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兴汉》 第1页 [bl同人] 《(三国同人)[三国]兴汉》作者:剑鸣如歌【完结+番外】 文案 穿越成东汉末年的皇子是种怎样的体验? 凌寒:谢邀,人在扬州,刚下战场。通过第一个两年计划,经济发展,技术革新,扬州已经跃居三国第一人口大州。最近,我正在研究爆破技术,希望可以对未来的攻城拔寨有所帮助。 另外,古人似乎没有那么保守…… 公元189年,董卓夜袭京城,长沙王孤身逃出皇宫,计退西凉追兵,名震九州。 曹操:天下英雄,唯殿下与操耳。 甄姬:妾身不求名分,只想一生服侍殿下。 郭嘉:嘉嗜酒好色,而殿下的容姿风采,更胜美酒与女色,令人不饮自醉。 周瑜:愿为殿下镇守一方。 苏爽文,cp是赵云。 ps:平行世界,时间线有改动,有私设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歷史衍生 古典名着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寒(刘影) ┃ 配角:赵云,郭嘉,周瑜 ┃ 其它:预收《三国领主[全息]》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三国争霸天下苏爽文 立意:帮助别人不仅要改善他的生活,更要提高他的思想觉悟。 第1章 光和七年夏,星夜。 已然宵禁的洛阳城,并不像往日那般平静。灯火通明的皇宫内,身经百战的将领们进进出出。 宣室殿的大殿上,高坐龙椅的汉灵帝刘宏一副帝王威严,冷眼瞧着匍匐在地的唐周,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决不敢欺瞒陛下。」 「好个徐奉,好个封谞。」汉灵帝冷冷一笑,为这两名背叛自己的宦官愤怒不已。 他一挥手,示意下面的人现在就将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傢伙抓来。 旋即又哼道:「张角,一个装神弄鬼的贼子,竟敢自比天人,妄图颠覆我大汉江山,可笑之至!」 「陛下,那太平教虽都是些乌合之众,但近些年来发展十分迅速,已遍及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大州,臣甚至听闻,有人不惜变卖家产,千里迢迢去投奔张角,其势力不可小觑。」 站在左侧的一名魁梧将军说道。 「哦?」汉灵帝对这长敌人志气的言论有些不满。 偏偏这话是从侍中何进嘴里说出来的,对于他的判断,汉灵帝还是相当信任的,道:「那依你之见,朝廷该如何应对呢?」 事实上,何进心里并不为这场叛乱感到担忧,反而认为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如今妹妹已是皇后,又生有嫡皇子刘辩,只要自己建下功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便唾手可得。 他上前一步道:「贼人蛊惑民心,现今已聚集了大量愚民。马元义更是潜伏在洛阳城内,四处拉拢京城人士。臣以为,可先诛马元义,再屠尽城内太平教众,好叫他们望而生畏。」 「可。」汉灵帝决不容许有人冒犯自己的权威,下令道:「朕便将羽林军交由你,命你速速去将那马元义抓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臣领命!」 九五至尊一声令下,这一夜变得更加喧闹了。 厮杀咒骂声不止,孩童妇孺的哭声更是源源不绝,直到天亮才渐渐停歇。 黎明将临未临之际,宣室殿上方,显出两个身形来。 老者鹤髮童颜,一袭白色道袍更显仙风道骨。他眺望着重新归于平静的洛阳城,眼中已隐隐窥见了它的未来。 半晌,发出一声悠悠嘆息:「这大汉,终究要走到尽头了。」 老者身侧的年轻人闻之一动,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最终只道:「日升月落,春秋交替,朝代更迭,本就是天理寻常。秦朝二代而亡,汉已绵延了四百年,当属不易,后世王朝未必能及。」 老者眼眸微动。 自己固然拥有数百年的修为,但身为尘世中人,天下大势实是难以撼动。若想逆天改命,唯藉助外力方有一丝可能。 纷杂的情绪在心中起伏。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你跟随为师修行已快二十年,如今也到了出师的时候。」 年轻人微愣,僵硬地转过头,已然有所猜测。 他凝视着老人,喃喃道:「师父……」 老者轻轻摇头,心意已决。 「大汉已绵延四百年,为何不能再有一个四百年?」 他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愿以吾毕生修为,再献上这条性命,为大汉求一丝生机。」 言出法随,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四周勐然迸发。 风起,将老者宽大的外袍吹得猎猎作响。 「那异世之人,降临这里吧,具皇族之血,扬皇家旗帜,再创一个繁华的大汉。」 「左慈,你务必要留在这里,届时助他离开皇宫。」 老者的身影逐渐变得虚无。 与此同时,天空中本已沉寂的群星,在这一刻突然齐齐爆发出炫目的光芒。 执勤的皇宫侍卫被天上的异象惊呆了。 《后汉书》有载,公元184年某晨,天上星光大振,以星光掩日光,是为不常。乱世自此开启。 第2章 「公元189年,大将军何进为了诛杀十常侍,召董卓进京。史学界普遍认为,这件事发生以后,汉朝的覆灭便不可避免了。」 第2页 「不过依我看,自184年黄巾之乱开始,群雄并起的局面就已经註定,纵然神仙也无法挽救大汉王朝。」 游人如织的汉宫内,一名胖子对着身边几位女生侃侃而谈。 「凌寒学长,是这样子的吗?」 听众们并没有如胖子预想的那样聚在他身旁,而是纷纷转头看向另一位男生。 那男生生得颀长匀称,剑眉星眸,清新俊逸,比起娱乐圈的小鲜肉毫不逊色。 这等相貌,也无怪学妹们青睐,就连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嗯,没错。」 凌寒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喂喂,」胖子道:「虽然你们的凌寒学长是歷史系的第一名,但他感兴趣的都是什么军事战争。论政治,凌寒可比不上我。」 说罢,胖子沖凌寒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找藉口离开了。 凌寒暗暗翻了个白眼,随后配合道:「我去个洗手间,你们先逛,一会儿我去找你们。」 没给学妹们反应的机会,他快步离去。 这是一场联谊会,胖子是凌寒的室友。 凌寒原本对这种事毫无兴趣,只是对胖子「你不来哪还有可爱的学妹愿意参加啊」、「哥儿们都单身十八年了你忍心吗」不胜其烦,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至于联谊会为什么是参观汉宫,那是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有机会用知识获得学妹的好感。 凌寒无聊地在汉宫里走着。 这地儿他来过好几次,熟悉得很,自然不会觉得还有什么可游览的。 嗯?等等。 路过一片竹林时,凌寒停下脚步。 这竹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仿佛已在汉宫里生长了许多年。 可自己上一次来这里也就半年前的事情,当时有见到过竹林吗? 心下好奇,又闲来无事,索性进去瞧瞧。 甫一进林,七月的暑气便散去了不少。 林中并无一人。 在这酷热的天气里,竟没有汉宫的旅人前来避暑,也是怪事。 两侧密竹深种,唯有中间一条曲径不知通往何方。 凌寒沿着这条小径一直向前,游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四周一片寂静。 前方的竹子变得越来越高,不知是不是竹叶遮挡的缘故,光线也暗了下来。 凌寒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已经走了许久,这竹林究竟有多大?整个长乐宫才多大? 耐着性子往前又走了近百步,耳边再度传来喧譁声。 凌寒暗自松了口气,莫不是今天逛得太久身体疲惫,其实并没有走多远? 自己这洗手间去得有一段时间了,也是时候找胖子会合了。 前方渗出光亮来,大概是竹林的另一个出口。 凌寒没作它想。 直到走出竹林的那一刻,仿佛有盆冷水从天而降,他浑身僵在原地。 外面……天黑了!? 走进竹林约下午三点,太阳正烈,自己怎么可能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等到他抬起头,先前的那股震惊便又算不得什么了。 眼前是一片混乱不堪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大祸临头的表情。 他们穿着古代的衣裳。粗粗看去,很像是东汉年间的服饰。 凌川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误入了某个拍戏的剧组,随即又立刻否掉了这个猜测。 我这是在做梦么?还是说…… 「殿下,殿下!」 一名身形高大、侍卫模样的男人向凌寒奔来,神色慌张。凌寒本人身高一米八二,在那人面前竟生生矮了一个头。 对方气喘吁吁道:「原来您在竹林里!我回来见您没在榻上,还以为您已经被董卓带走了。好在上天庇护,总算是赶上了。那西凉军董卓狼子野心,方才在宫外已经截留了陛下与陈留王,态度极为不善,并且命人将殿下带到未央宫的正殿去。殿下,趁西凉军还没到,您赶快逃出宫去吧。属下拼死也一定护得您周全!」 这人、在对我说话? 凌寒分析着听到的内容,他发觉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也变了个模样——同样是古代的衣裳,只是要比其他人华贵许多。 此时此刻,他几乎可以断定,穿越这种诡异的事情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那么,刚刚走过的竹林,是一种时空媒介么? 凌寒回身走了两步。 哪里还有什么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竹林?眼前这竹林,从这头走到那头,分明也就半分钟的事情。 「殿下?您没事吧?」侍卫焦急地问道。 都说西凉军残暴无比,眼瞅着董卓就要回到宫里,殿下不着急不说,反而在竹林里进进出出的。 殿下的身体向来不好,前几日便大病过一场,莫不是现在又烧起来,有些煳涂了吗? 凌寒盯着这名侍卫,道:「你刚刚说,董卓马上就要回宫了?」 侍卫连连点头:「是的!殿下,我赶快护送您出宫去吧!」 凌寒思忖,自己这是穿越到东汉末年了么? 似乎直接顶替了某位皇子的身份。 但有件事不太对,侍卫方才说,陛下和陈留王已被董卓截留。 他所说的陈留王,应当就是后来的汉献帝刘协,而此刻的陛下,是即将被杀掉的刘辩。 第3页 汉灵帝的皇子大多早夭,有史书记载的仅此两位。 那么,自己这位「殿下」,又是何许人呢? 凌寒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练就了一身遇事冷静的性格来。 如今碰上这等离奇事,倒也能勉强保持理智。 穿越成皇子本算不错,但穿成公元189年的皇子绝对是件祸事。 汉灵帝薨,何进死,董卓控制了洛阳城,恶事做尽,皇族非但不能倖免,反而比其他人的境遇更加糟糕。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刻董卓还在城外,对方在返回洛阳城时应当会因为一些名士的阻挠而有所延误。 念此,凌寒迅速道:「简单收拾一下,马上离开。」 路上,他旁敲侧击了一些时事背景。 与熟知的歷史并无什么区别,看上去仅仅多了自己这么一位皇子。 名刘影,长汉献帝刘协六岁,封号长沙王,生母为宋皇后,早已故去。 至于身边这名宫中侍卫,唤杨真,多年前曾受过宋皇后的大恩,故而死心塌地追随一位体弱不受宠的皇子。 杨真回答着各种问题,倒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心思全在周边的环境上,一心盘算着怎样才能带殿下安然离开洛阳城。 皇宫里早已乱作一团,甚至有西凉甲士在肆意屠杀宫人。 「殿下,这边。」 杨真指了个方向,带殿下走侧门,以免等会儿与回宫的董卓迎面撞上。 所料未及的是,出了拐角,便瞧见两位侍卫。 杨真定睛一看,暗道不好。 这两名侍卫原本由大将军何进统领,与自己算是同僚。大将军身死,他手下的人群龙无首,已经全部投靠了董卓。 两名侍卫自然也发现了他们,注意到凌寒时眼神一震。 长沙王幼年时生过一场大病,自此便落下了病根,身虚体弱,平日里深居简出。作为一名普通侍卫,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到。 此刻见到一身华贵衣裳的长沙王,二人均是惊撼。 无它,眼前这位长沙王,与传闻中截然不同—— 在传闻里,长沙王体弱多病,面颊苍白,胆小怯弱,一副颓然无能的形象,是逐渐倾覆的大汉王朝的笑柄。 可眼前这位长沙王,剑眉星眸,挺鼻薄唇,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年纪虽轻,又落入窘境,眼中却透出一股无波无澜的平静,在今夜这个闹哄哄的皇宫里,显得格外不同。 至少,比刚刚陛下和陈留王的表现强太多了。 「这便是长沙王么?我等见过长沙王殿下。」 二人行了礼,神色却并没有多么恭敬。 样貌好又顶什么用?与传闻中不同又如何?在皇宫中任职多年的他们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今夜之后,莫说一个本就不受宠的长沙王,即便是陛下,未来是个什么情景都未可知呢。 杨真眼底起了杀意。这二人对皇室没有丝毫敬意,恐怕还想拿殿下向贼人领赏。 果然,两名侍卫道:「请长沙王随我等去未央宫等候,」说着还向高处抱了个拳,「这是董大人的命令。」 杨真冷冷道:「董卓不过是个并州牧,哪里来的资格对殿下发布命令?」 说罢,他拔剑刺去,一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真击杀。 另一人大惊,显然没想到京城局势已定,陛下都吓得不敢多言,杨真一个小小的侍卫竟敢反抗董卓大人。 他一边抽剑迎敌,一边道:「杨真,你不要命了。竟敢不听董大人的话?」 杨真骂道:「甚么董大人,分明是个反贼!」 凌寒站在一旁。尽管杨真对他来说算是个陌生人,他却不能不动容于对方奋力保护自己的举动。 这便是古人的君臣之义么? 两人飞快地交着手。 凌寒从地上拾起一柄剑,剑身波光粼粼,映出了自己的脸。 那是他十五岁时的脸。 凌寒恍然,原来不是杨真有多高大,而是自己的身体缩水了。之前心思繁乱,竟没有察觉。 自己一个十八岁的现代人,走过一片竹林,变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古代人。 实在是要多离奇有多离奇, 不过此刻并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 他凝神观察着两人的战斗情况,不知道自己贸然出手会不会帮倒忙。 幸而,杨真稳稳地占据上风。 二十多回合之后,杨真一剑捅中对方腹部,血花飞溅出来,有一滴落到了凌寒的脸颊上。 凌寒眨了眨眼,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 他低头凝视,片刻后,将沾了血的食指放到鼻前闻了闻。 腥苦,隐约带有一股子铁锈味。 血腥,杀戮,这便是三国。 如果不能回去,那他就必须适应这样的生活,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正这样想着,杨真突然半跪在地:「属下该死!」 凌寒茫然了一瞬,随后意识到,对方是为血溅到自己脸上而请罪。 于是上前扶起他:「你救了我,我哪里有责怪你的道理。」 杨真愣怔了下,今日的殿下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 不过他并未多想,眼下事态紧急,顾不得别的,道:「殿下,我们还是快些出宫去吧!」 第4页 「好。」 一路向前,见到西凉军便远远地避开,两人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宫门口。 然而,等见到宫门的守卫时,杨真两眼一黑。 他飞奔回宫寻找殿下时,宫门口因为今夜的变动,几乎没有什么守备力量。 现在却是有一队西凉军驻守在宫门口,严格核查,不允许任何人出宫。 更令人感到绝望的是,他还听到周围有宫人小声议论,董卓刚刚从另一个宫门入宫了。 一旦董卓抵达未央宫,发现殿下还未到,而派去的士兵也不知所踪,一定会大发雷霆,全面搜捕殿下。 到时候插翅也难逃了! 杨真面如死灰,难道天要亡汉室,才让几位皇子统统沦陷于西凉军之手吗? 第3章 杨真无措之时,凌寒已经大步迈出,径直走向宫门。 杨真愣了一下,急忙跟上,不知道殿下想做什么。 自己会些拳脚功夫不错,可对上一整队的精锐西凉兵,那是半分胜算也没有的。 西凉守卫盯着不断靠近的少年,从他的服饰做出了判断:「长沙王殿下?」 凌寒淡淡道:「正是本王,本王现在要出宫,速速让开。」 守备军队长一愣,这位长沙王在说什么? 兄弟们值守此地,除了防卫以外,很重要的一个职责就是防止宫里的人逃出去。 皇子,根本就是防范的重点吧!? 京中盛传,长沙王自小体弱,也没有半分才学。身为皇长子,却丝毫不得灵帝喜爱。 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队长面不改色地说:「我等奉董大人之命值守此地,不许任何人出宫。」 凌寒露出不耐烦的模样:「我已经见过董州牧。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由我出宫去办,这位侍卫随我一同出行。」 杨真连忙上前一步,表示附和。 心中却流汗不止。这样能混出宫吗?不大可能吧。方才自己亲眼所见,董卓连陛下都没放在眼里。 一旦进入西凉军的视线,想再通过别的方式矇混出宫就太难了。 凌寒却不这样认为。 按史学家的分析,董卓刚进洛阳城时,看似张狂,心里其实是打着鼓的。 是朝中的君臣战战兢兢,才让他越来越肆无忌惮。 虽说董卓派人将自己带过去软禁,但此时此刻,他绝对没有杀害皇子的胆量。 鸩杀刘辩,也是第二年才做的事情。 皇宫里的侍卫见风使舵,董卓的嫡亲手下现在却未必敢跟自己翻脸。 果然,面对长沙王的说辞,守备军队长尽管不大相信,却也不敢直接反驳,而是问道:「董大人怎会让殿下出宫做事?而且只带一个侍卫?」 「放肆!」凌寒假装怒道:「本王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守备军可以质疑的?便是董卓在此,亦不敢如此!」 队长急忙致歉:「末将不敢!只是事关殿下安危,末将不敢做主。」 他很清楚,就算是一个失势的皇子,也不是自己能够得罪起的。 但他同样不敢放行,说:「请长沙王稍候,待末将派人询问一声。一旦得了董大人指令,末将一定恭恭敬敬送殿下出城。」 让他派人过去问了就麻烦大了。 凌寒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以为本王是想逃出宫去?」 杨真闻言大惊。殿下,您可真敢说啊。 守备军队长不语,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凌寒继续道:「笑话!即便董州牧眼里无君无父,想要犯上作乱。可是有天下悠悠众口,他也不敢将本王如何,本王照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本王生于皇宫长于皇宫,离开皇宫寸步难行。本王为何要逃出宫去?」 「这……」 西凉军虽没有什么学识,道理却是懂的。长沙王说得一点都没错,就算董大人取而代之,可是对于汉室的那些皇子们,肯定还是要好好供养起来的。 他迟疑了,那些个宫人想逃走很正常,公卿大臣想逃走很正常,甚至陛下想逃走也很正常,唯独长沙王这么一位与帝位无关的皇子确实没有理由离开啊。 可万一真逃了,这罪过又是自己承担不起的。 见状,凌寒愈发料定,此时此刻,有汉室余威在,这些西凉士兵绝没有胆子跟一位皇子起正面冲突。 他大发雷霆道:「很好!你现在便派人与本王一道去见董州牧吧!不管董州牧想做什么,本王会倾力支持。但有一条,本王一定要让他把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混帐交给本王处置!」 整个守备军队伍顿时惊惧不已。 「大人,长沙王殿下确实没有理由离开宫啊。」 「就是啊。李儒大人先前可是交代了,我们对待皇宫里的贵人们一定要仔细照顾好的。」 「长沙王殿下乃是先帝的皇长子,怎么会欺骗我们呢?」西凉军出身凉州,本就不如中原地区秩序森严。凌寒威胁一出,他们纷纷劝告起自己的长官。 因为他们相信,如果长沙王真的开口,董卓会毫不犹豫地用十几人的性命去换一位皇子的支持。 见状,本就挣扎的守备军队长立刻下跪:「殿下恕罪!我等万万不敢质疑殿下!」 说罢,他又站起身来,为凌寒让出位置,恭敬道:「殿下慢走。」 第5页 「算你们识趣。」 凌寒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朝前走,身后杨真赶紧跟上。 两人静默不语。直到离开皇宫百步,杨真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下来。 他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恭维话,只觉得方才的殿下实在太惊人了! 不由从心底里称赞道:「殿下的谋略与胆魄,实在令属下敬佩不已!」 凌寒看似镇定自若,手心早已浸满汗水。 他非常清楚,若是不能趁董卓反应过来之前离开皇宫,自己未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做一只日日担惊受怕的笼中鸟。 他一个现代人,怎会甘心如此? 几乎在他们出宫的同时,一名青年道士在离皇宫不远处的茶摊坐了下来。 他淡淡扫了一眼宫门口。 师父说,那从异世降临的人,会拥有超脱时代的见识。 对方最弱小的时候,就是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能力也很难施展,届时需要自己出手庇护一程,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谁成想,对方竟靠三言两语成功离开了皇宫。 「不愧是被选中的人。」 左慈捧起茶,悠悠喝了一口。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茶盏上,心思却早已飘出了很远。 这位少年,当真能凭藉一己之力,挽救这早已支离破碎的大汉么? 凌寒和杨真离宫后,径直去了杨真的居所。 杨真并未娶亲,家中只他一人。 凌寒发现,他的家中恰好有两匹良马。 杨真摸了摸后脑勺,解释说:「前几天我偶然救了一名道士,他说无以为报,非要将这两匹马送给我。」 随后肃然道:「今日正好派上用场,可见殿下有上天庇护。」 杨真说得一本正经,让凌寒险些失笑。 古人迷信倒也正常。 不过话说回来,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鬼神天命什么的,自己也不要妄下论断比较好。 杨真又道:「董卓那厮发现殿下离开皇宫以后,说不准会全城搜捕。」 凌寒点头:「必然如此,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今晚就得离开洛阳。」 但是,去往何方,这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眼下可没有时间给他们仔细琢磨,西凉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必须立刻出行。 杨真提议道:「我有一师叔,名为童渊。他忠于汉室,当年对朝廷失望才选择隐退,或许我们可以去投奔他。」 杨真刚刚就在考虑投奔谁这个问题了。 大汉势弱,群雄并起,他们对于皇室到底有几分忠心难以确定。 师叔不问世事已久。与其承担风险,倒不如先去师叔那里,先躲避董卓的搜捕,之后再做进一步的计划。 听到童渊之名,凌寒眼前一亮。 这不是赵云的师父么? 长坂坡上七进七出,常山赵子龙之名流芳百世。这样的英雄,大概所有男人在少年时期,都深深地仰望过。 凌寒没有任何犹豫,欣然点头。 杨真道:「既然殿下同意,那卑职这就收拾东西。」 凌寒换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衣服。 却还面临另一个问题。 自己虽然也骑过马,但那只不过是坐在马背上走几圈,还是被工作人员牵着,这与骑马出行有着本质的区别。 常山远在冀州,距离洛阳数百公里。 以时速40公里来算,抛去必需的休息时间,自己要在马背上待个一天一夜,同时还要注意躲避,免得被董卓的人抓到。 是个相当大的挑战啊。 第4章 两人乔装打扮后,借着今夜的混乱,成功逃出了洛阳城,一路向东。 杨真获赠的两匹马格外温顺,凌寒稍微适应了下,竟然可以顺利地策马狂奔。 不过,也亏得月色很好,要不然真不知道在漆黑一片里该怎么赶路。 电视剧里的主角,夜间行走江湖是常态,甚至还夹杂些风花雪月。 然而事实是,在没有路灯的年代,这根本不可能。 军事上所谓的「八百里加急」,是要倚仗驿站的马对某一段路非常熟悉,信使通过每个驿站更换一次马匹来实现的。 古时的路并不平坦,仅仅一个时辰,马背上的凌寒便觉得大腿内侧酸痒难耐,人也被颠簸得有些想要呕吐。 说实话,他有些搞不懂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是谁的。 是自己年少时的脸,可皇宫里的人都认自己为长沙王,莫不是那长沙王的相貌恰好与自己完全一样? 不过,弄明白这一点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 因为,无论是东汉末年的皇子殿下,还是当代大学生,身体素质都可想而知。 「殿下,」杨真发觉他脸色难看,道:「前面不远有一个镇子,我们要到那里休息一下吗?」 凌寒心知此刻董卓八成已经下了通缉令,摇头道:「我还可以继续。跑得越远就越安全。」 杨真也知道时间意味着什么,见殿下坚持,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上苍保佑。 越过小镇,又向东行了不知有多久,前方再次显出人烟来,杨真道:「殿下,我们还是稍作休息吧。即使人不累,马也快坚持不住了。」 凌寒这回也点头道:「好。」 他能感觉到,跨下的马奔跑速度已经明显变慢。更关键的是,自己已经头晕眼花,要是再继续跑下去,说不准会直接在马背上晕过去。 第6页 「殿下,慢点。」 杨真下了马,立刻来到凌寒身边,帮助他下马。 天空隐约泛起鱼肚白,借着曦光,杨真瞧着殿下的脸一片惨白,既心疼又担忧。 不由得在心里将犯上作乱的西凉军骂了个底朝天。 凌寒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连走路都不太稳当了。 他打定主意,等到这次脱离了危险,一定要好好锻鍊身体。 否则以后别说什么打仗,两军交锋的时候,自己能不能跟上大军的步伐还是个未知数。 他大抵能理解,为什么体弱的郭嘉会病死在归途的路上。 「殿下,以防万一,您还是在此稍候,让属下进城买些食物带出来。」杨真说道。 两人虽然星夜赶路没有停过,但他们走的是小道,路途崎岖,如果董卓派了一路人马走官道,每逢驿站更换一次马匹,赶在他们前头抵达城镇不是不可能。 凌寒说好,想了想又交代道:「你把两匹马都牵上,一匹牵着,另外一匹进城前先处理掉。我就在这边的草丛里躲着,若是城中无事,你买完食物再去买一匹马。若是城中有人在搜捕我们,你先将马找个地方安置,确认安全后再把食物和水送出来。」 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饰品,交由杨真,好让他去变卖,採购各种东西。 离宫前,凌寒在自己的宫殿里快速搜颳了一圈,长沙王虽不受宠,到底是位皇子,金银珠宝少不了。 除了一块刻有「影」字的玉佩,其余都是寻常的财物,很难辨识身份,可以随便出手。 杨真心存疑惑,不明白做这些事情的意义。 不过殿下的话本就应当无条件听从,他抱拳道:「是。」 路边的艾草又高又密,一个人躲在其中,路过的人几乎无法察觉。 杨真走后,凌寒找了个方便观察的位置,趴了下来。 大半夜的奔波,身体疲倦不已,要不是身后的追兵使得大脑高度紧张,怕是很快就会睡着。 约莫过了半小时,马蹄声传入耳畔。 凌寒强打起精神,透过草丛的间隙,只见一队骑兵从西方来,径直朝着前方的县城赶去。 是董卓的手下。 刚刚要是入了城,对方把城门一关,通缉的告示一贴,自己绝对逃脱不了。 杨真一个人倒不会有事。他毕竟只是皇宫里的一个普通侍卫,出宫时又是深夜,守卫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城内。 杨真牵着马,刚找到一家开张的店铺,便瞧见烟尘滚滚,一队人马在街上横冲直撞。 「长沙王意图不轨,已被朝廷通缉!无论是谁,只要发现他的行踪,赏黄金千两!」 为首之人正是董卓的心腹李傕。他在街上高声唿喊,无数户人家从睡梦中惊醒。 骑着马来回跑了几圈之后,李傕命手下将长沙王的画像贴在了墙上。 百姓们纷纷涌上前。 连年大旱,各地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已不算怪事。千两黄金,足以让所有的饥民变得疯狂。 昨天夜里,董卓将天子控制起来后,王公贵族们敢怒不敢言,这让董卓的心情无比舒畅。 他已经打定主意,废掉现在的天子,改立陈留王刘协为帝。 届时,自己拥立有功,可称「相父」,以天子的名义统御天下。 哪想到回宫之后,底下人汇报长沙王刘影逃出了皇宫。 董卓当即又惊又惧。惊的是他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竟然能逃出宫去,惧的是他有这样的能力,身份又是灵帝的长子,一旦逃离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恐怕很容易就能聚集起一支讨伐自己的军队来。 于是,在李儒的建议下,他立刻派遣心腹,分别从北、南、东三个方向带精锐骑兵追赶。 至于西边,那是西凉军的老巢。 李傕负责的便是向东的这一路。 按照李儒先生的分析,长沙王自小在皇宫长大,身体比不了兵士,天亮时必定会寻找城镇休息。 自己只需要在沿途的城镇张贴告示,把控好城门,然后许以重利即可。 看着百姓们热切的样子,李傕心中得意,皇子又怎样,世道艰难,在真金白银面前,谁会认你? 他料想长沙王此番决计逃不掉了,想了想又喊道:「长沙王是与一名侍卫逃走的,如果你们看见两位牵着马的异乡者,一定要及时上报!统统有赏!」 人群中,杨真看到这一幕,紧紧地握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前与李儒决一生死。 这帮西凉贼子,竟敢公然悬赏一位汉室的皇子,实在是可恶至极! 愤慨之余他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殿下真是有远见,如果自己一人牵着两匹马入城,恐怕立刻就会被人怀疑,带到西凉军前面。 即使自己咬舌自尽,无疑也让对方知道殿下就在这附近。 说起来,殿下自高烧之后,似乎变了个人。 想来是上天有眼,庇护我大汉,给殿下开了神窍。 此时此刻,杨真全然遗忘了洛阳城中被董贼控制起来的天子,而视长沙王殿下为大汉的唯一希望。 暗自感慨一番,杨真望了望城门口,又感到忧心忡忡。 两名西凉兵已经将出口控制起来。 殿下说,如果城中有人搜捕,就让自己先找个地方安置好马,安全了再送食物和水出去。 第7页 可是,城门的封锁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殿下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如果西凉兵一直留在这里怎么办? 纠结了片刻,杨真晃了晃脑袋,算了,先去安置马吧。 他将怀里的烧饼往深处又塞了塞,从人潮里退出来,牵起马前行。 身后,一名书生模样的青衫男子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第5章 杨真找了家客栈入住,好将马匹寄放在客栈里。 他又嫌方才在街上买的面饼有些粗硬,自己这样的粗人吃倒是觉得美味,殿下却可能吃不下,于是在客栈重新买了上好的稻米,以及做好的熟肉。 