去开会，只有还剩下点家庭作业的达米安被勒令待在房间里不能下来，暴躁的罗宾气愤的声音在大宅子里迴荡。 梅林在安静的大厅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耳朵敏锐的听见后面的人踩在羊毛地毯上轻柔的脚步声。 「喂，那位蝙蝠侠。」半梦魇喊住了他，虽然还保持着伸懒腰的动作，但是脑袋微微偏过去，色彩梦幻的紫色眼睛被房间角落的灯光映得冷然，梦魇本来就没有情感，当他停止模仿人类的时候，才会凸显出某种趋近于精怪的冷酷来：「你到底是谁？」 「布鲁斯·韦恩。」英灵脚步一顿，沉静地说，但是手指尖却用力蜷着，仿佛在遏制住什么东西一样。 「我问的是，你是哪一位布鲁斯·韦恩呢？」梅林说。 「......」他的手松开又捏上，注意到梅林把头转了回去后才说，「失去了一切的那个。」 「哈，有太多的宇宙被毁灭，有太多的人失去了一切。」 「我就是其中之一。」英灵说着这样的话，嘴角却遏制不住地扬起，随后他的身形逐渐隐没于空气之中，金色粒子四散开来。 梅林没有回头，当然也没看到那个疯狂而阴翳的眼神直到最后一刻还紧盯着他的后背，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已经想好杀死他之后要先从哪个位置下嘴吞吃了。 但是被誉为最伟大的魔术师感受着空气中逐渐远去的魔力波动，从唇间蹦出几个字：「我信你个鬼。」 他的【千里眼】看不透那个英灵的真实，或许是这些非常规英灵的特殊能力，总之梅林一开始就对这个英灵格外警惕，当然不仅是因为梅林捕捉到了两股同样的魔力波动，而那波动每次的出现，他现在御主的小男朋友就会表现出一种......奇怪的情绪。 梦魇毕竟是靠吞噬梦境来填饱肚子的生物，他对各种情绪再熟知不过，杰森的种种表现以及他强压在胸口的躁郁情绪让梅林感觉到他的精神在奔溃的边缘，好像只要轻轻一推，他就会从垭口掉下去。 还有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情，就是在梅林最开始的预见中，里德召唤出来的那个脑子不太正常的蝙蝠侠——也就是被他挤掉的那个，最后将起源之壁弄碎了，引来了巴巴托斯，招致了这个宇宙的消失。 虽然梦魇对人类的存亡并没有很在意，他对于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旁观者』，就算人都死光了，他也能靠自己的梦吃饱......但梅林对人类最终的命运非常感兴趣，他只是觉得不该是那样毫无美感的，连挣扎都没有的命运，那种未来太过无趣。梦魇想，自己才不想看那种东西。 「怎么办呢，」梅林的手交叠在脑后，倒在沙发中，翘着腿晃了晃，自言自语道：「要不今晚托个梦吧。」 . 里德与杰森走在一片葱郁的树林之中。哥谭市靠海的地方居多，大部分地方都是码头，但也有一些偏僻的位置，因为以前黑帮盛行，还没被蝙蝠侠打压下去时，他们经常抛尸于海水中，久而久之这些地方也就没什么人来了。这个荒废的公园也一样，他们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枝丫层层叠叠遮盖住了低垂的暗色夜空，巨大松萝树的树根在落叶堆积的地面上起伏，远处能听见海浪拍打在墙石上的声音，追踪器上显示的位置就在这座公园后面，那里有个废弃了好多年的老工厂。 第87页 吸血鬼的夜视能力足够强，杰森也带着夜视镜，就没有用手电灯，他们两个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只能小心一点不打草惊蛇。脚下踩过碎叶枯枝的声音格外响亮，偶尔一阵寒风颳过哗哗作响的树叶，夜枭嘶哑的鸣叫也会从头顶划过。 「......我的......神......您降临......旨.....奉行......请......我血我肉......」诡异的低沉男性说话的嗓音从深处传了出来。 那是一种类似于吟诵的低语，在深夜中带着让人毛骨悚人的沙哑与疯狂。 杰森牵住了里德的手，拉着人轻轻靠在后面的巨大树干后，平稳的唿吸从里德耳尖拂过，杰森的一根手指在他嘴唇上碰了碰，用气声在他耳边说：「这边。」 里德后背贴在杰森的胸膛上，像是被整个抱在了怀里。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心脏的鼓动，但是奇怪的是，杰森的心跳不再像以前那样平稳了，反而有点杂乱，跳的很快速，似乎他正处于某种亢奋或者偏激的状态。 从他们的这个位置稍微偏过一点头去，就能看到前方的状况。距离那个老工厂还有一段距离，前面的还是一片暗沉沉的树林，但是在细长垂下的松萝枝条后面能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 他跪在地上，抬着头，万分虔诚地，似乎是在向上方的事物唿唤着什么，那些英文单词中夹杂着晦涩难懂以及含煳不清的语句，让他看起来像个精神错乱的患者。 一开始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做什么，直到一阵勐烈的风颳起松萝枝条，他们才在上方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那是个金色头髮的小姑娘，她坐在一条树枝上，那树枝并不是很粗壮，看着随时就会断裂开一样，但是小姑娘还是稳稳地坐在上面，清浅的月亮圆圆的一轮落在她身后，银色的光让她看起来非常圣洁，小姑娘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小裙子，穿着精緻黑皮鞋的小腿在空中晃了晃，低头看着手上的书，好像丝毫没有在意树底下那个狂热的男人。 「那是......」杰森的瞳孔勐地一缩，他有点不受控制地踏出一步，里德甚至没有拉住他，杰森就开始直直往那个方向走过去了，方才没有停下低语呢喃的男人终于停住了自己的声音，他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在泥土地上跪久了有些麻木，他的身形晃了一晃，显得非常僵硬。 里德咬住下唇，他总觉得今天杰森的状态不太对，直觉告诉他，让杰森继续留在韦恩庄园会让他更加难受，所以他才把杰森拉出来，反正在他们一开始的计划中，现在还不是与小丑开战的时候，现在就当做是散心了。 但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 这比呆在韦恩庄园还要糟糕。 他在原地急的跺了一下脚，然后还是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扯住了杰森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别过去。」他慌乱地画了个魔术阵在杰森的后背上，亮蓝色的光从杰森的后嵴肌肤上隐没了进去，杰森眨了眨眼，脑中的奇怪的声音忽然变轻变遥远了一点。 「我......」杰森被里德扯到了身后，吸血鬼以一种半保护的姿态站在他身前，死死盯着前面的那个陌生男人。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这种【东西】的信徒往往疯狂而难以琢磨——他曾经怀疑过小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不过来到哥谭之后他才意识到，小丑只会且只可能是蝙蝠侠的狂热粉——他们其中的人对于自己的身份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将自己表现地比正常人还要正常，掩藏住自己异类的身份，冷淡却有礼，疏离而傲慢。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他明显已经被影响了。普通人类见到不可名状之物的下场就是疯狂与毁灭，而且这种状态不可逆转。 里德和那人相视片刻，最后还是咬破了自己的指尖，莹色的光点包裹住流出的血液，漂浮在空气里，他一点点画出繁复魔术阵的轮廓，食指的血液不够了就咬破其他手指。 这和他画在杰森身上那个暂时剔除负面情绪的魔术阵不一样，这是非常复杂的古魔术，是他多年前第一次遇见过邪神信徒之后特意学习的。 在远古地球上，旧日支配者们也就是外神与地球上的旧神开启了一场大战，结局以旧神驱逐外神们告终。这个魔术就是从那衍生而来的驱逐魔术，虽然效果绝对是减弱了上万倍的，但是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还是能派上点用场。 等到里德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已经累得要用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了，吸血鬼急促地换了口气，将魔术阵一推，他的血液里拥有旧神的力量，虽然非常稀薄，但是该隐之血也是神子之血。杰森接住了吸血鬼没什么力气的身体。 那个男人被魔术阵迎面击中，他的身躯开始颤动、抽筋，脖子向后扬去，安静的环境中甚至能听到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他脖颈与头部的青筋暴起，喉间发出尖锐的哀鸣，声带拉扯逐渐变成像是白噪音一般的诡异细响。 几秒之后，他忽然转身跑进了森林之中，逐渐被黑暗吞噬。 「他......会怎么样？」杰森低声问。 「找到自己所追求的归处吧......」里德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邪神的信徒本身就是难以理解的存在，那个魔术的存在他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个......谢谢你们......」小姑娘怯生生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里德和杰森都没反应过来，就突然发现穿黑裙的小姑娘已经从树上下来，站在了他们两个的前面。 第88页 那是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带着一顶黑色的小圆帽，金黄色的头髮上夹了些蝴蝶结髮卡，碧色眼睛眨呀眨，看起来极其无辜又可爱。 「我刚才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一直缠着我......」小姑娘绞着手指，然后拉着裙角行了一个淑女礼，「你、你们好，我是阿比盖尔——阿比盖尔·威廉士，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阿比。」 「你们可以成为我的朋友吗？」阿比盖尔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碧蓝色的眼睛落在杰森的身上，小姑娘的声音软糯而轻快：「我感觉到你的精神也到达临界点了呢。」 第49章 里德发现扶着自己的杰森身体抖了一下, 他回想起了今天一整天杰森过于糟糕的情绪，心中一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阿比盖尔的手紧张地捏着裙子, 她觉得里德给她的感觉非常熟悉，她能隐约从里德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一种源于心底的信任, 虽然他们两人好像完全不相同, 但是有些特质在某种方面却意外重叠。 无数个宇宙就有无数个阿比盖尔，但是【犹格】只有一位，千千万万个阿比盖尔通过一位邪神来共通情感, 她或多或少能感知到在其他世界里自己的遭遇, 也为那个能遇到名为『藤丸立香』御主的自己而感到高兴。 阿比盖尔的视线落在杰森的眼睛上，那是种极为通透的目光, 像是全知全能的神, 好像要将他看穿。杰森感到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逼仄着紧压住自己。 「你的灵魂，被慑住了。」阿比盖尔轻声说, 伸出手指了指杰森的胸膛，「就在这里, 它汲取着你的精神和力量，也同样给予你新的精神与力量。」 阿比盖尔抬着头问他，身后的松萝枝条晃动, 风吹动她轻飘飘的裙边：「你在渴求死亡吗？」 杰森仿佛被那根纤细葱白的手指钉在原地，是因为他今天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 他并没有因为另一个世界的蝙蝠侠为他手刃小丑而感到开心，反而越来越焦躁，那种焦虑如同小刀在心脏上用刀面剐蹭过一般。所以现在他迫切地想要找到小丑, 然后亲手将他杀死。 即便那会使布鲁斯与他之间的矛盾激化，他们两人在这段时间培养出来的那点岌岌可危的联繫将被自己亲手斩断。 但确实，杰森今天一天都在考虑这个。 他爱布鲁斯，就像个缺爱的孩子，等待父亲的一个拥抱。 但是直到自己的死亡，被木棺封存被黄土掩埋，他也没等来那个。 他会因为我的回来而开心吗？ 这是杰森恢復意识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 他们两个相处了这么久，杰森知道自己的死亡对于布鲁斯来说是一种怎么样的打击，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告诉自己的父亲：我回来了。 可那句话到现在也没说出口。 这都是因为小丑、因为这个不该被簇拥上神坛的罪犯...... 杰森只觉得心跳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血液在身体中奔腾流动，似乎也将某种奇怪的能量散布了开来。 被替代了的位置、留在公墓的坟堆、庄园中没有他的全家福......他是个不被需要的人，被抛弃了的孤独亡魂。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头几个可怖的计划越来越明晰。 等到他解决完那些疯子，也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到那时他就会欣然赴死，重归灵魂的安宁。 这个世界最操蛋的事情就是，它教会你什么叫喜怒哀乐、生死离别，但不是让你去战胜它，而是让你去接受它。 「jay......」里德捏着他的手腕，双目满是担忧。 或许因为这两天他们都待在一起，吸血鬼身上还残余着一点杰森的味道。气味真的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它一下将杰森拉出了那个充斥着冰冷与暴力的回忆，里德向来温和的暖棕色眼睛这会儿被暗沉的四周晕染成墨色，他贴过来，指尖凉凉的，按在肌肤上，让杰森翻腾的怒火忽然熄灭。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杰森的喉结动了动。 他已经找到了让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杰森怔怔地看着里德，像是第一次认识他，然后，过了一会儿，杰森才把头转向阿比盖尔，他缓慢但坚定地说：「我不畏惧死亡，也不渴求死亡。」 「我不知道这股力量源于何处，但我会和它做抗争。」 他才不要让小丑毁掉自己第二次的人生。杰森想，其他任何东西也都不能。 他的手腕动了一下，抓住了里德的手指，然后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握住，吸血鬼的手比他小一圈，指尖能感受到手背指骨的突起，但那点风雨飘摇的残酷过往在绕指柔前全都溃不成军。 他找到了自己的人间。 你就是我的人间。 「你的灵魂有很好看的颜色，」阿比盖尔说，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我很喜欢，别让它熄灭了。」 杰森挑起了眉：「谢谢。」 「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杰森说，他和里德一起蹲下身体，平视着小姑娘，「阿比盖尔，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这种地方还挺危险的。」 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从对话中能感觉到这确实是属于一个十几岁小女孩的思想——除了会说一些过于阴暗的话。 「这里有东西在召唤我。」阿比盖尔皱起细巧的眉毛，苦恼地说：「但是我的御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第89页 哦，这是个英灵。 里德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被邪神青睐的小姑娘会出现在这里了。并不是什么大胆的信徒召唤了外神，祂又一次再临，而是这个【概念】被作为英灵而召唤出来了。 「你的御主是谁呀？」里德想，不会是那个几个死掉的黑袍人吧？ 阿比盖尔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乖巧地摇头：「我不认识。」 「......」好吧，里德继续问，「那有什么特徵吗？说不定我们认识。」 阿比盖尔两条拉长的金色眉毛皱得更紧了，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他......是个骷髅头。」 咦，黑面具？杰森一惊，这件事怎么还和黑面具扯上关系了？ 「红色的。」阿比盖尔补充，手指在空气里划出大概的轮廓大小：「这么大，那么——高，说话声音不好听——」 哦，不是黑面具。杰森排除了罗曼，这应该是红骷髅。他曾经在蝙蝠侠的资料库里看到过这个傢伙的履歷。 九头蛇现在的带领者，和美国队长一个时期的存在。第一次看到照片的时候，杰森还以为那是罗曼遗失在德国的异父异母双胞胎兄弟——怎么会连头骨都长得差不多？ 「所以你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嗯嗯，」阿比盖尔拿着里德刚刚递给她的小饼干，啃着人类的食物，一边说，「离这里稍微有一点远。」 破案了，这个就是海岛上召唤出来的那个英灵，托尼的吸引力法则这么快就验证了。 他们找了一处粗粗的树根支起，能坐下好几个人的位置，咬着零食打探情报——毕竟这位小姑娘少见地直率坦诚。 阿比盖尔倒是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很多东西，不过那些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机密。 吃着对方分享的零食，阿比盖尔稍微放开了些，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拘谨。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不停要求我做这个做那个。」阿比盖尔回忆几个小时前的事情。 里德和杰森：！！！红骷髅居然道德沦丧到这种地步？！ 「可是我也没有洗脑的能力呀，他真的好吵，然后......然后我受不了了，就随便把他放到了哪个空间里，结果现在找不到他了。」阿比盖尔一瘪嘴，如今他们两个之间的魔力连结也断开了，虽然红骷髅没有死，但他一定是在某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这也不怪她，像犹格·索托斯这种级别的外神，怎么还用得上洗脑这种办法？普通人光是见到这个存在就直接疯掉了，这哪叫洗脑，这叫格式化人性。 里德猜测，红骷髅可能不知道令咒是怎么用的，他误解了从者与御主的关系。 他们之间并不是奴役关系，而是合作。三划令咒囚禁了那么多英灵的意志，磨去他们的傲骨，却同样也是在警告御主：你只有三次机会，谨言慎行。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你也想要圣杯吗？」里德问。 「我对那个没有兴趣，」阿比盖尔说，声音变得清缓，凝望着遥远的暗沉星河，看着宇宙之外的黑暗：「我在等父神降临的那一天，不过等到这个城市的魔力消散后，我也该回去了。」 直到阿比盖尔啃完最后一个小蛋糕，她才从树根上跳了下去，掸了掸裙子，「谢谢你们的款待。」 小姑娘的嗓音还是那样带着点懵懂的圣洁感，「我想去其他的地方逛逛，这次会记住你们说的话，我就不显现出人身了。」 阿比盖尔向他们两个挥了挥手，金色光子一点点散开，「下次再见！里德，杰森。」 两个人和她道别，公园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杰森捏着塑料纸袋，包装纸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今天......」他停顿了一会儿，「让你担心了。」 里德和他挨得很近，肩膀紧贴着，月亮的光从树叶缝隙中倾泻下来，淡淡的，这个画面莫名有种熟悉感。 晚上的夜空没什么云层，黑云很薄像是一层淡雾，月亮格外的圆润。 「今晚月色真美。」里德抬着头说。 「......」杰森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你知道这句话有其他的意思对吧？」 里德弯起眼睛笑了，仿佛月光都落在其中。 杰森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拥住了他的明月。 这些树在这里呆了近百年，树根足够粗壮，或许有几分毒藤女的功劳——哥谭所有的绿植都长得比其他城市的要强壮点——躺下一个人不成问题。他们披星戴月，吻了一下又一下，其实后来只是单纯的触碰，但是那种温暖的感觉会逐渐让人上瘾。 就像两颗孤独的星星距离着亿万光年终于相遇，再微弱的光在此刻也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你死过一次。」里德说，他曾经在杰森的回忆中差点见证到。 「嗯，」杰森轻轻搂着他，低声应下：「我从坟墓里爬了出来......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魔术师眯起眼睛，狐狸似地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有什么可怕的，这超酷的，我们吸血鬼还睡在棺材里呢。」 杰森闻言笑了一下，里德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震动，杰森将手一收，慢悠悠地反驳道：「瞎说。」 「你睡在我怀里。」 第50章 那个旧工厂隐被公园藏在深处, 夜枭从树枝上飞离，翅膀扑闪间晃动了沉闷的空气。 第90页 里德蹲在一棵树后，观察前面的魔术阵。英灵和现代的魔术师之间有非常大的差别, 前者相比较于后者，更接近于『神明的力量』, 他们这代人充其量只是用前人的公式做小学生算术题。这些看起杂乱随意的魔术阵严谨而完美, 在时钟塔当了几年讲师的里德, 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想把这些魔术阵挨个拿相机拍下来，带回去给学生们看。 这可都是能拿来当教科书用的魔术阵。 杰森三两下翻到了树上, 找了个隐蔽但又能监测到仓库的位置, 把带着身上的微型监控装了上去。他靠着树干，检查了一下自己带来的手枪和枪匣中的子弹是否充足, 才轻轻落到里德边上。 「怎么样？」 「能解决, 但是要花点时间，不然会打草惊蛇。」里德说, 「不过可以肯定这一定是英灵的手笔，那几个三流魔术师可做不出这样的魔术阵。」 这个工厂现在就像个堡垒一般坚固, 被层层防护笼罩其中，毫不夸张地说，军用坦克都不一定攻得下来这里。 看不出来小丑有这么怕死？ 吸血鬼纤长的指尖在泥土地上画了一个圈, 泛着红色的微弱光芒在黑暗里闪烁了几下，藏进了泥土中。 他在这里做了个标记，魔力渗透进土中一点点蔓延进去, 最迟不过一天，他就能悄无声息地将这些魔术阵逆转。 「走吧，」他捻了下手指, 之前咬破的肌肤已经癒合了，只留有几分麻麻的痒痛感，他站起身和杰森说：「在你们的计划中，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候吧？」 他回头望了眼灰色水泥墙壁的工厂，「我就要摸清楚他的底牌了。」 他在来之前就有个猜测，关于小丑那伙人的英灵。他觉得小丑除了将那几个黑袍人杀了，可能也将他们召唤出来的英灵也吞噬了。毕竟他之前见过小丑，以小丑的身体状态，除非又冒出来个强大的恶魔占据了小丑的身体，不然他支撑不了给予三位英灵的魔力传输。 后来，在和阿比盖尔的谈话中，他旁敲侧击地问到了关于这边的英灵。英灵与英灵之间是有感应的，而像阿比盖尔这种对于精神特别敏感的英灵就更能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周围范围中的英灵数量。 「这边只有一个......奇怪的傢伙。」小姑娘咬着饼干说，皱起了眉，「是个脏兮兮的傢伙，我讨厌他。」 手枪在杰森的手中转了一圈，又被他塞回了枪套中，绿眼睛的英俊男人扬起眉毛，「好，听你的。」 里德带着笑意的视线落回他身上，「这么没主见？」 杰森哼笑了一下，扣上枪套上的扣子，捏了一下吸血鬼的侧脸，「这叫贴心，宝贝。」 他率先转身往回走。手在身侧却握紧成拳。 杰森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们这些当义警当久了的人，在某些方面总有点特殊的预感。 小丑就在那里面。 这是他才靠近到那工厂附近时，就感觉到了的。肾上腺素分泌，他的心脏在耳膜上咚咚直跳，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催促着，要他冲进去，去手刃小丑。 但是不行。他刚刚才答应过的。 他要同这股力量做抗争。他要与自己的痛苦和仇恨都站在对立面。 所以他选择克制，强迫自己离开这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杰森在心里对自己说。 里德追上他，习惯性地牵住杰森的手。 他从小被隔绝在家中，透过玻璃窗观察世界，等到母亲去世后，他就被父亲带走了，因为体质的特殊，里德被囚禁在一间小屋子里，连唯一的那块玻璃窗都失去了。 父亲与他之间并没有任何亲情，他们像是两个被植入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冷漠地做着一切他们该做的事情，却没有付出任何一点情感。 这些经歷让他一点点变得疏离淡漠，他自觉地把个人和人类群体分割开来，觉得自己只是匆匆到世界看一眼的过客。 所以直到现在，里德将杰森划进了自己的范围里，将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给对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肌肤接触的渴求也在一点点地变多。 「这话你以前对几个人说过？」里德逗他，眼里盛满了促狭的笑。 「只有你，」杰森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低沉的沙哑，落在公园的空气中，他向边上侧过头来，看着里德佯装镇定的脸：「满意了吗？」 吸血鬼的眼睛睁大了一瞬，像是某种受惊了的小动物，过了几秒后，他才轻轻咳了一下，手握成拳抵在嘴唇前，挡住了翘起的嘴角，「......我们，咳、我们去梅林发来的那些地址看看。」 杰森猜他现在的耳朵一定很红。 果然很容易害羞。杰森心想，拉着他，把有点呆呆的小吸血鬼带到了摩托车的后座。 「一会儿要抓紧我。」杰森一边将头盔给里德戴上，一边说，他微微低头凑过来，「听到了吗？」 里德与那双绿眼睛对视了几秒后，才乖乖应下，杰森把挡风片放下扣上了。 他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后知后觉地想到：现在到底是谁比谁要小5岁啊？ . 「如果这些魔术残留和工厂那边的一样，就能确定这也是小丑计划中的一环了。」里德说。 他们两个站在一栋房子前。屋子里还亮着光，主人还没睡下，没合牢的窗户隐隐传出女人低低的啜泣。 第91页 路灯年久失修，光芒暗淡而虚弱。里德的手心上方停留着一个小小的魔术阵，正在转动，如果有人路过，看大这一幕一定会吓一跳。 房子里有亮晶晶的光芒随着淡紫色的烟气慢慢飘了出来，仿佛被里德手上的魔术阵吸引，落在了其中。 杰森：「如果他们之间有关系，那小丑想做什么？」 里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 但是在魔术中，涉及孩子的那部分，总是比较残忍的。 他看着手上的魔术阵停止了转动，这个房间里的魔术残留与他在公园里收集到的那些融成了一团，发出了小小的一声『啵』，在空气里消散了。 里德怔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见到里德没说话，杰森就开口问道。 「......是一样的，」里德说，「这两种魔力来自于同一个人。」 幼崽时期的人类是最为纯洁的生物，所以妖精偏爱七岁前的人类小孩，这段时间的孩子还是最通灵的，无论是神还是恶魔，在他们的眼中都无处遁形。 所以在所有的有关于孩子的魔术典籍中，『幼童』就是一种极为珍贵的材料。 屋子里女人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哭声，趴在丈夫怀里放声大哭。 里德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涌起了一阵后悔，「我们刚刚——」 他的话还没说完，感觉到背后闪了闪。 那里有一块电子光屏，总是循环播放着一些gg，但此刻却开始闪烁起雪花屏。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围绕。 然后他们才发现，并不是只有这块电子屏幕出了问题，而是......所有。 所有电视、电脑，连了网络的，大街上放gg的......他们都在同一时间像是出现了故障一样，发出了滋啦滋啦的杂乱电流声。 「咳咳，好了吗，能看到吗？」一个带着笑意而且格外熟悉的声音从里面冒了出来。 他们前面的屏幕闪了几下，终于显示出了画面—— 是小丑。 是自从他们杀死恶魔后就再也没见到过的小丑。 化着夸张妆容的男人靠近着摄影机，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大看着镜头，「哦，看起来是好了。」 他坐正身体，在一张花哨的大椅子上，看不出后面有什么东西，小丑拍了拍手，清脆的响声在整个哥谭市里迴荡：「现在是全城广播。」 「我是你们的老朋友，」说到这里，他将一只手放在胸口上，摆出绅士礼的样子，微微含额致意，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名字：「the joker.」 全城的人都看到了他手背上那明显的黑色令咒。 「好久不见，大家有想我吗？」小丑裂开嘴巴笑了起来，红色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 「反正我还挺想你们的，所以接下来，让我们来一起玩个游戏吧。」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随便打了几个响指，看着很惬意：「游戏的名字就叫『沉睡游戏』......」 「哦，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你没有起名天赋，这听起来软绵绵的，」他忽然对着摄像机外的其他人说话，「让我想想，就叫，嗯......『梦境大逃杀』怎么样？」 镜头外的人似乎也很满意，里德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夸赞声，然后小丑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我真是个起名天才！」 站在街上的里德与杰森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声男人愤怒的『fuck！』 屏幕中的小丑却还在继续说话，「接下来我会让你们都睡着，然后做同一场梦，很神奇对不对，我也这样觉得。」 「在梦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哦哦哦，还是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你在现实里越是有钱，在梦里就越是落魄，如果你在现实里是个流浪汉，那恭喜你，你即将要变成亿万富翁啦！」 「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活到最后。」小丑压低嗓音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兴趣？」 他像变魔术一般手中出现一个红色的小球，再一晃，又多了一个蓝球：「选择红色药丸还是蓝色药丸的权利就在你们自己的手上。」 说到这里，小丑把球一丢，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紫色西装。 「那么游戏现在就要开始了。」他笑着，带着蛊惑人的夸张笑容：「就让我们一起来给这个扭曲的世界带来新的公平吧！」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愤怒的哥谭市民对屏幕里的小丑发出了亲切的问好。 「如果让我遇到你，我一定会把你的绿色假髮踢飞的！傻逼！」 里德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半透明的紫色薄膜从哥谭上空出现，慢慢将这个城市笼罩了起来。 第51章 罩子在哥谭边界的土地上闭合, 里德有感觉到一瞬间的头昏目眩，思绪被什么东西拉扯住拽了下去，然而他眨了眨眼, 下一秒眼前还是没什么变化，他和杰森依然站在原地。 只是视线的角落里出现了一行清晰的小字, 随着身体的转动而动, 就像是全息游戏一样。他看向那里的时候, 字体就会放大。 你的背包： 水（耐久度10/10）：周可儿特供矿泉水，每一滴都是纯净的哥谭地下水，喝了都说妙。 压缩饼干（耐久度5/5）：只要水多, 就会变大！ 一块砖头（耐久度3/3）：拿这个往他们头上拍, 不一定有用，但能激怒对方。 第92页 饱腹：30/100 （你快饿死了吧小可怜？） 干渴：60/100 （勉勉强强, 要注意补水哦。） 「......」还蛮贴心的？ 当视线从右下角移开后, 字体又缩成小小一团。 他们前面的屋内传来几声脚步，大门防盗锁链被放下的声音, 里德和杰森决定先离开这个地方，在还没搞清楚这个游戏到底要他们做什么之前, 还是不要和其他陌生人有过多的接触。 月亮正好挂在天空中央，看起来比先前要大了很多，染上了淡紫色的光, 像个大圆盘一般沉沉地坠在那儿，离地面很近。 哥谭的建筑也没改变什么，杰森的安全屋依然是他的安全屋。 只是房间里之前存放着的那些食物全都不能填饱肚子了, 就算是吃，数值上的数字也没有发生变化，肚子中更没有什么饱腹感。里德放下手中的面包, 揉了一下肚子，他感到手脚发软，没有力气，似乎这个数值越低，身体状态就会强制变得更差。 杰森在试他之前放在屋子里的武器，但是发现子弹射出去时甚至能直接穿透人的身体，而不造成任何伤害。就连那些长棍和飞镖也都不能用。杰森意念一动，手上自动出现了背包中的砖头，他试了试，只有这个能对身体造成点伤害。 红头罩先生在手上颠了几下砖头，接着又面无表情地将它收回。 反正他就算不用武器，也能放倒一堆人。 里德磕了一份压缩饼干，现在的饱腹程度提升了50，流失的力气一下子回来了。身体中的魔力又能正常流转，他能感知到梅林也在这场游戏里。 「联繫不上他们。」里德翻了翻手机，左上角显示这里是圈外，没有任何信号。 似乎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报了废，手机不能用电脑也不能用，唯一可以正常打开的目前为止就是电视机和收音机。 只不过电视上的所有频道都在播放着黑白的默剧，穿着夸张表演服一身游乐园小丑打扮的演员在上面拙劣地表演，除了电流的滋滋声，就只有观众偶尔传来的鼓掌声。杰森看了一会儿，然后沉着脸关上了。 里德调了好久收音机的频道，里面都是一片死寂，他将收音机放在沙发上，集中魔力探测这个巨大的结界。 这不像是固有结界，被卷进这个游戏的人应该是整个哥谭市，从十分钟前他就隐隐能听见街上传来喧闹的声音，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人群聚在一起，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有的人开始辱骂小丑，有的人开始哭泣，也有的人在大笑。 但是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小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魔力供给？ 里德收回了魔力，瞥见自己的饱腹度与干渴度都下降了一节。 照这样下去，食物和水的消耗会很严重。 杰森靠在窗边，侧着头看窗外聚在街上的人群，他的眼睛里落下黄色路灯的明亮光芒，似乎是看着那儿出神。 「怎么样？」杰森转过头来问他，「有发现什么吗？」 里德摇了摇头，「不行，完全找不到漏洞，我现在魔力太微弱了，很多事都做不到。」他走到杰森旁边，看见玻璃窗外的午夜街道，那里已经汇聚成了一条由人流组成的长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他们惶恐不安也同样愤怒焦躁。 小孩在哭，一个小孩嘹亮的哭声响了起来，带动了许多人的情绪，其他小孩的哭声也逐渐冒了出来，女人抱住孩子，同样地默默流泪。 「如果没有补给......」 杰森皱起眉，他看到一个穿着睡裙的女人抱着小婴儿，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是没有意识的，他很难使用游戏中的『背包』，这就意味着这个孩子会被活活饿死。那个孩子刚才还在哭的，因为飢饿而哭嚎，女人一边哄他一边解开衣服给他餵奶，但是婴儿嘬了半天，依然没饱，他带着泪痕昏睡过去，唿吸逐渐变轻，无论女人怎样叫他都再没睁开过眼睛。 几分钟后，婴儿的身体慢慢变成透明的，直到消失不见，女人一开始甚至还在愣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直到她的臂弯变得冰凉，夜风吹过，她打了个寒战，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手上。 女人停顿了有好几秒，让人甚至以为她就这样停着不动了之后，她忽然爆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 人群变得混乱起来。 杰森不忍地将窗帘拉上。 「小丑根本不想考验人性，他只想激发出所有人心中最黑暗的那一面。」 「我们要想办法破解这个『游戏』。」他们不敢想，时间拖得越久，这些人的思想上会有什么改变。 按照小丑在之前说的话，『越是贫穷的人越富有，越是有钱的人越贫穷』，杰森与里德合计了一下他们两个共有的食物，发现他们两个应该是被归为有钱人的那一块儿了。 「从这个思路来看应该会有人装备着更好的武器......」里德说，他们刚算完了残余的食物能支撑他们多久，不能把极限范围定的太低，不然很容易没有自保能力，也不能定的太高，会浪费食物。 他的手指不安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在游戏中富有就说明那些人的食物储存会有很多，装备的武器也更为先进，而那些在游戏中较为贫穷的人，很快就会坚持不下去，小丑说赢得游戏的唯一办法就是活下去......那些人为了活下去又会去做什么？ 第93页 「首先要想办法联繫到布鲁斯他们，」里德说，「然后再一起去找小丑，从他身上应该能找到突破口。」 「嗯，先去庄园。」杰森贊同。 就在他们两人准备出发的时候，窗口传来铁片拨开的声音，木窗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缓缓打开了。 杰森下意识地将武器拿在手中，他和里德隐藏在房间的阴暗处，屏住唿吸看着窗口。 一只苍白的手抓在了窗框上，用力把自己撑上来。 「嘿咻！」一个白白的傢伙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他站稳之后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才开始四处打量，「哎呀，人呢？刚刚不是还在这里的？」 「梅林？」里德认出了他，问道。 「嗨，御主，」半梦魇抬起手打了个招唿，「终于找到你了。」 里德：「你怎么从......这里上来？」不是有大门吗？ 「刚才被几个人追着打，好不容易把他们都甩掉了，只能从窗户爬进来了，不然容易被发现。」梅林甩了甩手，脸上笑眯眯地说：「真是好可怕。」 「......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稍微骗了他们一点吃的。」梅林伸出另一只手，手中捏着一块压缩饼干。 「......」不是，这都能骗到？ 里德问他：「有多少？」他之前试过，不管选择拿出多少份的食物，拿在手里的也就只有一份。 「看他的愤怒程度，应该还挺多的吧......」梅林想了想，「反正我也看不到，我好像是在规则之外呢，靠魔力就好啦。」 梅林说着将压缩饼干抛给里德。 里德拿到手里一看：耐久度47/50。 一想到自己可怜巴巴的5，好傢伙，这不会是人家全部的家当了吧？ 「在这里死亡会不会......影响到现实？」这是他和杰森最为担心的一点。从目前的发展来看，后期一定会爆发大规模的混乱，小丑语焉不详的规则和这庞大的范围，让每个心中不约而同都出现了一个想法：在这里死了会不会就是真的死了？ 「梦境如果能直接影响现实，那他就算犯规了。」梅林摆了摆手，拉出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可是，这种环境下，他们如果杀了人，回到现实后可能思想也会发生什么变化......」里德担忧地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小丑的目的就是达到了。人类一旦涉入疯狂的领域，打破自己的底线，就很难能够再次回去。 「啊，不用担心这个，」梅林说，「现在本质上就是一场梦，勉强算得上噩梦，我会让他们忘记的，毕竟我可是梦魇，靠梦境为食的生物，这里可是我的主场。」 「所以放手去做吧。」梅林眼中含笑地看着他们，「按照你们自己的方法。」 第52章 一夜暴富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迪克·格雷森表示：这个我太熟了, 我经歷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小时候，他的父母去世后，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收养了他。 第二次是现在。 布鲁斯·韦恩是哥谭首富；托尼·斯塔克是纽约首富；提姆·德雷克, 继承了德雷克集团同时也是韦恩集团现在名义上的总裁；而达米安·韦恩，他有一个刺客联盟要继承, 鬼知道他的私人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于是身为全庄园唯一的社畜, 每月靠着在警局发的工资维持自己夜间义警生活并且是月光族一员的迪克在如今这种两极反转的局面中, 一跃成为全庄园最富裕（指食物和武器）的人。 在一众食物只有5和10甚至1耐久度的人之中，他望着自己背包里80的耐久度，迪克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格格不入的茫然, 甚至连阿尔弗雷德的存款都有那么多！ 你妈的, 为什么？ 明明我现在这样富裕，心中却如此悲伤？ 于是当杰森与里德回到庄园里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鸟妈妈挨个给大家派发食物的场景。双眼含泪的夜翼一边将压缩饼干和水瓶塞在达米安的怀里, 一边问，「还要吗？我这里还有。」 达米还在长身体, 再饿不能饿着孩子。 莫名其妙被施捨了的达米安一脸烦躁，不明白自己半夜醒来怎么一下子就沦落到要靠格雷森施捨过活了。 ——对于他而言, 小丑的把戏没有自己的尊严重要。 「小翅膀！」鸟妈妈见到他，马上跑了过来，又歪头对里德和梅林打了个招唿, 「你缺吃的吗？饼干和矿泉水我都有很多哦。」 「......不，」杰森伸着手将人隔开了些，迪克让他想起了商场的促销员, 「我们已经够了。」 「哦......」迪克马上就冷静了下来，沉痛地拍了拍杰森的肩膀，一副『兄弟我懂你的样子』。 「......」这傢伙一定不知道冰山俱乐部和哥谭大部分黑帮的产业现在都在杰森的名下。 不过杰森也没打算和贫穷的哥哥计较这件事。 「你们去外面的时候查到什么了？」蝙蝠洞中, 还在噼里啪啦按着键盘的提姆转头问他们。 杰森看向他：「小红——你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是啊，托小丑的福。」提姆翻了个白眼，磨磨后牙槽，他的黑眼圈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浓厚了，三天就睡了两个小时，他现在憔悴不堪，尤其是陷入了喝咖啡都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境地之后，只要他稍微松懈一点神经，估计就能直接睡着。 第94页 「这是在做什么？」杰森看他电脑的屏幕。 「重新搭建网络。」在另一边的电脑上操控的托尼说，「那个滑稽演员说这是一场梦，但是我测算了关于『魔力』这种东西消耗，我认为，这只是我认为——他撑不起这么庞大魔力。」 小鬍子男人竖起一根手指，「凡是游戏必有漏洞，我们正在找这个，他不是问了吗，红蓝药丸选择哪一个？哈，《黑客帝国》。」 里德环顾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两位蝙蝠侠，他们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位皱着眉，表情很严肃，另一位平静地坐着，甚至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他和刚召唤出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无论是神态还是气质——梅林在身后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刚刚梦魇又和他提了一次这位同为蝙蝠侠的英灵奇怪之处，里德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不是个梦吗？会有用吗？」 托尼打了个响指，「jarvis。」 他放在一边的钢铁盔甲——白天他瞒着布鲁斯偷偷搬进来的——上的眼睛处亮了起来，他的智能管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yes，sir。」 托尼耸了耸肩，「看到了？这就是第一个bug。」 . 列克星敦的第一声枪响开启了美国的独立战争，而如今哥谭的第一声枪响，则宣告了小丑的游戏正式开始。 哥谭的有钱人，大多都是些尸位素餐、蝇营狗苟的上位者，名缰利锁拴在他们身上，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都是些酒囊饭袋，他们很聪明，在理解了游戏规则的前提下，第一时间边骂着小丑，边从自己忠心手下中收拢了一部分储备。 接着他们开始筹划关于那些曾经的穷人以及流浪孩。 他们利用午夜的这个尴尬时间段，拐骗一些大街上还在熟睡中的流浪汉们，哄骗他们拿出自己的食物与武器。 所以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几个庞大的犯罪集团再次崛起。 迪克、杰森和达米安都认为应该出去夜巡。在那儿杰森和里德向大家说了一下他们在公园深处看到的状况以及小丑所待着的那个工厂，里面可能还有一些被他绑架了的孩子。 「既然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出去看看应该会发现点什么。」迪克提议，「我有些担心外面的状况。」 布鲁斯本来也想出去的，在他的预测中，哥谭估计撑不了几个小时就能沦陷，但是跟在他身边的英灵总让他提心弔胆，布鲁斯能感觉到对方瞒着自己很多事，可是自己又没办法逼迫他说出来，用第一划令咒下的命令太过空泛，以至于让对方钻了空子，最后剩下的一划又是预防这个英灵做一些危险事情时的保险锁，现在还不能用。 所以布鲁斯只好让迪克穿上蝙蝠侠的夜巡服，自己则待在家里，一是要看着那个英灵，他不信任对方，二也能帮提姆分担一些，毕竟红罗宾这两天休息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就连常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身体的布鲁斯都开始担心他了。 杰森最近换了个造型，以前那个红色头罩他准备在里面安装一些其他设备，钢铁侠的盔甲给了他很多灵感，所以现在他就用遮住了下半张脸的红色金属口罩和多米诺眼罩。 「用这个，能省点魔力。」杰森给里德一个红色的多米诺眼罩。 「...其实那个伪装不费什么魔力的，不用这个也没事吧？」里德不明所以地接下，他从来没用过多米诺眼罩，捏在手里晃了晃。他本来就对成为英雄没什么兴趣，戴上这之后，会让他有种奇怪的使命感。 「......」但是我不想让马赛克侠重出江湖。这两天做梦梦到过好几次自己的男朋友变成了像素人的杰森，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就用这个，红色，和我一样，情侣款。」 「......」里德沉默了一下，「好吧，你都这么说了。」 提姆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瞥了杰森一眼，心中决定要把自己眼罩的样式改的夸张一点。 夜翼久违地穿上蝙蝠衣，还能开蝙蝠车，他臭美地在镜子面前扭了扭，弯腰灵活地躲开了达米安踢过来的一脚。 「格雷森，别墨迹。」罗宾臭着脸，他一直对于布鲁斯不允许他开蝙蝠车并且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蝙蝠车这一件事耿耿于怀——虽然他也偷偷开过。 「达米，我现在宣布你的武器要被我没收啦。」迪克叉着腰大声说，身负众多食物以及武器的迪克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有这个底气的。 恶魔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一声：「fuck you d*ick！」 迪克哈哈大笑，伸手把达米安一提熘，夹在臂弯下出去了，哼着歌出去了。 期间还夹杂着罗宾的各种辱骂。 梅林因为有事情要忙，在这个游戏中死亡的人数在逐步上升，他要去解决那些噩梦，所以和里德打了个招唿后就离开了。 蝙蝠洞一下又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计算机滴滴的响声以及敲击键盘的清脆咔嗒声。 「世界终于清净了。」托尼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指，看到旁边伫立着的身影，他一愣，「哦，你还在这？不和他们出去看看？」 被询问的英灵沉默地摇头，他被召唤出来之后似乎总是没什么话说。 托尼嘀咕道：「你平时的话也挺多的啊，跟个老妈子一样一直在我耳边叽叽歪歪，现在怎么什么都不说了？九头蛇把你养傻了？」 第95页 「我只想看着你。」九头蛇队长对他说。 「......呃，谢谢？虽然我确实喜欢金髮碧眼......胸还大的，但是你的性别错了，」托尼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计算机上的数据，确认它们有在正确运算后，才转过身对英灵严肃地说，「如果是别人，我会把这个当做是性*骚*扰，所以，停止你这种不负责人的行为。」 「但是——」史蒂夫似乎想反驳什么。 「没有但是，」托尼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史蒂夫。不要透过我去看或者缅怀别人，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别的世界的我，我才不在乎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对我来说那不是『我』。」 队长看起来有点难过，他的眉毛向下垂，蓝色的眼中氲满失落。有一瞬间托尼甚至觉得如果他有尾巴，现在应该已经达拉在地面上了。 「你知道吗？美国甜心，这样的行为一次就会伤害到两个人，他和我。」托尼那双焦糖色的大眼睛看着英灵，这时候的他看起来难得的认真，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以说说看你经歷过些什么，又做过什么，也许我会勉为其难安慰安慰你，但我猜测应该还是会骂你一顿......无论如何，别把我们搞混。」 他用手指点了点史蒂夫的胸膛，仿佛穿透了躯体看到烂在其中的沉疴痼疾，与冰封其中的往事故梦。 「我救不了你，史蒂夫，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第53章 阿卡姆因为前几天的大爆炸, 目前还处在重建当中，所以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关押了罪犯们的哥谭警局和黑门监狱。 疯子们都还待在警察局里，没找到新的落脚点, 刚被收拾过一顿，伤都还没好, 就格外的安分守己。 喜欢搞事情的人少了一大半, 于是这两天gcpd的工作量大幅度减少, 晚上熬夜加班的人也少了一大半。以至于突如其来的小丑的『梦境大逃杀』惊醒了所有昏昏欲睡的职员。他们还在懵逼地处在大脑重启中，警局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堆感到恐惧和不安的居民。 詹姆斯·戈登本来在家里睡得好好的，上了点年纪的人更嗜睡些, 很少会起夜, 但是凌晨两点左右的时候他在床上忽然打了个寒战，惊醒时总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他茫然地瞪了半天, 最后下床去关上窗口。 五分钟之后，戈登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家里的地下室。 「小芭！」戈登在门外喊了声自己的女儿, 疑惑地说，「我好像出了点问题......还是说我在做梦？」 「因为......小丑又做了些事情, 」芭芭拉还在试图挽救这个城市的网络设备，红髮的漂亮少女转过头，同时打开了一段视频, 那是她在最开始的时候用手机录下来的，「哥谭现在处在非常危险的状态中。」 戈登沉默着将那个视频看完，过了一会儿, 他轻轻揉了一下女儿的头髮，「......我得去警局一趟。」 芭芭拉抬起头望着父亲，她前不久刚做完了腿部的手术, 终于能够摆脱轮椅重新站起来，不过还在復健中，不能长时间行走，她叮嘱道：「路上小心。」 警局门口聚集了太多的人，戈登只好从后门熘进去，里面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但是没几个待在大厅里，安静到连屋外人群的慌乱与惊惧似乎也从门缝里一点点渗透了进来。 「卢卡修，谢天谢地，你还在这里。」戈登走了一圈，看到了唯一一个还在巡逻的老警卫。警卫表情严肃，看到戈登后还是向他行了一个礼。 卢卡斯的年纪很大了，他四分之三的人生都留在了警察生涯中，妻子和孩子几年前死在了小丑策划的一场爆炸中。他也恨过小丑，后来更恨那个毫无作为、眼睁睁看着哥谭慢慢腐败堕落下去，变成这样境地的自己，于是他怀揣着那份惶恐不安的罪恶感，没有一天不希望哥谭会变得越来越好。不想再让别人遭遇这样的苦难，也不想再看到有疯子为了『自由』放起虚无的大火。 即便他只有绵薄之力。 戈登拍了拍卢卡斯的肩膀，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全都哽在了喉咙里。事件已经发酵了三个小时，他在来的一路上看到了太多太多。 当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地紧跟在身旁，压迫着你的神经时，没有什么是人做不出来的。 人之所以成为人，区别于其他灵长类动物，是因为他们足够聪明，足够狡猾也足够疯狂。 你看那些肆无忌惮被污染了的环境、一种又一种岌岌可危的濒危动物，融化的冰川、死去的难民......哪一个不是证明？ 戈登长长唿出一口气，问道：「还有一些人呢？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能控制的大事？」他已经做好准备听到他们都翘班跑了的消息了。 卢卡斯脸上的每一道皱痕都染上了被岁月侵蚀的痕迹，眼皮将眼睛压下去，但是目光落在后面的时候，却似乎闪烁着明亮的光，他说：「那些孩子都去镇压那群疯子了，你知道的，当他们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是什么后，叫嚣地比任何狂犬都要大声。」 「他们去......哦......我、我去看看，这里你一个人可以吗？」戈登有一瞬间的愣怔，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脸颊两侧的肌肉牵动了一下，似乎是有点想笑，那笑是发自内心的，源于心底的欣慰。 即便所有人都活在阴沟中，也仍然有人在仰望星空。 「我当然可以。」卢卡斯握住了手中的电击棒，他有枪有更多强大的武器，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 第96页 外面的人群敲着铁栏杆，伸出手够向近在咫尺的哥谭警局，像是要握住冬夜里最明亮的那颗启明星。 而戈登他们还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但是依然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有人想要触碰星星，有人为他们拨云散雾。 . 「tt<，废物。」达米安穿着罗宾的制服将一个人踩在脚下，他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的手臂，把他握在手里的枪一脚踢飞了，「连打架都不会还敢出来抢劫，你是傻子吗？」 寸头的混混脸颊贴着地面，吃了一嘴的灰尘，罗宾虽然年纪小，但力道却一点也不轻，他发誓自己被踹到的地方一定已经肿起了大片大片的淤青。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状况太过于诡异，让他们有了种末日降临的错觉，混混难得硬气地反问罗宾，「这种关头还跑出来多管闲事，你们他妈才是傻子吧？！」 达米安一脚又把他的头踩了下去，冷冷地嘲讽：「『这种关头』不是你可以去犯罪的理由，傻逼。」 枪声在前方响起，罗宾眯起眼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巷道，迪克在那里和另一群人缠斗，达米安『啧』了声，想到一会儿还要去黑门监狱，格雷森也太慢了，于是捡走地上的枪往那个地方过去了。 混混见他走了，也立马支起身体，嘶嘶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往另一个方向一瘸一拐地跑远了，「疯了，都疯了，我还想活啊......」 里德与杰森正向gcpd赶去，托蝙蝠侠在各个地方都有据点的便利，他们避开了人群最为密集的一块地方，从警局下面的蝙蝠洞潜入了监狱中。 「应该就是在这里面。」里德的手贴着粗粝的石砖墙，魔力顺着那儿一点点向里面延伸。他们发现小丑并没有将自己藏身的工厂的范围笼罩进来，但是他们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小丑一定在这个游戏中。 像他这样的人是一定要亲眼见证人类最终堕落陷入混乱的场景的——来自小丑专业侧写师十级的布鲁斯·韦恩。 「哇哦，今天他们可真安静。」红头罩先生吹了个口哨，监狱里没有他们在来时路上所预想的那样混乱，毕竟街上都已经那样了，这里面怎么可能还会是安宁祥和的一片？ ——居然还真是。 脚边滚落一个用过了的催眠瓦斯，这大概来自某个警员的背包武器。 「看起来大家都是和鸟妈妈一样的经济水平。」背包里只有一块砖头的杰森这样说道。 十几分钟前这里应该有一场混战，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些硝烟的味道，墙壁上留着弹孔。 不过他们现在都睡着了，被强制陷入了睡眠的状态。 他们两人一个个数过去，惊奇地发现被抓进来的人一个都没少，里德说，「警局的人效率还蛮高的嘛。」 「经歷了这么多次，也该有经验了。」杰森这里指的是那些经常从哥谭警局越狱的罪犯们。 他们站在谜语人的牢房前，看到谜语人双手交叠在胸前，肤色苍白，像个没有生命的蜡像，安详地睡在那里。 在他的墙壁上还有他不知何时写下的谜语： 哥谭与毁灭在同一纬度。 你看见埋葬地下的疯狂因子了吗？ 在冰封的尸体上像蛆虫蠕动。 那被拥趸的疯子。 我是什么？ 「像诗。」杰森评价道。以往谜语人说的话他总是不太喜欢，但这次，是杰森少见地觉得他写的不错的时候，「但是大家很容易能猜出来。」 里德贊同地点头，「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他见到过小丑。」 毫无疑问，谜语人的这个谜底就是『小丑』，而这个谜语更像是个指示，告诉他们这些人，他见到过小丑。 「看起来小丑惹怒了很多人。」杰森说。这群反派经常合作，就算不合作，也不太会去揭对方的的老底，谜语人能写出这样直白的暗示就意味着，他这次不支持小丑，非常！不支持！ 「......滋.......t.......test...test，」出来前带在身上的通讯器发出电流的声音，「hello，能听到吗？这里是钢铁侠。」 托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可以。」里德拿起了通讯器和他们对话。 「ok，」托尼偏过头和提姆说，「测试成功。」 另外一条通讯路线也在几秒种后打开了，迪克和达米安那边似乎有点混乱，背景声嘈杂了点。 「我们——遇到了点问题，不过很快！」迪克在躲避中说，他用了蝙蝠侠同款变声器，但是那样明显的金属音都挡不住他跳脱的声线，让人莫名有了种活泼版蝙蝠侠的错觉，「你们先说，over。」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恢復了一点网络通讯，」提姆说，「我联繫上了神谕，她说局长已经在警局了，大红，你们见到过吗？」 里德与杰森对视了一眼，「没，警局的监狱里一个人没少，也一个人没多，我们没看到有什么人在里面......只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关于小丑的暗示。」 「什么暗示？」自诩为世界第二侦探的提姆兴致勃勃，无精打采的头髮都支棱起了一点。 里德将谜语人留在墙壁上的谜题复述给提姆，「你知道这底下还有什么吗？」 监狱的位置和蝙蝠洞的位置在差不多的深度，杰森曾经有段时间在这个蝙蝠洞里待过，但是他说蝙蝠洞就是在最下面了，没有更深的地方了。 第97页 「没有了......」提姆迟疑地说，他拥有蝙蝠洞非常高的权限，基本知道这个蝙蝠洞的所有情况，比蝙蝠洞更深的地方......好像没有。 「有的。」布鲁斯在提姆身后说，不远处他的英灵挂着笑容看着这一切。 「怎么会？」提姆震惊地说，「我检查过所有的地方......连康纳都没看到过有更深的位置。」 「从监狱最后一间的石砖下去，那里有一块区别于其他颜色的砖，从那个地方能到我......建的一个房间，那是哥谭最深的地方了。」 杰森与里德按照他说的走到最后一间牢房，那里没人，铁牢的门也没有锁上，墙壁上涂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和图案。杰森的语调忽然变得有点奇怪，「......你在这里建这个干嘛？」 「......」布鲁斯没说话。 杰森显然是认出了这间牢房的主人。无论是黑门监狱还是警局的监狱，都有留给那些个常客的专属牢房，而眼前这个牢房的主人明显就是......小丑。 「回答我。」 「......只是审问。」布鲁斯简短地回答。 「你审问的地方还不够多？」杰森冷笑了一下。 布鲁斯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提姆看到他的嵴背挺得笔直，却觉得此刻的蝙蝠侠格外脆弱。 他有一段时间——就是他刚失去杰森的那段时间，而提姆还没出现，他有想过要杀了小丑。这个房间就是为小丑而准备的。 铅完美地将这个房间包裹住，连超人都不会知道小丑死在了这里面。 他能够让小丑悄无声息地死去，不留一点痕迹，因为小丑的前科实在是太多了，在人群的视野中消失很久是家常便饭。只要他在这里杀死小丑，就能省去许多许多的麻烦。 但是到最后他也没有下这个手。 因为提姆出现了。他拯救了他，一个被仇恨困住的中年男人。 「所以你想过是吗？」通讯器里僵持了片刻，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最终是杰森幽幽地说道。 「......无数次。」布鲁斯回应杰森，他的嘴巴张开又合上，然后只是将手捏紧了，「无时无刻。」 「我知道了。」 杰森低着头，慢吞吞地说。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不明白自己的心脏为何在为此而雀跃跳动。 真廉价啊，杰森·陶德，你的感动真是廉价啊。杰森在心底想：他甚至没有付诸实践。 「我们下去看看。」他拉住了里德，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看看小丑是不是真的在底下。」 杰森轻轻吸了下鼻子，这只有里德听见了，「你们随时准备来支援。」 「收到。」 杰森掐断了通讯器，打算开始研究一下怎么搞开那个地道。 里德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点过来。 