做完这些事情后,杨真开始琢磨,究竟该怎么出城去呢? 此时此刻,西凉兵并不确定殿下是否在这里,因此没有彻底封锁城门。但对于所有进出的人,他们都会严加盘查。 万一自己不小心露了馅,暴露了殿下所在,那真是死一万次都无法消除的罪孽。 杨真在客栈的二楼订了厢房。从这里推开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城门口的情况。 他一直盯着城门口,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合理而又不引人注意地出城。 这时,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冷不防在背后响起:「兄台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杨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心思都用在了思考问题上,他竟全然没有察觉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杨真转过身,只见一个青衫男子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他警惕心大起,道:「我并没有烦心事。阁下为什么闯入我的房间?」 眼前的青年分明是个士人模样,可对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无端闯进别人的房间是件失礼的事情,不紧不慢道:「难道兄台不是在烦恼如何出城吗?」 听到这话,杨真神色一凛,他立刻否决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青年摇了摇手中的摺扇,笑道:「中原饥荒已久,兄台却身形高大,面色健康,说明兄台并非寻常百姓。」 「方才在悬赏告示旁边,在下见过兄台,长沙王昨夜才逃出皇宫,今早第一次传出消息,看到长沙王画像的人,可以分为三种。或垂涎于赏金,或感慨京城的陷落,或干脆迷茫,尚未明白髮生了什么。唯独兄台,并不属于这三种,兄台的眼中只有愤恨。」 「通常情况下,在下无端出现在兄台的房间里,兄台理应生气,将在下赶出去。可兄台一面否认,一面戒备,除了心虚以外,没有别的解释。」 「此三点,兄台的身份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兄台只能是陪同长沙王一同逃出洛阳城的侍卫,对吗?」 这这这! 三言两语,杨真听得冷汗涔涔。对方是什么人物? 自己竟然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一句! 语塞片刻,他意识到,恐怕是没办法搪塞过去了。 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青年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却是不以为意,淡淡笑道:「在下在此地勉强有几分名声,方才进入这里时也有客栈的人看到。在下若是死在这里,兄台绝对逃脱不了。兄台被抓不要紧,恐怕那个时候,躲在城外的长沙王也将生机渺茫。」 一句话,直接掐断了杨真的念头。 他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殿下的信任,更对不起早逝的宋皇后。 见状,青年微微摇头。 这侍卫是个十足的榆木脑袋。由此看来,能从董卓的虎口中逃脱出来,那位长沙王必定有几分能耐了。 于是,他提点对方道:「或许兄台还有一个选择,带在下去见长沙王。兄台应该明白,若在下是为了谋取钱财,只需要将兄台的身份报告给街上的西凉兵,千两黄金便唾手可得。」 杨真愣了愣,随后一拍脑门。 对啊!这天下是大汉的天下,有董卓这样的反贼,又怎么可能没有心系汉室的忠良呢? 他忙不迭道:「还没有请教先生的姓名?」 青衫男子再次摇了摇手中摺扇,笑道:「某乃颍川郭嘉是也,兄台亦可唤我奉孝。」 大致地叙说了一下情况,杨真紧张地问道:「奉孝先生可有法子助我出城?」 尽管觉得对方应该是汉室忠臣,但他到底有些不放心。 郭嘉笑道:「这有何难?你且带好东西,牵上马跟在身后,与嘉一道出城即可。」 杨真愣了愣。直接出去?不过他随之想起,昨天晚上殿下也是不假思索,大摇大摆就成功离开了皇宫。 这位奉孝先生看起来很有本事,说不定真能做到。 最重要的是,除此以外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赌一把。 二人很快来到了城门口。 门口的守卫自然拦下了他们,质问道:「你们什么人?为什么要出城?」 杨真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看向郭嘉。 郭嘉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昨日我收到一封好友的来信,他说天下将变,希望我回颍川与他商议事情。故而今日一早,我便携人一道出城返乡去。」 对方狐疑道:「好友?」 随后朝一个方向喊道:「江先生,这里有一封书信,请先生过来看一下。」 东汉末年,无论平民还是军中士兵,识字的都是极少数。 第8页 不过,恰恰因为连李傕本人都不识字,故而此行追赶长沙王,他特意从李儒那里要了一个读过书的手下。 读过书的人自然与普通士兵不同。江先生不必像其他士兵一样四处寻人,只需要待在城门口即可。寻常的盘问之事也不用他做,遇上普通士兵处理不了的,才会找他处理。 江先生走来接过信,有些不耐烦地粗粗扫了一遍。 当他看到落款的「荀彧」二字时,脸色顿时有了变化。 他听过这个名字,是个很有才名的年轻人。 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可荀彧背后的颍川荀氏是天下皆知的名门望族,那荀氏中的荀爽,更是董大人点名要徵召入朝为官的重要人士。 于是,这位读过书的江先生立刻收起所有的不屑:「既是荀公认识的人,我等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两位尽管出城便是。」 郭嘉与杨真前脚刚走,他身后的士兵道:「就这么直接放了吗?是不是要先禀明李傕大人……」 被驳了面子,江先生骂道:「蠢货!李儒大人曾明言,我们不能得罪这些名门世家。长沙王的画像你没见过吗?他身后跟着的那位哪里像了?再说了,党锢之祸才结束不久,这些个士人对皇族未必有多少好感。那长沙王昨天夜里才逃出宫,怎么可能今天就让一位士人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办事?」 询问的士兵赶紧闭了嘴,只觉得自己没读过书,又丢人现眼了。 城外。 看到长沙王的第一眼,郭嘉不禁微微愣神。 剑眉星眸,唇红齿白。纵是面色疲倦,身上落了尘土,却也丝毫掩不住那出尘脱俗的气质来。 这位隐于草丛之间的长沙王,未免长得太过俊俏。 他向来嗜酒好色,好的自是女色,却头一回生出想法,男子也可以让人赏心悦目。 当然,他来这里,可不是为赏心悦目的。 待杨真向凌寒粗粗说完一遍经过,郭嘉简单行了个礼,笑吟吟道:「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凌寒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一袭青衫,身形清癯。面色白皙,甚至于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这便是歷史上有着鬼才之称的郭嘉吗? 凌寒心道,对方恐怕是来「考察」自己的。 刘备,织席贩履之辈,都能以刘皇叔的名义举起兴汉的大旗。这汉灵帝长子的身份,自然要更顺理成章得多,更有吸引力得多。 自他穿越到现在,统共七八个时辰的时间,心思都放在防备西凉兵上面。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思考未来。 就算自己读书的时候有过憧憬,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何等风姿恣意。 可是,统帅一方势力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一个普通人能承担起得么? 「殿下?」 杨真忍不住唤了一声。对于殿下的打算,他也急切地想要知道。 「先离开这里躲避风头。」凌寒踌躇道:「至于之后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想好。」 郭嘉面上顿时浮现失望之色。 皇长子的身份,是福也是祸,无能的臣子保不住他,有能的臣子则会将他当作棋子。 若是没有收復天下的志气,便只能沦为别人的掌中物。 尽管见面之前对长沙王抱有期望,尽管第一眼就对长沙王产生好感。 此时此刻,郭嘉已生离去之意。 事关前途与命运,他决不会用平日里的不羁散漫去对待。 只是出于某种道不明的情绪,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迈出脚步离开。 皇室身份的利与弊,凌寒自然明白。 但他同样清楚,战乱时期,英明的君主一定是杀伐果决的,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将普通人的性命践踏在脚底。 曹操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己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人,恐怕很难拥有那样的硬心肠。 「既如此,嘉便在这里祝殿下一路顺风!」 郭嘉作了个揖,淡淡转身。 杨真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奉孝先生不是一位心系汉室的忠良吗?不是来为殿下解困的吗?怎么就要走了? 这时,凌寒忽然叫道:「等等!」 「殿下还有何事?」 郭嘉停下脚步,回过身,淡淡地望着他。 「虽然这想法来得突然,看似一时冲动,不过仔细想想,这其实是本王必须选择的路。」 凌寒坦言道:「本王也不绕弯子,良禽择木而栖,奉孝先生费了一番心思前来,不就是想要考量一下,本王是否是你心目中的贤主么?这个问题,本王可以明确地回答你,是。」 一旦刘辩被杀,刘协成为董卓的傀儡,那么自己就成了其余诸侯眼中唯一的正统工具。 自己明显只有两条路,去争天下,或者沦为第二个汉献帝。 所以不是自己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根本没得选。 那么,挽留住郭嘉,这位在整个歷史长河中都赫赫有名的智将,就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了。 换作其他世家子弟,这样的直白也许会让对方感到恼怒。 但郭嘉不同,他生性不羁,并不拘泥于世俗礼仪,坦诚之语或许更容易获得青睐。 果不其然,郭嘉并未生气,脸上反倒带了几分笑意:「哦?愿闻其详。」 凌寒清咳一声,语速放缓,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自信。 第9页 「其一,本王这皇长子的身份,想来无需多言。」 「其二,君主最忌谋而不断。董卓进京当夜,立刻控制了整个洛阳。本王却能当机立断,抓准时机逃出京城。若是稍有犹豫,抱着观望的态度,此刻又哪有机会站在这里?」 「其三,本王明白人才意味着什么。本王是先帝钦赐的长沙王,而奉孝先生就算在此地有些名声,到底是一介白衣,本王耐心解释,挽留先生,便是因为本王明白,先生是位难得的人才。」 郭嘉静静听着,眼神没有任何变化,看得一旁的杨真抓耳挠腮,焦急不已。 直至听见最后一句,郭嘉似笑非笑道:「不知嘉因何入了殿下的眼?」 此话一出,凌寒以为留住郭嘉的可能性增加不少。不觉间,连自称都变了。 「奉孝之前同我这侍卫说,寻常人士看到那悬赏的告示,或垂涎于赏金,或感慨于京城的陷落,这话确实不错。而奉孝却能留意到我这侍卫的不同,这就很不一般。再者,我如今尚未离开西凉军的势力范围,奉孝却前来考察,说明心中已经有了帮助我彻底脱困的法子了,否则若我最后落于董卓之手,岂不是一场空?」 从小到大,因为优异的成绩与过人的相貌,凌寒一直是同辈人中的焦点。 此时感觉得到郭嘉的希望很大,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感慨「天家风范」。 偏偏因为父母早亡的缘故,他虽然自小饱含自信,却不会产生一丝矜傲。 这种独特的气质,身旁的两人都为之感到不凡。 世人皆传,长沙王体弱多病,胆小怯懦。虽是皇子,却丝毫没有皇家之风,为汉灵帝所厌。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郭嘉退后一步,略整衣容,含笑行礼道:「嘉见过殿下。」 第6章 凌寒上前道:「奉孝愿意在危难之间出城相助,本王感激不尽。我看奉孝并非循矩之人,今后,你我面前不必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奉孝长我几岁,唤我凌寒即可。」 郭嘉咀嚼着这两个字:「凌寒?」 杨真也好奇地望过来。殿下的名讳是刘影,这凌寒是? 凌寒笑道:「是我自取的表字。虽然于理不合,但京城都已沦陷,也顾不得这些了。至于其中含义,如今中原景象实在令人心生寒意。这凌字,是凌驾的意思。」 穿越成了皇长子刘影,皇家的姓名不能丢,自己的姓名也不想丢,于是便只能採取这个法子。 听了解释,郭嘉轻轻一笑,并未置喙。 凌寒郑重道:「还没有请教奉孝,眼下我该如何脱困?」 郭嘉再次摇了摇手中摺扇,微笑道:「殿下暂且什么也不必做,以静制动即可。」 凌寒微微皱眉:「以静制动?」 他思索着郭嘉话中的意思。 待李傕将这个县城彻底搜查完一遍,还没有找到自己,会怎么做? 他只能一方面派人回禀董卓,另一方面在这里留下两个人,和当地的县长继续通缉,自己则快马奔向前面的城镇搜捕。 很显然,在他们看来,时间拖得越久,我可以躲藏的地方就越大,被搜捕到的可能性就越小。 那么,他们会因此轻易放弃吗? 凌寒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董卓很轻松地就控制了洛阳,各路诸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讨伐他,他根本不在乎分出几十上百精锐骑兵来寻找自己。 为什么郭嘉会说什么也不用做呢? 只消片刻,凌寒忽然想到另外一点。 大汉式微已久,长沙王声名不佳,就算逃脱了京城,并在名义上将群雄召集起来,恐怕也很难真正调遣他们。 而在原本的三国中,各有算盘、一盘散沙的十八路诸侯,董卓根本不需要畏惧,他在最后也是死于司徒王允和吕布之手。 可是眼下的通缉,却在增添自己的威望。 试想,一位皇子能从西凉军占据的洛阳逃出来,并在他们的四方搜捕之下突出重围,安然无事。 但凡对汉室还有几分幻想的臣子,一定会为此感到振奋。 也就是说,西凉军的动作越大,通缉越久,自己的声名便愈显。 董卓手下也有李儒这样的谋士,这一点,一定能看得出来。 虽然自己并没有召集群雄讨伐董卓的打算,但董卓不会这样认为。 如此一来,一旦在最近几个城镇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行踪,撤回通缉是确有可能的。 只不过……凌寒轻轻蹙眉,这仅仅是一种可能罢了。 如果李儒没有做出这样的建议,如果董卓并未採纳他的建议,那自己这以静制动,岂不就是坐以待毙? 纠结之间,凌寒忽然神色一松。 三国里几位神机妙算的军师各有所长,而郭嘉,最擅长的不正是对人心的把握么? 若是在董卓这样的对手上都翻了车,又何以有鬼才之称呢? 想通了这些,凌寒深深地看了郭嘉一眼:「奉孝的意思,我明白了。」 听杨真的说法,郭嘉看到通缉令后,第一时间便找了过来。 也就是说,这是郭嘉须臾间便想明白的事情。 如此智谋,无怪乎曹操赤壁大败时,会感慨「奉孝在此,孤不至如此」了。 直到此时,杨真还是一脸懵:「殿下,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第10页 凌寒向他解释了一遍。同时,这也是在告诉郭嘉,自己的确明白了。 郭嘉赞许地点头。对于年少的皇子来说,一经提醒便能想通这些关节,并不简单。 马背上奔波一夜,凌寒实在撑不住了。用完杨真带回来的食物后,他闭目休息。 杨真则在一旁盯梢。他是武人,倒不觉得有多辛苦。 日过晌午,一阵马蹄声惊起飞鸟阵阵。 杨真拨开草丛查看了一阵,果然是西凉军。他回过头,发觉殿下睡得正香,脸上难得有一丝放松,不由犹豫起来,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叫醒殿下。 一旁,郭嘉出声道:「作为侍卫,最重要的是听从命令。不管因为什么,自作主张都不是好事,甚至会害了他的主君。」 杨真闹了个脸红,殿下入睡前的确有交代,见到西凉兵离开就叫醒他。 只是杨真觉得反正对方已经走了,殿下又劳累了这么久,应当多休息一会儿,故而才有此纠结。 看起来很有谋略的奉孝先生既已发了话,杨真便不再纠结了,上前道:「殿下,他们果然退去了。」 凌寒揉了揉太阳穴,一夜未睡有些头疼。他睁开眼,举目望见四周的山野草木,一时间有些恍惚。 杨真又道:「这帮西凉贼走得也太快了。看来来的时候就得了指令,只要在这个城里找不到殿下,就放弃追捕。」 凌寒这才回过神,啊对,我穿越了。 他想了想说:「说不定是诱敌之计。我要是董卓,每个城里还要留两个人,配合当地的县长继续暗中搜捕。」 说不准瞎猫撞上死耗子,发现了自己呢。 说完这话,他偏头看了看郭嘉,徵询意见。 郭嘉认可道:「殿下的担心不无道理。」 杨真脸上已经轻松不少:「总归他们没办法大张旗鼓地通缉。殿下不必入城,以后每次补给都由属下去,待殿下离开了西凉军的势力范围,就不用这样小心了。」 杨真说:「殿下在这里稍候,待属下再进城去买些食物与水,将马带出来。」 凌寒颔首。 杨真走后,郭嘉问道:「不知道殿下打算往何处去?」 凌寒说:「冀州常山。」 「为何?」 「杨真有一师叔在那里,他曾教出不少好手。我自小体弱,打算先去跟随他学习一段时间的武艺。」 当然,此行最重要的是去见赵云,不过这话就没必要说了。 郭嘉道:「董卓占领京城震惊天下,想必各路诸侯很快就会形成同盟,一起讨伐他。看殿下的意思,并不打算去当这联盟之主。」 凌寒摇头道:「就算我能以皇子的身份名义上统领各路诸侯。可我一没兵,二没钱,三没土地,他们不可能听从我的命令。」 那些个诸侯,哪一个不是有野心之辈? 皇子的身份是可以做一些事,但让他们俯首听命绝对是痴心妄想。即使是最忠心耿耿的诸侯,出于善意,也不会把军队和土地交出去。 郭嘉贊道:「殿下倒是通透。」 之前一路逃命,凌寒压根没心情去考虑什么。现在他有了一些想法,正好可以让郭嘉帮忙参谋:「乱世起源于黄巾之乱,若说这黄巾之乱的起源,却是统治者的问题。百姓无路可活,自然要揭竿而起。」 「黄巾之乱虽然已经被平定,可放眼整个中原,百姓仍处在水深火热当中,我料定之后还会不断地有人打着黄巾军的名义起事。那些大的诸侯势力我无法收服,倒是可以考虑藉助当地官兵的力量,收服这些起义兵,从中挑选我的军队。」 凌寒记得,曹操真正发家,就是靠着与黄巾军作战得来的「青州兵」。 贫苦的百姓戴上黄色的头巾,摇身一变成了黄巾军。 起事之初,他们凭藉数量优势,声势浩大,可谓势如破竹。然而,在遇上曹操与公孙瓒这样的诸侯之后,便不堪一击了。 凌寒的话,有些出乎郭嘉的意料。 他没想到,「黄巾之乱是统治者的问题」,这样的结论能出自一位皇子之口。说到底,长沙王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归根究底就是因为黄巾之乱。自古以来,挑别人的错容易,反思己过却很难。 至于长沙王后面所说的计划,则更让郭嘉感到非同凡响。 身为皇子,并未考虑哪方郡守可以收为己用,而是打算从民兵入手,完完全全打造自己的势力。 这是一条很难的路,同时也是一条真正的雄主会选择的路。 无论最终成与不成,从小养尊处优的长沙王殿下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实在不能不令人感到佩服。直到此刻,在郭嘉心中,长沙王刘影才成为他决心要效忠的主君。 凌寒询问了一些与当地官府、世家打交道时应当注意的事情,郭嘉作为一名读书人,自是通晓,耐心解答。 很快,杨真再次回来了。 凌寒从草地间起身:「我终究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郭嘉亦起身道:「嘉祝殿下一路顺风。」 凌寒早就知道郭嘉不可能与自己一道离开,毕竟自己的身体只是不够强壮,郭嘉的身体却要用虚弱来形容。 况且从合理性上来说,郭嘉现在跟着自己也没有半分好处。 但,古代的通信很不方便。说到底两人总共也没相处多久,他十分担心,捡了赵云,丢了郭嘉…… 第11页 郭嘉道:「殿下放心。待嘉做完应当做的事情,便去寻殿下。」 「应当做的事情?」 郭嘉笑道:「董卓的这份通缉令既然对殿下的名声有利,那自然要让它传遍天下。」 凌寒微怔,这就是说,他已经认定我了? 心中自然欣喜。同时他也相信,郭嘉一定有办法做到。 于是,凌寒上了马,与杨真继续向东北而去。 第7章 一日后。 「公子,这便是常山郡了。我师叔隐居在城外的山上,我们可以先找间客栈休息一日,再去寻他。」 乱世之中,人心难测。是以在到达这里之前,凌寒吩咐杨真人前不可喊自己殿下。 凌寒颔首。 尽管他很想立刻去见赵云,不过料想赵云离投身公孙瓒还有些时日,不必急于一时。 自己穿越到三国以来,一直在逃命的路上,如今先领略一番古时的生活倒也不错。 牵着马在街上慢慢走着,两人很快看到了一家客栈。 凌寒有些累了,说:「就去前面落脚吧。」 说这话的时候,正好走到一个街角。 一团黑色的东西冷不防出现,直愣愣地撞在了凌寒的身上,发出「砰」的一声。 凌寒的注意力全在那家客栈上,被吓了一跳。 他定睛一瞧,竟是个小孩子。 那孩子看着约五六岁,又瘦又小,浑身脏兮兮的,与凌寒这么一撞,直接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 杨真也在看那客栈,这才没来得及拦下。 反应过来以后,他急忙上前:「公子,您没事吧?」 凌寒摇头,蹲下来询问那名稚童:「你怎么样?疼不疼?」 对方两眼乌熘熘的,直勾勾地盯着凌寒没说话。大约过了几秒钟,他倏地站起来,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凌寒微微蹙眉,杨真骂道:「这是哪家没礼貌的小娃娃!」 「算了,去客栈休息吧。」 凌寒摇了摇头,没必要跟小孩子计较什么。朝前走了两步,他才有些生疑,往腰间一摸,一块玉佩不见了。 「那小子原来是个贼!」 杨真惊了,这才下马走了没多远,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敢偷殿下的东西,他气道:「公子且在这里稍候,我这就去将他给抓回来。」 凌寒想到对方那双乌黑有神的眼睛,交代道:「拿回东西就好,别伤了他。」 「是,公子。」 凌寒在原地等了片刻,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时代的贵族是完全不拿普通人的性命当命的,便朝着杨真走的方向跟过去。 毕竟是个孩子,哪里比得上武人的速度,杨真很快就追到了。 他一把提起对方:「你这小贼,年纪这样小就不学好,以后可还了得!」 在小孩的衣服里摸索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失窃的玉佩。 小孩手脚并用地在空中乱蹬,眼见挣脱不开,干脆在杨真的手背上恶狠狠咬了一口。 杨真吃痛地叫了一声,瞪着对方道:「看来我今天必须得替你的父亲教训教训你了!」 他正要挥拳,右臂却冷不防被人握住。 杨真回过头,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 少年道:「放开他。」 温润俊朗,却又不失几分英气挺拔,像是一位习过武的读书人,这是少年给人的第一印象。 但是,杨真知道,对方决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对付。 自己刚才用了八成的力气,竟没能甩开他的手。 「我倒要瞧瞧,你这小子有几分本事!」 杨真将偷玉佩的小贼暂时放到了地上,认真对付起这名同伙来。 凌寒赶到的时候,便瞧见杨真在与一名白衣少年打斗,四周涌了不少吃瓜群众。 杨真在皇宫侍卫里绝对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可在凌寒看来,他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 白衣少年拳脚之间皆在防守,并无伤人之意,一举一动甚为潇洒从容。而杨真用尽力气,汗水渐渗,也奈何不得对方分毫。 大概是不想继续缠斗下去,白衣少年在杨真的胸前踢了一脚,杨真止不住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心中恼怒不已,正要上前再战,凌寒喊道:「住手。」 杨真听到声音微微一愣,回过头躬身,羞愧道:「公子,属下无能。」 凌寒抬手,示意不必再说。 常山,身手不凡的俊秀少年,他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名字。 赵云! 凌寒微微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激动,上前抱拳道:「方才与你交手的这位是在下的侍卫。他为人有些鲁莽,却不会恶意伤人,想来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 白衣少年自然而然望向声音的来源。 说话的人眉清目秀,温文尔雅,天然令人生出几分好感。 待到听完前因后果,白衣少年更是感到惭愧。 他原以为是一场大汉欺负稚童的恶行,不料稚童竟是个以弱示人的扒手。 此时此刻,对方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没了热闹可看,周遭的人渐渐散去。 少年抱拳致歉道:「在下赵云,字子龙,常山本地人士。看两位是远道而来,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开口,云也可为先前的唐突弥补一二。」 第12页 「在下李影,字凌寒,京城人士。」凌寒笑道:「玉佩已经寻回,子龙兄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子龙兄这么说了,我倒是有件事想要请教。」 「子龙兄可曾听过童渊之名?」 赵云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随后道:「实不相瞒,正是家师。」 杨真听了一愣,怎么这么巧,随随便便在街上就遇到了师叔的弟子,还跟他打了一架。 同时又瞭然地点头,难怪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要是师叔教出来的,倒有一点可能了。 凌寒拿出十二分的演技,惊喜道:「如此倒真是巧!」 他并不打算现在就让赵云知道自己的皇子身份。而是想先拜入童渊门下,等到与赵云有了相当不错的交情后,再选择合适的时机透露自己的身份。 诚然,第一时间表露身份,再悉心诱之,有相当的可能「收服」赵云。 但是,对方是皇子所以选择效力,与「原来自己朝夕相处的好友竟是个皇子那自己当然要帮助他恢復汉室」,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的关键点是汉室,后者才是凌寒本人。 他本就打算在常山待上一段时间,虽然不会太久,但如果成为赵云的师弟,便能以求教之名常常与赵云相处。 在这个几乎零娱乐的时代里,想来可以拥有不错的师门情。 赵云问道:「不知寻家师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又补充道:「若是不方便的话,当云没有问过。」 真是个温柔细緻的少年啊。 凌寒心想,不愧是能被后世粉丝戏称为「云妹」的男人。 当然,要是敌人也这么以为,那就大错特错了,七进七出可不是闹着玩的。 凌寒道:「此处说话不便。」 入了客栈,杨真关紧房门,守在门外。 凌寒低语道:「子龙兄有所不知,就在前天夜里,大将军何进身死,董卓袭击京城。如今,年幼的新皇已被他控制起来,京中遭受迫害的士人更是不可胜数。」 洛阳城的变故自然没有那么快传到常山,赵云听到这话以后,震惊得几乎不能言语。 凌寒继续道:「我的家人亦在其中。亏得随从们不顾性命,我才侥倖逃出生天。」 「童渊枪神之名,我在洛阳亦有耳闻。此番前来,只想学习武艺,待到某一天功成,可亲手诛杀董贼,以慰亡灵。」 这话并不是全然作伪,只是隐藏了皇室身份。 听了凌寒的叙说,赵云先是对汉室的衰亡感到震惊与悲哀,随后则是对董卓西凉军的憎恶与愤怒。 待凌寒讲到自己家破人亡、孤苦奔逃时,他心中最大的情绪,便是对眼前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生出的无限同情。 清瘦挺拔,肌肤似雪,看起来如女子一般柔弱,却又比寻常女子还要清秀。 赵云心想,凌寒定是从没有受过苦,养尊处优长大的。 如今一朝家破,却要四处躲避西凉军。寻机出城后,更是在马背上奔袭了一天一夜。 此时此刻,对方的眉宇之间,除却疲惫,并无太多哀愁。可那心里,该藏着多少心酸无助呢? 赵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少顷,他深深看了一眼凌寒,说:「我这就回去求师父,定会让他老人家收你为徒。」语顿片刻,又道:「报仇之时且算上师兄,师兄会帮你讨还公道。」 凌寒自是表达感激。 迎上赵云那三分同情七分怜惜的眸子时,他身体一滞。 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8章 天色渐晚,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赵云起身告别。 临别之际,他表示自己现在就去寻师父说明此事,让凌寒好好休息。 凌寒心里轻松不少。本来还担心,如果不报出皇子之名,童渊未必肯收自己为徒,毕竟自己在武学方面可能毫无天赋。 有赵云出面,估计就没问题了——天赋异禀的弟子,在师父面前总是能说得上话的。 赵云离开后,杨真走过来。 凌寒问:「你的师叔是否知道你一直担任皇宫侍卫?」 「按理说是不知道的,」杨真答道:「但属下也不敢非常确定。」 凌寒想了想,摸着下巴道:「等到明日见到童渊时,你先略微试探一番。他不知道最好,你便说你一直在我家中效力;若是他知道……」 见殿下脸上有几分犹疑,杨真试探地问:「如果师叔知道,属下便说,几年前因犯了错被逐出了皇宫,后效力于公子门下。」 凌寒望了杨真一眼,对方似乎根本不觉得被逐出皇宫这个名头丢脸,毫不在意的模样。 也是,把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是读书人,而杨真是个武人。 于是颔首。 事实上,杨真不可能真的不在意,他虽是武人,却是皇宫里的武人。在他心里,名誉的份量也未必就比性命低。 只是跟殿下比起来,便算不得什么了。 杨真问道:「殿下可有什么想吃的?属下去让伙计做,或是出去买些。」 奔波了一天,理当十分飢饿,凌寒却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道:「没胃口。这里有沐浴的地方么?」 他现在只想洗个澡赶快睡觉。 「属下这就去让伙计准备。」 凌寒点点头:「辛苦你了。」 第13页 「殿下说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凌寒望着杨真小心阖上门的模样,心中甚是无奈。 脱离险境之后,杨真举止之间愈发恭敬。凌寒很不习惯,不过一时半会儿是肯定没法改变的,只能慢慢来。 洗了个澡,一夜长眠。 翌日,凌寒是被惊醒的。 准确地说,是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随即浑身上下都产生剧烈的疼痛反应,硬生生将他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殿下!」 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惨叫,杨真紧张地沖了进去。 「我没事。」意识清醒之后,凌寒再不敢进行大动作了。 杨真也明白过来了。殿下平日里甚至很少出寝殿,如今连续骑马骑了那么久,有此反应是很正常的。 他并不知道「乳酸堆积」这个名词,不过每年新兵训练的时候,初期都会因为身体疼痛而进度缓慢。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一般要持续好几天。 凌寒一边缓慢地按摩着最为疼痛的地方,一边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守在门外了?」 杨真老老实实地回答:「属下在皇宫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要执勤,所以醒得早。」 凌寒嗯了一声,交代道:「那你再去帮我要一桶热水来吧。」 泡热水澡有助于加快血液循环,从而缓解乳酸堆积带来的疼痛。这么一琢磨,昨晚自己睡前洗了个热水澡倒是歪打正着,否则今早起来恐怕连床都下不了。 赵云今天估计还会过来一趟,顺利的话,自己就可以跟着他去拜师童渊了。 希望到时候身体可以恢復一些,别疼得连拜师礼都完成不了。 凌寒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 杨真很快弄来一桶热水,问:「殿下是要擦拭身子吗?属下来帮您吧。」 凌寒纠结片刻,摇头道:「不用,你出去守着吧。」 男人间按理说没什么可避嫌的。 但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人,凌寒深深懂得男男也是授受不亲的,他收到的来自男生的情书一点也不少。 不过古人在这方面应该比较淳朴。 准确地说,是少有「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这种意识。 三国时期,好像没听说哪个有名的人物有龙阳之好的,最多也就那位姓刘的因为家学缘故有少许可疑。 水温处在一个热而不烫的程度,是凌寒吩咐过的。 入水之后,他轻颤着唿出一口长气,沉浸在一片白茫茫的热气中。 十五岁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很容易就将全身都浸没在水里,只露出面部。他重复按压着酸痛的肌肉,等待着水温一点一点降下来。 当热水彻底变为温水,凌寒从水里站起来,开始擦拭身体。 依旧泛着酸痛,好在勉强能面带微笑地进行正常活动了,比预想中要快。 这时,门外传来杨真的声音:「我家公子正在沐浴。」 是赵云到了。凌寒飞快地穿好内衫,开始整理中衣:「让子龙兄进来吧。」 赵云推门而入。 室内的景象只看了一眼,便错眼移去,并感到了别扭。 他面上浮现疑惑之色,不明白这股别扭因何而来。 贫穷人家,男人沐浴大多直接选在河里,一群男人在河边袒胸露乳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至于富贵子弟,虽在家中沐浴,身边却也常常伴有小厮丫鬟,更会兴至时约二三好友沐浴于汤池,并不会产生半点儿不自在。 于是赵云又看了一眼。 面前的人脸泛微红,白皙的脖颈裸露在外,衣衫因为浸了水的缘故紧紧贴在肌肤上。他的头髮乌黑浓密,泛着水滴,水滴间或垂落到地面上。 赵云发觉自己的脸部竟有些微微发热。 凌寒并没有察觉异样,自顾自地整理头髮,问道:「子龙兄前来,可是拜师的事情有结果了?」 赵云打消这些奇怪的念头:「师父让我带你过去,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应是无虞。」 杨真听了十分高兴,也全然没有留意到赵云有什么不对劲。 他此刻放在心上的是,殿下原本身体痛得不行,持续按压,外加热浴了一段时间竟然就好了七八成。学到了,日后帮助殿下锻鍊新兵的时候或许能用到。 至于为什么殿下会懂这个,杨真也没有丝毫疑问。 在他看来,殿下乃天命之子,得大汉皇室眷顾,生而知之都不奇怪。 童渊居住在城外的一座荒山上,名为落英山。 山上仅有两间木屋,一间是童渊的,另一间是赵云的。赵云平时跟着童渊住在山上,并不经常进城,他的武艺与学识,皆是由童渊传授的。 拜师过程顺利且简易。 童渊只简单看了凌寒一眼,甚至连名姓都没过问,便点头答应,只留下了杨真叙旧。 看起来虽然应下,却没有好好教授的打算。 凌寒完全理解。赵云天赋异禀,又勤奋刻苦,早被童渊视为关门弟子。此番能应下,全是给徒弟一个面子罢了。 凌寒本来也没打算真能跟童渊学什么武艺。 他又不想当武将,锻鍊好身体就够了。採用现代那些个健身方法,未必比古人的法子差。 来常山,最主要就是为了赵云,其次是躲避风头,制定计划,以待时机。 第14页 赵云却有些过意不去:「师父年事已高,令我代为教授。凌寒不必担心,师兄虽不才,但必会竭尽全力。」 凌寒心想你真是太谦虚了,不过这正合他意,于是恭恭敬敬作了个揖,笑道:「那,凌寒见过师兄了。」 当晚,他便在落英山上住下了。 住的自然是赵云的那一间木屋。 第9章 (修) 天尚未亮,耳边隐约传来鸡鸣声。 凌寒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四周仍是一片黯淡,唯有一点曦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这是来到三国的第五天。 他仍然会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此时此刻,也不过是在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打发假期。 偏过头,赵云就睡在身边。 柔和的晨光打在赵云脸上,高挺的鼻樑,稜角分明的下巴,英挺的剑眉,说不出的俊逸。 这是一张青年初长成的脸庞,依旧保留着几分属于少年的纯粹,却又不失男人的成熟性感。 这就是常山赵子龙啊,后世无数戏文评说里的白袍将军。 穿越这件事变得真实了一些。 凌寒伸出左手,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赵云的脸颊,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随即微愣。我这是在做什么?好傻。 他正想收回手,手腕冷不防被人用力地握住。 凌寒一个激灵,顿时一丁点儿睡意都没了。 该怎么解释!? 「师兄,我……」 话说了一半,凌寒望向赵云,不再继续说了。 赵云并没有醒。 意识到这一点后,凌寒松了一口气。 抽了抽手腕,发现抽不出来,又不敢太用力,免得将其吵醒。 于是他任由赵云握着手腕,重新闭上眼,等待对方自然醒来。 过了没多久,装睡的凌寒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作凝滞了那么一瞬,随后轻轻松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不好睁眼,不知道赵云在做什么,周边没有任何动静。 只是隐约有一些第六感,赵云在注视着自己。不过,他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 又过了一会儿,凌寒终于听到各种轻而静的动作,想来是赵云在穿衣。 下床后,对方似乎离开了屋子。 心虚的凌寒在床上躺了五分钟,才睁开眼睛。 木屋里果然只剩他一个人了。 已是深秋,天气渐冷,他赖在被窝里,两眼盯着上方的房梁出神。 直到外面嘹亮的野山鸡的啼叫声再次传来,他才抓起衣服,飞快地下了床。 推开木门,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降了几分。 不见赵云,旁边童渊住的那栋木屋也是紧闭着的。 至于杨真,昨天傍晚的时候被凌寒赶回城里住了。 「一大早起床之后锻鍊去了吗?」 很有可能。 凌寒心道,正好有点冷,我也去晨跑好了,当下最重要的任务不就是要增强体力么?这山上又没有毒蛇老虎,倒是很适宜。 他开始热起身来。 树木茂盛的地方,清晨很有可能氧气不足。 凌寒当然不敢往那些地方钻,只是绕着木屋边的一大块空地跑步。 五圈下来,体力有些不支了。又走了一圈后,他决定再做一些无氧运动,结束今天的晨练。 舞刀弄枪也好,射箭也罢,增强臂力都是必要的。没有训练工具,伏地挺身是个不错的选择。 环境所限,凌寒懒得在意卫生,徒手按着地面开始锻鍊。 常年不运动的身体,只做了十来个伏地挺身,便难以为继了。 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凌寒?」 仰头看去,赵云左手提着一只野兔,右手抓着一只山鸡从林子里走出来,背上还挂着一桿长.枪。 分明一张温润少年郎的脸,做这副打扮,显得有几分滑稽。 凌寒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后世的某些搞怪综艺,以俊男靓女的另一面为卖点。 此时此刻的赵云,大概可以也评一个最帅猎人? 他拍拍手上的泥站起来,笑道:「师兄,你一早打猎去了?」 「嗯。」 「师兄真厉害。」 凌寒由衷地夸赞道。 古代的猎户,每天能猎到一只动物就不错了。他不知道经验丰富的老猎户具体能达到什么水准,但想来半个时辰猎到两只动物,就算是相对简单的小型动物,也绝对算得上第一流的猎人了。 「运气还行。」 赵云笑笑,并不觉得值得夸耀,又道:「师弟刚才在做什么呢?」 「这是一种锻鍊身体的方法,」凌寒十分自然地找来挡箭牌:「京城那边很是流行。」 「哦?」 身为武人,赵云对京中盛行的法子自然是感兴趣的。 他将猎物放到一边,循着方才看到的情景,俯下身体模仿:「是这样吗?」 「嗯,腰再下去一点。对,就这样,然后用力起伏。」 赵云按凌寒的教学,做着标准动作,一边继续一边思索道:「确实有助于手臂、腰部、腹部的锻鍊,但只是单练了力量。这算不得上乘的训练方式吧?」 「唔。」凌寒心想,单论健身,伏地挺身的效率自然没话说。 但是在非常讲究实际作战效果的武将眼里,它甚至比不上射箭,这很好理解。 第15页 又做了几个,赵云困惑道:「而且强度实在太低,即使重复做上几百个,也未必有多少效果。」 顿了顿,又道:「京中会流行这种方式,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凌寒:「……」 眼见赵云就要起身,并给伏地挺身这项两千年后最受男性欢迎的健身运动,定下一个「效率低强度极低」的结论,凌寒忍不住道:「师兄等等,有一个法子可以提高强度。」 「嗯?」 赵云等候着方法。 凌寒提出来之后,却没有后续动作。 他想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自己直接坐在赵云的背上。身体多上一个人的重量,强度绝对直接成几何倍增。 很多能一口气做上几百伏地挺身的健身常客,女朋友往上一坐,直接连一个标准的都完成不了。 只是,古代不比现代,这种动作可能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情。赵云显然不是杨真那种没读过书的武人,也不是郭嘉那种不拘一格的怪才,必然是在意礼节的。 赵云已经起了兴趣,出声问道:「什么方法?」 凌寒感到骑虎难下,只得道:「这方法有些失礼。我若是对师兄做了,恐怕师兄会生我的气。」 赵云笑道:「既是京中流行的法子,又怎会失礼?再说师兄不是小气的人,凌寒只管做便是,师兄决不会怪你。」 话说到了这份上,凌寒不好再推辞,硬着头皮,一屁股坐在了赵云的背上。 赵云:「……」 凌寒:「……」 感受到对方身体变得僵硬,凌寒道:「师兄……」 「无妨,」瞬间的错愕之后,赵云面色如常地开始做伏地挺身:「这样一来,强度倒是合适了。」 不过,赵云心里有些不解,京城里的人竟会用这样的训练方法么? 至少对他来说,是不能容许别人这么坐在自己身上的。 眼见赵云已经做完了二十个,速度却没有减慢半分,凌寒不由感到震惊。 他想过,论打斗,古代的武将会比现代的武者们厉害许多,却没想到在纯粹的身体素质上也能出现碾压的情况。 他现在的身体,体重差不多与成年女性相当。 而赵云此刻,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单看伏地挺身这一项,却是比那些满身腱子肉、健身效果令普通人感到不适的健身达人们要来得厉害。 赵云可是穿衣显瘦的。 传说李小龙也是精瘦的身材,体脂率却能常年维持在百分之4,低到令人髮指。 难道三国时期杰出武将们的体脂,都比李小龙还要夸张? 「师兄,就到这里吧。」 凌寒跳了下来。 严格说来,赵云能算他的半个偶像。两人才认识没多久,他实在不能坦然地坐在赵云的背上。 说了几句话,赵云表示自己要去溪边处理野山鸡,让凌寒回木屋里等。 凌寒有心想帮忙,无奈对杀鸡拔毛这等事毫无经验,于是带着倖存的野兔回屋。 他一边撸着兔子,一边琢磨着之后的事情。 等会用完早餐,先进城去找杨真会合,买些衣物,再设法赚钱。 自己手头上有些从皇宫里带出来的财宝,若是不奢侈浪费,足够一生衣食无忧。但要是想招兵买马逐鹿中原,那就杯水车薪了。 生钱的法子有很多,比如制作更精良的盐来出售,这绝对是最赚钱的。但他现在根本没有人脉销路,当地的士族世家一个都不认识,就算鼓捣出来了也没法去卖。 至于白糖和酒等物品,同样如此。 想来想去,恐怕只能从玻璃这种奢侈品下手了。 这个时期,琉璃制品很受富贵人家喜爱。销售这些东西,既可以赚得钱财,又能够结识人脉。 他在心里构思着各种计划,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赵云进屋时,便瞧见自己的师弟正望着窗边出神,目光悠远,于是笑道:「山鸡马上就烤好了,出来准备吃饭吧。」 别人做好了食物,还要进来催促自己,凌寒感到羞赧:「我方才在想事情,一时忘记了时间。还请师兄勿怪。」 赵云道:「没关系。」 他心想,师弟该是想家了吧。 第10章 赵云拿给凌寒半只插着木棍的烤山鸡,并递过来一小包盐。 看起来,赵云师徒虽然住在荒山之上,生活却是过得不错。 东汉末年,连年大旱。黄巾起义之所以能够席捲全国,就是因为有大量百姓连饭都吃不上。 能够不吝啬食用盐的,能算得上富贵人家了。 想想也是,且不说童渊颇有名望,单就赵云这一身本领,即便不从军打仗,也总是有用武之地的。 凌寒打开那一小包装着盐的纸袋。 这个时期的盐,基本都是从盐池里提取出来的粗盐。颗粒大,杂质多。食用多了,可能还会导致黑血病,味道更是与精盐没得比。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他暗下决心,等到自己有了地盘,第一件事就是把加碘盐搞出来,大量销售。 用过早饭,凌寒进城去找杨真。 一见面,杨真立刻问道:「殿…公子,您在山上住得习惯吗?不然还是住在客栈吧?」 他倒不是担心殿下的安全。只是认为山上环境简陋,殿下即使想要跟随师叔习武,也没有必要睡在那里。 第16页 凌寒摆手道:「我住的惯,你不用担心这个。」 回客栈住?开什么玩笑。这个时代,同吃同住可是与人拉近关系最惠而不费的事情了,没见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以后,每天都要与诸葛亮同吃同睡么? 不再纠结这个,凌寒问道:「我昨天托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公子的话,您需要的几种材料,属下都已经找到购买的铺子了。」 大量的沙子、石灰石、长石和草木灰,杨真不晓得殿下好端端地为什么要买这些废料,不过既然要求了,那他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去完成的。 「很好,今天我们先去租一块地,然后再招募木匠来负责制作模具。」 剩下的就是原料配比的问题。古代没有测量的仪器,目前也不可能自己造,所以必须进行大量的试验。 这件事,只要自己教授一遍,之后交给杨真做就可以了。 尽管需要不低的成本,但比起成功的收益来说不值一提。 凌寒感觉一切都很顺利,他看了一眼杨真,发觉杨真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便道:「先随我去布庄做几身衣服。」 「是。」 古时没有现成的衣裳,都是量体裁衣。 凌寒在布庄里挑好了布,又让店家量了尺寸,考虑到这具身体还会长高,只定做了两身衣裳。 皆是再普通不过的长衫,几个时辰便可做好,凌寒让杨真也去做了一套,傍晚时来取。 杨真没有推辞:「谢公子。」 之后的租地招工,都很顺利。 做完这些事,凌寒回到客栈,开始在布帛上画玻璃制造厂的设计模型。 按道理说,一个普通的当代大学生哪里会这些事? 偏偏凌寒在念初三时,有一段时间对这些实用工业的发展史特别感兴趣。 不管是制作玻璃,又或是盐酒糖的改良,乃至钢铁的冶炼。 当时,他从学校的图书馆借了一大堆书籍,下了课就会翻看,还惹得一众同学打趣。 提笔画图纸的时候,凌寒思及这些不由拧眉:自己的这场穿越,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他冥冥中有股预感,只要自己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未来的某天一定可以得知答案。 不觉已日过晌午。 杨真道:「殿下,休息会儿吧。」 凌寒搁下笔,看着刚刚画好的图纸,挺满意。 他扬了扬嘴角,道:「今日就不在客栈里吃了,出去逛逛,顺便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是。」 许是常山郡太平已久,街头热闹不已。 耳边充斥着贩卖各种货物的吆喝声,这让凌寒想起了小时候住在乡下时,与奶奶一起「赶集」的情景。 很快,一家卖某种烧饼的摊贩引起了他的注意。 货摊主人是一老一少。 老者两鬓斑白,动作虽然迟缓,却是有条不紊,相当娴熟,甚至有那么一丝艺术感。少者是一名面貌相当清秀的少女,她并不与客人交流,只是在一旁替老者打下手,有乖巧淑静之感,正是小家碧玉的典范。 二人不像其他商贩那样高声吆喝,只是安安静静做着事,生意却异常火爆,队伍排得很长。 「看起来味道不错。」凌寒说。 杨真立刻道:「属下过去排队。」 凌寒颔首,正要独自往前走走,前方浩浩荡荡来了一伙人。 行人纷纷避让,凌寒不想引人注意,也跟着退到一边。 为首的是一名年近三十的青年,衣帽齐整,把玩着一柄摺扇,乍看去颇有几分书生气。然细察之下,他的一只眼睛竟是斜视的。 而跟随在青年身后的众随从,个个身形高大,凶神恶煞,给人的感觉相当不好惹。 果不其然,当一行人来到这家烧饼摊的时候,先前那条长长的队伍登时散了个干净。 那青年勐地一拍案头,语气嚣张道:「老冯头,你欠我的钱都准备好了吗!」 老者惶恐地低头道歉:「已准备一些了。只是还未得够,请何少再宽些日子,老叟一定……」 「还要宽限?」青年冷笑一声,那异于常人的眼珠显得更加瘆人:「都给了你多少时间了,怎么,你当我们家是做善人的?」 「既然还不了,那就用人来抵债吧。」 姓何的青年一说完,他身后便出来两名小厮,就要上前去拖拽那名少女。 「祖父!」 老人急得直接跪倒在地:「求求何少!老叟一定凑足银钱,求您放过我的孙女儿霜霜吧!」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隔着距离观看这一出欺霸的戏码。 这祖孙俩做出来的烧饼相当美味,平日里又待人和善,很受乡邻的欢迎。 然而,或许有人存着英雄救美的幻想,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上前。 还没弄明白对方的身份,就要出头,这是个极不明智的选择。 但作为一名现代人,凌寒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有恶霸强抢民女而无动于衷。 他向前一步,出声道:「不知这位老翁欠了多少银钱?在下替他还了。」 此言一出,凌寒立刻聚起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 「竟敢得罪何少,这下子惨了。」 「唉。你以为我们不想帮忙吗?何少看上的人,谁能管得了?」 第17页 杨真来到凌寒身边,一脸警惕。 何少眼皮一翻,面色阴寒。 常山竟然还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敢跟自己作对。 他恶狠狠地扭过头,寻找这个不知死活的声音来源。 等到他看见说话的人时,整个人一愣。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美男子? 他素来喜欢美人,并不分男女。只是寻常男子,童龄时还好,到了十七八就面貌渐丑。故而,他更偏爱女子。 可眼前这一位,竟比自己府里豢养的所有娈童美女加在一块儿都要迷人。 他先前只想着,赶快把那姓冯的小娘子纳入府中,差点就把这么一位俏公子给错过了! 何少一勾嘴角,目光渐渐向下游移,落到对方那清瘦的腰身。 他面上凶戾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轻浮,摇着扇子,缓缓向凌寒走去:「你如果想替他们还债,那倒是容易得很。」 走近身前时,何少将扇子一收,自以为潇洒利落,挑眉道:「随我回府里走一遭,这债便免了。」 言罢,他伸出右手,就要搭上凌寒的肩。 杨真在皇宫任职多年,哪里会没听说过皇室那点不能拿到檯面上的特殊嗜好。 此时此刻对方的神情举止,他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顿时火冒三丈,不由分说一脚踹去:「你找死!」 这一脚用足了十分力气,何少登时被踹上了天,好在他的随从们眼疾手快地涌过去,否则说不定就要殒命当场。 被随从们手忙脚乱地搀起来以后,何少痛苦地按着胸口,脸色惨白。他大吼道:「还不给我把那个人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又不忘补充:「别伤了美人。」 「殿下,我拦着他们,您先离开。」 杨真低语一声,面色凝重地望着奔涌而来的七八位随从。 凌寒暂且后退一步,观察着场上的打斗。 情况不容乐观。这个被称作何少的随从们,显然不是普通的民夫可比。杨真虽然不会打不过,但也只能是应付,并没有办法将这些人全部打倒。 如此僵持下去,随着体力消耗,被擒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更为要命的是,凌寒眼尖地注意到,何少的身旁还留了一个人。 与其他随从不同,那名壮汉身材格外高大,手中配的并非是刀剑,而是两柄紫金锤。他整张脸黑黝黝的,腮下鬍子十分蓬松。 先前混在一众随从里未有太多存在感,此刻给人的感觉却格外危险。 我该怎么办? 祸是自己闯出来的,他不可能丢下杨真离开,那样杨真绝对死路一条。 趁现在,花些银钱找人去给赵云报信?以赵云的武艺,从何少府里救人或许不会太难。在此期间,自己可以设法周旋,等待救援。 可万一那人没有应约去报信,后果就太恐怖了。 拿出玉佩,表明皇室的身份? 此时此刻,冀州能得知董卓进京消息的最多只有冀州刺史,自己这皇室身份还大有可为,足够震慑住他们。 但这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一旦表露身份,很可能引来其他的祸事。 在凌寒苦苦思索对策的同时。 「真是一群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何少怒骂道。 这么多人,竟然拿不下那名狂徒,他气急败坏地看向自己身边最后一人:「姓裴的,你还不出手!是拿我爹的话当耳旁风吗?」 「不敢。」 裴姓壮汉低声应了一句,下一刻,便朝打斗圈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一个瞬间,他来到了杨真身前。 其他的随从散去,在外围绕成一个圈,并不打算继续参与战斗。 对方显然信心十足,杨真丝毫不敢大意。 然而,十招,仅仅十招。 杨真便被对方一锤子夯在胸口,重重地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何少得意洋洋地走上前:「裴元绍,做得不错。」 杨真死死地瞪着上方的人,努力地想要爬起来。 只要抓住这个何少,就能威胁到这群人,让殿下安然离开。 可那一锤实在太重太狠,他拼劲力气,硬是没能站起来。 何少看着面前挣扎的人,冷笑道:「让你再嚣张,竟敢踹本少爷,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抬起脚,对着杨真的手指,狠狠地踩了下去。 第11章 「咔嚓」一声,是指骨断裂的声音。 杨真死死地咬着牙,绝不愿意屈服,叫出声来。 「还挺能忍。」何少有些惊奇,若不是刚才对方踹了自己一脚,他几乎想要将这人收为己用了。 可是害自己当众出了那么大一个丑,就註定不可能再有活路。何少冷笑,全身力气集于右脚,狠狠地碾压—— 「那么,现在呢?」 杨真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经快要痛得失去知觉。 冷汗直直地往下落,五官几乎扭到一起。 然而,他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凌寒眼眶发红,纵然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住手!」 何少抬开脚,打量着凌寒,眯了眯眼道:「怎么,你想代替他吗?」 「就算美人愿意,我也捨不得。」何少色迷迷地伸出手:「不过如果是换一个地方来承受的话……」 第18页 凌寒被对方的目光看得犯噁心,他往袖中一摸,就要亮出那块刻着「影」字的皇室玉佩。 这是个危险的决定。 当众公开身份,很快会传到当地的县令那里,接下来是郡守、州牧。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以后才需要解决的麻烦。 凌寒已经掏出玉佩,一声「放肆」还未来得及喊出。 人群中现出一道白色身影,翩若惊鸿,皎若游龙,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何少的众随从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被越过。 而强过他们数筹的裴元绍,尽管敏锐地有所察觉,依旧没能拦得下。 只听得「啊」地一声,距离凌寒仅有数尺之遥的何少再次被踹飞了出去。 赵云已至,手中握着一桿银色长.枪。 他立在凌寒身前,迎面对众敌,并无半分畏惧。背影高大而挺拔,英俊得无可挑剔。 这真真是天降救星,凌寒惊喜道:「师兄!」 赵云的嗓音一改落英山上的温润,变得低沉且稳重,在此刻显得极为可靠:「不用怕,有师兄在。」 何少被众人搀扶着,再次艰难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被踹的是侧腰,他没办法独自走路了。 「反了,真是反了!」 何少目若寒冰,眼神几乎能杀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糗,他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说起话来皆是嘶吼:「裴元绍,还不快给我杀了那个穿白袍的!」 裴元绍感受到了压力。 眼前这位年轻人所具有的气势,是他当年在黄巾之乱数不清的战争中都没有见过的。 此战,须得智取。 裴元绍迅速吩咐道:「阿三,你扶着少爷。阿四阿五,你们两个去擒拿那位被少爷看上的公子。其余众人,随我一起上!」 「是!」 众人一拥而上。 赵云并没有杀人的念头,杀人会惹来官府的麻烦。 他只需用长.枪的侧面,往敌人身上那么一拍,被拍中的人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只消片刻,何少的随从们倒下大半。 在场诸人,除却裴元绍以外,竟没有一合之敌。 围观的百姓皆是瞠目结舌。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从天而降的少年,有如此本事! 缠斗还在继续。 赵云一枪打退裴元绍,瞥见其中两个敌人已绕过自己,涌向了师弟。 他微作思索,便不再犹疑,手中□□一旋,投掷而去。 一桿银枪,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直直地贯穿了两个人的身体! 「死、死人了!」有人惊恐地大叫。 两名随从缓缓地在凌寒身前倒下。 凌寒咽了咽喉咙,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三国时期的顶尖武将,究竟达到了何种地步! 裴元绍见擒拿人质失败,心下一凉。 强敌已经惹下,好在此刻敌人失去了武器。 没有武器的武人,就好比失去利齿的老虎。他一咬牙,拎着两柄紫金锤再次向前。 那裴元绍并非泛泛之辈,他的紫金锤厚重锋利,每一次攻击都是拼力索命的招式。 手中没有武器相抗,赵云只能躲闪。 周围的其他人固然不值一提,在这种情况下却成了掣肘。 赵云一时间没有找到逆转局势的良机。不过他相信,採取这种打法,用不了多久,使锤的人就会力竭而败。 凌寒却已经回过神来。他忍着血腥,使出浑身力气从死人身上抽出长.枪,喊道:「师兄!」 赵云翻身躲过挥舞而来的锤子,身手利落地接下自己的武器。 一阵刀光剑影,裴元绍双锤已被打落。 赵云枪头指向其颈下:「还不投降?」 裴元绍面露苦色。 想自己纵横多年,还从未在直接对战中败过,今日竟然栽在了一位少年人的手上。 纵然不甘,他也只得望向何少。 然而,何少早被赵云的英武吓得魂飞魄散,连腰痛也不顾了,张皇逃走。 赵云并未阻拦。 打完了架,凌寒连忙去查看杨真的伤势。 围观群众里恰好就有郎中,凌寒掏出一锭银子,请他医治。 郎中查看一番,道:「好在只是看着血肉模煳,实际上还能够医救。待处理好伤口包扎后,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有大碍了。」 凌寒这才松一口气。 为首的恶人已经离去,裴元绍也束手就擒,老冯头前来表达感激。 同时忧心忡忡地劝诫道:「老叟真是无地自容,害得两位公子得罪了何府。两位还是尽快逃命去吧!」 赵云看着躺了一地的何府随从,仿佛没听见警告,高声道:「吾便是常山的赵子龙!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若要报仇,只管来便是。吾奉陪到底!」 老冯头听得冷汗直流:「公子这……」 这位少年纵然武艺非凡,可终究是一人之力,对上整个何府又岂能讨得了好? 凌寒安慰道:「您不必担心,何府的好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 赵云不是鲁莽之人,却放走何少,凌寒便将何少的身份猜了出来。 这何少能在当地如此嚣张,有很大的概率是在京城有靠山。既然姓何,那就只能是洛阳城里那位何大将军何进的远亲了。 第19页 等京城的消息传来,何府自身难保。 在当地作威作福这么久,家中必然敛聚了大量财富。一旦靠山倒台,官府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肥羊呢? 而最终的结果,何氏父子恐怕难以留下性命。 老冯头面上浓浓的不解:「这……」 始终躲在后方的冯霜霜站了出来:「祖父,公子既然这般说了,您便放心吧。」 她朝凌寒与赵云的方向深深一拜:「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愿在公子身边做个丫鬟,以报今日之恩。」 老冯头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孙女,随后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凌寒眼皮一跳,早就听说过「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没想到今天就在自己眼前上演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想要许的是自己,还是赵云呢? 第12章 就凌寒本人,现下完全没有娶妻或者收丫鬟的打算。 别的先不说,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自己肯定会离开常山,如果带着一个女子,那该有多么的不方便。 出于这个考虑,凌寒也不希望赵云答应冯霜霜的请求。 不过说到底,人是赵云救的,甚至自己也是赵云救的,如果对方就是想要跟着赵云,自己没有任何立场阻止。 这时,赵云淡淡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二人也并不需要姑娘的回报。」 听到赵云先开了口,凌寒心中甚悦,也道:「师兄说的不错。」 冯霜霜还欲说些什么,处于俘虏状态的裴元绍却是开口打断道:「裴某心中存着一份疑惑,不知道两位能否解答。」 凌寒看了他一眼,裴元绍怎么说也是三国里有名有姓的人,武力值还在杨真之上,便道:「你且问吧。」 