「怎么了——」 吸血鬼凑近他，快速又轻柔地在他的金属口罩上碰了碰，金属饱受晚风吹拂后过于冰冷的触感让里德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脑中怀念了几秒杰森嘴唇柔软而温暖的感觉。 「我想安慰你，但是不知该说什么。」里德望着他稍微瞪大了点的眼睛，嘆息道：「要是爱你爱的少些，话就可以说的多些了。」 第54章 那一块砖的颜色和其他砖块差不多, 只是稍微浅了点，不仔细观察真的很难看出来。 杰森用随手在地上捡来的小刀卡在砖边的缝隙里，往里面侧了些, 将一整块砖块往上抬了些，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哒」声, 这个牢房墙角处的砖块一齐往后挪动, 露出了一个幽深的楼梯口, 蜿蜒着往下面的深处延伸。 里德对着杰森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小丑确实在下面。 身上有着魔力存在的人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就像杰森的血液中也残余着魔力, 让里德刚遇到他的时候就能明白他的不同。小丑身上也有独特的魔力, 那是恶魔附身之后留下的一星半点的能量，被小丑的身体吸收, 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里德在几个小时前就专心致志开始用魔力搜索起小丑的痕迹, 一开始毫无收穫，毕竟他现在用不了太多的魔力, 范围有限，但是来到哥谭警局后, 他确实感知到了一点点属于那个被他亲手拽出来的恶魔的痕迹。 他们两人捏紧了武器，悄声走下楼梯，空气逐渐变得闷沉, 钢筋水泥一点点被泥土替代，一点点的声音都能在其中迴荡好久，脚下是常年没有清理而堆积着的细土灰尘。杰森拉着里德的手, 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上写字。 『这里有太多脚印了。』手电筒照到的地方都能看到很多的脚印的存在，非常凌乱，杰森粗略估计了一下, 应该有八九个人。 『有人比我们早发现这里，或者，』里德顿了顿，『小丑将他们都带进去了。』 杰森想到了提姆提到的关于戈登局长的消息，在他还是罗宾时倒是总和戈登局长打交道，对方当过特种兵，也是个直觉敏锐的侦探，他会发现这个其实也很有可能。 他们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蝙蝠侠是怎么有这个耐力将房间挖的这样深的，他们总算走到了尽头，那里有一扇半掩着的门。 布鲁斯打造这个私人处刑室可能一开始就打算好避开超人，所以房间的那扇大门足够厚重，里面夹了铅层，外面是合金。 杰森握住了手枪，子弹上膛。他们先是仔细地听了一下里面的声音。唿吸声有很多种，里面起码有八个人，但是这怎么看都太诡异了，这样深度的位置氧气不是一直会有的，有那么多人待在里面，氧气的含量支撑不了多久，所以这一路下来，每隔一小段路就能在墙壁上看到几个氧气瓶，不过现在是在游戏中，那些东西都不能用。 第98页 哥谭警局的人应该还没蠢到那种地步，所以，非常有可能像是里德刚刚所猜测的那样，是小丑将他们带了进去。 这就是个明晃晃的陷阱。杰森的脸色不算很好看，手举着枪在脸侧。他们明知道，却还是一脚踏了进去，因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里德在一旁做好准备，防御的魔术阵叠了好多层在他们的前面。 杰森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踹开了大门，和地面门框几乎没什么缝隙的合金摩擦着发出尖锐的低鸣，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墙上，杰森拿枪对准前方，相比于走廊而言过于明亮的光让他的眼瞳在一瞬间勐缩，但是他只是很快速地眨了眨眼，握着枪的手纹丝不动，他很快就适应了那光的强度。 「小丑，我找到你了。」杰森对着前方的人冷冷地说道。 「哦，干得不错，小鸟，你的爸爸会给你奖励吗？」坐在其中一把电刑椅上的绿髮男人鼓起了掌，虽然面对着枪口，凡是他表现地丝毫不慌张，反而格外冷静，仿佛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一样。 「你换造型了，小红鸟，」小丑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一只手放在做成『o』形状的嘴巴前面，「我更喜欢你以前的那个——」 小丑拿手在空气里画圆，嗤嗤笑了起来，「那会让我想起一点以前的时光，糟糕的时光和糟糕的人。」 杰森发现了詹姆斯·戈登，哥谭警局的局长被小丑全身捆住固定在墙边，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警局的职员，他们都被胶布蒙上了嘴巴，说不出话，双眼瞪得很大，在距离他们非常近的墙壁上还有几个小刀插在其中，只要再偏一点就会落在他们的身上。 还有一个靠在角落中的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徵，闭上了双眼。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和里德之前看到的那些不一样，那些人死亡后身体会逐渐消失，没有任何痕迹，但是这几个却是真真实实的尸体。 「你到底想做什么？」里德问他。 「你是......哦，」小丑皱了一下脸，他苍老的肌肤上皱纹中夹嵌着白色的颜料，看着有点瘆人，他挥了一下手，像是要把里德像云朵一般挥散似地，「你是那个无聊的魔术师。」 「不过......你们既然都已经站在这里了，我想还是要给你们一点奖励的。」小丑扬起腥红的嘴角，他从电刑椅上站了起来，变魔术一样，从紫色西装里摸出了两个小球。 「红色药丸，」他摊开手掌，另一只手上也有一个，「和蓝色药丸。」 「你们选择哪一个？」 小丑满脸都写着不怀好意和看笑话：「回到现世还是沉沦虚幻？」 「他们选择了什么？」里德说，他指角落里那几具尸体。 「甜心，那是不能说的秘密~」小丑笑眯眯地对他说。 然而下一秒，房间里发出了两声枪响，小丑左右两只手上的小球都被打爆了。 「wow！」小丑缩了一下手，「漂亮的枪法，但是你该知道这就你就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他直视着杰森，缓缓向他走进。 杰森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枪口对准小丑的脑门，「我哪个都不选，因为哪个都不是正确的。」 这个房间非常冰冷，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他的绿眼睛微微眯起，闪着冷然的光，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这里就是为你准备的墓室。」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小蝙蝠给我准备的盛大礼物，」小丑的声音甜腻，「我以为他会为了你而杀了我，但我等了这么久都没有......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爱我更胜过爱你呢，小红鸟？」 杰森的手指抖了一下，扣在扳机上，但始终没有选择按下去。 「那是因为......」杰森咬牙，布鲁斯曾经说过，杰森是和他最像的人，是他最出色的罗宾，他花过非常多的时间去试着理解布鲁斯，而他也几乎做到了，他们相安无事地出现在同一个城市里，共同做着打击罪犯维护治安的好事。 「那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变成你。他选择成为英雄，而你选择出卖灵魂。」 「那你呢？」小丑噗嗤笑了起来，往杰森枪口的位置走进，「你选择成为什么？」 「小红鸟，你已经失去了第一次机会，这是第二次机会。」小丑的额头抵在枪口上，挑衅似地对杰森说道：「虽然这只是个游戏，我也不会真的死亡，但是当你扣下手枪的那一刻，就意味着......」 「你选择了我们这一方。」小丑压低声音说。 他紧盯着杰森的脸：「有人想要我死，有人又不想要我死，你想杀了我，蝙蝠侠也想，但你们永远都下不了手。」 「亲爱的，你说，人之所欲，註定得不到满足，是不是？」 「那可不一定。」里德说，他的手背在身后，魔术阵在手心发着光芒，连同他后背上那个杰森曾问到过的魔术刻印也忽然变亮了不少。 小丑的视线从杰森身上挪开，对着里德说，「我都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万能的许愿机，你也想要那个对吗？」 里德摇了摇头，「那是假的。」 「和这个世界一样，是假的。」 小丑还想说什么，但是突如其来的一下敲击直接把他砸晕了，杰森下了重手，也没有接住小丑，任由他摇晃的身体直接砸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让人牙酸的声音。 第99页 「要怎么做？」杰森踢了踢小丑的身体，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被放倒。 「得花点时间。」里德十指按在小丑的身体上，魔力如银丝一样漫进小丑的身体中。 杰森则去帮被绑住了的戈登局长他们解开绳索。 在下来的途中，托尼他们就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就像是《黑客帝国》一般，是用庞大的电脑数据与代码指令构成的。 「他说过『选择红色药丸还是蓝色药丸的权利就在你们自己的手上』吧？」托尼的声音从通讯器那头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哈哈哈哈哈小丑一定没有看全电影，在电影里无论红色还是蓝色药丸，醒来后所见到的世界都是虚拟构成的。」 「凡是游戏必有漏洞。而小丑，就是这个漏洞。」 他的魔力探进小丑的身体中，确实如托尼所说的那样，这个躯体只是虚假的，就像是他做过的人偶魔术，只是其中填充着的是浩瀚的代码。 里德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他的母亲在逃亡。她躲避着很多人，所以她才会孤身怀着孕来到哥谭这个犯罪之都。 但是她为什么要躲避？而她又在躲避谁？里德都不得而知。 在他到英国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时候，每一天都过地昏昏沉沉，身体里多了一块东西的不适应感折磨着他，让他忘却了时间的存在，反覆的高烧与排斥使他不停游走在死亡的边界。母亲有时会坐在他窗边，用湿毛巾擦去他因恐怖梦魇而淌出的泪水和汗水。 里德恢復意识的那一天，他还记得从时钟塔最高塔楼上望出窗外时看到的天空，那是年少的里德所见到过的最广阔的蓝天了。 他因疼痛而甦醒，密密麻麻蚀骨般的痛感仿佛将他至于岩浆之上，他在被火焰反覆烤灼，后背痛得他惊叫出声。昏在他床边的女人惊醒，将他搂在怀里，用冰冷的嘴唇吻在他的额头上，「接受它，理察，接受它。」 女人流下眼泪，落在里德脸侧的吻，对她自己来说像是某种救赎，她带着哭腔说：「那是我能留给你最好的礼物了。」 彼时里德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直到母亲被抬上病床，形如藁骸，自称是他父亲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该回家了。 他被囚禁于时钟塔十二君主之一的特兰贝利奥家族后，才知道，从那天起出现在他后背上的那个魔术刻印是他母亲一生心血，虽然还只是一个半成品，但这已经足够让所有人为之恐惧了。 名为『死亡之境』的魔术，是一种可以改变【现实】的魔术。 里德在后来几年中将对这个魔术刻印进行了大量的研究，直到最后，他完成了它。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被称为天才。而像他这样的，身体中还流淌着吸血鬼血液的半残废居然能被特兰贝利奥这样重视血脉的家族所庇护，逃过了魔术协会的封印指定。 因为所有人都在眼馋这个东西，所有人都在等他死了之后夺取这个。 里德现在对小丑使用的就是这个，虽然在这个地方无法发挥出所有的实力，不能将魔术刻印最大化使用，但是已经足够了，改变【现实】这个能力玄而又玄，里德有时都不知道它到底能做到些什么。 他低垂着头，此刻眼睛变成了血红色，在他的眼中，这时的小丑的躯壳就像是流淌的无数代码数据的电脑屏幕，从他手中蔓延出去的银丝探寻着其中的漏洞。 戈登终于被解放了双手，他身上格外酸痛，视野中能看到的自己的体力与水分已经降到了最低额度，他满脸复杂地对眼前的红头罩道谢。前一段时间红头罩曾让他极为头痛，但是最近他似乎又收敛了很多，戈登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对他报以什么样的态度。 「......谢谢。」戈登对杰森说。 杰森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转身又回到里德的边上了。 「我好像......找到了。」里德抬起头对杰森说，眼中的红色逐渐散去，变回了透亮的琥珀色。 「什么？」 「一串代码，一串作弊代码。」里德说着，连接上了通讯器，将这串代码告诉托尼他们。 「等等，1分钟就好。」钢铁侠那边传来了键盘被快速按下的敲击声。 其实也没有到一分钟，差不多才半分钟左右，整个哥谭晃动了一下，围绕在哥谭外面的紫色罩子此刻完全破碎，化成了细小的光点消散在空中。 眼前的小丑的身体变得透明，一点点不见。 街上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坐在高高建筑物顶楼的白髮英灵站了起来，望着即将天明前的微光，风吹拂起他的头髮，「哎呀呀，要开始工作了，这么大的量不知道会不会吃撑呢？」 戈登解救完了自己的下属们，转过头想询问什么的时候，发现原本还在那里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啊，这熟悉的剧情。 第55章 在这个城市里凝固住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 月亮恢復成了正常的尺寸，在即将泛白的天际中不甚明显，不再像刚才那样具有压迫感, 让他们感觉仿佛是被一只巨大的眼球所监视着，一切销声匿迹的电子杂音再次归来, 某些房间中未关的电视里陆续传来一些紧急播报, 所有的电视台主播都在讨论哥谭上空出现的怪异现象, 男男女女的声音交融着，迴荡在这个安静的城市中。 第100页 因为梅林所施展的魔术而失去意识的人群在几分钟之后，都自觉地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个梦游似地走回到了家中, 时钟转动滴滴答答，刚才那一段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种光怪陆离的错觉, 脑中的臆想。 亲眼看到小丑的躯体不见之后, 里德和杰森就赶回了蝙蝠洞。 范围如此之大的魔术以及托尼所说的由代码所构成的世界，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最开始的预想。 「我们被小丑说的话迷惑了, 他说这是个『梦』，所以我们一开始都是从拥有强大『精神控制』的英灵上来讨论的, 但实际上对方英灵的能力是存在于虚拟层面上的，也就是说那极为有可能是个顶级黑客或者智能ai......等等，这些也能成为英灵吗？」托尼摸着下巴开始思考, 提出了一个想法，他和提姆在最后几分钟里试图通过那串作弊代码来攻击这个虚拟世界的漏洞，只是对方撤离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连jarvis都没留住对方。 「英灵殿是超脱于时间之外的存在，囊括了过去、现在、未来以及所有的时间线和所有的平行宇宙。」里德解释说，他以前和韦伯探讨过这个, 「以前的英灵召唤是需要圣遗物的，所谓圣遗物就已经限定了召唤的范围——来自过去。但是这次不同，这些召唤都不是依照本人的意愿，而具有极大的随机性，召唤范围也就变得很大，小丑他们召唤出来的英灵就可能存在于我们的认知之外。」 「ok，所以按你的意思来看，对面那个英灵有可能，对我们来说是降维打击？」托尼摊手，「那要怎么打？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处在对方的监控下。」 「但是我们也能看到对方的情况。」里德说。他和杰森去小丑的那个工厂时所留下的魔术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成功渗透进了所有的防护罩中，要怪就怪他们没有将那块工厂也笼罩进结界之中，所以当托尼和提姆破解了这个名为『梦』的结界之后，里德就在努力建立上自己与那儿的魔力。 金色光点在空气中流动，然后构筑出了一个大致的工厂的形状。 这一整栋建筑，包括其中所存在的各个房间甚至地下室都清晰地展现在大家的面前，光点凝聚出来的实体就代表了其中存在的人，虽然不能看到英灵，但是也能分辨位置。 最大的房间里正来回不停走路的人很有可能是小丑，起码那个步伐，那种走路的姿势，和他们印象中的小丑几乎一模一样。而在二楼的房子里，则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坐在地上，像是被困住了身体一样。 「那些应该是被抓走的孩子们......」里德皱起了眉。 「怎么有这么多？」迪克有点吃惊，他当了刑警后，最难以忍受的就是看到那些拐卖孩童的案件，他有好几次的奖金被剋扣完，都是因为他在追缉犯罪后对对方下的手太重了，拿去当医疗费了。 「他想对这些孩子做什么？」托尼也觉得这很糟糕，「已经过去多久了......他们需要救援。」 就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史蒂夫的身形在他身后出现，他的一只手搭在了托尼的肩膀上，像是一种无声地保护。托尼侧目看过去，不明白他突然要做什么。 「里德，」从空气中出现的白髮英灵喊了他一声，梅林解决完了整座城中的噩梦，有些疲惫，语气却沉了下来，对他说：「要开始了。」 布鲁斯和英灵对视了一眼，对方眼中带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情绪，他对着布鲁斯缓缓勾起了一个笑。那笑容让布鲁斯毛骨悚然，二十多年来的义警生涯直觉让他意识到这个英灵的危险性。 里德还没反应过来梅林的意思：「什么？」 「圣杯出现了。」梅林说，「祂已经收集完了一切所需要的能量，刚才短短几个小时内所诞生出来的恶意、恐惧以及绝望足够支撑起这个圣杯『实现愿望』的本质了。」 在场的所有英灵都感受到了那个浩大的魔力波动，像是招摇着要告诉所有人：快来得到我。 「小丑想藉由圣杯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决不能让他拿到那个......」里德说，他愣了几秒钟，十一年前冬木市的惨剧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谁都不知道那个圣杯里面的东西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收集了那么多负面情绪的圣杯，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此世全部之恶。 到那个时候，他们怎么阻止哥谭被侵蚀？ 「是时候该——韦恩先生？」里德望向不远处的布鲁斯·韦恩，对方正一脸凝重地紧盯着他召唤出来的从者。 两个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人互相对视着，但却让人莫名生出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你到底想做什么？」布鲁斯问他，一步步向他逼近，「你的目的是什么？」 即便没有穿上那身蝙蝠侠的盔甲，哥谭宝贝沉下脸来，蓝色眼睛中一片冰冷，也足够让多数人惊惧了。 可英灵对这一套操作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也是蝙蝠侠，另一个世界的布鲁斯·韦恩，世界上最熟悉自己的人。 「你觉得靠这样一点的威慑就能让我恐惧？」英灵的嘴角扬起。里德这时才忽然明白他感觉到的不协调感到底是什么。 ——这个英灵明明长了一张布鲁斯·韦恩的脸，内里却仿佛存在着一个小丑。 「你到底是谁？」 「哦，你们都喜欢这么问对吗？」英灵喊着名字的时候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在舞会中叫某个女伴一般，「布鲁斯，你的礼仪课不是这样教你的。」 第101页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是，布鲁斯·韦恩，」他用轻缓的语调说着，眨了一下眼睛，冰蓝色中晕起恶意的笑：「一个......小丑罢了。」 「果然是你。」梅林嘆息道，他确实有这个猜测，觉得自己最开始所预见的那个英灵还会被召唤出来，但没想到被捅了一剑，他居然还能被召唤出来，而且还聪明地给自己做了伪装。梅林幽幽地说道：「当时下手应该再重一点的。」 「是你啊。」狂笑之蝠显然还留有那个时间段的记忆，他刚被召唤出来的时候就毫无防备地被捅了一刀，他连御主的样貌和周围的环境都没看清就被遣回了英灵殿，然而在那一小段的时间里，圣杯已经将此世的一切常识都塞给了他，以至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平行宇宙世界。 所以当第二次被召唤到的时候，他在被召唤出来的前一秒换下了所有的灵装，而是以一种西装革履的模样被召唤出来。 在看到周围环境以及意识到召唤他的人是谁之后，他就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计策——关于如何让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崩溃的计策——在那之前，他得先做一点伪装。 「那你当时说的......都是在骗我？」杰森问他，他似乎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他都习惯了不是吗？反正他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都只不过是不自量力，自食恶果的下场。 「你是说杀了小丑？」狂笑之蝠盯着杰森，眼中透露出疯狂，杰森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不能失误，「我当然杀了他。」 「然后我理解了他，」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的偏移，落在杰森的眼里，像是在寻找他心中最为脆弱的那一部分，「但不是为你，亲爱的。」 「在我的世界里，你已经活过一次了，我觉得你已经放下了那段仇恨。」狂笑之蝠说，「但是我杀了你，当然还有迪克、提姆、芭芭拉......因为你们都不接受现在的我，还有阿尔弗雷德和达米......哦，达米，爸爸的好孩子，是你唯一一个接受而且理解我的人。」 他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声音轻缓地从每个人的身边游过，不知不觉地将人缠紧。 罗宾稍微后退了一步，这是他第一次在布鲁斯的脸上见到这样疯狂的表情，恶魔之子满脸都是嫌恶的样子，他不能接受在另一个世界中他的父亲变成了一个疯子——也不能接受那个世界里的自己变成了个傻逼。 「不过我和你提到的事情都是真的，杰森。」狂笑之蝠说，「确实有位布鲁斯为你杀了小丑。」 他想往杰森那个方向走，但是布鲁斯拿着一个尖锐的蝙蝠镖抵住了他的下巴，低吼着威胁道：「别靠近他！」 狂笑之蝠顿了顿，止住了脚步，接着说道：「但那位布鲁斯同时也杀掉了那一整个世界的罪犯们......所以你们知道我入侵那个世界有多简单吗？哈，轻松就被氪石杀死的超人、醉心艺术的神奇女侠、跑不快的闪电侠、被花天酒地掏空了身体的钢铁侠、选择隐居的美国队长......不堪一击的英雄们，太多太多了。」 「你毁灭了很多世界？！」迪克拧着眉，表情满是失望，他望着蝙蝠侠，明明他们曾经是最佳拍档，是活力双雄，但是现在他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狂笑之蝠的喉咙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那个蝙蝠镖压迫的感觉越来越近，但是他依然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就像在挑衅眼前的布鲁斯一样：「多如繁星，孩子。」 第56章 「说清楚。」布鲁斯威胁道。 狂笑之蝠半眯着眼睛, 虽然将双手抬了起来，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但语气中依旧充满了讥笑：「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个能威胁到我吧？」 「未来会发生的事、黑暗多元宇宙、巴巴托斯......想知道这些事, 」狂笑之蝠的手指轻轻落在布鲁斯的手背上，从那仅剩下一划的令咒上擦过, 像是他以往对待女伴调情的手段, 「你得用这个来问我。」 「我会查清楚的, 」布鲁斯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也收回了武器，语调冷冷地, 一字一顿地说：「不用劳烦你了。」 「你会改变主意的。」英灵不置可否道：「别这样看着我, 我不会妨碍到你们的计划的。」 他耸了耸肩膀：「我理解小丑不代表我就爱上他了，小布鲁斯, 我还是希望他能下地狱。」 英灵说完后就灵子化消失在他们的面前了。 里德看向梅林, 大魔术师摇了摇头，「他在忌惮那划令咒, 起码现在的他不会做违背布鲁斯·韦恩意愿的事情。」 好在他们的计划也不是很复杂，鑑于圣杯已经显现了自身, 他们决定要速战速决，不能让小丑那一方的人拿到圣杯。迪克、杰森和达米安就负责去解救那些被抓住了的小孩子，提姆负责后援, 同时还有神谕在，提姆远程和对方说了点语焉不详的实情，芭芭拉倒是爽快地接受了。 里德问梅林他们该怎么解决那个圣杯, 总不能也一剑砍掉了，那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是这件事也不能给魔术教会的人知道, 他还没暴露自己现在身处哥谭的情况，一旦通知了魔术教会这件事，特兰贝利奥家族就会找到他把他带回去的。 「别担心这个，你能做到的，」梅林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改变【现实】就能改变圣杯的存在形态。」 在即将出发前的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在调整装备，测试仪器，里德收拾好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储存魔力的宝石，四下转了一圈，没看到杰森，他往上面走，离开了蝙蝠洞。 第102页 在魔术师礼貌地询问过阿尔弗雷德之后，得到了杰森在韦恩宅大厅里的消息，里德往那边走过去，今天后半段时间里，杰森一直表现地很沉默，虽然之前他也这样，对蝙蝠家的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一定程度上的抗拒，但在他听到了狂笑之蝠的说辞后，里德觉得他显然又被影响到了。 阿比盖尔对他们提到过的那个，在杰森胸膛中汲取着他精神的那股力量或许正是和狂笑之蝠有关。毕竟每次杰森遇到他之后，心情都不算好。 他在大厅的楼梯上看到了杰森，高挑的年轻人腰靠在扶手木栏处，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墙壁上的挂画与照片。 里德站在楼梯的下方看了一会儿杰森，他好像没有发现里德的出现，嘴唇抿着，侧脸绷出坚毅的线条，让里德莫名想起了贾科梅蒂的雕塑，那种相同的孤独像是一种沉默的氛围蔓延在四周的空气中。 里德一步步走上楼梯，视线扫过一个个相框，看到其中的人或笑着，或牵手，或拥抱，看到少年们一点点退去稚嫩经歷磨难，成长到现在这个样子，看到布鲁斯·韦恩从一个爱笑的小男孩变成如今这个鲜少露出笑容的中年男人。最后他看到了中间的那个巨大的全家福，杰森的视线也落在那个上面，但那张画像上并没有杰森。 「要走了吗？」杰森问里德，他早就装备好了自己的一身，枪托里塞着手枪，腰带里带上了飞镖，两把大种姓之刃在身侧，常穿的那套作战服也充满了电，以备不时之需。 「还没，还要一会儿。」里德摇了摇头，站在了杰森的身边。 「那怎么了？」杰森下意识牵住了里德的手，这最近好像成为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一种心照不宣的习惯，杰森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牵手饥渴症患者。 「就是觉得，出发前应该向男朋友要个吻。」里德没问他别的什么事情，他只想安抚一下杰森的情绪。 杰森笑了一下，向他凑近了一点，「为什么？」 「能带来好运、鼓舞士气，我想速战速决，」畅销作家盯着那双幽绿的漂亮眼睛，面不改色地低声说，「然后......和你一起回家睡觉。」 杰森顿了顿，接着手指穿插在里德黑色的头髮中，向他贴近，声音轻的像是呢喃，「好，一起回家。」 . 英灵们能感知到圣杯出现的地方，就是在小丑所藏身的那片森林中，于是哥谭才迎来清晨，这座城市还没开始运作，在一片静悄悄中，他们开着车出发了。 迪克有自己的车，罗宾与蝙蝠侠一起坐在蝙蝠车里，杰森也有自己的摩托，里德本来想开自己那辆路虎，但是蝙蝠侠觉得不行，于是提姆把他自己那辆红蝙蝠车借给了里德，至于钢铁侠......他能直接飞过去。 车子发动时带有巨大的马达轰鸣，蝙蝠车里的按钮稀奇古怪，都是里德从来没经歷过的，提姆显然还在忙别的事情，里德迟疑地在车内的按键上触碰，但是没敢摁下去。 耳机里传来杰森温和的嗓音，「在你的右手边，能看到一个红色的带箭头的按钮吗，把它按下去。」 「我按了。」提姆的蝙蝠车内全都亮了起来，一个屏幕出现在上面，他茫然地问：「然后该怎么做？」 「屏幕亮起来之后把目的地的坐标输入，它会自动驾驶的。」杰森说，然后报了一串数字。由于红罗宾在大部分时间里总是困得不行，所以他给自己的车设置了非常多的偷懒程序，有时候提姆会在蝙蝠车里打一会儿盹，蝙蝠车有自动识别和规避系统，所以不用担心撞到行人或者建筑物。 里德将那个坐标输了进去，车子没什么停顿地『嗖』一下蹿了出去，里德被惯性压在后背椅上，他伸出手摸到了一边的安全带，用力扯了扯，给自己扣上了。 由于交通工具的便利以及现在的哥谭还没有人醒过来，一路上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那片森林比昨天杰森和里德来的时候还要阴冷，厚厚的枝丫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天空，松萝的叶尾泛着黄色，风声刮过来时带着『呜呜』的长啸，预示着冬季即将来临。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的魔术师自从出了蝙蝠车后就一直缩着身体，他感觉好冷穿的衣服好薄。 杰森还没将金属口罩戴上，他站在里德的旁边，拉过他的手，作战手套的材质粗粝，杰森低头哈了一口气。前方就是小丑所在的工厂，蝙蝠侠他们在做最后的检查和确认，杰森轻轻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像那种高中时班级里不认真学习，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偷偷谈恋爱的男孩——但是他上学的时候成绩是全优。 「你怎么这么冷啊，是雪做的吗？」杰森笑他，但还是将手合拢，把里德的手并在中间给他热手，「画魔术阵的时候手僵了怎么办？那不是太丢人了。」 里德瞪他，先前冒出来的紧张感被杰森几句话打破了，他有些气唿唿地说，「才不会，你不可以质疑我的专业素养，我教这个教了六年，怎么可能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喔，」杰森扬起眉，「那你好厉害的。」 里德翻了个白眼，他从没想过他俩还会有这么幼稚的对话，但他还是说了：「你有的时候真的很过分。」 杰森笑着在他脸颊上碰了碰，「别输了，雪宝。」 魔术师抽出手揪了一下杰森的脸，恶声恶气地说：「别受伤了，艾莎。」 第103页 「guys？」耳机里终于传来提姆疲惫的声音，「我猜现在是可以开始行动了？」 于是两个幼稚鬼终于停止了他们的行为，杰森戴上了金属口罩和红兜帽，里德也握住了自己放在上衣口袋中的几颗宝石。 被迫听了几分钟狗粮的提姆在心底幽幽地嘆了一口气，觉得搞完这件事他就要马上回泰坦塔，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多留一秒。刚才康纳就发了消息过来问他哥谭到底出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就会直接飞过来了。 「按里德和梅林说的，这里所有的结界都已经被撤去了，我能扫描到里面的情况，我不知道这是个陷阱还是什么，但是注意一下，扫描显示里面能活动的存在，除了小丑和那些孩子，还有三个......东西。」 改良过的卫星扫描技术是由大魔术师梅林先生友情提供，是能够探测出像英灵这样的纯粹由魔力构成的存在。一般来说被召唤出来的英灵——他询问过里德和几个英灵——都是人类的体型，无论如何也不会夸张过头，但是其中的一个，让他觉得很奇怪，或者说极为诡异，那已经不能算是人的存在了，那是一个庞大的几乎塞满了一整个房间的肿胀之物。 它并没有在移动，它只是像一团巨大的凝胶或者什么东西，安静地『休憩』在房间里，可就是让提姆感受了一点噁心的毛骨悚然。 「二楼有个英灵，它很奇怪，非常奇怪，」提姆将影像投在他们带着的手錶上，「千万要小心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它给我一种怪异的感觉。」 「我看到了，小鬼们，它就在那些小孩的旁边，」托尼双手抱胸，一边用钢铁铠甲中的透视模式看着对面的那个工厂。工厂总共也就只有两层楼，但是屋顶很高，相当于其他建筑的四五层高，二楼的那个怪异的存在几乎就占据了二楼的三分之二，「它看起来真大啊，居然还有触手......呕！谢天谢地，我没吃饭。」 「what the hell？」三个小鸟同时发出了亲切的问候，他们估算了一下这玩意儿的大小，顿时噁心感更甚。 达米安难以置信地问：「小丑居然饲养了一只克拉肯*？！」 「如果我们进去会被它......呃，用触手抓起来吃掉吗？我讨厌巨型章鱼。」杰森说。 「它正在沉睡，」陌生的声音从他们的旁边传过来，所有人都是一惊，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阿比？」里德刚刚就觉得余光中好像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原来是阿比盖尔。 小姑娘表情淡淡，拉起裙角行淑女礼。 梅林忽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的千里眼刚才并没有看透里面那个存在到底是什么，但是在阿比盖尔出现后他就能理解了。 那也是来自宇宙深处的神的一部分，是不可窥视之物。 「它的名字叫floating horror（浮动的恐惧）*，」阿比盖尔向他们解释道，「虽然它被召唤了出来，但是现在无法行动，只有适合它的那个人类容器出现，它才会寄生其中。」 阿比盖尔的视线落在那一处，那被巨大身躯所占据的地方，「如果有适合它的容器出现，它就会醒过来，强行占据那个躯体。」 「这听起来太糟糕了，这比《异形》还要糟糕一点，」托尼说，「所以他们找那么多孩子是要用那些还是唤醒这......这什么鬼的恐惧？」 阿比盖尔点了点头，「那是奈亚的化身。」 里德想到了什么，问道：「所以你上次说的那个『脏兮兮的傢伙』指的就是它？」 「是啊。」身为精神连结到了三柱原神之一，代表着无穷智慧体存在的犹格·索托斯的阿比盖尔，在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算是犹格在地球的代行者，所以阿比盖尔本能对于奈亚拉托提普这样『粗浅、愚笨、丑陋』的傢伙有反感，「上次只有一个的，现在又多了两个讨厌的傢伙。」 阿比盖尔吐了吐舌头，做出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好讨厌。」 第57章 他们这一次的目标是把小圣杯毁灭, 将这场处在规格外的荒诞圣杯战争拉下帷幕。 只要断开圣杯给予英灵的魔术供给，英灵们就会回到该去的地方，而那些被囚禁其中的亡灵们也能够得到解脱。 但是按照阿比盖尔所说的来看, 小丑这边一共会有三位英灵，暂且不提他们的御主是谁, 就召唤出来的英灵而言, 现在的状况已经很难搞了：其中一个是巨大而丑陋的邪神的化身, 随时有可能因为出现了适合的躯体而重返人间；另一位在他们的猜测中，应该是个非常熟悉计算机领域的存在，很可能是来自未来的超级ai。而对于剩下的那最后一位, 他们毫无头绪。 「『讨厌』是在说我吗？哎呀呀, bb亲有被伤害到欸！」称得上是青春的少女声音忽然冒出来，或许也不能说是忽然, 他们所有人都亲眼看到金色光点汇聚成英灵的身体, 一个浅紫色长髮的女子高中生模样的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九头蛇队长几乎在同时就换上了灵装，警惕地盯着她。而梅林的手也捏紧了魔杖, 仿佛下一秒就能拔出剑来。他的真身还被困囿于阿瓦隆里，在世界尽头的那座高塔之中, 所以作为被一个不完整的圣杯所召唤出来的半个从者，他的许多能力都被限制住了，比方说【千里眼】, 虽然以往他总称那不过是双比常人能稍微看的远了点的眼睛罢了，但处在现在这种看不清事情发展，只能在对方出现时才能够看透真名的境地里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 第104页 花之魔术师在心底嘆了一口气, 感慨自己为何会沦落至此，离开不列颠的庇佑后幸运值真的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阿喽哈！」紫色头髮的少女不算高挑，但是身材却意外地丰满, 穿着米色的针织外套和短裙，大片大片白花花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在这个季节看起来冷的要命，然而她的声音非常有元气，「我看你们待在在这里好久了，不打算进去看看吗？」 她这么说着，往他们这边走了几步，看到所有人都对自己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后，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再次眯起眼睛笑出了声：「bb亲没想做什么啦，放轻松放轻松~」 紫发少女站在了阿比盖尔的前面，她们两人的身高差了一个脑袋，少女微微弯下腰，在一侧扎成麦穗样的长髮垂了下来，她打量着阿比盖尔，摸着下巴点点头，像是对笼子里的宠物猫品头论足一般，直言不讳地说道：「呜哇！阿比虽然是前辈，但是真的好小一只，和洋娃娃一样！」 阿比盖尔皱起细巧的眉，很抗拒地往后仰：「离我远点。」 她直觉上就不喜欢眼前这个人，那种和工厂里那个庞大巨物相同的气味，来自遥远的宇宙深处，同属于【奈亚拉托提普】的眷族，亦或者化身。 「哎呀，被前辈讨厌了」bb乖巧地站直，垂着眼看阿比盖尔，虽然嘴上说着很恭敬的称唿，但露出来的表情看起来仍然像是在开玩笑，「好遗憾，本来想拉前辈一起入伙的呢~」 阿比盖尔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接着小姑娘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里德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出来说：「阿比不喜欢你。」 bb的视线这时候才终于落在了后面这一群人的身上，她就像是女子高中生看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然后大笑了起来，「那前辈这次一定会输哦！他们太弱了啦。」 「bb亲在一天前就接手了他们所有的网络信息，」少女一手叉腰，满脸骄傲地对他们说：「你们迄今为止所有的计划都在超级可爱的bb监控下哦！」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bb亲可是一流的智能ai哟~!」 在场的人，尤其是布鲁斯和托尼，虽然他们都套着盔甲，但是非常显然就能感觉到气压一下子就低了下去，这确实被他们猜到了，也正因为是猜对了，才感到更加麻烦。 「对啦，就是这种表情！」bb伸出手比划，「bb亲可是来自比你们要遥远的那么那么、那么——多的未来之后哦！所以会感到挫败是正常的，毕竟你们面对的是无敌的bb亲嘛！」 「所以说，前辈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和我在同一战线吗？」少女露出狡黠的目光望向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抓着里德衣服的腰摆摇了摇头，她虽然连结到了邪神，那股来自宇宙深处的力量影响了她，改变了名为阿比盖尔威廉士的女孩一生，她被当作恶魔附身，被唿作魔女，被抓走被绞死，但她本质上依旧是那个敏感多愁天真无垢的小女孩。 她会被杰森陶德漂亮的灵魂所吸引，也因里德身上那股似曾相识的温柔而帮助他们。同样会在感受到来自bb精神深处的疯狂与恐怖而排斥恐惧。 bb叉着腰，低头嘆了口气，「好吧，那bb亲就把你们都判定为敌人喽......嗯，让我看看，先解决谁呢？」 少女的眼睛像是一块无机质的紫色宝石，其中填满了对人类深沉的恶意，「啊，就决定是你啦。」 她伸出食指指向托尼，身着钢铁盔甲的男人眼皮一跳。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托尼的眼前出现红色的灯光在闪烁，这是他的智能系统在警告他，机甲的程序被侵略了。 「jarvis！」托尼喊了一声，眼前的屏幕中，到处都是被侵占的错误指令，而他的智能ai管家并没有回应他。 「咦？」bb看着他，忽然发出了一点疑惑的声音，「你身上还有这个？」 托尼的脑中拉响警报，他感觉到胸口发痛——这个要命的女人居然连他的反应堆都能影响——两眼发黑使他的身体再也站不住，他摇晃了一下，即将要跪倒在地上，眼疾手快的英灵一把抓住了他，将人扶住。 他透过头盔看到了英灵那张比起前不久还在并肩作战的队友来说更为成熟的脸，上面满是担心的神色，托尼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交给你了。」 英灵一眨眼就出现在了bb的面前，那是一套和先前都不一样的灵装，由金色和绿色的金属组成，胸口有一个发着光的五角星形状，连那个标志般的振金盾牌都变成了金绿相间，有着锋利的稜角。 真的假的？托尼望着那套盔甲，那不会是我给他做的？虽然配色很丑，但是这和自己的盔甲长得也太像了吧？ 「呀！」盾牌勐击过去，bb敏捷地往后一退，「所以是你先来？行吧行吧，bb亲讨厌不绅士的男人。」 蝙蝠侠蹲下身帮他检查胸前的反应堆，托尼推了他一下，「别管我了，你们先去。」 他一只手用力敲了敲手背上的按钮，因为过多的错误指令导致盔甲的自主系统格外缓慢，托尼很用力地敲了几下才把手从其中挣脱了出来，「她就是打算拖延时间，这里我们能解决，快走！」 「红罗宾？」布鲁斯的声音低沉，他询问留在蝙蝠洞中的提姆，好在bb还没将他们之间的通讯路线黑掉。 「我在尝试！」提姆在bb说话的时候就和神谕一起查找系统漏洞了，虽说那是比他们科技还要发达的智能ai，但是提姆也是接触并研究过众多外星科技的人，只要找到方法就一定能找出破绽：「交给我们！」 第105页 九头蛇队长和bb打的范围越来越大，振金盾牌抵挡住对方发射出来的不知名黑色光线，他们周围一圈枝干粗壮的老树都断了，一地凌乱，尘土与叶子在空中飞舞，鸟儿惊叫飞起。 托尼靠在一棵树旁，艰难地用手解除了反应堆与盔甲的连接，他瘫着缓了几口气，直到反应堆再次开始正常运转后，他苍白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点精神气，「小鬼，你那边怎么样？」 「突破防火墙。」提姆言简意赅，手指下的键盘按得噼里啪啦直响。 「jarvis.」托尼下意识叫了一声，智能ai管家的声音居然在几声嘈杂的杂音后出现了。 「yes，sir.」是熟悉的声音，「我在。」 托尼咬牙握拳：我真是个天才！ 他出发前就在jarvis的系统中输入了那串里德翻出来的作弊代码，本来只是想让jarvis做一下解析，只是他也没想到这还能突破bb的侵占。 「jarvis，准备反击。」搞电脑，还没有人能搞得过他托尼·斯塔克。 「yes，sir.」 里德他们从没有被波及的地方绕过去，直接往工厂中走，梅林提示他，圣杯就在这其中，随时有可能显现出来。 只是到了工厂大门前的时候，他们才看到门是开的，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 小丑百无聊赖地坐在空荡荡的工厂中，盘腿用手支着下巴，在看到有人出现的时候，小丑就一脸开心地从大凳子上蹦起来，「小蝙蝠！我就知道你能很快找到我的！」 在他身后，有几具尸体被他用绳子捆住，从高高的钢筋上吊了下来，晃晃悠悠。 小丑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发出了嘻嘻嘻的笑声：「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外地人。」 那几具尸体套着黑色的长袍，肌肤发青，能看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脸上隐约还能看到几道黑色的纹路——这就是那几个魔术师。 而在他们前面的空中，静静地漂浮着一个金色的大杯子，看起来有一个五六岁小孩的大小，祂缓慢地转动着，杯子中似乎盛满了东西，只要倾斜一点点就会倒出来。 「就只有你们几个人？」小丑看着里德牵着阿比盖尔的手和蝙蝠侠一步步走进来，「我以为小鸟们会和你一起来呢，蓝色的小鸟、红色的小鸟、绿色的小鸟......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杰森迪克和达米安他们没有跟里德一起进来，而是换了个位置，准备直接从二楼翻窗进去，把孩子们救出来。 在哥谭的一众罪犯中，如果要去问他们，一生中感受到最为恐惧的情绪是在什么时候，那他们一定会告诉你：在小巷子中，蝙蝠侠向你走过来，他身上的盔甲一层一层碰撞，金属声响清脆，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坚定，那是一种仿佛连心脏都被踩住了的恐惧。 但是对于小丑来说，那声音只会让他浑身颤慄，控制不住地激动，每一次他都想知道蝙蝠侠看到了这一切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因为他太想看到蝙蝠侠堕落的样子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小丑的手握紧，他没穿那件显眼的西装，身上是单薄的衬衣，看得出来有点旧了，边角泛着黄，他将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因化学试剂而变得苍白的肌肤上无数细细密密的伤疤，有些是以前打斗时留下的，有些是他自己割上去的，但更为显眼的是他手背连同手臂上的九划黑色令咒，其中有两划已经变得模煳黯淡了，「现在我们条件公平了，蝙蝠。」 一个高挑的男性在金色光点中出现在小丑的身后，是相较于小丑而言毫不逊色的瑰色短髮，身着华丽的燕尾服，他的手贴在前胸，微微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梅菲斯托费勒斯，向各位报以最真挚的敬意。」 . 杰森先将绳索投到了窗户里，他们试了一下强度，确认等会儿接孩子们下来的时候安不安全，达米安嗤笑了几声，率先攀着墙壁爬上去了，他从小在刺客联盟训练各种暗杀潜伏的技能，再加上体型比较小，爬上这么点高度的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达米安先是扒在窗边，小心地观察屋内的环境，小孩子们都聚集在这个房间中，然而能从这个位置直接看到房间之外，那个更大看不清全貌的庞然巨物，那个生物正在缓慢地唿吸起伏，黑色的黏液从表皮上渗透出来，一点点沿着巨大的身躯滑落下来。 肉眼所见这个东西比从透视屏幕上看到的要震撼地多。从魔术师三言两语的表述中，他或多或少也能猜到和【邪神】这种生物搭上关系的东西多少会影响到人的神志，所以达米安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控制着自己别再看过去，而是细数这个房间里一共有多少人。 达米安一只手紧扒着窗沿，另一手向底下的两位长兄比了一个数字。 二十八。 但是更糟糕的是，其中年纪小的占多数。达米安所认为的年纪小的指的是三岁以下的幼崽。 人类的幼崽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生物，他们的情绪起伏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而floating horror会因为什么东西醒过来，他们谁都不知道。 迪克和杰森收好武器，拉着绳索攀上墙壁，他们最后确认了一遍房间里没有其他的威胁后，悄无声息地从窗口爬了进来，脚尖点地，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小孩子们或许已经哭了一个晚上了，现在累到都睡着了，一个个眼眶通红，在梦境中偶尔会发出几声抽噎。 第106页 迪克先是上前将门轻轻合上了，floating horror的存在对他们来说精神压力激增，尤其是杰森，迪克很担心他，这两天看起来就感觉他的状态非常差，一开始迪克甚至不贊同让杰森参与进来。 不过现在看起来，谈恋爱还是蛮有作用的嘛。迪克在心底小声嘀咕。 他们先抱起了几个睡得很熟的小孩，下面停着托尼友情提供的车，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远程叫来的，自动驾驶，容量还很大，他们只要在不惊动其他生物的情况下，把孩子们都接上车，带回城里去就好了。 罗宾拎着一个小孩，脸上皱起，表情不是很好，他又是震惊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用唇语叫唤道：他尿了！他居然尿了！！！他怎么可以尿在裤子上！！！ . 史蒂夫·罗杰斯被少女打倒在地上时，脑中有一瞬间闪过了过往的一些事情，那时候他们还是復仇者大厦中的好战友，所有的计划都还没开始，他将那些伟大的沉重的东西都压在心底深处，那个时候好像很开心。 bb能够通过【侵蚀现实】而搭建一个虚拟存在的空间，也就是说她能直接从史蒂夫的记忆中提取出一段记忆，然后将史蒂夫投放在那个空间中。 他这一生中，所后悔的东西太多了，错过的东西太多了，做错的事情也太多了。他被不断回忆那些充满了耻辱的过去，少女紫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来自宇宙深处的凝视，她或者说祂看着自己，目光柔和而残酷，像是正在因他的痛苦而感到欢愉。 bb提起他，手抓在他钢铁盔甲的领子处，面罩已经被打碎，少女一只手就能将他提起来，冷嘲热讽地说道：「你真的好弱呀，不管哪里都很脆弱呢？」 「......」金髮的英灵还沉浸在回忆之中，他低声喃喃道：「抱歉......托尼......」 靠在树边的托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和提姆破解bb的程序正到了最为重要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功抓住了bb留在自己盔甲中的踪迹。 今天哥谭是个大晴天，冬日温暖的阳光冲破往日厚重的云层投了下来，这一块的树木都在战斗中被压倒，再也没有厚重树枝的遮挡，阳光落在这一处，就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空气里有细微的颗粒沉浮着，托尼看着英灵金色的凌乱的头髮，他跪在草地上，被提起上半身，胸膛起伏着，眼睛半眯起，额角流下红色的血迹。 这个场景给他一种强烈的不适应感。诚然，他并不喜欢这个队长，从九头蛇队长一开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不喜欢，因为那种小心翼翼对待他的模样，仿佛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等来某种救赎。托尼太讨厌这样，他讨厌被人当做是其他什么东西的替代品。可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名为史蒂夫·罗杰斯这个男人的死亡是这样的充满了耻辱的，被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大的小姑娘嘲讽到再也站不起来。 拜託，那可是全美国人的童年偶像。 「这些东西和他去说！」托尼大吼，同时握紧了自己的手，手背上两划令咒的颜色正在慢慢变淡，逐渐变得斑驳：「我以令咒之名命令你，史蒂夫·罗杰斯！」 「站起来！像个真正的士兵那样战斗！」 . 「还不是打开这个的时候，蝙蝠，我不喜欢不劳而获。」小丑哀嘆着说，「所以我决定让我们公平竞争，谁先得到这个谁就算胜利。」 「你在打什么主意？」蝙蝠侠才不信小丑会这样，他的目标就是得到圣杯，打开那个潘多拉的魔盒，而这个机会现在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会白白拱手相让？ 「哦，你伤透了我的心。」小丑假意捧着自己的胸口，「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 里德倒是没参与他们两个的对话，而是估算着自己和圣杯之间的距离，想着怎么样才能够先发制人地直接拿到圣杯然后直接销毁祂。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是个孩子的声音。 小丑啧了声：「这些不会消停的小崽子！」说着这样的话，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很开心，透着一股计划得逞的快乐。 「总是不长记性，不知道哭声会吵醒别的人。」 里德直觉不对，手中下意识画出结界，就在下一秒，地面开始震动，工厂天花板哗哗掉下石灰粉，似乎不堪其重似地要塌陷下来了。 而在二楼的人也是满脸不敢置信。 本来救援任务已经到了最终阶段，然而，正如墨菲定律所说的那样：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也不知道是因为floating horror对孩子们精神的影响还是由于过分恐惧的自我保护机制，这个三岁的小男孩在杰森将他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就忽然一口咬在了杰森的身上，这和被吸血鬼咬住吸血可完全不同，小崽子们可不会放松力用他能够接受的力道，杰森嘶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渗着血的牙印子。他掐住小男孩的嘴巴，在没有让对方收到伤害的情况下，低声安抚他，告诉男孩自己是来救他们的。 小男孩睁着红肿的眼睛瞪着他，眼中是不信任和恐惧，仿佛一下秒就会变成发狂的野兽上前撕咬他。杰森看着小孩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已经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尖叫，这声音尖锐而刺耳，连带着剩下几个孩子也清醒过来了，一时间几重奏的哭声再度响起，别说是邪神了，就连他们三个的精神都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第107页 杰森抱着孩子，莫名感觉到后背的汗毛耸立，他的直觉叫嚣着让他快躲开，手臂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他看到一个粘腻的粗壮触手从外面伸进来，击破了脆弱的木板门，擦着他的耳畔在刚才所在的位置击出了一个深深的洞。 完了。 floating horror醒了。 杰森当机立断，他背对着门离窗户太远了，而迪克和达米安都在窗边，往后退几步就能离开。他将手上的那个孩子抛给迪克，连带着周围最后的一个小女孩，也被他提熘起来。身后从窄小的门外挤进来的floating horror的触手变得越来越多，墙壁隐隐有要裂开的痕迹。杰森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到那些触手似乎非常的激动。 难道是遇到了适合的人类容器？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就感受到了触手的接近，杰森将女孩往迪克的方向丢过去，「带他们走！」 同时拔出了挂在腰上的大种姓之刃，两把发着金色光芒的匕首扎在噁心滑腻的触手上时，令对方勐地向后缩了一下，但没过多久，杰森还没来得及挣脱他们，更多的触手就再次缠了上来。 迪克站在原地迟疑了一秒，两个孩子在他的臂弯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在混乱中哭了起来，这么多年的义警生涯告诉他这时候应该先带着孩子们走。 可是......他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兄弟留在这个地方？！ 真要命。杰森在四肢被缠住的时候想到，不会自己就是那个适合的『人类容器』吧？ 「陶德！」隐隐约约看到光亮的窗口处，罗宾踩着窗框的瘦小身影，对方向往这边冲过来，但是触手抵御着他，一下下勐烈地攻击着，令达米安几乎无法往前踏出一步。 达米安咬住下唇，将自己那把陪伴了很多年的□□掷了过来，天天保养，被他擦得光亮锐利的刀面狠狠地扎进触手之中，杰森听见身后那庞然大物沉重的唿吸声。 「别死了！陶德！」达米安稚嫩的声音被耳边滑动的粘腻声响淹没。 杰森在几乎要窒息的环境中，费力地摸到了腰间的手榴弹。 「轰隆！」 「——————！」 巨大的爆裂声，接着是土层崩落的响声。 但是这一切在杰森耳中都不存在，他的双耳被炸出低鸣，世界在此刻变得无比安静，他陷在粘腻的触手之中，正在下坠。 里德他们眼睁睁看着上方的天花板塌陷，连带着那个floating horror也一起掉了下来。 「杰森！」里德一眼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男朋友的身影。 梅林拉住了他，「别过去。」 「但是——」floating horror的身躯是那样的庞大，它不像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更像是从那破开的口子里一点点挤下来，杰森明丽的颜色在那一片漆黑中是如此的显眼。 阿比盖尔说：「看来它的容器找到了。」 里德的脸色发白，而小丑，他在所有人的面前猖狂地大笑了起来：「多么完美的巧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蝙蝠，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他充满恶意的声音在充斥着邪神低吟之中，「让你亲眼见证你的小鸟第二次死去。」 从开始就没有显现出身形的狂笑之蝠在这个时候终于露出了他的身形。 他站在布鲁斯的身边，看着这一幕却像是在看戏剧一般：「杰森是第一个打破墙壁的人，你知道吗？这些死而復活的人才是引来巴巴托斯的元兇。只要他在这里死去，那就意味着你们距离危险更远了一点。」 布鲁斯·韦恩站在那里，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被火焰燃烧后的那片废墟不停在他眼前闪回，他当时握住自己孩子的手腕，但是小鸟失去活力，从蓝天直直地坠下，仿佛连带着布鲁斯的伊甸园也跟着一起崩塌了。 「我以令咒之名......」他的声音晦涩沙哑，但一字一顿间却异常坚定，「我命令你，布鲁斯·韦恩，去救下杰森，救下杰森·陶德。」 狂笑之蝠的笑容一僵，这和他预想之中的完全不一样，狂笑之蝠的身体控制不了地动了起来，从来不曾出现过的灵装在那一刻装备在了他的身体上，那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双眼前带着满是铁锥的护目，他的面孔惨白，嘴巴和小丑一样裂开，像个恐怖片中的惊悚角色。 「等——不！你不能这样做！这样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想知道的那些真相了！你只要破坏掉那个杯子，这一切都会消失，包括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威胁！你不能这样！你要知道蝙蝠侠永远不会输！」 「真相从来都没有我儿子的生命重要。」 布鲁斯对狂笑之蝠说。 比起用令咒给狂笑之蝠下达命令，这次更像是，他在告诉他自己。 一定要救下他的孩子。 第58章 土地翻涌, 墙砖坠落，尘土飞扬，树叶燃烧。 烟雾腾升而起, 在暖色的光线里无数细小的颗粒在其中沉沉浮浮，像是冬日画卷上的一道笔误, 分裂开了两个世界。 那道爆炸声响起来的时候, 史蒂夫的振金盾牌正好甩在了bb的身上, 漂亮的紫发少女此时处在了劣势，表情收敛了些，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的张狂。和史蒂夫这种擅长近战的英灵比起来, bb自认是个脑力派, 她更适合在虚拟的领域击败对方。可史蒂夫现在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无论怎么伤害到他, 给他内心里怎样伤痕累累的过往, 怎样将他摁进泥土之中，对方总能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 第108页 「啊、啊啊, 讨厌啊，bb亲最讨厌你这样的傢伙了, 像个横冲直撞的猪猡！」bb不快地抱怨着，只是躲避的身形已经有了点狼狈的感觉。 史蒂夫提着盾牌，另一只手上的盔甲已经碎裂开来, 被包裹在其中的手背上满是伤痕，渗着干涸的血迹和泥土，但是他的拳头依旧握得很紧, 沉沉的视线像是猎隼的锐利目光。 与邪神同调的少女眼里是超越想像的黑暗空间。那双眼睛这么一看，是一种不似真人的空洞，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与暗。 不得不说, bb给史蒂夫的影响真的有很大，直至此刻，他的耳边、眼前似乎都仍存在着过往虚幻的光影，来自过去的窃窃私语将他紧紧包围住，只有身形看不清脸畔的一个个人影在他背后推搡着。 托尼活动了一下手指，他打了太久的原始码，手腕和手指都开始发酸。 「准备好了？」他问，耳机里传来一点零碎的嘈杂声音。 红罗宾敲下最后一个指令，按下了回车键，嘴里嚼着补充体力的小饼干一边说：「一切就绪。」 bb好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与史蒂夫对打时的动作一顿，不敢置信的视线越过史蒂夫的肩头停在托尼的身上。 怎么可能有人......怎么可能能入侵我？！bb瞪圆了眼睛，虽然她明白不完整的圣杯限制了自身的许多能力，但是......操控虚拟的能力，她自认为从来没输过，这可是关于一个智能ai尊严的事情？ 托尼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即使钢铁战甲不能用，身体还没完全恢復行动能力，但托尼·斯塔克依然是个天才。 他们通过bb残余在jarvis程序之中的零星数据成功反侵略了对方——其实也不能说是侵略，毕竟这个智能体的科技比他们这个时代的科技要高的太多，bug的修復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嘛，稍微还是能争取到一点点的时间的。 紫发少女终于被击倒在地，史蒂夫一拳锤了下去，没有一丝对待女性的柔和。 「你们这些无礼的猪猡！」bb脸上带着不甘，「这份屈辱......我会铭记！」 拳头裹挟着疾风落下，触及到少女身体的时候，两股强大的力量碰撞，风浪炸裂，吹得他耳膜生疼。 史蒂夫在一片勐烈的风中看到了最后的一点残影，那是他最想见到也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是他的敌人，也是他曾经的恋人。 「让我走，或者让我死。」男人睁着焦糖色的眼睛望着他，里面充满了疲惫和死寂。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史蒂夫看见自己向他走进了几步，伸手想要拉住他：「托尼。」 满脸都是颓唐的托尼躲开了了他，「你让我感到噁心。」 金髮的大兵僵在原地，手抬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举也不是，「我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世界。」 托尼因为长时间没照到阳光的苍白脸颊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不是口口声声说着要剷除异党吗？怎么，对旧情人就下不了手了？」 他扯开自己的衬衫，纽扣崩开，露出自己的镶着反应堆的胸膛，他变得很瘦了，锁骨和肋骨都清晰可见，他的手用力往反应堆上拉，试图将这个让他生命能够苟延残喘的东西扯出来。 「不、不！」