裴元绍缓缓道:「我方才听小兄弟说,何府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 他看得出来,这两位小兄弟,尤其是被何少瞧上的这位,生性善良,何府里的这些人,包括自己,应该都会有一条生路。 但是,自己是被通缉的黄巾旧将,这一点,常山有不少人都知道。 也正因为只有何府才能庇护,他才会跟着何少这种一无是处的傢伙。 眼前这小兄弟不像信口开河的人。如果何府真的快要倒台了,那自己必须另谋一条生路。 「告诉你又何妨,这消息也瞒不了几天了。」凌寒道:「京城大变,何进已经身亡。」 周围的人大多是普通百姓,他们对何进身亡这几个字没有太多认知。 但裴元绍好歹曾是黄巾名将,一听闻便脸色大变:「敢问小兄弟的消息从何而来?有几分可信?」 凌寒道:「我便是从京城来的。你觉得呢?」 短短数秒,裴元绍脸上的颜色变了好几变。片刻,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凌寒开口道:「我不知小兄弟是什么人,但如果小兄弟不嫌弃的话,裴某愿为小兄弟效劳!裴某的武艺虽然比不上子龙兄弟,当年在战场上也是有几分威力的!」 他记得方才这名少年隐约掏出了某个物什,如果不是赵子龙及时到来,似乎就要凭藉那件物什来喝退何少。 又从京城来的,看上去更是气质不凡。 这名少年的身份必定贵重非常。即便不是三公的亲族,恐怕至少也是岁钱两千石的大官的子裔。 跟着这样的人,必然大有前途。 至于当地的县衙,不说别的,有自己跟赵子龙联手,即便他们倾巢而出也根本不需要畏惧。 事实上,早在裴元绍开口的时候,凌寒就有了某种预感。 这位黄巾旧将,有相当高的可能想投靠自己。 对此,凌寒自然非常欢迎—— 杨真已是皇宫禁卫里的高手,在裴元绍手里却只走了十招就落败。 这固然有没拿武器的因素在,但也足够说明杨真与他的武艺并不在一个档次。 同档次的武将,即使有一方没拿武器,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落败,而且败得如此彻底。 至于接下来十几招就败给赵云……那并不能说明裴元绍武艺不行,只能说赵云实在太变态了。 试想,能护着一名婴儿在长坂坡上七进七出,连战五十多名敌将却毫髮无伤,甚至说怀中的婴儿还安然熟睡着。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变态? 巅峰时期的赵云,恐怕也未必就会输给三国第一人吕布吧。 凌寒看向赵云:「师兄觉得如何?」 赵云笑道:「他既是想投靠你,自然你说了算。若是应下的话,县衙那边,师兄自会相助。」 凌寒便道:「那就谢过师兄啦。」 得了裴元绍,又送走了冯氏祖孙,将杨真在客栈安置好。 凌寒想起另一事:「说起来,师兄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说到这个,赵云心中甚是愉悦,将手里的武器一横:「喏,师弟,你看这桿枪怎样?」 他说话的语气微微上扬,很有小伙伴得了个好东西急急跑来炫耀的意思。 说到底,此时此刻,常山赵子龙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原来是去铁匠铺新打造了一桿银枪啊。 凌寒心道,现代男人爱车,古代男人爱兵器,这倒是一脉相承嘛。 他细细看了一遍,发现那杆银色长.枪除了更为崭新以外,竟找不出与平日所用的那把有什么区别。 第20页 考虑到赵云的心情,凌寒终究还是违心地说:「唔,很不错。」 眼见赵云有继续说枪的趋势,而他实在不擅长如何称赞一柄武器,于是赶快打断道:「对了,今日若非师兄及时赶到,恐怕……救命之恩,我细想之下,已经想到了一个报答的方式。」 握着枪的赵云微微一怔。 不知怎地,他莫名想起了方才冯霜霜的「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就听到凌寒笑着说:「我今日在布庄定做了两身衣裳,不如师兄也随我去布庄一趟,量体裁衣。嗯,我便赠师兄一身新衣裳作为回报吧。」 听了这话,赵云心中有一股奇怪的、难以名状的感觉。 他沉吟道:「师弟,你虽从家中带了许多钱财,但须知乱世米贵,应省着些花。师兄不缺衣裳,更不需你报恩,保护好你本就是师兄应尽之责。」 「那我也想赠师兄点儿什么。」凌寒拉了拉赵云的衣袖:「不为恩情,是为交情。」 随后又笑着补充道:「再说,我已经找到生钱的法子,师兄且放心。」 找到生钱的法子?赵云不是很明白这句话。 不过他向来没有刨根究底的习惯,更何况师弟并不是莽撞的人。便笑道:「既如此,师兄领了这番交情。」 第13章 杨真受了伤,但并不妨碍他去监督琉璃的制造。 招募人手非常简单,伙食足够,再额外给他们的家人提供口粮,就足以让一名壮汉卖力地干活儿。 工厂保镖的职责,主要是裴元绍来承担。 因为黄巾旧将身份的缘故,倒也不怕他叛逃。 之后是一段漫长且无聊的日子,凌寒每天的生活规律得好似在读寄宿高中。 早起晨练,上午跟随赵云学习武艺,下午去城里查看玻璃的制造情况,在那边待上几个时辰,还要给出第二天的改进意见。 只有晚上才能休息。大多是躺在荒山上看星星,与赵云促进促进感情。偶尔躺在客栈的床榻上发呆,追忆一下穿越前的生活。 不觉,已过半旬。 耗费了大量银钱的琉璃制造厂,终于制造出了第一颗可供销售的琉璃珠。 尽管仍然无法与现代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玻璃珠相提并论,可作为奢侈品出售给士族应当是没问题了。 凌寒交代杨真,一定要记好各项原料的比例,但不得摘录下来。 杨真也深知这项工作的重要性,暗暗记牢。 有了第一颗成品,接下来的制造工作就变得容易很多。 当然,在没有精密测量仪器的情况下,生产出的玻璃珠质量必然极不稳定。 按凌寒的预估,能被当成真正的奢侈品贩卖给士族的,每天能生产出10颗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第一颗琉璃珠,凌寒决定将它送给赵云。 赵云凝视着眼前这圆熘熘、美丽得不似人间物的珠子,不由问道:「这是何物?」 凌寒笑道:「琉璃珠,送给师兄。」 赵云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迷惘,随后认真道:「既是你家传的宝物,岂能随意送给旁人?赶快收好了,不要再拿出来。」 赵云听说过琉璃,相传价值连城,唯有极其富贵的豪门才可能拥有。 他想当然地以为这是师弟从家中带出来的、代代相传的宝物。 「这可不是什么传家的宝贝,」凌寒解释道:「师兄前些日子不是问我,每天去城里做些什么吗?我那时不肯细说,是因为事情尚未做妥。」 凌寒将开设琉璃制造厂的事情一一道来。 赵云英挺的剑眉渐渐拧起,深海似的眸色透着一股看不清的情绪。 凌寒讲完顿了顿,又道:「我听人说,这里的望月楼非常有名。师兄,这些日子每天都要你去打猎,今天,就让师弟请你去那里吃一顿饭吧。」 赵云沉默片刻,道:「好。」 望月酒楼坐落于常山郡城的中央,酒楼中的一桌一椅,皆是由上好的檀木所雕。 这在东汉末年,几乎是难以想像的。 进去时,若非掏出一锭金子,以两人的朴素打扮,酒楼里的伙计连一分热情都懒得拿出来。 两人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等待酒菜时,凌寒主动找了几次话题,赵云都是温和地回应几句。 一般人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凌寒敏锐地意识到,赵云此刻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知肚明,赵云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中国古代制造琉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西周。而到了秦汉,这项工艺基本被皇室垄断。 仅仅是琉璃制器,许多富贵人家都可能拥有。 可懂得如何制作的,唯有皇家工匠。 换言之,在这个时代,有能力获得这份技术并告诉其他人的,要么是皇宫里的人,要么就是站在权力顶峰的那几位高官。 时至今日,面对赵云,凌寒已经不能像初见时坦然地隐瞒身份了。 尽管他并不后悔当时的做法,因为如果不那样做,此时此刻他们未必可以这样亲昵。 他将第一颗琉璃珠送给赵云,除了看重以外,另一方面就是想藉此向赵云透露,自己并不是寻常的士族子弟。 凌寒不再出声说话,留给赵云消化这件事的空间。 第21页 他将视线投往别处,起初是看酒楼外的景象,随后又漫无目的地观察着酒楼里的有钱人们。 不远处,两位客人引起了凌寒的注意。 那二人皆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乍看上去与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可问题恰恰在于,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会来这么昂贵的地方? 如果穿着低调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么来这里吃饭未免太过愚蠢。 排除掉这种可能性,他们的身份就不难判断了。 商人。 中国自古以来重农轻商。在行商时,尤其乱世,穿着普通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在休息时间,他们也不会像士人那样讲究,很可能穿着朴素的衣裳进了昂贵的消费场所。 商人啊……这倒也是个售卖琉璃的途径。 他们在歷史长河中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太低,厚重的史书,是皇室的舞台,士大夫的舞台,将军的舞台。 唯有在不起眼的角落,才留下有关商人的只言片语。 这也正是凌寒忽略掉的原因。 现在想想,直接与士人打交道,哪里比得上与商人交易呢? 从士人那里换了钱再去购买粮食,数量过大很可能引起官府注意。而商人最是喜欢囤积粮食,自己完全可以用琉璃珠直接兑换大批粮食。 有了粮食,就可以试着在当地招募一些兵士。 起初不必多,挑选一些身体素质好的,私底下进行训练。 练出一支五十到一百人的精锐来,最好再让他们具备最基础的识字能力,将来会是一笔重要的财富。 「两位客官,这是你们点的酒菜。」 酒楼伙计的一声提醒,将各怀心事的两人注意力重新拉回。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凌寒还未想到什么话题,赵云主动开口道:「师弟方才在看什么?」 凌寒抬眼望去,对方眼眸中依旧像覆着一层雾气,显然并没有完全释怀,于是照实说:「那边的两位商人。」 赵云顺着视线看过去,念出一个名字:「甄尧。」 凌寒惊讶:「师兄认得他们?」 「倒也不算。」赵云笑笑:「只不过,甄府最是乐善好施,时常开棚布粥,很受本地人的尊敬。穿蓝衣的那位便是甄府的公子,名为甄尧,我曾远远地看见过他几次。」 听赵云这么一说,凌寒心中的好感度陡然升了几分。 乱世将至,处在这样的时代,却能保留怜悯之心。 若是与甄府打交道,倒是更安全,也更乐意。 那边,甄尧已经站起身来,对着另一人抱拳道:「没问题,我甄府言必有信。」 「哈哈哈。那好,三日后,我们不见不散。」 说罢,二人拿起包袱,分别离去。 凌寒试图听他们在说什么,无奈对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加之隔了一段距离,并不能听得清。 却见赵云微微拧起眉,凌寒便问:「怎么了?」 赵云答道:「他们三日后要在清源坡相见,似乎是有一笔生意要在那里详谈。」 「清源坡。」凌寒默念一遍这个地名,又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赵云说:「昨日我听一猎户言,那里最近并不太平,似乎有山匪出没。」 凌寒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山匪作乱,百姓暴起,这正是二次黄巾之乱的徵兆。 在冀州地区,最为有名的应当是张牛角与张燕所率领的「黑山军」。 初期,黑山军战无不胜,当地的官府力量在他们前面几乎不堪一击。 直至遇上兵精将广的袁绍与曹操,他们才被各个击破。 心里简单合计了一番,凌寒道:「师兄,能否陪我去清源坡走一遭?」 三天的时间,制造出十颗琉璃珠肯定不在话下。 赵云道:「师弟是想与甄尧做生意?」 「嗯。」凌寒抿了抿唇,声音听来有些软:「有师兄跟着,即便遇上山匪,我也用不着担心了。」 赵云微微一愣。 师弟这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孩子气。 他隐约猜出,师弟的身份非同寻常,正不知以后该用何种方式与其相处。此刻,却不由如往常一般道:「好。师兄陪你一起去。」 第14章 三日后。 凌寒袖中揣着一个精緻的小木盒,与赵云一道赶往清源坡。 三天下来,一共烧制出了十七颗玻璃珠。 本着物以稀为贵的原则,凌寒这一次只带了五颗用于交易。 「师兄,你说这一颗琉璃珠,究竟能值多少银钱?」 路上,马背上的凌寒问道。 他只知道琉璃珠在古代价值连城,但具体能换多少钱却并不了解。 至于杨真与裴元绍,对此也是完全没有概念。 赵云认真地想了想。 最终摇头道:「我想,也只有甄家这种巨商,才知道答案。」 凌寒有些无奈。 好在制作成本低廉,无论如何,自己所能获得的利润都是难以想像的。 清源坡并不是一个坡,而是一个破败的小村落。它与郡城相距没有太远,却因土地贫瘠十分闭塞。 有传言说,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故而这些年来,村落里的人口愈发伶仃,即使没有战乱,恐怕再过上百年也会变成一块荒地。 第22页 在郡城与清源坡之间,隔了一片长长的树林。林中道路不平,却足够宽阔,可供战马经过。 行至此地时,有刀斧碰撞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勒住缰绳。 赵云沉声道:「在西边。」 二人下了马,飞奔过一段路程,只见前方倒了一地随从,地上散落着大批盛着货物的箱子。 再往前去,一群山匪正对着一架马车穷追勐打,马车周围仅仅只剩下两三个站立着的家丁。 马车之上,掀起围帘焦急四望的,不是别人,正是甄尧。 赵云从背上取下银枪,偏头看向凌寒。 凌寒也握紧手中长弓:「师兄且去。此战,正是检验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效。」 他的枪术在赵云手上依然连一招都挡不住。 然而,对于射箭,凌寒似乎有着生来强大的天赋。也正因此,他更多的训练都放在了射艺上。 如今,在精准方面,他的射箭几乎已与赵云相当。 只不过,论威力就差得太远。 以最普通的竹制箭镞来说,赵云可以轻松一箭射穿足有百年之龄的古树。 而凌寒,别说射穿,若是距离隔得远一些,箭根本就扎不进去。 五箭过后,便累得连弓也难拉开了。 赵云未动,仍是望着他。 没有言语,眼中却有显而易见的担忧。 凌寒吸一口气,道:「师兄,我可以。」 赵云终于行动。 林中忽然冲出一名少年,立刻引起了大部分山匪的注意。 对于这些人,赵云没有丝毫怜悯,他似乎是有些着急,每一枪扫过,皆有人丧命。 凌寒仍然隐于林间,无人发现。 他抽出一支箭,瞄准马车周围的一名山匪,拉开弓。 「握弓的左手和弓所在的面要形成一个夹角。」 「箭要放平,手臂和弓拉开一定距离。」 凌寒心中默念着赵云教给他的诀窍,右手止不住微微颤动。 来到三国这么久,他早就见过不少鲜血。 但这一回,他要亲自动手杀人了,主动地杀人。 「以杀止杀,我必须要习惯。」 「去吧!」凌寒低吼一声。 「嗖」地一声,一人应箭而倒。 或许因为紧张,这一箭没有命中要害;又或许只是因为凌寒的力道不足。 那名山匪并没有立即死去。在中箭的剎那,他脸上露出惶恐而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身体一晃,摔倒在地。 中箭者犹在翻滚挣扎,而他的同伴们,本就被赵云的英武吓得不轻,这不知哪里飞出的箭羽更触动了他们的神经,纷纷逃窜而去。 在无数践踏下,被凌寒射中的人痛苦地死去。 凌寒面露不忍。 山匪们死得死,逃得逃,甄尧如蒙大赦,连忙下车叩谢恩公。 赵云却是走向林中的凌寒:「还好吧?」 凌寒稳住心神,摇了摇头:「我没事。」 甄尧已经走来:「多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情。」 在他们开口之前,甄尧观察了片刻。 尽管持银枪之人更加英武,但在二人之中,这位面色惨白却仍显俊秀非凡的少年,似乎更占主导位置。 于是对凌寒作揖道:「在下甄尧,常山人士。两位恩公可否告知姓名?」 凌寒道:「在下姓李名影,字凌寒。救你们的是我的师兄,名为赵云。」 「原是李兄,赵兄。」甄尧又好生感谢一番,迟疑片刻又道:「甄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恩公海涵。只是这伙山匪兇狠异常,我所僱佣的武夫也损伤殆尽,实在怕他们捲土重来。敢请两位恩公再护送一段路,待甄某返回家中,必有重谢。」 赵云与凌寒对视一眼,道:「可以。」 经此变故,甄尧打消了继续前往清源坡的念头,收拾了一下散落的货物,改道回府。 甄府。 凌寒制止住又欲行礼的甄尧,道:「甄兄不必如此。实际上,我有一件事正需甄兄的帮助。」 甄尧忙道:「恩公请讲。」 「我有一笔生意想与甄兄做。」凌寒从袖中掏出一颗玻璃珠:「甄兄请看,不知此物能换多少银钱?」 甄尧面色凝重地接过,仔细端详片刻之后,连眼珠子都看直了! 他祖上曾世袭二千石的俸禄,家中也有好几件琉璃制品。 父亲去世以后,它们一直被母亲妥帖地保管着,其中就有一颗琉璃珠。 他见过几回,然而,被母亲视为珍宝的那颗琉璃珠,与眼前的这一颗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手里的这颗珠子不仅又大又圆,光洁无比,其中还透着神秘的色彩。转动之下,竟隐约还会发生变化,浑不似人间物! 甄尧咽了咽口水,看向凌寒:「这、这……」 他非常愿意做这笔生意,但他只想买过来留在家中,绝对不会再卖出去。 于是心中很是犯难。实际上,他虽然自小便跟随兄长接管家中生意,可是还从来没做过琉璃相关的生意,根本给不出合理的价钱。 他看得出来,恩公也完全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照理说可以极力压价,偏偏恩公救了他的性命。 甄尧又低头看了一阵玻璃珠,愈看愈觉得心惊:「敢问恩公,此物从何而来?」 第23页 凌寒但笑不语。 甄尧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正要道歉,凌寒开口道:「我不要银钱,只想用它来换粮食。每一颗琉璃珠,我要足值的900石粮食,你看怎么样?」 东汉年间,一石约为一斛。 一名成年男子,每年大约能吃掉30石粮食。 单一颗琉璃珠,定是远超这个价格。可这些年粮食价格日益涨高,自己想做的又是批量交易,实在不宜更高的价了。 「每一颗琉璃珠!?」 甄尧直接忽略了900石粮食,而是因为恩公的话中之意,有些受不住了。 凌寒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盒。 甄尧震惊地发现,被他视作无上珍宝的琉璃珠,一个普普通通的盒子里,竟然挤着4颗! 真是暴殄天物!磨坏了怎么办! 甄尧心中长嘆连连,要不是对方救了他的性命,他无论如何也要痛骂一顿! 随即又愣了愣,再度看向凌寒:恩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就能随随便便拿出五颗价值连城的琉璃珠? 看他的样子,这些琉璃珠倒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似的。 再望向另一位恩公,对方也面色如常。 甄尧大脑飞快地运转:恩公不要钱财,却要用琉璃珠来换取粮食。 要这么多粮食有什么用呢?莫非是想要招募士兵? 甄尧蓦地想起,前日收到的那封绝密书信。 信上说,西凉军董卓夜袭京城,天子百官皆被他控制在手里。 唯有长沙王刘影,智勇双全,为上天所眷,竟在西凉军的重重通缉追捕之下,逃出生天。 李影,刘影? 如此一来,竟全能说得通。 甄尧的脸色几经变化,最终,定格在十二分的凝重之色上。 恩公,难道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长沙王么! 第15章 若当真是长沙王,可就不能仅仅当作恩人来看待了。 甄氏世袭两千石,也曾算是豪门大户。 然而,父亲早去,即便兄长将生意做得很好,眼下也还能用着昔日的人脉,可若是在官场上无所依靠,跌落寒门是迟早的事。 商人虽富,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 念此,甄尧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甄某愿以一千石粮食换取一枚琉璃珠。恩公有多少琉璃珠,甄某便收多少。」 如今洛阳城里的天子已成傀儡,这长沙王岂非唯一的皇室正统? 天下将乱,可谁能说,眼下这个身旁不剩一名随从的年轻人,有朝一日不会登临大宝呢? 听了这话,凌寒意识到,对方八成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其实也不奇怪。赵云之所以至今都无法确认,完全是因为消息闭塞。 古代没有通信工具,几乎所有的消息流通,都依靠读书人之间的书信来传播,再由读书人告诉当地的百姓。 只要得知长沙王出逃的消息,再见到自己拿出这么多琉璃珠,自然而然会往这方面想。 看起来,对方是有心想卖自己一个好,这倒是很好理解。 凌寒便道:「有多少收多少?甄兄确定收得下吗?不妨告诉甄兄,我掌握制造琉璃珠的法子,眼下,大约每天都能制造出十颗新的来。」 「这个,」甄尧大吃一惊,他原先以为最多也就十几颗:「是甄某大言不惭了,恩公见谅。」 甄尧脸上犹疑之色一闪而过,随后靠近几分,压低声音道:「我可另用重甲与恩公交换。」 重甲? 这回轮到凌寒惊讶了。 古代帝王允许民间私下打造兵器,但对于铁制甲冑,一经发现有人私藏,是必然要治以重罪的。 甲冑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单就拿弓箭手来说。一支箭射中普通士兵,即便不能夺去这名士兵的性命,也会使他立刻丧失行动能力。 可想要对付重甲兵就太难了,如果不能射到眼睛这种要害,几乎无法对他们造成损伤。 可以说,对于同一名士兵来说,有无甲冑,战斗力天壤之别。 凌寒忍不住道:「甄兄怎会有这个?」 「不是制好的盔甲,」甄尧道:「不瞒恩公,我今日想要去清源坡,为的便是这笔生意。发现铁矿纯属运气,若是在以往,这自然是要上报朝廷的,」他向高处摆了摆手:「只是如今这世道,我即便是报上去,想来也是无法上达天威的。先帝有灵……」 凌寒打断对方那一长串向汉室表忠心的话:「甄兄那里可有合适的人手?可能保密?」 甄尧抚了抚鬍子,道:「恩公放心,回头我就让手底下的人全力打造铁甲,都是信得过的人,一定不会误了恩公的事。」 商议好了交接货物的地址和时间,甄尧又邀请两人留下用膳。一直到晌午过后,凌寒和赵云才回去。 凌寒走后,甄尧望着手里那颗美丽得动人心魄的珠子,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每日造出十颗,皇家的工匠便能做得到吗?若是做得到,皇室岂非早就发了大财?又何必卖官鬻爵呢? 这念头来得稍纵即逝。毕竟,若是连皇家工匠都做不到,那这世上就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得到了。 回去的路上。 凌寒有些伤脑筋。随着何府败落,前些日子赵云大败何府众人的事迹已在常山传开,俨然成了当地的大英雄。 第24页 招募乡勇一事,若是交由他去做,必会事半功倍。 然而,自己似乎疏漏了一件事。之前只同赵云说要用琉璃去做生意,却完全没有提及粮食的事,更没向赵云透露,自己想要建立一支部队。 方才甄尧说用铁甲来换,他兴奋之余才想起这事,又不好当着甄尧的面解释。 现在想想,这么大的一件事,作为朝夕相处、妥帖照顾的师兄,事先竟然毫不知情。 站在赵云的立场上,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凌寒琢磨着该怎么道个歉。赵云开口道:「招募乡勇之事,就交给师兄吧。师弟打算招募多少人?」 凌寒微微一愣,看向赵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赵云笑了笑:「怎么了?」 凌寒垂着头:「师兄…不生我的气吗?」 赵云又是一笑:「师兄为何要生你的气?」 凌寒微微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 赵云宽慰道:「董卓有数万西凉军,若要报仇雪恨,招兵买马再是正常不过。」 「你虽未对师兄提及,但这个道理师兄自然明白。凌寒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师兄说过会帮你。」 凌寒沉默良久。 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对赵云抱着怎样的感情呢? 常山赵子龙不再是史书上的一个英雄人物,而成了自己身边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面对这样一个人,他的心里有敬佩,有崇拜,想要搞好关系,因为对方真的很强。 唯独没有的,是真正的亲情。 但显然,赵云很认真地认了自己这个师弟。 无关皇室,无关刘影,只与凌寒有关。 想清楚了很多事,凌寒仰头望着赵云,声音上扬:「谢谢师兄。」 赵云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凌寒的头。 凌寒清咳一声,略感尴尬。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摸头。 他清声道:「这回就不招募许多人了,只要五十乡勇。要劳烦师兄仔细挑选,选出一些值得培养的壮士了。」 百来公里外,中山郡望都县。 张牛角攻破县城,并完成了与张燕的合军,被推为首领。 此时此刻,他麾下足足有五万兵马,而在其余地区起义的黄巾军,同样以他的「黑山军」为号。 他站在府衙前,志得意满地盯着那块牌匾。 他张牛角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户,揭竿起义时,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底下人过来汇报:「大哥,那县太爷已经拿了绳子上吊自杀啦。」 「平日里拽的跟什么似的,结果这么不经事。」他哼笑一声:「圣人说得真是一点儿都没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张某人可不比他们差半点儿!」 「大哥当然要比他们强得多了。」 张牛角听着这些恭维话十分受用。 想他以前在这里时,最怕的便是县衙里的人,那些个官差可比老虎厉害多了。 如今自己带着兵马回来,县太爷竟然吓得自杀了,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野心膨胀的他,已定下了初步的战略计划:先取中山,再下常山,最后拿下整个冀州。 到时候,不管是做个土皇帝,还是再投靠别的什么人,总归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都是不愁了! 第16章 公元189年。 十一月二十七日的这天,阴云密布,不见日光,暗空中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常山郡郡守府衙。 这座平日里素来庄严威武的郡守府,此刻并不平静,每一个进出的人员,皆是面色凝重,步履急促。 处理政事所用的公堂书案两侧,站着常山郡重要的将军、都尉、师爷。 郡守孙瑾并不像往常那样高高端坐,听手底下的人员发表意见。 反倒像是个即将被处决的犯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面上的焦虑清晰可见,嘴中还隐约嘀咕着什么。 「中山郡不出五日便告破。若非他们在城内大肆抢掠,纵情享乐,这会儿子恐怕已然兵临城下了。」 「五万黄巾军,披甲兵便有五六千之多。本官究竟该如何应对?」 孙瑾烦忧之际望了眼平日里酷爱高谈阔论的文武官员,此时竟没一个敢出声。 要不是还指望着他们一起共度难关,他真想将这帮人统统拖出去打上几板子。 「报——」 众人沉默里,一名士兵屁滚尿流地从外面翻滚进来,跪下来的时候甚至连头盔都歪了:「郡守大人,探子来报,那黑山军距离此地只剩三十里了。」 大堂里顿时压不住的躁动。 「这么快!」孙瑾也是一惊,他原以为至少要到后日,黑山军才会抵达。 左边的一人出列道:「大人,无论是战是降,您要赶紧拿个主意才是啊。」 「降?」有人冷言道:「张都尉,那张牛角是草寇出身,对我们这些人恨之入骨。你可知他是怎么对待那投降的望都县官员的?尽数斩杀,连家人也不能倖免,男子为奴,妻女入营!」 「他们虽有五万人,可大多不过是些流民罢了。」有文官慷慨陈言:「我们有正规的兵士,又有坚固的城墙,未必需要怕他们。」 「正是如此!只要我们常山上下一心,难道还抵挡不住这帮子流寇么?」 第25页 …… 一时间,附和应当全力拒敌的官员不在少数。 偏偏这些都是文臣。 孙瑾暗嘆口气,面对五万黄巾军,他心中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是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右侧的第一人,高览。 自始至终,这位常山郡的最高军事长官未发一辞。此刻,他明白,到了自己表明态度的时候了。 「中山郡坚守了不到五日,城便破了。论兵马,咱们是比不上中山的。」 作为一名武将,高览很想与敌人好好地打上一仗。 然而,理智告诉他,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按道理说,面对五万流寇,三千正规军坚守城池并非不可能。 可高览心里非常清楚,自前任冀州太守张纯叛乱以后,常山郡的军事力量几乎处于放弃状态。 如果想要让士兵保持战斗力,须得五日操练一次。可这里的情况是,士兵半个月能操练一次就不错了——每次操练,不但会有各项装备的折损,同时还要给士兵发放双份的口粮,以及给予各大军官赏赐,否则操练时一定会出现各种意外。 这样疏于训练的士兵,在城破的威胁下,对付同样数量的流寇没话说;想要对上十倍以上的流寇,尤其是这些流寇中还有一定数量的披甲兵,那与自杀无异。 郡守孙瑾尽管不练兵,可这些兵花了多少钱是心中有数的。 早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会再起叛乱,他说什么也不会削减军费了。 既然降不了,又战不过,似乎就只剩一个逃了。 然而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黑山军势如破竹,接连下城,说不定今日在别处安下家,明日这伙贼寇便又打过来了。 又或者带着妻儿老小逃进荒山,可是以他的能耐,最后必然是饿死或是被野兽咬死,那还不如现在就找根绳子吊死。 孙瑾一筹莫展,他的得力手下们也面容惨澹。 这时,外面又有人来报:「启禀大人,甄氏子弟甄尧求见。」 孙瑾没好气道:「不见!」 甄府富贵非常,不仅在当地颇有名声,朝中人脉亦是不少。若放在平时,他自然要好好招待拉拢一番。 可眼下是什么关节,命都要没了,哪还顾得上这个。 「大人,对方说,是来为大人解围的。」 「哦?」孙瑾一愣,随后面露喜色,骂道:「既是带了很多人过来,你怎么不早说?还不快把他请过来。」 「不、不是,」郡守大人显然是误会了,报信的士兵生怕自己受到牵连,颤颤惊惊道:「他们一共才三个人。」 心中刚涌起一丝希望,瞬间就被打破,孙瑾怒不可遏:「三个人来凑什么热闹?当本官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快把他们轰走!」 「郡守大人,」一名师爷劝道:「不妨把甄先生请进来,说不准他真有什么主意呢?若是没有,大人治他的罪便是了。」 孙瑾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道:「把他们喊进来吧。」 很快,甄府的二公子甄尧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不过,与所有人预想中有所不同的是,甄尧并非是带着两个随从进来的。 与甄尧一同过来的是两名少年。 一人约十五六岁,身穿宝蓝衣裳,端的是一副好模样,只是未免过于俊俏了些。 另一人约十七八岁,一袭白袍,眉宇之间英气勃发,年纪不大,气势却比府衙里的武将还要足些。 走在最前面的并不是甄尧,而是那名身着宝蓝色衣裳的少年,甄尧和另一名少年则跟在他身后。 众人不由纳闷,这宝蓝少年是何种身份?竟能走在甄府的少公子前头? 纵观整个常山郡,恐怕也只有郡守大人才有这等资格。 与甄尧一道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凌寒与赵云。 孙瑾眯了眯眼,望着凌寒道:「这位是?」 「这不重要。」凌寒笑道:「重要的是,我是来为郡守大人解决麻烦的。」 孙瑾眉毛一挑,差点被气笑了:「来替本官解决麻烦?就凭你一个毛孩子?」 凌寒道:「只要大人将军权交由我,我定可保常山无虞。」 孙瑾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抽动了一下,原本张开的手掌也瞬间紧握成拳。 旁边的亲信跟随多年,瞬间便明白,这是郡守大人气急了想要杀人的表现。 果不其然,下一刻,孙瑾便张口大骂:「一个毛孩子想要用兵打仗?你当这里是过家家的么!我看你们不是来替本官解围的,是来本官这里找乐子的。来人,给我把这三人一起拿下!」 话音刚落,赵云抢先一步动手。 与郡守隔得最近的近侍分明早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可这个时候,他们发觉自己的动作实在太慢太慢,剑才刚刚拔出,就被敌人一脚踢得脱力落地,再一转眼,郡守大人已经被敌人所控制。 赵云手掌按至孙瑾的颈下,一用力便可取其性命。 「大人!」 「都别动!」 孙瑾脸都绿了。 在这府衙之中,有他的亲卫,有常山郡的各大武将,理应最是安全。 可自己堂堂一个郡守,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人给挟持了。 他咬牙切齿:「你们是贼寇派来的么?」 「大人这话错了。」赵云淡淡道:「黑山军根本不必这么麻烦。」 第26页 孙瑾面色难堪:「那你们想怎么样?」 一切都如计划中的顺利,凌寒笑道:「郡守大人,现在能仔细地听我说话了么?」 当着常山郡所有重要官员的面,凌寒讲述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事实上,自从一个月前得知了黑山军开始活动的消息,凌寒四处勘察地形,一直在思索破敌的方法。 他对歷史上孙瑾是什么样的人一无所知,并不敢提前去向孙瑾亮明身份,做出预警。只有等到兵临城下,中山郡的官员们走投无路之时,他才能利用自己的身份拿到这里的兵权。 大堂中鸦雀无声,唯有清亮的少年音清晰可见。 待到凌寒讲述完毕,孙瑾不得不承认,他刚才的确是看走眼了。 眼前这个无礼至极的俊俏少年,并不是来找乐子的,而是逻辑清晰地给出了一个计策。如果这个计策真能顺利施展,倒的确有击败黑山军的可能。 然而—— 「想得倒挺美,可惜却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孙瑾冷哼一声,嘲讽道:「你以为你们是谁?便是本官的位置也根本不够!」 凌寒扬了扬嘴角,并不在意对方言语里的轻蔑。 他大大方方地从袖中拿出玉佩,展示给所有人:「郡守大人,这个身份够了吗?」 第17章 在凌寒掏出玉佩的同时,赵云松开了郡守。 孙瑾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那块皇室信物,仿佛活见鬼一般。 他实在想不到,长沙王好端端地怎会出现在此地? 待回过神来,孙瑾立刻跪倒在地:「下官参见长沙王殿下。」 其余官员也跟着跪倒一片。 「参见长沙王殿下。」 「都起来吧。」凌寒道:「现在能照我说的去做了么?」 孙瑾抹了一把汗:「一切听殿下吩咐。」 这项作战计划须得提前让每一名士兵都知道,孙瑾立刻对高览道:「没听到殿下的话么?还不快去安排。」 「是。」高览领了命令,朝孙瑾和凌寒分别拜了一下,转身离去。 郡守既然十分识趣,凌寒也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军情紧急,本王也要立刻做准备了。孙大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孙瑾惶恐地俯身道:「殿下严重了,这是下官的荣幸。」 孙瑾维持着躬身的姿态,直到凌寒走出大堂,才缓缓直起腰来。 他挥退众多官员,只留下了心腹师爷。 师爷感慨道:「大人,这长沙王能从董卓的虎口里逃出来,果真是不简单啊。」 孙瑾颔首,捋了捋鬍鬚道:「我本以为,一个深居宫中的皇子能够侥倖逃出京城,不过是倚赖忠僕的护卫罢了。可今日一见……」 「他若是直接用皇子的身份来命令本官,这种生死关头,本官可不会听他的。」孙瑾细细琢磨道:「所以他没有这样做。当本官愤怒地想要拿下他的时候,他波澜不惊,随从轻而易举地挟持住本官,这是在展示他的力量与自信;他想的那出以身诱敌之策,固然精妙,却也冒险,若是用寻常的方式说出来,本官未必会採纳。可他偏就利用了本官轻视之心,隐去身份,待本官嘲笑完他自以为是,他再亮出皇长子的身份,瞬间震慑住了本官,令本官再生不出质疑之心。」 顿了顿,孙瑾总结道:「别看这长沙王年纪不大,对人心的把握,可说得上不同凡响了。」 师爷询问道:「大人,您当真认为,面对五万黄巾军,长沙王能战而胜之吗?」 孙瑾嘆一口气,揉了揉眉头道:「除此以外,本官又有什么法子呢?至少有了长沙王这么一条大鱼在,若是城破了,那黑山军的头目兴许就不会惦记本官的脑袋了。」 城外。 五万黑山军,浩浩荡荡地朝着常山郡城涌去。北风吹过,原就黯淡的天空更加阴郁了几分。 寒冷的天气并没有阻碍大军的步伐,每一名黑山军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这是一支士气高昂的军队,为首的两名将领,正是张牛角与张燕两兄弟。 张燕道:「大哥,今日可真有些冷啊。俺听说这常山郡的军队比中山郡还要差,俺们等会儿快些打完了仗,进城拥着美人,喝些暖酒岂不美哉!」 「是该如此!」张牛角大笑道:「这些个官儿,平时趾高气昂的,结果一个比一个废物。等把金银珠宝和女人们抢光了,要是常山太守跪地求饶的姿态让兄弟们满意了,饶他一条小命也不是不可以。」 队伍前头传来一阵闹笑声。 快行至常山郡城时,张牛角望着前方的景象不由奇道:「他们是要主动出城来同我们打么?」 张燕嗤笑道:「说不准是想向大哥投降呢。」 待到再离得近了些,张牛角发现,对方的领头竟是一位少年。 张牛角朝二弟示意了一眼,张燕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凌寒挺马向前几步,高声回应道:「长沙王,刘影!」 话音刚落,身后,由凌寒亲笔书写的「汉」字军旗蓦地被吹开,迎风招展。 与此同时,三千士兵齐齐发出声喊。 「殿下,必胜!」 「殿下,必胜!」 「殿下,必胜!」 声威震天,在这凛冽的寒风中,显得极有气势。 第27页 数声之后,直到赵云做了一个动作,他们才停下。 张牛角与二弟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失色。 早在攻破中山郡的时候,郡里便有一条消息悄悄在百姓当中流传:长沙王刘影来到了冀州。 他们先前并未在意,没想到竟是真的。 回头去看自己的士兵,高昂的士气已成为过去式。 大汉统治天下四百年,君权神授的观念早就深入民心。若不是这些年来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他们是断然没有胆子举起反抗的大旗的。 即便已经起兵造反,当真正的皇室子弟出现在眼前时,那股深植内心的恐惧便又不自觉地钻了出来。 再这么下去军心就完了。 张牛角立刻回头对军官道:「传我命令,捉住长沙王的人,赏白银三百两!」 「是!」数个军官立刻动身,在大军中通报这则悬赏。 但凡参与黄巾起义的,无一不是贫苦平民。 三百两白银是天文数字,足够驱使他们连性命都抛掷脑后了。 所有听到悬赏的黑山军,金钱的巨大诱惑顿时压下了对皇室的畏惧。 凌寒听到这个悬赏觉得有些无奈。 三百两白银,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自吹自擂一波了。不仅要让对方所有士兵动心,还要让这两个领头的也非常动心才行。 于是挺马继续往前走。身后,由赵云带领的十几名护卫紧紧跟随。 两军交战,自己却率着十几人靠近敌军,说不紧张害怕是不可能的。 凌寒不断自我说服着,努力克服这股恐惧。 这招以身诱敌,曾在「靖难之役」中多次发挥出奇蹟般的效果。而此刻,护在自己身旁的是三国顶尖武将赵云,在那边领军的有「河北四庭柱」高览和黄巾名将裴元绍。 敌人固然人多,却不过是一群草寇罢了。 张牛角古怪地望着长沙王缓缓前来,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不过这正合他的意,他需要一点时间,等所有兄弟都消除了对皇室的恐惧心理,再发动战争不迟。 再往前就有些冒险了,凌寒勒马停住。 他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近乎称得上嘶吼般开始演讲:「区区三百两白银?」 「本王乃是先帝钦赐的长沙王,随身携带的金银财宝就值数千两黄金。董卓更是发布悬赏,只要能活捉本王,赏万两黄金,封千户侯。」 「这天底下的各路诸侯,又有哪个不想将本王掌控在手里?拿住了本王,便占据了大义,足可号令群雄!」 「张牛角,你未免也太小看本王的价值了。」 清亮、宏大、威严、而略带有一分嘶哑的少年音,久久地迴荡在常山郡城之外。 此刻,张牛角同自己手底下的兵一样,快被这张大饼给砸晕了,哪还有心思去分析对方为什么说这些话。 他先前只想着赶快安抚手下,都还没来得及去想捉住长沙王的好处。经了提醒,他这才意识到这个饽饽究竟有多么的香。 是啊,这可是皇长子啊!俘虏了他,不比打下常山郡重要多了? 董卓不就是拿住一位皇子,便顺理成章地做了皇帝么? 他行,我也行! 而在黑山军的队伍之中,无数士兵窃窃私语,他们的眼神都紧紧地注视着凌寒,一刻不离。 这位皇子在他们眼里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数不清的财富。只要能捉住他,哪怕只是抓住他一只手臂,撒手不放,这辈子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 这股欲望仿佛世上最厉害的瘟疫,以不可想像的速度在黑山军中迅速扩张。 很快地,整个黑山军当中,从最高首领张牛角,到下面的将官,再到所有底层士兵,士气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这士气,仅仅是针对凌寒一个人。 第18章 城楼之上,郡守孙瑾紧张地攥住衣角。 这一战的成败,皆在于此了。 一切都与长沙王所料的分毫不差,简直不可思议。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仍是没底。 输掉战争的代价实在过于沉重。他在心中默默祈祷,殿下可一定要赢啊。 凌寒举起武器,对准黑山军。 同时大着胆子再次挺马,又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 「尔等贼寇,现在回头,本王还可饶恕你们的罪过。」 「你们可愿投降?」 最前列的披甲兵瞪着铜铃般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凌寒。 他们的唿吸声变得愈来愈粗重,心里更是像被什么挠着一般,躁动得已经濒临到极致。 作为黑山军的首领,张牛角此刻有些迷惑。 都到这时候了,难道这长沙王还做着劝降的春秋大梦不成? 眼下对方距离自己的大军仅有数丈之遥,似乎只要自己动作迅捷一些,就可以将他拿下了。 好歹当了这么久的统帅,张牛角维持住最后一丝理智,没有亲自动手上前抓人。 他对左右下令道:「活捉长沙王!」 拿下主帅,战争也就可以结束了。 黑山军的马匹仅有上百,均集中在张牛角的心腹以及将官手上,方便他们向下传令。 得了抓捕长沙王的命令,这些人立刻兴奋道:「是!」 第28页 他们随即又对底下的兵喊道:「活捉长沙王!」 几十位骑着马的将官率先发起进攻。 而距离凌寒最近的步兵,本就要按捺不住了,得了长官的指示,立刻开始冲锋。 与此同时,凌寒再也不需要压制内心的恐惧,以最快的速度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朝斜后方跑去。 「长沙王跑了!」 「活捉长沙王!」 一名皇长子,居然被我们吓得逃跑了,这件事又一次刺激到了这些百姓出身的黑山军。 他们眼里再看不见别的东西,只剩下大汉皇子落荒而逃的背影。 护卫队紧紧地跟在凌寒身后,其中一人还举着旗帜。 赵云处在护卫队最后的位置,不时回头□□一扫,将快要追赶上的将官挑落马下。 一个接一个将官的落马,并不能阻碍其他人的狂热。 甚至当某些士兵想要举起弓箭射马时,还会被眼尖的同伴攻击,因为只有活捉才有功劳,射箭很有可能会不小心射中长沙王。 保留一丝理智的军官试图展开阵型环绕包围,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听从命令。 追击的场面已经彻底混乱。 张牛角一头雾水,越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 长沙王逃跑,并没有跑回军队以求庇佑,而是跑向了别的地方。 作为一名主帅,竟然弃军潜逃了? 那他何必出城迎战呢?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劝降成功?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不管这么多了,张牛角心情愉悦。 主帅弃军,军队必定溃散,恐怕自己连损失都不会有,就能攻下常山郡。 而有这么多人追捕长沙王,长沙王也不可能逃脱成功。 不远处的常山郡三千将士,在整个过程中,仿佛三千棵树,立在那里毫不动弹。 即使某个士兵无意中瞥到了他们,也只是冷漠地瞥上一眼,便不再理会。 起义以来,各郡县的实力在黑山军面前根本就是纸煳的一般,藉助坚城都毫无反抗之力。 捉住长沙王才是要紧的! 城头之上,郡守孙瑾俯视一切,瞠目结舌。 纵然知道这个计划,纵然计划的每一步都很顺利。 可是局面发展到这一步,仍然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这些人都疯了吗? ——还未交战,黑山军中的前锋,也是最有战斗力的五千披甲兵已经全数脱离战场。 更荒唐的是,这些人竟然一面奔跑,一面尝试脱掉自己的盔甲,似乎是嫌弃这么重的装备影响自己的奔跑速度。 整个黑山军中,除了张牛角与张燕两名首领,其余所有拥有战马的军官也都在追赶长沙王,这就意味着剩余的大军彻底失去了指挥控制的能力! 他们当真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了吗? 高览静坐在马上,冷眼瞧着越来越多的黑山军远离战场。 是时候了。他瞥了一眼身旁同样快要按捺不住的杨真,振臂一唿。 「长沙王殿下不顾安危,为我们创造胜利的机会,现在是我们出力的时候了。击杀贼首,解救殿下!」 「听我号令,全军出击!」 城池下的常山军,个个斗志激昂,齐齐发出声喊:「杀!」 一方面,城破以后所有亲人都将会面临可怕后果;另一方面,长沙王千金之躯,却甘愿以身诱敌为他们创造战机。 这足以激发出三千将士最大的士气。 杨真一马当先,率先朝张牛角冲去。 裴元绍紧随其后。 「完了!上当了!」 直到这时,张牛角才意识到,那长沙王根本就不是什么主帅,只不过是一只诱饵。 他心头大乱,所有精兵已经尽数远离,身边除了二弟以外,都是些流民组成的军队。这可怎么办? 张燕急道:「大哥,我们撤吧!」 「不行!」张牛角面如土色:「这时候撤了,军队就全完了。」 他再不想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张牛角试图维持军纪,却发现,没有将官的协助,根本就做不到! 彷徨犹疑之际,敌方已有将领杀来。 他根本没什么功夫,见对方身手了得,连忙后退。 旁边仅剩两个亲卫,上前阻拦,可那人竟是不管不顾,拼掉性命也要击杀自己。 只听得「咔嚓」一声。 张牛角人头落地。 「杨兄,别这么冲动!」 裴元绍及时地噼断敌兵的枪头,若是晚上半秒,杨真即便不死,也必定要重伤了! 「多谢裴兄。」 杨真用刀将张牛角的头颅高高举起,吼道:「贼首张牛角已死!」 张燕见大哥被杀,赶紧夹紧马腹,头也不回地逃离战场。 杨真跃马砍断黑山军的旗帜。 这面在整个冀州耀武扬威人人恐惧的旗帜,就这么轻易的,出人意料的,在常山郡结束了它的征伐。 四万黑山军,几个月前还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 此刻见到两兄弟一个死,一个逃,纷纷方寸大乱。 首领轻而易举地被杀,而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天命在身的皇室! 再没人记得什么三百两白银了,恐惧瀰漫在所有人心中,他们要么放下武器,要么跟着张燕的方向逃走。 极小部分继续抵抗的,战斗力也大打折扣。 第29页 这个战场已然有了分晓。 而在另一处战场。 十几骑很快跑到了一个地势相对狭窄之处。 赵云勒马回头,静静地望着数千精兵涌过来,握紧银枪。 这是事先精挑细选的地方,他的主场。 凌寒也迴转过身。 有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任凭敌人再多,同时涌上来的也就那么一些。赵云一人足以挡下大部分的攻击,让他们无法前进分毫。 而其余的护卫队员,是凌寒从那招募的五十名乡勇当中,再次精挑细选出来的,由赵云亲自教导,日日训练长兵器。 等到这一场战争结束,活下来的人,估计个个都将称得上百人敌了。 「师弟,你不必在此。」 赵云在斩杀敌人的同时,发觉凌寒也凑了过来,立刻劝他退到安全的地方。 凌寒用力一刺,杀死一名敌人,沉声道:「师兄,我总是要习惯这些的。」 他站在这里,赵云还要分神护着他。若论效率,绝对不如自己作壁上观,好让赵云全力发挥来得高。 但他必须这么做。 对方固然是黑山军中的精兵,却都是抱着活捉自己的想法,绝不会往要害处去捅。 又有赵云在一旁,可以说安全性达到了最高。 这个时候不上战场杀敌,什么时候上呢? 他必须这么杀人,亲手杀很多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除对生命的敬畏。 他永远不会像曹操那样屠戮无辜的百姓,可对于敌人,即便某些时候是无辜的,他也必须要斩断自己的怜悯。 否则,这股源于对生命的敬畏而产生的软弱,早晚有一天会葬送掉他。 葬送掉他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将来为他而战的士兵,以及他的师兄赵云。 这一点,早在遇到郭嘉时,他就已经想清楚了。 几乎没过多久,远处传来击鼓的声音。 同时传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贼首已死」。 围攻的黑山军,处在后方暂时无法接触到长沙王的,有不少人疑惑地回头。 「旗没了。」 「首领呢?」 「城楼上有人在敲锣打鼓。」 「咱们、咱们输了吗?」 惊骇、恐惧、不知所措。 这一处战场,黑山军的士气也终于跌落谷底。 第19章 念书的时候,凌寒每每读到昆阳之战,看到刘秀用一万兵马,将王莽的四十多万大军杀得大败而回,都感到难以置信。 可今天,当他带着十几骑手下,潇洒地追着五千黑山军乱砍时,他总算真正地理解了。 在军心荡然无存的情况下,士兵的数量变得毫无意义。 当这片土地上的厮杀声止歇时,放眼望去,尸横遍野,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此战常山郡大胜。 凌寒低声嘆道:「终于结束了。」 说来也怪,几乎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云层中蓦地迸射出一道光,这光芒初而势微,其后愈演愈盛,柔和的光芒突破层层雾霭。 当凌寒快要走至常山城下时,天光破云。 被阴云笼罩了大半日的常山郡城,这一刻重沐光明。 第一个看见凌寒的士兵,立刻双膝跪地,欢唿地高喊殿下神武。 随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这场仪式。 到了最后,全体将士都自发地双膝跪地,高唿殿下,声威震天,表达对凌寒的尊敬与崇拜。 不单单是因为身份尊贵,更是发自内心的钦慕追随。 凌寒强打起精神,举起手臂,与士兵们挥手。 这种被无数人信任着爱戴着的感觉真是奇妙啊。 若不是身体已经疲惫至极,他一定会跟所有人握手。 凌寒心道,他们明明还算不上我的士兵,只不过跟着我打了一场仗罢了。 待日后我真正地有了自己的军队,想想那几万甚至十几万几十万的人,他们都从心底里仰慕我,敬畏我,爱戴我,不顾性命地为我而战,只期望着我能带领他们赢得最后的胜利。 我又怎么能不爱惜他们呢? 我一定不能辜负这种期望,我一定要打败所有诸侯,给所有为我战斗着的、战斗过的人一个交代。 孙瑾望着凯旋而归的长沙王,远远地俯身行礼。 而在城楼的另一处,糜芳也目睹了战事的整个经过。 自中平五年,灵帝改刺史为州牧,拥有地方军政大权之日起,他以为这大汉的江山是亡定了。 不曾想,刘氏几代昏庸,到了这一代,皇室中却出了长沙王这样的奇人。三千杂兵,一招诱敌之术,就把势如破竹的五万黑山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连士兵都没有损失多少。 莫非这天命,仍在眷顾汉室河山么? 下马入城后,凌寒卸下盔甲,孙瑾赶紧过来恭维道:「殿下神武!」 凌寒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疼得厉害,说出的话恐怕会是嘶哑的。 于是干脆闭口不言。 虽然危机过去了,不过以现在的情况,他完全不再需要担心孙瑾会对自己起什么歹念。 就算孙瑾想做什么,想来也是调动不了士兵的。 孙瑾见状有些无措。 赵云正色道:「殿下第一回 上战场,这会儿非常疲惫,需要休息。后续的事情就由郡守大人处理吧,阵亡的将士要好好抚恤,受伤的也要立刻请郎中医治。殿下会记得你做的事的。」 第30页 孙瑾俯身道:「下官明白了。」 凌寒挥退跟着自己的数人,只留下了赵云,两人接着往前走。 战场上好生威武,浑不觉苦痛。可等到大脑分泌的多巴胺褪去以后,各种后遗症开始渐渐显露。 之前有好几次,他的手臂都差点儿被敌人砍中,幸亏赵云及时地一枪挑开。 伤是避免受伤了,力道却是实实在在地承受了。 此刻,咽喉肿胀,两腿沉重,手臂抬不起来……全身上下几乎就没个好的。 最严重的还不是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一直都有刻苦训练,可即便不跟赵云杨真比,只跟那些训练了一个月的乡勇比,他的体力也是完全不如的。 才骑马打了两个时辰的仗,眼皮就要疲惫得抬不起来了,真是气死个人啊! 「师弟!」 赵云见凌寒身体隐隐有些摇晃,立刻上前搀扶住他。 「师兄,我好累啊,好想睡觉。」凌寒意识模煳之下,顺势将全身的重量倚靠在了身旁这个结实有力的身体上。 赵云微微愣神。 随后目光变得柔和,温言道:「睡吧。」 「师兄背你回去。睡醒了就到家了。」 两个时辰后。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凌寒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 这是在落英山上的木屋里。 他穿好外衣,推开门。 木屋之外,赵云擦洗着兵器。 杨真端着一个木盆,似乎是想要洗衣服。 甄尧站在另一边,与一位凌寒不认识的束冠男子讲话。 见到凌寒出来,束冠男子与甄尧上前,俯身行礼:「草民糜芳,拜见殿下。」 咦,凌寒寻思道,糜氏糜芳?他不是徐州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甄尧介绍道:「糜兄因为生意上的事,半旬前来到常山。今日得见殿下神武,钦慕至极,特来拜见。」 凌寒沉吟道:「本王听闻,糜氏一族世代经商,乃是徐州的巨商。令兄亦是陶大人的心腹。」 糜芳听了心里一惊,显然没料到长沙王竟知道如此多的事情。 他连忙解释道:「家兄的确有幸得陶使君青眼。但,无论是家兄,亦或是陶使君,皆对大汉忠心耿耿啊。」 第20章 (捉虫) 在这个时代,糜芳前来说这些话,基本上等同于宣誓效忠了。 关于未来的发展,凌寒在黑山军到来前的一个月,已然考虑得相当透彻。 冀州虽然富裕,歷史上却是袁绍的大本营。 甚至说整个北方地区,在三国前期都处于混战当中,袁绍、公孙瓒、曹操,没一个省油的灯。 自己的身份本就惹眼,若是掺和进去,很容易被针对。 作为一个现代人,找一块安静的土地闷头发展才是上上策。 纵然先天条件差一些,结果却绝不会比他们差。 凌寒原先的计划是前往扬州。 没想到这次黄巾之战恰好被糜芳看了个全程,他改变了主意。 歷史上的陶谦算是个心怀百姓的人,病重时甚至欲将徐州让给刘备。 后世无法得知陶谦究竟是怎么想的,可当时的刘备,不过是有个八竿子才打得着的皇叔的名头,外加得到了糜竺的看好。 比起来,自己的优势可大得多了。 与冀州不同,曹操对徐州展开攻击,至少也是三年后的事情。 三年,够做许多许多事情了。 思及此,凌寒上前一步,扶起糜芳说:「糜先生的忠心,本王自是相信的。」 糜芳面露喜色。他看得出,眼下长沙王最急需的正是一块领地。 糜家势力扎根于东海郡,若是能劝得长沙王将东海作为根基之地,日后待其君临天下,糜家便能获得无尽的好处。 于是进一步道:「我糜氏一族世居于徐州东海。东海土沃民富,殿下若是想寻一处招兵募马,不妨去往此地,糜氏一族愿为殿下的助力。」 凌寒沉默了片刻。 片刻,才道:「糜先生的提议,本王会认真考虑的。」 一口应下,未免显得自己过于想要得到糜家的襄助,倒不如先冷一冷。 送走了糜芳,凌寒询问正在搓洗衣服的杨真:「这一战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杨真迅速抹了把手,道:「跟随殿下的十三骑,阵亡五人;另外跟随高将军一起作战的壮士,阵亡三人。」 「死了八个人。」面对的是五万大军,这个数字其实相当不错,凌寒却还是忍不住凝眉:「一定要安顿好他们的亲人。」 「是。」 凌寒又问道:「常山郡那边呢?」 「属下过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统计完毕。」杨真道:「高将军说,之后会向殿下禀明具体的情况。」 凌寒点了点头。 这个高览不知道能不能拉拢过来,若是不能的话,下一次见,便是敌人了。 从纯粹的理性出发,招揽失败,那就应该想办法在离开将他除掉。 这不会太难。杀完就走,也没有后顾之忧。 然而,凌寒还没有办法那么「理性」。上一刻并肩作战,下一刻就因为未来的某种可能出手,这是他没法接受的。 凌寒不再去想这事。 他看了看杨真手臂上被包扎过的伤口,又瞥了眼木盆里的衣服,道:「你受伤了,怎么还做这些事?」 第31页 杨真憨道:「这点小伤不要紧的。」 凌寒板起脸说:「我穿着那件衣服杀了许多人,以后不会再穿了,你回去好好歇着,要不了多久就要远行了,不要耽搁行程。」 杨真这才放下衣裳,犯了错似的低头道:「是。」 凌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 尽管说了多次,私下里随意一些就好,但「恭敬」二字仿佛刻在了杨真的骨髓当中,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好在也并非完全没有成效。至少,杨真在答话之前,已经不会再有「回殿下的话」了。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殿下」是一件很威风的事情。 那意味着时时都要端着姿态,谨记皇室的身份。 就像在战场上,决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相比之下…… 凌寒的视线缓缓拉远,群树之间,赵云高大英俊的身影隐约可见。 翩若惊鸿,皎若游龙。银色的枪,枪风扫过之处,树叶萧萧飒飒地落下。 最初的时候,那人也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地,他就仿佛忘记了一般,仅仅把自己当作师弟。 这实在是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来到三国以前,他一直以为,在这方面,常山赵子龙会是个很讲究的人。 此刻,落英山上又没有别的人了。 凌寒默默注视了片刻,喊道:「师兄。」 赵云收了枪,朝凌寒走过来:「要下山吗?」 凌寒说:「我想去郡府里一趟。保险起见,要劳师兄陪我走一趟了。」 赵云定定地望着他,片刻,做了个抱拳的姿态,面上却是揶揄的:「是,殿下。」 凌寒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常山郡府。 凌寒未至,孙瑾便带着几人出来迎接:「殿下。」 凌寒嗯了一声,还未说别的,孙瑾又道:「殿下心慈仁厚,命臣好好对待参战的士兵。下官已加急将名单整理了出来,具体情况,由高将军向您汇报。」 凌寒看了高览一眼,道:「郡守大人有心了。」 高览道:「禀殿下,我方阵亡及重伤不愈者,共计317人,已整理好名单,凡有亲者,给予他们百石粮食;轻伤者519人,已请了郎中为他们医治。此战,共杀敌一万余人,俘虏两万一千人。另外……」 凌寒静静地听着。 一旁,孙瑾忍不住悄悄打量长沙王,心道:以三千人战五万人,仅仅死亡三百多人,却能俘虏两万多人,若不是我亲眼见证了全程,简直不能相信。 更可怕的是,这三千士兵还是我麾下的,是平日里疏于训练没什么战斗力的兵。 能带领这样的兵取得这样的战果…… 孙瑾咽了咽喉咙。 他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位年少俊美甚至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郡王,与战场上那个镇定自若神挡杀神的指挥官联繫起来。 凌寒察觉到了来自身旁的视线,目光一瞥。 孙瑾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高览汇报完毕。 孙瑾纠结再纠结,最终还是大着胆子问道:「殿下,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在常山待了大半辈子,失了这安身立命之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要是让他对付长沙王,他只要稍微想一下今日的情景,便兴不起一丁半点的念头了。 凌寒大抵能猜出他在想什么,笑道:「郡守大人放心,本王很快就会启程离开这里。」 高览一愣,没忍住道:「敢问殿下要往何处去?」 凌寒看向他。 高览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愿追随殿下!」 这倒让凌寒有些意想不到。 在原先的恩主面前,就要开口跳槽。一旦跳槽失败,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看起来,高览对之前的生活,是非常不满了。 凌寒想想常山郡的军容,有些理解了。 于是问孙瑾:「本王带高将军一起离开,郡守大人的意思呢?」 孙瑾立刻道:「殿下言重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殿下若能看得上高将军,是高将军的荣幸,亦是下官的荣幸。」 事情就这么轻松地定下来了。 二十九日。 凌寒带着赵云、杨真、裴元绍、高览,以及之前徵兆的四十二名乡勇,与糜芳一道前往徐州。 马车足有几十架。 除去必要的粮草金银以外,还有整整两箱子琉璃珠。 乱世之下,奢侈品的价格会不断下跌。不过它的价值不在于挣钱,而是作为礼物送给徐州的士族豪强。 同一时刻,冀州渤海郡。 袁绍久久地凝视着手里的那封勤王诏书。 身侧,许攸忍不住道:「主公,果真是那长沙王?」 袁绍简直难以置信:「长沙王在西凉军通缉之下逃出京城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本公原以为那决不可能,定是以讹传讹。当日本公就在京城,皇宫守卫得森严无比,皇子出逃一事也没半点风声。后来本公想要离京,那是大费周折。按理说长沙王皇子之身,董卓决不可能容他出去。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主公,眼下重要的不是他逃了出去,而是他发布的这勤王诏书。」许攸分析道:「若是我们奉了诏,以后再有诏令下达,奉是不奉?若是不奉,西凉军占据京城,我们却无动于衷,岂不是会遭到全天下的非议?」 