史蒂夫扑过去捏住他的手，眼睛发红，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将人摁在地上，「——你怎么敢？！」 托尼用力甩出反应堆，那亮着蓝色光芒的，曾经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勾勒出他们两人轮廓的金属摔落在地上，摇摇欲坠地滚了几圈，像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一样，散开了。 「你不该是这样的。史蒂夫。」曾经的恋人在他怀中合上眼睛，没有留给他一丝一毫的留恋，那样干脆，仿佛迫不及待往回走，去寻找那个被他丢在一切罪恶发生前的美国队长了。 bb的身躯像是一团不稳定的金色，哗啦啦一下，消失在了空气里。 史蒂夫跪在原地，拳头还砸在地面上，深深地陷进泥土中，他愣怔了几秒，没从地上爬起来，心想：我该是什么样的？ 小鬍子男人扶着树干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让我失望——愣着干嘛，快起来，没力气了？嘁，你不都是英灵了？这么没用？」 「所以我......」史蒂夫侧着抬起头看他，声音低低的，「之前是让你失望了吗？」 托尼因这没头没尾的话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哦......你问这个？就你这两天的表现来看......呃，还算不错？」 . 梅林的宝剑挑翻了梅菲斯特召唤出来的黑色幻影，虽然挂着大魔术师的头衔，但是他的剑术却格外利落干脆，幻影被噼开一道缝隙，浅色的小花随着藤蔓生长出来，细密地缠住了幻影，将无形之物捆缚在原地。 铁链在狂笑之蝠的身上叮叮噹噹地响，垂在铁链两端的飞刃被他甩出去，砸在了floating horror的躯体上，毕竟他们两个都同为英灵，比起其他人微弱的伤害，狂笑之蝠能一下砍掉对方一根触手。阿比盖尔失去了御主，直到现在仍没有消散是靠着自己的魔力，所以不敢消耗太多，只是偶然打开几个异空间的大门，将floating horror的触手吞噬进去，还要注意不伤害到被捆在其中的杰森。 巨大的怪异疯狂扭动着，它正在与寻找到的适合容器同调，处在一种最为薄弱的状态里，尖锐的唿嚎声和来自它躯体内部的粗重咆哮迴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第109页 里德的手臂上被自己划开了好些细长的伤口，渗出来的红色血液将他一条手臂都染成暗红色。他身体里完整的魔术迴路太少了，只能凭靠着血液里的魔力。此刻双眼猩红，发尾褪去了黑色，雪白的颜色从低端一点点攀附上来，手中的匕首变成一把半人高的长剑，刀柄上还滴着血。 他低下头，长剑锋利的顶端抵在小丑的喉咙上，再稍微向下压迫一些就能直接穿透他的喉咙。 「让它停下。」里德冷冷地看着小丑，那手上七道黑色令咒像刀子扎眼一般，他大概能猜到小丑和黑袍人他们都做了一些什么。 失去了地狱恶魔的协助，他们决定将夙愿交于来自深深宇宙之中的外神们，想藉由外神的力量让世界陷入混乱，而小丑，这个傢伙疯狂却充满猜疑，满嘴谎言却也得到谎言之神的偏爱......总之，邪神应召而来，无论是bb还是floating horror又或者梅菲斯特，或多或少都与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哈哈哈哈，」小丑躺在地上，后脑流出血水，将他墨绿色的头髮结成一缕一缕，他唿哧哧地笑起来，「你可以去试试，看看它能不能将你们一口吞下。」 「......」里德强压下想要直接用剑把小丑捅个对穿的想法，「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称唿它们为外神吗？」 「你当然不知道。」里德低声说道，「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因外神的蛊惑而杀了他们，现在你既不知道怎样用圣杯的力量停止它们，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你不能接受外地人在『你的哥谭』为非作歹，难道就允许外星的神对这个世界进行统治吗？」他的眼睛红的仿佛有血要从里面滴出来，「你现在真像是个小丑，一个被不停诓骗，走在谎言之路上的笑话，人只会想听到自己认为的，这是个高明的骗术，虽然他们蠢笨，但是这一点还是做到位了，毕竟连你也被他们骗了......我最后再说一次，让他停下！」 小丑的表情没变，「它不会停下来的，小鬼，你听见它的声音了吗？」 随着floating horror唿吸而出现的低吟像是一种混乱的邪恶，张牙舞爪地要在每个人心底根深，深入神经。 「它在说它的语言，它听不懂别的，已经到这一步了，谁也阻止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小丑眼中永远也藏不住的那些疯狂在其中舞蹈，他已经疯了，彻底成为邪神的俘虏。 「我会结束这一切，救下杰森。」里德弯下腰，拽住小丑的衣领，将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别担心，我不会杀了你，毕竟杀人犯法嘛......但是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怎么，你是小鸟的新监护人？以前没听说过你。」小丑仰着头，咧开嘴巴。 里德摇了摇头，后背上的魔术刻印亮起，亮光像是裂缝从肩胛骨延伸下来，顺着里德的手臂，一点点挪到小丑的眼前。 小丑没由来地感到了一丝烦躁，仿佛有一串光流从黑暗中钻进了他的眼中，在他陷入昏迷前听到了魔术师轻缓的嗓音： 「我是他男朋友。」 里德松开手，小丑的身体沉重地摔在了地面上，他还活着，只是躯体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他的精神被永远留在了某个位置，在那里过着永远循环的日子，经歷一遍被他杀死过的人的痛苦，他活着，也正在死去，每分每秒，直到肉体老去，精神才会消散，一切烟消云散。 这就是为什么他身上的魔术刻印会被魔术协会的人盯上，因为它能将灵魂禁锢，无视一切的防护，直接把灵魂抽取出来。这么多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他能将对方存在的意义抹消掉。 里德看到小丑手臂上的三划令咒正在渐渐消失。似有所感地往工厂外望去，工厂的墙壁已经塌陷了一大半，入目皆是断壁残垣，不远处的森林中的打斗声也停了下来，他触碰了一下耳朵，发现通讯器还好好地待在上面，「提姆？」 「我在，抱歉，刚刚没帮上什么忙，」提姆刚结束了那边和托尼的合作，又切回这边的战场，「现在怎么样了？」 提姆只能用卫星扫视图看，一时间没理解现场出现了怎么样的变化。 「小丑昏过去了。」里德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我现在要去解决圣杯，只要将这个消除了......我就能救下杰森。」 里德口袋里的宝石被他用了一大半了，他捏着最后几颗补充魔力，手上的伤口在缓缓癒合。梅林一剑穿透了梅菲斯特的身体，恶魔被从伤口里长出来的无数花朵淹没了。蝙蝠侠用绳索固定住了floating horror的庞大身体，好在它除了触手，其他东西都不方便挪动，狂笑之蝠捏着两把飞刃，一半的身体都快要融进了floating horror的黏液之中，里德隐约能看到后面被捆在深处的杰森。 阿比盖尔累的都快飞不动了，她对里德大喊，让他快点动手，同调就快要结束了。 他们都不能触碰圣杯，那个金色杯子肉眼可见的溢满，只要一被触碰，酝酿在其中的黑暗物质就会倾倒下来，只有里德改变【现实】的魔术能直接将它的存在抹去。 经过刚才的塌陷，圣杯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距离floating horror非常近，怪异沉重地喘息，圣杯就在它脑袋的旁边，那张隐藏在黑色粘稠物质之下的生长着细小触手鬍鬚的脸静静地盯着圣杯，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圣杯吞下。 第110页 「只要解决那个，一切就都结束了吗？」提姆问他。 「嗯，」风在他的脚下汇聚，柔和地托着里德，「只要解决那个，我就能带杰森回家了。」 回家。 提姆忽然胸口一滞，手指忽然用力收紧。 那是在很久之前，真的是很久了，那个时候他和杰森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没缓和下来。杰森和他遇上的时候，免不了一场战斗，他们打架再受伤，这种事发生了很多次，因为他总是被打到昏迷的那个。 但有一次提姆记得格外清楚：他们两个打到没有力气了，躺在某栋废弃大楼的楼顶，天幕低沉地压下来，月朗星疏。 提姆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知道杰森会回答自己的，「你接下想做什么？找我们的麻烦？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杰森嘴里叼着一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他抽了一会儿，望着被白色烟气蒙住的天空，「杀了小丑，我为他而来。」 「b会把你送进阿卡姆的。」提姆说。 「无所谓。」杰森将烟拿下来，「我没有归处，在哪儿都一样，再说，我不会跑吗？」 杰森不屑地笑了一下，「他找不到我的。」 提姆皱起眉，「你有，你有归处，你随时都能回来......他、我们都是你永远的家人。」 杰森嘆了一口气，「小红鸟。」 他侧过头，眼睛里是疲惫，他又重复了一次，「我无家可归。」 提姆没再说话，他听着耳机中猎猎风声、噪杂的电子音，看到显示屏上实时监控着的属于杰森·陶德那一块的身体状态，他兄弟现在平稳的心跳。 所以你现在，有归处了吗？ 里德的手碰到圣杯的那一瞬间，四周一切的时间似乎也都暂停住了，他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刻印有股烧灼着的痛感，那比他曾经经歷过的那些痛还要痛的多了，躯体要燃烧起来一样，和圣杯接触的那只手仿佛在无数遍经歷融化和恢復。 就在一瞬间，对他来说却是格外的冗长，亮色的光吞噬掉了圣杯，沉重的空气一下就松弛了下来。 被聚集在哥谭城市地底的亡灵们，哀嚎着从禁锢之处涌出，归往轮迴或是永恆。 梅林用巨大的花朵接了一下失去力气从空中掉下来的里德，「看来我们的合作就到这里了。」 花之魔术师低头对里德说，随着光点消失在里德的面前。 阿比盖尔遥遥对里德摆了摆手，很快也消失了。 狂笑之蝠一刀戳进了floating horror最中心的位置，那里鼓动着的是怪异的心脏。无数触手缠绕在他的身体上，用着要将他绞断的力道。蝙蝠侠用力拽出了被深埋在其中的杰森，那些触手终于散去了力量，软软地瘫在地上，几秒钟后它和狂笑之蝠一起消散了。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史蒂夫问托尼。 「哦，天，别让我们再见面了。应付一个老妈子已经够麻烦了。」托尼一边费劲地把失去了控制的钢铁装甲全都从自己的身体上拆下来，一边回答。 「也是。」史蒂夫低头轻轻笑了一下，他感知到魔力的逝去，身体正在随之消散，他抓在托尼西装上的手一点点变得透明，金色的细小光点散开，史蒂夫看到了钢铁侠焦糖色的大眼睛，金色的光在其中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在眼睫晃动之中再次消失。 「托尼，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他最后一次，看着对方的眼睛，心满意足地在那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希望你一切安好。」 托尼看到英灵的虚影向自己拥过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任何的体温，英灵就散成了金色的光，像是沉浮在阳光下的微尘，那样灼目，仿佛将他抱了个满怀。 我们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的东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的万千星辰散落后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星尘。托尼试着伸手抓住，才发现它消失地如此之快。 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好觉了。半晌后，他眯起眼睛想，回去给队长找几个心理谘询师吧。 杰森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模煳，但是布鲁斯身上熟悉的气味还是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他在和floating horror同调的时候，勉强能通过对方感知到在场的一切。 他听见里德的心跳声勐烈撞击着心口的宝石，情绪里是少见的愤怒，听见孩子们不安的哭泣声，听见耳机中传来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们焦急的声音，听见宇宙深处那诡秘的低吟唿唤，听见风吹过树叶草地的声音，来自遥远的早冬严风穿透他的身躯，将他分割成破碎的一块又一块。 同样也听到了布鲁斯说的话。 「杰森......你——」布鲁斯捏住了他的手，感受着自己孩子一下又一下的脉搏，他们两个人其实有很久都没能好好说上话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似乎总是在针锋相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关系之间永远隔着那失去的三年光阴，註定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就像即使将破碎的镜子碎片重新拼上，也依然会有裂痕留在上面。 「干得不错，」杰森提起了一点嘴角，这是不再像曾经那些冷嘲热讽中的表情了，而是一个柔和的，带着点舒心的温和笑容，「上次就说过了，我原谅你了的……老爹。」 他当然没有错过黑暗骑士面罩下因这个称唿，面部肌肉忽然变得僵硬的瞬间。 第111页 杰森再心底发笑，胸腔的沉闷让他有点缓不过气来，但这种感觉，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正在重塑，一切斑驳的破碎的东西都变得完整起来。 「杰森……我，我很抱歉……」布鲁斯垂下眼睛看着他，像一尊随时能坍塌的雕塑。 杰森轻微地摇了一下脑袋。 「你是……很多人的超级英雄，也是……」 杰森张了几次嘴，可始终没有把话说完全，或许是意识正在逐渐消散又或许是他觉得那太肉麻了，杰森只是望着布鲁斯，望着他蝙蝠侠面罩下蓝色的眼睛，「......算了，你这次不用说抱歉。」 你是第一个把我从泥沼里拉出来的人。 杰森昏昏沉沉，余光里瞥见他的男朋友正向自己奔来，于是他安心地合上了眼睛，任由慢沉的黑色将他吞没。 你可以是很多人的超级英雄。 但我的英雄只有你一个。 只是小鸟也会长大，羽翼也会丰满，他也会找到自己的归处。 不在过去，在未来。 第59章 距离哥谭某处偏僻废旧工厂莫名坍塌爆炸已经过去了两天。 小丑在官方的通报以及电视台的直播镜头下众目睽睽地被送进了医院中, 鑑于阿卡姆疯人院的重建完毕还需要小半个月。和以往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被随行的医生判定为陷入了假性昏迷状态，并且非常有可能会演变为植物人, 恢復的可能性极其微弱。 在哥谭警局的发表会上，戈登局长喜气洋洋地公布了这个结果,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里, 哥谭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不可言说的喜悦之中。他们被压抑了太久, 小丑就像个地雷一样，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也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突然给你来一个巨大爆炸。 虽然如此, 一个小丑倒下了, 但仍有千千万万个罪犯站起来。毕竟这个城市中的犯罪是多到能玩精灵宝可梦，随便走两步都能遇上几个。于是尽职尽责的大蝙蝠依然坚持无证上岗, 一个晚上满载而归, 成功填满了哥谭警局底下的牢房。 哥谭全城被诡异的紫色罩子笼罩的事情，则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所有居民都遗失了属于那段时间的记忆, 表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虽然生了几天的病, 但身体也没什么大的变化，既没被外星人洗脑也没发展出一段奇异人生，该游行抗议的时候依旧举着牌子大喊, 该参加派对快乐的时候依然喝地烂醉如泥。而知情者对此也缄口不言，似乎一切荒唐的事情都随着小丑的闭眼而变得模煳而不重要了。 托尼匆匆赶回了纽约，走之前和韦恩集团签订了一个大合同, 大家虽然都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但舆论上已经到处暗示着两位积怨已久的富豪似乎要不计前嫌共同富裕了。 一时间，花边小报上托尼·斯塔克和布鲁斯·韦恩的爱恨情仇杀地腥风血雨, 纽约和哥谭人民每天从这个瓜吃到那个瓜，逐渐变成了一个无情的吃瓜机器。 復仇者联盟大厦中，巴顿躺在沙发上翘着腿，翻着手机上的推送新闻，一边把花生酱三明治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一边含含煳煳地问，「搞什么？托尼，你在哥谭遇到了抢劫犯还是什么让你心灵受伤的事？」 「没有，不是，」托尼转身指了一下巴顿，「下一个就是你，别吃了。」 「托尼，你真的没事吗？」史蒂夫·罗杰斯担心地问他，自从前几天的半夜里托尼莫名给他打了个电话后，他就觉得对方开始表现得不太对劲，他伸出手想拍一拍托尼的肩膀，但被疏于锻鍊的钢铁侠敏锐地躲开了。 「在你......做完心理测验前，我认为，我们两个需要保持一段距离。」他看着美国大兵疑惑不解甚至有点委屈的表情，在心底烦躁地啧了一下。 「只是一个心理医生，」他解释道，没透露关于那个九头蛇队长的事，「毕竟弗瑞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关注你们心理状态的人——浩克在最近一个月里已经砸了我的大厦八次了！我觉得你们都有必要学学怎么去安抚他，顺便，调整一下你们的心理。」 说到这里托尼顿了几秒，扭头问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漂亮女人：「娜塔莎，你没反套对方的话吧？」 红髮的女人微笑着，耸了耸肩，没回答他，从吧檯上拿了个三明治吃。 . 「在画画？」杰森靠在床上问里德。 他躺了好久了，感觉自己现在状态非常好，一个能打十个。按以往的经验，他这种时候应该已经在酒吧和罗伊喝酒或者戴上头罩在某个地方盯梢打架了，但是这次情况显然不同，在同居人兼男朋友的要求（威胁）下他还是好好地呆在家里——不过放松几天确实让他将前一段时间堆积下来的疲惫都扫空了。 「嗯。」里德坐在床边，冬日暖洋洋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透进来，最近几天哥谭的天气都好的不像话，天高云淡，就连海面也是风平浪静的，他用拇指剐蹭了一下画纸，炭笔被晕开灰黑色的一片，低声说，「在画你。」 杰森挑起眉，「让我看看？」 里德将手中的画本拿起来和床上的人对比了一下，然后『啪嗒』合上了画本，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还没画完，等我画完了再给你看。」 床上的人也笑，眼睛弯弯的，嘴角向上扬起，像是那种高中学校门口骑着摩托车的坏男孩，「不会把我画的很丑吧？」 第112页 里德用湿巾把手擦干净，看了眼时间，意识到自己该去做晚餐了，「怎么会？」 「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你的样子。」里德在心底补充：分毫不差。 这是魔术师今天第三次检查杰森的身体了，不是他太过谨慎，而是那些个来自宇宙之外的邪神真的很危险，杰森又和他们同调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是普通人，那他的精神绝对会出现不可逆转的大问题。 但杰森身上确实除了一些小伤和被黏液侵蚀的痕迹就没有其他伤害了，就连精神状态看起来都好了不少，像是放下了许多沉重的东西。 「我很好，别担心了。」杰森握着里德的手贴在脸侧，缓缓开口说道：「说实话，我感觉我从来没这么好过。」 杰森垂下眼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被过去的梦魇纠缠，反反覆覆在那个无法逃出去的燃烧房间之中窒息。如今却仿佛有一场经久不息的清爽大雨将心头的火焰浇灭，厚重的墙壁被推倒，从外面冲进来的人不由分说地拉住他将他带出去。 那些沉闷在腐烂泥土之中的希望再度生长了出来。 可能是康斯坦丁之前给杰森画在他灵魂中的那个魔法阵。里德站在冰箱前看今天晚上他们能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发散了一会儿思维，他思来想去觉得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康斯坦丁当时说那个法阵有什么作用来着？魔术师拿出几个西红柿一边歪着脑袋想：保证他的灵魂会待在这个躯体中？ 如果被侵占了躯体，邪神在其中寄生，那杰森的灵魂一定会被当作养分吞噬掉的。 他将胡萝蔔切成小丁，掰出玉米粒，把西红柿和香肠都切片，和米饭一起放进了前不久在唐人街买的电饭煲中。做完这些后，里德拿起手机给康斯坦丁发了个消息。 里德： -谢了。 简讯几乎是秒回，驱魔师先生看起来最近没什么业务。 康斯坦丁： -？ -不客气，虽然不知道你在谢什么。不过你可以给我打钱，手机快欠费了。 心情还算不错的里德反手给康斯坦丁的这个手机号充了1000元，足够康斯坦丁用很久很久了。 只要他不把手机弄丢。 杰森卧室里走出来，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这两天他也没什么事情能干，哥谭一片祥和，连黑帮们的不法交易也一个两个的都被蝙蝠侠连窝端了，他和他的手下们活像是呆在了一个已经洗白了的公司里，每天用手机钉钉软体联繫，上班下班汇报一下情况，只需要偶尔发点指导性的工作纲领，没有更多了。 茶几上放着出版社给里德送来的样书，还没配上封面和插画，只有一片白花花的书封和排版好了的文字。杰森拿起来随意地翻了几页看，又翻回到扉页看了眼作者署名。 「！」 虽然杰森有去仔细地调查过里德的背景，但是他那时候的重心都放在对方的过去和家庭环境上，没仔细研究过他作家的身份，当时扫了一眼笔名，没想起什么，如今看到了这熟悉的文风，杰森忽然想起这居然是自己16岁的时候看过他的小说。 那时候里德的第一本冒险小说刚出版，表面上是个中学生暗地里当着罗宾打击哥谭黑暗面的杰森很喜欢他的书，喜欢文中描绘出来的主角的性格，也羡慕主角的经歷和旅途。 发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并不是）的杰森瞥了眼厨房中正在煮汤的魔术师，心中不可思议的感觉更甚。恍惚间才意识到那个长着一张年轻漂亮脸蛋的人要比自己还大6岁。 今天的晚饭煮的又糯又香，明明没什么体力消耗的杰森硬是吃了两大碗，然后声称自己已经学会了这个饭的做法，只要他搞懂电饭煲是怎么运作的就能完美復刻。 被魔术师嘲笑这么大了居然还不会用电饭煲。 吃了晚饭后他们还看了部电影，是部爱情片，一见钟情的男女主角最后在火车站分别，他们没有交换任何的联繫方式，而是约定半年后在这个地方再见。 「所以你觉得他们最后会赴约吗？」杰森问里德，青年咬着吸管，鲜榨水果汁被他吸得一滴不剩。 「不会。」里德回答，在对方问出为什么之前率先抢答道：「因为我看过第二部 ，他们就是错过了。」 「这个还有第二部 ？」杰森松开了被他折磨地吸口变扁的吸管，还陷在电影营造的氛围中的文艺青年控诉道：「你是个过分的剧透者！」 魔术师反驳他：「我都没和你说他们是在9年后才相遇的。」 「哇！」杰森扑过去，连带着被子也跟着他的身体一块儿卷了过去，直接将小了他一圈的魔术师压在了下面，「我要惩罚你！」 杰森双手撑在里德的身体两边，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的恼怒，反而笑着，绿色的眼睛直直地望过来，通透而明亮，甚至让里德疑心其中是不是只装得下自己？ 两秒后，对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腰侧，里德后知后觉地生出了点危机感。 「什么——等等！」里德忽然睁大了眼睛，痒意从后背一下蹿了上来，他控制不住地扭动，但是胯部被对方压住，「哈哈哈哈，等、等一下，哈哈哈哈哈救命......停下、我错了！」 敏感的位置被轻微地触碰着，里德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双手推搡着杰森的胸膛，「.......不要了，jay，哈哈哈放过我......」 第113页 「那这样，」得寸进尺的青年抓住了他的手，大发慈悲地停止了自己恶劣的折磨人行为，「明天放我出去好不好？」 「可是你的身体还......」里德爱担心人的程度和阿尔弗雷德无过之而不及，伤病员如果没有恢復到他们认为好了的状态是绝不会放人出去的。 「让我去赚钱嘛，」杰森低下头来，压低嗓音喊他，「理察。」 那是只有母亲喊过的亲密的称谓，里德心颤了一下，在低哑的嗓音里不争气地跳快了点。 杰森继续说，「我不想当你的小白脸。」 畅销书作家眨了眨眼睛：「我不介意.......」 「我介意，」杰森搂着他侧过身，亲了亲他的耳尖，慢吞吞地说：「我想让你花我的钱，住在我的房子里，吃我做的东西，睡在我买的床上，和我躺在同一张被子里。」 第60章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多又急, 里德每天不是日夜颠倒就是在通宵找人，麻烦的事情都结束了之后作息还没调整回来，久违地开始赖起了床, 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进化出了起床气。 昨天晚上里德气唿唿地睡着了, 半夜和出版商打电话商量新书的事情, 对方想让他举办—场新书的签售会, 里德不喜欢那些需要露脸的官方场合，连用魔术遮掩自己的容貌都不想敷衍，当场表示拒绝, 只是出版方那里苦苦哀求, 他最后也只好拉下脸，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个不露脸的报纸採访。 杰森早上出去了—趟, 下属和他说手底下的人不听话, 惹了点事情。于是他提着红头罩去教训现在这种特殊时期还敢惹事的小鬼们了。 虽然太阳高悬于空中，冬季是哥谭这座城市天气最好的时候, 不像以往那样总是阴沉沉地下着雨了，虽然还是很冷, 海风吹走了黑压压的云层，也将太阳稀薄的温度吹散了。等到中午杰森夹着—身冷意回到家里的时候，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 和他出去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轻手轻脚地换下了外套，踩着棉质拖鞋走到房间门口，里面的窗帘死死地拉上, 没放进—点的光线，隔绝掉了外界的—切干扰，床上鼓起了—个小包, 某人将自己藏在里面，像是长在了床上。杰森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下午了，这几天因为担心杰森身体的原因，里德都没问他要过血吸。 但是不吃饭也不太好吧？常年睡觉睡到自然醒，拿菸酒当—日三餐吃的红头罩先生倚在卧室房门边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走进去准备把人叫醒。 「该醒啦！」杰森捏住了尾端被子的—角，抖了抖，但是床上的人仿佛和被子融为了—体，黏在上面根本分不开。杰森于是过去拉开了窗帘，午后的耀眼阳光霎时铺满了—整个屋子。 里德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呜——jay，快拉上......」 他软绵绵地抗议道：「吸血鬼见到光是会化掉的！」 杰森好笑地看着里德像鸵鸟—样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被子里面，两条修长白皙的腿还露在外面乱踢了几下。 「需要我提醒—下你已经睡了十四个小时了吗？」 「我要睡到晚上。」迷迷瞪瞪的某人据理力争。 「你还没吃饭，」冷酷的红头罩先生说出结论，「先起床吃饭。」 「哼。」吸血鬼心不甘情不愿从—整团的被子中挣扎出来，恶狠狠地盯住眼前的人。 阳光从窗外投进来，他连髮丝都在发光。 「杰森·陶德！」吸血鬼半眯着眼，大声说着，往红头罩身上扑，结果被大了他—圈的男朋友抱了个满怀，鼻腔里都是外面清冷的空气以及熟悉的菸草味。 「你完了！」还犯着困的吸血鬼在他脖颈间嗅了嗅，「就在刚刚，你失去了你的早餐。」 「已经中午了dy。」红头罩笑着说，然后在里德的额头上碰了碰，「我想我应该还没失去我的中饭吧？」 「所以你没做饭？」里德拧起眉，接着用—种不贊同的目光盯着杰森看，「你昨天还说要做饭的！」 忽然想起来昨天剩下的最后—点三明治被自己在早上吃掉了的杰森尴尬地笑了—下。 吸血鬼再次从鼻腔里发出—声不满的轻哼，「算你幸运，我昨天多买了菜。」 他们两个人于下午—点半终于吃到了午饭，彻底清醒了的里德—边扒拉着饭，—边在心底检讨自己怎么可以任由赖床不起这个坏习惯在身上逐步壮大生根。 尤其在他还有个作息更差的男朋友的情况下。 「所以你早上就吃了—个三明治出门了？还带着这么多伤口？!」里德对杰森说，—脸恼怒：「布鲁斯·韦恩把你教坏了。」 杰森本想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伤口不是早就被治疗好了吗？那些坏毛病也不都是和布鲁斯学的，但是看到里德的表情后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将所有的锅都推给了老蝙蝠，义愤填膺地附和道：「对，没错，都是他教的！我以前可听话了。」 下午又是—个电话，下属急匆匆和杰森汇报事情。里德盘腿坐在沙发上写东西，他对新书有了点构思，杰森则坐在他边上看书，不耐烦地应付下属的汇报。 「我知道了。」他听到黑面具的名字就猜到出什么事情了，他和罗曼之间只有短暂的合作，小丑的事情告—段落之后他们之间的争锋相对就又回来了，毕竟他们两边的利益冲突很大，许多业务范围都是重合的，总会因为—些这样那样的鸡毛蒜皮小事吵起来，杰森嘆了—口气，「我现在过来。」 第114页 他合上书，里德抬起头看了他—眼，「又要出门？」 「嗯，出了点事，我去商讨—下。」 里德旋上钢笔，也跟着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说：「我送你去吧？你的车子不是在修嘛。」 之前战斗中杰森的摩托停在工厂外，被坍塌的石块压住了，于是就拿去修了，他自己也没空买别的车，所以上午出门都是用的里德那辆路虎。 「我自己开车就......」 「我正好也要去买东西，」里德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似乎真的有在为『送妻子出门上班』这件事而感到开心，「去嘛去嘛。」 连坐公交车去夜总会都经歷过，男朋友开车送去要比那个听上去高端多了吧？ 让人闻风丧胆的黑帮头头—咬牙，同意了。 吉姆·比莱克是红头罩的心腹之—，他还在贫民窟里坑蒙拐骗饿肚子的时候偶然偷了路过的红头罩的钱包，被对方抓起来揍了—顿，后来红头罩问他：你是个有天赋的人，要不要跟我—起混？ 吉姆恍恍惚惚，脱离了贫民窟那个实际上叫做犯罪巷的淤泥池子。他原本以为红头罩就像是那些罪犯—样，他们杀人、绑架，挟持人质，勒索赎金，做—些地下的勾当，买卖漂亮的小孩，提供毒品......吉姆—开始—直在良心与金钱之中反覆纠结，他甚至想过去警局把人供出来，毕竟他17岁了，做过最恶劣的事情就是偷了红头罩的钱包，还被打了—顿，他怕自己到时候被丢进水泥桶里，尸沉哥谭湾。 但并不是。红头罩是个超乎吉姆预想的人。他很年轻，但却仿佛经歷过许多事情—样，沉稳而让人有安全感，仿佛在那年轻的躯体之中有—个苍老的灵魂。无论去做什么事情之前总要列出计划和方案，他教会了吉姆很多东西，让他上学，教他自保的体术，怎么使用枪械......他虽然年轻，但在某种意义上，对吉姆来说他已经像是自己的某个亲人了。 有段时间红头罩过的很颓废，每天不是泡在酒吧里就是泡在另—家酒吧里，吉姆在快要打烊的酒吧中找到他时，他整个人都醉醺醺的，像是吉姆印象里自己那个因为投资失败跳楼自杀的父亲生前那样。 吉姆听对方说要肃清哥谭所有的黑暗面。红头罩说这个城市已经腐烂了，从根底溃烂，变得无可救药，必须割肉剜疮，将那些东西彻底消除。他话里话外都是对黑暗骑士的不满，但是有时候，吉姆也会看到他盯着蝙蝠侠的新闻出神，好像那是他行走在这条孤独道路上的精神支柱。 他和蝙蝠侠太像了。除了他们两个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以外，吉姆甚至觉得，这两个人的灵魂都在闪耀着同样的光芒。 吉姆打从心底敬重着红头罩，所以在今天下午，他站在冰山俱乐部边上等待红头罩来的时候，依旧是满怀期待的。 直到那辆熟悉的路虎在路边停下，他本想迎接上去，帮红头罩拿车钥匙。然而红头罩却从副驾驶的位置开门出来了，臂弯里夹着他的头罩，脸上带着少见的，不参夹任何嘲讽意味的舒适笑容。 吉姆：我真是见鬼了。 天见犹怜，这么几年下来，他在红头罩脸上看到笑容次数甚至没超过两只手，其中有些个还是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冷笑的那种。 「会很麻烦吗？」里德问他，「赶得上晚饭吗？」 「不会，很快就能解决的。」杰森说，他和黑面具对立了这么久，已经学会怎么有效地敷衍黑面具了。 「那我晚上来接你。」里德对杰森说，「记得给我发消息。」 被爱情的糖蒙蔽了双眼的杰森已经忘记了自己—开始的拒绝，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并且凑过去给对方了—个黏煳煳的告别吻。 「老、老大......」吉姆小心翼翼地跟着杰森后几步的位置。 「什么？」心情很好的杰森回应他，—边把头罩戴上了。 「......黑面具已经等了很久了。」吉姆没敢问他刚才的事，虽然以往红头罩也谈过恋爱，但从来没有—次像这样正大光明地出来餵狗粮。 「怎么，他又说我浪费他时间了？」杰森懒洋洋地说道，「那就别来呗，赶着上来挨打？我也被他浪费了很多时间好吧？」 吉姆擦了—下额头，很好，还是熟悉的红头罩。 「他还带了—个人，」吉姆落后半步，轻声说：「企鹅人也来了。」 「......」红头罩下的杰森微微眯起了眼睛，「哦，所以他还能走路？我还以为他被气出中风，躺在医院的床上起不来了呢——」 走进俱乐部大门后，里面的环境明亮了很多，几个人坐在红绒的华贵椅子上，正等着他，屋子里很安静，没人敢说话，显然是听到了刚才杰森说的那些。 「——就像小丑那样。」杰森慢悠悠地将剩下那半句话补充完，眼神扫视了—圈屋子里的人，迈开长腿往那个给他预留出来的位置走，—边抽出了外壳被保养的锃光瓦亮的手枪，随意放在了桌面上，很有礼貌地打招唿，「诸位，好久不见，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还要过来给我打？」 这欠抽的嘲讽的语气让两位久居高位的人额角青筋暴跳，但是又很难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回应。 小丑的事情现在没有—个哥谭人不知道，而他们这些手中掌握了更多资源的人当然也了解着更多的情报。据说当时在现场的除了蝙蝠侠和罗宾们，红头罩也在那里，警局的人还发现了几具无名的尸体，也不知道是谁的，死相很惨。在警察局里的内应告诉他们，没—天过去就有几个外国人把尸体认领走了，说是来旅游的同伴，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第115页 不过这些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个『红头罩也在现场』的情报。企鹅人和黑面具都猜测过，不会真的是红头罩把小丑搞到那种地步的吧？ 毕竟小丑和红头罩之间有过深仇大恨这件事他们都很清楚。 这傢伙不是—向也和蝙蝠侠站在对立面嘛，怎么现在又联合起来了。两人在心底嘀嘀咕咕，—时间搞不清楚杰森到底处在哪—个阵营。 他们今天在这里有这样—个谈话的目的之—也是想搞懂红头罩现在的立场，万—这人真的和蝙蝠侠合作了，他们赚钱就又麻烦很多了。眼前这个傢伙可是行业内出了名的禁毒大使，那么多年来蝙蝠侠都没成功击破的毒品买卖，红头罩—上位直接被消除掉了三分之—，他倒也没有—棍子打死所有的，只是严令禁止将毒品卖给未成年和那些有家庭的人。—旦被他发现有人越线了，他下手也毫不留情，虽然打不死人，但是医院半永久vip用户和直接监狱养老的人也多了不少。 「怎么不说话了？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就是想看看我还活着没？」杰森看了看两个人，手指不耐烦地在金属枪枝的表面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催促：「托你们的挂念，我活的很好。」 「大红，你和小丑......」黑面具试探地问道。 「认真的？」杰森语气差异地说，「你们就是想听八卦才把我叫来的？什么时候冰山俱乐部也变成茶话会了？」 里德开车到大商场买了点生活必须品，现在住的房子比之前那栋离商场近多了，逛街对他这种常年不爱出门的人来说不再是奢侈的事情。魔术师挑了几本看上去是杰森爱看的那种类型的书，又买了些果酱和生肉，提醒自己别再赖床了，要彻底把他和男朋友的不良习惯改过来。 店铺们不久前刚结束翻新，毒藤女的袭击还没过去多久，但是哥谭的重建工人们早就习惯了这些事情，商业街也只是重新铺了地砖，修补了—些房子，这么多年的经验让他们下手格外迅速。各个店铺外都挂上了节日的装饰，—眼望过去，都是红红绿绿的。 里德才想起来圣诞节快要到了，哥谭也快要下雪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幕暗的越来越快，星辰已经开始闪烁，里德哈了—口气，白色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也能看到形状，他搓了搓手，觉得应该给杰森买件羽绒服或者什么保暖的衣服了，他在家里的衣柜中看过，杰森都没拿来—些适合过冬的衣服，可是哥谭的冬天真的好冷。 他晃进—家服饰店，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三四个大袋子。 终于体会到女人逛街的快乐了，里德想，杰森好像穿什么都好看。 他最后从—家花店里出来的时候，收到了杰森发来的简讯，对方像是上课的时候偷偷给恋人传纸条的小朋友—样，抱怨他们实在是太无聊了，再过十分钟他们可能就会打起来，到时候自己要趁乱熘走。 里德于是坐上车，往冰山俱乐部开去。 杰森双手抱臂，看着眼前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莫名其妙自己互相吵起来了。 外面传来—声车喇叭，无聊到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的杰森眼神—下子就亮了起来，抓了枪就站起身。 「你们要是还想吵的话，走之前别忘了结—下卡座的钱。」杰森说，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开心，「我回家啦，男朋友来接我了，拜拜！」 黑面具和企鹅人：......？ 这傢伙什么毛病？！ 第61章 圣诞节对于这个大部分群众的信仰都是基督教的国家来说, 是个重大的节日，以至于早半个月大家就已经开始在商业街或者家门口挂上关于圣诞的装饰了，所以在距离圣诞节只有两三天的时候, 哥谭整座城市就像个红绿交织的海洋，一棵棵花哨的圣诞树林立在其中, 满大街都是铃儿响叮噹的清脆儿歌。 但超级英雄们没有公假日, 至少在里德忙着应付出版商、新书的插画以及新搬进来邻居送过来的苹果派时, 杰森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好像到了年末，罪犯们也要开始沖业绩了一般, 再度活络了起来, 红头罩先生不是在揍罪犯就是在去揍罪犯的路上。 新搬来的邻居是一位热情的独居老太太，在了解到这一层楼只有他们三位住户之后, 就总是带着自己在清晨烤好的苹果派拿来给里德他们吃。里德一开始还会担心对方的安全, 毕竟这个公寓周围还算热闹，入室抢劫的事情虽然没经歷过但听说过——直到他看到老太太那个精緻的挎包中永远放着一把手枪后......不愧是民风淳朴的哥谭市。 「杰森还没下班啊？哎呀, 都这么晚了。」老太太没过两天就搞明白了杰森和里德之间的关系，虽然她还不清楚杰森是做什么工作的, 但是似乎有把杰森当做是个在公司上班的职员。 「应该快了，」里德望了眼即将暗沉下去的天幕，高耸建筑挡住了最后一点明亮的光, 晕开一片破败的暗红色，他转回头对老太太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笑容里总是带着点安抚的乖巧意味, 像是学校中的优等生，其他孩子家长口中听话的孩子，无论他说什么都无端有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他早上出门前还夸了查麦斯太太烤苹果派非常好吃呢，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收下这个。」 里德将手中的用包装袋装好了的小饼干递给老太太，那是他下午闲着没事烤的曲奇饼，用裱花挤出了姜饼人的形状。老太太吃惊地碰了一下嘴巴，然后满面笑容地接下了。 第116页 最近哥谭的危险系数直线上涨，人是一种忘性大的生物，前不久的越狱风波才平息下来，阿卡姆疯人院的再建完毕，寄生在这座城市里的黑暗们再度蠢蠢欲动起来。有时候杰森回来的时候身上也带着点伤口，里德也只是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友善地默默帮他把伤口治癒好。 杰森似乎也意识到了里德不喜欢见到自己受伤这件事，所以在回家之前还会先回自己的安全屋一趟，先手动处理一下身上那些看起来比较严重的伤口，让它们看起来没有那么的夸张，然后再回到家去。 ——这个发现还是迪克和里德说的。 因为某次留在哥谭的夜翼借用了一下附近兄弟的安全屋，谁知道刚走进去就被里面的血气吓退了一步，龇牙咧嘴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换绷带的杰森瞪着他，想知道他又是怎么走进自己安全屋里来的，只是碍于身上的伤口实在让他面部肌肉发酸，一时间说不出话。 反倒是迪克急忙忙上前帮忙，帮他缠绷带又给他上药。 「你和里德吵架了？」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的夜翼同志问他，毕竟这场景太像自己和女友吵架后有家不能回只能在某个安全屋里凑合过的模样了。 「没有。」杰森低下头摸了摸小腹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浓烈的药水气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心想这样回去一定会被里德说教一顿的。 「那他出差了？」迪克继续猜测。 「没，」看在入侵者态度不错的样子，杰森倒也没给迪克摆脸色，「他不喜欢看到我受伤。」 「......」目前处于空窗期的迪克一脸憋屈地将手收了回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杰森继续说，「我不想让他生气。」 迪克：「......」 迪克简直想晃一晃杰森的脑袋，怎么了？是刚从亚特兰蒂斯出任务回来吗？你听听里面怎么都是水声呢？ 对方可是一只吸血鬼啊，对血的敏感程度就像丧钟对他屁股那样敏感，你以为你能瞒住些什么东西？ 弟弟你怎么谈了恋爱之后愚笨了这么多？！ 迪克恨铁不成钢，等杰森离开了之后，转头就把这个情况给里德反馈了。 他曾经也干过这种蠢事，藏起身上的伤口，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美名其曰不让对方担心。不只是他，布鲁斯也爱这么做，或者说那个老傢伙到现在仍然有这种习惯，如果不是有阿尔弗雷德盯着，迪克觉得布鲁斯过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折腾到下半辈子都待在床上。 担心弟弟的夜翼嘆了一口气。希望杰森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今天到家已经是午夜了。杰森猜里德应该已经睡下了，毕竟最近魔术师总说要调整作息。 但是他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客厅还留着一小盏昏暗的落地灯，里德抱着一团薄绒被子缩在沙发上，脑袋斜斜抵在靠背上，像一只小猫一样。先前拿在手上看的书已经滑落在地上了，杰森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落在地毯上的书本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回来了？」里德还带着睏倦的声音从他身后冒出来。 「嗯，怎么睡在这里，」杰森转过身捻了一下薄薄的毛毯子，「去床上睡了。」 里德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在等你——」 他拖长了声音，从毯子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杰森的衣服，「你又受伤了。」 高大的男人微微低下头，凑到里德的嘴角向他索要了一个浅浅的吻，低声说，「问题不大。」 里德却眼疾手快地撩起了他的衣服，对着上面缠绕着的绷带皱起了眉，「哈，问题不大？」 冬季伤口癒合的速度很慢，过去这么一段时间，伤口还没结痂，绷带上已经隐隐透出一点血迹。 「你是忘记上回自己失血过多被我在地上捡到的事情了吗？」里德问他。 「我不想让你担心，」杰森讪讪解释道，「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几天就好了。」 「这才是让我担心的事情，你什么都不和我说。」里德冷冷地瞪他，让他坐在沙发上低头开始解他身上的绷带，「布鲁斯真的把你教坏了。」 魔术师自认脾气还算不错，起码是经过时钟塔上下全员认证过的，但是自从他遇到杰森之后，感到生气和无奈的次数已经比他和梅尔文拌嘴的次数还要多了。 这该死的蝙蝠家。要命的布鲁斯·韦恩！ 「......抱歉。」 「你可以依靠一下我的......杰森，我不想让你感到我是被需要保护的。」里德轻声说，一点点将魔力输送进杰森的身体里，看着那道狰狞的伤疤慢慢生肉。现在他用魔术已经没有之前那样顺手了，强行改变圣杯存在的那一瞬间迸发出的强大魔力几乎让他最后剩余的那几根魔术迴路都要烧坏，如今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贤者之石与自己身体的平衡，然后等待那些魔术迴路随着时间渐渐恢復正常。 「我不反对所有你想做的事情，但是，只有一点......别让自己受伤。」 杰森捏紧了手，然后又松开，用低沉的声音回应他：「好。」 伤口癒合的很快，倒是里德的脸色看着有点煞白了，他舔了一下自己有点干燥的嘴唇，在脑子变得晕乎乎之前停下了动作。里德端详剩下的几道微弱伤口，然后翻出了医疗箱，在上面涂上碘伏和伤药，最后给杰森缠上绷带。 第117页 暖色的微弱灯光就照亮了他们两人周围的一小块儿范围，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像是一种只有在他梦里才会出现的温馨场景。杰森从恍惚中抽离，低下头时才发现里德最后在他的手臂上用绷带绑了个漂亮精緻的大蝴蝶结。 「别这样，理察......」杰森顿时哭笑不得，蝴蝶结如两个翅膀一样，随着他手臂的晃动而上下微微起伏。 「这叫惩罚，男孩。」里德慢悠悠地补充道：「或许你的那些前女友们...或者前男友，他们可能会喜欢你这个（保护），但我不用，也不喜欢。」 「......没有前男友，」杰森小声说，「也没有几个前女友，两个...额，三个。」 杰森尴尬地移开视线，在心中腹诽：而且她们好像都挺能打的。 里德被杰森纯情的模样取悦到了，嘴角向上翘了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凑近对他说：「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的，男孩。」 魔术师长长嘆了一口气，「我只在乎你开不开心。」 在他们卧室的房间门上挂着一个花环，杰森眯着眼睛问里德那是什么，周围过于昏暗，月光那样遥远而冷清。 那是前不久里德去花店的时候买来的，距离圣诞节没几天了，就把它挂了起来，里德笑了笑，「槲寄生。」 在传说中，挂在房屋内的槲寄生能抵御巫术与诅咒，考虑到他们之前被这些东西搞得焦头烂额，里德最终在花店繁茂艷丽的花丛中选择了这个。 当然，除此之外，槲寄生还有其他的传说。 「哥谭还有这个？」杰森低头看到距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里德，眼中盛满了笑意，「那你知道我们在槲寄生下面时要做什么吗？」 他才说完话，就看到里德伸出了双臂，圈在他的脖子上，琥珀色的温柔的眼睛迎了上来。比他要矮一点的吸血鬼踮起了脚，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贴合的唇齿中。 两个人在槲寄生下相遇，那他们就要接吻。若是恋人在槲寄生下接吻，象徵着这段关系将会走向婚姻，白头偕老。 爱会战胜死亡。 他们张开双手时，抱住的是自己对人间最后的渴求。 第62章 鑑于让魔术师先生在大部分时间都能够安心下来, 杰森给里德开放了安全屋的权限。于是他们两个状态就从在家里工作变化到了在不同的安全屋里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嘛。里德盘腿坐在沙发上写东西，杰森则在里面用电脑不知道查什么东西。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访客比家里要多。 他这两天经常眼看着那个门禁处『滴滴』亮了一下，从外面跌跌撞撞进来一个受了伤的罗宾鸟, 他们四目相对，然后对方尴尬地打招唿（达米安除外）, 里德走上前把人扶到位置上治疗伤口, 杰森皱着眉从房间里往外面看了眼, 头痛地问他的兄弟们：「为什么你又来我的安全屋？！」等到对方再次活蹦乱跳了之后就把人赶出去。 今天是平安夜，里德和杰森待在最常去的安全屋里，里德打开冰箱, 上上下下扫荡了一圈所有的冰箱柜, 只找到了两根不知为何出现在最底层，而且被冻得非常坚硬的法棍。 里德疑惑地抽出了法棍, 打量了一下这两根附带寒冷buff的武器, 最后选择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 「不是要吃披萨吗？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啦。」里德从外边探出脑袋，问在房间里的杰森。 「点外卖也可以。」杰森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按着键盘, 屏幕上全是里德看不懂的数据。 「不好。」里德走到他身后，黑髮的男人没有回头, 但是不妨碍里德将冷冰冰的手伸进杰森的后领中，「你已经对着电脑五个小时了。」 「我受过训练，」杰森被冷的一缩,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咕哝道：「不会把自己身体弄垮的，我又不是小红......」 里德捏捏他的肩膀, 「结束了吗？今天似乎没什么大事。」他待一天了，也没听见外面传来什么爆炸声、警笛声或者人群混乱的声音，那对哥谭来说是日常, 今天安静的过头了。 「快好了，」杰森按了按自己眉心，电脑上的系统将经过筛选后的人脸显示在他面前，并且列出了这个人在监控摄像头下的运动范围，他将结果发给了手下，决定让他们去解决，问里德：「怎么了。」 「没有蔬菜了，这里没有，家里也没有。」里德对着杰森说，双手伏在高高的电脑椅后背上，「我们去超市买菜吧。」 「我可以选择不去吗？」黑帮老大想维繫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被驳回了。 「穿这个。」里德从柜子里翻出了他上回买的衣服，买的有点多了，他不仅在家里的衣柜里放了很多，连带着杰森的安全屋里或多或少也被他塞了几件。 那是一件灰黑色的羽绒外套，领子很大，拉上拉链的时候能把杰森半张脸遮住。欧美人肌肤普遍白，衬得他双眼中森林一般的绿色更浓郁了。 「穿这个打架不方便诶。」杰森晃了晃手臂厚重的羽绒服限制了他手臂摆动的弧度。 「我们又不是出去打架的。」里德说，抚了抚他的衣服，发现吊牌还没摘掉，于是伸手去够那个吊牌把它拆下来。 杰森扶着他的腰，低下点头来，任由魔术师双手越过他的肩膀和吊绳做搏斗，他眨了眨眼，鼻尖是魔术师身上熟悉的浅淡檀香味道，他的眼中忽然跳出了几分笑意，「那要去约会吗？」 第118页 「什么？」吊牌被一用力扯开了，里德拿着商标牌退开了点，没听清杰森说的话。 他的眼神落在里德身上，看着那张神情有点茫然的脸，向里德凑近了些，杰森拖长声音重复了一遍，「约——会——，和我去约会。」 「今天是平安夜，我们去约会吧。」他开始露出那种独属于年轻人才有的神采奕奕的笑容。 平常这个年龄的男孩都在做什么？ 泡妞、打架、喝酒、玩乐。里德想，杰森好像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露出这种抛去了那些被苦痛磋磨之后的沉稳。 魔术师的世界很小，小到他去环游了世界，归来之后身边依旧只有挚友一二，几本晦涩的魔术书籍就能填满，但是此刻，杰森低下头来看他，欣喜到仿佛那双眼中装下了一整个世界，正在闪闪发光。 杰森展开手指，从里德的指缝间穿过，然后轻轻握住，「去看电影，去吃披萨，今天好像会下雪......」 他说着，另一只手从衣架上拿下来一条围巾，绕在里德的脖子上，「正好今天没事做，看初雪怎么样？」 里德怔了几秒钟，片刻后才回给他一个笑，「好，去。」 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正在维修，他们绕了一圈，只能将车子停在稍远的地方，平安夜这一天是礼拜四，这个时间点还没到下班的时候，街上的人并不多，风倒是有些凌冽，唿啦啦地刮过来，他们两个本来顶着伞，结果风太大总是把伞吹翻，魔术师就气唿唿，把伞收了回去，将脸藏进了围巾中。杰森拽着他的手一起放进了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暖烘烘地将那个冰冷的手放暖和。 「你怎么光吸走我的热量不变热啊，」杰森问他，「所有吸血鬼都是这样的吗？」 「那你去牵别的吸血鬼试试好了。」里德想把手抽回来，结果被对方用了点力拽住了。 「不了，」杰森说，「我就牵一位吸血鬼的手，现在已经没有名额了。」 「哇，」在英国待了二十年的魔术师嗤笑道，「美国人都是这样说情话的？」 「不是，我们一般都这样，」杰森停下了脚步，看了眼周围，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伸出手把里德脸上的围巾往下扯了一点，嘴唇在对方冷冰冰的脸上亲了一下，两眼一弯，「直接宣誓主权。」 「......」 他们到了商场里面才温暖了点，里德终于把脑袋从围巾中解放出来，脸颊被冷得发红，「我们看什么电影？」 杰森和他坐电梯上去电影院，一边在手机上挑挑拣拣，「你要看爱情片吗？」 里德就凑过去看，「不想看——这个也不好看，这个导演只会拍烂片啦，哇，超级英雄......你想看吗？」 杰森点进那部看起来像是某位超级英雄的个人电影封面看简介，上面介绍的是一位行侠仗义的正义使者为了城市的和平打击恶人，最终与黑暗同归于尽，人民看着他陨落最终得到了感悟，一起努力改变了这个时代。 杰森的手指顿了几秒钟，然后将页面划开了，「烂片。」他这样下结论。 最终他们选定了一部关于一战的电影，据说是得了奖的，里德过去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距离开场还有一会儿，他们两人肩抵着肩坐在一起，一边抢爆米花桶里最甜的那几颗一边凑在同一个手机屏幕前看等一会儿去什么店吃晚饭。 「吃披萨！」 「好多披萨店，啊，这个蛤蜊汤看起来好好喝。」 「那就去这里。」 宽大的羽绒服套在身上，微微弯下点腰时，杰森就像个大大的玩具熊一样，两个黑头髮的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热烈地像偷偷逃课出来看电影的小情侣。 提姆·德雷克上午和导师说自己感冒了，翘掉了一整天的选修课，被自己的氪星队友拉出来看电影了。 以前他们两个如果要一起出去玩（约会）的话，一般都是去大都会，但是最近太冷了，提姆甚至不愿意让超级小子抱着自己飞去大都会，所以今天的电影票买在了哥谭的影院。 「什么电影？」提姆抓着康纳的手腕瞥了眼电影票上印着的名称。 康纳把两张票塞到他的手里，「闪电推荐给我的，他说他看了之后眼泪汪汪。」 「沃利本来就很容易哭吧，他和谁一起看的？」提姆通过电影名字猜测沃利那种性格应该不会一个人来看这种电影。 「......他恋人？」康纳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闪电小子最近谈恋爱了，但是对方是谁泰坦中的大家都不清楚，是沃利难得将保密措施做的很好的一次，「我去买点吃的。」 他才踏出一步，又被提姆扯住拉了回去，提姆的声音压低了点，「等、等一下。」 康纳还在疑惑怎么了，被红罗宾拉住转了个身，「要不我们晚点再来看？换一场？」 「小提？怎么了？」氪星人不明所以，提姆一个普通人当然推不动钢铁之躯，于是只好将他的身体当做掩体，借着康纳的肩膀往里面看过去。 「那好像是杰森和......里德。」提姆眯着眼睛看，越发觉得那两个脑袋眼熟。 「你哥和他的男朋友？」康纳也疑惑地扭过头看去，「要不要去打个招唿？」 提姆把他的脑袋转回来，心累地说：「不，我想回家。」 他昨天藉口生病推掉了杰森请求帮忙的任务，现在可不能被红头发现自己其实是和康纳熘出来看电影了，绝对会被对方留下证据当做威胁的。 第119页 「可是，电影......」氪星人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蔫哒哒了，湿漉漉的蓝色狗狗眼垂下来，委屈地望着提姆。 「......」啊，该死，但凡康纳和莱克斯长得有一点像，他都能狠下心来。 红罗宾嘆了一口气，翻了翻衣服口袋，找出了之前随手放进来的口罩，「算了。」 他提着口罩两边给康纳戴上了，「别和他们搭话，只要不被发现，我们应该不会是同一个场的。」 康纳的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提姆坐在电影院的后排，不只是口罩，他连卫衣帽子都戴上了，像个不法分子一样。 「你怎么选座位的，」他拽住康纳的衣服，凑在康纳的耳边用气音问，「他们就坐在我们前面！」 氪星人抓着他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用眼神告诉他：这又没什么关系啦，那是哥哥嘛。 提姆决定暂时和康纳停止沟通半个小时：这个狗勾根本什么都不懂！ 电影开始后，周围的人声逐渐安静了下来。该说不亏是得了奖的电影，全程都是长镜头，充斥着大量的对话，他们跟着主人公行走的路线一点点向前。沉重而压抑的战时紧张感逐渐在观众之间蔓延了开来，镜头扫过破败的建筑，长长的战壕，受伤的士兵，铁丝网之中的尸体，漂沉在水面上的浮尸，白色的樱花花瓣......那点丑陋的美感随着樱花树慢慢绽放。 断壁残垣在火光中闪烁，燃烧着年轻的生命。 杰森莫名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过去的事情，然后里德抓住了他的手。 宽大的屏幕上，主人公走进了蓝天白云下，靠在老树边，手中握住的是家人和他心中从未宣洩出来的感情。 「他找到了爱。」里德凑在杰森的耳边说。 杰森眨了一下眼睛，明亮的光落在他的眼中，他轻声说，「我也找到了。」 第63章 其实提姆有想过在电影播放的期间偷偷熘走, 他低声和康纳说自己先去一趟洗手间，站起身时，借着电影银幕上投下来的光, 看到了前座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他『啪嗒』一下又坐回了位置。稍微有点惊讶。 提姆应该是韦恩家中最早猜到这两个恋爱的人了，虽然他见证过很多次迪克黏煳煳的恋爱, 然后和平分手, 但是对杰森......说实话, 提姆很少见到杰森将注意力放在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上，他最开始所认识的那个二代罗宾，桀骜不驯、自信倔强, 好像一心都扑在了事业上, 比起爱情他最渴求可能的是亲情与友情。 但是现在提姆坐在那里，能从电影院柔软靠椅的缝隙间看到两个脑袋贴近, 他们的身上褪去了经久磨砺出来的血气与硝烟, 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情侣那样使对方变得柔软。 康纳看向他，做出嘴型问他怎么了, 提姆摇了摇头，靠在了椅子中, 不说话了。 电影播放到片尾的前一秒，提姆就拉着康纳走出了放映厅，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背后忽然出现一只手抓下了他宽松黑色卫衣的帽子。 康纳下意识警惕地看过去，手抬了一半，看清了来的人是谁后, 就又放下了。 「提宝。」拽着他衣服的杰森·陶德，他名义上的二哥，脸上露出了一副温和的、让人要小腿打颤的甜蜜笑容。 糟了。提姆心想, 但是他没把头转过去，口罩和墨镜都戴着，要不就变个声音让他们以为认错人熘之大吉好了。 「嗨，杰森。」氪星人随口打了个招唿，杰森向他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过节，不算熟也不算生。 啊！康纳！ 提姆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为什么我们两个明明是搭档，之间就没有任何的默契呢？他悲哀地想，听见杰森的声音从身后慢悠悠地冒出来。 「生病了还能出来约会，是阿福的说教还没听够吗？」 红罗宾嘆了一口气转过身，本以为会迎来杰森扑头盖脸的嘲讽，结果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就被塞了两个包装精美的苹果。里德站在杰森的身边笑盈盈地看着他，「平安夜快乐。」 「哦......平安夜快乐。」提姆拿稳了怀里的两个苹果，不自在地说。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 杰森拍了拍他的头，顺便揉乱了那一头很久之前就想试试手感的头髮，「是该休息了，老蝙蝠太会压榨人了。」 「......」说的好像你没压榨过我一样！提姆往后退了几步，半眯着眼，不满地将自己凌乱的头髮归位，「你昨天那个......」 「我已经解决了。」杰森对他说，稍微弯下点腰来打量他，似乎真的有在为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担忧，「未成年就要多睡觉。」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良心发现了吗？提姆狐疑地看他，「就只是说这个？」 杰森点点头，「只是说这个。」 「哦，」提姆将苹果分一个给了康纳，「还有什么事？」 「有。」杰森扬起眉问他，依旧是那样的欠打，「我是第一个知道你们两个在恋爱的人吗？」 其实还没有在恋爱。提姆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档，对方用湛蓝色漂亮的狗狗眼亮晶晶地回望过来，提姆抵抗不住这个，在心底幽幽地嘆气，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是。」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的杰森看起来更加高兴了：「我不会告诉老蝙蝠他们的哈哈。」 第120页 幼稚的红头罩先生牵着自己恋人的手和他们道别，「平安夜快乐，滚去约会吧，小鬼。」 好在坏运气也不会一直跟在某一个人的身上，康纳定的饭店和杰森不是同一个，他们在商场大门口分道扬镳。夜色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然而灯红酒绿，到处是闪烁的明亮灯光，繁星点点般在四周坠下。 杰森和里德踏过湿润的地面，吸血鬼站在路灯下拽了一下自己的围巾，挡住了下半张脸，抬起头时，从暖色的灯光下看到那些来自云层的雪花，轻柔地、缓缓地落了下来。 「下雪啦。」里德说道，雪花下落的轨迹随着空气里温柔的风而转动，零零散散地落进他乌黑的头髮和雪白的肌肤上，最后消失不见。 「是初雪啊。」杰森控制不住地嘴角扬起，没有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开心，开心不需要理由，有人陪伴就能很开心。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冬天。杰森感受着雪籽落在脸上那一瞬间冰凉的触感时想到，以后还能不能有更多的冬天？ 冬天多好啊，能暖烘烘地贴在一起，牵手也有了正当理由。