第32页 第21章 袁绍拧着眉,沉吟道:「子远有何见解?」 许攸分析道:「依臣之见,主公不妨先奉诏而行。那长沙王纵然凭藉一时智勇逃离了京城,可他不过才十六岁,正是热血之时。倘若他真的与各路诸侯在洛阳城外会盟,您便以他的安全为由,将他接到身边来。」 袁绍一惊,道:「你是想让我学董卓?」 「非也。」许攸摇头道:「董卓蠢钝跋扈,在士人间又毫无根基,才有诸侯讨伐之祸。袁氏四世三公,门生遍及天下。主公只需为长沙王打造一件金笼子,同时礼贤汉臣,便可以丞相之名号令群雄。」 袁绍陷入沉思。 收到信件的不仅仅袁绍一个。 几乎在同一天,曹操、公孙瓒、袁术、韩馥……割据一方的诸侯势力,皆收到了落款为长沙王的勤王诏书。 对此,凌寒本人一无所知。 数日后,徐州。 来到东海地界以后,凌寒一行人住进了糜氏的一座私人府邸里,名为草云苑。 路上的时候,糜芳便向凌寒仔仔细细地介绍了徐州的情况。 徐州有两大本土豪族,一为东海糜氏,一为下邳陈氏。 糜氏固然富甲天下,但若论在徐州的实力,陈氏家族恐怕还要更加深厚一些。家主陈珪虽然只是沛国相,却与袁术等公族子弟关系匪浅,其子陈登亦受到徐州牧陶谦的赏识。整个徐州的士族,大多都与陈氏交好。 除了这两大有着深厚底蕴的豪族之外,还有一名新秀值得注意:臧霸。 他曾因劫囚之罪落草为寇,可在去年与黄巾作战时立下大功,深受陶谦器重,官拜骑都尉。 这个官阶,与光禄大夫、侍中属于同一等级,可见一斑。 如今,臧霸便是徐州的最高军事长官。 由于出身卑微,他与徐州的士族时有摩擦。 在草云苑安顿好以后,凌寒坐在书案旁,拿着一支笔,写了几个名字。 徐州地虽小,州里的豪强们心思却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各怀鬼胎。 歷史上,陈珪也好,臧霸也罢,都曾与多个诸侯势力勾勾搭搭,十足的墙头草。 但墙头草也有一个好处。 你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去拉拢他们,只需要展露潜力,再向他们表示出少许的善意,他们就会想方设法主动地聚拢在你身边。 那少许的善意,琉璃珠就足够了。至于展露潜力嘛—— 是时候让古代的贵族们领教一下21世纪营销gg的厉害了。 凌寒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将所有名字一次性圈入其中。 几日之后。 不知怎地,徐州城里,各郡县的孩童间都兴起了一首「少年英雄」的童谣。 而青楼里最新出炉的曲子,也是称颂少年英雄战胜贼寇造福百姓的事迹。 就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在绘声绘色地讲述大破黑山军的故事。 百姓们本就没什么娱乐,这几日,少年英雄这个关键词,几乎成了他们酒足饭饱之后的唯一闲谈。 「俺听说那黑山军,在好多地方兴风作浪,死在他手底下的太守老爷就不止两三个。」 「是哪,我邻居就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他说那帮子匪人坏得很,看见男人就杀,再把婆娘抢过去。」 「先生先生,再把那个白衣剑客大战万名贼寇的地方讲一遍呗!」 「好!那先生我就再讲一遍!」 台上的说书先生勐地一拍惊堂木,口若悬河。 「……无数贼寇想要取少年英雄项上人头,可惜他们却不知道,英雄身旁的那位白衣剑客,有万夫不当之勇,比白起项羽还要厉害得多啦。剑客刷刷刷那么一下,只见得几道剑光闪过,前方便是成片成片的人头!再说少年英雄凯旋之后,那大雨一下子就止住了,太阳从云里面钻出来,整个冀州城的百姓都看见了。大家都在议论,这是上天在为英雄庆功。」 …… 茶楼的百姓们听得如痴如醉。 角落,凌寒扬了扬嘴角,捧起茶淡淡饮了一口。 身侧,某个白袍少年面色赧然。 目睹了自我宣传全过程的赵云,忍不住低声道:「师弟,这是否有些太过了?」 「不过不过,这样正好。」凌寒也压低声音道:「再说了,咱们说出去的时候可没这么夸张,后续被旁人传得再怎么乱七八糟,也不关咱们的事。」 茶楼里又有人问:「先生,那少年英雄和他身边的绝世剑客究竟是谁啊?」 说书先生又是一拍惊堂木,道:「连上天都为他庆功,自然就是天人了。既然是天人,又怎么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知道姓名的呢?」 凌寒笑笑,将茶水一口饮尽,起身道:「师兄,杨真,我们走吧。」 出了茶楼以后,杨真百思不得其解道:「殿下,既然是为了宣传名声,您为何要刻意隐去姓名呢?」 闻言,凌寒停下脚步,偏头道:「师兄怎么看?」 这个问题,杨真之前就表示疑惑过。凌寒让他先自己去想,如果事情做完了还想不通再来问自己。 赵云认真地思索了一阵,道:「若是留下姓名,很可能会惹人怀疑。而现在这样,虽然没有透露姓名,事情却传得极广,总会有人想方设法地打听清楚。」 第33页 「不错。」凌寒笑道:「到那个时候,糜芳会为好奇的人提供答案。」 以这个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如果自行等到常山郡的消息传来,那时候陶谦早就带着兵去了洛阳。 不得到陶谦的许可,自己就不能私下里徵兵。要是等他归来,起码得一年半载,黄花菜都凉了。 赵云定定地望着凌寒,道:「师弟总是这么多奇思妙想,令人佩服。」 凌寒摇头道:「这法子可不是我想出来的。」 论自我宣传,得首推诸葛亮。 无论是「卧龙凤雏得一便可安天下」,还是自比管仲乐毅的营销捆绑,或许在二十一世纪不算什么,可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别具一格了。 杨真问:「殿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凌寒笑道:「回去准备好酒水,等待宾客。」 自己身为皇子,主动向士人示好未免有失身价。 更何况,臧霸与众多士人之间存在矛盾,想要两方都搞好关系并不容易。 现在便不同了。 第22章 郯县,徐州州府。 徐州牧陶谦处理完今日的政务以后,同心腹糜竺闲聊道:「近日,少年英雄大破黑山军一事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这黑山军的名字,本官倒是听过,俨然成了冀州一害,连韩馥都甚为头痛。他们难道真被什么人给打败了不成?」 糜竺张口道:「关于这件事,下官倒是知道一些……」 话说一半便止住了,陶谦皱眉看着他:「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是。」糜竺躬了躬身:「舍弟方才从冀州常山郡归来。黑山军被击败一事,他正好目睹了经过。」 「哦?」陶谦起了几分兴趣:「这么说故事是真的喽?那故事里的少年英雄是何方神圣啊?」 「回大人的话,此人乃是先帝的长子,长沙王刘影。」 「长沙王?」陶谦一愣,随后急切道:「你快将前后经过细细说与我听。」 糜竺于是娓娓道来:「当日,五万黑山军连破数郡,杀到了常山郡城之下。危急之下,长沙王身先士卒,将黑山军的精锐以及将官尽数诱离战场。随后,常山郡守将率领三千将士向黑山军发起进攻,长沙王的一名侍卫更是直接将黑山军的首领张牛角斩落马下。至此,五万黑山军士气大散,再无力抵抗……」 「长沙王,长沙王。」 陶谦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嘴里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当真是那位数月前从洛阳城中逃出来的长沙王么?」 糜竺恭敬道:「正是那位殿下。」 「好!好!天不亡我大汉呀!」陶谦用力地朝自己的身上拍了一下,激动道:「莫非是先帝显灵了么?」 他开始追忆起来:「中平二年,本官跟随皇甫将军讨伐羌胡,得先帝垂怜,拜将扬武都尉。虽有奸佞谗言,可皇恩浩荡,先帝并未放在心上。后来,本官更是被任命为这徐州刺史,负责镇压当地的黄巾军。本官只想着尽快结束战乱,未曾料到,那日离京之时,竟是见了先帝的最后一面。」 「先帝薨逝不过数月,这天下,已然山河崩塌哪!」 糜竺见州牧大人说到最后,面色沉郁悲痛,不由暗暗心惊。 他心道,汉灵帝显然是个十足的昏君,在位的时候便将天下治得一团糟,死后又怎么可能显灵。 他素知州牧大人忠君为民,却未曾想到,大人对灵帝竟有如此深厚的君臣之情。 不过如此一来,长沙王殿下那边可以顺利许多了。 糜竺垂首道:「大人说得是。长沙王少年英豪,先帝在天有灵,亦会感到慰藉。」 糜家在徐州固然根基深厚,眼下也得州牧垂青。 可他深知,陶谦仁心有余,果决不足,将来能否保住徐州还是未知之数。 糜氏一族想要长久地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立足,乃至让家族成长为一棵如颍川荀氏、弘农杨氏一般的巨树,就必须依附于一位真正的明君。 前几日,二弟糜芳从冀州归来,说是已经自作主张向长沙王表了忠心。 他大惊之下,细细盘问了一番。 尊贵的身份,精明的头脑,手底下已经网罗了好几位武艺高强的将领。 最为难得的是,长沙王年仅16岁,却没有分毫的冲动,更不会试图依仗着自己的身世去压人。 糜竺意识到,这位从天而降的殿下,正是糜家需要的主君。 他立刻让二弟代自己向长沙王表示问候,并主动地参与了这一次,被殿下命名为「营销」的奇怪计划。由他,负责向陶大人完成最后的一步。 府堂中央,陶谦已经收住情绪,道:「令弟既然从常山郡归来,他可知长沙王殿下如今身在何处?」 「回大人的话,」糜竺道:「此刻,殿下正住在东海郡的一座宅院里。」 陶谦又是微愣,随即道:「好。子仲吶,你快去挑一件礼物,本官明日一早就要去拜访长沙王殿下。」 糜竺俯身行礼道:「是。」 草云苑。 等待来客的日子,凌寒在书房里练习写字。他读书的时候曾经专门练习过毛笔字,那会儿写的是行书。 行书虽然自东汉时便兴起,但此时在读书人中最受欢迎的,却是隶书。 第34页 一名合格的殿下,写好士人集团里流行的字体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单单练字未免太浪费时间。他在书简上默下的,是与制盐相关的知识碎片。 「殿下。」 杨真推门而入,道:「陶州牧过来了,这会儿已走到东临街了。」 凌寒嗯了一声,交代道:「去把银色盒子里装的那枚琉璃珠准备好。」 「另外,同我师兄说一声,让他现在就去正门那里。」 「是。」 杨真走后,凌寒搁下笔。 第一个来的人便是陶谦,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看起来,这位陶州牧,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忠于汉室。 否则,陶谦身为一州之主,没必要听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他完全可以先派遣心腹士人以私人名义拜访,询问情况,再行决定。 对方如此忠贞诚恳,凌寒觉得,计划可以适当地变一变了。 他将书案上的竹简归置到一边,略整衣容,出门迎客。 正门外。 草云苑虽是糜家所有,却并没有记录在官帐上。 府邸布局规整、楼阁交错,修缮得极为漂亮。 陶谦站在门外,望着紧闭的府门,发现门前竟连个家丁护院都没有,不由暗嘆一口气。 他看了糜竺一眼,示意对方去敲门。 糜竺上前,正要动作,府门从里面缓缓地拉开了。 凌寒穿了一身宝蓝色衣裳,乌黑浓密的头髮高高冠起,束在一个精緻的墨玉发冠里,不会让人觉得奢侈华贵,却也没有落魄之感。 赵云则着白色长袍立在他身后。 陶谦与凌寒对视了足足好几秒,方才回过神,躬身道:「下官陶谦,见过殿下。」 凌寒走上前扶起:「州牧大人不必如此。本王乍到徐州,正想去拜会州牧大人,不想州牧大人便先来见本王了。」 他看了一眼糜竺手里端着的美丽的盒子,笑道:「说来也巧,本王也准备了一份礼物。」 「杨真。」 「是。」杨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走到糜竺跟前。 糜竺望了望杨真,又望了望陶谦。 这是要交换礼物吗? 他第一回 遇上这样的事,竟有些不知所措。 杨真没等糜竺反应,主动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的琉璃珠。 这是迄今为止,常山郡的那座琉璃厂所炼制出的最漂亮的一颗珠子,可谓集天时地利人和之大成,想要复制出第二颗都难以做到。 凌寒自问,在二十一世纪,普通孩童所玩的玻璃珠,也就这等水平了。 糜竺登时瞪大了眼睛。 他家财亿贯,自问见过无数的金银珠宝,却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琉璃制器。 陶谦亦是震惊不已:「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如此宝物,唯有殿下才配得上,下官岂能……」 凌寒打断他的话:「大人此言差矣。琉璃再美,不过区区一玩物。如今董贼占据京城,我汉室江山岌岌可危。本王无计可施,不得不逃至此地,乞求州牧大人的庇佑。本王暂时无力回报什么,这琉璃珠乃是父皇在世时所赐,日后诸多事宜,还需大人相助。」 陶谦听得眼眶发红:「陶某深受皇恩,才有今日,自当为殿下肝脑涂地。」 凌寒拿起那颗琉璃珠,往前递了一递。 他定定地望着陶谦,道:「此琉璃珠,便是见证。大人可否应允?」 陶谦用袖子轻拭眼角,双手接过珠子,道:「谢殿下赏赐。」 「陶某庸愚老朽,所幸在徐州还做得了主。殿下但有要求,尽可直言,下官定会竭尽全力,为殿下筹谋。」 「大人言重了。」凌寒朝府内一挥袖:「请。」 陶谦略略一拜,这才道:「殿下请。」 一旁,糜竺将礼物送到杨真的手上。 他被方才的一幕弄得心惊不已。 陶大人虽然忠于汉室,来此之前也对长沙王抱有很大的期望。 然而,如今的一州之主,大权在握,说是一方土皇帝也不为过。 愿意给予长沙王诸多方便,和甘为人臣,绝对是两回事。 正如长沙王所言,琉璃虽美,不过区区一玩物。 可长沙王却用一件玩物,彻底笼络了陶大人的心。 糜竺默默跟上陶谦的步伐,心道,二弟这回果真是没有看错人。 第23章 二人清谈了近一下午,直到日暮西山,陶谦才起身告辞。 凌寒正想送他出府,陶谦道:「殿下留步。殿下为君,陶某为臣,断没有君送臣的道理。」 凌寒便道:「杨真,代我送送大人。」 踏出草云苑的大门时,陶谦暗暗嘆了一口气。 糜竺问:「大人何故嘆气?」 陶谦道:「本官在想,倘若先帝没有早早离去,以长沙王少年英才,待到他继位,大汉定会迎来又一个清明盛世,百姓也不会承受如此多的苦难了。」 糜竺无言以对。 「本官曾经听闻,先帝的长子平庸无能。可这些日子以来,桩桩件件,足以证明这传闻乃是十足的妄言。」陶谦脸上难得露出愤愤不平之色:「不知道是哪些小人败坏殿下的名声!」 「大约是遭人妒忌吧。」糜竺道:「传闻中不是还说殿下不得先帝喜爱么?若非极尽宠爱,先帝又怎会赐予他如此上等的琉璃珠呢?」 第35页 苑内。 杨真回禀道:「殿下,他们已经走远了。」 凌寒点点头,坐回案前,继续写字。 杨真又道:「殿下,方才您同陶大人清谈时,糜先生同我打听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杨真道:「他说,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向我询问,您是否有意中人?」 凌寒写字的手微微一顿,笔下的「盐」字立时写坏了。 他皱眉,将这个字划去。 杨真继续道:「糜先生说,若是没有的话,他有一个妹妹,绰约多姿,秀外慧中,已到了适婚的年纪。」 「好了。」 凌寒心道,古代的择偶方面真是叫人无语,这具身体才刚满十六,竟然就要被介绍对象了。 糜竺口中的适婚年纪,估摸着才刚过十四吧…… 他非常反感用政治联姻的方式将双方捆绑在一起,这完全没有考虑当事人的意愿。 尽管没办法改变这个时代的观念,可自己选择拒绝还是能够做到的。 凌寒道:「下次再见到糜先生的时候,告诉他,本王暂时还没有娶妻的打算。」 杨真补充说:「糜先生的意思是,不必正妻之位,就算当个……」 凌寒打断他的话:「你直接告诉他,本王已立下重誓,恢復汉室以前,不会亲近女色。」 这句话直接堵死了所有可能性,杨真张了张口,似乎想劝诫一番,但最后还是没有劝诫。 凌寒接着写字,过了一会儿,发现杨真仍杵在那儿。 于是抬头问:「还有什么事?」 杨真面色纠结,道:「属下有一事不解,敢请殿下解答。」 身为下人,本不该多问。可这些日子,他时常觉得自己蠢笨,不但跟不上殿下的思路,就连赵云、高览、裴元绍等人的思路也是经常比不上的。 他知道凭着往日的情分,殿下依然重用自己。但他十分担心,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连为殿下做事的资格都没有了。 见殿下没有驳斥的意思,杨真大着胆子问道:「方才听陶大人的意思,他显然是愿意认殿下为主。殿下为何不索要徐州的权力,而是选择在东海要一块土地,自己招募乡勇呢?」 凌寒搁下笔,看着他说:「你还记得,当日我同奉孝先生的谈论吗?」 杨真道:「属下自然记得。可陶大人与其他诸侯不同,他对汉室、对先帝,是无比的忠心呀!」 凌寒望着对方认真的模样,心想,以杨真的政治觉悟,以后是做不了什么官了。 他解释道:「因为黑山军之事,陶谦十分看重我,这没错。但打仗与内政是两回事,我一个年少的皇子,他会相信,我能将徐州治理好吗?别说他不信,就是我自己,也没有一星半点的信心。」 「徐州地方虽小,里面的士族派别却一点不少。这些个关系,眼下我们唯一的消息来源是糜芳。可糜氏一族精于商贾,天然和士人族群隔了一层。」 「当年党锢之乱,无数士人遭到迫害,现如今,士族中敌视皇权的人或许不多,但若说没有一点心结是不可能的。如何将这些人分辨出来?」 见杨真眼中的迷惑消除大半,只隐约还遗留些许,凌寒顿了顿道:「若是不管内政,索要军权。」 「我初来乍到,陶谦真能放心将军权交给我?这是一件或许讨得到,或许讨不到的事情。但是,无论讨得到讨不到,我都会大大地得罪原先总领兵权的臧霸。他前一年带着手底下的兵打了无数的仗,如今我一来就要将他赶走。他能甘心么?他带出来的兵能听我的话么?」 凌寒看着杨真,道:「皇室的身份,打败黑山军的威名,州牧的看重。当本王与他们没有利益冲突时,他们大多会过来奉承巴结一番。可一旦有了利益冲突,这些人就会在私下里使出无数的手段。等到徐州变得一团糟,那时候,本王的名声也就没了。」 「与其如此,不如自开山河,无论要办什么事,都可以从外界借力。等我自己建造出一支强大的军队,这些人不是我的人,便也成了我的人了。」 「你可明白了?」 一字一句,凌寒都说得极为耐心。 穿越到三国之后,杨真是他遇见的第一个人。 当时,杨真没有像其他皇宫侍卫一样丢弃自己。逃出洛阳的路上,更是多次不计性命地保护自己。 所以,纵然比起同时代里流芳百世的文臣武将,杨真湮没无闻,是个再平凡不过的路人甲。 凌寒也决不会丢弃他。 杨真大彻大悟,抱拳躬身道:「殿下深谋远虑。」 「好了,没事的话就退下吧。」凌寒道:「趁着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守在这儿,去睡觉也好,出去逛逛也好。」 「等再过几天,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涌过来,想休息也没时间了。」 杨真再次抱拳道:「是,属下告退。」 凌寒又写了一段制盐的东西,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 再要写字,便不得不点灯,否则要伤眼。 正好有些饿了,他搁下笔,决定去寻师兄一起用晚膳。 第24章 次日,下邳郡,陈氏别院,清风园。 每隔六个月,整个徐州的士族子弟们,都会在这里举办一场「游园集会」。 第36页 他们提前从各郡县赶来此地,彼此之间促进感情,互通消息。 主办方陈珪尚未到场,园林里却已聚集了不下四五十人。 他们的父兄,几乎将徐州各郡县的要职尽数占据。 至于家族中血脉稀疏,而自己又能从公务中抽出身的人,亲自前来参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此刻,园中一片盛景。 这些年轻的士人们,喝酒赏竹、对诗题字、议论时势,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但若是有人细心观察,就会发现,绝大多数的子弟们都有些心不在焉。 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是这几日徐州城里流传最广的一个故事。 少年英雄大破黑山军。 换作以往,这样人尽皆知、且披上一层传奇色彩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一定会成为集会的谈资之一。 今日却迟迟无人提起。 因为这些士族子弟,几乎都从家族里的消息渠道,探听到了另一件事。 那名故事里的少年英雄,很有可能是皇室正统,长沙王刘影。 皇室,纵然是落了难的皇室,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在背后议论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陈家人。 终于有性情急躁的少年憋不住了,开口道:「少年英雄大破黑山军一事,想必诸君都有所耳闻吧。」 顷刻间,方才热热闹闹的清风园鸦雀无声。 有人起了头,即使假以时日被问责,也问不到自己头上。 于是,其他家族势力庞大的子弟,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 「这件事,东海郡几乎无人不知。庶民们更是纷纷猜测那少年英雄和白衣剑客分别是何人。」 「我琅琊郡这几日,街头巷尾谈论的也都是这个故事。」 「下邳亦是。」 「某过来前,广陵传得倒还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也有一些消息了。」 其余众子弟纷纷附和。 无外乎说此事流传之广,影响之深。 却绝口不提这件事的可信度,更不会主动猜测故事里的人是何身份。 直到,又有性格冒失的小辈大着胆子道:「我听说那名故事里的少年英雄,乃是数月前虎口脱险的汉室皇长子,长沙王刘影殿下。」 清风园再度陷入寂静。 片刻后,才有人沉吟道:「若真是长沙王,若这故事是真的,汉室復兴有望矣。」 有人低声道:「可这故事未免有些离奇了,总让人觉得……」 旁边的某子弟替他补充:「不那么真。」 「确实太离奇了些。」 …… 「不错!」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声音洪亮,与先前那些个低语全然不同:「这个故事,我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说这话的,是个靠在亭柱旁的红脸男子。身长六尺,豹头环眼,虎背熊腰,打眼看去便不好相处。 比起在场众多士族子弟,此人显然年长许多。 见众子弟都看向自己,他站起身,走向士人中央,道:「那黑山军之名,我笮融也听说过,他们在冀州接连下郡,好不威风!仅仅凭藉三千人马,就想将五万黑山军打败,还俘虏上万?哼,这等谎话,也只有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才会相信。在座的皆是我徐州的俊才,万万不可轻信这等流言!」 「不知是什么人编造了这件事,现在竟然传得满城风雨。依我看,就该彻查一番,将造谣之人立刻索拿下狱,严惩不贷!」 笮融年幼时,父亲在党锢之祸里被罢官,全家都因此受了不少苦。 听说董卓占据京城,夜宿龙榻,□□嫔妃,他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这几日,长沙王大破黑山军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笮融打死也不相信汉室皇子能有这等本事。 他寻思着,顶多是黑山军想要攻打常山郡未果,自行退去,而长沙王当时恰好在常山,于是夸耀成了什么「以身诱敌」、「俘虏过万」。 知道三千人俘虏上万人是个什么概念吗? 小孩子吹都不会吹,竟敢吹成这样。 至于长沙王为什么能从西凉军的包围中逃出来,想来不过是仰仗无数愚忠之辈,不计生死地保护罢了。 他的父亲当年不也是其中一员么? 见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敢明面上站到自己这边,笮融打心底里也瞧不起这些个士子。 他看向在场的另一人,道:「曹都尉,过去的一年,你跟随州牧大人打了无数的仗。不如你来说说,难不成真有人能用三千人打败五万人,还俘虏上万么?」 笮融笃定,这整件事,都是长沙王逃命至此,为了抢夺徐州权力,而弄出来的这么一档子事。 而长沙王既然连这等可笑的谎话都编出来了,还大肆传播,可见不是个有头脑的。 在这乱世当中,州牧大人即便忠于汉室,也决不会给一个废物皇子什么权力,最多把他好好供养起来罢了。 被点了名,曹豹暗暗在心底将笮融骂了个底朝天。 少年英雄大破黑山军,短短几日就传遍徐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人在暗中推动,而且这个人在徐州的力量还不小。 长沙王八成是来到了徐州,谁也不知道州牧大人对那位殿下会是什么态度。 他根本不想掺和进这件事。 曹豹挤了挤笑,道:「三千人胜五万人,还俘虏过万。这种事……曹某是做不到的。不过天下之大,能人之多,别人能不能做得到,曹某便不知了。」 第37页 「曹都尉说的不错,」笮融笑道:「若是孙武还魂,白起在世,自是不在话下。可这长沙王嘛,笮某倒也有所耳闻,自小体弱多病,平庸无能,为先帝所厌弃。」 话说到此处,立刻有人道:「笮大人,慎言!」 「不错,长沙王无论如何也是皇室正统,岂能我等可以议论的。」 对于士人们名义上的指责,笮融不以为意。 他看得出,不仅天底下的各路诸侯对皇室没什么敬意,就是自己身旁这些读书人,也不剩多少敬意了。 看似在指责自己,实际上也分明认同了自己的说法。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 举办游园集会的主人,沛国相陈珪、典农校尉陈登父子二人,在几位侍从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诸位小友见谅。」已是年近六旬的陈珪沖在场的年轻士子们抱了抱拳,以示歉意:「我父子二人之所以此刻才到场,是为了等一个消息。」 陈珪德高望重,陈氏家族更是徐州最大的世家。 能让沛国相久久等候,为此不惜迟来了游园会的消息,在场诸人无一不感兴趣。 「敢问陈大人,」笮融此刻离得最近,便出声问道:「不知是什么消息让您老如此久候呢?」 陈珪捋了捋鬍鬚,笑道:「自然是近日最热闹的一件事。」 见众人皆是关心不已,陈珪笑道:「老夫收到可靠消息,英雄少年大破黑山军之事,并非妄传,乃是确有其事。此人正是长沙王。」 「州牧大人昨日一早便前往东海郡,亲自登门拜见长沙王殿下。因他只带了糜从事一人,故而知晓此事的人甚少。」 年迈的声音,听来甚至有些含混无力。 却是实实在在的掷地有声,如平地惊雷,瞬间惊呆了游园会的一众士人。 第25章 游园集会上发生的事情,凌寒自然是不知的。 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盐业上。 东海郡自秦时起便是食盐的主产地之一,民间盐场很多。 直至汉武帝「盐铁专卖」政策施行,官方盐场彻底取缔了民间盐场。 到了东汉末期,中央控制力下滑,像糜家这种世代经商、且在政治上也有一定依靠的商人,便重新开始走私盐。 只需分出一部分利润打点当地长官,官府便不闻不问了。 这个时期,想要获取盐,基本都是通过盐池的方式。 他们在海滨开闢沟渠,引潮蓄水,经日晒,使大量盐分附着在灰泥沙上,然后收集挑入坑中,用海水沖淋,盐水流入卤缸,最后用盘煎。 此种制盐方式的效率无疑极其低下,并且最后得到的,对现代人来说也是难以下咽的粗盐。 事实上,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华国仍然保留着传统的制盐手段。 同样是在海滨开闢沟渠,引潮蓄水。只不过将后续过程做了变动,加了额外人工技术,便大大降低了制盐成本,提取出来的也是精盐。 因此,改进盐业,在三国的盐场改动即可。 他从陶谦要来的这块土地,正是一个临海的县,盐场众多。 早饭后,凌寒带着一批糜氏的家丁,前往其中一家盐场。 到了地方,他拿着事先画好图纸的布帛,交给领头的家丁,要求他们按照图纸,在盐池旁边挖出另外的沟渠。 「殿下,」糜芳殷勤地递来一个黄色斗笠:「太阳大,您戴上这个吧。」 海边的日头的确更烈,凌寒没有推辞。 原本,别人都劝说他不必亲自来这里,图纸交给下人,建造完了再过来即可。 不过他本身就只记了个八成,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再不看着,就更悬了。 凌寒化身包工头,指导家丁与盐工干活,四处检查,随时纠正。 糜芳帮不上什么忙,只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听候差遣。 事实上,当初得知长沙王殿下想要改进食盐的时候,糜竺糜芳兄弟两人心里都是反对的。 即便糜家是商人,即便深知盐业拥有巨大利润,他们仍然觉得这是一件本末倒置的事情。比起招兵募马争霸天下来说,盐业实在不值一提。 不过,这是殿下头一回非常热情想要去做的事情,再不认同,他们仍然会尽最大努力配合工作。 糜芳本想着,改进盐哪有那么容易,相信用不了几天,以殿下的头脑,就会看出此路不通,走回正道。 可今日见到殿下不畏辛苦,在这风吹日晒的海边一待就是大半天,不时还会自己上前做那些粗鄙之活,他心里着实是又震撼了一番。 莫说皇子,即便是普通的读书人,也做不来这等事情啊。 紧赶慢赶,到了日暮时分,一个规模较小的结晶池竟然顺利地完成了。 糜芳好奇道:「殿下,您挖这个是要做什么呢?」 凌寒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在场刚刚停工的人:「你们方才挖了这么久,有谁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吱声。 凌寒鼓励道:「说错了不要紧,若是能答对,哪怕只对了一点,本王便有赏赐。」 又是一阵沉默。 凌寒静静望着他们,等了一会儿。 终于,有名体型瘦小、面色黝黑却十分精神的男子往前走了一小步,不确定道:「殿下,您是想用这池子再择出来吗?就是、就是跟煎一样……」 第38页 对方表达得一点都不清楚,旁边的糜芳完全是一头雾水。 凌寒却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当盐工有多久了?」 那人佝偻着头,因第一次与大人物对话,抱拳的双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回殿下的话,小人的名字是吕辉。小人从十二岁来到盐场,已干了七个年头了。」 「不必害怕,本王有这么可怕吗?」 凌寒微微一笑:「你说得不错。这池子叫做结晶池,有了它以后,便可以省去最后海水沖淋与用盘煎的过程。并且,得到的盐也会更加美味。」 得到殿下的安抚,吕辉扬着眉毛,缓缓地抬了抬头。 长沙王乃是天家贵胄,不久前更是以一敌万,大破贼寇。这样的人,当然是可以用一根手指头轻易碾死自己的。 可是,想像当中那副威严到极致、冷酷到极致的面孔并没有出现,他见到的,是一张好看到极致、温柔到极致的脸。 吕辉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形容,只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天人。 「什么?」听到凌寒的话,糜芳不自觉地叫出声来。 回过神,糜芳立刻为自己的失言告罪:「殿下恕罪。」 只是,长沙王的话实在叫人难以置信,若不是已经与殿下有过接触,他是绝无可能相信这种言论的。 在制作海盐的过程中,其中最耗时耗力耗钱粮的,便是用盘煎这一步。它需要不停地煅烧,大部分的盐工都为此工作。 「光有结晶池还不够,还需要一根足够粗长的绳子。」 凌寒又从袖中掏出一块布帛,对吕挥道:「过来。」 吕挥傻愣愣地往前走了两步,很是不知所措。忍不住偷偷看一眼殿下,又立刻低下头去。 凌寒将布帛交给他:「这绳子的名字是,『制卤打花』绳。在海水风吹日晒的过程中,要用这跟绳子击打被蓄存在沟渠里的海水,目的是让水里面的盐,也就是你们后面得到的卤,尽可能的均匀。大约每两个时辰,将整个沟渠打过一遍。」 说着,凌寒又掏出第三块布帛:「最后,再将盐水引入结晶池里,法子在这块布上,明天我会派一名师爷,让他念上面的字给你听。他会一直待在这里,你什么时候需要他念字,便让他再念与你听。」 「当然,这都是笼统的法子。具体细节要如何处理,你自己尝试着变通即可。这个盐场的一切事宜,都由你来做主。」 吕挥愣愣地听着凌寒讲完。 凌寒又道:「若是做得够好,本王之后会让你再管理其他的盐场,甚至最后统管所有的盐场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做得不好,你也不必忧心获罪,本王会另选他人来代替你,你回到原来的位置即可。」 「另外,糜先生——」 糜芳赶紧道:「在。」 凌寒道:「给吕挥二十两银子,算是回答问题保底的奖励。」 保底?糜芳没太听明白,不过他还是立刻掏了钱,将银子拿给吕挥的时候提醒道:「不要觉得殿下赏的银子少。银子多了,小命就危险了。这二十两银子足够你和你的家人们一段时间的口粮了。还不快谢恩!」 吕挥仍是处于半迷茫状态。 他自幼丧父,十二岁便来到盐场,未来的一生再明显不过:日日在海边晒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勉强供养自己与母亲。直到某一天自己的双脚双腿,像之前的那些老人一样,被海水浸泡得发烂,再也不能工作,然后死去。 他从没有奢求过什么,作为一个生来卑贱的人,能活到三十岁,甚至四十岁,已是上天的恩赐。 然而今日,尽管他还不太明白,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命运似乎可以变得有所不同。 而给予他这个机会的,是那位像太阳一样明耀的殿下。 莫名其妙的,吕挥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他跪下来道:「小人决不会让殿下失望!」 处理完盐场事宜,凌寒打道回府。 之所以将工作交给吕挥,是因为他也只知道大概的步骤,几个关键的点。与其自己摸索,还不如交给熟练的盐工。 那位叫吕挥的盐工,能短时间猜出结晶池的作用,想来在这方面也是有天分的。 未至府邸,便见到杨真在门口站着。 见到凌寒,杨真连忙迎上来:「殿下,跟您猜测的一样,今日果真有好多人送了礼物过来。」 凌寒边往里走边问:「有什么重要的官员吗?」 「广陵郡守赵昱,遣了家僕过来。」 「都尉曹豹,遣了曹氏一名子弟过来。」 「其他的,便都是些没什么要紧的官了。」 凌寒瞭然地点头。 倒也好理解。毕竟他只要了一个县,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陶谦尽管上门拜访,可能也没有太过重视。 凌寒又想起一事,问道:「我师兄呢?他招募乡勇还没回来么?」 「这个……」杨真憨笑两声,很是兴奋:「殿下,放出消息以后,过来报名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连其他郡县的人都连夜赶过来了,您又只要两千五百人。子龙兄弟、裴兄弟、高将军,这会儿都还在那边挑选呢。」 凌寒眨了眨眼。 这几日事情太多,他竟将这件事给忽略了。 是啊,士人们对所谓的「少年英雄大破黑山军」抱有怀疑,百姓们可是深信不疑的。 第39页 而在糜氏一族的运作之下,少年英雄就是长沙王殿下,白衣剑客则是常山赵子龙,同样在徐州迅速传播。 传说当中的白衣剑客来替少年英雄招兵,待遇又给得那么好,可不得人满为患! 更恐怖的是,如今这里归凌寒管,并没有宵禁一说,师兄又是个实诚的人。 他们不会彻夜不归了吧…… 第26章 直到四更,赵云三人总算将招募到的乡勇安顿好。 五更,他们回到草云苑。 凌寒原本是想等他们回来的。 结果白天在盐场太累,他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儿就打了几个瞌睡,便在杨真的劝诫下回房休息了。 次日,凌寒被鸡鸣声叫醒。 心里惦记着招兵的事儿,他打了个哈欠,匆匆穿上衣服。 正房内。 杨真与裴元绍面红耳赤地激烈争辩着,大约是对如何训练士兵产生了极大的分歧。毕竟二人一个曾是皇宫侍卫,一个曾是黄巾贼首。 高览尝试着劝诫未果以后,不知不觉也加入了这场原则上的争议。显然,某郡的练兵观念,与以上两种也是截然不同的。 赵云则稍显置身事外,一脸冷漠——并非是事不关己,而是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你们争也没用。 不过,此刻,这些对凌寒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四个一晚上都没睡的人,精力竟然一个比一个好! 杨真和裴元绍吵的隔得老远就能听见,显然精神十足;高览则是后来居上,一个人的声音生生压过了两个人。 至于赵云。 另外三人的脸上,多少还能看出一点倦意,赵云的脸上,那是连一星半点都瞧不出,好似昨夜是睡足了四个时辰的。 相比之下—— 「……」凌寒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因为昨晚睡得不是很好。 生气归生气,事情还是要好好做的。 凌寒从袖中掏出一块布帛:「你们不用争了,谁的法子也不用。怎么练兵,我早就打算好了。」 杨真:「……」 高览:「……」 裴元绍:「……」 看着一个个吃瘪的脸色,凌寒轻哼一声。 作为一个对古代军事很感兴趣的歷史系学生,完全不了解现代军事也是不可能的。 前几日在写制盐相关的布帛时,他顺道着回忆了一番二十一世纪的军事训练制度,并决定运用到即将招募的乡勇身上。 在这里扳回一城! 只不过,等到目光落到赵云身上,凌寒发现,对方似乎早有所料。 心里又没那么愉快了。 不过转念一想,师兄可比这三个大老粗体贴多了,不会惹人生气,相貌更是英俊得令人赏心悦目,于是又开心了些。 「好了,言归正传。」凌寒清咳一声,闹也闹过了,接下来就得做正事了,他开始交代道:「昨日招募的两千五百名乡勇。杨真,裴元绍,高览,听令!」 三人齐齐抱拳道:「在!」 凌寒道:「你们各领五百人,接下来的日子就按照我的要求对他们进行训练。一应训练细节,之后我会详细说明。」 「是!」 凌寒又道:「赵云。」 赵云抱拳道:「在!」 「你领剩下的一千人,也按照我的要求对他们进行训练。」 「……」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凌寒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高览古怪道:「殿下,为何我们都是领五百人,单单子龙兄弟领一千人?」 这些日子,在私底下,凌寒从来不对他们摆殿下的威风,故而高览的胆子也渐渐大了一些,问了出来。 「唔。」凌寒一时闹了个脸红,不知该怎么回答。 穿越以来,自己算得上是顺风顺水,遇到危险也总是能化险为夷。 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给问住了。 分配方式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赵云的名气在歷史上与其他人不是一个层面的,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赵云应该多统领一些人。 可眼下,总不能拿这个来说项。 杨真不满道:「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你哪来的那么多疑问?」 这个说辞显然不能得到高览认可。 实际上,杨真本人也是一样,只不过他不想让殿下感到尴尬罢了。 这时,赵云道:「男人应当用拳头说话。云的武艺最强,自该统领最多的人。诸位兄弟若是不服,一起上便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听了这话,就连曾经被赵云完虐过的杨真和裴元绍都纷纷表示不服,更别说高览。 再没人去想凌寒分配的道理,大战一触即发。 二十分钟后。 高览揉着淤青的下巴:「子龙兄弟,今日我算是彻底服了你了!」 杨真龇牙咧嘴:「殿下,容属下……」 凌寒挥手,不忍直视:「快去吧。」 受伤的三人离开以后。 凌寒抱怨道:「切磋而已,师兄下手未免有些重了。」 他望着赵云,对方的汗水从下颚滑过,顺着略微凸起的喉结流进衣服里。经年练武自是一副好身材,薄衫下的健硕肌肉,因着汗水浸湿衣衫的缘故隐约可见。 凌寒心中一阵羡慕,移去视线不再看他,顿了顿道:「不过,师兄的身手当真是越发厉害了,让人好生佩服。」 第40页 赵云微微一笑:「师弟如此聪慧。若没几分本领,又岂配做你的师兄。」 凌寒怔然,莫名想起一件事。 来到徐州以后,赵云几乎日日都在练习武艺,从无闲暇。 赵云又道:「师兄先去沐浴更衣了。」 凌寒迟钝地点点头。 他掏出那块布帛,梳理着一会儿该如何讲解。 练兵之地。 这本是糜家的一块商业用地。凌寒来到徐州以后,糜芳让管家带着一批家丁日夜改建,最终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练兵场。 「殿下,您要的两千五白只红布条已经定做好了。」 糜芳带着四个家丁,搬运过来两个大箱子。 「好,辛苦你了。」 凌寒命令赵云杨真四人,将所有招募来的乡勇召集起来,给每一个人的左臂繫上红布条。 在他的训练计划里,首先要让士兵学会最基础的队列命令。 这也几乎是现代新兵入营时学习的基本内容之一。 左右看齐、稍息立正、左转右转、向前一步走。 看似没什么意义的命令,训练起来相对简单,而在实战中,作用却一点都不小。 投入训练以后,赵云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些动作可以帮助士兵迅速完成队列变换。 高览则是很快想到了之前与黑山军作战的那一次。当时黑山军中的披甲兵脱离战场以后,处在最前排的,是帮助运送物品的辅兵,辅兵的战斗力基本为零。当后列的无甲兵与前列辅兵试图交换位置时,出现了巨大的混乱。 红布条的作用,是为了帮助士兵分清左右。 除此以外,凌寒还打算引入军衔制度。黑山军那一次,虽然他是领导者,但在他的预期里,常山郡的死伤恐怕也得过半。 事后想来,五万大军之所以混乱成那个样子,最主要的原因是首领被杀,将官位置混乱。 所有的士兵只认得统领自己的将官,一旦找不到上一级的位置,这些士兵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很难保持战斗力。 军衔的好处在于,当军队发生混乱时,所有士兵需要无条件地听从附近军衔最高的人,而军衔更高的人,负责管理周围所有地位低于他的人。 如此一来,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復秩序。 不过,不同的军衔分别用什么样的标志,凌寒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今士兵还少,倒也不急。 在军事训练中,体能训练必不可少。 凌寒给出了几项现代训练方式:五公里长跑,百米短跑,立定跳远。 此外,传统的射箭、刀枪这类技术活也是必要的。 普通军队五日一训练,凌寒则要求每日训练。 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一批新兵快速地成长为合格的战士。 没有一个士兵会抗议这种训练。相反,他们只会非常高兴。 军事训练的惯例是分发额外口粮,而在军事训练结束以后,他们能够充分休息,不需要再做任何事情。 这意味着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的金银粮草。 凌寒本就从常山带了几十驾马车的物资,在东海郡又有糜氏资助,以后还会有商业为后盾,他不觉得自己会缺钱。 他希望能赶上在孙坚遇袭之前,将兵练好,救下孙坚,拿到这个大人情。 而在凌寒从训练场离开以后。 休息时间,裴元绍感慨道:「殿下不愧是殿下,皇家的法子就是不同。」 说着,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某个皇宫侍卫,眼神好像在说:某人大言不惭地自称是皇宫侍卫里的佼佼者,竟连这个都不知道,早上拿那种垃圾法子来忽悠我们,呵呵。 杨真仿佛知道裴元绍在想什么,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笑话!皇宫里哪里会有这种法子,要是有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好吧。乡巴佬就是乡巴佬,真以为皇宫里什么都有呢。难道琉璃珠和奇怪的制盐方式也是皇宫里都有的吗?这些法子自然只有殿下一个人知道。 至于为什么殿下会知道,那是因为殿下受天命眷顾,集汉室气运于一身,生而知之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些话就没必要告诉这帮子凡夫俗子了。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甚至连声音也没有的争锋。 一旁,赵云若有所思道:「陶州牧曾允诺,为我们提供军士训练的粮草。至今没有见到。」 裴元绍大咧咧道:「我们这才刚招到人,还没到日子吧?」 杨真也记起了这事,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不对!我记得当初州牧大人说的是,在招募乡勇之前就会将粮草送到。」 凌寒回到草云苑之后。 糜芳亦道:「殿下,州牧大人答应的粮草,按理说早应到了,负责运粮的人却没有运过来。」 古代粮草运晚了也是有的,不过凌寒觉得糜芳似乎话里有话,便问:「谁负责运粮?」 糜芳念出一个名字:「笮融。」 笮融?凌寒完全不记得这么一个名字,或者说这人在歷史上没什么名气。 凌寒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糜芳这才道:「殿下,此人从前便曾在言论上对皇室有所不敬。」 对皇室不敬么? 凌寒心道,这岂非太正常了,当年党锢之祸迫害了多少士人,这些士人及他们的家人,心存不满理所当然。 第41页 自己并不缺粮草。只是当初陶谦一副好意,不便推脱,这才应了。 如果那个叫笮融的仅止于此的话,说实话,他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一旦闹大,指不定有多少人要倒霉。 殿下没有生气,这显然不在糜芳的预料之内。 他正纠结是否要继续说些什么,凌寒拧眉问道:「你与笮融有过节?」 「殿下明察!」糜芳一惊,连忙跪下:「草民的确与那笮融有所摩擦,但决说不上过节,更没胆子借殿下之手报私仇。」 「好了,起来说话。」凌寒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糜芳思索片刻,抱拳道:「殿下,您来此地许久,日日忙碌,还未曾游览东海风光。不若今日由草民带路,四处走走?」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凌寒微微颔首:「好。」 很快,凌寒就知道糜芳为什么要带自己出来了。 眼前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无数栋破烂腐朽的房子,无数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无数个奄奄一息的男女。 常山也好,东海也罢,都算富裕之地。 凌寒不是没见过生活悽惨的百姓,可像这种满目疮痍的景象,他真是头一次见。 心里不觉有些抽痛,凌寒问:「这是怎么回事?」 糜芳缓缓道:「之前东海水患,南边的这一片人家全都遭到了巨大损失。州牧得知此事以后,原本是从广陵、彭城、下邳三郡拨了粮草物资来的,可那负责督管运粮工作的笮融,竟给全数扣下了。于是……便这样了。」 凌寒道:「为什么不向陶谦禀报此事?」 「殿下有所不知。」糜芳嘆道:「那笮融的妹妹乃是世子爱妾。州牧大人老来得子,世子的身体又十分不好,自小便受大人宠溺。即便兄长向州牧大人禀报了此事,州牧大人也只会撤掉笮融的官职,他迟早还会东山再起。所以……」 「好了,本王知道了。」凌寒淡淡地打断糜芳。 受苦的是普通人,当官的又没什么损失,自然没人愿意为此得罪陶谦面前的红人。 在东海有着深厚根基的糜氏一族,本可以动用自己的财富救助这些灾民,但这无疑是对笮融的一种挑衅。甚至,糜氏本身就与徐州士族存在隔阂,这种举动很可能被一些士人视为收买人心。 他们本质上是商人,显然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殿下恕罪。」糜芳发觉凌寒对这些百姓充满怜悯,立刻跪下来解释:「糜家一直派人在固定时间开棚布粥。这些百姓虽过得苦了些,但应当是不至于饿死的。」 「本王没有怪你。」凌寒道:「糜氏商贾出身,自有商贾的无奈。」 「多谢殿□□谅。草民回去便立刻派人拨出粮食与衣物,救援这些百姓。」 凌寒颔首,又问:「那个叫笮融的,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私下里徵兵么?」 「倒没有那个胆子。」顿了顿,糜芳脸色古怪:「扣下粮食是为了修建寺庙,他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凌寒:「?」 笮融是陶谦的亲信,又有妹妹这一层关系在。若自己书信一封,直接要求陶谦处置对方,未免不妥。 不如想个法子邀请他过来,眼见为实。 想清这些,凌寒道:「这里的情况本王已然了解,本王会让笮融付出代价。」 「殿下英明。」 糜芳默默起身跟在凌寒身后,心中却是遐想万千。 不敬皇室可以饶过,鱼肉百姓却罪无可赦。 殿下竟有这般的仁心么? 第27章 凌寒没有立刻写信。 陶谦身为一州之主,他总不能无缘无故把人喊来,得等个契机。 好在,仅仅两日,盐场那边便传来了好消息。 「殿下!」糜芳春光满面,匆匆赶来报喜:「您改造的盐业成了!」 新式制盐不但节省了大半的制盐成本,产量也大大地提升了。而且,只要尝过新法子制得的盐,便会觉得,以前的盐难以下咽。 下人过来汇报的时候,糜芳根本不敢相信。直到亲自去盐场查看过了,他才相信这消息属实无误。 凌寒嗯了一声,开始提笔写信。 糜芳见殿下如此淡然,仿佛早有预料,不值一提。 他心道,殿下是什么人,自己当日在常山不就知晓了么?前些日子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殿下走岔了路。 比起天下,盐业没那么重要。可短短几天就能在制盐上取得如此成就,将来可以转化为无数的钱粮兵马,定然是大大的值得啊! 实际上,改进盐的意义比糜芳以为的还要多一些。 三国几大巨商,无一不是凭藉盐业获得了巨大利润。而除了糜氏与甄氏以外,这些商人都会成为其他诸侯的助力。 在盐业上取得垄断优势,削减他们的财富,就是间接地削减各路诸侯的力量。 眼下,各州之间的贸易没有断绝。 凌寒藉由糜氏和甄氏两大商族,将新盐卖至各地。若是将来哪路诸侯出于利益考虑强行切断这些交易,自己却拿不出同样价格的盐,无疑会损害民心。若是不切断,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属地的财富流向别处。 当然,现在说这些有些早了,这都是以后的事。 见殿下并没有因为新盐制出而太过欣喜,反倒在奋笔疾书。糜芳不由好奇道:「殿下,您在写什么呢?」 第42页 凌寒没有回答他,直到写完最后一笔,落下自己的名字,才交给糜芳:「把这封信送给陶州牧。」 糜芳一愣:「殿下是要……」 凌寒笑道:「本王改进盐业,制出了更好的盐。于情于理,当邀请陶州牧来参观新盐场才是。」 糜芳听了也露出笑容,作揖道:「是。」 州府距离凌寒所在的地方仅隔了几个县。 一来一回,第三日的中午,陶谦抵达草云苑。 杨真早早地守在府邸门口,见到陶谦抱拳躬身道:「见过州牧大人。大人且在此稍候,容小人进去禀报一声。」 陶谦颔首:「麻烦了。」 不多时,凌寒从府里走出:「陶大人舟车劳顿,辛苦了。不如先进府,略作休息?」 「谢殿下关怀,不碍事,下官身体还硬朗得很。」陶谦抱拳行了个礼,面带微笑:「殿下信上说,您改进了制盐的法子?」 「不错。」凌寒看着他道:「本王喜不自胜,想同陶大人分享这喜悦。陶大人不会怪本王因为区区盐业便把大人喊过来吧?」 「殿下哪里的话,」陶谦受宠若惊:「殿下第一时间邀下官去观看新盐场,这是下官的荣幸。」 盐场。 被任命为实习盐工头子的吕挥,日日忙碌不停,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辜负了长沙王的信任。 当凌寒和陶谦来到这里时,吕挥急忙跑过去行礼:「拜见殿下!拜见州牧大人!」 「起来吧。」凌寒道:「为州牧大人介绍一下。」 当了几日的头儿,吕挥已不像上次那样紧张,他站起身,恭敬道:「是。」 陶谦对如何制盐是一窍不通的。 吕挥简单介绍了原本的制盐方式,又比照了后来的新方式,还让陶谦看了挖出的沟渠与各式各样的工具。 最后,他将陶谦带到成盐的地方:「大人,这便是新制出的盐了。」 「看上去倒与平日里食用的有所不同。」 陶谦走上前,发觉新盐要细腻许多,也白一些。无论如何,模样是要更好的。 他捻了一指,放至嘴巴尝了尝,立时眼神发光:「果真是味道极佳啊!」 身旁,糜竺补充道:「禀大人。这味道还是其次,关键是极大地降低了制盐的成本。这些年,盐的价格一日高过一日,寻常小民根本无力购买。如今这新盐,可以卖得便宜一些,底下的人吃得起,便不会再生瘿疾了。」 陶谦捋着鬍鬚:「如此甚好。」 他转身向凌寒行礼:「殿下制出新盐,实在是苍生之福啊。」 「法子是本王想的,不过切实做出来的,却是这位叫吕挥的盐工。」 凌寒将吕挥叫到身前来,对陶谦道:「本王曾允诺,若他做得好,便让他管理更多的盐场。州牧大人以为呢?」 陶谦颔首,略作思索,随后对吕挥道:「本官便封你为海盐使,今后统管徐州盐场。待本官回去后,便会拨些人手协助你。」 「好好跟着殿下做事,日后必是前程无限。」 整个徐州的盐场,其中半数在糜氏麾下。另外半数,名义上属于官府,实际上有几大世家从中得利。 陶谦已看出糜氏一族选择了长沙王。封官吕挥,实际上便是将另外的盐场,一併送出去了。 海盐使是陶谦封的,利益受损的士人暂时也不会知道吕挥是凌寒的人。 这是一番好意,凌寒抱拳道:「本王在这里谢过陶大人了。」 陶谦连忙跟着行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这样做,真是折煞老臣了。」 「盐场看过了,」凌寒笑道:「陶大人,可愿随本王四处走走?」 「下官不胜荣幸。」 两人渐渐走远,糜竺跟在他们身后。 糜芳则是留在盐场,笑盈盈地看着吕挥道:「从今往后,我见了您,也要尊称一声吕大人了。」 吕挥忙道:「小人不敢。」 糜芳上前替他理了理衣衫,教导道:「做官就要有做官的样子,回头我会请人为你订做几身衣裳。虽然你这海盐使以后只需要往返各大盐场,不大与读书人打交道。可你毕竟是殿下选出来的,不能在外面丢了殿下的脸。明白吗?」 「小人……」 从低贱的盐工一步登天,吕挥浑身都感到不自在。 他只知道如何制作盐,完全不明白要如何当一个海盐使。那些个「大人」,离他这样的人从来都很遥远。 吕挥回忆着生平所见的各位大人,努力思索着他们的言行举止。 庄严、威武、凶神恶煞…… 最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日长沙王殿下对他委以重任的温润模样。 大约话本上的仙人,最多也就是如此了吧。 吕挥的表情渐渐变得肃然起来:「本官明白,本官绝不会丢殿下的脸。」 糜芳一怔,点了点头,从盐场离开了。 数里之外。 当陶谦看见那一片人间惨象时,第一时间是震惊。 随后,他突然意识到,殿下此次之所以叫自己来东海,根本不是为了看新盐场,其实是为了这些百姓。 陶谦连忙沖凌寒跪了下来:「殿下恕罪!」 「这并非州牧大人的罪过。」 凌寒及时地扶住了陶谦,并没有让他跪在地上:「本王也是偶至此地,才知晓运粮的官员暗中扣下了灾民的粮食。大人远在州府,又岂能洞察小人的恶径?本王请大人前来,并非责难,只是希望能为这些灾民做一些事情。希望大人不要误解本王的意思。」 第43页 「殿下放心!」陶谦承诺道:「下官一定会妥善安置这些灾民。至于那运粮官,下官回去以后定不会饶了他!」 凌寒笑道:「如此便好。」 告别了长沙王,陶谦带着糜竺返回州府。 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置笮融。他问向身旁的糜竺:「你可知,笮融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勾当的?」 「回大人的话,」糜竺顿了顿,如实道:「实际上,早在水灾之前,笮融便时常扣留各地往来运送的粮草。」 陶谦怒道:「为什么没有人向本官禀报?你既然早知道这件事,怎么也不说?」 糜竺低了低头,没有作声。 过了会儿,陶谦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再追问。 他开始思索究竟该如何处置笮融。 糜竺悄悄观察着陶谦的脸色。 他发觉陶谦似乎念着世子的关系,还想给笮融留下一条性命。 一旦笮融活下来,即便日后不能东山再起,以对方记恨的性格,也会是个麻烦。 糜竺上前道:「大人,舍弟先前同我说,殿下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并非是因为发现了受苦的百姓。而是因为笮融那厮已是胆大包天到了极致,连拨给殿下的粮食也给扣了。殿下询问之下,这才知道笮融的恶行。」 「什么!?」陶谦袖中的手勐然一抖。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凌寒没有将皇室的威严看得有多么重要。 可对于一个封建时期的官员来说,不敬皇室的罪名显然比鱼肉百姓严重得多。 更何况,陶谦内心里已暗暗将凌寒视为主君。他本人尚且不敢在长沙王面前有任何逾矩行为,而他的一个部下,竟然敢公然怠慢长沙王? 陶谦后怕地回忆着之前的一幕,有些庆幸。 殿下没有说出此事,想来是没有迁怒于自己。 但此时他心里已将笮融恨到了极致,原本的那点纠结早就不復存在,下令道:「让曹都尉速来见我!」 笮融对此一无所知。 这会儿,他正在下邳看管着无数农夫修建浮屠寺。 身旁的一位亲信忍不住担忧道:「大人,您扣下了长沙王的粮食,不担心他来寻您麻烦么?」 「哼,」笮融冷笑一声:「长沙王造出这等声势,不就是想要徐州的权力么?可结果呢,州牧大人才给了他一个县。」 「皇子又如何?我笮融身为下邳国相,又督管着三个郡的运粮,不比一个县公强上百倍千倍?陈珪那老傢伙说什么大破黑山军为真,亏我当初还差点信了,都说这老傢伙是个十足的墙头草,还真是一点儿没错,连这么位落魄皇子都要帮着说话。长沙王若真打出了那样的仗,州牧大人怎会如此轻慢于他?」 「想来之所以登门拜访,也不过是被那个故事给欺骗罢了。后来发现长沙王草包一个,所以才用一个县就打发了,连兵都没有拨去半个。州牧大人的想法难道还不明显么?」 笮融侃侃而谈,听得身旁亲信连连点头:「国相大人英明,属下佩服之至。」 他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昔日汉灵帝之仇,如今报在他儿子身上倒也算不错! 笮融一边虔诚地向佛祖祈福,一边恶狠狠地督令这些农夫手脚麻利一点儿,否则便没有晚饭可吃。 直到日暮降临,亲信上前讨好道:「大人,天色已晚,您还是回去休息吧。属下一定在这边为您监督好这些小民!」 笮融长长地嗯了一声,登上马车。 然而,回到府中,迎接他的不是热酒美食,而是一列甲兵。 「曹豹!」刀斧加身,笮融大怒:「我乃是下邳国相,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敢带兵抓我?」 「笮大人!」曹豹的语调扬得很高,他对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郡国相没有任何好感,上次游园集会笮融更是得罪了他:「本将奉州牧大人之命,将你捕拿下狱,无需审问,择日处斩!一应家产,也要全数上缴。」 听到曹豹的话,笮融兇狠的目光忽而一呆,随后眼神重又变得狠戾:「不可能!州牧大人决不会如此对我!我妹妹可是……」 「哼。」曹豹嘲讽道:「借势欺人者,终被人所欺。国相大人,要怪就怪你太嚣张,扣谁的粮食不好,偏要去扣长沙王的粮食。别说你的妹妹只是世子爱妾,就算是正妻,也救不了你。」 笮融喃喃道:「长沙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放开我,我要见州牧大人!」 曹豹不想再跟死人废话,喝令道:「堵上他的嘴,带走!」 很快,大批士兵涌入笮府,开始清点财产。 这些财物,会直接用来救济东海的受灾百姓。 曹豹抬头望着那块气势恢宏的牌匾,不由感慨道:「当真是世事难料。昔日里风光无限的郡国相府,就这么败落了。」 笮融擅于谄媚,颇得陶谦欢心,妹妹更是嫁给了世子。 因此,徐州的官员们对他私下昧粮的行为向来是不闻不问。 谁知这一次只不过扣留了运给长沙王的区区千石粮食,州牧大人便盛怒,不但没有留下丝毫余地,甚至还将求情的世子爷杖责二十,禁闭三个月,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显然,州牧大人是想藉助这件事告诉所有人:长沙王殿下固然只有一县之地,但他的尊贵是决不容许任何人冒犯的。 第44页 曹豹不由在心中默念:「能从西凉军的包围中脱身,又凭藉三千甲兵击败数万黑山军,初至徐州便得到州牧大人的全力支持……这位年轻的殿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笮融下狱的消息,很快在徐州传开。 陈氏府邸。 一名长史模样的人附耳向陈登说了几句话,陈登顿时神色大变,匆匆入室禀报父亲。 「笮融为人乖张跋扈,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陈珪捋着鬍鬚,若有所思:「只是连带世子都被处罚,却是意料之外的。看来,州牧大人已是认准了长沙王啊。」 「父亲,那咱们是不是要……」 「不急。」陈珪淡淡道:「长沙王的确是个人物,但他实在太年轻了。为父活到这把岁数,从不相信什么英雄出少年。乱世才刚刚开始,未来是个什么情景谁又能看得清呢?他若当真是真正的雄主,也不会计较我们投靠得迟一些。」 陈珪道:「挑一份礼物,让应儿(陈珪二子)送过去,表明善意即可。」 「是,父亲。」 广陵郡府。 郡守赵昱坐在书案旁,拿起外面传来的书信,飞快地读完。 他眉开眼笑:「先前的礼物果然是送对了。看来长沙王便是日后的徐州之主了,又或者,成为这天下之主也说不定啊。」 「来人,备轿!本官要亲自前往东海,拜见长沙王殿下!」 琅琊郡。 校场上,臧霸一箭命中靶心,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毛巾,同时聆听士兵汇报的消息。 「长沙王么?」臧霸思忖道:「据说他先前自己招募了士兵,这倒是对我的善意。去,好好准备一份礼物,送到殿下的府上。」 …… 自笮融下狱以来,日日都有人拜访草云苑,络绎不绝。 若是官小的,几乎都是亲自前来。如陈氏这等世家大族,且家主身居高位的,则是遣非嫡非长的儿子过来。 凌寒起初还能亲自接待,两天下来不胜其烦,便要杨真停止练兵,代为接待。至于杨真手头下的兵,则暂由裴元绍帮忙训练。 杨真对此倒是乐呵呵的:「殿下,这些人果真都成了您的人啊!」 「一份礼物能说明什么?连人都没有过来。」凌寒摇头:「难道真如他们所说,实在忙得抽不出身来吗?」 「啊?」杨真听了有些沮丧,又有些愤怒:「这些人一面示好,一面又存着别的心思。实在是太可恶了!」 凌寒却是理解:「为了家族的荣耀,这本就是寻常的事情。」 一个聪明人,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个由聪明人组成的家族,更不可能如此。 世家贯穿了中国歷史的始终,他们的生命力甚至比皇权还要顽强。比如三国时期的诸葛家族,诸葛亮效忠蜀国,诸葛瑾效忠吴国,诸葛诞效忠魏国。无论是哪股势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诸葛氏都能够繁荣下去。 杨真愁眉苦脸道:「那要怎么办?」 殿下已经做到这般了,在他看来根本是无可挑剔。这样还不能得到徐州士族的效忠,岂不是根本没办法了? 凌寒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当然有办法。你要记得,乱世之中,终究是拳头最大。」 杨真一怔,随即重重点头:「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替您把兵练好!」 「不,」凌寒并不同意:「你还是先待在府里,练兵的事暂时由其他人负责。」 「哦……」 这天,草云苑迎来了一位贵客。 「陶州牧?」杨真惊讶道:「您怎么过来了?」 数日前陶大人才过来看了盐场,还是殿下请过来的。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又过来了,总不能是像其他人一样来示好的吧。 陶谦没理会他的问题,面色焦急道:「殿下呢?」 杨真道:「小人这便去禀……」 陶谦打断了他的话:「本官随你一同进去。」 杨真一愣,随后道:「是,大人。」 见到凌寒,陶谦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张布帛来。 