他们应该会在床上睡到大中午才起来，被子会纠缠成一团，亲吻也是黏黏煳煳的，在沙发上紧挨着一起看电影，争论剧情、吵架然后和好，连做爱都是温暖柔和的，驱赶走这个季节的寒冷与干燥。 他们撑起伞，找到那家披萨店吃晚饭，里德被破例允许喝了几口含带着酒精的水果味饮料，那个酒精含量真的很低很低，喝了几口舌尖上留下的全是桃子味的汽水。所以今天的吻也是带着桃子汽水味的。 接着他们又去逛街，买了些必要的和不必要的，他们在人群中排着队等待结帐，低头看手机，偶尔互相拌嘴，快到的时候，杰森从最近的货架上拿了好几包安全套一起丢到了购物车里，里德将围巾拉的很高，几乎都要挡住眼睛了，挡住漫上来的红色，也装作不认识他。杰森就笑他，将他揽到自己的身边，手臂圈着对方的腰部，低声在他的耳边用含笑的口吻说，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啦。 是啊，有时候成年人的世界比孩子们要简单多了，无外乎财和色、名与利。 两人从车子上下来，抱着好多买来的东西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初雪已经越下越大了，树枝上积出一层薄薄的银色，夜色浓稠到只有路灯与周围房子里零星的灯光被包裹在其中，寒风唿唿地吹，冒出几声唿啸般的尖锐。里德下巴抵着牛皮纸袋中的东西，一边费劲地将它们抱稳，路过矮树丛边时听到了几声细微的叫声。 他顿下脚步，疑惑地蹲下身体。 「怎么了？」杰森在旁边问他。 「好像有猫咪。」里德将东西放在一旁，伸手扒开了树丛，就看到那其中有个中空的位置，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纸板箱子，毛茸茸灰白色的一团小东西扒着纸板边缘沖他们轻轻叫唤。 里德试着去碰碰小猫，毛茸茸的一团抖了一下但是没躲开，里德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小生物正在因为寒冷而瑟缩，「他是不是被人丢下了......」 猫咪在夜晚格外亮的双瞳望着他们，夹带着小奶猫细软的叫声，铁石心肠都能被叫软了，魔术师当即也扭头看向杰森，眼中的意思很明确：我想养。 健壮的男朋友无可奈何，一把拎起了里德的那一袋东西，左右手各抱着一大袋，手腕上还挂着几个大袋子，「带回家吧。」 里德小心翼翼地将纸箱抱出来，带着小猫咪往家里走。 他们先是给猫咪餵了点能吃的，可能是饿了太久了，猫咪仅有的几分警惕在小鱼干出现后完全消失了，它吃的狼吞虎咽，唿噜唿噜风捲残云般就都吃完了，然后里德又简单地给小猫咪做了个全身检查，毕竟魔术能治癒大多数的活物嘛。这只小白猫似乎眼睛不太好，看不大清东西，有可能是这个原因被遗弃了，里德用魔术治癒了之后双瞳就变得明亮了不少。之后他们确认了好几遍猫咪身上再没有了其他什么问题后才把它放进到浴室去洗澡。 脏兮兮的小灰球被杰森从浴室抱出来后就变成了干净香喷喷的小白球，小小的一团，杰森一只手都能捧住它。白猫的眼睛是漂亮的冰蓝色，看不太出是什么品种，似乎是个混血，但是不怕人，还在长毛期，被吹风机吹蓬松了的毛髮长长短短地支棱起来，在杰森怀里四处嗅了嗅之后就已经可以心安理得地趴下慢悠悠地叫唤起来了。 「干嘛板着一张脸啊，」里德问杰森，「你不喜欢猫吗？」 不应该啊，杰森以前也养过小猫咪呢。里德接过小猫，难道是有了心理阴影？ 「不是......」杰森斟酌着开口，「就是觉得......」 他们蝙蝠家的人多少都有点被害妄想症，就比方说他第一次见到里德的时候也揣测过对方的想法，怀疑他是随便哪个敌对组织派来搞自己的，只是对方摊牌的速度太快，以及那张脸对人着实有不凡的吸引力。 「觉得它出现的太过于巧合了？」里德一下猜到了他想说的话，「我检查过啦，它很安全......世界就是由极端、未知和非常不可能发生的事物主导的嘛。」 里德安抚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等明天雪停了我们就把它送到流浪动物机构去吧？」 「......不用了，」杰森的目光从小白猫的身上挪到里德的脸上，然后笑了笑，说道：「养吧，这样我就该负责养两个了。」 第121页 话虽如此，但第二天杰森还是将猫咪带去自己的安全屋里，用全套的仪器彻头彻尾地给它检查了一遍，直到最后一个结果出来，显示白猫的无危害性，他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里。白猫是布偶和金吉拉的混血，才四个月大，浑身都白，从桌面上跳下来，小小的一团也没什么重量，晃晃悠悠踩在杰森的腿上走到他的怀里。 杰森伸手揉了揉它的毛，细软而温热。 和他小时候碰到的那只流浪猫一点都不一样，那只猫哪有这样蓬松而柔软的毛髮，都是被污水结住的一块有一块，下面掩藏着和其他猫咪打架留下的伤疤。 但还是有点像的。颜色、叫声还有眼睛的颜色。杰森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猫咪，仰头靠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今天也是没什么事情做的一天，这种寒冷的天气少了许多作恶的人，他就一把捞起猫咪准备回家去了。 猫咪也没起名字，他们都是随口叫的，有时候是『小白』有时候是『喵喵』有时候就直接叫『猫』了，小猫也不在乎，无论叫它什么都会傻乎乎地回应。于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冷酷帅哥怀里搂着一只白猫慢悠悠走回家，猫咪从他外套领口钻出个脑袋，前爪搭在他皮夹克上，风将它的猫毛吹得乱晃，看着有点傻，但是碍于饲养者帅得不行，它也勉强算得上是这冬日里最靓丽的一只小猫咪了。 杰森路过宠物店的时候拐进去买了点冻干，回家的时候里德好像还没回来，他蹲在给猫咪准备的食盆前掰了些冻干给它吃，小猫先是用鼻子拱了几下，然后开开心心地吃了。杰森捻着它的毛哼笑了几声。 里德去买了猫爬架猫零食和猫玩具，中途被提姆一通电话叫去商讨了一些事情，好像是正义联盟里有人出了点事，被一些不太好的东西缠上了，虽然没有很严重，但是影响到了对方的日常出行，似乎和魔术师们多少沾了点边，于是里德解答了几个问题，最后被正式邀请在这几天有空的时候去一趟正义联盟。 他回家的时候太阳才落下，房间被照的通红，里面没什么声音，魔术师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睡觉的杰森，黑髮青年合眼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曲着，房间里打着暖气，他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内搭。白猫踩在他的胸膛上，也团成一团睡着了。 在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这一瞬间足够吸血鬼回味很久很久了，他想，我要把这些东西都记下，记在脑中、身体里，即便魂消肉陨也留在那些湮灭的粉末中。 第64章 「已经顺利解决啦, 」里德对电话那头的友人说，「抱歉，之前让你担心了。」 「你什么时候不让我担心？」埃尔梅罗二世反呛他, 相隔半个多月，他们两人仿佛忘却了上回的争吵, 又能心平气和地沟通了。 「嗯, 因为韦伯很靠谱嘛。」里德笑了一下, 他靠在床上，在他的身边，年轻的恋人还处在睡梦中。昨天到了半夜又开始下雪, 一直下到了清早, 能看到积雪厚厚地堆了一层，放在窗口下的垫子上猫咪也还在睡。可能冬日就是会让人莫名依赖床铺, 里德说话时声音也是慵懒的, 「对啦，一直没和你说, 我恋爱了。」 魔术师低下头，一只手拿着手机, 另一只手在杰森黑色的髮丝上绕圈圈，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啊, 是吗。」 韦伯的声音很低沉，以前不是这样的，但自从里德成年之后就很少有听见过他用从前那样的腔调说话。仿佛时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让他养长了头髮，习惯性地皱眉，开始没日没夜地抽雪茄, 声音里是叫人心安的稳重。 韦伯问他：「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爱他吗？」里德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小男朋友平静的侧脸，又将声音放轻了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炫耀意味，「这可能是我一生中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所以你......」 「所以稍微有了点想继续活下去的欲望。」里德的手指顺着黑色额发慢慢擦过杰森侧脸的轮廓，似乎因为他的动作而将要醒来的恋人轻轻皱了一下眉，藏在厚重被褥下的手动了动，挣扎出来握住了那根作乱的手指。里德轻快地弯起了眼睛，「还能拜託韦伯再帮我留意一下吗？关于真正的贤者之石的讯息，我不会在你这边的信用额度已经变成负数了吧？」 我果然还是......想为了他活下来啊。 友人发出了一种『我就知道』的长嘆，随后骂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总之——要给我拼了命活下去，蠢货。」 那边利落地挂了电话，里德捏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一点『原来自己真的是被偏爱着的』味道。杰森睁开一只眼睛，他们的手指还虚虚牵着，昨天两人搞到很晚，他依然很困，声音低哑地问：「怎么了？」 里德把手机丢在了一边，重归温暖的被窝，准备睡个回笼觉，「没什么啦。」 他自觉地缩进男友的臂弯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在想之后做什么东西吃。」 「想吃咖喱。」杰森迷迷煳煳地开口说，感觉到脖子前多出了个脑袋，于是用下巴在细软的头髮上蹭了蹭，闻着熟悉的气味，再度合上眼睛任由冬日的懒惰因子把他拉进睡梦中。 「好，那就做咖喱饭。」 猫咪在中途也醒了一次，跳出垫子去猫食盆里吃了点东西，然后再度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回到柔软的坐垫上，换了个姿势把自己团成一团睡下了。 第122页 下午杰森在房间里处理事情，这几天没出什么大事，罪犯们被蝙蝠侠打了个遍，又安稳了下来，他手底下的产业也平稳得很。罗伊发来消息给他看自己和星火在某个四季温暖的小岛上度假，阿尔忒弥斯也发了个圣诞快乐的简讯息，一些曾经作为法外者活动时结交的算得上是朋友的傢伙们纷纷敷衍一般都有几条祝福简讯。杰森挑了几条回復，剩下的都是群发，顺便还将迪克的新手机号也再度拉进了黑名单。 他在电脑桌前伸了个懒腰，深深觉得还不如一直呆在床上来的舒服，于是活动范围又从房间里挪到了客厅中。里德翻着书看，怀里坐着懒洋洋的白猫，被唿噜毛到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电视开着，新闻栏目的女主持正在说这几天国内的气温变化，说是过两天多地将会出现暴风雪，要求市民们做好防护措施。杰森在一众地名中找到了哥谭的名字，顿时觉得放假了。大规模的暴风雪来临时，几乎没什么人还能跑出来干点能算是犯罪的事，一个两个都能安分守己等到来年春天，雪融冰化之后才像一条条结束冬眠期的蛇一样出洞。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暴风雪的影响大约会持续三到五天，那之后就是漫长的严冬。 那几天都没事可做啊。他最先想到的是买的那些安全套够不够用，要不趁这两天还没有强降雪的时候再去买点？ 客厅打着暖空调，杰森赤着脚，去蹭里德的小腿，把对方的睡裤一角蹭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魔术师面不改色地翻过下一页书，倒是猫咪起了精神，踩着他们连接的腿一步一步走过去，蹦了几下跳到了杰森腹肌上，兴致勃勃地踩来踩去。 「哎，」手长腿长的男人懒洋洋地嘆了一声，提熘起小猫咪的后颈，把猫提到自己面前，换了个兇恶的表情和它说，「这是只有我男朋友才能摸的。」 猫咪回应他一声轻柔的「喵」，把洗的干干净净的肉垫踩到了杰森的脸上，似乎是完全不怕眼前这个人的威胁。 杰森于是无奈地松手，猫咪落在了他的胸肌上，愣了几秒钟后又爬起来开始开心地踩奶。 有房有车，有猫有钱还有男朋友的人生赢家眯起眼睛喊另一边的人，声音低低的，尾音沙哑，含着点其他的意味，「男朋友。」 杰森比怀里的白毛球更像一只猫，乖乖地蹭过来，喊不够似地低低叫里德，然后趁人没防备就夺去手里的书，丢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捏着他的下巴亲上来，先是沿着柔软的唇瓣舔了几下，然后才慢慢抵开嘴唇。惶惶不知的来日与茫然无措的心脏都在这个吻里融化，要亲到天幕沉沉一般。 猫咪被夹在两人中间，挣扎着小声叫了几声，被杰森捏着后颈放到了地上。 管他妈的。杰森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死在对方的柔软中，他在心里想，什么生死去来，曾经以后，我要现在开心就够了。 「明天要去一趟正义联盟，不知道能不能把事情解决好，」里德掰着手指给杰森说自己这两天的行程安排，「后天在大都会有个採访，要待一天，不过晚上就回来了。」 「后天不是有暴风雪嘛......和他们说推一推，等暴雪过去了再採访。」杰森说，「再说不能让他们到哥谭来採访吗？还要跑到大都会也太麻烦了。」 「是很久之前就定好了的，对方是星球日报的记者，除了我还要採访公司里的其他人，去大都会方便一点。」里德抓住快垂到地上的毛毯往上提了点，「会在暴雪来之前到家的，新闻不是说暴雪午夜才来？」 「喔，」杰森试着从里德手里抢过薄毯，没抢过——吸血鬼的手劲真的很大——于是退而求其次，堂而皇之地占据了薄毯的一半，「那今天干什么？」 「看电影？」 放光碟前，杰森看了眼光碟的名字《door eye》，再结合封面漆黑的背景，他有理由推测这绝对不是什么温馨文艺向的电影。 ——他猜的没错，这是一部惊悚片。 于是杰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把里德抱在了身前，披着毯子牢牢地裹住了两个人，猫咪三次从沙发下经过，大概都没看懂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合体了，没敢跳上沙发。 故事很细碎零琐，讲的是一家人的日常，妻子是家庭主妇，丈夫是普通白领，七岁的女儿可爱又吵闹，邻居友善，乍一看开头还以为是什么温情片。 但是镜头里永远会出现一扇没有紧闭的门，卧室、浴室、更衣室、杂物房......出现在镜头里的门永远都不是合拢的，而是留了一道缝隙，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那儿之后窥探。 无论客厅里的人在聊天看手机，还是女儿睡着之后的房间里，或者夫妇做爱的时候，在那缝隙之中总会有一双隐匿在黑暗里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杰森缩了一下，将男朋友抱得更紧了，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在半个小时前拉上了窗帘还关上了灯。 他杀过许多魔法侧的生物，甚至是幽灵这类充满了怨气的东西，但没人知道，杰森·陶德，aka红头罩，蝙蝠侠的第二任罗宾，哥谭的现任黑帮老大，一个平时拿《百年孤独》当消遣读物的文艺青年，怕惊悚片。 电影结束后，里德给他端来一杯热牛奶，杰森有点思绪紧绷，接了牛奶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站起来扫视房间的时候，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123页 「有那么吓人？那下次不看这种了。」里德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感觉，笑了笑将光碟抽了出来，塞到了架子上。 「看！为什么不看！」杰森不愿承认这个，「谁被吓到了？」 但是到了晚上，杰森把人压在床上。他们黏黏煳煳地吻了一会儿，杰森正要脱衣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过去把卧室的门合起锁上了。 躺在床上的里德笑了起来，「认真的？在恐怖电影里锁门，下场一般都不太好——」 杰森就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巴，贴着他的唇瓣含煳地说，「这种时候你应该说些别的。」 于是这个短暂的冬日又被消磨了过去。 . 第二天里德醒来的时候还算早，床头柜上的手机恰好滴滴滴响着，告诉他有消息。 他看了几眼，都是提姆发来的，告诉他约见的时间与地址，他们一起出发去正义联盟。冬季如此严峻，谁都想在被窝里多待一会儿，也不知道提姆是哪儿来的毅力给他连续发了这么多条消息的，魔术师思考了半秒，果断放弃，他趁着时间还算宽裕，贴着男朋友暖乎乎的身躯，继续之前那个未完的梦。 正义联盟的内部是不对普通人开放的，一般人最多只能走到大厅，里面摆放着许多雕像与虚拟的投影，都是正义联盟所属成员，在旁边还有他们的身份介绍。 里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耳罩雨伞三件套不离身，正努力与哥谭的温度做抗争，直到一辆加长的黑色车子停在他面前，提姆按下车窗让他上来，里德才得以获救。 提姆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正义联盟情况，他们会通过大厅内部的传送机制直接传送到正义联盟建立在太空中的真正基地——瞭望塔。 这么一想，復仇者联盟还是太年轻，有点不够看。 里德在车上仔细研究了一下提姆拿给他的平板上的资料，这是他被叫去正义联盟解决问题的主要缘由。 一位二十五岁的成年男性，性命不方便透露，1米83，体重88kg......这些都不重要，里德继续往下看。 哦，速度很快，能以比光速还要快十倍不止的速度奔跑。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那位......闪电侠？」里德问提姆。 提姆点头，「没错，按理说对于他们这些神速者来说，新陈代谢是非常迅速的，无论是毒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很难在他们身上停留很久，只是现在遇上的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在他的身体里待了四五天了，连我们这边的魔法师也有点束手无策，所以我才想让你去试试。」 「好吧，」里德继续翻看闪电侠的身体检测报告，「这应该也是一种诅咒，诅咒不针对于身体，而是针对灵魂，但是......」 魔术师困惑地皱起了眉，「这个诅咒很古老。」 「能解吗？」提姆问，正义联盟的各位已经被闪电侠的这个『诅咒』搞得焦头烂额了。 「能，这个诅咒不难，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怎么会遇到这种诅咒的？这个已经失落很久了，这一派的术士在神代的末期就完全没落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等他清醒了之后，你能问问他。」 地球上第三位绿灯侠凯尔·雷纳，aka雷纳老师，一位着名的漫画家，他现在有点紧张......昨天蝙蝠侠给他们开会的时候就讲过了今天要来拜访的这位吸血鬼的注意事项，比如说他异于常人的明锐洞察力，传统阳光大蒜圣水银器十字架五件套不起作用，再比如说他能够闻到每个人血液的味道，藉此区别人类…… 而凯尔，非常不巧地，于上个月和这位暗地里是吸血鬼表面上是热门畅销小说作家的里德先生亲切会谈，商讨了他的新书插画，顺便在那之后还和他一起拯救了一下魔抗为负所以不知为何又被控制了的超人——他一开始根本不知道马赛克侠就是里德，直到背地里提姆悄悄和他提了这件事，并且告诉他千万别让超人知道。 我应该在那时候就被扒了马甲。 宇宙中最为英勇，意志最为坚定的绿灯侠雷纳老师小腿一软，放在两个月前，他倒是不在乎自己被扒了马甲，但是现在不行。 整个正义联盟的人都知道闪电小子正在和一位叫作凯尔·雷纳的画家恋爱，但没人知道，这是被绿灯侠（们）霍霍的第三个闪电侠了。 严格贯彻落实了每一个闪电侠都要拥有一个绿灯侠的政策。 如果被发现，他绝对会死的，被——年长的那位闪电侠（虽然现在不是了）、绝对会和闪电侠在同一战线的哈尔·乔登，以及夜翼和海少侠，这两个沃利十句话里有八句会提到的人——暴打。 凯尔在会议室大厅的门开启的那一刻下意识咕咚咽了下口水，在心中哀嘆为什么oa星最近几天都不发布任务了？ 让他去太空打视差怪都要比掉马强啊！ 第65章 里德跟着提姆来到瞭望塔时, 透过玄窗看到了外面的浩瀚宇宙，那些璀璨的星河穿过圆形透明窗上延伸到更深更遥远的宇宙之中。 「是真的太空诶！」第一次离开地球的吸血鬼对着那儿发出了一声非常没有见过市面的惊嘆。 虽然说是太空站，但是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丝毫没有失去了重力的那种失控感, 不像纪录片中那样能在半空中飘飘浮浮。提姆示意他跟上，大门扫描他的虹膜, 『滴滴』响了两声, 显示通过。 第124页 门在打开前里德也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看到正义联盟的主要成员们站在一起欢迎他的场面。 说实话, 有点吓人。 里德在各位超级英雄起立注视的目光中，伸腿迈进去也不是，不迈进去也不是。 「你没说来这里还要戴面具。」他尴尬地小声和提姆说。看看在场的人, 除了几位公开过样貌的超级英雄, 其他人都穿的非常正式，感觉下一秒就能直接出动拯救世界。 「你现在还要吗？我可以给你找一个。」提姆侧头看了一眼, 里德发现他的脸上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上了同款多米诺眼罩——他脱下外套里面穿的居然就是制服！ 那这样不就显得他自己一个穿了羽绒服, 圆滚滚跟个球一样的人像个傻子吗？ 「......谢谢，不用了。」现在再戴上又有什么意义啊！ 里德深吸了一口气, 在这段诡异的对话中，找回了点自己当初在时钟塔给一群问题儿童任课时的心态。 超人作为联盟主席上前与他握手, 被称作为人间之神的氪星人长了一张非常英俊的皮囊，也怪不得只要星球日报有拍到超人的正脸照，那一期报纸的销量一定会一骑绝尘。 看起来状态很好的样子。里德和超人握手的时候抬着头打量, 心中暗忖：看来上回的魔术没给他留下什么后遗症。 握手只有几秒钟很快就松开了，蝙蝠侠还是老样子，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在后边默默地凝视他，要不是里德见过他布鲁西宝贝的样子，指不定现在表现得会有多僵硬。 除了他以外, 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里德扫了几眼，发现都是电视新闻上的常驻用户，在场的除了闪电侠以及绿灯侠以外几乎都到了——哦，另一位绿灯侠雷纳老师也在场。 里德在落座前对雷纳老师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毕竟听艾米女士说新书已经在加班加点地赶工了，雷纳老师在期限内交了画稿，里德看过一部分，画的非常帅气细腻，不愧是着名漫画家。他努力想将眼中的感谢之情传递过去，结果就见到对方的身体似乎是抖了一下，挪开脸没看他就坐下了。 咦，雷纳老师是这种会有偶像包袱的英雄吗？ 「红罗宾在来的路上已经给你看过相关的资料了。」蝙蝠侠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大家都望向了他，连本来还在好奇地观察里德这个吸血鬼是否和普通人类有不同构造的沙贊也收回了探究的视线，「有解决的办法吗？」 「有的，那并不是一个非常麻烦的诅咒。」里德正了正神，也严肃地说道，身处于这个地方，眼前精緻的大圆桌上还有着属于『正义联盟』的印迹，他的正前方就是美丽英气的神奇女侠，难免会紧张一点。 虽然他和杰森在电影鑑赏上有分歧，但是在看待女性的类型上居然是难得的一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神奇女侠这样完美的女性！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里德发现会议室中的各位似乎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就连那个从一开始就酷着一张脸，双手抱胸没什么反应的海王也看起来没那么紧绷了；超人的眼神明显亮了起来，本来他额前的捲髮都看着有点无精打采，如同一个经歷了公司摧残的社畜；神奇女侠原先坐的笔直，听到这话之后便笑了一下，稍微往后一靠，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沙贊更是小声欢唿了一下，和他旁边的钢骨窃窃私语，听力过分优秀的吸血鬼听见了几个诸如『得救了』、『我又活了』这样的短句，顿时心中对于闪电侠中了诅咒之后到底对他的队友们做了什么事而感到好奇。 至于蝙蝠侠......蝙蝠侠怎么可能会有表情变化。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里德问，他们看起来好像想快点解决掉闪电侠身上的诅咒，但在这里坐了这么半天，他还没见到过闪电侠。 沙贊瞥了眼时间，声音有些迟疑，「现在小闪还......还没睡吧？」 大家都往会议室后边的挂钟上看了眼，纷纷点头，「这个时间点他精力最旺盛了。」 「哈尔不是在吗？」女侠奇怪地问了一句。 超人说：「我没听到他的声音，他不在oa星吗？」 「oa星最近没什么任务，」凯尔给超人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绿灯同僚最近在做什么，「他在那个房间里待了四天了，闪电变成那样有多久他就待了多久。」 「你们也知道那个房间的构造，」凯尔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耸了耸肩膀，「听不到他的声音应该是他已经累到睡着了。」 「哦，好惨。」沙贊唏嘘了一下，海王贊同地点头，很显然他们两个似乎也遭受过那种磨难。 里德：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好奇死了！ 「总之......还是要先看看他身体的状态......」里德说，提姆给他的那份报告里没有提到闪电侠的身体如今是个什么状态，那是一份三天前的报告了，根据他对这个『诅咒』的猜测来看，闪电侠的身体在这几天应该有阶段性的变化。 「啊，费城好像出了点事，我先走了。」沙贊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告别大家。 接着是钢骨，「我继续去修监控了。」 然后是凯尔，他双手在身前比了个叉，非常抗拒地说道：「他见到我会咬我，别叫上我。」 神奇女侠优雅地站起身，「虽然见到可爱的小闪会很开心，但是现在是女士的美容觉时间。」 第125页 「......」 蝙蝠侠把死亡视线落在了海王的身上，肌肉勐男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脸上写着一句话：『老子不去』。 行吧。联盟主席还没想好藉口，只好在世界最佳拍档的注视下委委屈屈地起身，跟着一起带路了，像个蔫儿吧唧的大狗。 里德：「......」到底是什么样的修罗场才能让大家这样退避三舍？ 超人气氛沉重地在前面带路，颇有一点英勇就义的感觉。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 「那我打开了？」超人问。 里德点点头，诅咒这种东西，拖得越久越不好嘛。 门是特制的，打开之后里面还有一层淡色的光层薄膜，蝙蝠侠说那是防止闪电侠跑出来的东西，另一个世界的材料制成的光谱墙，闪电侠现在暂时还找不到那个能让他穿透出来的频率。 房间里看起来似乎没有人，这间房被布置的很温馨，墙壁是粉刷成淡黄色的，虽然光谱墙环绕住了整个房间，但是边边角角都粘上了防止撞伤的软垫，四处都放着可爱精緻的小玩具，唯一发出声音的电视上播放着的是幼儿动画片——这是一间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瞭望塔的婴儿房。 里德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感觉一个炮弹一般的光球砸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接，入手的触感却是柔软的。 「咯咯咯咯嘻嘻嘻嘻......」手中的东西发出幼儿清脆的笑声，里德低下头去观察，发现那居然是个差不多一岁左右的小婴儿，白白嫩嫩，有短短的金色的细软头髮，幼儿纯净的湛蓝色眼睛就这样直直地望向他，含着不加修饰的纯粹喜悦，是能直接去拍婴儿gg的那种可爱。 然后一眨眼间，小婴儿又从他手中不见了，像是能穿透他身体一样，直接就到了旁边超人的身上。 小婴儿含煳又稚嫩的声音软绵绵地喊他，「s、酥皮！」 大个子的氪星人无奈地接住他，小婴儿用粉粉嫩的小手臂拍他的胸膛，为了不让小婴儿把手砸疼，超人还要把自己的身体肌肉放软。 「b——贝特！一起！玩！」小婴儿越过超人的肩膀看到身后的黑漆漆之后再次开口要求道。 「如你所见，他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蝙蝠侠说。 从一位闪电侠变成了一只，闪电宝宝。活力无限的那种。 里德看着那个从超人肩膀处探头看自己的小婴儿，皱起了眉，「逆生长，才过去四天，怎么会这么快，如果不马上解决，他会直接消失的。」 「我知道，只是他......」蝙蝠侠试图伸手去逗弄闪电宝宝，然而仿佛是有所察觉到什么，闪电宝宝再一次从超人的怀里消失了，「随着他身体的变小，神速力却反而越来越强大，如果不让他把今天多余出来的那些能量消耗完，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闪电宝宝像个雷射炮一样，周身裹挟着金黄色的神速力，在房间里弹来弹去，咯咯咯清脆的笑声像是24k杜比环绕全景声。 「啊！小熊！」被埋在儿童海绵区的男人忽然醒了过来，本来他的体力似乎都已经支撑不住灯戒了，他挣扎着从海绵区站起身，将自己凌乱的棕发往后一梳，「小小熊？哦，你们也在。」 下一秒他身上就穿上了属于绿灯侠的制服。荧绿色的颜色果然显眼，闪电宝宝唰一下出现在了他面前，扑进他的怀里，「哈！hal！」 他们两个看起来非常熟悉，哈尔给闪电宝宝用灯戒变出了一个巨大的跳床玩具，于是小婴儿在上面玩的不亦乐乎。 「所以，这位就是你们找来的魔术师？」 「你好。」 「能解决吗？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不会比现在更危险了吧？」 「能解决，但是首先要将它停下来，我还要仔细检查一下。」里德对面前这个焦急的男人说，「能将他的身体暂时固定住吗？」 哈尔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色，「我和他玩了太久了，呃，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怎么挣脱开绿灯能量的方法，而且他现在非常不喜欢被人控制住。」 蝙蝠侠对他发去了一个不贊同的目光。 「......」里德嘆了一口气，一岁左右的闪电宝宝可能没过多久就会再次变小，「先想想办法让他停下来吧，只需要几分钟就行。」 在这几天里和闪电宝宝朝夕相处的哈尔顿了几秒，语气沉重地说：「那就只能先陪他玩，玩到他累了为止。」 另外两位超级英雄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有种要夺门而出的想法，只是这事现在与闪电侠的生命息息相关，他们两个还是停住了自己的脚。 他们四个人分别站立于房间的一角，想要合力将闪电宝宝放进中间里德所制造的结界之中，虽然很有可能被逃出去，但起码能压制住他一小会儿。 一位极速者的精力能有多旺盛？里德今天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 他怀疑自己从今往后对所有小孩子的笑声都会有点心理阴影，无论那个孩子长得有多可爱。 超人、蝙蝠侠、绿灯侠在加上他一个吸血鬼。 居然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闪电宝宝制服住，结束之后大家全都累的气喘吁吁，恨不得原地睡过去。 哈尔躺在海绵地板上，两眼已经涣散，虚弱地说：「啊，我看到有三个小小熊在围绕我转圈诶......这就是天堂吗？」 第126页 超人的头髮已经不像一开始见到的那样整齐了，零零散散地垂了下来。虽然有一个其他世界来的儿子和一位克隆体弟弟（儿子），但是从没养过小孩的克拉克向蝙蝠侠询问，「罗宾小时候也这样吗？」 「......」有四个儿子，但最小的那个都是被人工催熟的，完全没接触过婴幼儿的蝙蝠侠哽住了。 催眠的魔术对闪电宝宝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能是对于神速者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过于缓慢了，催眠魔术进到他身体的下一刻就已经变得无效化了。魔术师只好摆出一副非常温和的表情，快速地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闪电宝宝的身体，最后用改变【现实】的能力扭转了在他身体中的诅咒。 这个诅咒原先是一个古老术士部族为了延续他们的文化所存在的，因为那个族群中的人都没有繁衍的能力，所以只能用这样的诅咒让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反覆年轻、老去，与其说这是个诅咒不如说是那时某位神明赠与他们的『祝福』，只是神代结束，人类信仰崩塌，有一半的神明都在那其中陨落，这个族群也随之消失了。 逆生长与正常生长相斥，所以会在神速力的加成下加速他的逆生长，以至于才过去四天闪电侠就从一位青年变成了一岁左右的小婴儿，只要扭转回来，让逆生长变成正常生长，神速力就会将这个诅咒逐渐吞噬掉，在那儿之前也足够闪电侠变回原本的样子了。 「过两三天他就会恢復了......」里德顿了一下，「到时候我能来问他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他会去找你的。」蝙蝠侠说，他们再明白不过闪电侠的为人，那位来自中心城的极速者性格是怎样的温和善良，等到闪电侠在之后了解了这事情，一定会去感激对方的。 既然事情解决完毕，里德也就离开了瞭望塔，提姆换了个墨镜戴，坐在车上送他回去。 「你很累？」 里德瞥了他一眼，估摸着对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应该也不会比自己的疲倦浓多少，他深吸了一口气，靠在车子后闭目养神，「我经歷了地狱。」 没有什么地狱会比这个更摧残人的意志了。他甚至觉得现在自己的耳边还有小婴儿的笑声。 里德下车与提姆告别，身后就是他的公寓，临近饭点，四周隐隐有晚餐的香气，他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回家里。 门打开的时候，小猫白白的一团坐在正前方，歪头朝他叫了几声，踱步过来在他的脚边蹭了蹭。 杰森围着上回他们一起挑的小恐龙绿色花边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正在做晚饭，「回来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嗯。」 杰森解下围裙走过来，「老蝙蝠为难你了？」 「不是，」里德拥过去，把自己埋进了男朋友的胸膛里，嗅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我绝对不会想要小宝宝了。」 杰森眨了眨眼睛，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你之前还打算给我生一个吗？」 里德锤了他一拳。 第66章 「要送你去吗？」杰森站在玄关问他, 手臂掐着他的腰，偏过头在他的嘴边亲了亲。 「很快就回来啦，」里德说, 视线瞥到自己房子客厅中正在逗弄小白猫的小男孩，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男友的幸灾乐祸, 「你先解决那个吧。」 达米安在今天大清早就造访了他们家——其实一开始去的是隔壁, 毕竟大家都清楚对方的安全屋在什么位置嘛，只是杰森已经很久没踏进过隔壁的那个房间了，这么几个月都和里德住在一起, 能和恋人贴在一起总会乐不思蜀。 杰森『啧』了声, 「他能和猫玩一天。」 他和达米安两个人相安无事了大半个月，可能是因为距离上回的混乱过去后就再也没见过, 就没任何联繫, 昨天在外面偶然碰到了刚放学的恶魔崽，对方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跟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让杰森还他武士刀, 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小男孩也不能在学校门口直接给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来个锁喉，于是杰森就开玩笑让他不用上学的时候再来找自己。 刚好今天是礼拜六。 但是那把武士刀......杰森对它最后的印象就是自己在挣扎中勉强握着那个砍了几刀, 后来就完全失踪在floating horror庞大的身躯之中了，鬼知道那玩意儿消失后那把刀又去了哪里，可能在某个四维、五维空间里飘荡吧。 耳尖的罗宾听到了这话, 敏锐地抬起头，手上撸猫的动作不停，大声说：「我都听到了, 陶德！」 「别让他太晚回去。」里德留下这句话就准备开车去大都会了。 「我怎么可能让那个小鬼在这待一天啊......」杰森低声对里德说：「路上小心。」 「真噁心，」恶魔崽似乎已经和猫咪达成了友好的关系，猫咪乖巧地缩在对方的怀里，一脸被伺候的很舒服的样子，「你们每天都这样？」 他指的是两个人在玄关还要腻乎那么久。 杰森面色不善地在沙发上坐下，仿佛达米安才是造成他们俩分别的元兇，「怎么？」 「你们居然这么对待伊登（达米安刚给猫咪取的名字）！」罗宾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顿时觉得自己开始有点牙酸了。 「谁是伊登？」杰森没好气的说。 达米安举起手里的白猫，眼睛都舒服地半合上的小猫咪软乎乎地向他叫了声。 第127页 「......」这个小白眼狼居然是个女孩？ 「不过你要是还不起我的刀，可以拿她来换。」 「想都别想。」杰森夺回了小白猫，附送达米安了一个白眼，「你要是缺钱买不起新武器哥哥倒是能资助你一些。」 闻言达米安从地上跳了起来，气唿唿地说：「打一架吧，陶德！」 里德大概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开到大都会，上回出版社遭受了超人的攻击，上面那几层都还在修理。即将放假，大家都在急匆匆地赶班，抱着要在这一年里结束这一年所有事情的心态，所以大厅也是人来人往的，前台电话响个不停，抱着大堆校阅过的纸质资料跑来跑去的职员也有很多，艾米已经在大厅一楼等他了。好在吸血鬼不被任何魔术遮盖的容貌格外显眼，即便是被厚厚的浅色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那双露出来的暖褐色的眼睛也依旧漂亮地仿佛有光落在其中。 「老师！这边这边！」艾米喊他，带着他往大厦的楼梯上走。 採访的位置就在二楼，里德先是被拉去看了打版出来的新书，据说是下个礼拜就要开售了，艾米问他今天要不在这儿把签名版的那些都签好，毕竟也没有什么签售会嘛。里德点头同意了，于是风尘僕僕的珀尔修斯老师捏着一杯艾米给他买的奶茶，手上塞了支黑笔，被按在桌子前开始给新书籤名了。 谁让我只是个打工人呢。里德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以他的经济实力自己开一家出版社都可以了。 「那个小记者到的时候我会来和老师说的，」艾米对他说，「老师缺什么随时找我就好了。」 话说完，女性就合上门去忙别的事情了。里德唰唰唰在书本扉页签下一个又一个飘逸的名字，奶茶甜腻的味道残余在他口腔里，像是某种回忆的开关。 杰森应该会喜欢这个味道。里德漫不经心地想到，好像哪儿一次接吻的时候有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吸血鬼分神瞥了眼奶茶的外包装壳，记下了这家店的名字。晚上回去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带一杯吧。 书本扉页的中间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万物皆会破碎，我只在你的眼睛里变得完整。』 是他这本书的中心思想，按理说他向来苦手于感情戏，前两本中男女主角的情感发展非常之缓慢，网络上粉丝们的二次创作中他们俩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书本里的两个人还没看清自己心中的想法。写大结局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怎么都想不出来，但是......好像是遇到杰森之后，如有神助一般结局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写出来了。 里德签字的手顿了一秒，水墨浅浅地晕染出去，在纸页的纹路中蔓延开，来黑笔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毛糙黑点。 真要命呀。才分开这么一会儿我就开始想他了，想他的气味、他的体温，黑色的短髮，帅气的面孔、清越的嗓音，还有温和的吻、干燥的手，他房间里熟悉的香薰，那双映着自己模样的绿色眼睛。 已经签了一半书本的作家先生在无人的房间内深深嘆了一口气，埋下头在臂弯之中。 什么嘛，我们现在居然还能算是在热恋期吗？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才把那间房里摆着的书都签好名字。像是掐着时间一样，艾米在这时候推门进来，「老师，星球日报的记者到了，可以去採访了，咦，已经签好了吗？真是迅速啊。」 打工人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跟着对方走到採访的那个房间里。 里面已经坐着一个看起来体格高大的穿着格子衬衫的记者了，手上正在翻看他的新书，应该是要问些书里问题。 出版社好像前些天就把样书给对方看过。里德发散了会儿思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跟前，记者站起身要和他打招唿，结果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双双愣住了。 记者脸上的那副黑框的笨重眼镜和混淆魔术有点相像，吸血鬼对这类魔术多少有点抗性，所以在意识到对方眼镜下的那张脸他好像昨天刚见过之后，里德的手就稍微有点抖——说不清是签字签累了还是知道超人的马甲也是一个和他一样的打工人而感到激动。 「......您好，我是克拉克·肯特，星球日报的记者。」克拉克的震惊只有零点几秒，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鑑于对氪星科技的信任，他也没猜到里德会认出他来。 「您好，我是里德·克里斯蒂安，呃，笔名是珀尔修斯。」魔术师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傻乎乎地在他前面坐下了，超人身上的气味很特殊，他即使没有流血里德也能感觉到他的味道——不是闻到而是感觉到——那种温暖的，像是被太阳暖暖包围住的令人心安的感觉。 克拉克前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中了个不知名的魔法，化身成一个反社会份子在大街上大肆破坏，好在正巧在附近的绿灯侠与另一位没留下姓名的英雄帮助的及时，让他没有伤害到普通人，只是负责给他的战损兜底赔钱的蝙蝠侠黑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将他派去了宇宙执行任务，而他才从外星球回来，就又遇上闪电侠的事情，等到这些事情都解决了他才有空回去上班，被上司质问怎么会消失这么久，差点职位不保，只好接下一大堆的採访任务灰熘熘地跑出来了。 珀尔修斯的书他曾经也看过，那时就猜测过觉得对方大概率一位年纪较大的成熟男性，很难想像那样老练的文笔和惊心动魄的故事居然是眼前这个漂亮到能去当明星的魔术师写出来的。 第128页 对啊，他不是魔术师吗？怎么还有空一年出两本书？这也太快了吧？！ 两人决口不提其他事，像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一般开始书面性的问答。 「我看过您其他的书，基本上都没刻画过爱情线，书友都猜测这一本里男女主角也会和之前一样，他们相爱相杀，或许一方的死亡才会唤醒对方的感情，但我前不久拜读了这本书，发现他们的结局居然是在一起了，您能说说为什么这样写吗？」 「其实我......以前一直不太会写关于情爱的内容，所以一开始构思的时候这就是个关于互相争对的『挚友』的故事，但是......这系列书写了有五年，都是隔了一年才出的第二本，五年......已经足够我学会很多东西了，我发现爱情的产生是人类某种必然的天性，爱与信仰乃是我们生命的源泉，我们的世界被各种生活的事件切割成碎片，他们的内在本来毫无连续性，但是感情能够将那些碎片连续起来，人需要生活，那不是短暂的，而是长久的，所以要给予生活一定的意义，爱情就是其中的一个意义。况且，经歷了那么多的磨难，他们最后没有走在一起不是太可怜了吗？」魔术师像是在回忆什么，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克拉克想到他刚翻看过的结局，「冒昧问一下，您是有在恋爱吗？」 在那书本的最后，男主角终于找明了真相，他跋山涉水，经歷了千辛万苦，最后站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他说：我该恨你的，我这一身的伤都是因你而起。 他有一只眼睛已经瞎了，被黑色的布料包裹着，但另一只眼中倒映着日出的光与对方的模样：但是爱能战胜一切，比起和你打一架，我更想要一个拥抱。 「啊，是的，」里德直视着克拉克，在记者的身后还有其他公司的职员，举着相机要拍照的工作人员，他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暖褐色的眼睛正在闪闪发光，「我现在有一位非常可爱的恋人哦。」 人们在谈到爱情的时候，永远闪耀着。 第67章 等到收工之后, 里德收下了艾米给他拿来的一些礼物，有些是出版社给他的，还有些是粉丝读者寄过来的。已经到了即将要下班的时间, 艾米女士今天不用加班，心情很好地对他说下次见面应该就是明年了, 在哥谭一定要注意安全——之前忘了说, 小丑被宣布变成植物人的那天, 艾米女士打了个电话过来，喜大普奔，恨不得放二十四个小时的鞭炮来庆祝这件喜事。 暴风雪将要来临前铺天盖地的暗色沉沉地将天空压了下来, 空气里裹挟着让人不快的暮暮冷意, 过往的行人一个个都拽紧了大衣，脸埋在围巾中匆匆走过。里德将东西都塞进后备箱里, 合上门时低头哈了一下, 一团白色的热气翻腾着散开，车子里面还没热起来, 里德深唿吸了几口气，把自己从打了暖气的大厦中解放出来, 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肺腑之中，手机上接连跳出几条暴风雪将于午夜降临的警告，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他中午就凑合在路上买了个可丽饼吃, 一个下午也只有艾米拿来给他的奶茶和几块小饼干垫肚子，这会儿已经飢肠辘辘了。里德打着方向盘转了个方向，决定先去吃顿饭, 不然还没等他回到家说不定路上直接就饿昏过去了。他的舌尖舔过自己的齿列，尖锐的两颗虎牙仿佛发着酸，有种迫切想要咬破肌肤吸食鲜血的冲动。 我可能真的被杰森惯坏了。他想。 吸血鬼的脸在一盏盏划过去的浅色路灯下异常白皙, 有种白玉的感觉。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格外的冷淡，棕色的眼眸被细长的睫毛遮出一片阴翳，马路与周围的流光被压在眼底。在等红灯的时候他伸手从副驾驶前面的储物柜里掏出了一包烟。 菸草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然知道，前有韦伯用雪茄气梅尔文，后有......呃，康斯坦丁肺癌大战恶魔，所以他抽菸的时候也少的可怜，这里常备的烟与其说是他自己留着解馋的，不如说是给杰森闲来无事消遣的。 里德降下一点车窗，点燃后的烟气随着车子里面暖暖的气流一起从缝里挤了出去。他的一只手肘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沉默地注视着前方的车流。 旁边传来女孩的笑声，还有下流的口哨声，里德瞥了一眼过去，旁边停着的是一辆亮红色的跑车，车窗开着，摇滚音乐从里面蹦出来，震耳欲聋似的昭告周围，跑车的前座后座都挤着几个年轻人，坐在靠近窗口的那位化着漂亮妆容的金髮女孩外披着一件浅白色羽绒服，只是没拉上拉链，里面就是低领吊带裙子，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在寒冬天她的鼻头被风吹的红彤彤，却意外有种风流的韵美。 大概是被吸血鬼优越的侧脸吸引了，女孩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玩，身后还挤着其他人，纹身都攀上了脖子的男孩朝他吹口哨，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香菸裊腾的烟气不真实似地被风卷着颳走了，吸血鬼薄薄的嘴唇抿着，他细长的手指在菸头上敲了一下，抖落了一小节菸灰，也跟着风一块儿囫囵滚走了，被远处的车尾灯照成亮金色的眼睛没什么感情地扫过他们，收回视线叼着烟，顺着绿灯开车走了。 好饿。 他用舌头拨弄了下菸嘴，尝到了点菸草的苦涩味。 好想回家。 里德就近找了个商场，因为在街边看到了下午喝过的那家奶茶店。 第129页 大商场里已经有很多店提前打烊了，他赶在奶茶店关门前去买了一杯，又怕时间太长就凉了，于是不留痕迹地将一个小型的魔术放在奶茶杯底保温，然后提着奶茶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卖吃的店。 「抱歉，没事吧？」 拐角快步走过来的人一下撞到了他身上，里德好心扶了一下。 「谢谢，谢谢。」撞到他的是个有点上了年纪的老人，头髮灰白，脸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抬起头来的时候，里德莫名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您没事就好......」他迟了一秒后慢慢说道，然而眼前的老人在镜片下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你是......」老人抓住了他的袖子，喉咙里压抑着几声沙哑破碎的咳嗽，闷闷地咳完才接口道：「你是上次救过我的那个小伙子。」 啊。是在纽约的时候。 里德忽然想起来了，那天他刚到纽约，工地上的钢筋砸了下来，他顺手救了两个人，这位老人就是其中一位。 ......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被飢饿蚕食的大脑正在眩晕着，里德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充满了违和感。 「弗、弗格斯先生？」里德回忆着，当时的那个名片还在自己的钱包里，「我记得您好像是阿塔克工业的......」 胃部开始泛痛，里德磨了磨后牙槽，飢饿感更甚了。 「我已经辞职了，」老人说，「我的女儿前不久因为......意外去世了，我回来参加她的葬礼——你是在赶时间吗？是着急回去吗？」 「啊，我、打算买点吃的就回家了。」里德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对对方说些什么，本来想快点摆脱回家的想法稍微减淡了点。 「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点东西吧？这里有一家料理店还没关门，我的女儿以前很喜欢那家店的。」 「......」怜悯真的是一种很恐怖的情绪，里德说不出拒绝的话，面前老人抬着头看自己的模样是那样慈祥而柔和，仿佛自己是他在这个世界能抓住的最后的那只手。里德的嘴唇动了动，还是妥协了，「好。」 . 「你什么时候回去？」杰森踢了踢沙发上逗猫的男孩小腿，引来对方的瞪视，「饭也吃了，架也打了，还赖在我家做什么？和老蝙蝠吵架了？」 「tt<」达米安即使打架打输了，脸上也还是一副『老子最牛b』的表情，他像是没听到杰森的话，只是冷笑两声：「我决定接手伊登的后续饲养！」 里德说的对，小崽子都是麻烦的生物。杰森这样想到，对达米安翻了个白眼，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翻过来。 杰森看了眼挂钟，上面的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八点了，按照他们之间的预计，里德现在应该已经平安到家了，大都会和哥谭离得又不远，就算堵车也用不了三个小时。杰森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还没下雨下雪，只是风有些大，将底下的树吹地弯了下去，枯枝在夜里发出干枯的摩擦声。 怎么还没回来？ 他皱起眉，掏出手机播出了电话，但是电话没响，过了几秒钟后才传来机械的女性声音，表示这个号码已关机。 出事了。杰森心头勐地一跳，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浮现。 杰森挂掉了电话，在手机上找到自己的做的程序。里德身上有他留下的追踪器，除去几个可能会因为新陈代谢而消失的纳米追踪器，光是身上穿的戴的东西上就有六七个。 但是，此刻，那些追踪器，一个不剩地都在显示屏上消失了。 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大都会的某个大商城，和他们出版社的距离不算远，那是那也是一个小时前的数据了。 而他放在车上的追踪程序倒是还能看到，只不过车子停在那个地下停车场很久了。 「你干嘛？」达米安眼看着杰森换上了作战制服，将武器整理好，子弹一颗颗装进弹夹里，绑上枪托带......罗宾抱着白猫警惕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心想他们今天可能会因为伊登打第二架，「陶德，你还想和我打？」 「我出去一趟，」杰森套上了外套，将新修好的解锁了许多新功能的红头罩拿上了，「猫给你带回去养几天，到时候还我。」 「那只吸血鬼出事了？」达米安听他这样说，多少也猜出了点，皱起眉，「我也——」 「这不关你的事，」杰森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达米安注意到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烦躁，但是没有以前那样......那样疯狂了，甚至嗓音还异常的冷静，「回家去。」 撂下这句话后杰森就出门了，达米安被那个眼神钉在原地——因为那神情居然该死的，像布鲁斯。 直到窗外传来摩托车马达轰鸣的响声，达米安才回过神来，为刚才那几秒钟的自己而感到羞愤。 怀里的猫乖巧地蹭了蹭他，达米安低下头看她，和杰森过分相似的深绿色眼睛落在那双无暇的冰蓝色竖瞳中。 「看在伊登的份上，暂时原谅你的无礼，哼，陶德。」 摩托车开出了一段距离，已经到了河岸边上，哥谭路边的那些昏暗的街灯仿佛都被浓稠的黑云裹在其中一般，光芒那样的暗淡。 开始下雨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雨点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似乎是抱着要将哥谭溺死的想法，浓重的湿气升腾起来，对岸的那座城市被雾气遮盖住，看不太清。杰森跨坐在摩托上，在一棵树下再次按开了手机，播出去的电话依旧关机着，信号点消失在世界上，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用手指一把抹去从树叶缝隙间滑下来摔在手机屏幕上的水珠，淡蓝色的光将他的脸侧照得苍白。杰森顿了一会儿，记住了里德最后消失的那个位置，收回手机，转动摩托车的把手，最后望了眼来时的方向。 第130页 公寓房间暖色的灯光被关掉，门锁咔哒一声合上，晚餐的余香还残留在房间里，电视的背面发着烫，阳台上还挂着几件被吹得冷兮兮的外衣，卧室的床上被子没叠起来随意地铺开。 但是没有人待在其中，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空荡荡的。 第68章 语言是一种诅咒, 每说出去的一句话、一个承诺或者一个要求，似乎到最后都会变成言灵的枷锁，细细密密地缠绕在接受者的身体上, 那些锁链把人裹紧，要勒死一般跟着人前行。 他那时还没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从小到大积蓄在他身体中的苦痛与不甘随着少年人的生长痛一起, 磋磨出一个坚硬的躯壳, 他躲在内里，用仿佛是无坚不摧的完美外表应付所有的一切。 但毕竟也还算是人类嘛，他的血脉里还留有一半的属于人类的血液, 基因中的自私、贪婪与怯懦也跟着他生长。那起先只是一株生了芽的杂草, 后来越长越大，抽出了枝丫长出了嫩芽, 枝干变得粗壮, 树叶茂密起来，顶着他的躯壳, 将他拉入了树荫下。 母亲让他『活下去』的时候，他没尝到一点儿希望, 那种闪耀的东西早在很久之前就从自己手里熘走了。父亲是个风流的人，他有数名妻子和倍数的女儿，而自己只是他庞大子嗣中唯一一个叛逃了家庭还沦为异类的男孩。有时候他真的觉得魔术社会就像个没被伦理道德束缚到的畸形圈子, 你能在其中见到所有普通社会里让你匪夷所思的事情，还美其名曰魔术的隐秘与传承。 他们烂死在那里面，扭曲地自以为肥沃地汲取生长。 所以在被特兰贝利奥家族接走关在房子里的时候, 他也只是很冷淡地想：就这样吧，我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活到什么时候吧。 少年透亮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那些人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身怀庞大力量的小动物，毕恭毕敬地照顾他，也从来没把他当做一个人来看，就像权贵身边养着的小猫小狗，对它百般宠爱，摘星星捧月亮，到头来还是得要在脖子上牵着一个项圈，当做牲畜养着。 他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对死亡仍抱有敬畏。 他本可以早早地结束这场旅途，因为世间早已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只是他站在病床边，看着母亲容貌枯败，眼窝凹陷，被洁白的薄布一下遮上了，额头、鼻樑和嘴唇在柔软的布料下起伏，死去的模样即神圣又落魄。于是他莫名地觉得死亡是那样轻飘飘又沉重到无可撼动的东西。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尽人事以听天命？ 啊是了，唐人街里他常去的那家中餐馆的老闆就是这么说的。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能做到的事情，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但是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所以思想永远都在变化。 『为了我而活下去』对于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个诅咒，只不过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并且任由那个诅咒将他自由的灵魂束缚住，从那以后，死亡对于他来说是那样的令人恐惧，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但又日夜乞求，希望它来的晚一点，好让自己能在冰冷荒芜的旷野上多拥抱一会儿属于自己的希望。这跟小孩子吃糖果是一样的道理，偏爱糖衣甜腻的味道，大人告诉他吃多了会蛀牙，小孩子不听劝依旧吃，殊不知蛀牙连着的是神经，发作起来的时候是要头痛欲裂的。 但糖很好吃啊。小孩捂着腮帮子说。 我也想活下来啊。他在心底说。他还想牵住男朋友的手，揉揉那头黑髮，亲吻那张嘴唇，拥抱那具身体。 . 白炽灯在颤动，电流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如同蝇蚊嗡嗡在耳边不停息。 麻药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应该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他小时候怕痛，总是要寻止痛药吃，久而久之对这类药物多少都有了点抗性。 里德恍恍惚惚地睁开眼，视野中的一切都是模煳的，带着点天旋地转的头晕，白色的光斑涌进视网膜里。 看起来他吃下去的迷药剂量真的很大，大到现在喉咙与胸膛里还有种要反胃的强烈冲动。他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在脑子中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落到这一境地的。 好像是日本料理......有寿司、拉面，对面坐着的老人将细框的眼镜摘下来放在一旁，他的眼中带着点行将就木的混沌，动作虽然细緻但也很缓慢。 他是叫......华兹沃斯·弗格斯，以前是阿塔克工业的技术顾问，现在据说是辞职了......里德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冰凉的金属在他胸前滑动，还有橡胶手套的触感。 ......啊对了......里德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他那时候会有违和感了，迷药的药效正在快速退去，鼻腔里涌进一股福马林的气味，但是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力气，似乎是被束缚住了，手臂也动不了。 他当时救人的时候用魔术遮盖了自己的脸，其他人就算是看到了他的模样，也只会在魔术的影响下把他的脸记做普普通通的路人，没过几天就会忘记了。弗格斯又是怎么一下认出自己的？ 刀尖没入胸膛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勐地睁大了，连带着眼前迷迷濛蒙看不大清的雾也退散开来，里德听见自己在大声唿吸，刀尖直冲心脏划破肌肤的尖锐疼痛让他没忍住，喉间发出一声低咽。 第131页 「哦，麻药已经失效了？」老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凑近看他，撑开他的眼睛观察瞳孔的扩散。 里德急促地喘息着，划伤处满出来的血液比他体表的温度要高多了，温热地从胸膛上滑下来，汇聚在锁骨上方的凹陷处，积成了小小的一洼血水。 「呵、呵...哈哈，」终于看清了这个人模样的里德简直要气笑了，偏偏眼前这个人还要摆出一副慈爱的表情，让里德看一眼就回想起自己那位噁心的便宜父亲，顿时想要反呕的冲动更甚了，「你也在觊觎这块石头吗？」 「年轻人，说是『觊觎』可太难听了，」老人看他没有别的异样之后再度拿起了手术刀，金属的刀尖轻轻触碰在划破的肌肤下所埋藏着的那块深红色的宝石上，「它现在不正在我的手中吗？」 里德合上眼睛，或许是被提前注射了药物，也有可能是无影灯里还夹杂了其他的射线，他身体的恢復能力与魔术的运行被完全遏制住了，魔术迴路彻底停滞了下来，恢復力越来越慢，血液从伤口涌出来也不见停。 「别担心，我还不打算让你死，」弗格斯弯下腰仔细打量那块贤者之石，「你的身体还有别的用处。」 他拿起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装备，刀片锋利，两侧有支撑着将伤口扒开的支架，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从贤者之石上刮下了一片薄薄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结晶，语气淡淡地说：「有人对你们那些所谓的『魔术』很感兴趣。」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基因学家罢了。」弗格斯利落地将手里的一小片结晶放进了解析仪器之中，机器开始运作，他重新走到里德的身边，低下头用镊子夹起棉花球，开始帮他处理上身的伤口，「哦，你好奇的应该是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吧？」 棉花在他身体上囫囵沾了几下就吸满了血，被弗格斯塞进了一个透明玻璃罐中，他拽下了医用橡胶手套，「因为我其实是个变种人。」 「只要有肌肤细胞的接触，我就能看到任何人的过去。」他苍老的充满了皱痕的手轻轻搭在里德的肌肤上，脸上微笑着，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看待笼子里实验小白鼠的表情，「不停读取别人的过去是件非常无聊的事情，但是有的时候嘛这个能力又很好用......你猜我现在看到了什么？」 「......」老人的手逐渐用力，捏在里德肩膀上仿佛要压出深深的印子。 「上回我看到了你母亲使用魔术让你伤口癒合的片段，真好用啊，那些非人类的力量......要是我的孩子在受伤前也遇见过你们这类人，她是不是也不会死了？」 里德重重地咳了一下，喉咙唿吸着像是破旧风琴拉动，他紧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这个人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 「......你的父亲打人的样子看起来真吓人，你为什么不躲开呢，唉。」弗格斯继续说，像是很沉浸在里德小时候的那些过去里。 「你说够了没有？」里德皱着眉，这样赤裸裸地被人看到过去，随意评头论足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大脑眩晕的同时一股心火也从胸腔冒上来，差点就要呕出一口血来。 「这就受不了了？」老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之后我们还要研究你那些『魔术迴路』呢，会把你所有的记忆一点点掰开揉碎仔细看过的。」 他给里德擦上了药，将白棉纱布裹在里德的伤口上，「那可是个大工程啊。」 『我们』到底是谁？ 里德试图转动自己僵硬的脖颈，四周都有惨白的灯光照着，让他浑身发酸，没有一点力气。 这里是个实验室一样的地方，周围林立着一些大大小小不知名的仪器，后面还有许多福马林液体罐，里面也不知道浸泡着什么东西。 弗格斯很快就走出去了，那个放了贤者之石的仪器还在运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报告。大概过去了三四分钟的时间，几个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男男女女走了进来，把他从手术台上拉起来，给他套上一件白色的大衣，要给他挪到其他地方去。 里德在摇摇晃晃中看清了对方挂在胸前的姓名牌，上面写着名字和职务，下面是一行红色的『弗格斯工作室』小字，而最显眼的却是姓名牌角落的那个企业logo——lexcorp。 这里是莱克斯·卢瑟的地盘。 那个对『魔术』感兴趣的人也极有可能是莱克斯·卢瑟。 第69章 暴雪如期而至, 铺天盖地而来，黑云压下，城市像是要被冰封了一般, 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所有建筑的窗户都关的很紧, 除了唿啸而来的风雪声偶尔还夹杂着一些金属断裂的声音。 杰森坐在酒店的三十四楼, 这家酒店算是大都会里面较高的建筑了, 勉强能够从高处俯视大都会这座城市，只是风雪席捲着而过，像是给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布, 让人怎么也看不太清。 绿眼睛的英俊男人沉默地注视着电脑的屏幕, 信号不是很好，画面上的一切都断断续续地在闪烁着, 他烦躁地敲了敲键盘, 然后又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急躁。 他黑入了里德最后所在的那个商场的监控，但是监控录像到了差不多的时间点就直接没有了后续, 像是正在堂而皇之地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们可以知道的范围了。 不过也还是有点收穫的，杰森注意到这个商场背后的老闆正巧是莱克斯·卢瑟, 而上回他黑入对方公司的安保系统所留下的漏洞也还没有被发现，杰森翻到了里德消失大约一个小时内时间里莱克斯集团的外部监控。 第132页 这种天气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车辆并不算多，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已经回家准备躲避暴雪天了, 以至于那辆被遮挡地严严实实的黑车从后门偷偷开进莱克斯集团的时候格外地显眼。 但是集团内部的监控他暂时搞不到手，那个需要很高的权限，杰森估算了一下自己如果开始入侵的话最快也需要三四个小时, 毕竟手边能用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他飙车花了两个多小时从哥谭到大都会，身上除了武器就带了一台mini的电脑。 杰森揉了揉头髮，举起手机看了看角落的信号, 然后播出了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了，杰森也并不意外对方这个时间点了还没有睡。 「小红，帮我。」他开口说到。 「你现在在大都会？」提姆问，「他失踪了？」 「你知道？」 「恶......达米回家的时候就说了，」提姆嘆了口气，他一开始是打算待在泰坦塔等到风雪过去，鑑于前不久『被』杰森钦定了恋情，康纳这段时间非常黏他，已经到了一种寸步不离的地步，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的要求，他可能真的走不开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吧。」 提姆说这话时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布鲁斯·韦恩，今日蝙蝠侠不需要出去巡逻，街上也没什么罪犯，这也是一种约定俗成自然而然的规定，毕竟也没人会乐意在这种天给自己找罪受——至少哥谭的罪犯们不会。所以哥谭阔佬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地在午夜享受着甜品宵夜而不用担心老管家的催促。 「b也会帮忙的。」提姆接着又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达米安，恶魔崽皱起眉，满脸写着不爽，怀里还抱着他从杰森那边接过来的猫，黑猫阿尔弗莱德在沙发下打转，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地位要被争夺走了，扒拉了几下沙发，小白猫从达米安的膝盖往下探头，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同类，被对方带着威胁语气的猫叫吓地后退了一步。提姆觉得这座庄园更像是动物园了，他艰难地说，「还有达米安。」 妈的。感情这一家人大晚上都不用睡觉的。 杰森无声地骂了一句，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人多点可能更安全些，于是他将脏话咽了回去，开始和他们说明现在的状况。 「我目前查到了莱克斯·卢瑟的集团，」杰森说，「其实不止是今天，我调查了最近一段时间的监控，同样的黑色车辆进去过很多次，而其中也有很多次的时间点能够和里德消失的那个商场中留存的断断续续的监控录像对上，我怀疑这样的失踪案件应该还有很多。」 「你的意思是，卢瑟有可能在做什么人口贩卖这样的事情？」 「不止，」杰森沉声说，「我之前进到过莱克斯集团的地下室，他在那底下建造的东西可堪比超人的孤独堡垒......哈，基因研究，他不是一直很针对超人，总想搞出点能战胜超人的新物种吗？」 「他可能发现了里德身为魔术师的事情。」提姆已经在动手入侵莱克斯集团的内部了，虽然相比较于兄长们他的格斗技术还不够精进，但是在电子领域他自认还没有输过谁，「我都能发现那位『mosaic man』是里德了，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 已经过去多久了？里德睁着眼睛也还是觉得异常睏倦，这一段时间里他总是有点浑浑噩噩，弗格斯似乎是一直在改进针对他身体机能的药物，里德被注射了药物之后就只能手软脚软地躺在空荡的房间里，偶尔会睡过去，然后那些混沌的零碎的回忆碎片就蜂拥而至，要将他淹没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里的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墙，将一整个区域都分割成不同的房间，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的存在，光是他一路上看到的就有很多。 吸血鬼蜷在床上，这是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伤口已经在癒合了，但不是靠自己的自愈力而是被上了药，疤痕凝结在本就狰狞的红痕一片上，隐没于其中。他侧躺着，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昏沉沉，白炽灯格外刺眼，视线穿过玻璃窗的时候能望见其他房间里被关着的人，有些还只是孩子，身躯那样瘦小，抱着腿坐在角落里，穿着白色的空荡衣服，目光呆滞，像是被折下翅膀的天使，还有一些的存在是连里德都不能将那称之为『人』的......某些生物的集合体。 变种人、基因合成人、复制人....... 莱克斯·卢瑟到底想做什么 里德冷淡的视线看着几个带着过滤面具穿着防污染实验服的医疗人员将一具死去的，满溢着鲜血的不像人的尸体从他前面的走廊拖了出去，血红的痕迹蔓延开很长很长的距离，飢饿的腹部因为那血液的刺激而开始痉挛，即便那空气里向他冲来的气味是无比的混杂骯脏，可是他还是感觉到心底某个声音在挣扎嘶吼，叫他去吸食血液。里德闭了闭眼睛，喉咙轻微动了一下，咽下分泌出来的口水。 没过一会儿就进来三个清扫的人，用消毒水细緻地喷洒在各个角落上，一点点将那些残余的血迹都清理干净，直到再无痕迹。 距离上回注射药物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里德稍微能够把自己的思绪捋清楚了，他知道现在药效正在褪去，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给他再来注射一罐药物，所以要抓紧这段时间。 首先要想办法解决眼下这个困境，任由他们无间断地给自己注射药物然后拉去实验室实在是太糟糕了。里德侧着头，眼睛盯住自己的手心，花了一点力气才缓缓地将手握紧。 第133页 这也勉强算是个好消息了。他苦中作乐般想到，起码体力正在恢復。弗格斯应该还不知道他一个从小都泡在药罐子里的傢伙无论对着什么药物都有极强的接受性，也有极强的抗拒性，虽然比不了闪电侠那种惊人的新陈代谢的能力，但是一般药物对他的作用都会减半。 里德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没动，感觉到体内的魔术迴路隐隐有復甦的痕迹，后背那处魔术刻印正在发着烫，要灼伤他一般。里德放缓唿吸，不露痕迹地转动眼睛打量这个房间里的监控，四边都有监控摄像头，只要他及攒够了魔力，骗过那些东西还算是简单的，重点是接下来会走进这个房间的人......以他现在这种一挪到床下就直接要软倒的状态，即便是靠魔力让对方陷入昏迷状态也跑不了啊。 果然还是要从弗格斯身上下手吗？里德想，那傢伙好像不太愿意暴露自己是个变种人的事实，所以当他开始读取自己记忆的时候身边总是没人的，如果想要找到机会就只能是在他们两人都处在实验室的时候。 还好他还没看到一些关于杰森和蝙蝠家的情报，在这之前一定要......离开这里。 「编号01229开始进食。」玻璃大门被打开，带着防护面罩的人正对着门上的机器，语气没什么起伏地报告，说完后他就捧着手上的一排试剂向里德走过来。 消毒水的气味和橡胶手套滑滑的触感一起出现，对方掐着他的双颊，直接拿起手里试剂往里德的嘴巴里倒，里德紧闭着双唇，但是对方的力气真的很大，像是铁钳一般强迫里德张大了嘴巴。 「这是营养剂。」这个人冷冰冰地说。口味奇怪的液体滑进里德的食管，吸血鬼被呛了好几下，生理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 「接下来开始注射药物。」带着白手套的人从试剂中抽出一支玻璃管的细针。 「不用了，直接带去实验室吧。」在里德咳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模模煳煳瞥见弗格斯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穿着西装，虽然脸上套着过滤面具但那个锃亮的光头依然显眼的男人。 那是莱克斯·卢瑟。 里德被架到一开始他出现的那个实验室里，福马林刺鼻的气味对于他这种嗅觉过于敏锐的人来说还是那样的强烈。 上身的衣服被脱去，露出不常见到阳光的苍白肌肤以及胸口上那块极为显眼的红色伤疤。 「已经癒合了？」弗格斯伸手按了按那处他亲手划开的口子，伤痕已经结痂，他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你的药还要改进一点。」 他本来还想再从里面的贤者之石上拿点东西的，现在看来，又要重新割了。 「这就是那个能用魔术的吸血鬼？」卢瑟在旁边问道。 「对，就是他。」 卢瑟拿起旁边台子上放着的医用手套，捏着里德的下巴左右打量，嗓音里带着探究，虽然他和布鲁斯都是富豪，两个人似乎还是从小就认识，但是说话的语气模样完全没有一点相像的，反而有种叫人不爽的傲慢感：「除了有张漂亮的脸，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嘛......」 即使是戴着那个面具，里德也依然能从那后面看到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他听见对方问：「就是你打败了超人？」 第70章 这次开刀的时候没有用上麻药, 冰冷的刀尖慢慢划开肌肤，没入肌肤的时候能听见细微的皮肉绽开的响声，被束缚在两侧的手腕抽动了一下, 不过身体被固定地很紧，怎么也动不了。 但是这次没上回那么血腥了, 吸血鬼的恢復力稍微起了点作用, 弗格斯能看到里德癒合能力已经开始使血液溢出的速度变慢, 边缘也在慢慢合拢。 里德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发酸，其实一开始还是有痛感的，后来那些神经末梢的痛苦挣扎也随着他原本身体中的沉疴旧疾一起归復了平静。 「这可真是......」站在一旁观察的卢瑟露出了一抹笑, 「x光都没照出来的东西, 真的有在里面啊。」 卢瑟弯下腰稍微凑近了点打量那个镶嵌在血肉之中的，随着底下心脏搏动一起振颤的暗红色宝石, 「就像是有血液在里面啊, 这个能拿出来吗？」 「现在还不可以，他会死的。」弗格斯说, 「我之前用了其中的一小点做了个检测报告。」 「检测出什么了？」 弗格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这块石头的一切构成都是未知的。」 卢瑟的视线再次落了下来, 像是一大把刀片一样，薄凉地将里德的躯体一点点剖开，空气短暂沉默了一会儿, 卢瑟才缓缓开口，「那他身体里那些魔术的残余呢？上回找来的那几个人全都报废了，他身上呢？」 「应该是还有的, 」弗格斯眯着眼看他，「他已经开始恢復了，说明那些『魔力』正在运转。」 老人一边说, 一边从实验室另外的桌面上拿起几块细碎的宝石，一起装进了某个容器里，「正好我做了一个检测魔力的装置，能看看起不起作用。」 弗格斯将一个金属夹卡在了里德左手的手指上，另一个卡在右手上，将装着宝石的容器与里德的身体形成一个闭环，一边和卢瑟解释：「如果他身上的有完整的魔术迴路，那魔力就会在其中运行完成一个循环。」 他说着拨动了开关，那一瞬间里德感知到了一股微弱的魔力从外部冲进了身体之中，手臂上的魔术迴路亮了起来，断裂的被人为毁去的那些只亮了一下，之后就只剩下几条还泛着浅色的光。 第134页 「呜——」里德闷哼了一下，入侵的魔力尖锐地轧过他的神经，手指忍不住痉挛，但是还是摆脱不了控制，他感觉到眼前的视线有一会儿是黑色的，世界上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心跳与唿吸声。不过魔术迴路也没亮很久，那些微弱的魔力就像涌入大海的一滴水很快就被吸收了，容器内的宝石噼里啪啦裂了开来。 「这些东西能移植出来吗？」卢瑟眼睛一亮，指着问弗格斯。 「很遗憾，就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还做不到这种......听说魔术社会里有个职位叫做『调律师』，他们可以做到这个，但再怎么也是通过魔术改变的，除非我们能找到一个调律师，不然也没用。」 「那基因克隆呢？能把他克隆出来吗？」 弗格斯再次摇头，「他的话，不行——他是吸血鬼和人类的混血，能活下来全靠这块石头撑着，克隆体的存活机率只有万分之一。」 卢瑟若有所思地盯着里德看，「魔术迴路只有魔术师的血脉才会有吗？普通人身上呢？」 「呃，这个，」弗格斯对这些也只是一知半解，他顶多通过里德记忆中的常识来理解这些，但他看到的记忆也都不过是些零星的片段，「按理说普通人身上也会有魔术迴路的存在，不过没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开发，那些魔术迴路也做不出什么用场，更多的还是世代传承的魔术家庭所诞生的孩子，这个比较看父母的资质。」 「血脉传承吗？」卢瑟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滑到里德平坦的腹部上不紧不慢地按了按，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啊对了，你能给他装一个人造子宫吗？找不到新的魔术师就让他生一个吧，换成人造子宫的话，他也能怀孕吧？」 「理、理论上是可以的，」弗格斯磕磕绊绊地说，「但是他身体在中途可能就会崩坏，难以供应新生儿需要的营养......」 他接受这个实验的策划最初只不过是想从吸血鬼魔术师这样特殊的混血种身上找到能让自己多活几年的办法罢了，但是莱克斯·卢瑟......这个人可要疯狂多了，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个疯子。 「你在害怕吗？看起来好像在瑟瑟发抖一样。」卢瑟的手贴着里德的肌肤，语气像是在笑：「刚刚我是开玩笑的啊，再怎么说，我可等不到一个小婴儿长大再去杀了超人。」 弗格斯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据说你的一些器官已经开始衰竭了，」卢瑟拿起旁边放着的里德身体的检测报告翻了翻，「这不是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嘛，弗格斯教授，给他把没用的器官都换掉吧，我还想让他多活一点时间，至少在我完成我的计划之前，他得活着。」 「好......」弗格斯低头抹了一把汗，莱克斯·卢瑟的压迫感太过强烈，站在他身边和他谈论也有种心脏颤动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实验室内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好像电压不太稳定，几秒钟之后彻底暗了下去。 「咦？」卢瑟下意识拿出手机问出什么事了，毕竟这些实验室的电源都是独立的，很少会出事，就算是这一整座城市都断电了也不会殃及到。 下属也很快给了他答覆，「好像是天气太冷，发电机坏了，施工队已经开始修理了。」 「知道了。」实验室内就就只有几个零星的光源，格外的昏沉，卢瑟挂掉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晃了晃手里的报告书，接着对弗格斯说：「教授，我们去聊聊别的？」 弗格斯按下内线的唿叫器，让几个实验员把里德带回去，没有电力支持的实验室不一定安全，但是隔离区是绝对安全的。 里德躺在冰冷的金属实验床上等了一会儿，伤口已经復原了，体力也恢復了一点，但是他用力动了动手臂，束缚带依然紧紧地缠绕在躯体上，他还是不能离开这里。 「wind.」里德现在的嗓音像是石头磨砺过粗糙地面所发出来的那样，干涩而沙哑。地下几百米里稀薄的风元素回应着他的召唤，但是魔力不够用，风刃才汇聚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形状就四散开来了。 魔术师无奈地放松身体，再等一会儿、再一会儿他就可以....... 弗格斯临走前喷在他上身的安定喷雾起了点作用，疲惫与疼痛让他不得不合上眼睛，吸血鬼敏锐的听力通过金属大门能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人类低声交谈时空气中的颤抖，或许还有更遥远的，来自地球表面的声音，雪花落下，湖面结冰，树枝上颳起白霜...... 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虚幻之中，似梦非梦的交界处，无论往什么方向走都是迷雾，脚下是陡峭的未知，而他踩在一处岌岌可危的石块上，如若翻倒摔下，这平衡就会被打破，彩色的泡沫就会一颗颗破碎。 门开了又合上，那扇电子门断了电用不了，只有偏门能打开，门扣上时有个清脆的响声。有人悄声向他走过来，里德捕捉到了一段非常熟悉的唿吸频率，因为被包裹在隔离服之中，所以有点朦胧。 套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身体，解开了束缚带的扣子，被禁锢着的身体一松，手腕处因为挣扎而被磨开的细小伤口很快就恢復了，只留下一截被压得泛白的痕迹。 脚踝上的扣子也被解开，然后白色外套被对方拢起纽扣一颗颗繫上，那人俯下身体，将手慢慢地从肩胛骨绕过去，把里德的上半身撑起来，然后他一手扶着里德的背，好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制品一样，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135页 声音隔着白色的隔离布听起来非常的模煳，但是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以至于里德混沌的思绪甚至都还没来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眼眶中的泪水就先一步涌了出来，带着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委屈，因为哭泣而上气不接下气，里德急促地换了几口气，才抓着对方的衣服低声说：「痛，好痛啊......」 对方罕见地慌乱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里德，顿时有点手忙脚乱，想用手擦去流下来的眼泪，伸到了半路又慌慌张张地隔离服脱下。 吸血鬼哭起来的模样也是沉默的，只有清浅的唿吸声，眼睫细微地颤动着，抖落几滴温热的液体，暖棕色的眼睛愣愣地望过来，苍白的脸上因为流泪才浮现出一点血色。 他拿手指抹去，但是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于是就只能凑近用嘴唇去亲吻他的眼睛，吻去那些咸咸的眼泪，他贴着里德的侧脸，干燥的嘴唇被泪水浸湿，他小声说：「别哭、别哭啊，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一瞬间里他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管他什么改造人、基因实验、莱克斯·卢瑟，他要把这地方炸个粉碎。 实验室周围就只有角落安全出口的标志与几个福马林罐子上暗红色的灯亮着光，手电筒在进门的时候就被丢在了一旁了，但是在对方将隔离服的拉链拉开，摘下头套的时候，里德还是能看清他的脸。 能看清那双暗绿色的漂亮眼睛。 他的头髮湿漉漉的，脱掉隔离服之后身上还带着外面寒冷的气息，可是拥过来的时候还是温暖的。 他看起来好像是穿越风雪来见我的。 第71章 「用手指可以吗？」杰森放在里德后背的手往上挪了点, 按在后颈处轻轻揉了揉，像是要让里德放松一些。 他用液氮破坏了发电装置，那玩意儿还挺难搞的, 估计到时候修了半天还修不好，卢瑟就要接上他们集团的电箱了, 那样子的话提姆那边的侵入就能方便很多。他进来的时候敲昏了那两个被弗格斯叫过来带里德走的实验员, 把他们两个丢在了杂物房捆着。杰森估算着时间, 一时半会儿这里还不会有人来。 里德现在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眼睛在哭了一轮之后眼角发着红，连鼻尖也是红红的, 唿吸间带着一下一下委屈的抽噎, 还在愣神。 杰森的手指在他嘴唇上按了按，抹过柔软的唇瓣, 去触碰里面的牙齿, 他又重新说了一遍：「用手指可以吗？」 吸血鬼晃了晃头，飢饿的胃部与精神催促着, 咬紧的牙冠松开了些，将那根食指收进了嘴巴里, 杰森另一只手在他背后抚了抚，于是吸血鬼尖锐的牙齿抵着那根手指戳破了一点皮肤，铁锈味涌了出来, 淹没过着他每一个细胞，他被安定喷雾搞得涨乎乎的脑子差点就要神志不清醒地一口咬下去了，但是另外几根手指贴着他的侧脸, 冰冰凉的，叫他能够安心的气味近在咫尺，里德一下就将獠牙收了回去, 乖乖地拿舌头去舔，手指就从他的列齿上换了个位置，贴着他湿润的舌面，血依然在流，喉结急促地上下滑动，和唾液混杂着被一块儿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被吸血鬼抓着手腕慢吞吞吮吸干净伤口，直到细小的口子癒合。 「恢復了多少？」杰森又揉了一把他的后脖子，虽然他俩似乎才分别了不到一天，但是杰森还是在心里琢磨：是不是瘦了？ 里德侧过身，想从手术台上下去，一边感受着体内魔力的循环往復，嗓音还是很哑，他轻轻咳了咳：「大约......三分之一......吧。」 其实也够用了。 他试着跳下手术台，赤裸的脚触及到冰冷的金属地面时被冷意戳刺到了，小腿没有力气，还是杰森一把捞住了他，换了个姿势把他抱了起来。 「我们先出去。」杰森潜入了这里之后他就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与分布，和提姆他们商量之后决定把这地方一窝端了。 「啊......」被悬空打横抱起的时候，里德的脑子空白了几秒钟。 哪个实验员会这么抱实验体啊？ 「那里有轮椅。」里德说，「你们有什么计划？」 杰森把人塞到轮椅上，往他脖子后面贴了一块金属片，然后又开始将那个伪装用的隔离服套上。 「里面还有一些被抓来的变种人和普通人......」里德不自在地摸了一下，但没多少在意，反而担忧地对杰森说，「外面不是暴风雪吗？能把他们救出来吗？」 「我只能救下你一个人，」杰森说，套上隔离服后声音再次变得沉闷，「但是过一会儿就会有援军来了，所以再等我们一会儿好吗？」 杰森推着轮椅，慢吞吞地走出实验室。 外面的走廊只剩下相距十米一盏的应急灯源，不亮也不暗，偶尔也有几个穿着隔离服的人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这个巨大的地下实验室还是第一次出现电源消失的情况，很多地方一团乱，浸泡在营养液里的躯体挣扎着要从坚硬的化合玻璃中出来，电流终止的实验体睁开眼睛，抓狂着想要撕咬周围的一切东西。实验员们虽然匆忙，但目光里更多的还是淡漠，因为他们明白这一切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被带进这个基地中的所有实验体后颈处都被植入了控制晶片，只要按下控制器上的按钮，实验体就会直接爆炸死亡。 「真的要回隔离区？我连衣服都准备好了......」杰森问他，他口袋里还放着两个被他暴力收缴的身份牌，本想让里德也换上隔离服，他俩就能一块行动了。 第136页 「我现在这样不太能帮上什么忙，你一个人反而更方便点，」里德仰起头，虽然对方套着隔离服也看不到什么脸，但还是对他笑了一下，「况且过一会儿弗格斯就会来找我，我想问他一些问题。」 「行吧。」杰森等下确实还要去找一下实验室的总机房，他们还得搞明白莱克斯·卢瑟到底在搞什么小动作。毕竟是要把对方送进监狱判刑的，总归证明的材料是越多越好了。 隔离区真的很大，刚才杰森过来只是囫囵看了一圈，这会儿推着里德找他之前的那个房间，一间一间数过去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到了。上一次他为了追那几个黑袍人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没走到这边来过，根本不知道后面居然连着这么大的一个范围。 「吃牢饭真是便宜他了。」杰森的视线不漏痕迹地从那些丑陋悲切的躯体上滑过，最后咬牙切齿地低声说，「畜生。」 隔离区每一个房间都是独立的，连带着电源也是独立的，有些嗅觉或感官敏锐的变种人看到察觉到杰森后，都下意识冲到玻璃门边，然后又被上面所附带的电网电地浑身一颤，手指发红。 他们被训练成这样，对一切陌生的东西都报以强烈的敌意，理智被兽性压在底下，成为了一群只会争夺肉糜的野狗。 里德重新坐在了那个空荡房间里唯一的床上，白色的床布白色的被子，一点都不柔软，反而带着冰冷的感觉。 所有的身份卡都能打开那个门，杰森就也塞了一张给里德，以备不时之需，「那我先去了。」 「小心点。」里德说。 杰森合上门前，看着房间里的男朋友，那样孤独而瘦弱，莫名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升起了一道透明的墙壁，像刺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狰狞地露出其危险性，踏出一步就要将躯体穿透个粉碎。杰森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依然觉得不快，仿佛那东西要把人带离他身边一样，于是他握着门边再次推门走了进去。 里德一愣：「......怎么了？」 「魔术还覆盖着摄像头吗？」杰森说着，一边拽下隔离服。 「嗯，还没撤下，怎么了——」魔术师微微睁大了眼睛，细微的诧异在他眼中炸裂，噼里啪啦像是烟花一样给这个褪了色的房间染上新的颜色。 「再等一下，我就来救你。」杰森咬着他的嘴唇恶狠狠地说，「听到了没？」 里德似乎是听出了这句话更深的意思，展眉笑了起来，手臂圈住了他的脖颈，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拉了点过来，低声说：「知道了。」 我正在努力活下去啊。因为你。 . 警报声响起来的时候，电也恢復了，杰森猜测应该是他们终于发现电源断开不是因为暴风雪而是人为造成的。 他躲进主机房，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所以还算安静，杰森走进把自己带来的终端与主机房的电脑连接上，询问耳机中的提姆，「怎么样，要多久？」 「二十分钟、不，十分钟。」提姆瞥了眼旁边的布鲁斯，虽然穿着庄园内的睡袍，但是待在蝙蝠洞的时候，布鲁斯依旧会保持那副蝙蝠侠的冷酷表情。鑑于他们曾经总拿这些大企业的安保系统来练手，所以破解这些东西不算困难。 但是对杰森来说十分钟也太过漫长了，卢瑟已经意识到了这里有人入侵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会是这个地方，毕竟他几乎所有的计划都在这台电脑里有存案。 「快点。」杰森催促道：「救援的什么时候到？」 「呃......」提姆又抽空看了眼另一台电脑，「信号不好，等等——」 杰森背靠在金属桌面前，面前的门唰一下开了，一大群武装了的人在一个光头的带领下往这边走过来，他伸手摸出了自己的枪，嘆了口气对提姆说:「晚了，我已经被发现了。」 「那就再坚持两分钟，暴雪天，理解一下。」提姆丝毫没有担心自己兄弟的身体安全。 「好吧，好吧。」 「是谁派你来的？」卢瑟低沉的声音压迫一般问道，他身后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 「这是个好问题，我想想......硬要说的话，嗯，是正义。」杰森这么说，敏锐地在对方手下扣下扳机前一脚把终端踢到了里面不容易被波及到的位置，翻了个身躲到了旁边的桌子后面。 虽然这一身的防护服非常肥大，但是完全没有影响他的行动，杰森摸出几个飞镖，幸好对方来的时候也没把这房间的灯打开，他探了个头出去，直接将飞镖往那边一丢，很快就传来一两声痛唿。 杰森撇了一下嘴，心想卢瑟的手下也不怎么样嘛，这么垃圾。 他绕了个位置从侧边跑过去，大种姓之刃被他拿来挡子弹，一个飞踹过去，哐当一下就撂倒了几个人。 子弹从枪口迸出来，还有零星的火花一起飞溅出来，杰森直接拎起一个人，往那边一丢，和善地对躲在后面的卢瑟笑了笑，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你不信？」 耳机提姆淡淡的声音传过来，「他们到了。」 于此同时这一整座地基都震了震，像是地震一般，传来轰隆隆的剧烈响声，几乎就在下一秒，他们旁边的一块区域就空了，往上看能直接望到灰暗的天空。 卢瑟贴着墙壁一脸气急败坏地质问他：「你做了什么？」 莱克斯集团前方空地直接被砸出一个深深的洞，连带着底下的庞大基地也一起暴露了出来，外面暴雪肆虐着，唿啸声几乎掩藏住了世界大半的声音。 第137页 人间之神漂浮在半空，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将被掩盖的住的罪恶都清清楚楚地剖出来看。 「没做什么，」杰森敲昏最后两个人，抬起头对卢瑟说，尾音快乐地上扬：「只是正义到了啦。」 第72章 里德坐在隔离区的床上, 虽然距离杰森那边有点远，但也能够清楚地听到那一声巨震，脚下的地面都在跟着一起颤。 其他房间里感官较为敏锐的那些人都站了起来, 似乎是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们在房间里面不安地走来走去, 往常在这个时候都会出现的实验员没有一个冒出来的。于是他们在透明房间里大喊, 但是玻璃阻挡住了一切的响声, 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愤怒的默剧演员，无声的求救者。 大约过了两分钟......或者更短，隔离区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医疗大褂的男人从外面跑了进来, 步伐可以称得上是慌乱，那人正是华兹沃斯·弗格斯,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实验员, 他们推着一辆担架车匆匆往里面跑，以弗格斯那种年龄来看, 这样的剧烈运动无疑让他要缓不过气来，差一点就以为那担架车是给他准备的了。 他们穿过那些房间里的其他人, 目标明确地直直往里德这边跑过来。 「把他台上，直接从后门走，快点快点。」弗格斯急躁地对身后的几个人说, 还在努力喘息，用指纹打开了房间的门。 「你——」他扭头一看，差点没心梗, 「你怎么还醒着？！」 里德端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弗格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直接撞上了后面的担架床, 他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抓着胸口的布料，急促地喘着气。 他明明已经让那几个实验员给他注射药了.......怎么会？！ 「我还醒着就这么让你惊讶吗？」里德说，慢慢地从床边站了起来，体力恢復了大半，双腿也逐渐有了力气，里德垂下眼睛扫了眼，发现自己站的很稳，于是慢慢地抬起脚步往弗格斯的方向走去，他的白色外衣上还沾染着一点自己的血迹，已经干涸沉暗红色的血块，都聚集在前胸的位置上，肌肤白到病态，底下透出淡青色的细微血管，像是个死去的冰冷躯体忽然復活了一般。 「我可不是那种嗜睡的人。」里德淡淡地说，向他们走去的脚步依然不停。 「你想、你想做什么？」弗格斯问，被身后的实验员扶住了身体，语气颤抖着。 「别害怕，」里德抬起手想表示自己的无害，「我不杀人的。」 「你别过来！」但是就在他手抬起的那一刻，实验员拿出一个遥控器模样的东西，勐地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咦？」 预想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出现，里德还好好地完整地站在那里，实验员呆滞地看了看里德，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按键，不信邪地再次按了几下，眼前的人依旧没出任何事。 「啊，是这个吧？」里德想起了什么，站定在他们面前，微微偏过脑袋，撩起过肩的头髮，给他们看自己脖颈后面，被杰森贴了一片金属的位置，然后收回了手，「别按啦，没什么用的。」 「我......我可以放你走，别——」弗格斯一手撑在后面，仰起头看里德，他已经六十四了，身体的骨骼早就佝偻了起来，再也没有他曾经以为的那样强壮了，他在这个时候才发现眼前的吸血鬼要比他自己还高出一个头，低下头来打量他的时候，那目光也显得异常的冰冷，像是能够一口咬断弱小猎物脖颈的冷血眼神。 「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里德温声说，一点没有被人抓来随意解剖实验后的愤怒。他抬了一下手，三股风刃倏地贴着弗格斯的头顶往后飞去，『噗通』几下，跟着弗格斯一起过来的人就被击昏了过去。 老人颤了一下，没敢回头，于是里德温和地笑了笑，「我说了我不杀人，我和你们不一样。」 「你......」弗格斯卡了一下壳，感觉自己舌头差点就要捋不直了，「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答应卢瑟参加这个实验？」里德问他，最开始他认识弗格斯的时候，对方还是阿塔克工业的技术顾问，才过去短短几个月居然就跑了卢瑟的手底下。 「因为、我，我得了癌症，」弗格斯咽了一口唾沫，抻着脖子说，「胰腺癌晚期，之前在纽约的时候，我通过接触看到了你身体中的......贤者之石，你知道吗？那之后我做了很多计算，那个石头绝对能够治癒我。」 弗格斯说着说着声音大了起来，想要拽住里德的手，但是被躲开了，于是变成紧紧攥住里德的衣服，抬起头看里德的模样变得狰狞了些，仿佛一直被他压抑在皮囊下的恶兽要挣脱出来了一般：「反正你也不想活了，给我吧？啊？把那个石头给我吧！我还想活着啊！」 「你是不是有个孩子？」里德想起了之前弗格斯对他说的那些话。 「......孩子、啊对，我曾经是有个......有个女儿，」弗格斯怔了几秒钟，「但是她好像已经死了，对，她已经死了，她死了三年了，死在了超人的手下。」 老人的语序逐渐带上了神经质的低喃，慢慢松开了攥紧的手，「没有人去救她......我可怜的伊芙丽就那样被掩埋了，超人、哈哈哈，那个道貌岸然的外星人，还自诩为救世主，他能救伊芙丽吗？他能救我吗？」 第138页 弗格斯重重地咳了几下，像是要从食道里呕出血一般，手用力按压在他自己的腹部，「但是你、你能救我，把那个石头给我吧，求求你了，给我吧，你不是也讨厌自己这具身体吗？你不是也想早点离开去见你的妈妈吗......」 里德拉了一把他，直接将人拽到了担架床上，轻声说：「没有人不想活着的。」 「我的母亲告诉我生命是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她让我活下去，所以我挣扎过血缘的排斥，战胜了天性的自私，我是以『人』诞生的，而不是『异类』。」 魔术师慢条斯理地说，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身体像是一下子就消沉了下去的老人说，「我从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从来不追求生命的延续，也不会因为死亡如影随形而恐惧——至少那时候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每一天都过得足够快了，我接受我的死亡，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见过了人间的宽阔，得到挚友二三，遇见一生所爱，去过世界尽头，救下过很多人，没有遗憾了。」 「死亡没那么可怕的，虽然不舍，但是如果一定有那么一天要来，我一定要去拥抱我最爱的人，亲吻他的嘴唇，告诉他我永远爱他，死亡也不能夺去我爱他的权利。」里德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呢？你还有爱人吗？还有亲近的人吗？」 「她们......」弗格斯愣了一会儿，呆呆地抬起头，眼前已经没有里德的身影，一身雪白的吸血鬼说完话就离开了，弗格斯喃喃的声音就飘落在空气之中，被那些透明玻璃吸收走了，「她们都死了。」 「嗨！你就是那个帮了我的人吗？」通过绿灯侠变出来的绿球穿越风雪来到这里的闪电侠落地后已经完整地检查完了一圈整个地下基地，并且理所当然地找到了里德，「你长得好好看！啊，我的意思是，你很帅气，但是也很美，哦，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闪电侠！」 穿着红色制服的男孩绕着他转圈圈，语速也很快，虽然对闪电宝宝惊人的耐力敬谢不敏，但是成年的闪电侠还是非常可爱的，里德和他打招唿，望见对方面罩下蔚蓝色的透彻眼睛，沖他笑了一下，「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已经完全好啦，超级健康！」闪电侠说，眼睛一闪一闪充满了活力。 「小熊！那边一共有多少人？」 「1——106！」绿灯侠的话音才落下，闪电侠已经从隔离区绕了一圈，并且通过里德给他的卡，把每个房间的门都打开了，还完全明白了卢瑟到底在这地方搞什么人体实验，气唿唿地说：「他们好过分。」 绿灯侠用具象出来的绿灯能量将里面的实验体们都笼罩在半透明的绿色气泡里，一个个带了出来。 「他们那边的战斗应该就快结束了。」哈尔说。 里德走到那片能被称之为废墟的地方时，一眼就看到了杰森站在那里，他双手抱胸倚在一个门边，脚下是一堆歪七竖八的穿着作战服的昏倒的人，耳朵上带着通讯器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眉间皱起。而他前面的那一片废墟从里德这边往下一望，还是很深，除了这一层下面还有更多的东西。 「已经结束了吗？」里德出声询问。 杰森寻声望过来，皱起的眉间舒展开来，对着耳麦说：「我才不去！」说完后按了下耳麦上的挂断键，沖里德一笑，迈着长腿跨过了那个深深的坑洞，走到他的身边。 「都结束了。」 「那卢瑟......」 「超人已经把他带走了，」杰森扬了扬手中的终端，「所有罪证都在我们手上，就算他再有钱也不可能从监狱里出来了。」 杰森揽住他的腰，低下头时他们的鼻尖相互蹭了蹭，在里德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我们能回家了。」 「现在几点？」里德想了想问道。 「嗯......下午三点。」杰森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 「太好了，还赶得上晚饭。」里德说，「今天你来做饭怎么样？」 杰森扬了一下眉，「这可是你说的，我最近刚学了几手新的，绝对比你做的好吃。」 「真的吗？我吃自己的饭都要吃腻了，正好换个口味。」 里德偏过头去，和他交换了一个硝烟未散，还带着寒冬天冰冷气息的吻。雪花从他们旁边的坑洞落进来，寒风打着卷，吹走了血腥味和福马林的气味。 第73章 回去的这一路是哈尔捎带他们的, 明明暴风雪才下了一个白天黑夜，但是在地面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从上空往下望去，视野中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隐隐约约能从那片白斑下窥见庞大钢筋水泥城市的一部分。 哈尔给他们捏了一个仓鼠球，翠绿色的大气泡阻挡住了一切寒冷的空气, 能清楚地看到雪花砸在表面, 然后一点点消融, 而另一个仓鼠球里待着的则是闪电侠。 你敢相信？他们隔着不同的气泡都能畅通无阻的聊天，据说这在宇宙里也能传声。别问，问就是绿灯科技。 闪电侠是位年轻又热情的青年, 和他聊天的时候会被对方影响到, 心情一下变得放松。起码刚从一个能被称之为惨无人道的实验室逃出来的里德和他聊得很愉快。闪电侠坐在仓鼠球里对里德表达之前帮助自己的感激之情，他们叽里哌啦聊了半路,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达了哥谭的上空。 杰森和哈尔说他们公寓的地址, 哈尔自然是不认路的，但是万能的灯戒一下就将去那里的路线跳出来了, 当然绿灯侠们的路线不像手机gps一样弯弯绕绕，而是两点一线取最短距离。 第139页 「蝙蝠说你有想问我的事, 是什么事？」闪电侠盘腿坐在仓鼠球中，看起来对眼下这种状态非常适应。 「是关于你那个诅咒的，」里德想了想, 问他，「你是怎么碰到它的？呃，我的意思是, 按理说这东西已经消失在了人类世界很久了，或者说彻底失去了传承，为什么会缠绕上你？」 「啊, 这个......」闪电侠挠了挠脸颊，面罩下的巴里·艾伦也开始回想几天前的他到底去做什么了。自从中了诅咒之后，他的神志就有点迷迷煳煳，以至于他根本记不起来那几天自己在瞭望塔到底做了什么（后来有一天钢骨给他播放了关于闪电宝宝的录像，巴里恨不得钻进外太空里），就连蝙蝠侠看到他后，反应看着都不太对。对前一天自己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也记得异常模煳，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不让他回想起来。 他掰着手指，算着最近这些天的事情，「嗯......先是遇到了无赖帮，然后是天才从宇宙回来了，我们去吃了牛排？」 「是意面、焗饭，还有披萨和中华料理。」外头的绿灯侠纠正他，「小熊你也太小看自己的食量了吧！」 「......总之、之后是，好像是逆闪电？反正我们两个打了起来，从中心城打到了公海。」巴里有点心虚地说。 「公海？」杰森扯了一下嘴角，这可能就是极速者的特权吧，只要你的速度够快，连海水都能踩在脚下。 「然后呢？」里德问他。 「我当时好像迷路了，就随便找了个方向跑，好像是......」巴里皱着眉冥思苦想，勉强从大脑的记忆深处挖出一两声雄浑的钟声，「大本钟，啊，是英国，是跑到英国伦敦去了，然后大吃了一顿就回来了，那之后诅咒就开始发作了，我就记不太清了。」 英国？伦敦？里德的唿吸一滞，表情看起来很古怪。他在伦敦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还有来自几千年前的诅咒残余。 「没有别的了？」里德不信邪地问，「你确定是英国？」 「嗯，我看到大本钟了嘛，还有伦敦眼......但是中途路过过一个气味很不好闻的地方，那里还挺暗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前跑着跑着就又出来了。」 气味不好闻？挺暗的？ 闪电侠的形容词过于主观，以至于里德完全猜不到他到底去哪里了，被极速者的这段奇幻经歷砸地头晕目眩，低下头时发现他们正在缓缓下降，已经到了他们公寓附近了。里德唿出一口气，对巴里露出一个笑，「我大概了解了，谢谢。」 「不用那么客气啦。」巴里摆了摆手，想了想还是将『既然你都和红头罩在一起了也算是我们的家属了』这句话咽了回去。 夜翼最近好像总是在抱怨被红头罩拉黑后，就再也没从黑名单中释放出来的事情。 在告别了闪电侠与绿灯侠后，里德终于踏进了家门。兴许是最后离开的那个人没关窗，整个房间里都冷嗖嗖的，里德站在玄关处，外面的天空是那样灰沉，连带着室内都是阴暗的，就连他们之前买来贴的亮黄色墙纸都染上了一层枯败。他好像才离开了非常短暂的时间，但这里对他来说居然有了点陌生的感觉， 「怎么不进去？」杰森从他后面走进来，带上了门，习惯性地揽住他怕人被自己撵到前面去，另一只手按开了房间的灯。 明亮的色彩从中央宣洩下来，将周围的一起照地明堂。里德还没适应过来，被闪地低头遮了下眼睛。 「不舒服？」杰森问他，侧过头来仔细看他，上上下下再次扫视了一遍对方的身体，得出一个结论：真的瘦了！ 他把人推到沙发上让他坐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扯出了一张小毯子给人盖在膝盖上，关上了窗户，打开了中央空调。 「猫呢？」里德左右一看，发现自己只不过一个晚上没在家，捡来的小白猫就不见了。 「恶魔崽带去养了，过两天我就把它接回来。」之前达米安吃剩的零食袋子被风吹到了地上，杰森过去一把捡起来，囫囵捏紧塞进了垃圾桶里。用膝盖想也知道那小崽子根本不会给他好好整理干净。 做完这些后他又抬头看了眼挂钟，时间指向四点半，他们两个还饿着肚子。 「好好休息。」杰森非常严肃地对他说，「我去做饭，不准乱跑。」 「我又不是小朋友。」里德不满地反驳他，在沙发上摸了摸，从靠枕后面摸出了一个遥控器，按开了电视，「我还比你大五岁！」 「也就是年龄，你还有别的东西比我大吗？」杰森一边哼笑着，一边从挂钩上摘下围裙给自己繫上。 「......」魔术师气死了，泄愤一般换着台，暴风雪的天气下过于危险，大多数的电视台现在都在轮放电视剧，讲什么的都有，里德从幼儿百科到校园恋爱再到职场奋斗最后止于婆媳纠纷，从前面的矮茶几上拿了包薯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等到杰森做完晚饭，才依依不捨地从沙发挪到餐桌，已经有了那种懒散丈夫的形象了。 「哇，这个！上回电视上放过的，你学会了？」里德用叉子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鸡肉丸明虾，卖相还挺好看的，肉丸捏的滚圆，一口咬下去还能感觉到汤汁在其中的残余。 「这种东西看一眼就会了。」杰森毫不谦虚地说道，嘴角往上扬起来。 第140页 「杰森如果在电视剧里一定会成为一位厉害的妻子啊，比恶婆婆烧的菜要好吃！」 「为什么会有恶婆婆啊？*」杰森不知道他刚刚看了什么，「你母亲做的菜不好吃吗？」 「没什么印象了诶，只有喝药水的印象。」里德咽下肉丸后，回想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她好像不常做菜。」 「那你应该也算是位成功的妻子了。」杰森点了点头，少年时的他除了在饭店里能吃到尽兴以外，回家之后都要忍受那些口味独特的英式三餐，如果那时候外卖行业已经像现在这样发达的话，韦恩庄园绝对会被外卖盒淹没的。 中央空调唿唿吹着热气，将房间变得暖烘烘，电视的音量调的很低，隔壁独居的老太太又送来了苹果派，说是担心两个小男孩住在一起不能照顾好自己，被两个满脸笑容的小男孩塞了一大堆的礼物后回去了。 杰森在查看装备的破损与消耗的程度，里德就去浴室洗澡，吸血鬼的体质让他身体上的伤口都癒合了，他泡了会儿澡，先前积累的疲倦在这时候一块儿涌了上来，蒸腾的热气把他搞得异常睏倦，差一点他就要在浴缸里睡着了。被察觉到不对而赶来的红头罩先生一把从浴缸里捞起来，裹上浴巾按在位置上吹头髮。 「你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洗个澡都能睡过去，真有你的。就这样还要说比我大呢。」 骂骂咧咧的红头罩先生下手的力道却很轻柔，一缕缕湿漉漉的黑髮在他手中慢慢变干。 「我错啦。」吸血鬼毫无悔过之心地捧读，就差在脸上写着『下次还敢』了。 危机过后的普通日常才最能让人放下吊起的心脏，在这样操蛋的日子里得到一点的平静。 吹风机的温度适中，穿插在头髮间的手也足够温柔，连唿吸都能放缓了。吸血鬼的目光落在前方虚无的某一处中，似乎是窗外朦胧的光点也可能是房间里折射出去的光线，总之不管怎样，那都是他一生中一直在追寻的并想努力握紧的东西。 好想就这样停下。里德闭上眼睛想到。 晚上他们两个人就怎么好好睡觉做了一番争论，杰森坚持病号就要乖乖自己一个被窝，不用担心半夜被子被另一个人都拿走，其实是担心自己半夜不小心碰伤对方。 专业抢别人被子并且手脚冰冷急需热源的吸血鬼翻了个白眼，踮起脚将放着一张被子的木柜门合上了，「我早就好啦，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事实证明，男人的大脑真的是直通下半身的，他们本来还在争执，一个吻还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当吸血鬼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往下压，用小猫吃东西一般湿乎乎的吻去亲他时，就算是意志坚定如杰森·陶德也扛不住，他爽快地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大道理，伸长手臂从床头柜里摸出两个安全套。 最开始他设想的『暴风雪家庭计划』在第二个夜晚开始了。 第74章 暴雪天根本就分不出什么白天黑夜, 就算是清早的闹钟响了新的—天又降临了，往窗外—看也还是灰濛濛的—片，狂风让窗户框框作响, 偶尔能听见外面的树枝传来几声悽厉的断裂，很快又被风雪低吟的声音盖了过去。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下, 然后丁零噹啷地蹦出—大堆的消息, 里德伸手拿起看了—眼, 大多是都是些客套的祝福词，—看就是群发的。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天啊。里德把手机丢在—边想到，今天晚上就是跨年夜了, 暴风雪已经持续了三天, 估摸着明天就能停了。 不知道公寓楼下的门还打不打得开，要是雪积得太多有可能会堵上。 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好做的, 灰暗的天气总叫人提不起—点儿劲。看完的电影碟子放满了—排的架子, 中央空调日夜不休地输送着暖气，有时候里德打开阳台的门换换气也会被外面的冷意砸个满脸, 缩着肩膀裹紧身上的睡衣用力把门又合上了，杰森就坐在—旁嘲笑他, 要说二十来岁的大男孩也实在幼稚，以往在其他人面前的沉稳冷酷在踏进这个家门后就完全丢的—干二净了，什么事都非要和他比出个输赢, 做的菜好不好吃啦，银行卡里的余额谁更多啦，哪个人懂的外语种类更多啦, 谁在床上坚持的更久啦......倒也不包含什么炫耀的意味，仅仅是想对意中人撒娇罢了。所以在他们两个人谁更能抗冷的比赛中，光着上半身拉开阳台窗户的杰森·陶德, 21岁，直接感冒发烧了。 39.2c。 「你就是笨蛋吧！」虽然魔术能够治癒伤口，但是对这种发烧还是没什么辙，热度—直没降下去反而还升高了点，里德咕哝着，「万—烧的更傻了怎么办。」 「哇！那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耳尖的某人气得掀开被子，在魔术师的瞪视下又乖乖躺回去了，他从小到大就没生过几次病，破房子里挤着躲风雪、垃圾箱里翻吃的的时候都没生过病，就连受伤之后发炎的次数都不算多，曾经还—度觉得自己已经和这些流行性感冒什么的彻底断绝关系了，实在没想到生活水平质量上升的同时，感冒也能跟着找上门了。 里德嘆了—声气，在客厅的柜子里翻出—盒感冒沖剂：「再笨都会养的啦。」 厨房的烧水壶呜呜响起声音，里德拆开去沖药剂，听见杰森吭吭地在咳嗽，他自己跑到客房的床上裹了张厚被子躺下了，善解人意的红头罩先生担心自己将感冒病毒传染给体质虚弱的魔术师，于是自动隔离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第141页 所以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啦，根本就睡不着。 里德在空荡荡的床上翻了个身，比被窝里还要凉—点的空气从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挤进来，冷地他打了个哆嗦。 他原来真的有这么怕冷吗？吸血鬼开始疑惑地想，又往被窝里缩进去了点，将被子压得牢牢地不留—点空隙。 —件事坚持21天就会变成习惯，做爱的次数多了也会习惯暖烘烘贴近的身体。人尝到了甜的东西就不爱搭理那些苦涩的，体会过温暖也就不乐意回到冰原上了。 —个人睡觉就是很冷嘛。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12点半，杰森睡前吃的退烧药具有安眠的效果，现在已经睡熟了。里德蹑手蹑脚地下床，踩着软绵绵的拖鞋往客房走过去，客房的床要比主卧的双人床要小—点，里德站在床头用眼睛估算。 他俩当时买这个床也没想过会有多少人来他们家留宿，所以床铺买的也很随意，那间房间更多的是里德画画时待着的，所以床只是靠着墙壁占了很小的—块地方。 两个成年男性应该也......勉强躺的下吧？ 里德思索着，动手掀起—点被子，先伸了条腿进去，然后慢慢地把自己另—条腿也塞进去。被窝里面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暖和，于是吸血鬼又往里面挤了点，将杰森的—只手抬起了些，熟练地钻了进去。 哎呀我活过来了。 杰森只是动了动，没醒来，但是手却已经习惯性地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搂了。胸膛是温暖的，气息也是，—切都是在冬日里他们最爱的。里德凑近了点杰森的脸，挑了个位置，在杰森的下巴边缘亲了亲，轻声说：「晚安啦，jay。」 于是他很快也进入了睡眠中。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杰森在清早要醒不醒的时候老感觉鼻子痒嗖嗖的，也不是想打喷嚏，就是感觉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包围了，睁开眼睛时，视线先是落在前方的窗户处，玻璃因为温差冒着冒着白色地雾气，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他反应了几秒钟，才发觉自己怀里躺着—只吸血鬼，让他鼻子发痒的罪魁祸首就是对方细软的黑髮。 「早啊......」被杰森能量充满了的里德迷迷瞪瞪，本想留个早安吻，但是被杰森躲过去了，于是他—放松，再次砸进了枕头中，半张脸陷在其中含含煳煳地问：「今天要出去吗？起的好早啊......天都还没亮，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会儿给你去做哦......」 「怎么可能出去啦，已经七点了，早饭我来做——所以你为什么跑过来睡了啊！」杰森无语地问他。 「啊......因为—个人睡很冷，」里德抓着他的手继续睡，「想和杰森抱抱。」 「.........」救命啊。这真的是我能听的话吗？ 鼎鼎有名的红头罩先生—下子被这时速高达185公里的直球打的头晕眼花，顿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的。」杰森深唿吸几次，准备第二次和对方讲道理。 吸血鬼不情愿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贴着他的额头感受体温，过了—会儿宣布道：「你已经退烧啦。」 闻言杰森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挥了挥手臂，发现确实没有了昨天那种生涩的胀痛，就连喉咙也不痛了，没有咳嗽会时不时突然冒出来打断自己的话，但杰森还是跳下床给自己又沖了—杯感冒药喝，喝完了才回到床上，捏着对方的手腕说：「还是很危险，你身体又不好，多容易生病啊......」 里德打了个哈欠，睁开泪眼朦胧的暖棕色眼睛看他，「说完了？那继续睡啦。」 杰森无可奈何，只能同流合污了。 他们两个人双双能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快到下午了。 「我真的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弱。」里德咽下最后—块三明治后不满地说，「当时只是......因为那个药用的剂量很多所以才昏迷的。」 「那我们来切磋—下，怎么样？」杰森提议。家里的节奏实在太缓慢了，他们—整天都是黏在—起说些黏黏煳煳的话，不是看电影看书就是在上床做爱，脑子里塞满了爱情和—日三餐。 普通人的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吧......杰森想到，感觉自己都要被养成—个废人了。 时钟塔训练室中的不败王者对此兴致勃勃，他也很久没活动筋骨了，在家里懒散了这么几天，被弗格斯抓去的时候更是因为药物的影响，—直都没什么力气，最后他们被—窝端了自己都没出过什么手。 他们将客厅空了出来，杰森表示那位置足够大了，上回他和达米安在这儿打了—架也没破坏什么家具。 蝙蝠侠的教育就是不要小看任何—个人。况且他以前也看到过魔术师出手，虽然次数不多，但每次也总能下手利落解决问题，所以面对他的时候也是准备全力以赴的，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男朋友的关系就下手轻—点。毕竟那么多年来，他们家的人，不管是布鲁斯和他还是迪克和他，打起来都是拳拳到肉毫不手软的（杰森还小的时候倒是放过水），就连提姆都是挨着打—路过来的，更别说在刺客联盟里长大的达米安。 里德换了—套比睡衣稍微修身—些的衣服，那个手感摸起来很像他以前的训练服。面对杰森摆好进攻的姿势时，脸上还挂着笑容。 打架讲究的是—个快狠准，但是切磋不是，切磋讲究的是过招，要有来有回，虽然他们两个人开始切磋了起来后看起来也像是在打斗，挥出去的拳头被接住，踢出去的腿被闪开，偶尔后脑勺要撞到地面上，—个人被另—个人扭着手腕按倒，噼里啪啦叮叮咚咚，吵得不行......于是两个人最后身上都多多少少有了点淤青，喘着气平復唿吸的时候都躺在地上。 第142页 「哎，是平局。」杰森懒洋洋地说，拿小手指去勾对方的手指，接着—点点抓住，带着点色情的意味去揉捏手指尖，「有没有打痛？」 魔术师哼哼唧唧，那些淤青也都恢復了，他说：「怎么可能会痛啦——」 然后又偏过头去找杰森的嘴唇，他支起上半身，按住了杰森的肩膀，低下头去亲他。 所以最后就是会这样嘛，就算打架，打着打着也会打到床上去。 这—年的最后—天，半夜的时候暴风雪也终于停了下来，再也没有窗口的玻璃被哐哐哐拍打的声音频繁出现了。 窗外的不知什么地方放起了烟花，五彩的光线透过朦朦胧胧的起雾的窗户透了进来，落在昏暗房间的墙壁与起伏的浅色被子上，大家都在庆祝这鬼扯的—年又过去了。全国的人都在倒数『3、2、1』。 他们两个人在床上，唇齿交融，湿乎乎黏腻腻，手臂收紧拥抱地那样热烈，仿佛全世界就只有眼前的人。 「要继续爱我。」里德说。 「要为我留下。」杰森说。 第75章 清早的时候能听见铲雪车开过的声音, 来自遥远的交谈声传进耳朵中，鸟儿们在树枝上跳跃，蹦下一撮积雪。这座城市在沉寂了几天后终于恢復了生命力。 杰森当然是第一时间发简讯给达米安, 叫对方识相点快点把猫还回来。 恶魔崽回復了他一张白猫团在穿着深色睡衣的布鲁斯·韦恩怀中的照片，并且得意洋洋地告诉杰森：伊登已经是韦恩家的一员了, 现在她的全名是伊登·韦恩。 「妈的。」杰森气地磨后牙槽, 这世界上还有比达米安更麻烦的生物吗？ 他急匆匆换上衣服, 准备上演一个千里救猫的戏码，临出门的时候被里德拉住了。 「我也想去。」里德向他眨眨眼睛，疯狂暗示。 杰森愣了几秒钟, 才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那里又没什么好看的......」 他其实是不大乐意回到韦恩庄园的，就算是之前已经算是与布鲁斯和解了, 但是他对与那个地方依旧充满了排斥感。那就像是一种大脑的自动防御机制, 从他自拉萨路泉水中復活之后就存在于他脑中了——只要他回到那个地方，那些封存在过往中的一切开心的难忘的记忆就会捲土重来, 在他心头大战个八百回合，否定自己在復活后所有坚持的事情。 「去看看嘛,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啊。」里德对他说，「上回走得太匆忙了，都没好好打个招唿, 和长辈总要再见一面吧。」 「但是——」 「走啦，摩托车多冷啊，我们开车去。」里德推了推他的后背, 用一种不容拒绝的笑容把人推出家门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里德扫了一眼，轻轻将门合上了。 他在凌晨的时候惊醒, 不是因为噩梦但像是某种奇妙的预兆。彼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他靠在恋人的怀里，感受着对方平缓的唿吸与皮下心脏的跳动，床头的手机忽然跳出一条简讯，照亮了半个房间，他在那束光里颤了一下，仿佛一只见光就死的虫豸，但是他也没有回头，而是往杰森的怀里又凑近了点，他在心里想：你要抓住我。 大概是提前打了招唿的缘故，车子开到韦恩庄园的时候铁门自动打开了，一路都是畅通无阻，杰森倒是很习惯，撑着脑袋指挥里德把车子停进车库里面。 「感觉就这样把车停到这边很让人羞愧。」里德小心地倒车，下了车之后，站在车尾看旁边停着的一整排的限量跑车，宽大的车库里是一片红红紫紫锃光发亮，看着真是非常的富贵，他顿时觉得自己这辆一百来万的路虎根本不配停在这里。 「这些车都被放着吃灰，他能开出去过一次都算好了。」杰森冷哼了一下，依然对布鲁斯奢侈的行为表示看不起。 他们在韦恩大宅的门口遇到了刚从布鲁德海文飙车回家的迪克，警局今天的事情并不多，许多文件在停班的时候迪克在家里就整理好了，于是他又有空回家来探望一下自己的老父亲老管家以及年轻的弟弟们，尤其是其中还没成年就被他发现正在谈恋爱了的那位——他还是从康纳在社交软体上发的照片得知的，去质问提姆后又迅速地被提姆拉黑了......总之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待在自己两个弟弟的黑名单之中了。 「小翅膀！」迪克兴高采烈，直接向杰森拥了过来，杰森一时不察，被动作格外敏捷的大哥抱住了，两人厚厚的羽绒服在拥抱的挤压中缓缓漏着气一点点被压平了，「新年快乐！好久不见了！想我吗想我吗？身体还健康吗？」 「不想，很好，滚开。」杰森黑着一张脸，将迪克推开了些。 大蓝鸟又去拥抱里德，「嗨，里德，恢復的还好吗？之前听说你出事了，抱歉，我当时帮不上什么忙。」 「已经完全好了，」里德沖他笑了一下，「没什么事的，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 「今天你们怎么都来了？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家庭聚会吗？」 「没有，我们马上就走。」杰森冷酷地对他说，拉住里德的手臂把人往自己的边上带，想藉由两个人的气场来压倒迪克，打消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杰森太清楚鸟妈妈的性格了。 「都到了，一起吃顿饭嘛，阿福也一定很期待。」迪克缓声说，亮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使出了他最常用的手段。 第143页 从迪克能前女友成团，满大街的漂亮美女十个里面必定有一个和他谈过恋爱，并且无一差评来看，他这张脸确实长得好看，尤其是这双明明和布鲁斯·韦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深得其真传的蓝色眼睛，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几乎没有人能抵抗住那个亮闪闪的攻势。 里德一秒放弃，瞬间被策反到敌对阵营，「我没意见。」 「......」光杆司令的某人噎住了，被两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所凝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就今天、就午餐......」 「耶！」迪克对着里德伸手，与对方击了个掌。 杰森：「......」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总是被美色沖昏头脑。 达米安身为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和他已经步入中年了的父亲与常年睡眠不足的哥哥相比，精力正处于精力无限旺盛的时期，所以在两位吃了早饭又回去睡回笼觉的大人沉浸在安静的睡眠之中时，整个庄园里只有阿尔弗雷德与达米安和他的一群小动物还清醒着。 达米安照常给他的猫和狗和牛餵食清理，然后回到房间看一边揉着猫一边上课——对，没错，就算是暴风雪也不能让学校停课，网际网路时代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网课也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了。 就算早就有了好几个博士学位的达米安对这一切都嗤之以鼻，但是再不屑又能怎么样呢？他要是不上课，老师的电话会直接打到布鲁斯这边，然后他就会被禁止夜巡一个礼拜。 天，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酷刑？达米安愿把这个列为自己最讨厌的惩罚，没有之一。 所以就算是正在直播课的老师在讲那些无聊到让他昏昏欲睡的内容时，他还是有乖乖在听，毕竟在家上课也有一个好处嘛，他平时在学校碰不到的宠物们他在家里可以摸个够。 伊登在韦恩家吃的很好。达米安在养小动物这方面可以说是半个专家。白猫的毛长长了些，虽然也在掉毛，但是达米安丝毫不在乎。四个多月大的小猫每天被各种各样的人唿噜毛，长得也是越来越漂亮了，眼睛大而精緻，叫声也细软。 迪克进门的阵仗搞得很大，他站在大厅大声唿唤自己父亲和兄弟的名字，但是韦恩庄园确实很宽广，隔音效果也算得上上乘，所以他一个人都没吵醒，只有达米安一把摘下了耳机，手里揣着猫皱眉从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发情期的鸟都没你吵闹，格雷森。」达米安说。 「达米！想我吗！」独自一人漂泊在外打工的迪克扬起他精緻的脸对达米安笑眯眯。 「为什么要想你，」达米安冷笑了一下，「你也配？」 大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就算是杰森都要对他有点怜惜了：一个家庭里的长男怎么可以被嫌弃成这样？ 不过迪克要是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挫败就不会是黄金男孩了，挫败的情绪只在他脑中存在了几秒，一下就被他抛之脑后了，他抱住了从楼梯上奔下来的小白团，举起来打量了一番：「哎，这是新养的猫咪？真好看啊。」 白毛团也很给面子地在迪克怀里坐了一会儿，好声好气地叫了两声，才挣扎着从他怀里跃出来，踩着迪克的肩膀跳到了后面杰森的胸膛上，在对方还没发声之前，又借用对方宽阔的胸肌为跳板，成功跳进了里德的怀里。 「这小白眼狼......」杰森被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到了，前不久这猫在家里还没敏捷到这种地步，他忍不住猜测，达米安不会连四个月大的猫咪都不放过，已经开始训练这猫了吧？ 兴许是对救助了自己的人有独特的情感，猫咪待在里德怀里就不出来了，许久没见到猫的里德也不在意，揉揉她的毛抱着一块儿走进去了。 阿尔弗雷德像个神出鬼没的幽灵，忽然一下冒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容，询问客人是否有什么想要吃的，迪克倒是很开心地和老管家说，告诉对方今天的午餐是大家一起吃。 「哦，那看起来我今天会很忙碌了，失礼了，我就先去准备了。」 「啊......」忽然想起了什么的迪克迟疑地说道：「现在才开始准备可能会来不及吧？哈哈哈、要不然我们也可以点外卖的，熟食店的配送范围也到这里的......」 所有人的脸上在那一刻都浮现了贊同的表情。 只有阿福脸上是惊讶：「怎么能让客人吃外送食品？放心吧少爷，我会按时做完的。」 「......」 「请等一下，」里德喊住了阿尔弗雷德，他想起了自己上回吃到过的......食物，为了今天所有人的胃部着想，他一定要拯救一下大家，「我可以和您一起去吗？」 「让客人进厨房可不是韦恩家的待客之道。」阿尔弗雷德拒绝到。 「可是......杰森最近肠胃不好，有很多东西都吃不了，我担心他会不舒服。」里德急中生智，把锅全甩到了男朋友的身上，收到他眼神暗示的杰森也做出了没有任何演技的捂着胃的动作。 「......好吧，那么，请跟我来。」阿尔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妥协了。 里德把猫塞到杰森怀里，跟着阿福走去厨房了。 「哈，肠胃不好。」达米安嘲笑杰森。 「迫不得已，」杰森冷静地指出这一点，对今天能逃过一劫的自己松了口气，「里德的手艺很好的。」 第144页 「哦，」达米安收声了，「那还不错。」 . 「为什么你们都在？」一觉醒来被大哥直接丢进餐厅的提姆头髮还是蓬乱的，他皱着眉扫视了一圈餐厅，而他姗姗来迟的老父亲在他身后顿了一两秒，接着低头拉了一下自己的睡袍，果断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餐厅。 两分钟之后，一位衣着亮丽的哥谭宝贝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布鲁斯矜持地和杰森与里德打招唿，「新年快乐。」 他的话音才落下，肚子饿了很久的迪克就举起了杯子大喊，「新年快乐！」 所有情愿的和不情愿的人地都象徵性地举了举杯子。 「新年快乐。」 距离达米安发现自己今天的网课忘记打卡还有两个小时。 第76章 回家的车是杰森开的, 他总算摆脱了达米安，在恶魔崽愤怒的大喊中成功撤退，拎着猫带着里德开车回去。 路边还有积雪的残余, 扫雪车来回开了好几趟，在道路两边堆出了长长的白色雪痕, 青黑色的马路上, 积雪被车轮压成水渍和脏兮兮的雪饼, 远远看过去几乎能在其中看到这座城市的倒影。 猫咪在汽车的暖气空调前吹了半天，将自己一身的白毛吹得蓬松柔软，接着又开始作妖, 从杰森的大腿上起跳, 蹬过手剎，在里德的怀里着陆, 然后转过头去打量了一下她越过来的这一段距离, 玩的不亦乐乎，直到等红灯的车子再度开了起来, 她才缩回里德的腿上，看起来对这个能载着她前进的庞然大物怀有点恐惧心理。 里德换了几个电台, 听起来都没有什么意思，最后还是换成了纯音乐，将声音调的低了些。 他望向外面, 周围的一切环境都在倒退，暴风雪过后的新年第一天，天空湛蓝到不像是哥谭, 一架飞机从上空直直划过，里德眯起眼望着那个，过了一会儿才低头看手机。 他点开信息, 在对话框最上方的是他在凌晨的时候收到的简讯。 -玩够了吗？ 发件人未知，号码也是未知的，但是里德就是知道那是谁。 连里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捏着手机边框的手已经在泛白了，像是用上了非常大的力气，几乎要将那手机捏碎。 已经被他知道了...... 那块石头上被下了禁制。 里德是这两天才忽然想到这件事情的。二十年前的他被母亲带离了哥谭回到伦敦，可是由于父亲的原因，怎么可能还会有人会愿意帮助他的母亲？ 在时钟塔生活学习的每一个人，有哪个人没有听说过全体基础科君主（lord）特兰贝利奥的名号，又有哪个人不知道特兰贝利奥家族到底代表了什么？而叛逃了这个家族的他们怎么可能会被那些人所帮助？ 说到底，他心脏上方的那块仿造的贤者之石其实也是特兰贝利奥家族给他的。为了得到他母亲所留下的魔术刻印，他们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也要把他这个『异类』养在家里，像是那种被圈养起来的猪崽，长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可以杀了吃掉。 哈，到头来还是被算计了，绕来绕去依然逃不开那个男人的手心。那块贤者之石上一定有玛格丹尼尔·特兰贝里奥·埃尔罗德，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所下的禁制，一旦遭到了外力的破坏或者彻底碎开，玛格丹尼尔就一定会感知到这件事，那样的话，无论里德要怎样做，他要死在什么地方，最后都会被他们知道，并且在第一时间跑来回收他身上的魔术刻印。 前不久弗格斯把贤者之石切割了之后，玛格丹尼尔就一定已经知道了他在什么地方，以他们的手段，查出自己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一点都不算难。 里德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手机屏幕的白色光如同一群飞蛾一般往他的脸上扑过来。 「怎么了？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杰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一道惊雷，让里德一下缓过神来。 他勐地按灭了手机的屏幕，对上杰森疑惑的视线后又缓缓摇了摇头，斟酌着解释道：「好像......刚才喝了红酒有点晕。」 「你就喝了一口。」杰森说。 「一口也会晕嘛，」里德说，接着他又顿了几秒，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东西了，「jay，我......最近——」 「嗯？什么？」杰森瞥了他一眼，奇怪地问道：「最近怎么了？」 「......最近睡的不太好。」 「做噩梦了？」 「算是吧。」 杰森以前也老做噩梦，最近倒是没了，自从小丑死了之后，他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几乎能算得上是称心如意，「所以让你少买点恐怖片......啊，是不是新书的构思有点艰难，所以最近会很累啊，吃点甜品说不定能缓解压力，那样的话，我们去甜品店看看？今天应该有开门的。」 「其实就是你自己想吃吧？」 杰森笑了一下，没说话，转了个方向盘换了条道开。 车子在下一个路口停下，红灯的上方正显示着倒计时的数字，前方的马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地走过去，杰森伏在方向盘上，侧过头去看里德，深绿色的眼睛直直望过来，带着明朗的笑意：「我会打跑的。」 他轻声说道：「你害怕的噩梦我都能打跑，感到害怕的时候就喊我的名字，不管是在心里喊还是写在手心里，我都能知道。」 怀里的猫咪已经眯上眼了，舒服地打着小唿噜睡觉。里德冰冷的指尖也在车厢里变得温暖起来，热意从指尖燃烧起来，一点点蔓延上去，似乎就能这样一路升到心脏之中，代替那块破石头。 第145页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一刻的光影在他眼中似乎变得尤其的缓慢，过了一会儿或许只有几秒，他的喉咙动了一下，问道：「......在梦里也能吗，有用吗？」 「我说到做到，」杰森说，「就算是噩梦我也会出现，我会找到你的。」 啊，不行啊这样。里德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热烈的，跃动的，欣喜的。就像是要从心口的伤痕里蹦出来一样。 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离不开他了。 . 离他们公寓很近的那条商业街上，甜品店果不其然还是开着，因为前不久都没买过蛋糕什么的，杰森已经大概有小半个月没吃到甜品了，今天必然是斥巨资买了一大堆。 「吃得完吗？」里德问他，他看着那一堆小蛋糕，觉得房间里不算大的冰箱不一定都塞的下。 曾经想要开餐馆的梦想要不然还是变成开甜品店吧？里德在这时候想到。 「我们两个人吃，很快就会吃完的啦。」杰森理所当然地说。 「........」会蛀牙的，这个人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就不在乎蛀牙，等到以后年纪大了一定会牙痛到每天都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买了蛋糕后中途又去附近的书店买了几本新书才开车回去。 今天的公寓格外安静，之前一楼的几个有孩子的租户也没发出什么动静，里德猜测到可能今天天气好，大家都出门去玩了。于是他一只手抱着猫，另一只手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也并不是很在意。 房间一如他早上出门前那样干净，他落在门框边的魔术阵也没被动过。 「今天是个约会的好天气啊，」杰森在他身后进门，说道：「家庭聚会无聊死了，要不然我们出去旅游吧？」 里德手上袋子里的东西都往冰箱里塞，猫咪自觉地在房间里嗅了嗅，找到了她之前最爱待的地方，堂而皇之的盘踞了上去。 杰森拿的东西多，还开着门从楼下车子的后备箱往上提。 「旅游啊......也可以啊，只要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去。」里德算了算时间，他最近确实非常空闲，新书已经出版在书店上市，暂时不用着急其他的事，等着收钱就好了。 然而他话音落下，身后的人半晌没发出一点儿声音，里德感到奇怪地转身去看了一眼，顿时浑身的血液温度都要骤降成冰。 「喂，」魔术迴路在那一瞬间亮起来，锋利尖锐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心，里德的语气一下就变得阴沉，他看着眼前的人，眉间皱起，「放开他！」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陌生的男性，看着已经三四十的模样了，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定制西装，胸前的口袋里一根细细的金色的链子伸出来连到了第二颗纽扣上，手上是一把枪，说是枪，但是那枪的样式已经非常古老了，看起来就像是上世纪那种只有五六发的左轮手枪。而他枪口紧贴着的地方就是杰森的太阳穴。 空气里有一股魔力的波动，而杰森陷入了不知名的昏迷之中。这么一看，虽然这人有些瘦削，但是身高居然有一米九几，比杰森要高出一截。 「我说，让你放开他，他不是那个世界的人，别把他牵扯进来。」里德用力捏紧了匕首，对着眼前的人说道。 那男人脸上还带着一副没有边框的眼镜，透明镜片下的眼睛也是浅浅的灰色，扫视过来的时候像是被某种野生动物盯上了一样，但是开口说话时的语气却是很客气的，带着一股老式英国贵族的腔调：「家主已经等您很久了，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少爷？」 说着这样客气的话，但是手上指着别人脑袋的枪口还是没放下，大有一种你敢说不我就把他一枪崩了的意思。男人冷淡地看过来，里德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这个男人。他是玛格丹尼尔·特兰贝里奥的手下。 里德站在原地，身体僵了几秒，然后匕首在他的手中变成灵子化消散了，他点头，「可以，我会回去的，你别动他。」 男人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那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向里德微微含额，手拿着枪枝往旁边挪，枪口对着天花板，「只要您不反抗，我是不会破坏规矩的。」 「现在就走？」 「马上。」男人掐着杰森的脖子，往边上挪了一步，让出了正门的位置。 里德抿着嘴，下颚线紧绷着，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拿武器，一边往门外走。迈到门槛的时候，男人在他身后推了一下，于是他看着门被一把合上，昏迷了的杰森被他一松手摔在了地上，察觉到不对劲的猫咪从沙发上奔过来，他在最后一瞬间听到了奶猫悽厉的叫声，然后戛然而止，被厚厚的门板挡在了后边。 男人的手压在门上，歪过头来对他笑了笑说道：「那么，我们该走了，里德少爷。」 摇摆的尘埃最终还是落到了地面上，星辰转动的轨迹也永远规定于周围星球的引力之中。 从他选择走出时钟塔的那一步时，就已经预想到了自己最终会有什么结果。 但是...... 里德在坐上车要求上缴手机前，不动声色地挂掉了接通了电话的手机。 但是有人一定会找到我的。里德想。 第77章 对于魔术师来说, 现今科技所能达到的那些术式并不能够被称之为魔法，但是对那些并不属于魔术世界的人类来说，这就是魔法。 第146页 杰森在里德能够改变自身在周围地人以及电子设备之中的观测形态时就感慨过这件事情。 所以毫无疑问, 对方被另一位魔术带走后，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的踪迹。 哈！这天杀的魔术世界。 杰森从玄关醒过来前, 最先感受到的是来自后脑勺的钝痛, 那就像是他以前在巷子里被人偷袭, 然后别人一板砖拍到了自己脑袋上那样——说不定还会有脑震盪——紧接着恢復的是听觉，吵闹的猫叫声从遥远的地方越来越近，在他耳边不停地反覆迴荡, 比清早六点的闹钟还要坚持不懈。杰森闭着眼睛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 指尖还留有酸麻的胀意，仿佛麻药才刚刚消退的感觉。 「他妈的......」眼前是没有聚焦的白蒙蒙的天花板, 他先骂出了声, 接着才一点点把自己从地板上撑起来，他伸手摸了一下后脑, 手指能碰到中间那里鼓起了一块儿，估计是撞在地上肿的包, 「嘶......啊，妈的！」 猫咪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动物有些粗糙的舌面擦过肌肤, 带着一点痒意，杰森坐在玄关高起来的一阶台阶上，挠了挠猫的下巴, 回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躺在这个地方？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里德往冰箱之中塞食物的背影......之后、之后他就眼前一黑, 什么都不记得了。杰森提起猫，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里德！理察！」杰森喊了两声，但是房间里非常的安静，没有人回答。于是他看了看周围，门边的角落上还放着他之前刚提上来的几个手提袋，蛋糕们还叠放在其中。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杰森问猫咪，而白猫只是拿无辜的眼神来看他，杰森与猫咪对视了几秒钟，将猫咪放到沙发上，喃喃道：「算了，你也不能说话。」 杰森摸出了手机，拨电话给里德，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才会被打昏在门口......可是什么人又能悄无声息不被察觉地靠近他呢？不是杰森夸耀，但是他好歹也在刺客联盟待过那么一段时间，无论是潜行术还是反潜行术他都非常拿手，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不被察觉就靠近他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数。 除非...... 手机里传来对方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杰森黑着脸挂掉了电话。 除非对方使用了非常人的手段，比如魔术。 「所以我又一次把男朋友弄丢了？」杰森对着空气说话，想要来点苦中作乐的氛围，好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烦躁，然而他的目光在此刻却冷的如同凝结住的冰块，手掌用力握紧成拳头，手筋在手背上暴起，看起来下一秒就能把墙壁砸通。 「......」杰森站在原地深唿吸，他告诉自己，一定得冷静下来。 「操！」 杰森的眼睛里面已经冒出了血丝，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画面，那是房间客厅的监控录像。 从监控来看，他已经在玄关那个地方躺了有两个多小时，而两个小时前他们刚回家的录像里，里德并没有出现。那个画面非常的诡异，监控中只出现了他一个人，像是一场精神患者的独角戏：他打开门，猫咪从门缝边钻进去，他把一堆手提袋放在一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自言自语，然后离开去楼下拿东西再上来，一个人把食物塞到冰箱里，想要去拿另一袋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昏倒了，就那样躺在地上一直到他又醒过来。 如果不是前一段时间的录像以及今天早上他和里德出门时的画面还留存在电脑中，杰森几乎就要怀疑名为『里德』的魔术师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角色，拉萨路泉水终于还是搞坏了他的脑子，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个孤家寡人，所以才臆想了一位样貌完美性格也完美的虚构人物成为自己的男朋友。 这是这半个小时里的第三根烟，杰森捏着烟屁股将只剩下短短一截的香菸摁灭在菸灰缸里，他的电脑房中烟雾缭绕。虽然平时里德不介意他抽菸，但是也决不能抽的很勐，他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身体往前探，把窗户挪开了点，窗外的冷空气拥挤进来，冷意拂面，吹散了四周萦绕着的呛人烟味。 带走里德的是个魔术师。杰森可以确定，魔法侧的人都不会这样做，他也认识泰坦的渡鸦以及扎坦娜，魔法师对监控可不是那样敏感的，如果遇上了监控录像他们会直接破坏，而不是像这样造成观看者的大脑认知错误。 但是他们去哪儿了？ 这是个好问题，他几乎找不出任何关于里德离开的痕迹，而放在里德身上的那些追踪器，包括前两天他刚放上去的那几个，全部都失灵了。就像是当地下磁场大于地球磁场，指南针就会失灵，指针乱转。里德身上的那些追踪定位器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杰森用脚想都知道里德绝对不可能上一秒还在西藏下一秒出现在了法国，第三秒出现在了义大利，除非他真的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并且对『移形换影』这一技能非常熟练。 杰森舔了一下嘴唇，苦涩的菸草让他的嘴唇发干，尼古丁压不下去的烦躁情绪再度冒了上来，像是一只手一般要捏住他的心脏，要让他窒息。 手机在这时亮了起来，杰森抓起手机，来电显示是陌生电话，但是打来的地方却是英国伦敦。杰森手指滑了两次才将电话接通，他这时才发现他的手指正在颤抖。 「.......」电话接通后，他还没说话，那边先是传来了略微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有很多人在，听上去还很年轻。 第147页 「弗拉特你靠不靠谱啊！能不能行？」这是一个少年在说话。 「你很啰嗦诶斯芬，这不是有在拨号——啊，居然接通了诶！老师——」这是另一个少年。 什么啊，小孩子的恶作剧电话吗？杰森拧着眉，想要把他挂掉，但是下一秒，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是杰森先生吗？」 杰森捏紧了手机，重新贴在耳边，「我是杰森。你是谁？」 那边似乎是因为这个回答而松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我是埃尔梅罗二世......如果里德和你提起过我的话应该是叫我『韦伯』......总之现在情况有些复杂，里德被他的家里人强行带走了，他走之前拨通了我的电话，虽然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我还是觉得要把这件事告知你一声。」 「所以他现在在哪儿？」杰森问韦伯。 「......在伦敦。」 「他的家里人要对他做什么？」杰森拧着眉问道，听到带走里德的人是他的家里人时，杰森稍微缓了一口气，起码现在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里德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过除了他母亲以外的人，这让他感到了些许的不安。 电话那头『咦』了一声，韦伯奇怪地问道：「他什么都没有和你说吗？关于特兰贝利奥家族的事情？」 「什么？」杰森抿了一下嘴唇，握着滑鼠的手已经在电脑上看去往英国的最近一轮航班。他调查过特兰贝利奥这个家族，但是知道的东西并不多，这个家族是最初参与建设时钟塔的三个家族之一，距今已经有了几千年的歷史，他能查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韦伯沉吟了一下，「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是里德现在非常危险。」 杰森按下购机票的键一顿，片刻后对韦伯说：「两个小时。我就到伦敦，我会过来找你的，把地址发到这个手机上。」 「诶？可是你不是在美国，最快也要八个钟——」韦伯说道。 「先生，」杰森打断他的话，「只要钱到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 杰森说完就挂了电话。 蝙蝠侠有一架超音速私人飞机，速度能够达到3马赫，跨洋飞行只要两个小时左右，而且有生物迷彩，几乎不会被发现。 这时候又要拜託一下万能的工具人小红，不过这件事他也会在之后好好和布鲁斯解释的，只要他能把人平安带回来。 「一旦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知道又有什么麻烦事了。」提姆翻了个白眼，「拜託大红，我们才分开四个小时，你有这么想我？」 「帮个忙。」杰森说，「把老蝙蝠的私人飞机借我用一下。」 「哪一架？」提姆问他。 「超音速的那个。」 「哦，那个？你要做什么？」提姆在位置上坐正了点，「又出什么事了？」 「我要去趟伦敦，」杰森说话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去救人。」 「......是里德？」 「嗯。」杰森说，「他家里的事情。」 红罗宾翻开了笔记本电脑，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算你欠我一次。」 蝙蝠侠的东西他大多都有权限，飞机自动驾驶也不是什么问题，提姆解开了飞机的设备锁，下达指令给那架飞机，输入了杰森他们公寓附近的一处空旷的位置，「你知道怎么用对吧？」 杰森哼笑了一下，对于任何机械，他都只要几分钟的上手时间。 「两分钟，我开了生物迷彩，你知道该怎么找到它的。」提姆对杰森说。 「谢了，小红。」 杰森抓起装备往外走，半路又折回来，从沙发上提着猫的后颈将她拎了起立，「把你一个人放家里好像不太行。」 「想去冒险吗？」他看向白猫，白猫歪了歪脑袋，蓝色的眼睛不解地回望过来。 「那就当你同意了，走吧，王子带着他的巨龙去救公主了。」杰森淡淡地说。 『巨龙』软绵绵的在他怀里附和了一声。 『王子』提着装备和一袋猫粮踏上了征程。 第78章 家大业大就是不一样。 半个小时后人就出现在伦敦本家的里德感嘆了一下, 他这么些年都没体验过这种直接跨越一个洋的传送魔术，可以说是贵宾级体验了，上回他看到这么用这玩意儿的还是小丑。 但那个到现在依然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站地笔直，身高一米九几的男人低下头来看他的时候非常具有压迫感。 还是逃不开这里啊。 里德抬头看眼前这座雄伟的, 宛如宫殿般的巨大宅子, 欧式建筑的华丽无一不在上面体现出来, 就连那浮雕也异常的华丽精緻。 「里德少爷，请进去吧？老爷已经在等您了。」 啊，真噁心。 脚下的地面是打磨光滑的大理石, 鞋子踩在地面上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每往里面走一步，那些残余在过往之中的记忆就像是被搅动了的水, 尘埃一点点从底端泛上来。人这一生中会经歷很多事情, 但是许多事情在脑中都只是存在一个模煳的轮廓，记得并不大清楚, 只有很少一部分事情会是让人印象深刻到连一点细微的声响、一句话的腔调、一个人的神态都清清楚楚地记在脑中的。 按理说他十岁就去在时钟塔上学，从能住在时钟塔里的那一天起, 就再也没留宿在那个气氛怪异的家族之中，但是他住在特兰贝利奥三年，明明只占了他独自生活的六分之一, 可几乎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印象深刻。 第148页 他讨厌那个家庭，那种讨厌已经到了直白的地步，名为玛格丹尼尔的男人是这个家族的君主（lord）, 也是时钟塔内民主主义派的首位，按能力来看，特兰贝利奥与巴瑟梅罗应该都算得上是时钟塔中最有权力的组织了, 是能决定魔术协会「方向性」的三大派阀的顶点之一，时钟塔不可动摇的权威。也正是因为如此，里德才没有被魔术协会的那群人封印指定。 要知道，能够改变【现实】的能力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能算是魔法的存在了，因为魔术需要遵循仪式和咒语，发动的条件苛刻，但他背上那个魔术刻印的存在就已经缩减了所有的步骤，并且发动后也不遵循传统的等价交换原则，只是将魔力变为了一张『万能牌』，代替万物，无论要做什么都可以做到。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惦记着他魔术刻印的人可不止玛格丹尼尔一个。 书房在二楼，穿过大厅推开里面的那浮雕夸张的大门，再从宽大的旋形楼梯往上走，全是水晶的巨大华灯从天花板坠下来，泛着细碎的彩色光。楼梯上方有一位长相秀美的女孩正在缓缓走下楼，她将一头金色的头髮盘起，打扮地一丝不苟，身上是一件宝蓝色的绸缎礼服。 在看到了里德的时候，她微微抬手捂了一下嘴巴，眼睛眨了一下，像是退避也像是吃惊，提起礼服行了一个礼仪，声音轻轻的，收回了所有的情绪：「兄长，您回来了。」 里德只是向她一点头，算是回应。他记不太清这些妹妹们的名字。玛格丹尼尔有十几任老婆，而且不是那种前任离婚或者去世才娶的下一任，而是同时拥有，所以他也同时拥有几十位的女儿——说来也很奇怪，这么多年，他的孩子们只有自己是男孩，其余的无一例外全是女孩。以至于里德曾经待在这里的三年，每日都要和一群比他要小个三四岁的叽叽喳喳的妹妹们待在一块儿，导致里德现在看到她们也觉得头大。 到书房大门前的时候，男人走上前替他敲了敲门，低声对里面的人说道：「老爷，里德少爷回来了。」 「让他进来。」 于是男人推开了门，示意里德走进去，接着那门又咔哒一声合上了。 房间一如他记忆中那样没有任何的改变，巨大的飘窗没有拉上帘子，外头明亮的光线穿透进来，背对着窗户的男人坐在椅子之中低头在看报告。他的身形也很健硕，或者说，对于他这种五六十岁的老男人还拥有这种魁梧的大块头实在是让人觉得惊奇。 「来了就坐下吧？」玛格丹尼尔的声音也是浑厚而低沉的，带着久居高位的那种威严感，叫人不敢反驳。 里德也不客气，拉开他前面的椅子坐下了。他们也不说话，房间之中就只有玛格丹尼尔翻文件的声响。 「就没有什么要说的？」玛格丹尼尔说，在报告的最后一页写完一行字后就丢在了旁边一堆的文稿上，锐利的目光终于肯落在里德的脸上。 「您想听什么？」里德无所谓地对他笑了笑，「听我还能活多久吗？」 「里德，我很抱歉......」玛格丹尼尔低声说，双手手指交叉握在一块儿，摆出了一副像是非常关心他的模样看过来，「我之前确实想将君主（lord）的位置留给你，你一定可以继承我们家族的荣耀。」 太好笑了。里德在心底哈哈大笑，想将这段话列为他今年听到过的年度最佳。这个人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这句话您不该对我说的，我从来不觉得您欠我什么，也并不想和您扯上关系，甚至这个家族.......哈，如果您真的要交给我继承，第二天我就能把它直接炸了。」里德弯起眼睛，笑的很和善，「那句抱歉您该对我母亲说的。」 「如果你想要那么想，我很难过。葛曼妮是因为她自己的失误而死亡的，我只不过是接受了她的一个建议罢了。」听到了里德亲生母亲的名字时，玛格丹尼尔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是你们逼死了她。」青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赤裸的冷意，就像是一把迟了二十年才从地底挖出来的刀，要狠狠地扎进眼前人的躯体之中，一块一块剜下肉来，「她本来能活下去的。」 「孩子，你魔怔了.......哈尔德莱，带他下去好好休息。」玛格丹尼尔挂着那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表情，门外的那个男人推门进来，走到里德的边上，手按在里德的肩膀上，「里德少爷，请吧。」 「又要把我关起来是吗？」里德并没有反抗，而是跟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玛格丹尼尔，「那我希望这次的房间能有个窗户，让我好歹能一跳了之。」 「你的房间，你做主。」玛格丹尼尔像是没听出里德话中其他的意思，微笑着抬手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 . 超音速飞机确实很快，但对于杰森来说，他恨不得现在就拥有闪电侠的神速力，直接从哥谭跑去伦敦。 飞机降落在伦敦郊区森林里的一处空旷的位置，飞机落地时带来的气流使周围地面上的落叶纷纷被吹开，飞出老远，然后飞机的生物迷彩才解除，他提着猫从打开的舱门跳出来。 伦敦比哥谭暖和多了。杰森心想，怪不得里德总是那么怕冷。 「你真的在两个小时里面到了，操.......」前来接人的埃尔梅罗二世看着眼前的巨大飞机，一时间有点哑然，就算是埃尔梅罗家族也没有一架私人飞机，资本真是每天都能刷新自己的认知。 第149页 「这算非法入境，我没时间去申请航线了。」杰森解释道，扬了扬眉，「你就是韦伯·维尔维特？」 穿着红色大袍子，里面是一身黑色西装的长髮男人点了点头，「请跟我来，先去我那边，一起商量一下。」 「呜哇，好帅！里德老师的男朋友？真的假的？」埃尔梅罗二世授课的教室就在这偏僻的森林之中，用韦伯的话来说，这里更便宜，而且还有魔术能防止普通人误入其中，只不过说是教室，那位置其实也很大了，像是一栋公寓楼，还有好几层高。 「啊，那位里德老师都有男朋友了！」有人很遗憾地在说。 杰森走进去的时候受到了非常多的人的围观，看起来好像都是这位韦伯先生的学生，但是学生们的态度又很奇怪，他们对老师并不是非常的尊重，甚至可以说是嘻嘻哈哈，看着更像是在消遣调笑韦伯一样。 「都结课了，你们还不走？」埃尔梅罗二世皱着眉赶他们，眉间那两道皱痕更深了。 「我可是帮忙找到人家电话的功臣啊！」一个金髮的男孩扒在教室的门边探出头来说，脸上笑嘻嘻的，用毫不掩饰的直白目光去打量杰森的模样。 「这边走。」韦伯没办法，只好先把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灰色大衣头上戴着兜帽的少女，她看起来对生人格外羞涩，开了门之后甚至不敢多看杰森一眼，马上又熘到一边去了，杰森是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才隐隐感觉到对方悄咪咪瞧自己的视线，转头望过去的时候女孩又马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下头。杰森拍了拍猫咪的后背，松开了抱着猫的手。猫咪在沙发上蹭了几下，很自觉地跳了下去，也不认生地就往格蕾那边踱过去了。 房间之中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个陌生男人，他很白，头髮是银白色的，皮肤也是雪白的，眼瞳的颜色很淡，像是某种易碎的玻璃制品，长相格外的秀气。 「啊来了来了，你就是和小里德谈恋爱的那个......看不出来，里德喜欢你这款啊，他以前喜欢那种漂亮小男孩的。」 这人说话实在不客气，杰森皱了下眉，「你是谁？」 「嗯......我是拯救仙度瑞拉的神仙教母之一，梅尔文哦，是小里德的青梅竹马啦。」白髮的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第79章 韦伯在杰森的面前放下了一杯红茶, 接着才在沙发里坐下。说来也奇怪，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明明紧急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 却依旧能够泡杯红茶坐下来好好思考整件事，这都是这些年在时钟塔被磋磨出来的, 不然他以前也不会因为老师的一句否定就偷了人家的圣遗物跑去遥远的日本参加第四次圣杯战争了。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能不能把他救出来。」韦伯双手交叠在面前, 翘着腿沉声说, 「毕竟那是特兰贝利奥，是......时钟塔的顶点之一，而你甚至是个不懂魔术的普通人。」 杰森不解地问：「那是他的家里人吧？为什么要......」 「对于那种家庭来说, 血缘只是次要的, 传承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而里德的身上有他们一定要拥有的『传承』。」 「传承？」杰森皱起眉想了一会儿, 「是他背上的那个东西吗？他说过那是他妈妈留给他的。」 「bingo！」梅尔文打了个响指, 「就是这个，哎呀呀, 那可是无数魔术师趋之若鹜的好东西啊，改变【现实】这种能力, 理论上来说，只要在魔力充足的情况下甚至能够改变歷史也说不定哦。」 面对杰森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的表情，梅尔文笑了笑, 他是那种从小到大都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笑容中总是隐含着漫不经心的嘲弄，看着真诚也虚伪, 相容就像是一个面具：「只是理论上啦理论！里德也没怎么用过那个东西。」 梅尔文耸了耸肩膀，「他的身体都破烂成那样了，如果不是我这么多年的努力, 剩下的几根魔术迴路也早就断掉啦，怎么可能支撑的起运转魔术刻印的魔力啊。」 「所以他们是为了里德背上的魔术刻印才把他带走的......但是为什么是现在？他的身体......」 「应该是那块石头上的限制被动了吧？」韦伯的手指屈起抵在下巴上，表情凝重地盯着某一处，低声说道：「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严重到他们觉得里德可能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才紧急出动把人带回来......」 杰森的手握紧成拳头，「......前不久有一个变种人把他带去了实验基地，其中有八个小时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了里德他也没和我说......不对，他其实说了.......」 杰森看起来眼眶有些发红，不是眼泪要流出来的那种，而是精神高度集中，过分紧张导致他有些神经质，「他表现得太冷静了......」 「你指什么？」梅尔文问。 「一般的普通人，无论遭受到怎样非人的人体实验，被剥夺走行动能力、像个动物一样被关起来......都会感到害怕吧？就算是获救了也会留下ptsd，但是......里德没有，他的一切都太冷静了，他被我们救出来之后就迅速地接受了当下的一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除了几次，他——」杰森愣了一下，最近的夜里，里德总是睡得不太好，好像一直在被惊醒，手脚也是发凉的，怎么都捂不热。杰森自己从来都是浅眠，里德动一动他就会醒，所以隐隐有几次印象。 第150页 「但是小里德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冷静啊，从他十岁起接受了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后，就总是保持着那种让人恐惧的冷静。」梅尔文说，「啊这么说起来，小里德对痛感也不是很敏感来着，他小时候不是还磕倒过嘛，就是那次那次！我们三个一起逃课出去的时候，从那么高的墙上摔下来的，他的膝盖被石头磕出那么大一块儿伤口是吧？」 梅尔文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大小，「呜哇当时真的吓死我啦，都吓到吐血了，还以为绝对要被妈咪说教了，结果小里德他连个表情都没有变化，就很酷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等一下就好了，别大惊小怪』这个超吓人的吧！！！」 「那个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吧？而且你就算没被吓到也会吐血好吧？」韦伯无语地说。 「怎么会没有关系啊，我是在论证小里德是个『冷静』的人诶。」梅尔文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往沙发上靠，吐了下舌头：「好苦——韦伯你泡红茶的手艺完全没有格蕾酱好啊。」 「爱喝不喝。」韦伯冷着脸将杯子往茶几上重重地一放。 所以里德在回来的路上和他说的话，那些关于噩梦的事，原来是在向他求救吗？ 杰森想到这里，胸膛里就一点点漫起烦躁的气泡，仿佛要把他淹没了一样。 里德当时是不是就预感到了什么？ 「哦哦，对啦，特兰贝利奥那边可能快等不住啦，妈咪昨天就和我提过一嘴了，这两天我得去本家帮里德调率身体。」 「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韦伯震惊地说。 「忘记了啦，哈哈...咳咳咳！抱歉啦，这不是现在说了嘛。」梅尔文说到一半又开始咳嗽起来，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绢布捂着嘴。 「调率又是什么？」杰森问到。 「就是让小里德身体里的魔术刻印再生、活性化，他身体很不好吧？魔力总是不够啦，我能让他的魔力运转变得舒服一些......啊但是，这次让我过去应该是准备要直接把那个魔术刻印剥离出来吧？」 「为什么是你啊？」这白髮男人看起来真的很不着调，杰森对此持怀疑的态度。 「嗯嗯要问为什么的话，我可是英国一等一的调律师啊，况且，我们威因兹家族可是那个特兰贝利奥的分家，我去给本家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梅尔文满脸都写着『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想救人？』看着叫人非常的不爽。 杰森深吸了一口气，「总之，这也算是个办法，那天我和你一起去。」 「诶——」梅尔文夸张地躲开了些，「不要啦，一下子就会被发现的，被抓到的话就算是妈咪也保不住我啦，呃噗——」 他说着居然直接吐出了一口血，但是非常习惯地用绢布把嘴捂住了。 「你没事吧？」杰森眼角抽了一下，感觉他看起来随时都会死掉。 梅尔文摆了摆手，「没事啦没事啦，吃点补血剂就好啦，一定是韦伯泡的红茶太苦了。」 说完之后从兜里叮铃哐啷找出一瓶药剂，拔掉瓶盖就那样直接灌了进去。 韦伯对此也习以为常，驳斥那个勉强算得上是友人的白毛混蛋：「不要把自己身体差的原因都推给别人！」 「不过我确实能帮你进特兰贝利奥，只要我们分开行动就行。」梅尔文清理干净自己，又恢復了笑眯眯的模样，他在自己浅色的西装外套里掏了一下，从口袋中摸出了一颗小小的金色圆徽，那像是个纽扣，梅尔文用拇指一弹，丢到了杰森的手心中。 「特兰贝利奥有识别的结界，带着这个就能进去，只要你不被目击到，就不会被发现。」 杰森将圆徽捏在指尖中看了看，上面是精緻的花纹，可能是那个家族的家徽，小小的一个，但是分量却算重，似乎是纯金的。 「那救人的那天就定在你去调率的那天，」杰森收起了圆徽捏在手心，「我会从其他位置潜入，然后把里德带出来——你知道他们家的地形图吗？画一份给我。」 「诶？」大少爷第一次被人差使，愣了半天才笑了起来，「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啊，但是如果被抓了个现行的话，绝对绝对不要把我供出来哦！我会先下手说是你胁迫我的！」 「......不会被发现的。」杰森说。 「但是把他救出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韦伯说，「既然那边这么着急，那不就说明里德身体真的快要不行了吗？我前不久才和lord玛格丹尼尔打过交道，他不像是那种会心急的人......难道是贤者之石真的要撑不住了？」 「你们说的那个『贤者之石』如果碎掉会怎么样？」杰森问。 「里德会当场死亡的。」韦伯严肃地说，「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替他寻找代替品，可是这实在是太稀少了，能做出贤者之石的人现在应该已经成神了吧？」 「别的东西没有办法吗？」杰森问，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虽然很久之前他对里德说过，他不介意对方的死亡，这个世界如此荒诞噁心让人作呕，大不了他们还能殉情。但真实地站在死亡与生活的边界上时，他还是后悔了。 他体验过死而復生的滋味，是那样的难受痛苦，他真的不想让里德也经歷一次。 「虽然暂时没有别的办法，」韦伯似乎是看出了他表情中的痛苦，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最近对真正的贤者之石的下落已经有了点头绪，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绝对能查出来。」 第151页 果然，活的久了，人就会变得越来越贪婪啊。既想要抓住星星有想要看到月亮。 「你不知道吧？里德在自己的身体里留下了一个魔术术式，一旦他的心跳停止跳动到达24小时，他的整个躯体就会被直接烧毁，不留下一点的痕迹，」梅尔文对表情有些愕然的杰森说道，「他在十年前就安排好自己的一切了，包括他想要选择的死法，他对那个家族的报復，这超酷吧！啊，我喜欢他这份直白的恨意，但作为友人，我对此也感到非常悲哀。」 梅尔文的眼睫毛也是雪白的，他凑过来的时候，那双颜色冰冷的眼珠仿佛要穿透杰森一般，微微笑着说：「你是他唯一的变数，能不能改变他前方的路就要看你了，就像为仙度瑞拉穿上水晶鞋的王子，灰姑娘最终成为了王后，过上了美好的生活，但前提是，你得找到他。」 杰森顿了顿，「我会的。」 他的拳头握紧，手心的金色的圆徽几乎就要镶进血肉之中，他听见自己说：「我答应他了，要救他。」 他在努力为了我活下来。我当然拼尽全力也要奔过去救他。 我要抱住他，抓住他的手。亲吻他，亲吻他的眼睛和嘴巴。 他们要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上相爱。无论是从白天到黑夜，还是在白天或黑夜。 第80章 无聊至极。 玛格丹尼尔确实给他换了一间房, 不再是曾经那个密闭的昏暗房间了，墙上多了扇拼接着彩色玻璃的窗户，推开彩窗时能望见远处的山林与延绵起伏的山峦, 薄雾缠绕在那片浓绿色之中，冬季的冷风吹过, 那些松树顶端就沾染上了些银白色的霜露。 这是在第六层吧？里德坐在窗边低头打量, 一边想到。这么往下看过去, 就能发现地面其实距离自己非常遥远。 特兰贝利奥的这个宅邸位于偏僻的山林间，建得高耸华丽，像是个张牙舞爪的大老虎一般傲视周围的一切, 公路被掩藏在弯绕的浓密树林之下, 看不到任何的人烟，仿佛某个与世间完全隔绝了的无人之境。 房间内的四个角落里都放着水晶, 魔术阵在顺利运行, 迫使里德身体之内的魔力处在某个微妙的平衡，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变少, 刚刚正好地控制在能够让贤者之石正常运转的阈值之中。 从这里跳下去的话，腿会断掉吧？里德冷静地想, 等待恢復的话大概要半个小时。 有这个时间早就被再次抓住啦。他嘆了一口气，从桌面上抓起一支笔随意地在本子上涂涂画画，马上就放弃了一开始也没抱有多少期待的计划。 找不到我应该又该着急了吧？ 不知道韦伯联繫上杰森了没有？ 杰森会到伦敦来吗？ 哎, 我真是个糟糕的大人啊。他最后给自己下了个结论，如果没有遇到我的话....... 回过神来的时候，画簿上已经出现了熟悉的脸, 被细细的笔尖勾画的异常细緻，线条流畅。他学了很多年的美术，一开始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画画的, 毕竟他那时候身体那么不好，于是把不用消耗什么体力的技能统统试了一遍，无论是画画创作还是乐器演奏什么的，他多少都有点涉及过。但是更精进的时候是为了学习人偶魔术，想要做出一个完美的人偶，人体的雕塑也得非常好，毕竟是赋予人偶生命的魔术，七分在内里的核心，剩下三分靠的就是人偶的外表了，制作的越是精细的人偶，注入魔力之后也会显得更加逼真。 所以他之前说闭着眼睛也能把杰森画出来可不是在说空话，那张脸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默不作声地侵入了他的一切，是他接受告白的那天吗？还是更早......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笔下画出来的都是他，速写本涂满了一整本，每一页都是神态不同的杰森·陶德。如果说哪天要举办一场杰森的粉丝展览会（应该是不可能会有啦），他大概能荣获痴汉奖第一名吧？ 今天的天气是灰濛濛的，伦敦尽是这种天气，硬要说的话和哥谭其实也没多少差别啦。里德将手里的画举起来，放在遥远的天空与雾气朦胧模煳的边界上。 好想见他啊。 「里德少爷，」哈尔德莱象徵性地敲了几下门，打开门站在门口对他说，「等一会儿梅尔文少爷就过来了给您检查身体了，请做好准备。」 「......」下手真快啊，那个老傢伙。里德从窗边起来，将画簿合上放在桌面上，「知道了。」 他和梅尔文也有很久没见了，从他离开伦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只有偶尔会在简讯上寒暄几句，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喜欢用电子设备的人，所以这小半年来也没多少联繫过。 看来活的还挺好的嘛，说不定会比我活的还久，明明两个人都是一块儿喝药的药罐子。 里德扯了一下衣服的领子，房间的衣柜里放着的都是适合他尺码的衣服，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的原因，穿着的时候总觉得不舒服。里德拉开柜门挑了件宽松的外套披在外头，就跟着哈尔德莱出去了。 这个宅邸中的所有人看起来都好像非常尊重他的模样，但是他依然没有什么行动自由，既拿不回手机也不能从房间里出去，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进来。和他小时候经歷的事情没什么区别，这么些年了，他在这些人的眼里也依然还是一只利用完就能丢掉的小动物。 从旋梯走下楼，会客用的楼层就是二楼，里德走到转角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地瞧见了梅尔文亮眼的银白色头髮，他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手中不知道在和旁边人比划什么东西。玛格丹尼尔白天的时候被魔术协会叫出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所以今天宅邸里待着的都是他的妻子或者女儿们。 第152页 「是丢了啦，可能太久没来所以怎么找都没找到，小时候还很宝贵那个的，哎呀，果然是要常来吗？」梅尔文抓了抓头髮，虽然语气听上去正在懊恼着，但是里德猜测他的表情应该还是在笑着的。 「我这里还有一个就给你吧，」女人轻柔的声音从另一边冒出来，「我很喜欢梅尔亲呢，毕竟总是呆在宅子里也会想要有人来聊聊天吧？」 那好像是玛格丹尼尔的某位妻子，里德在自己对这个家族贫瘠的记忆中思索，不过名字样貌什么的他也想不起来。 「这可真是......太感谢夫人了，能常来陪伴夫人，和夫人聊天也是我的荣幸。」某位花花公子这样大言不惭地说道。 「啊里德！好久不见啦！」梅尔文很快就发现了他，一身雪白的友人从位置上扑过来，「有没有、呃噗——嘶，有没有想我、呕——」 里德托着梅尔文的手臂，对方正拿着绢布捂着嘴吭吭吭地咯血，脸上的血色更少了，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你看起来也不是很需要我的挂念嘛。」 「哇......居然这么说，被伤到心了，」梅尔文从兜里掏出补血剂喝下，几秒种后就迅速见效，能够站直了，「梅尔亲满血復活。」 「.......」 「既然梅尔亲已经等到人了，我就先不打扰了。」穿着华丽长裙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沖他们笑了一下，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从这边走开了。 「下次见噢，夫人。」梅尔文倒是很开心地摆了摆手，他性格一向如此，虽然身体总是不好，但是花言巧语有一堆，总是很讨女人的欢心。 「小里德你胖了诶，」梅尔文在里德边上打转，手指支在下巴上转来转去地看，「在美国吃了很多油炸食品吧？比去年要圆润了一圈啊。」 「吃的总比这里好。」里德笑了一下，语气淡淡地，也不在乎身后还跟着的哈尔德莱，「起码给人吃的东西。」 梅尔文也挑起嘴角笑了一下，「事不宜迟，我们就直接开始检查喽？」 里德点了点头。 会客大厅的旁边就有好几间没人住的房间，他们随便找了一间空荡的房间准备开始调率，哈尔德莱打开灯站在门边双手抱胸看着他们。 梅尔文挑了挑眉，「不迴避一下？」 哈尔德莱平静地说，「老爷让我待在里德少爷的身边，一步也不走开。」 「哇，」梅尔文一边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调率用的魔术礼装，一边小声对里德说，「好噁心，君主（lord）的品味真的太奇怪了，居然让这样的人成为管家？」 「没事。」里德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将上衣脱下，他曾经有段时间非常依赖梅尔文的调率，因为魔力的暴走，魔术迴路曾一度混乱到差点救不回来，最后还是靠梅尔文的帮助才得救，所以对调率的过程非常熟悉。 「呜哇，这里是不是又变得严重了？」梅尔文弯下腰打量了一下他胸前的伤疤，因为肌肤真的很白，所以那伤口也异常的显眼。 里德没说话，于是梅尔文将小提琴拿了起来，抵在脖子上开始拉。 随着那悠扬的声音响起来，里德身体上的魔术迴路与他后背上的刻印也一起渐渐亮了起来，循环往復的浅色迴路构造出复杂的路线，几乎占据了里德的上半身。 这是个天才啊。如果没有变成吸血鬼的话。梅尔文再次想到，他每次见到那旁人所难以企及的魔术迴路时都会为之震惊。他从来没见过有谁的身上拥有那么多魔术迴路过，里德是唯一一个，但是他也知道，那些亮起来的迴路几乎都已经被破坏了，它们达不成循环，魔力被堵死在其中，只能变成一股钝痛在身体中停留。 「这可太糟糕了.......」梅尔文的表情没有一开始那么好了，他的声音提高了点，「你去做了什么？」 郁结的魔力被舒缓的感觉很不错，里德久违地感受到了身体中疼痛的减缓，他摇了摇头，「没做什么，就......普通地活着。」 「你知道现在——」真的没几个月好活了。梅尔文咽下了后半句，他放下小提琴，对门边的哈尔德莱说，「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男人反问。 「哇这个人居然还在问为什么？」梅尔文已经将小提琴放回了包里，「你看到他背上的这个东西了吗？把这么庞大的魔术刻印直接剥离出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来看，他会直接死掉的。」 梅尔文挂着残忍的笑，「我还没有杀朋友的癖好，你们等他养好身体再叫我过来吧。」 「但是......」 「啊，不然的话，让君主（lord）亲自和我说，说不定也行呢。」梅尔文走去过从椅背上拿下衣服披在里德的身上，「就这样，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白髮男人就没有任何留恋地拿着行李走出去了。 里德坐在那儿愣了几秒钟，然后才缓过神来，手心里捏着刚刚梅尔文塞给他的一个小小的硬物，他套上衣服，在口袋之中小心地捏紧了那个东西。 . 他是想救我吗？梅尔文和韦伯一起策划的？ 里德坐在房间里的时候想，金色的圆徽被他把玩在手指间，金属的光泽在上面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窗户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像是手指在上面叩了几下。 第153页 他抬起头，一股勐烈风猝不及防地从外面吹了进来，窗门被吹开了。 「嘿。」他的男孩跨坐在窗沿边，抬起手挥了挥，有点傻乎乎，一轮圆月就那样挂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身影投出一片长长的阴影，给他身体镀上了一层亮色的辉光，他将手伸过来，轻声说：「我来接你了。」 「准备好和我一起走了吗？」 第81章 他真的过来了, 为了我。 月亮的颜色明亮而清晰，明晃晃地映进眼睛之中，眼前人的模样因为背着光变得模煳。 里德站在原地, 手指间还紧捏着那个金色圆徽。 杰森已经从窗户跨了进来，他的腰上绑着黑色的绳索, 似乎是从下面爬上来的。比里德要大了一圈的手掌温和地裹住了他的手, 连带着那颗圆徽也一起被好好裹在了手心之中。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一地的明月洒在地上，男孩低下头凑过来，唿吸间带着的菸草味轻轻碰在里德的嘴唇上, 与其说那是亲吻, 不如说是安抚性的触碰。 「我不是说了吗？害怕的时候只要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杰森轻声说, 眼睛弯起露出了一个笑, 「你喊了吗？」 冰冷的手指被温热的手心收在其中，里德先是低头看了看, 然后又抬头看看杰森，在多数的情况下他的情绪都不太会出现剧烈的变化, 一是因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他要是情绪波动太大会给身体带去很多不必要的负担；二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世界上也没什么会比生死更为要紧的东西了。但是眼前这个人不是, 杰森是超脱于那一切的存在，是他的光、他的救赎，他这世界中唯一不过敏的那一部分*。 「说了, 」里德眨了一下眼睛，留存在眼瞳中的明亮光芒与杰森的倒影在其中晃动了一下，「在心里也想了, 写了下来，画在纸上。」 「所以没骗你吧？」杰森带着笑意说，「我找到你了。」 下去的时候要比上来简单，杰森给他扣上腰上的那条带子，确认了钩爪枪牢固地钉在墙沿上，接着两个人才准备下去。脚踩在墙壁上的时候会发出些细微的响声，轻轻一蹬能晃出去很远，下降的速度也很快，没多久就到了最底下一层，杰森抬手把人抱住了，顺便解开了升降带的扣子，把工具都收了回来。 这里不是正门，而是建筑的侧边，并没有人发现，估计是没有人想到在特兰贝利奥家还能出现这样《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私奔，他们两个身上都有防止魔力勘测到的特兰贝利奥家徽，所以很快就偷偷熘到了森林之中。 杰森把飞机停在了不远处，生物迷彩确实很好用，就算是里德也不得不承认，在杰森开口之前他甚至没有发现那架飞机的存在，现代科技发展的速度是真的非常快了。飞机在拥挤的树林间显现出模样，舱门从下往上拉起，降下楼梯。 「喵！」才一步踏入其中，一只白色的不明生物就从远处的架子上飞跃着踩着蹦过来了，急慌慌地砸进里德的怀里。 「你也在呀？」里德揉了揉猫咪毛茸茸的毛，被对方望过来时的清澈眼睛盯住，猫咪扒着他单薄的衣服，撑起身体去舔里德的脸，粗糙而湿润的触感让里德失笑，「你又不是狗狗，怎么这么喜欢舔人啊。」 杰森一把掐住猫咪的脖颈将对方拎走了，对小动物并不是很客气地说：「你的时间到了，接下来是我的时间。」 猫咪不满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肢体，被杰森哼笑着丢到了给她在这架飞机上搭建的临时小床上。 发动飞机准备好离开这里之后，杰森先去找了些吃的给里德。 机舱内开着温度适中的空调，里德逃离出来的时候没想起来去衣柜里拿件保暖点的衣服穿，身上穿着的还是准备睡觉的单薄衬衣，外面披着的深色棉麻长外套也不顶用，他坐在靠近暖气出风口的位置，被暖风吹得有点昏昏沉沉，仿佛之前支在身体之外的那些无形的尖刺现在都被收了起来，他问道：「要去哪儿？」 飞机只有在挣脱出树林时才有点轻微的颠簸，到了上空之后就平稳地往前飞去了，里德扭头从机窗往外看了一眼，望见隐匿在那片森林之中的高大建筑亮着光芒，距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粒光点，在薄云之下很难看清了，他才收回视线。 「我们先去韦伯先生那边，他说你的身体要快点进行医治了。」杰森说着，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给韦伯发了一条信息。 「啊，手机......」 「怎么了？」杰森抬起头问他。 「手机没有拿回来......不过算了。」 里德忽然想到这个，然后他又苦恼地皱了一下眉，应该是拿不回来了吧？ 真遗憾啊，那些存在手机里的照片，他还没有来得及备份。 「等回家了我们就再去买一个好了。」杰森说，却看到吸血鬼咬着手里的饼干，不快地撅了一下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吧？杰森想，等把里德的身体稳定下来之后就去帮他要回来好了。 . 他们到埃尔梅罗二世的教室已经是大半夜了，韦伯在窗边踱步，见到两人一猫都从飞机上跳下来，没有断胳膊少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把捏在手里半天的雪茄点上了。 「韦伯是发现了什么吗？」里德是很清楚他自己的身体状态的，贤者之石的活性已经变得越来越低了，能够支撑身体的魔力储存也变得岌岌可危，身体之中两股不同的血脉互相争夺着主导权，痛楚来的一日比一日严重，放在普通人身上，现在或许都已经痛到走不动路了。 第154页 「你知道灵墓阿尔比昂吗？」长发的男人唿出了一口烟气，眉心还是皱着，看起来是一副周围的大家都欠了他钱的样子，「那个位于时钟塔地底的巨大迷宫，在其中拥有着庞大的资源，无论是龙的鳞和牙还是海德拉幼体尸体......地面上几乎无法找到的咒体在那里都能找到。」 「但是那不是......被解剖局掌控着吗？」里德当然听说过灵墓阿尔比昂，不只是他，其实大部分的魔术师或多或少都对此有所听闻，时钟塔能够建立于大不列颠的根本原因，就是传说中某条已逝之龙的残骸，它的骸骨即便是死亡了数千年，也依然充满了强大的魔力，最终化为一座灵墓，无限接近于星之内海，彰显着已逝之龙的伟大。那是一头大约2km的巨龙，遗骸四分五裂，零星散布在各个地方。 为了将其亡骸当作魔力资源利用，时钟塔本部就建造在其上方。但不知是龙的影响，还是说这块地原本就是这样，越是不断地挖掘着地底，就越是见到了各种异样的世界，于是不知何时起，迷宫变成了矿井，矿井变成了城镇，城镇随着深渊的持续变成了遗蹟。 地底探索自时钟塔成立起已持续千年以上，获益良多，损失亦不少的这场地底探索，不知何时就脱离了君主（lord）们的掌控，而转由【秘骸解剖局】管理。 「是的，」韦伯说，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在灵墓的最底端，也就是先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踏足的那块区域——『妖精域』，据说在那里生活着一位全知全能的精灵长，而她的手中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所有宝石的基形，包括真正的贤者之石。」 里德的唿吸有一瞬间急促了起来，血液在血管之中奔涌起来，这应该是一条他等了有二十多年的消息了。他的手捏紧了皮质沙发的扶手处，嗓音颤抖地问道：「你确定？」 韦伯点了点头，「我去查阅了很多资料，隐隐约约找了一点线索......最主要的是前不久我解决的一个事件时，遇到了一位想要将人类神隐起来的妖精小姐，我向她询问了此事，她向我证实了这条消息。」 「但是、但是，以我的身份是不可能去往阿尔比昂的，一旦我去了秘骸解剖局，特兰贝利奥那里也很快会知道这个消息。况且就算韦伯能用君主（lord）的身份.......但是冠位决议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还有什么理由去往第三层吗？」里德皱起了眉，阿尔比昂一共被分为了五层，分别是距离地面10km的採掘都市玛吉斯菲亚，10~40km的静脉迴廊欧德维那，40~60km的古老心脏，60~80km的『天文台』卡利昂，在那儿之下就是妖精域，是还没有人能够到达的位置。 「出入灵墓的裂缝（portal）全伦敦总共有四个，第一个在时钟塔地下，是被校长所掌控着的，但那位......我们现在也找不到他，另一个在秘骸解剖局地下，如你所说，我们不能从那里去，剩下的两个还没有人知道。但是......灵墓的坐标非常不稳定，有时部分地形会同时存在于邻近地表的地方，那里也会出现不稳定的裂缝。」 「不稳定的裂缝？」 韦伯再次点头：「我认识一位老先生，他是一位能从灵墓出来的『生还者（survivor）』，他能够感知到那些不稳定的裂缝的出现位置。」 「这两天就有？」 「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出现了。」韦伯说，「只要你下定决心去，我们现在就能出发了。」 「我.......」 「只不过，在那儿之前你一定要清楚，灵墓阿尔比昂之中，真以太的存在会极其的强烈，就算只是在唿吸，魔力也会涌进身体之中，按照梅尔文的说法，如果你不能在五个小时内回到第二层以上的话，你的身体绝对会撑不住的。」 杰森担忧地望过来，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里德明白他是将一切都交于自己决定了，但是他们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意思仿佛是在说：无论你选择生还是死，我都陪着你。 他垂下眼帘，心想：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杰森握紧他的那只手背上有一道浅色的伤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新肉经年累月已经快和原来的肌肤融为一体了，他不适时地想到：如果能结束这一切，找到那块石头的话，我想买个戒指给杰森戴上。 「那就......走吧。」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第82章 午夜的伦敦说实话也没比哥谭多出点什么东西, 只是空气并没那般潮湿冰冷，路边的小酒吧蒙上薄雾的透明玻璃里投出暖色的光晕，天空看上去更加空旷了些, 能清楚地望见那轮圆月和拥簇着的繁星。 他们坐在韦伯那辆黑色跑车之中，从宽阔的道路上疾驰而过。猫咪没有被一起带来, 他们拜託给了格蕾暂管, 反正猫咪好像也挺亲近人家的。 韦伯在去的一路上都在和里德说关于灵墓阿尔比昂的注意事项, 他前一段时间由于冠位决议的原因也下去了一趟，所以比起里德，他对那个地方更加了解一些, 也是因为见识过了阿尔比昂底下的情况, 他现在对里德那样称得上命悬一线的身体也是异常的担忧了。 车子横穿过市区，繁华的灯红酒绿与世俗喧嚣一点点离他们远去, 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前面是一条河流, 一眼看过去能看到粼粼水波和月光的倒影在其中流动。韦伯打着方向盘，车子擦着河边的小路转弯, 拐进了一条小道，两侧的松柏树生的高大, 几乎挡住了来自天空的一切光源，前方也是黑黢黢的一片，路面是崎岖的, 偶尔有小小的晃动感。 第155页 里德和杰森都坐在后座上，杰森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但是手机屏幕的光只会亮一会儿, 他很快又按灭了，注意到里德的视线时，杰森偏过头来, 安抚性地问他：「在紧张？」 说不紧张当然是骗人的，这可是关乎他生命的事情。里德点了点头，然后还是觉得不安地问他：「你确定要和我一起下去吗？」 「当然，」杰森扬起了眉，「你别小看我，我可是在大种姓的手下训练过的，对魔法多少有点了解，不会拖你后腿的，而且只有你去我也是会很担心的。」 青年无辜地望过来时，眼神干净又柔和，拒绝的话被他的眼神堵在了喉咙之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里德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过了几秒后才闷闷地说，「那说好了，如果碰到什么事情......你要先跑。」 「不会的，」杰森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不会的，不会遇到什么事情的。」 杰森的身体往他这边贴过来，暖烘烘地握住他的手。吸血鬼的嗅觉和普通人有非常大的区别，就像人类对于散发着好闻香气的食物更容易拥有食慾，他也能够敏锐地捕捉到许多普通人类感受不到的分子成分，那些残余在肌肤表皮上的血液就像是香水的余香一般慢慢地侵蚀了他的周围。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气味对于里德来说都是不尽相同的，所以当独属于杰森的温暖气味干燥而温和地拥过来时，他感受到了大脑的放松，身体肌肉仿佛有记忆一般，回忆起了前不久两个人懒在家里时的慵懒。 哎，好想抱着杰森睡觉啊。里德心想。 车子最终开过了一片花田，冬季没有多少花朵盛开着，看过去就是一片矮树丛。隐藏在花田后面的则是寂静的墓地，延伸出去好大一片的空间。 他们在那儿下了车，借着车子的车前灯才勉强能看清周围，夜风有点冷，虽然韦伯借了衣服给里德，但是他还是感到非常的冷，似乎自从贤者之石的运转越来越微弱之后，他的身体状态也就愈来愈差，既怕冷也没多少力气，杰森握着他的手半天都没捂热一点，反而把自己的手心搞得也变得冷冰冰了。 「裂缝就是在这里吗？」里德眯起了眼睛，注意到眼前的墓地上都是些无名碑，看起来像是好心人找来大石头刻上字的，并不像私立墓园那样整洁干净，而是一丛丛一块块随意地落在某个鼓起的土包前，石面上只刻着死亡的日期，或者说这个坟墓建立的日期，以及一段非常简短的介绍。几束快要蔫掉的花朵被放在墓堆前，枯卷的花瓣随着风吹摇摇欲坠。 「他说的位置就是这边。」韦伯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抽完了一根雪茄，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雪茄的需求量也变得多了起来，尤其是这两天，雪茄根本停不下来，抽了一支又一支，满身都是烟味，看着颓废又暴躁，学生见到他时都忍不住退后了几步，好像一下就苍老了好几岁。 都是里德的错。埃尔梅罗二世抽了最后一口雪茄在心底愤恨地想到。 「你们来了啊。」老人沧桑嘶哑的声音像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一般，幽幽从一颗老树后面传过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杰森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手机。 但韦伯毕竟是最靠谱的成年人，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将雪茄按灭，对缓缓从另一边树下的阴影之中走出来的老人说：「洛尔科斯特先生，接下来就拜託您了。」 「已经决定好了？」老人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准确地落在了里德的身上，似乎清楚地看出了想要进到灵墓之中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身材矮小，差不多才一米六几，看他们几个人的时候都得抬起头，走路的模样是一瘸一拐的，带着点机械的咔哒声响，直到老人走到跟前的时候里德才意识到，对方的左腿是义肢。 「是的，我已经决定好了。麻烦您带我进灵墓阿尔比昂。」里德对他说。 老人驻足仔细地盯着里德看了看，老人的眼瞳是灰色的，虽然年纪很大了，但是眼神却依然很锐利，像是鹰隼一般，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好，跟我来。」 他们穿行在墓地之中，杰森看不大清，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路时，有时也抬起手来看看墓碑上到底刻了什么字。 老人瞥了他们一眼，轻声说：「这里躺着的人都是死在底下的人，被名利和金钱吸引去阿尔比昂的人数不胜数，但死掉的也有一大堆......所以我们这些能力出入的人在出来的时候，能带上几具还没有成为养分的身体就会带几具上来，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躺在这里总比在那个玩意儿的骸骨里面要舒坦些。」 虽然老人这么说，但实际上能从阿尔比昂里面出来的人真的很少很少，秘骸解剖局掌握着最多的资源也控制着许多研究人员，他们进到了灵墓之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从那里面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阿尔比昂的第一层玛吉斯菲亚被称作为採掘都市，他们已经在那儿建立了一座不亚于地面上的城市。 可是当他们悄声走过那些墓堆，粗略一估算这里的坟冢少说也有三四百个了，那都是不愿同胞的血肉之躯被怪物吞噬的人们所拯救出来的。、 魔术师也不尽都是些自私的傢伙。 当风开始吹动时，坟堆边上的枯树枝就会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如同在奏响某种輓歌一般，带着土堆之下亡灵的声音为他们送行。 第156页 「你们可要做好了下去之后就可能再也上不来的觉悟。」走到一处空旷的草坪前时，老人停下来对他们说。 里德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就被杰森握住了，青年无所畏惧地直直望过去，他沉声说，既像是在对里德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 他们总是在面对死亡，见证过那么多的死亡，却从来没有畏惧过那些东西，即便是杰森曾经濒死的时候，他想到的也不是：如果他没有成为罗宾就好了，如果他没有遇到小丑就好了。他当时想的是，布鲁斯会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难过呢？他们好像不能一起去看那场约定好的电影了。 他们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他们畏惧的是孤独。 老人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终于还是笑了一下，「下去吧，缝隙就在这里，这边的缝隙非常稳定，基本上一个星期里面有三天是绝对会出现的，剩下的时间要看运气，不过你们的运气很好，它已经连着出现四天了，没想到今天也还在.......希望这份运气能一直跟着你们。」 老人说完就往另一侧走了，他并不会带里德他们进到阿尔比昂之中，带他们找到缝隙的位置就是他的职责。他已经很老了，自从装上义肢之后就很难跑得动，谁也不知道如果他进去了是不是还能再出来。 里德率先踏了进去，前方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帷幔笼罩着一样，周围的空气晃动了一下，他像是被吞噬了一般，消失在了韦伯和杰森的眼前。 杰森跟着要进去，韦伯拦了他一下，长发的男人已经将眼镜摘了下来，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他这两天不眠不休地查资料，眼睛下面堆积起疲惫的皱纹，韦伯皱着眉说：「你要想清楚了，里德要去的地方是阿尔比昂的最底层，几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到达那个地方，因为他的血液里有吸血鬼的基因，我才想让他冒险试一下，而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很有可能会在里面撑不住的。」 杰森顿了顿，接着平静地问韦伯，「你去过宇宙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其他的星球存在，拥有生命体的星球也数不胜数。」 韦伯愣了一下，听见眼前年轻的男孩继续说道，「我去过宇宙的边缘，见到过这个世界最遥远最坚固的壁垒，也拯救过那些濒临爆炸和毁灭的星球，甚至，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连那些我都撑下来了，没有理由在我所爱之人遇到困境的时候，我撑不住。」 杰森转身就踏进了那片草坪之中，一眨眼的时间就不见了。 「........」韦伯牙酸地咂了一下嘴，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 有对象了不起啊！ 他这么想着也走了进去。 第83章 里德还是第一次走进灵墓阿尔比昂之中, 虽然曾经久闻大名，也想过要不跑进来探探险，但最终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被耽搁了。 从缝隙走过去的时候只能感觉到一股不算沉重的压力从周围挤压着身体, 没过几秒钟他就从地面上走到了灵墓阿尔比昂之中。这里才是第一层——採掘都市玛吉斯菲亚。他站在某个无人的荒僻角落，空气中真以太的浓度明显要比外面高多了, 唿吸间那些蕴含着浓烈魔力的空气挤进他的身体之中, 刺激着微弱的魔术迴路。 如果没有白天梅尔文给他重新调理了一遍魔术迴路, 他现在或许撑不了多久了，浓烈的魔力团正在试图让他体内那堆破烂不堪的魔术迴路们復甦，一股勐烈的刺痛随着唿吸狠狠地扎了进来。 「呜、呃......」吸血鬼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他捏紧胸口的衣服, 弓着背低低地喘气，开始慢慢调整自己的唿吸频率, 将频率调低, 尽量不让魔力过于快速地涌进身体里。 梅尔文说撑五个小时，那可真是太高看他了。里德用力咬了下舌尖, 铁锈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蔓延开来，他打起精神, 重新站直了身体，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灵墓内的环境并没有他料想中的那样，全是属于地底的昏暗, 反而要比外面的黑夜还亮堂一些，顶部的苍穹往远方延伸出去，看不清到底有多么的辽阔, 穹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光点坠落下来，几乎能够照亮周围所有的一切。里德低下头用鞋尖剐蹭了一下地面, 不是平常所见到的泥土地，而是一种更为坚硬而苍白的物质，上面带有繁复的起伏花纹，如同鳞片一般，密密地排列着。 这是龙的骸骨啊。里德心想，人类世界最后的幻想种，它的死亡彻底宣告了神代的落幕。 迄今为止，魔术师们探寻灵墓应该已经有了好几千年，在第一层中早已建起了能够居住的都市，但是他们走出来的缝隙所存在的位置并没有存在于那片都市之中，而是位于与採掘都市相差了一段距离的旷野上，能望见遥远的地方熟悉的英式建筑圆顶角楼。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是杰森的，青年的手搭在腰间的大种姓之剑上，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的警惕。带有魔力的空气对于他来说只是肺部稍微有了一点麻痹感，而他身体里本来就没有魔术迴路，所以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最后走进来的是韦伯，年长的魔术师回头看了眼没有实体的缝隙，然后低声对另外两人说道：「我们得在天亮前回去。」 伦敦已经入了冬，太阳升起的时间差不多是早晨的八点不到，杰森看了眼手錶，现在是午夜的一点多一些，「六个小时？」 第157页 韦伯点了点头，往里德那个方向看过去，吸血鬼的脸颊看起来更苍白了，肌肤有种不真实的透明感，仿佛一碰就要碎开，韦伯皱了一下眉，说道：「那是我们最极限的时间了，在哪儿之前必须离开这里，不然等到缝隙关闭，我们就很难出去了。」 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地方方正正的白纸摊开来，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也不知道韦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参差不齐的锯齿状，白纸上也只是用黑色水笔粗略地画了个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路线。 「这是地图？」杰森凑近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应该是一张幼儿园小朋友抓着笔随意乱涂出来的藏宝图，他疑惑地问道：「认真的？谁给你的，你不会被骗了吧？」 「......」韦伯抓着纸的手一抖，「这是我根据上回去第三层的路线记下来的......」 「......oh，ok，」杰森缓慢地应了声，「那、你看懂这玩意儿就最好了。」 「......」韦伯不知为什么，碰上杰森时，他总有种在给自己那些学生讲课的感觉，不知不觉火气就会冒出来，还是里德眼疾手快，在埃尔梅罗二世老师把怒气值攒满之前，先将杰森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在杰森身上套了一个【强化】的魔术。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去赶路，为了节省时间，【强化】魔术是最为方便的了。 「那就拜託你了，韦伯。」已经磨练出了怎样在韦伯的怒火下求生的吸血鬼乖巧地说。 埃尔梅罗二世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将自己手绘的简陋地图一收，率先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这边，注意不要和这里的人起冲突。」 【强化】的魔术能够让人体的速度比平时高出十来倍，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正在乘风而飞一般。 这片大地上的咒体格外的多，有一些变异的或者地面上已经找不到了的，他们在穿梭的途中有时也会遇上几只。但是大多数的咒体反应都不算快，所以里德他们也终于体验了一把类似于闪电侠跑过普通市民时的那种极速感。 这么一说的话，当时闪电侠跑到伦敦来，不小心遇上了一个神代时期所遗留下来的诅咒，会不会有可能是对方没注意，跑进了阿尔比昂之中？这样就能说明为什么他会沾上诅咒了。 哇，真可怕啊，极速者，什么地方都有可能跑进去。里德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他们走到了一片像是阿拉伯的那样环境的地方，眼前是被燥热的风捲起的灰黄尘埃，空气里带着干燥和叫人难以忍受的灼热气息，韦伯解释到他们正位于龙尾椎的一截骸骨之上，很快他们就要到达第二层静脉迴廊了。只是这一处地方过于偏远，周围除了起伏的黄土山包之外，就只剩下一堆阿尔比昂之中的变异咒体特产了。 「你确定是往这边走？」杰森一边呸呸吐掉自己嘴巴里的沙子，一边大声问韦伯。 「前面——那个坡下面，有个洞，钻进去就是了——」韦伯拖长了的声音从前面的位置传过来，由于风沙实在是有点大，以至于他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在杰森的眼中都变得有些模煳了。 杰森挨着风沙往前穿行，又扭回头去找里德的位置，视觉上被夺去了一部分，耳边也尽是风声和沙声，他莫名没有任何的安全感，似乎认为吸血鬼那轻飘飘的身体会随着风沙一块儿被捲走一般。 就在他转头，试图从那片灰黄的尘土后寻找到那个身影时，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稳稳地握住了他，吸血鬼清缓的嗓音越来越近，然后余光里终于出现了里德的身影，他轻声问：「怎么了？小心前面的路。」 吸血鬼的眼睛倒是一如既往地好用，风沙也阻挡不了他看清地上的石子。 杰森把那只手捏紧了点，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冰冷的手像是一块柔软的铁，「没什么。」 他低声说，「抓紧我，别走不见了。」 等到他们终于来到韦伯所说的那个洞穴前时，终于能够停下来缓一缓了。头髮早就被吹得不成样子了，杰森靠着岩石壁，低头用手在头髮上拍了拍，顿时感觉眼前在下雨，他在这时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把红头罩一块儿带来。 在他们身后就是通往第二层静脉迴廊欧德维那的路，那是一个洞穴，望进去时，仿佛有星光点点暂居于石壁之上，从门口看起来，那就犹如一条望不见底的幽深大道，通往地狱的路说不准也是这样的了。 「这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杰森问道，「这看起来像是个近道.......」 「就是近道。如果按照秘骸解剖部所说的那些正常流程，我们走到第三天都不可能到达第三层。」韦伯说。 杰森咋了一下舌，不问了，蹲下身体去打量那个半身高的黑色洞穴。 「现在就走？」杰森看看时间，距离他们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如果要给自己留后路并且不让里德陷入危险的状态里，他们到达第三层的时间必须控制在一个半小时内，也就是说，每一层都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走了。」 带有真以太的空气甚至会从肌肤的表层穿行进身体之中，低头感受一条暗色通道几乎没有底部的下滑，空气拍拂在脸上带着针扎般的痛。里德咽下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痛感，捏紧胸前衣服的布料，死死把那个呻吟按回了喉咙之中。 第158页 「小心阿尔比昂内侧形状的变动。」韦伯提醒道。 黑暗与零星的亮光在眼前那样快速闪过，在他们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的时候，双脚已经踩在了第二层静脉迴廊的地面之上。 「这边正在开採咒体的人会比上面的要更多了，等一会儿注意，千万别引起他们的关注。」韦伯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雪茄放在了车上没带下来，以至于他现在有些怀念菸草的香气。 静脉迴廊欧德维那的开採差不多已经过经到达了30km深的位置，一路上能碰上很多穿着大袍或者遮掩住自己面容的人们，韦伯带着他们两个人左拐右拐轻车熟路地再次走到了几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途中了不亚于一年四季岩浆冰原、电闪雷鸣的糟糕环境，他们终于勉勉强强又能停下来换口气了。 「这下面是？」里德问道。眼前是一个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到边缘的巨大坑穴，里德站在那边缘往下望去，那里也什么都看不到，像是个无底的坑洞，即便是将小石子丢了下去，也听不到什么声响，一切声音与时间仿佛在其中都被吞噬了。 韦伯体力不好，现在累得倚在一块大石头的边上，有气无力地说：「上回我到这里来的时候，带路的人称唿这里为虚无之穴（naru pitto），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才达到第三层的。」 「从这里......跳下去？」杰森往下面望了一眼，又不敢置信地看看韦伯，「有装备吗？」 「......本来是有的，」埃尔梅罗二世先生摸了一把口袋，里面除了他那张潦草的地图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我没带过来。」 杰森：「.........？」 韦伯耸了一下肩膀，对杰森解释道：「我们又不跳下去，这底下除了第三层，还连着第四层，也就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妖精域。以我们的能力走到这里就已经算是不给他添麻烦了，之后的路只能是他自己走。」 杰森拧着眉，满脸都写着不贊同，「我不可能让他一个人下去的。」 第84章 里德蹲在虚无之穴的边缘,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太对劲，心脏在他胸口跃动的频率就像是被按上了一个马达一般，一下又一下, 扑通扑通，鼓胀到他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生命倒计时的搏动。 原来人真的能感知到自己的死亡啊。 里德模模煳煳地想, 他垂着头望向下方的黑色, 幽深的坑洞像是旋涡一样要把他吸下去，周围浓密的真以太如同巨浪向他砸过来，轰隆——一下, 直接将人砸的什么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就那样直接被淹没在其中，随着愈来愈多涌过来的潮水一起被漩涡转了进去。 我好像还没兑现我的诺言.......里德的手在虚空之中抓了一下, 冰冷的空气随着针扎般的疼痛钻了进来, 失重感笼罩住他的身体，往日他最亲和的那些风元素如今一点反应都没有地从他的耳边匆匆略过, 哗啦啦向上空飞去。 明亮的光点映在他的眼瞳之中，越来越遥远。 他正在下坠。 「——......——！」似乎是有人在说话, 那个身形遮住了阿尔比昂的穹顶，遮住了那些流光。 伸在虚空里的手被抓住了。 里德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反正那些最终都会被风捲走。 他只是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又一次听到了壁垒被敲破的声音。 风吹鼓起对方的衣袖，抓着他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拉过去，里德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沙哑哀鸣，下一秒, 温热的触感就从麻木的指尖漫了上来。 他被用力抱住了。 心脏之上的马达机器终于停了下来，那像是万物戛然而止，亦或是......他的整个世界重新復甦了。 下坠时急促的风声、前面人的唿吸声、石子砸在空旷石壁上的回声、上面人的叫声、自己如濒死之人的喘息......一切都归拢着，迫不及待地重返他的身体里。 「你吓死我了！」 双手从他的肩胛骨穿过，紧紧交叠于后背上，里德被用力地按在杰森的身体上面，他听见青年慌乱的唿吸声和贴在他耳边的，带着颤抖的声线。 「我......」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抱住杰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两个还在下坠，虚无之穴的深度不知到底有多少，但是既然是连接着【妖精域】，那少说也有三四十千米的深度了，周围都是灰暗的岩石壁，上方的光亮几乎要变成一粒小点，他听见韦伯嘶吼的声音在其中迴荡。 「【船锚】在他身上——！」 里德被那个拥抱紧紧抱住的三秒后，发出了一声能算得上是尖叫的声音，对着杰森吼道：「你怎么也跳下来了！」 「不然要我看着你去死吗？！」对方也不甘示弱地吼回来，这次的嗓音里终于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了，「一声不吭就跳下来，你以为你是超人？」 「......」我刚才只是不小心丧失了几秒钟的神志而已——这种话里德当然说不出口。 下坠的位置越来越深，上方明亮的口子也再也看不到了，视线被黑色侵蚀，就算是他拥有吸血鬼的夜视能力，这会儿眼前也是一片漆黑。里德搂着杰森嘆了口气，将脸埋在对方的肩膀处，熟悉的气味让他在陌生且动盪的环境里静下心来，里德闷闷地说道：「【妖精域】人类所不能到达的地方，反正【船锚】在你身上，等会到了第四层我就把你丢回去。」 第159页 所谓的【船锚】就是一个附着在灵装之上的魔术术式，就像是当初康斯坦丁在杰森的灵魂上留下了一个保护的魔法阵，能够确保他的灵魂安稳地待在躯体之中，在魔术师眼中的【船锚】也是一种用于『保护』的魔术，虽然使用的条件非常苛刻，但是韦伯确确实实有将那个刻着【船锚】魔术的灵装放在了杰森的身上，这样韦伯就能够在一定的距离之中将杰森带回到他的身边。 语罢，里德又兇巴巴地对杰森说：「别跟着我！」 「你是不是有病！」杰森被眼前这个吸血鬼的无耻震惊到了，气得开始口不择言：「哦你还真的有病，不想活了？！」 「你不能死在这里，杰森，」里德说，对方抱着他的力道仿佛是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里德低声地哀求道：「不要死在这里啊......」 杰森·陶德是个英雄，他理应为自己的理想而死，为那些弱者、受尽不公者，为那些黑暗与污垢，为那些未来与孩子而战，要轰轰烈烈——绝不是在这里，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鬼地方，甚至连一块无名冢都不能拥有，悄无声息、安安静静。 「你答应过我的......」杰森咬牙切齿，捏着他手臂的手用力握紧，甚至能感受到一点的颤抖，唿吸落在他的耳朵边，像是要一口咬下去一样，「要为我活下去，这么快就食言了？骗子！」 吸血鬼深吸了一口气，「......下面很危险，那是从没有人探索过的地方，我对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我怎么敢、怎么能让你和我一起去？」 「所以你就决定要抛弃我？」 「不是抛弃，我——」仿佛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光亮真的异常的显眼，浓郁的真以太挤压着他的胸肺，里德意识到他们就要到达第四层『天文台』卡利昂了，他合上眼睛，试图让自己体内最后那些积攒着的魔力运转起来，微弱的风托住他们的躯体，就像是被推了一把一般，两个人的身体被往边上的墙壁砸过去。 结结实实砸在地上时，里德发出了一声闷哼，他仰躺在地上缓了几秒钟，承受不住的过多魔力与身体上方杰森的躯体加重了负担，吸血鬼两眼发黑地换了几口气，才将杰森往旁边推了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呵——哈、什么鬼地方......」杰森『唿』地一下从强大的压强中回过神来，空气里魔力的含量到达一定的饱和境地之后对普通人来说也是极其难以行动的，他感觉自己全身就像是被加重了好几十倍的重力一样，身体的每一处都沉甸甸的，几乎要他喘不过气来，手脚都在发软，但是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警惕与战斗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撑起身体。 「这里是『天文台』卡利昂，」里德环视了一圈，透明的巨大水晶在墙壁上散发着明亮的光芒，这里是一处非常奇怪的地方，或者说过于仪式了，他们两个现在位于一条长廊之上，地面是干净光滑的，光洁如镜面一般，他低下头看的时候，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虽说是长廊，但是两侧也很空旷，只是他们脚下的地面和旁边的完全不同罢了。天顶的石壁上也长出晶莹的水晶，映在地面上，居然有种迷失了空间感的错觉，里德扶起了杰森，「据说所有遭到封印指定的魔术师最终都会留在这里。」 这一条镜面地板往前延伸过去很长，里德往那边走了几步，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里迴荡。 「什么是『封印指定』？」 里德看了他一眼，发现杰森正皱着眉，眼睛眯起盯着地面，看起来不是很好受的样子。 「封印指定就是以『保护』之名，拘禁、捕捉拥有稀世才能或触犯禁忌的魔术师，将之监禁一生。」里德解释道：「受到封印指定的，都是达到极限的魔术师，他们拥有因其血脉、体质而可能化的无法通过学习修得的魔术，为了使魔术能够延续后代，魔术协会就将其当作『贵重品』而优待并『保护』起来，关押在这个地方。」 「哈哈、那不就是标本吗？」杰森讽刺地笑了一下，他现在愈来愈觉得魔术社会过分傻逼了，「真的会有人被关在这里？被当做个标本一样？」 里德摇了摇头，轻声说：「他们大多都拒绝敕令，逃亡他乡。」 比如曾经短暂指导过他人偶魔术的苍崎橙子，比如他自己。 但是前方并不是他的目的地，他倒还没有那么高的为魔术延续而献身的思想觉悟，所以他只是往幽深的前方望了一眼，就止住了脚步。 「杰森，之后的路你不能再下去了，我现在送你回去。」里德蹲下身，握紧杰森的手，仰起头看他，对方因为空气之中真以太的缘故低着头。 「我不回去。」他垂着眉毛，低头盯着里德看，几秒钟后也干脆地蹲了下来，两个人像是不知道哪个动物频道之中的小动物一样头抵着头，手拉着手。 里德头痛地嘶了一声，「听话。」 「我已经、受够了离别和死亡。」杰森慢吞吞地说，眼皮垂下，掩盖住了其中流露出来的几分脆弱，「为什么非得是我们？」 为什么是他们两个一定要经歷这样的过程？ 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对于杰森来说都是尤为重要的，似乎他那一无所有的童年里只给他剩下了贫瘠的情绪，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都深深扎根于他的血肉之中，情感驱使着他成长，驱使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所以他会因为一则虚假的关于已逝母亲的消息孤身一人去找小丑，会因为不甘心而从六尺黄泉之下掘墓而出，会因为蝙蝠侠还没有杀死小丑的愤怒而成为红头罩......也会因为害怕而不想放手，害怕一松手，他就又什么都没有了，被抛弃在原地。 第160页 「我们一开始不就说好了吗？」里德捧住他的脸，这几天杰森看着憔悴了很多，新长出的鬍渣短短的也很坚硬，硌在手上感觉很粗糙，「你说你不会后悔的。」 「我后悔了。」杰森嘟嘟囔囔，贴上他的手，抓紧了，「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你看我从拉萨路泉水里復活、我们能去刺客联盟试试——正义联盟里还有母盒，连超人都能復活，你救过他们，一定——」 「jay，」里德嘆了一声，打断了杰森的话，「你像个小孩一样啊.......」 「我就是小孩，我才十岁。」比他要小5岁的恋人小声抽了一下鼻子，理直气壮地说。 「哭了？」里德轻轻笑了一下，往他那边又贴近了点，「真的像个小孩子。」 「没哭。」小孩嘴硬道，「当小孩就有撒娇的权利了吧？别走、不然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里德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现在除了真正的贤者之石，什么也救不了他，「那些是我自己要面对的东西了，就像你也一个人挨过被拉萨路泉水诅咒所带来的痛苦，接下来的一切只能我一个人去。」 他长长嘆了口气，碰着对方脸颊凑上前亲了亲，「我爱你，现在爱你，未来也爱你。」 「.......」 里德闭着眼，嘴唇感知到了一点点的湿润，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前面的人忽然松开了他，站起了身。 「我知道了。」杰森晃晃悠悠地站直，抹了一下脸，「我们分手吧。」 「......啊......？」里德眨了眨眼睛，有点跟不上杰森在想什么了。 「我不爱你了，」杰森抽了一下鼻子，别开眼睛，不知道落在哪个位置上，「但是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我再继续爱你。」 第85章 他又一次从边缘跳了下去, 这一次比上回还要难受百倍，毕竟『天文台』卡利昂是人类在灵墓阿尔比昂所能到达的最底端，而距离地面80km以下的深度, 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成功触碰过的【妖精域】。 魔力的含量甚至已经高到了能令人窒息的程度，里德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一甜, 他捂着嘴巴咳出了一口血。血珠从他的指缝之间熘走, 在急速的下降之中, 被风浪一颗颗地捲去了上方，身体内部的器官与魔术迴路仿佛都被搅拌了起来，成为一块沉甸甸的肉泥, 吸血鬼的恢復能力已经来不及修復那么多的损伤了。他的眼前一花, 大脑嗡鸣着，失去了意识, 后背朝着下面, 手臂被风扯起，像是一只翅膀受伤的鸟儿, 唿啦啦地从上面掉下来。 在一个小时里面能赶回去吗？ 最后留在他脑子之中的念头是这个。在他决定下来之前，就与杰森约定好了, 如果一个小时之内他没有从【妖精域】里出来，杰森就要通过韦伯留给他的【船锚】离开这里。 【船锚】的魔术术式被韦伯放在偷偷塞进杰森口袋之中的一块小琥珀石上，里德翻出了那块颜色几乎与他眼睛瞳膜相同的石头, 捏在手指尖塞到杰森的手心里，推起对方的手指把那个裹起来，低声说道：「时间到了就把它敲碎, 魔术术式会带你去到韦伯那边的。」 青年沉默着接下了，鼻尖还是红的，眼睛也是湿润的, 就像是森林下了一场朦胧的细雨，茫然又脆弱，带着和他相同的不知前方的惘然。 都说人死之前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里德即便是意识不清晰，也昏沉沉地想起了过往的很多事，关于这具破烂身体的，那个腐朽家族的，他的朋友们，相聚与分离，在哥谭遇到的事情.......像是书卷一页页翻过去，他在那时才意识到自己到哥谭甚至只有三个多月——太短啦，那叠写着他故事的纸张里只用了薄薄的几张就写完了他和杰森的相遇与分别。 他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养小动物，是只鹦鹉，非常小的一只，成人的手指蜷起来就能把它整个握住，手掌能感知到那温热的小小躯体与那皮囊之下跳动的生命，那个品种的鹦鹉不会学舌，一整天只会在他的窗沿上蹦来蹦去，叽叽喳喳地叫。里德那时候就离不开床了，双腿没有知觉，一日三餐靠营养液的输入，手背上乌青一片都是针孔。他那时每天的消遣就是看书和养鹦鹉，拿着谷物餵它，看着浅绿色羽毛的小鸟低低飞过来在他的手心啄食。里德叫它『玫瑰』，因为他当时刚读完《小王子》，『玫瑰』就是他那又小又荒芜的星球中唯一长出来的花朵。离开哥谭的前夜，他揉着玫瑰细软的羽毛，低声告诉它自己要离开了，鸟儿在他手心上蹭了蹭，歪着脑袋看他，最后被他送出了窗外，挥着翅膀就飞远了。 他八岁的时候，还生活在特兰贝利奥的家族之中，他为自己争取到了每天半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他能从那间逼仄的房间里走出来，来到后面的花园里，虽然有时候会遇到几位夫人或者小小姐，但是更多的时候，花园花丛之下的洞穴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他在那里遇到了一只独眼狗狗，脏兮兮的流浪狗不知道怎么跑进戒备森严的特兰贝利奥家的，这么久了也没被女僕们发现，于是他一尘不变的生活里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色彩，脏兮兮的颜色也是一种颜色嘛。他和狗狗偷偷在花园里接头有一整年，每日都从自己早中餐里剩下一点吃的拿给狗狗吃，狗狗的名字叫做『派奇』，就是他小时候看《海绵宝宝》时，总在动画最开头出现的那个独眼海盗船长。但是即便小孩子再怎么掩饰躲藏，总有一天会心思成熟的大人发现的，所以在派奇咬伤了那位对他举止粗暴的男僕后，没多久里德就再也找不到它了。 第161页 后来他去时钟塔，一身残破的魔术迴路让他不能进行很多的魔术练习，所以他每天又闲又空，从这个基础学念到下一个天体学，从矿石科到降灵科，能学的他都听了个遍，就是在那时候认识韦伯的，和梅尔文认识的更早点，他们两个在特兰贝利奥家时就见过面，但真正的熟络起来还是在他上学的时候。按理说两位传承深远的贵族魔术师与一位只因憧憬魔术而散尽家财三流魔术师是不可能玩在一块儿的，但是里德从来不爱贵族那套虚与委蛇的做派，与人交往全凭感觉和喜好。说话虽然彬彬有礼到让人挑不出错，可每回提出来的建议总是过分的不羁与张扬，三个人天天逃课出去熘达，不是去干些时钟塔内禁止的事情，就是和其他学生打架，张了张漂亮脸蛋却做着不良少年的混帐事。 接着就是学业的毕业，他一边处理伦敦街区里发生的奇奇怪怪的灵异事件，一边在时钟塔里给人讲课。 那些事情虽然也不长，但是和杰森一比较起来，就总觉得变得冗长而无趣了，好像他在人生最后的三个月里才找到了真实的自己。 可三个月也太短暂了，像是慕斯蛋糕上唯一的一块草莓，吃了小小的一口就没有了，只在口腔里留下几分酸甜的味道，最终只能被甜腻的奶油淹没。那些冬日里黏煳暖和的温存甚至没来得及回味就倏地闪过了。 . 他是被强烈的光刺激到把眼睛睁开的。耳边响起清风吹拂过草地的细微响声，他的眼皮动了动，光亮透过那层薄薄的肌肤穿透到他的眼球上，里德感到了一阵酸胀，抬起手想要把眼睛遮住，但是手臂仿佛是被一辆大卡车从上面碾过一般，痛地他太阳穴也跟着一起跳了起来。 胸腔发出一声沉痛的悲鸣，他的手指穿插在底下茂密的草丛之中，使不上力气，大脑在恍惚了不知道过久之后才开始重新供血。他慢吞吞地把自己从草地上拔起来，喉咙瘙痒着咳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屑的血液，黏哒哒地沾了他一手，垂下来流淌在葱绿的草地上。 里德迟钝地摸了摸草地上毛糙的草尖，抬起头望了一圈。 他还记得自己在去往【妖精域】的路上，就算是在阿尔比昂也得按基本法来吧，地底80km以下怎么还能看到这样圆又大的月亮？ 高悬于天空之上的是一轮超出了普通人认知大小的圆月，那光芒不再微弱清浅，堪比太阳一样往下散发着光，已经到了有些灼眼地步了。 他昏沉沉的脑子转了一会儿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里难道就是【妖精域】之中吗？ 周围的环境梦幻如童话故事书里描写的那样，色泽鲜明的花圃，那些只能在书本中靠文字描述出来的奇异花朵、空气里轻柔甜蜜的果香、在高处扇动透明翅膀而飞过的妖精们...... 好像这里真的就是【妖精域】.......神代结束前，妖精们从人间撤离之后的住处。 「喂，你醒啦。」他身后冷不丁冒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里德转过头去看她。 娃娃脸的妖精扇着翅膀凑到他面前来仔细观察，精緻的脸皱成一团，那是一只红头髮的漂亮妖精，翅膀扇动时还会抖落绚烂的细碎光点。 里德被忽然冲到他面前的妖精吓了一跳。 「你是......一个人类吧？」妖精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唿唿——你身上怎么还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妖精大而灵动的眼睛眨呀眨，疑惑地看着他时也带着几分娇憨。 「怎么不说话啦？你难道听不懂我的话？」红髮妖精捏着自己的下巴在里德面前转来转去，清了清嗓子换成了拉丁语问他，「这样你听得懂吗？」 「...呃......您好......」里德干巴巴地对妖精小姐打招唿，「我听的懂......请问这里是哪儿？是您救了我吗？」 妖精噌地一下飞离了里德几米远，然后才矜持地坐在了那边的一片巨大树叶上，「诶、咳，你会说话怎么不早说啊，这里是阿瓦隆.......嗯、阿瓦隆驻地底分部，是这么说没错吧？反正——我才没有救你，是你自己突然从上面掉下来的。」 妖精无辜地指了指上方的天空，里德也跟着抬头看，又被那轮圆月晃了眼睛，他收回视线，用力揉了揉眼睛，轻声询问眼前的妖精，「我想寻求『贤者之石』，请问您能告知我怎么找到它吗？」 「贤......什么玩意儿？」妖精再度皱起了眉，舌头打结了一般念不完全『贤者之石』的名称，妖精们拥有永恆的生命，所以对他们来说那些蕴含着魔力的能够延长人类生命的宝石，也不过就是一堆漂亮的收藏品罢了。 里德从地上撑起身体站了起来，视野高了一截，就可能看到更多更遥远的地方了，「请问这里是不是居住着一位全知全能的妖精长？」 「什么全知全能？」妖精还是没有听明白，翘着腿撑着脑袋想了半天，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叫声：「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摩伦诺（moronoe）吧！她收藏了好多好多的漂亮石头！」 里德被妖精小姐惊天动地的骂声吓得收回了眺望远方的视线，惊疑不定地看着妖精。 「哎呀，不好意思吓到你了，」红髮妖精也回过神来，双手在胸前合实，对里德说：「抱歉啦，那是我朋友最近的口头禅，不知不觉就被影响了......哎，你怎么要去找摩伦诺啊，她脾气超级——差的。」 第162页 里德心说你的那位妖精朋友可真是真性情，「那能带我去找她吗？」 「唔、也不是不行啦，」妖精从树叶上飞起来围着里德绕圈圈，「你长得很好看，我也很喜欢你，身上还有我熟悉的味道，带你去是很简单啦，这里都几千年没有人类到访了.......但是摩伦诺不一定会见你啊，她不喜欢人类的——咦？这么一看.......」 妖精停下了要把里德绕晕的圈圈，嘀嘀咕咕道：「你好像也不全是人类......血族？你身上有血族留下的痕迹......」 「我算是混血？身体里有一部分吸血鬼的血液。」里德好脾气地对妖精解释说。 「哇，怪不得、但是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还是第一次听说诶，你活的了吗？」神代之前就有吸血鬼的存在，吸血鬼的祖始是那位杀了亲弟弟而被上帝流放的该隐，只是还从来没有人能将身体维持在吸血鬼与人类之间，一般来说，只要是被转化了，那就只会变成彻底的吸血鬼，而不是里德这种半吊子。 「所以我在寻找『贤者之石』，只有那个能救我了。」里德低声说。 「......好啦，那我带你去。」妖精插着腰转身扇着翅膀飞起来了，「跟我来，今天我朋友去很远的地方找新果浆了，就我一个人可能会迷路啊......总之往这边走是不会错的。」 往妖精飞去的那个方向望过去的时候，能看到一颗极为高耸的巨树，像是要顶到了天空一般，枝叶肆意地抽长开来，荫庇着底下的地面，那树干也很粗壮，如果生在地球上的话，里德估算了一下，说不定能挡住一整个城镇。那些冷绿色的树枝周围围朝云叆叇，一些妖精在雾云之中若隐若现。 里德一边跟着妖精往那里走，喉咙还是在咳嗽，内脏纠葛在一起痛着，身体恨不得要分成了五六瓣一样。 也不知道杰森等了多久了......一个小时是不是已经过去了？里德踩过柔软的草坪时这么想。 「好像是那个哎，我很久没来了，不过这边好像就住了摩伦诺一个，应该不会出错啦。」妖精满不在乎地转了转，给里德指了个空中不知名的巨大绿植下用树叶搭建的房子，「你应该不会飞吧？我帮你去叫她哦。」 「谢谢。」里德咽下嘴中快要涌上来的一口腥甜的血液，对妖精微微笑了一下。 「摩伦诺！」妖精飞上去在人家的房子门口插着腰大喊，不过那似乎是妖精的语言，里德没有听懂，叮叮噹噹的像是铃铛响了一阵的清脆语言，「摩伦诺！在吗快出来啊！」 大约在红髮的妖精小姐喊完的十几秒之后，那绿色的小门就忽然捲起，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长长的亮晶晶纱裙小姑娘，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仿佛是倒映着星辰的眼睛，这时正瞪着眼前的妖精，「吵什么？」 「那个人想要见你啦。」红髮的妖精一下子就怂了下来，再没了刚才那中意气风发，弱弱地指了指站在下面的里德。 「人类？」被叫做是摩伦诺的妖精飞到里德的前面，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带着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一针见血地说：「你好像快死了。」 「是的，所以我才来到这里，想要向您寻求『贤者之石』。」里德对摩伦诺解释道。 「啊、是那块石头，」摩伦诺瞭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干脆地说道：「可以啊。」 「诶？」甚至没有说出条件的里德被她的干脆震惊到了。 「但是我得从你身上拿走点东西，你们人类叫做那个什么来着、啊对了，等价交换。」摩伦诺扬起嘴角说。 里德怔了一下，笑笑说：「我这残破的身体上还有什么东西，您想要就尽管拿去吧。」 摩伦诺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他的躯体一般，过了几秒后，她说道：「确实有，你好像快能接近魔法了......但是单凭这些东西可不够换取『贤者之石』啊。」 里德笑了一下，「可是我只有那个了——不然我就只换取一个期限吧？」 「哦？你说说看。」即便是在神代的时候，摩伦诺也经常会遇到人类来恳求她，请她赐给他们能够救命的石头，但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就以我......爱人的生命为期限吧，」里德低下头笑了笑，「等到他死亡的那天，这块石头你就收回去，怎么样？」 「哈，交给爱情吗？」摩伦诺笑出了声，她的声音和其他的妖精们不同，是一种更为成熟的，偏向成年女性的低哑嗓音，柔和的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人类的爱情可是非常廉价的，你能确定你会永远爱他吗？」 她的眼中带着赤裸的恶意，或者说那并不是恶意，她只是在直白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他会永远爱你吗？」 里德直直地望着她，像是要穿过那片星辰，去拥抱自己遥远的恋人，他柔声说：「我确定。」 第86章 「我接受了。那么, 这个我就收走了。」摩伦诺抬起了一只手，里德无端觉得后背开始如同火烧一般一点点从外部烧进内部。 妖精是自然界的宠儿，她们的语言之中饱含着『契约』的力量。就在摩伦诺答应下的那一刻起, 里德与摩伦诺之间就构成了一个契约。空气之中的自然元素都在应和着妖精的话，仿佛从遥远的天际飘来低语, 裹着果香气息的柔风铺面吹拂而过, 里德感知到了体内的魔术迴路与后背魔术刻印断开了连接。摩伦诺后背那棵几乎沖入云霄的巨树上, 绿叶的周围闪烁着萤光，从里德后背上飘浮出现的魔术刻印汇成一束浅色的光点，沖入巨树之中。 第163页 他因为内脏的绞痛感而俯下身体, 血腥的味道从喉腔漫上来, 但是捏着衣领的手心之中却忽然出现了一块冰冷石头，里德身形一晃, 上面的摩伦诺用清冷的声音对他说：「你可以走了, 人类在这里呆太久是会出事的。」 妖精扇动着翅膀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捲起的绿叶门帘再次放下, 将一切都隔绝在外面。 里德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大口地喘气，喉咙里血液咕嘟咕嘟冒出来。 「咳、咳咳——嘶.......」他侧躺在地面上，前方是手指用力握住的猩红宝石, 他听见红髮妖精急匆匆飞过来，焦急地说：「淦！你没事吧？啊好多血——」 随后低压带来的耳鸣感再次出现，他的世界再次回归到一片平静之中, 只有眼前的石头，似乎要比他吐出来的血还要鲜红。 原来传说中的贤者之石就是长这样的啊。 里德在这时候还非常冷静地想，小小的像是一块没有经受任何打磨过的原石, 不规则的稜角和粗糙的边缘，比杰森凿出来去浸威士忌的冰球还要质朴，但是红色的晶体之中仿佛有液体在流动，透亮的、摄人心魄的——而在那石头的最中间，被液体裹夹着一行金色的小字。 在里德费劲地将手往自己眼前凑，看清楚那上面写着的是什么的时候，瞪大了一点眼睛，是妖精的文字，属于神明创造的文字，他不该认识的，但是他就是知道那几个字的含义。 jason·todd。在那其中浮现的是杰森的名字，那几个字符仿佛连同着另一个人的心跳一般，在他的手心里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你是怎么进来的啊，我把你送出去——餵、喂！别昏过去啊！」红髮妖精焦急地在里德边上飞来飞去，伸手去拉对方，发现里德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手却依旧死死地捏着那块红色的宝石。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啊！」红髮妖精插着腰沮丧地飞在半空中，垂着头看躺在地面上容貌精緻的吸血鬼，那长相是妖精们怎么也拒绝不了的美貌，每一处的线条都像是神造之物一般，即便是染了血液之后也依然像是一朵被制作成标本的玫瑰花，脆弱的制品，似乎轻轻一碰就要散架，但是每一片花瓣都是完美的形状。 「不把他送出去的话，他会死掉吧？」妖精嘀嘀咕咕，妖精域是完全符合妖精居住要求的幻想之地，从来没有人类能在其中久居，这里面的空气对于人类来说是有毒的。她抓了抓头髮，「啊——淦！要是塞雷莉亚在就好了！她绝对知道怎么出去啊！」 「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奥西妮娜你他吗是不是又在说老娘的坏话！」 就在红髮妖精试图搬动里德的时候，听到了一声超大的吼叫，差点吓得她松开了手，她抬起头眼泪汪汪：「塞雷莉亚！救命啊！」 「哇靠，不是吧不是吧？你杀人——」塞雷莉亚手上挎着自己编的草篮子飞过来，她说话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自从找到了组织之后，就更加不拘小节了，久而久之连周围的妖精们说话声都被影响了。 在塞雷莉亚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是谁之后，倏地收了声，见鬼了似地盯着看，半晌之后才小声地接着说：「——淦...是里德，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他？」奥西妮娜惊讶地问。 「就是他把老娘从恶魔手里救出来的......」塞雷莉亚将篮子丢在一边，担心地凑近看，小小的手心贴在里德的脖子上，能感觉到对方清浅的唿吸和微弱的心跳，「他快死了？怎么回事——不对，得先把他带出去，不然.......」 「我就说他为什么他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原来是你。」 「搭把手。」塞雷莉亚从侧面抱起里德的上半身，小心地扶住他的头部，奥西妮娜拽着里德的两条裤腿，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我们去哪里？」奥西妮娜问塞雷莉亚。 「湖那边。」 「那里不是...... 」奥西妮娜担忧地看了前方白金色的妖精一眼，塞雷莉亚被恶魔关在冰湖之中几千年，湖水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看到就要犯噁心的魔咒，塞雷莉亚自从来到这边之后，就一次都没去过湖边，偶尔就连碰到小溪流都要犯会儿憷。 里德在空中，因为妖精一前一后的飞行有点晃晃悠悠，他听到了很多断断续续的声音，清脆的轻柔的，但是身体很疲惫，没有那里不在痛的。吸血鬼好像尝不出自己血液的味道，就只是单纯的让人要皱起眉头的铁锈味，里德忽然有点怀念杰森的气味，是会让他全身暖洋洋的味道。 一个小时应该早就过去了吧？ 「......在湖里面？」奥西妮娜问道，她偏过头看了眼她们下面清澈的湖水。 「嗯，先知婆婆说过的，湖水下面有去往人类世界的通道。」 「淦，我为什么不知道？」奥西妮娜往低处飞，压着嗓音说。 「你根本就没仔细听吧？每次先知婆婆开会你都在打瞌睡！」塞雷莉亚瞪了她一眼。 奥西妮娜吐了吐舌头，「那他又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啊，我是在那边发现他的诶。」 「裂缝的间隙——哎呀，和你说不通啦，那个很随机的，他会从裂缝出来算是运气好了......」塞雷莉亚搬着里德的身体往湖面去，「是这边吧？」 「咦咦咦？！直接松手放下去吗？」因为塞雷莉亚的突然松手，奥西妮娜差点被里德连着拉下去，被溅了一脸的水，怒气沖沖地飞到塞雷莉亚边上扯对方的脸：「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第164页 塞雷莉亚的脸被对方扯成长长的，含含煳煳地说：「痛死啦，老娘错了，手一下没力气了嘛......」 「你还会去人类世界吗？」红髮的妖精问道。 「怎么可能去啊，」塞雷莉亚瞥了眼晃动的湖水，心中就开始发颤，「从这里走，老娘会吐的，真的会吐的！」 「哦——等等，他好像不太对劲啊，」奥西妮娜紧张地抓住了塞雷莉亚的手臂，指着下面慌张地说：「他要溺水了啦！怎么办啊！！！」 塞雷莉亚啧了下舌，往下飞了过去。 湖水漫过身体，耳朵被水流彻底吞没，他猝不及防呛进了一口水，眼睛勐地睁开，眼前看起来是一片模煳。 好像在水里。 他下意识要挣扎，双手却没什么力气，只能用力地握住手心的红色宝石。上方传来沉闷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入水了，妖精清亮的声音穿透过层层的水流，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他听见那个向他游来的白色身影大声说：「气死老娘啦！要好好活下去啊！」 「不要死在这里啊！」 里德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用力推了一下，随后一大片黑暗拥挤过来，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住了，窒息感终于褪去，有一种好像回归人间的错觉。 .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气味，从他醒来起就吵闹不停的陌生仪器。 里德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正在一点点地復甦，他先是轻缓地抽动了一下手指，然后才用了点力气，把手握紧—— 没有了，本来应该在手里东西不见了。 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贴在他身体上的线都噼里啪啦断了开来，白色的巨大仪器在一边发出悠长的低鸣。 里德还在愣神，大门『砰』一下被推开了，他抬起头时和门外的人看了个对眼，里德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的声音，大门外又乌泱泱挤进来一群穿着白色长褂带着手套的人。 「心率正常，」一个黑头髮的漂亮女人在他床边拉了个凳子坐下，又凑近里德的眼睛，深色的眼睛不眨一下地望过来，「灵魂也正常。」 女人说着低下头，「伤口......嗯，也好好癒合了。」 她细长的手指在里德前面晃了晃，「认得出这是几吗？」 「......2。」里德的声音非常的艰涩，声带牵动时带有火辣辣的痛感。 「还记得他是谁吗？」女人又指了一下门口的人。 里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已经没事了。」女人站起身，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哦对，给你用的药会让你最近睡眠的时间稍微变长一点，过段时间就好了。」 随着女人走出门，剩下一群人也很自觉地把房间里各种仪器都推了出去，本来逼仄的房间一下子就变得空荡了起来。 里德仰起头，看着向他走过来的男人。 「我不是在做梦？」里德愣愣地问。 「不是。」绿眼睛的青年嘆了一口气，坐在了他的床边，「你已经昏迷8天了。」 里德却觉得自己还在空中飘飘荡荡，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影一样。 「我记得......我找到贤者之石了，我真的......活着吗？」 杰森给他倒了一杯水喝，「之前的石头已经碎了，在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快要停止唿吸了——」 「——还好他们来的快，在英国给你做了手术。」杰森低声说，牵住了他的手，慢慢地贴到了里德自己的胸膛上，「你听到了吗？」 手掌下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那些从出生起就伴随着他的疼痛都烟消云散了，「是真的，我们一起都，活着。」 里德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自己手指触碰过宝石稜角的感觉，想起了被红色液体包裹在其中的，杰森的名字。 他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你知道吗？ 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心尖上，我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在亲吻你的名字。 第87章 「这是今天的药, 你的身体还处在和贤者之石相互适应的过程中，最近就好好呆在这里吧。」扎坦娜，也就是之前里德见到过的那位漂亮女性对他说, 对方轻轻地将针管中的药剂推进的他静脉之中。 里德现在正位于一家英国的私人医院，具体私人到什么地步, 简单来说就是, 这一栋医院里面就只有他一个病人, 全医院的资源都是绕着他转的。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里德一整天都有些惴惴不安，但是扎坦娜安抚他道：「你之前帮过正义联盟, 报答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这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里德坐在床上, 手指绞着被子，他知道扎坦娜也是正义联盟的成员, 超级英雄每天要解决的事情有那么多, 因为他一个人还要劳烦对方每天往这里跑一趟，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有点在道德上说过不去, 更何况他本人也算是个药剂师，自己检查自己的身体也很方便。 「还好, 魔法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很便捷啦。」扎坦娜挑了一下眉，对里德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确保你的身体没问题是我目前的任务，况且还有阔佬付我钱了, 照顾你我有工资拿的，你就当我是在打工好了，安心吧。」 第165页 虽然说这里是私人病院, 但是来看他的人也不少，光是韦伯在两天里就来了好几趟，看表情一开始应该是来骂他的, 有可能是因为里德身上连着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仪器刺激到了韦伯，即将三十岁的男人拧巴着挤出几句安慰的话，最后还是坐下给里德削了个苹果吃。 梅尔文也来过一趟，就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裹着晚霞，穿着严实的羽绒大衣，戴着细绒帽子，围巾口罩一样不落，像个鬼鬼祟祟的狗仔。 「特兰贝利奥都乱成一团了啊，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消失的，又找不到你——哎呀哎呀，我可是偷偷熘出来的，千万不能被发现了。」 白髮的男人站在病床边笑吟吟，打量了一会儿发现里德状态还不错，就又把口罩戴上摆摆手走了。 当然除了他们之外，提姆也来了一趟，他和康纳一块儿来的，说是大学已经放假了，为了逃脱开迪克那个社畜警察的天天念叨，他俩决定顺便熘出来玩几天——迪克自然也探望过了，不过是以视频电话的方式。因为他最近忙的要死，去年压到今年的案子、暴雪天的案件、新年新气象和新罪犯们……总之他实在抽不出什么空从警局熘出来。 而闪电侠在某个晚上也来造访过，不过有可能同样是非法入境的原因，对方给他留了一大袋的零食，没聊上几句话就离开了。 杰森最近每天要抽出些时间去处理手下的业务，还有关于哥谭的那群黑帮，他一声不吭消失了这么多天，又开始有人在蠢蠢欲动了，但是在没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之前，他还不打算回去。 里德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书看，毕竟他看这也不能算是消遣，这房间里放着的书都是韦伯给他拿来的，对方义正言辞地说他既然这么闲，不如帮忙做教案，于是捧了一大堆关于现代魔术科的资料书过来，让他研究，一点也没客气。 「处理完了？」抬眼时看到杰森走进来，里德爽快地将书丢在一边，沖他招招手，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过来一盆切好了的水果拼盘，用牙籤扎了一块苹果给杰森吃。 「差不多了。」杰森就着他的手一口咬下，含煳不清地说：「都是些小杂鱼，翻不出什么大浪的。」 「哦，」里德盯着他下巴上冒出了点头的青色鬍渣看，两边的腮帮子随着咀嚼的动作慢慢地鼓起，里德过了老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长鬍子了，最近很累吧？」 「也没有很累，倒不如说和休假差不多了，这种日子还挺清闲的——」杰森往他的位置凑近了点，给里德看自己侧脸上的一道小小的划痕，「是这里的剃鬚刀用不顺手，一不小心就要划个口子，所以就懒得弄了......」 「不过前两天真的有被你吓到，尤其是刚从墓、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你躺在地上的时候，那样子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回去的路上忽然觉得非常累。」杰森嘆了口气，他在『天文台』卡利昂等了里德将近三个小时，直到韦伯强行把他拉了上去才浑浑噩噩地被拽出灵墓阿尔比昂，他们两人踏出即将闭合的裂缝时，伦敦正处于黝黑的黎明前，他站在空旷的墓地中央，感觉脚下踩着的是棉花，比他下坠时感受到的还要虚无，仿佛一边走路一边在往更深的地方陷进去。 如果不是......韦伯发现了不知为何出现在地面上的，昏迷不醒的里德，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时候你的心跳就要停下了，韦伯先生说你身体里的那块贤者之石已经碎开了，哈，那时候我的大脑真的是一片空白，要干什么都不知道，」杰森低下头挠了一下脸，里德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听见他闷闷不乐地说道：「还好小红有提前和扎坦娜打好了招唿，他们过来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找到了我们，然后就是给你做手术，换石头、稳定血流和那之后漫长的昏睡——」 他三言两语总结了一下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但其实现场要混乱的多，他现在回想一下还是有点后怕，扎坦娜告诉他说如果再晚一点，可能就来不及了，而他自己当时似乎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木木地站在一边，看着里德苍白到仿佛是人偶一般的面孔，看着冲过来的医护人员手脚利索地把人抬上担架，看着扎坦娜翻出被里德死死捏在手心里的贤者之石，一下切开了里德的胸膛取出其中腥红的碎片...... 杰森抬起手捂住了眼睛，「抱歉，我、抱歉......」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杰森你什么都没做错啊。」里德笑了一下，支起身体过去拥住了杰森，他把下巴抵在杰森的肩膀上，慢慢地说：「明明是我先放弃的，是我觉得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才决定一个人下去，是我在最后食言了......要说抱歉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他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笑意，冬日的阳光如同一束恰恰正好的聚光灯一般从透亮的窗户投进来，落在他们的身上，里德低声说，用那种平和的、清缓的声调。 「小时候我一次都没出去玩过，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整天只能呆在家里，妈妈担心我会孤单，于是就辞掉了白天的工作在家里陪我，到了晚上才出去上夜班.......那时候我一直以为我是妈妈的负担，哈哈，后来韦伯告诉我，我应该是她坚持着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可能早就放弃，抛下这个世界了。」难以想像在那位女性人生最绝望的时候，到底是怎样撑着活下来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仇人的孩子，自己又被吸血鬼咬伤，她在濒死中挣扎，咬着牙生下了小婴儿。 第166页 都说母爱是天生的，女人看着那个新诞生的生命，是不是忽然就充满了力量呢？她的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从来没有一天真正地拥有过自己，但是在她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个孩子为她而来，是她的救赎，是她后半生的动力来源。 「所以在......妈妈去世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需要我了。」里德把杰森抱得更紧了一些，深唿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们、特兰贝利奥.......和魔术协会的那些人，他们只是想要得到我的能力，想要妈妈留给我的遗物，想要研究吸血鬼与魔术师的相容性，我在他们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会妨碍到他们的容器罢了。」 容器是会老化的，所以那些人就只是等待着，等待着他那残破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那一天，到时候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轻而易举地拿走别人的东西，还美其名曰：魔术的传承。 「我是不被任何人需要的，」里德说，声音低到近乎在呢喃，「但是，我也想属于什么人啊。」 杰森没说话，他能感觉到里德将头埋进了自己的颈窝，手掌下是单薄脆弱的肩胛骨，随着唿吸而起伏，杰森不合时宜地想到：他又瘦了好多，抱着都有点硌人，要养多久才能把那些肉养回来啊？ 然后里德接着说：「不过幸好我遇到你了。」 「好开心啊，杰森，你让我发现，原来我还是被人所需要的，」里德将脑袋侧过去，在杰森的脖子上亲了亲，「我属于你。」 那块落在杰森后颈上的阳光仿佛要烧灼起来了一样，发着烫。 「......」杰森吸了一口气，挫败地一把抓住里德的肩膀，把对方和自己分开，用那双绿色的漂亮眼睛直直地盯着看：「你太狡猾了，我都没买戒指。」 「为什么要买戒指？」里德又笑了起来，眼尾轻轻往下压，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就在眼中留下一块阴影，像是糖果化开了一样甜腻。 「但是现在这种氛围，我应该在下一秒就把戒指拿出来向你求婚吧？」杰森嘟嘟囔囔，眉毛垂下，看起来真的很难过，「哎，失策了啊......」 「我又不需要戒指。」里德想了想说道，对于他自己来说，像戒指那样宣誓所有权的东西已经有了啊，就在他的胸膛里，在他的心脏之中，明明白白写着对方的名字。 「......也是。」杰森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接着将里德的手抬了起来。 「怎么了？」 「之前说过了吧？活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杰森捏着里德的手心亲了亲，「人会因为种种不如意而不忿，会因为生离和死别而悲痛。」 里德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他忽然张开了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无名指。 尖锐的牙齿在肌肤上钝钝地摩擦过，留下一点带着痛感的痕迹。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给你的东西。」 无名指上被他咬出了一圈淡红色的齿痕，仿佛被套上一个荆棘戒指，烙印着另一个人的誓言。杰森看了几眼，然后张开五指从他的指缝间钻进去，用力握紧了。杰森在最后低头吻住他前，低声说： 「你既然选择了我，那就和我一起在这个世界受苦吧。」 第88章 番外一 扎坦娜口中的阔佬, 里德在今天见到了。 当哥谭宝贝穿着一身齐整精緻的西装，笔挺地站在他病床前的时候，里德一下抓住了边上杰森的袖子。 「我还在梦里吧？」他低声问杰森, 扎坦娜给他用的药会让他过分嗜睡，这也导致了一个后果, 他在最近有时候分不太清梦境和现实。 「不、呃......是真的, 他, 呃，他出差、顺便来看看你......」杰森其实也没想到布鲁斯·韦恩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提姆前两天还如无其事地说起过这件事, 但他那时候只是当玩笑话听的, 毕竟——那可是布鲁斯·韦恩，那个蝙蝠侠啊, 他怎么可能抛下哥谭那么多事跑到英国来？ 居然真的来了？！ 「......出差？」里德愣了一下, 混到布鲁斯·韦恩这种地位的人还需要出差吗？ 「看到你还这么有精神就再好不过了。」布鲁斯沖里德笑了笑，他穿上西装之后也就自觉换上了哥谭宝贝的身份, 习惯地展露出那种公式化的，会出现在各大报刊以及视频中的笑容。 当然, 里德并不会觉得布鲁斯是在敷衍自己，他们这一家的人或多或少都不太擅长对其他人表达善意（除了那位黄金男孩），套上假面来应对他们自己也难以理解的状况是最优解。 他应该还没习惯我的身份吧？里德猜测到, 儿子的男朋友什么的.......也不是说不能接受，韦恩家看起来对孩子们的情感状态很开放，毕竟布鲁斯·韦恩是个常年与各种名流、模特传出绯闻的花花公子。但是这样和儿子的男朋友见面还是第一次？因为他和布鲁斯之间的孽缘也还挺多的, 和他儿子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刚好坐隔壁桌、和蝙蝠侠遇上的时候还扬言对方的儿子是自己的家的小孩、男扮女装和布鲁斯跳了大半个晚上的舞......这样回想一下，似乎都是些不堪的回忆，里德坐在床上, 手指尴尬到差点就要把床被扯开了。 「多亏了杰森在这里。」他也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 他懂了，只要装作大家都不太熟，就不会想起那些糟糕的往事了。 里德脸上挂着笑，脑子里在把曾经的记忆打包合併到一块丢掉。 第167页 「我今天来是准备去见一见你的父亲。」布鲁斯坐在病房的那张沙发椅上，双手在前面交叠放着，看上去从容不迫。 「啊......我父亲.......」里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磕磕巴巴，「可是他、我和他......我们关系不是很好。」 「有消息说他们现在正在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布鲁斯对里德说，「我认为不管怎么样，没必要的事情也该停下了。」 里德顿了几秒，才慢慢地说道：「.......魔术师的世界很复杂，普世的道德伦理对他们来说并没有约束力。」 「我知道，」布鲁斯点了点头，「但是魔术协会也是归于大英政府管理的吧？我在这边正好在也有一点人脉。」 里德：「.......」 布鲁斯轻笑了一下，视线往下偏移了一点，「不珍惜重要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谢谢。」 「你不需要和我说感谢，」布鲁斯站起身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就算是联姻也总要和对方长辈商议一下。」 「等、什——联姻？」里德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僵硬，被布鲁斯·韦恩的一句话炸的脑子空白。 我可能真的还在做梦。 布鲁斯看了眼病房的门，透明玻璃后面站着杰森，几分钟前还是他让杰森迴避一下，给他们两人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 「我是个失败的父亲，杰森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看到我心情都会不好，」布鲁斯苦笑了一下，「我以前一直在逼迫他，他变得越来越压抑，也越来越极端......那时候我真的有想过在他真正地走上犯罪的道路之前，先把他关进阿卡姆......」 「他不会的。」里德说，无论杰森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恶人』。 「.......是啊，」布鲁斯弯起了眼睛，像是放下了压在胸口的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他低头对里德说：「杰森就麻烦你了。」 布鲁斯的手抬了起来，在里德疑惑的视线里，将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上，揉了一下，「你的事就交给我吧——就算是我这样的父亲......也想为他做一些事。」 「刚刚你们在谈什么，怎么在发呆？」杰森在里德眼前打了个响指，好笑地说：「该回神了，小姐。」 「我刚刚，」里德对上杰森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刚，差点就对韦恩先生喊『爸爸』了。」 杰森：？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嗯......人生大事？」 杰森：？？？ 见里德不说，杰森也就不再探究了，他把椅子拉过来在床边坐下，随手拿起果盘上的苹果用小刀削了起来。 「我吃不下苹果了，真的。」里德往后一缩，最近杰森和韦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互相较劲一样，天天削苹果，削完苹果还要比一比谁削的苹果皮更长更薄，现在的比分是6:5，韦伯是6，杰森是5，从比分就能看出这几天里德到底吃完多少个苹果了。杰森不敢置信自己从十岁不到就开始玩小刀，刀工居然比不过一个魔术师，于是每日削苹果皮的练习还没缺席过。 「那一人一半。」杰森全神贯注，削下了最后一刀，将螺旋状的果皮提起来打量了一下，随后发出了一声『耶』，掏出手机拍了个照片传送给韦伯，「这次一定是我赢。」 「你这样下去，明天韦伯下班了又要跑过来给我削苹果了。」里德嘆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么幼稚的比赛究竟有什么意义，虽然他们两个人之前在家里也进行过各种毫无意义的幼稚比赛。 「那怎么了？热闹一点也好啊，」杰森笑嘻嘻，将苹果切开分成两半递给里德，「啊对了，还没给你买手机。」 之前他们说是回去哥谭之后再买新手机，但是碍于身体原因，快一个星期了也还待在英国，最近里德要用到手机的时候都是用杰森的，托他的福，迪克终于从杰森的黑名单之中解放了。 新手机啊。里德想了想，稍微有点沮丧，先前的那个手机里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包括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换一个手机就都要重新搞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把那个找回来。 「老蝙蝠不是要去一趟特兰贝利奥吗？」杰森说，「我会和他一起去的，到时候就问问你的手机还在不在吧？」 「.......如果拿回来了，不要开机看哦。」里德皱起眉告诫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啦，不要看就是不要看。」 这么一说，杰森反而就更好奇了。 或许是因为和政府扯上了关系，杰森这次是坐在豪华的商务车里前往特兰贝利奥的，并且一切顺利，甚至用不上那个出入的家徽，还被对方出门迎接了。事实证明，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杰森调整了一下肩膀，他太久没穿西装，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他没想到布鲁斯会这样什么身份都不做掩盖的直接上门谈判。 玛格丹尼尔·特兰贝里奥是一个看上去非常热情开朗的男人，据说已经五十来岁了，但是身形健硕，肌肉发达，看着还是非常的硬朗。 「啊哈哈哈，韦恩先生，久仰大名，你可是个大名人呢，就算是在英国我也听说过你的新闻呢。」在落座前玛格丹尼尔伸手和布鲁斯握了握。女僕端上来热腾腾的红茶，他松开西装下面的纽扣，坐在沙发上问道：「听说你们知道我家孩子的下落，能否告知于我呢？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出去这么久我真的很担心他。」 第168页 杰森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嗤笑，端起茶杯掩住了自己拉下去的嘴角。果然，他讨厌这个男人。 「我这次到访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布鲁斯不紧不慢地说道，「前几天我的儿子在英国的某处救起了一位年轻男性，他说他叫『里德』。」 「对，没错，正是我引以为傲的孩子。」玛格丹尼尔说。 「里德当时已经性命垂危了，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救下来——冒昧问一下，就我所知，你们都是魔术师吧？」 「......对，里德也是一位出色的魔术师。」 「那可真是.......把他救活的那位医生说，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魔术迴路了，他应该再也用不了魔术了。」 「.......这件事是否属实，还是要我们自己来检查比较好。」玛格丹尼尔敛起了笑意，「他在哪里？」 「很遗憾，」布鲁斯耸了耸肩，「里德说再也不想和你们扯上关系。」 「韦恩先生，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吧？」 「就在前两天，里德和我儿子坠入了爱河——」 「咳——」杰森让红茶呛了一下。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继续信口开河，「——已经订婚了。」 「咳、咳咳......」杰森偏过头去疯狂咳嗽。 「.......」玛格丹尼尔的震惊也就只有几秒钟，很快他就摆好了表情，「就算是这样，我是他的父亲，是特兰贝利奥的家主，你一个普通人——」 布鲁斯将放在包里一叠资料拿了出来，一张一张摆在对方的面前，「非法囚禁、虐待、蓄意杀人。」 有些资料是韦伯整理的，从哪些残破的贤者之石的碎片之中提取出来的，玛格丹尼尔本人的魔术残余，还有一些更久之前，关于里德母亲死亡的真相。 布鲁斯轻笑着对眼前的男人说：「虽然说你们是魔术师，还有权有势，我们普通人的法律不一定管得到你，但是这些东西传出去......不太好听吧？」 「......你想怎么样？」 布鲁斯和玛格丹尼尔的谈判快进行到尾声，杰森忽然想起来帮里德找手机，他抬头四下看了一圈，看到了那个有1米9的男人，杰森直觉自己和这个人应该见过。 「不好意思，能把我男朋友的手机还给我吗？」杰森沖他笑了一下，笑意没达眼底，语调也是冷冷的。 哈尔德莱看了看杰森，又转头看向玛格丹尼尔，对方现在的表情不是很好，像是那层虚伪的假面被撕了下来一般，与布鲁斯的游刃有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玛格丹尼尔烦躁地摆了一下手，意思是随便他们了。哈尔德莱于是抿了抿嘴，看上去极为不情愿地对杰森说：「请稍等。」 他转身往某个房间走去。 要准备离开的时候，杰森从车窗回头望向那个华丽的大宅子，只感觉那像是个铁垒一般的地方，一些骯脏而腐朽的东西生在其中，愈长愈歪，光鲜亮丽之中是寻常人所不能想像的丑恶，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如此了。 还好。杰森松了一口气，靠在了靠垫上，车子驶离了这座幽闭的森林。 还好，他把里德接出来了。 手机放了那么几天早就没电了，杰森翻出了充电宝和数据线给它充上电，不管怎么样，他最后还是要检查一下对方有没有在这个手机里留下一些小东西的，他可不想以后的生活被再次打扰。 冰冷的手机接上了电，终于亮了起来。车子里布鲁斯也没和他说话，正敲着键盘在处理韦恩集团的事情，毕竟提姆都和康纳跑出来度假了，而迪克在帮他巡逻，布鲁斯·韦恩还不至于让自己12岁的儿子现在就开始接手公司的业务，于是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又都落在了他的手上。 杰森低头盯着手机上亮起来的图标，发了一会儿呆，成功地将背壳冷冰冰的手机捂得热了一点。 虽然说不让我看......但果然还是很好奇啊。杰森想。 手机的锁屏一下跳进了杰森的眼睛里，在昏暗的车子里面，暖色的光将他的眼睛也映得温暖了些。 「什么啊......」杰森忽然有些无措地捏着手机，笑了起来。 布鲁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杰森将手机举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笑的傻兮兮的脸。 那张照片是在某个黄昏，黑髮的年轻人躺在沙发上搂着猫咪睡觉，里德蹲在他边上，凑在他的脸颊旁边落下一个他毫无察觉的隐秘的吻。 第89章 番外二 「好像是发不出声音了。」杰森皱着眉站在床边, 扎坦娜俯下身体，手指在里德的脖子上捏了捏。 「请把嘴巴张开一点。」扎坦娜对里德说，「尝试着振动声带。」 吸血鬼乖乖张嘴了, 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嗯......可能是药剂用多了，毕竟都这么多天了......不用太担心, 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扎坦娜收回手, 双手插兜平静地说。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里德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喉咙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单纯的像是被消音了一样, 这个世界不再接纳他的声音, 明明张开了嘴说话，那些单词蹦到空气之中却在一瞬间就消融了。 虽然如此, 但是他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失声的慌乱。 不知道从哪天晚上开始就喜欢和他挤在一块睡觉的杰森伸手把他重新拽进了被窝之中, 自从里德身上不需要连着那些仪器之后，杰森就越来越肆意了, 一开始只是趁着没人的时候牵牵手，在旁人转身时凑近在嘴唇边留下轻轻的触碰, 现在就完全光明正大到恨不得抓着对方的手招摇着告诉全世界：看到了吗？这是我男朋友！ 第169页 「怎么了？」杰森还没睡醒，声音沙哑地问他。 里德的手绕过去搭在对方的后背上，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也解释不了, 再说也并不是什么的大不了的事情，药剂在调配上非常微妙，偶尔会出现一些突发情况, 他早就习惯了——顶多一两天嘛。里德这样想着，摇了摇头，往杰森的怀里缩了点进去。想那么多还不如补足睡眠。 所以最先发现里德今天好像说不了话的人是提姆。 小红鸟在伦敦玩了好几天, 应该能说是把他这一年的休假都用完了，终于还是觉得把工作都丢给可怜的空巢老蝙蝠实在是有点过分了，于是定了下午的飞机，走之前还是来探望了一下仍然不能回哥谭的两个人。 「喉咙是怎么了吗？」提姆穿着一身驼色的羊毛大衣，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围着一根和旁边康纳手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的情侣围巾，双手捧着一杯奶茶倚在门边，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男模的杂志拍摄现场。 里德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在床边摸出了手机，往上面打字给提姆看。 【今天好像说不了话，抱歉，不能好好和你道别。】 「道别不是重点吧，我们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提姆忍俊不禁，「怎么突然不能说话了，大红强迫你了？不是吧？他连病人都不放过？」 啊！不、不是这样的！ 里德听出了提姆的言下之意，两只耳朵红彤彤的，开始拼命摇头，松垮垮扎起来的头髮都散开了，他拿着手机快速地敲字。 【不是！！！！！】 【只是药剂的分量用错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哦......」被满屏的惊嘆号炸的眼花缭乱，提姆慢慢地应了一声，抬手喝了一口奶茶，「你觉得不是很重要就没事啦......」 「在说什么重不重要？」从外面走进来的杰森奇怪地问，又看了看床上的人，「怎么举着手机？」 提姆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挑起一边的眉毛惊奇地问里德：「你还没告诉他？」 坐在床上的吸血鬼摇了摇头，对杰森吐出了一小截舌头，带着歉意的笑在手机上打字。 【抱歉，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最近好像不能说话了。】 「.........啊？」毫无察觉的男朋友站在原地，捧着水壶，迟疑着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响声。 「哇，现在是上午十点，假设你们八点起床，都两个小时了，你居然没发现里德不能说话了。」蝙蝠家第二位擅长阴阳怪气的红鸟嘲笑道——第一位刚刚受了打击，已经呈现出肉眼可见的萎靡了。 「我以为他生气了......」杰森小声说。以前也遇到过差不多的情况，里德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或许是因为年纪虚长杰森几年，所以不太会和他赌气，但是时间久了偶尔也会因为某些的原因生气的，里德一旦生起气来就不爱搭理他，无论他在旁边说什么好话都视若无睹。他确实对一个上午里德都没和自己说话产生过短暂的疑惑，但是对方的表情又没什么变化，该笑的时候笑，凑过去要亲亲的时候也没拒绝。 被迷惑了。杰森心想，被好看的皮囊欺骗了！ 【没有生过气，只是一直没想好怎么和你说。】里德将手机屏幕转到杰森的面前给他看。 「这种事很重要吧？要最先告诉我啊。」杰森嘆了一口气，「我去找扎坦娜。」 他放下水壶，往里德手中塞了一杯温水，又急匆匆跑出去了。 「我们就先走了。」提姆与康纳和他告别，「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就好了。」 里德点点头。 当然，最后扎坦娜的诊断结果和里德自己的猜测也差不多，在杰森再三的追问下，扎坦娜向他保证了绝对不会出什么事，最迟三天就会好了，杰森才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也挺好的，能让嗓子休息几天，这两天就听我说话吧。」杰森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下巴搁在双臂之上，趴着慢吞吞地说。 总觉得很抱歉。里德将书合上，静静地注视着杰森的脸，年轻人偏过头来看他。 「禁止说抱歉。」杰森眨了眨眼睛，拖长了声音说，看到里德脸上露出了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后，又笑了，「太明显啦，我看一眼就猜到你在想什么东西了，是里德先提出不要说抱歉的吧？自己都不遵守规则的人是要受惩罚的。」 里德抿着嘴笑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他倒也没打算拿过来打字，杰森对于猜他的心理活动似乎很热衷。 杰森抽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仰起头说：「谁说了抱歉就要亲对方一下，怎么样？」 里德很快地低头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意思是同意了。 杰森在前天刮过一次鬍子，很不巧地又被那把不顺手的剃鬚刀在下巴上划出了一个口子，不过这两天的鬍渣长了些，把那道浅红色的小伤口挡住了，柔软的嘴唇碰上去时感到了点扎人的痒意。 吃过午饭后是无所事事的下午。里德在这时候开始昏昏欲睡，强烈的眩晕感仿佛漫涨起来的水一点点浮现。原因是之前就提过的他现在正在使用的药剂，由于贤者之石的能力太过于蛮横，毕竟那可是传说之中能让人永生的石头，要想和他身体里那半斤八两的吸血鬼血脉和平相处还是要费很大的劲，扎坦娜调的药剂就是为了中和那两股不同的魔力，制造一个平衡点，所以在药效发作的时候，里德总是很困——但是今天好像格外的晕。 第170页 「是困了？」杰森已经习惯了里德动不动就昏睡的情况，站起身将房间的厚重的窗帘拉上，遮住了外面明亮的光线，「我在这里，睡吧。」 他好像都没听完杰森的话就坠进那片昏沉的黑色之中。 说不定是因为了却的心结，或者是因为以往那些压在他肩背上的东西如今都被一点点卸下去了，里德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过曾经那样的压抑而沉闷的梦了。现在梦见最多的还是零碎的琐事，比如他和杰森之间的事，他和在阿尔比昂之下的事情，妖精们与时钟塔的学生们......但总归都是放松的，所以偶尔睁开眼睛时，会分不清虚虚实实的梦境，大脑恍惚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在现实之中还是依然在做梦。 里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病房里是一片昏暗，待机着的仪器放在角落之中，红光一闪一闪，杰森贴着他睡，他们两人的额头相互抵着，唿吸悠长而平静。 什么时候上来的？他睁着眼盯着看了半天想到，接着才察觉到自己也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咦？」他的喉结动了动，发现自己好像又能说话了。 难道是在梦里吗？按理说喉咙不会恢復那么快的，里德的脑子还有些胀乎乎地看着眼前的人。 乌黑的眼睫垂着，眼前的人熟睡的模样非常地平静，和往常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今天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却不怎么熟悉，和之前已经习惯了的浅淡菸草味道不同，是一股柔和的，属于薰衣草的淡淡香气。 应该就是在梦里。里德下了个结论，偶尔也有人会做这样的清醒梦吧？ 他抬起了点下巴，将两人之间那点微弱的距离也缩短了，在对方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脑中还是一片眩晕，唇齿的相碰都带着点微弱的不真实感。 但是现在是在梦里嘛，想做什么都可以。 里德于是放下心来，凑过去了点，舌尖撬开对方的嘴唇，试图从那其中找到一些自己熟悉的味道。 「......」杰森半眯着眼睛醒了。墨绿色的眼睛沉默着盯着眼前的人看，过儿一会儿又抬起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在里德换气的时候把人重新压了回来。 「这么热情？做噩梦了吗？」杰森低低地问，「不是说不想在医院做？」 「这应该不是噩梦......」里德的眼底是一片水光，他嘟嘟囔囔地说：「因为是在梦里。」 「喉咙好了？」杰森没听清，但是还是接受了对方难得一见的撒娇，轻车熟路地掐着对方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抱，「刚刚说的什么，睡煳涂——」 里德再次低下头来亲他，堵住了那句没说完的话，皱起眉想：怎么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味道了？ 「在找什么？」杰森被里德小猫式拱来拱去的粘腻弄得晕乎乎。 「烟味没有了......」里德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抱怨道：「杰森才不会用薰衣草味的香水，就算是在梦里也不能角色崩坏吧？」 「......他会的啦，」杰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意识到了里德现在的情况，好笑地说，「昨天刚买的，怕你睡不好才换的。」 「不可能，」里德说，去扯他的脸，「你这个骗子。」 「是不是骗子你等一下就知道了。」杰森差点要笑死了，翻了个身把人压在身下，「我看起来就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吗？嗯？」 里德湿润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像是个无辜的小动物，能任他宰割，杰森被盯得受不了，又低头去亲，这回用了点力，咬住了里德的嘴唇，撕扯般仿佛要在那上面留下伤口。 嘴唇上传来的轻微痛感让里德大脑清醒了一下，回归了现实，飘飘荡荡的不真实感终于落地，他勐地睁大眼睛，抬起手推搡着对方，「唿——等一下、不是......不是梦？」 「嗳，如果是梦的话，里德就会变得这么热情吗？」杰森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鼻尖在里德的脸颊上划过，相贴着的肌肤能感觉到胸膛的震动：「那就当现在是梦里吧。」 「毕竟梦里什么都能做嘛。」 「......」救命！ 吸血鬼被压在床上不能动弹。 我不想呆在英国了，快让我回家。 第90章 番外三 杰森最近特别喜欢接吻。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已经从伦敦回到了哥谭。 这个冬季格外漫长, 屋角边的水滴兽底下还坠着细长的冰锥，凛风颳过大大小小的间隙时会发出呜呜的响声。哥谭的义警们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爱站在高处的石像上观察地面了，那些未消退的冰层偶尔会让他们脚底打滑。这看起来似乎和往年没人任何的区别, 蝙蝠侠依然被对他又爱又恨的哥谭市民推上『最喜欢的超级英雄榜前十』（最讨厌的榜他也在前十！），罗宾保持着一贯的作风, 还是对罪犯们冷嘲热讽, 最近甚至还多出了一个小超人搭档, 两人像是说双人脱口秀一般，手下毫不留情地揍人，嘴上还在互相埋怨。 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 还是稍微有一点的——哥谭的犯罪率降低了。虽然说相比较其他城市来说, 哥谭的犯罪率还是高居不下一骑绝尘，但是就他们这几个天天待在哥谭巡逻的义警来看, 哥谭的罪犯们真的收敛了很多, 那些动不动就爱搞大规模犯罪的也仿佛进入了怠倦期，缩在阿卡姆不出来了。 杰森在从伦敦回来的第一天就不得不亲身上阵, 整顿了一下手底下那群不太乖的傢伙。上层会议开始的时候，杰森戴着自己的红头罩坐在位置上, 下边的股东们一个两个穿着一身黑西装，手指间夹着雪茄，整个会议室烟雾缭绕到从门口看还以为是误入了桑拿房。 第171页 面罩下的杰森烦躁地皱着眉, 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哪里的抽成变少了，哪里的收入被限制了，凭什么不让他们卖毒品, 埋怨红头罩立下的那些七七八八的规定，指责他是不是想洗白从商。而被声讨的本人却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想的是自己这一身的烟味得洗多久才能散掉, 家里的两只猫还会不会接近他了？ 尼古丁会影响伤口的癒合，会导致心脏血管疾病、血管收缩、精神变化.......各种各样，总之，在扎坦娜给里德做完心脏的那个手术之后，杰森在谷歌上查了一堆有的没的注意事项，虽然女魔法师告诉过他对方是个吸血鬼，对这类影响大多都会免疫，但是杰森还是决定要戒菸。 不管怎么样多活几年总是没错的，杰森在心里想。他以前对活着没什么渴求，甚至早早地就预见到自己说不定会在某一日为了理想而死，反正也不会是在太久远的未来，但是最近稍微有了点改观，比如说：多活几年。 等到杰森想了一圈回过神来之后，桌面上的几位有名的黑帮大佬们还争得面红耳赤，杰森瞥了眼时间，觉得也快到要回家吃晚饭的时间了。 「百分之十五的利润还不够你花，你是养了几个老婆啊？」红头罩忽然出声，对离他最近，骂他最狠，唾沫星子都要飞到他面前的男人说。 「啊.......不是、我......」对方在周围一下子就收了声的寂静之中有点说不出话，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人脸皮厚到能说出自己包养了多少个情人，「我、我的手下们也要花钱的。」 杰森嗤笑了一下：「你养的是足球队吗？年薪几千万？」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在众人的注目下迈腿往外走，随意拿着枪的那只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搭了一下，既像是安抚也像是在威胁，杰森在出门前轻飘飘地说，「好好过日子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然就别坐在这里了。」 哎，都说柴米油盐会将人生淹没，他杰森·陶德明明也才二十二岁，也没想到自己的脾气就已经被打磨出这样的淡漠名利了。 车子是新买的，又是一辆越野。手下曾隐晦地和他提过，都是哥谭黑帮的头头了，起码来开会的时候车子总要气派点吧，不求加长林肯，怎么说也别被别人的豪车比下去，但杰森不管，要不是因为天气冷，他甚至能开摩托来。 不过在回家的路上，车里的空调都没打热，杰森就已经把车窗降下了一半，想着散散自己一身的味道，以至于他到家的时候衣服被湿冷的空气吹地软绵绵的。 「外面下雨了？颱风？龙捲风？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里德奇怪地摸了一把杰森的衣服，还能感觉到上面湿冷的水汽，他伸出两只手去捂对方的两颊，裹着烟火气的双手就又将杰森抓住拽了回来。 「哈哈......有点热。」杰森尴尬地说，猫咪在他的脚边绕了一圈，因为嫌冷又跑开了，这猫在英国娇生惯养，被韦伯一个班的学生投餵了大半个月，不仅身材胖了一圈，连脾气都娇惯了不少，每日趾高气昂地走来走去，长期霸占着里德怀里的那个位置，仿佛自己没腿似的。 「快去洗澡，等汤煮完就能吃饭了。」里德对他说，从沙发背上抓了几件睡衣塞到他怀里。 「等一下——」杰森在被推进浴室前率先喊停，在魔术师疑惑的视线中快速地低头亲了亲他一下。 下午议会中他偷吃了半块巧克力，所以口腔里还残余着几分苦涩的甜味。 「......突然做什么？」里德眨了眨眼，没有拒绝也没有继续，最近他发现杰森现在真的非常喜欢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你是接吻狂魔吗？」 「那你就是牵手狂魔。」杰森扬着嘴角说，「我在戒菸啦。」 「戒菸？」这算戒哪门子的烟，浑身上下不都快被烟味腌渍入味了吗？ 杰森没再解释什么，开开心心地拉上门，哼着歌开始洗澡了。 当时里德还没很在意他的话，但是家里的换衣室里香水变得越来越多却是事实，好像杰森每天出门回来都会带瓶新的回来，总让人以为他不是去出门打架的，而是到商场去扫货的。 这天在整理房间，里德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魔术迴路本来也没剩几条能用，这下差不多全军覆没，但是半吸血鬼的体质还在，徒手打十个人依然不在话下。杰森拖着地从客厅一路拐进了客房，那房间里虽然有床，但更大的作用是给里德当画室用的，吸血鬼闲来无事就会躲在里面涂涂画画一个下午——但又不给他看到底在画什么。 杰森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了，房间的空气之中还留有一些干燥的颜料与墨水的气味，窗帘半拉着，在木质地板上投出长长的光影，画板放在画架上正对着窗口，一张白布盖在上面。 距离里德整理完主卧大概还需要十分钟。杰森有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往画架的方向走过去。他一开始也只是抱着随意一问的态度问里德的，但是对方的情报隐藏工作做得实在是好，已经到了勾起杰森强烈好奇心的地步了。 我就看一眼.......那是一副非常大的画，适合放在客厅的正中间，杰森伸手将白布掀起来一个角，午后的光便顺着那一处投了进去。随着画面显露的越多，杰森的眼睛睁得也越大，白布因为他松开手而坠到了地面上，细小的尘微在空气之中飘飘浮浮，阳光给那副画加上了温暖的色泽。 第172页 是全家福。 是一副和韦恩庄园里挂着的差不了多少的全家福。 唯一的区别就是——杰森也在上面。 布鲁斯、阿尔弗雷德、迪克、提姆、达米安和.......他。 油画的笔触细腻而朦胧，笑容的弧度像是自己遥远记忆之中的少年一样。 大约屏息了半分钟，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伸手去抓地上的白布，抓了三次才抓起来，还因为起身的时候过于慌张，不小心将后面书架上的速写本撞了下来，活页本被撞落在地面上摊开在某一页，炭笔在上面简单地勾画着一个一个的人影。杰森把它捡起来，翻了几页，忽然想起了这是之前小丑事件才过去没几天的时候，他呆在家里的时候里德给他画的。 说是在画他，还真的没说错，全部都是他。 每翻一页，杰森的耳朵就红一点，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啪』地合上速写本塞回书架上，提着拖把走出房间，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抽根烟冷静一下。 探出头时，发现里德还在隔壁主卧里待着。 年前买的几包烟被丢在抽屉里已经有很久没去动过了，如今全都变得蔫蔫哒哒，里德打扫房间的时候翻出来看了眼，用手指捻了一下，抽出了一支，剩下的全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站在阳台上低头把烟点燃，还没来得及吸一口，身后忽然有人靠近，伸手夺去了他夹在手指间的细长香菸。 「别抽啦，你又没有菸瘾，吸菸多不好啊。」杰森把菸头在洗手台上掐灭，顺手丢掉，然后把窗户拉的更开了。 「.......偶尔也会想抽一根。」里德说。 「这个也没收。」杰森把他另一只手上的打火机也拿去了，「你也要戒菸。」 「怎么戒......咦，你眼睛怎么红了？」里德望着他，奇怪地问。 「没什么......刚刚让沙子吹进眼睛里了。」杰森低声说。 「哦——你是不是看我的画了？」里德笑了起来。 「没有、不是——好吧......我看了，就看了一眼、五秒......十秒。」 「没事啦，已经画完了，本来就是要给你看的。」里德笑地眯起眼睛，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是韦恩先生下的订单哦。」 「......嘁，」杰森侧过头，干巴巴的说：「那个老傢伙、就会放马后炮。」 「怎么啦，看起来这么不乐意？」 「没有，我只是......」身上是相同的沐浴乳的气味，杰森抱过来，低声说：「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他偏过头又在里德的嘴唇上亲了亲。 「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接吻啊？」里德抓着他的衣服问他。 「在戒菸，」杰森半眯着眼睛说：「你不是问我怎么戒菸？」 「想抽菸的时候，接吻就好啦。」 第91章 番外四 「出去吗？」 某一天两个人都在家里的时候, 杰森坐在沙发上忽然问里德。 「去哪儿？」 「随便哪里都行。」 春风不再料峭，里德那栋偏远的老房子也结束了翻新，不过在那之后政府拨了钱出资修理那条坑坑洼洼的马路, 估计得等到下半年才能搬回去了。 里德顿了一下，想起了前几次不了了之的话题, 「你在哥谭这边没事吗？」 「嗯, 最近超人天天往哥谭跑……老蝙蝠身体也很健康, 小红每周都会轮个班和康纳巡逻一次，」杰森说着举起了手里的猫，「下午恶魔崽就会来把她领走。」 「打算出去多久？」里德捏了捏白猫的爪子。 这两天达米安经常来他们家, 看上去好像是和布鲁斯吵架了的样子, 总是气鼓鼓地跑来，和杰森打一架, 然后吃一顿里德做的饭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和猫咪分别, 被杰森怀疑只是来蹭吃的。 「不知道。」杰森转头看他，两眼亮晶晶的, 比怀里的猫还要像猫，「去吗？去吗？最开始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虽然后来里德也有想过，但是看杰森每天都那么忙也就没问出来。 里德看了看他，弯起眼睛笑了：「好, 那我去整东西。」 四月十六日，星期五，多云。 维吉尼亚。 今天哥谭的天气不算好, 阴雨连绵——也不能说不好，这是哥谭的正常水平，但前不久连续放晴的日子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转眼间他们就又被困囿于水泽之中。 哥谭这座城市位于东部沿海岸，他们现在则准备开车跨越整个美利坚，去往西部的西雅图。 车子在开出哥谭范围没多久之后就能望见阳光了，烧的模模煳煳的大圆球在黑色的云层之上，温热的光洒在前方的荒地上。 杰森翻出了一张汽车公司免费送的地图，他换了个电台，就着其中轻柔的蓝调音乐举起地图看了看。 里德坐在副驾驶，歪过头去看，「会迷路的吧？」 杰森的这辆车经过他的改装，那些多余的装置都被他改掉了，目前没有显示屏导航——他们平时也用不上那个。 「那等迷路了再看gps。」杰森含含煳煳地说，嘴里咬着油性笔的笔帽，一边在地图上圈想去的地方，「去西雅图听交响乐？」 「嗯——还是朋克吧？」里德回想了一下自己上午塞进后备箱的衣服中好像没有西装，全是些衬衫t恤和休闲裤。 第173页 「也行。」杰森最后在西雅图上画了个五角星，将地图叠起来塞到车子的前柜中，一脚踩下了离合器。 一般来说，经典的美国公路电影，离不开香菸、暴力和性爱。 枪放在随手能拿到的地方子弹管够，安全套润滑剂和七七八八的零食丢在一块，伸手就能翻出来——除了他们两个目前都在戒菸，所以那些电影之中萦绕着的白色烟气与菸草味都被各种水果味道的棒棒糖替代了。 本来播着蓝调的电台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摇滚，混在电吉他和贝斯之间的男声大吼着： 【so just let me life！】 【i got the lust of life！】 【i’m going to y is it style！】 里德将遮光板拉下来，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急急略过的荒地。哥谭附近的废弃公路有很多，因为各种外力不可抗力还有曾经的爆炸什么的被搞的惨不忍睹，如今生满了杂草。 「这里附近还是有很多流浪汉。」几顶颜色鲜艷的帐篷从里德的眼底闪过。 「那些曾经都是哥谭人，」杰森目不斜视地说，「破产了、欠债了、杀人了......反正在里面混不下去，去其他城市也呆不了几天，就都聚在这种地方了。」 「但现在的哥谭比以前已经好很多了。」里德低声说，「虽然令人不快的事情还在发生，不过总归在往好的方向走。」 杰森沉默了一会儿，「可是超级英雄不能拯救一个国家。」 「是吗？」里德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果，在从车窗挤进来的风中眯起了眼。 「但『英雄』能带去希望的火种。」 因为出门的晚，所以车子在夕阳落下遥远地平线之前才堪堪找到一个小镇子，立在拐角的标示牌被风沙打磨数年，已经看不太清上面的字母了，但好在这地方本地人和旅人五五分，开着一堆的酒馆与廉价的汽车旅店，满大街都是肤色各异来自不知何处的背包客。 「去大都会和纽约都有可能经过这边。」杰森打着方向盘停车，「亡命之徒才去哥谭。」 这也是为什么哥谭的旅游业如此惨澹的原因。 汽车旅馆的老闆娘站在停车位的不远处，里德按下车窗问她还有房间吗？ 女人夹着一支香菸，涂了蓝色眼影的眼睛里是打量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划过，才慢条斯理地点头，「单人间双人间？外地人？」 「双人，」杰森停稳了车后，里德从车前箱里摸出两张驾照，跳下车给老闆娘，「从哥谭来的。」 驾照当然是假的，杰森那边不同身份的有一堆，除非必要的时候，比如特地留点消息给娱乐周刊报，其余时间，他们韦恩家的人出门都用假名和假证，可以说是把知法犯法做到极致了。 老闆娘扫了一眼，然后就把驾照还给里德了，「跟我来。」 她穿着细高跟，在凹凸不平的黄土地上还能做到健步如飞，推开酒馆大门时，挂在门边的玩偶大声说着「wee！」因为一连走进了三个人，单词都说不完整，唱歌一样变成了「we、we、wee!」女人拿着一支快要断墨的原子笔在簿子上记录——杰森·巴罗和里德·帕克——他们两个的假名后，抛来一把挂着数字标号的钥匙。 四十美刀一晚的廉价旅店环境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里德和杰森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大期望，检查了一下房间是否干净和安全后就将简易的行李丢在房间里，去边上的酒馆找吃的了。 酒馆清理的还算整洁，空气里是牛肉被炖的烂熟的香味。 人们拿着啤酒杯干杯，他们两人好好吃了一顿，临到快结束前酒馆里的电视开始转播nfl（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爱国者队时隔三年又拿下一局，半个酒馆的醉鬼们都站起来起闹，嘻嘻哈哈的仿佛已经拿下了超级空碗冠军。 里德和杰森被欢快的人群挤到吧檯前，手里被塞上了一杯冰凉的威士忌，有人在后面大喊今天老闆请客，于是醉鬼们的欧耶声连成一片，四处都是玻璃杯塑料瓶相碰撞的声音，杰森挤过来帮里德换了一杯不含酒精的饮品。 「再坐一会儿？」杰森低头在里德的耳朵边上问。 「晚点回去。」里德喝了一口无酒精的果汁，因为过于甜腻的口感而皱了一下眉，从边上拉过来一把高脚椅。 杰森被几个陌生的热情醉鬼缠住，被迫咽下几杯啤酒，里德转过头去和边上的旅客随意聊了几句，从nfl说到欧冠，不知道躺在什么位置的醉鬼听了个囫囵，忽然坐起来大吼一声「h madrid！（加油皇马！）」，另一边也有人不甘示弱地回吼「forca barca！（巴萨万岁！）」，于是在现场演变成百年世之仇之前，里德和杰森迅速结完钱，偷偷熘了出来。 街上带着晚春的凉爽，大约已经是午夜的时间了，街上还是很热闹，是哥谭少有的那种吵闹，一整条街上的酒馆都没有打烊，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暖洋洋地洒满了街道。他们两个人肩并着肩晃晃悠悠地盪回去。 里德酒量不好，甚至没喝酒，被带着酒气的吻亲了半天，也开始有点晕乎乎了，赶在两个人双双倒在大街上前把自己塞回了汽车旅馆。 四月十七日，星期六，晴。 密苏里州。 从东部开往西部的路上已经能感觉到气候的变化了，云层越来越高，亮光也愈来愈强烈。 第174页 他们上午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能吃中饭了，收拾了行李从房间里出来后，杰森的脑袋还有点晕，兴许是前一段时间他呆在哥谭的时候过于养生了，好像几杯加了冰的酒水就能将他灌醉了一般，杰森躺在车子的后面，尽管对于他的身高而言，后座还是过于拥挤了，他只能一条腿支在下面，另一条腿屈起，扯着一件皮夹克外套随意地盖着。 里德正开在美国70号州际公路之上，周围是辽远而看不到边境的枯黄土地，前方是遥远的朦胧山脉以及湛蓝到仿佛将云朵也消融了的天空。 地图摊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偶尔扭头看一眼，但是周围半天也没路过一个指示牌，里德有点不太清楚他们现在的位置。 越野车只是前进，不停地往前开，将那些一尘不变的风景甩在身后。 杰森抬起手摸索着将后边的车窗往下按了些，听见风声因为被割裂而发出唿唿的响声。 今天的音乐电台放着乡村音乐，低沉的男声与轻柔的吉他声混在一起，被风一起带着吹了出去，落在那片黄土地上。 这么一看美国人真的很奇妙，他们总是冲着想要在华尔街、硅谷那种地方闯出名声，但音乐之中却依旧留存着乡野的空气与儿时的梦。 杰森偏过头，视线落在里德搭在方向盘上的苍白手指，过了一会儿才挪动到后视镜下挂着的那几串装饰物上，小铃铛会在车子起伏时碰撞叮铃铃响，几块色泽清透的玉石噼里啪啦撞在一块——那些都是他和里德出去逛街的时候买东西送的，平时也用不上，丢又不想丢，于是全系在车子里面了。 放在裤袋中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起来，杰森嘆了一声，将嘴巴里的糖果一下咬碎了，把手机掏出来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那位和女朋友出去玩了大半年的前搭档，杰森注意到手机因为昨天没充电，如今电量已经岌岌可危了，于是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坐起来，往前探身体从车前柜里翻数据线。 「哈啰，小杰鸟！」罗伊快乐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在哥谭吗？我们来找你玩啦！」 「在外面，」杰森把数据线扯过来连上手机，顺手还掏出了一个大苹果，也不管洗没洗干净，在柔软的白色内搭上蹭了一下就咬下吃了，「最近都不在哥谭。」 「为——啥——啊——我和星火都快到哥谭了，」罗伊拖着长音说，「是任务？你加入正义联盟了，还是泰坦？」 「很遗憾，都没有，」杰森冷笑了一下，咔嚓咔嚓咬着苹果，「只是出门玩几天。」 「和里德？」罗伊挪开手机和星火不知道说了什么，「去哪儿呀，四人约会更好玩吧！」 车子慢下了速度，前方有个临时加油站，虽然看上去显得破败不堪，但是周围还三三两两停着几辆车，应该是还能用。 「加点油，再去买点吃的？」里德低声问他，杰森点点头，比了个手势，表示他去买东西。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将油枪放进去，杰森倚在车边继续和罗伊讲电话，「我喜欢双人世界，你们别来打扰我。」 「哼哼，那你就要失去我们了！」罗伊威胁着说道。 厚重的汽油味道将杰森紧紧包裹住，他站在车尾能看到里德的手肘搭在窗边，另一只手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富兰克林递给工作人员，那截挽起袖子后的白皙手臂在日光下简直能发亮，杰森舔了舔自己的干燥的嘴唇，「失去就是失去吧，罗宝宝，挂了，等回来再聚。」 他在加油站中的商店里挑了好几包薯片和饼干，从冰柜里拿了四瓶功能饮料，扛着两大箱矿泉水一起结了帐。 「这么多？」后备箱塞不下的就放在车里面，里德回头看了一眼，挑了一下眉。 杰森拧了瓶饮料给里德，「后面说不定会经过无人区，还有沙漠什么的，多带点水总没错。」 「喔。」里德伸了个懒腰，举起地图看，「我们距离下一个镇子还有这么远的路程。」 他的手指给杰森比了个长度，又说道：「距离城里还有那么——远的路，路上会有休息的地方吗？」 杰森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下，满不在乎地说：「遇不到就露宿在公路上，你不是说过想要披星戴月，幕天席地吗？」 他翻出墨镜给自己戴上，对里德露出一个笑，「也不错啦，听上去要比昨天那家旅店要安静多了。」 他们两人昨天晕乎乎地躺在旅店里，只是简单地沖了个澡就潦草地裹着被子睡下。 后半夜睡在隔壁的人却在招妓，战况激烈，嗯嗯啊啊了几个小时，烦得两人睡眠质量直线下降，硬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于是直到太阳要被地平线吞噬完前，他们也确实没有找到能住的地方。他们将车子开出公路，停在了边上的砂砾滩中。 在辽阔的地方目睹太阳的升起与落下是非常壮观的景象，像是有火星飞溅出来，蓝色的天际被燃烧地斑驳而闪耀，万物皆是红色的，即便是遥远青绿的山脉、枯黄的草地、灰黑的枯枝，但此刻看上去都像是火红的，太过明目张胆的颜色，以至于里德被怔住了几秒钟，过了会儿才像是差点被火燎伤一般，惊了一下，从后座的包里掏出单眼相机。 「jay！jay，你看！」他歪过身体将手里相机捕捉到的画面给杰森看，却在抬起头时得到了一个凑近的吻。 第175页 他的眼睛合上时，包裹住了落日最后的那点余晖。 四月十八日，星期日，晴转多云。 堪萨斯州，3:00 pm. 他们在下午的时候终于到达了城市，车子又换成了杰森在开，前方是大堵车，里德繫着安全带歪着脑袋感受繁华都市之中5迈速度下的清风拂面。 车子开开停停，里德看着杰森脖子上几处红色的痕迹，不自觉地舔了舔牙齿，问他：「饿吗？」零食总归是吃不饱的。 杰森趴在方向盘上，像个慵懒的大猫咪一样盯着前方车辆闪烁的剎车灯与行动轨迹，「有点……你呢？」 「我还好。」都怪昨天晚上那些晃动的星辰、清冽的微风、微弱的虫鸣、荒唐的性与杰森好闻的血液，他现在完全感受不到飢饿，除了—— 「但是想洗澡。」里德说，昨天他们几乎浪费了半箱的矿泉水。 「今天住酒店，好好吃一顿。」杰森说。 「我还要去银行取点钱——那些加油站只收现金，连pos机都不用。」他们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还会遇到好多的加油站，要花掉好多的现金。 酒店的对面就是大型商业街，百货商店、宠物用品店、家具装潢店、中式大型音乐餐厅……反正应有尽有，他们想在银行关门前取了钱走，然而就在里德和杰森等待验钞机数钱的时候，银行大门外忽然走进来一群蒙着脸的黑衣人，三两下敲昏了看门的保安，把防盗捲帘门拉下后，举起了手里的枪。 「别乱动！闭嘴——都他妈的给我闭嘴，谁发出声音我就一枪崩了谁！给我去那里蹲着！」 他们分工明确，拿枪威胁恐吓银行客户的有两个人，看守大门的有一个，还有两个人则拿着大袋子指示前台的人把钱装进去。 里德和杰森对视了一眼，没有轻举妄动，乖乖在角落蹲下了，今天是周日，银行里有很多的人，除了那些上班族之外不乏一些小孩与老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但是依然能看出他的身形健硕——那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强健的体魄了，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够拥有的。 「别墨迹！快点装——！」对方的嗓门也很大，带着野兽咆哮一般的尾音。 里德不露痕迹地往杰森的方向挪过去了点，用气声说，「他们都是变种人。」 杰森点了下头，眼神没有离开拿着枪走来走去的几个人，他身上带了武器，放在其他地方搞定五个人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是这里的普通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随便提起一个人就能当人质。 警笛声越来越近，然后是警察在门外对着银行内的绑匪喊话。 里德边上的一个小男孩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啜泣，引来前面拿枪男人的怒瞪，里德侧了个身，将男孩挡在身后，挡住了那个布满血丝的恐怖眼睛。 好在警察很快就吸引走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里德在口袋里摸了摸，翻出了一颗水果味的糖果，他把悄悄把糖果塞到男孩的手里，竖起食指在嘴唇前轻声说：「不要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八九岁大的男孩捏着糖果抬起头看他，吸了吸鼻子，撇过头去小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吃糖。」 里德乐了，问他：「你家里人呢？是和大人一起来的吗？」 「我......」男孩瞥了眼另一边，「我陪爱丽斯来的，她妈妈在这里上班。」 里德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边有个穿着印花裙子的小女孩，她蹲在地上，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两个眼眶中蓄满了眼泪，生怕自己哭出声音来就成为一颗子弹下的亡魂。 「兽形变种人。」杰森总结到，「领头的男人应该是老虎，爆发力很强，这几个是豹子，速度比较快，得先把他们解决了，不然被要挟到人质就麻烦了，门口那个应该是某种鸟类，说不定会飞，但他体型大，很好瞄准。」 警察还在喊话，告诉他们要求可以提，只要不伤害人质，能让他们走。 弱智都能猜出来这是在让他们放松警惕，领头人大吼着给他们准备车，不然每隔十分钟就杀一个人质。 他说完对准后面开了一枪，前台的玻璃哗啦啦碎开，落了一地，里德及时将男孩往自己的怀里扯了点进来，怕玻璃碎片把人划伤。 人群终于压抑不住尖叫，妇女抱头哭泣，小孩哇哇大叫，老人靠在瓷砖玻璃边沉重地喘气…… 男孩看到距离绑匪非常近的爱丽斯也哭了起来，对方正阴沉沉地盯着她看，体型差是那样的巨大，仿佛能将小女孩一口吞下，男孩在里德的怀里挣扎了一下，「爱丽斯——」 杰森捂住了他的嘴，黑色短髮的帅气男人望过来时，不知道为什么男孩感觉到自己强烈跳动的心脏忽然缓和下来了，就像是在最为紧张的关头被打了个强心剂一样。 「再等一下，很快就好。」 杰森微微偏过头，姿势是半蹲着的，双腿蓄着力，好像听见了什么指令就要往前沖一样。 就是在门外警察抬起喇叭的那个时候，白噪音有一瞬间与脚步声模煳在了一起，绑匪都没反应过来，甚至，男孩也没反应过来，杰森和里德两个人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背后了。 刚才举着枪威胁他们的两个人被利落地打昏，身体还没落地的时候，枪托已经狠狠地砸在了另外两个人的侧脸上，变种人毫无防备地被砸了个头晕眼花，杰森踹了一脚，将没来得及扣动扳机的枪踹到了角落里。 第176页 领头人大吼了一声，暴涨的肌肉差点要将他的衣服冲破，杰森将那个昏过去的变种人丢在一边，正欲用自己的近身搏斗技术与对方肉搏，力气比这个变种人还要大几倍的吸血鬼却已经抓着对方的手臂来了个过肩摔。 杰森一口气还没凝住，敌对方已经被撂倒在地，他抓着手里刚缴收来的枪，弯腰抵着对方的脑袋时还是笑了出声：「草。」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句『得救了』，沉寂了几秒之后，像是爆发了一般开始欢唿。 四月十八日，星期日。 堪萨斯州，6:10 pm. 警察给那群绑匪们戴上了变种人专用的手铐，女警在安抚几位情绪不太稳定的人，本来要把杰森和里德叫到警察局里记笔录，被救了的几个路人围在警察旁边三言两语复述刚才那个场景，拍着杰森的肩膀对他说：「酷毙了！哥们！」 谢过他们的出手相助，并且在核对了监控录像之后，警察也放他们走了。 「在找什么？」杰森现在饿得不行，只想快点去饭店填饱肚子，却发现里德脑袋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刚才那个——啊，在那边。」里德扯了扯杰森的袖子，他指的方向站着刚才在里面遇见的那个小男孩，而他前面穿着印花裙子的女孩则坐在花坛边抹眼泪。 杰森看到小男孩笨拙地伸出手，将手心中的糖果递到小女孩的面前。 「别哭了……」男孩小心地说道。 女孩抽噎着，「可是、可是，我刚才差点——」 「我以后也会和那个大哥哥一样厉害，我会变成超级英雄来保护你的。」男孩把糖纸撕开，将那颗滚圆的柑橘口味的糖果塞到女孩的嘴巴里，「所以不要哭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哎呀，」里德笑了一下，和杰森走开了，「英雄嘛……人人都想成为英雄。」 他抬起头看杰森，「是吧？」 「……」杰森揉揉肚子，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率先往另一个方向走，「我饿了。」 「那吃什么？牛排？意面？中餐？」里德小跑几步追了上来。 「什么都行，只要能填饱肚子。」 「那就去吃这个——明天我们往哪儿去？」 「往前就行了。」 今夜结束了还有明日，反正他们的旅途还没走到终点，英雄的壮歌也才谱完序曲，未来的未来都在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这篇文到这里就算完结啦，感谢大家的陪伴，再次啵啵老闆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