「殿下,这封勤王诏书可是出自您之手?」 凌寒细细看了一遍,摇头道:「并非本王。」 听到这话,陶谦堪堪松了一口气。 殿下英雄少年,可少年英雄往往更易因热血自信而冲动。 陶谦看到这封诏书的第一时间,便以为殿下是想要召集各路诸侯,一同讨伐董卓。 各路诸侯心里有什么盘算,他或许无法确定。但他决不相信那些拥兵一方的诸侯会甘愿听从殿下的命令。殿下若是前往洛阳,便等同于羊入虎口。 过来的路上,陶谦细细想来,又觉得,倘若真是如此,殿下先前直接告诉自己便可。至少对自己,是完全没必要下达勤王诏书的。 不过不管怎样,他还是尽快赶了过来。至少要让殿下知道这件事。 听到殿下否认,陶谦安心的同时,又不免疑惑:「不是殿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之人,竟敢以您的名义,号令天下诸侯会盟于酸枣县呢?」 凌寒已猜出了对方是谁,不过没必要告诉陶谦。 他想了想,道:「这诸侯会盟,州牧大人非去不可,但本王是去不得的。」 陶谦俯身道:「殿下说得极是。各路诸侯狼子野心,殿下若是前去,无异于与虎谋皮。」 第45页 凌寒又道:「大人前去酸枣会盟,打算如何行事?」 「这……」陶谦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样说。 在他看来,董卓夜袭京城,长沙王被迫逃离京城,亲友或死或囚,定然对董卓恨之入骨。 然而,若是自己不管不顾,率部下全力进攻董卓。届时兵力损失大半,徐州恐怕危矣。 陶谦不说话,凌寒便代他道:「大人应当保全力量,切不可因本王之故,让徐州百万子民陷入危机。」 「倘若联军内部有变,大人可早早率领部下离去。」 陶谦起初以为,殿下因自己的沉默而不满,是在说反话。 当他意识到,这的的确确是殿下的肺腑之言后,陶谦忍不住又悄悄抹了眼泪:「殿下如此深明大义,实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哪!」 一旁,杨真心道,陶大人一把年纪了,怎地这般爱哭鼻子。 他同样十分痛恨董贼,但纯粹是因为董贼当初害殿下吃了不少苦,还敢公然通缉殿下。 徐州早晚会是殿下的地盘,天底下这么多兵马,又怎能为了攻打董贼而损害殿下的利益呢? 至于洛阳城内被董贼扶立的天子,早就成了贼人手中的傀儡。反观殿下,却是大汉王朝的唯一希望。两者岂能相提并论? 商量好事情以后,凌寒再一次送走了陶谦。 杨真道:「那假借殿下名义发布勤王诏书的,难道是奉孝先生吗?」 「咦?」凌寒不由看着他:「你竟猜出来了?有所长进嘛。」 杨真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知道殿下身份的,除了在这边的,就只剩奉孝先生和甄先生了。属下觉得那还是奉孝先生的可能性更大些。」 凌寒:「……」 「不过,」杨真又疑惑道:「奉孝先生为何要替您发布诏书呢?」 话音刚落,赵云几人从练兵场归来。 赵云问道:「方才离去的,可是陶州牧?」 杨真快速地讲述了一遍经过。最后不忘强调道:「那位奉孝先生,本名叫做郭嘉。他可是个极聪明的人。反正比我是聪明太多了!」 裴元绍忍不住道:「你这句称赞,可一点都没说服力。」 杨真一愣,反应过来以后怒道:「你说什么!」 「好了,不许吵架!」凌寒最近发现,杨真和裴元绍聚在一起似乎特别容易吵起来,赶紧打断他们:「奉孝先生的确是位奇人。若是论智谋,本王自嘆弗如。」 高览不能相信:「天底下还有比殿下更聪明的人?」 这话没有一点恭维,完全发自本心。 从智取黑山军,到制作新盐,到与徐州本土豪族的周旋,他实在无法想像,什么样的人物,能在头脑方面胜过殿下。 「在讨董这件事上,本王便不如奉孝。」凌寒完全本着客观的原则分析:「能从洛阳城内逃出,其后又大败黑山军,这两件事的确为本王挣了名声。可安定下来以后,董卓仍在洛阳城里作威作福,本王却毫无表示,世人会如何看待本王呢?」 他只想着不能去参与诸侯会盟,却疏忽了这件事,自己确实应当在名义上谴责西凉军。 反观郭嘉,非但预料到了这一点。从时间上看,陶谦接收到诏书的时间很可能晚于其他诸侯。这就意味着,郭嘉连自己会从常山前往徐州都猜到了。 前往徐州完全是个意外。凌寒以为更大的可能性是,郭嘉发给徐州和扬州的诏书都要晚于其他人。 「这封勤王诏书以本王的名义发布。换而言之,凡是前往酸枣县会盟的,皆是打着本王诏令的旗号。倘若讨贼功成,本王什么也没做,便能分去最大的一份功劳。若是失败,却与本王无关,是那些个诸侯作战不力。」 「此诏令于本王有益无害,于众诸侯却是有害无益,顶多是多了一个顺理成章的旗子。可是,纵然没有本王的旗子,他们也会自行伪造出一份。」 在原本的歷史上,诸侯的的确确是这么做的。 杨真听了眉毛都揪到一起去了:「原来有这么复杂。」 随后,他又一次强调道:「不过也是,毕竟那位奉孝先生着实是个奇人,他做的事自然是有原因的。」 当初在洛阳城外的小镇,三言两语说得他冷汗直下,这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恐怕这辈子也忘不掉。 裴元绍忍不住道:「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这厢粗人都这么念念不忘?」 赵云和高览同样好奇。 于是,杨真便将当初的情景飞快地讲了一遍。 最后,凌寒评价道:「这天底下,若说能在智谋上胜过郭嘉一筹的,大抵是没有的。」 能让殿下给以如此高的评价,众人不由肃然起敬。 赵云道:「我还真想见见那位奉孝先生呢。」 凌寒笑道:「师兄不必着急,早晚会见到的。」 赵云嗯了一声。 「殿下,您也不必将他拔得如此之高。」最初一个劲儿称赞郭嘉的杨真,这会儿反而开始反驳:「殿下如今才十六,奉孝先生却已活了二十多年。等到殿下长成他那般年纪,定然还会强于他!」 凌寒苦笑,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处在知识爆炸的时代,十几岁所能了解的,远比古时候的二十几岁多得多。 不过郭嘉原本就是歷史上最杰出的谋士之一,自己也犯不着跟他比。 第46页 数日后,酸枣县,联军大营。 十八路诸侯会盟于此,共商讨董大计。 长沙太守孙坚起身道:「诸位豪杰今日会盟于此,在下以为,须得先推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为盟主,统一号令,讨伐董贼方能事半功倍。」 大帐最中央的位置上,袁绍面带微笑,为孙坚的提议感到高兴。 这时,人群中有声音道:「我等皆是奉长沙王之诏来此,这盟主之位,自当归属长沙王殿下。」 这话合情合理,大帐中一时沉寂。 片刻后,袁术道:「殿下的确发布了诏令,可他并未前来啊。」 他看着各诸侯道:「诸位可有人知道,长沙王殿下此刻身在何处吗?」 自然无人回应。 袁术又道:「长沙王殿下发布了勤王诏书,自己却不到。咱们不过是臣子,如今被困在董贼手里的天子,可是殿下的亲弟弟啊!」 冀州牧韩馥,因黑山军一事对凌寒充满好感,且往日便与袁术存在矛盾,立刻起身反对道:「你是在质疑殿下么?长沙王皇子之身,能独自从洛阳城里逃出来已是大幸。他在常山,又帮助郡守打退了风头正盛的黑山军,还向诸位发布了勤王诏书。公路将军,我倒是想问问,换作是你,做得到这些么?」 袁术气得脸色发白:「你……」 「长沙王能以三千兵马打退黑山军,自当是神武至极。」袁绍出来替堂弟打圆场:「公路并没有质疑殿下的意思,韩州牧多心了。」 韩馥冷哼一声,坐回去不再言语。 曹操走了出来,哈哈大笑:「诸位说得都不错!殿下为君,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自当以殿下马首是瞻。不过,如今殿下并未现身,而这盟军之中,仍需一位盟主。依曹某之见,不如我们先推举出一位副盟主,由副盟主暂代殿下之职,总领全军。曹某以为,袁本初四世三公,汉相后裔。这副盟主之位,非本初兄莫属。」 「非本初兄莫属!」 「如此甚好!」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十八路诸侯纷纷选择附和,袁绍喜笑颜开,清咳几声道:「承蒙诸位抬爱!董贼恶贯满盈,罪不容诛。袁某自当谨遵殿下诏令,与诸位一起,剿灭西凉军,砍下董贼项上人头!」 联军形式可谓一片大好。 然而,仅仅隔了数日。 吕布单枪匹马在虎牢关前叫阵,联军之中非但无人敢应,反倒翻起了往日的旧帐,互相争吵指责起来。 陶谦暗自坐在角落,不与这些人争辩,心道:殿下果真猜得不错,联军内部这么快便出了变故。我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带兵回去吧。 曹操试图劝诫,维繫这个松散的联盟,反倒因为帮腔了袁绍几句话而被指责是袁氏走狗,不由大怒,甩袖出了营帐。 「西凉军就在关外,这些人反倒斗个不停。竖子不足与谋!」 曹洪紧紧跟上去,问道:「大哥,你是打算离开了么?」 曹操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匆匆向前走:「纵然是要离开,也决不能现在离开。」 曹洪嘆道:「这些人原本就有矛盾,吵闹起来也是正常。袁绍根本就压不住!如果那位长沙王在这里的话,兴许还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听到长沙王,曹操又勐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曹洪不明所以:「大哥,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不,你说得很对。」曹操感慨道:「要是那位长沙王来这里便好了,场面难不难看还是其次,我倒真想见一见他。」 曹洪蓦地想起,大哥的计划里,有一项便是将刘协控制在手里。 不由道:「大哥是想……」 「不,」曹操摇头:「与刘协不同。长沙王那样的人,是没法软禁起来的。」 曹洪愣了愣。问道:「这是为什么?他就算有些本事,可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想要控制起来不是容易得很吗?」 「有胆子在五万贼寇面前选择以身诱敌,还成功了。」曹操缓缓道:「这样的人,拿捏在手里不是利器,而是只会伤到自己的兇器。因为他一定会想尽各种方法,给你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就算你用性命要挟也没用。」 曹洪似懂非懂,又问道:「那大哥为什么还希望他来到这里?」 曹操仰头看着蓝天,似在自言自语:「这天底下没几个能让我感到佩服的人,那位殿下算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给订阅v章的诸位比个心~ 第28章 不日后,联军先锋孙坚率兵击退董卓,西凉军火烧洛阳,退往长安。 洛阳。 孙坚率领着上万江东子弟,第一个开进洛阳城。 昔日的皇城已化为废墟。举目四望,一片狼藉,多有庶民倚靠在损毁的屋前哭泣。 江东军中,一名英气十足的男子忍不住骂道:「董卓这厮着实可恶!自己带着人逃便逃了,竟还要把所有的房屋损毁,留在这里的百姓可遭了殃了。」 此人正是有着小霸王之称的孙策。 身旁,黄盖哼道:「他那样的贼子,哪里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主帅孙坚,进城以来却是一言不发。 年仅七岁的孙权仰着头,声音稚嫩:「父亲,您在想什么?」 第47页 听到孙权的话,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孙坚。 孙策亦发觉有些不对劲,问道:「父亲,怎么了?」 孙坚沉声道:「我细细想来,总觉得方才那一仗有些别扭。」 「别扭?」 「西凉军未免败得太快了。上一战的交锋,与之前的几次交锋明显是不同的。」 「父亲这么一说,」孙策拧起眉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程普不解:「难道不是因为联军压城,他们起了畏惧之心,才会如此吗?」 「若是诈败,到了现在也并没有袭兵出现。况且这代价太大了,迁都长安,西凉军的士气一定会重重跌落,他手里的百官也会激发出抵抗之心。」 孙坚点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总有股莫名的挥之不去的阴霾,觉得这破败的洛阳城里透着股蹊跷。 这个时候,西方断垣残壁处,忽然有人兴奋地大叫:「主公!」 孙坚抬眼望去,他的卫士激动不已,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人飞快跑来,在孙坚身前悄悄说了两句话。 「什么?」 孙坚立刻停住队伍,下马快步走过去。 「这是……」 孙坚缓缓瞪大眼睛,在认清眼前之物的的确确是玉玺之后,他立刻压低声音:「此事决不可泄露出去!」 「父亲。」孙权一口奶音:「这东西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往来经过了不知有多少人。怎么可能消息不外泄呢?」 孙坚勐然惊醒:是啊,玉玺怎么会放在这样的地方? 难道是董卓刻意的? 孙坚又联想到西凉军莫名其妙的败退,这是他们施展的诡计么? 不对。孙坚摇头,玉玺是何等圣物,怎么会有人为了不一定能够成功的计谋,就将它丢下呢? 何况西凉军还败了一场,损兵折将。这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哪里会有人施展这样的诡计? 玉玺就在这里,让他交给别人,孙坚是万万不愿的。 心头上的雾霾趋之不散,孙坚心里挣扎一番,收起玉玺,道:「传令,立刻返回江东!」 孙坚急速退兵的消息,一天之内传遍诸侯。 有流言飞出,孙坚在洛阳城里发现玉玺,却隐瞒不报,狼子野心。 东海郡。 这段时间,凌寒并没有闲下来。 随着新式制盐的法子在徐州普及开来,仅仅徐州之地,外加距徐州最近的几个郡,盐业所带来的利润就十分巨大。 足以供养五千士兵。 是的,在陶谦前往酸枣县会盟之后,凌寒便开始了第二次的徵兵。 同样是两千五百士兵,也做了同样的分配。 他这五千士兵所需要的军费,与寻常士兵所需要的军费并不是一个概念。 寻常士兵五日操练一次,在其余的时间里,可以用军屯等方式,为上位者创造一定的财富,降低消耗。 而凌寒手头下的兵,只需要训练。 日日训练,每训练五日,有一日的「休沐」,就像做官一样,什么也不必做。 凌寒认为,这些人眼下虽然过得不错,可一旦发生战争,很可能立刻死去。 出于人道主义,他必须为这些人提供一定的福利,必要的休息时间也能增加士兵的训练热情。 贩盐与练兵的军费几乎持平,这意味着他所能维持的军队只有五千人。 其他地方路途遥远,商业模式一时难以建立,还需要时间。 凌寒决定继续鼓捣新的东西,创造财富。 令人感到难过的是,对于糖的改造进行得并不顺利。现代人所使用的白砂糖,主要原料是甘蔗,产自南方,凌寒显然无法得到。 而这个时代所食用的糖类,除了天然的蜂蜜以外,便是用十分笨拙的法子从小麦与大米中得到的。 凌寒试图用化学原理改进做法,结果发现,成本虽低了,味道却变差了。 与盐有所不同,糖可不是什么必需品。味道变差,指望这个赚钱就行不通了。 当他打算改为研究酒时,收到了一封来自陶谦的书信。 信上,陶谦说出了有关玉玺下落的流言。 凌寒意识到,是时候了。 如果自己看着事态自行发展的话,孙坚的生命便算是进入了倒计时。 但,他怎能放弃这么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呢?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凌寒将赵云、高览、裴元绍、杨真召集起来。 「终于要打仗了吗!」听到殿下要出兵,杨真摩拳擦掌:「这段时间日日练兵,我可早就想带着他们打上一仗了。」 裴元绍兴奋道:「我们要跟谁打?」 高览则是问:「今日便出发么?」 赵云没有开口说什么,只微微扬了扬下巴,眼中也是战意十足。 凌寒心道,大家都很热情啊。 「没那么简单。」他摊开一张粗略的地图,缓缓道:「我们需要沿着豫州与扬州的边界,带兵穿行数百里,抵达一个名为岘山的地方。」 高览问道:「殿下,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凌寒拿出陶谦的信:「陶州牧言,长沙太守孙坚拿到了玉玺。」 杨真一听,立刻问道:「殿下是要去抢玉玺吗?」 第48页 「玉玺是个死物,抢了有什么用?」凌寒始终没有放弃培养部下们的政治头脑:「有很多诸侯倒是想抢。不过,他们还在关内相互纠缠,根本追不上全力潜行的孙坚。反观荆州刺史刘表,与江东素有矛盾,不会无动于衷。我们此行,非但不是去抢,反而是去接应孙坚的。」 「玉玺乃皇家之物,是属于殿下的。」杨真不能理解:「孙坚想将玉玺占为己有,殿下为什么还要去帮他呢?」 「接应孙坚…」赵云若有所思:「是想要招揽孙坚么?」 凌寒笑道:「师兄说得不错。」 高览忧心道:「属下曾听过江东孙氏的名头。孙坚乃当世虎将,部下不乏善战之辈,他的儿子亦有小霸王之名。收服这样的人物,恐怕没那么容易。」 凌寒嘆道:「所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即便不能收服,也要打好关系。北方有群狼,万不能再与南方搞僵。徐州太小,说不准以后还会和江东一起攻打荆州。 裴元绍笑道:「殿下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是了。」 「此行最重要的是隐藏行踪,决不能让其他诸侯注意到。这一点非常困难。所以,我们这回只能带第一次招募的那两千五百人。离开东海之后,就要乔装打扮。」他看着对面的四人,道:「剩下的两千五百人要继续训练,不能懈怠。也就是说,你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留下。」 四人互相对视,显然,这些跃跃欲试的人,没有一个想留下。 杨真站出来道:「殿下,让属下留在这里吧。」 裴元绍惊讶地看着他,这些天杨真不知说了多少次练兵无聊了,早就想出去打仗,怎么改了性子了? 见众人皆无异议,凌寒道:「那就杨真留下。」 「备齐粮草,两日后出发。」 从凌寒的书房出来以后,裴元绍忍不住对杨真道:「你是害怕了?」 杨真骂道:「害怕你娘个腿儿!」 几个月下来,他已经跟这黄巾贼寇学会了许多骂人的话,顺口骂了出来。 他之所以选择不去,是觉得这里必须有一个非常可靠的人留下才行。裴元绍和高览虽然眼下对殿下也是忠心耿耿,但他总觉得还没有到誓死效忠的地步。 至于赵云,平日里话很少,似乎除了练兵,就是自己练功,也只有在殿下面前才会多说几句话,令人看不透是什么心思。而且赵云身手最强,理当与殿下一起行动,贴身保护。 裴元绍自讨了个没趣,便也不再搭理,跑去跟部下宣布这个消息去了。 身旁没有谋士可用,一切行动都要由凌寒来策划。 由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事先花了大力气,做过不少调研,包括行军路线,粮草预算,沿线的兵力分布等。 上一回对战黑山军,只能算是被动守战,张牛路与张燕也只是百姓出身。 这一回却是主动出击,对手还是刘表与黄祖这样的名将,凌寒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说来也怪,他本人并没有太多自信。凌寒自认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多是倚仗着穿越者的身份罢了,外加一点运气。而随着他在这里待得越久,事情做得越多,这股优势也会变得越小。 可偏偏,几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抱有异常强大的信心。 这让他压力更大了。 两日后。 凌寒点齐两千五百人,带着赵云高览裴元绍三人,从东海出发,赶赴岘山。 这两千五百士兵皆有家人,出征之事不会隐瞒。而他们的家人,同样会告诉亲密的邻居亲友。 当凌寒带着兵马即将出城之际,赫然发现,许多百姓载着牛车,前来预祝他凯旋归来。 原来,笮融被处斩以后,很快便有人得知,是长沙王殿下为他们主持了公道。 消息飞快地传了出去。 百姓们平日里无法见到身份尊贵的殿下,便在殿下出征的当天,投以瓜果,以示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夹子排名,要停更一天。 下一次更新是周一晚上11点,届时会有大肥章作为补偿,鞠躬。 感谢在2021-03-1003:05:29~2021-03-1300:1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过客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谰言40瓶;饮星丶18瓶;云九三13瓶;开心怪10瓶;啦啦啦、弃治花5瓶;小满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被这么多的人感谢,当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凌寒原以为,承载着百姓的期望与欢唿,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压力。 事实却并非如此。 此时此刻,原本那颗跳动不安的心逐渐趋于平稳,无处放置的右手也有了归处—— 凌寒骑着高高的白马,举起右手,对着左右前来祝福的百姓们,行了一个标准的现代军礼。 周围的人并不懂得右手抬到太阳穴是什么样的意思,但他们大概猜得出,这是尊贵的殿下在回应他们的祝福。 于是,欢唿声更大了。 凌寒身后,赵云、高览、裴元绍,三人并排骑着马,他们每人身后都跟随着一列士兵。 「殿下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裴元绍悄悄询问,试图从之前是体制内军官的高览那里得到答案:「你们常山郡军中也会这样做吗?」 第49页 「没有。」高览毫不迟疑地回答道:「而且我也从来不会与有小民们有什么接触。不止我没有,军中所有将领都没有,郡守大人也没有。」 「这样吗?」裴元绍心想,要是杨真在,或许就可以问问他了。 赵云道:「殿下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大家,他们的心意已经实实在在地接受了。」 他凝视着前方,凌寒腰背挺得笔直。清风吹过,背影显得清瘦又单薄。 这样一个本该养尊处优的贵人,却要混迹于行伍当中,双手染上鲜血,甚至不得不努力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大汉。 赵云眼中的某种情绪变得愈发坚定。 「不过,被人感谢的滋味还真是蛮好的。」高览道:「老子从没有过这种体验。」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裴元绍也学着凌寒的模样对周围的百姓敬礼:「比我以前在黄巾军里,打着幌子欺骗别人可开心多了。」 「就算哪天战死了,大概也不会有多少遗憾了。」 很快,一行人离开了东海。 野外行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千五百士兵几乎都是步兵,同时还要照看伪装成货物的辎重。再加上扎营睡觉的问题,每日能行军四五十公里,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即使一路顺利,抵达岘山也要五六天的时间。 照着地图一直往前走,第二日的中午,他们来到了豫州的关卡。 说是关卡,其实也就是一个哨营。他们每日会派人向城里禀报消息,如果哪一天没有向上禀报,便说明遭人杀害,郡城就会立刻做好迎敌的准备。 此时此刻,豫州刺史孔伷已带领豫州大部分兵马前往酸枣县会盟。 哨营里的守军总共就十个人,正好一个什。 他们对关卡检查的态度更是极为散漫。 两千五百个人,还携带着车马物资,不可能不被这个哨营发现。 裴元绍提议道:「殿下,我们冲上去将他们干掉算了,反正又不去攻打豫州,让豫州城里的守军尽管去防备呗。」 「不妥。」凌寒道:「我们前往岘山援助江东一事,早晚会被天下人所知。未经允许路经豫州便罢了,若还顺带杀了哨营守将,将来豫州刺史心里一定会有疙瘩,我们没必要平白招惹别人的敌意。」 高览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我们直接带着人过去。」凌寒看向赵云,道:「一会儿师兄陪我上前与他们交涉一番吧。」 赵云道:「好。」 豫州哨营的十位守军,望着前方浩浩荡荡的一伙人,纷纷紧张地握起手中的兵器。 凌寒抱拳道:「还请出来两位兄台,与在下一叙。」 哨营内,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什长挑出两位士兵,命他们出去交流。 两位士兵声音响亮,却没有多少底气:「你们是什么人?」 凌寒再次抱拳,彬彬有礼道:「在下糜影,乃徐州商人。身后便是我的商队。」对面两个士兵不可置信道:「商队!?」 哪家的商队会僱佣这么多伙计? 凌寒微微一笑,并不指望对方会相信。 他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裹,往前一递,道:「这是我糜氏最新制作出来的盐,名为雪花盐,味道比寻常的盐要好上不少。在下的商队之所以人数众多,便是因为运送的货物极其珍贵。诸位日日在此守营,甚为辛苦。在下将这一整包盐赠与诸位戍守州关的将士,还望诸位行个方便。如何?」 两人睁大双眼:雪花盐? 这么大的包裹,难道都是雪花盐不成!? 他们当一辈子的士兵,所能获得的军饷,也根本没这么多啊! 凌寒扬了扬嘴角。 早在糜氏开始贩盐的时候,他便要求糜芳,对于豫州-荆州一线的商线,减少供给,提高价格。 豫州紧挨着徐州,自然已经知道了雪花盐的美味。 这样一包盐,成本其实没有多少,但对这些守关将士来说,说是天大的财富也不为过。 很快,其中一人道:「我们需要回去商量一下,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包裹:「这个我们也要先带上去让他们瞧一下。」 凌寒笑道:「两位兄台请便。」 哨营内。 领头的什长盯着眼前的包裹。 包裹打开之后,里面顿时露出一大坨白花花的盐来。他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 随后惊道:「真的是雪花盐!果然是比旧盐好吃多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盐卖的那么贵,这一整包得要多少银钱啊?」 「他们身后有好几驾装货的车子,难道里面装的全都是雪花盐吗?!」 「我们要是能劫过来……」 「找死呢!他们那么多人呢!」 「说起来,那伙人真的是商人吗?我瞅着不像啊。商队不是一般只有几十人,最多百来人吗?」 「他们说,因为货物特别珍贵,又是头一次大量卖盐,所以人多……」 「放他娘的狗.屁!人再多点都能打下一个县了,卖盐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议论了会儿也没议论出什么结果,最终,所有人将目光放到守军什长身上。 年近四十的什长静静地思索片刻,拍板道:「让他们过去!」 第50页 这伙人分明不是商人,有士兵不理解道:「头儿!?」 什长冷冷道:「不放他们过去,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放他们过去,以后州牧大人也会……」 「他们看起来也就两千人,就算是两千精兵,也不可能打得下豫州城。怕什么?」 于是没有反对的声音了。 凌寒再次抱拳道:「多谢诸位。」 两千五百名士兵缓缓走过豫州关卡。 待凌寒一行人尽数离开之后。 又有人道:「头儿,那我们要汇报上去吗?」 什长同样冷眼瞥过去:「报上去,你还想不想分这包盐了?」 再没人说一句话了。 离开豫州关卡,接着潜行。 临近傍晚时分,正好走至了一处水源附近,凌寒命令士兵原地安营扎寨,准备晚膳,明日一早再继续前进。 凌寒站在一块体积硕大的石头上,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眺望周边环境。 这些年天灾不断,战乱连连。无论天灾还是战乱,都有可能极大地影响到一个地域周边的环境。 所幸看了一会儿地图,发现并无太大区别。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 这时,先前派出去侦察前路的裴元绍,骑着马回来了。 他翻身下马,对凌寒简单行了个礼,汇报情况道:「殿下,西北方向十里,似乎有一个小村落。」 凌寒拧眉道:「似乎?」 糜氏手册上并没有标註村落,方圆数十里应当皆无人烟才对。裴元绍回答道:「属下发现了用于困住猎物的陷阱,便下马在附近查看了一番,看见了一名猎户。属下不敢跟得太近,只见到他进了一处用篱笆圈起来的房屋,附近类似的房屋有好几栋,至于有多少人便不清楚了。但属下估计,应当不会超过十个人。」 凌寒心道,难道是不堪税赋逃出来的百姓吗? 可寻常人家,应当没有能力在野外长期生存。 凌寒问道:「行军时注意一些,可能绕过他们,不被察觉?」 裴元绍道:「恐怕很难。前方有河流阻碍,如果想要避过,除非将全军分开,每次只过三五人。」 那样就太浪费时间了。 理论上,如果对方是普通百姓,根本不需要在意他们。 可这毕竟是第一次行军,凌寒还是希望能保险一些。 他对赵云道:「师兄。」 赵云点头说好。 高览留在原地带领士兵安营做饭,凌寒与赵云裴元绍三人骑马再次赶过去。 距离村落还有两里地,凌寒与赵云下了马。 凌寒交代裴元绍道:「你将三匹马牵远一些,原地等候,我与师兄进去打探一番。」 裴元绍抱拳道:「是。」 裴元绍离开后,凌寒与赵云默契地对视一眼。 凌寒撕下一块衣服,在腿上缠绕一圈,伪装成受伤的模样。 赵云背起了他。 赵云缓缓前行,走至篱笆处停下,喊道:「有人吗?」 很快,屋内走出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婆婆。头髮花白,步子却走得很稳当。除了时不时咳嗽几声以外,整个人相当精神。 老婆婆瞧着迎面走来的两位少年,一个赛一个的英俊,着实没有半点坏人样。 她伸着脖子瞅瞅凌寒腿上绑着的绷带,关心地问:「年轻人,你受伤了吗?」 赵云动作缓慢地弯了弯身体,道:「我与师弟以打猎为生。今日打猎时走得远了些,师弟又不慎受伤。天色渐晚,我师兄弟二人担心会迷失在这片荒野中。走投无路之下,发现了婆婆的居所。恳请婆婆收留一晚。」 当初在常山时,凌寒为了抵御黑山军,四处查探郡城周围的地形,以找出一个合适的战场。 乱世里他不敢自己一个人乱跑,基本都与赵云一起行动,遇到陌生的人时,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便会用上这么一招。 久而久之,早已娴熟无比。 「夜里会有勐兽出没,着实危险。」老婆婆嘆口气,打开篱笆:「进来吧。」 两人齐声道:「谢谢婆婆。」 她一面领着凌寒赵云往屋里走,一面喊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是两个孩子。」 屋内顿时走出来五个人。看起来,他们原本似乎手握兵器,埋伏在里面。 老婆婆上前,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人,面貌威严,留着当官的士人才会有的鬍鬚,对两人道:「既如此,两位小友便在此歇一晚吧。请跟我来。」 两人被带进了一间茅草屋里。 屋内有一张床,以及各种非常简陋的生活物品。中年人道:「我们这里没有多余的住处了,你们便在此将就一晚吧。」 赵云抱拳致谢。 待对方走后。 赵云思索道:「似乎就是普通的农户,只有那位为首的中年人有些不同,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能与豫州或是荆州有什么联繫。」 凌寒也认同这个观点。即使被他们发现有军队经过,大概也是没问题的。 赵云问道:「那等他们睡下,我们便悄悄离开?」 凌寒想了想,点头说好。 凌寒原本便赶了一天的路,虽说骑在马上,但仍然觉得累。 他躺在床上,赵云则坐在床边。 第51页 没多久,凌寒隐隐产生了困意。 隔壁陡然传来很大的一声争吵。 「这世道出去也是死!与其死在外边,不如死在这里。」 听着声音,倒像是刚才的那名老婆婆。 凌寒再没困意,狐疑地对赵云对视一眼。他下了床,附在墙壁,悄悄听隔壁的动静。 听了一阵墙角,凌寒隐约猜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伙人确实是为了躲避繁重的赋税,一起逃出来在这里安了家。但是,由于没办法与外面交换物资,他们所携带的盐早已吃光。 年轻人还好,那位老婆婆由于许久未吃盐,已患了瘿病,时常咳嗽。方才,竟咳出了血来。 中年人提议回到有人烟的地方,可以往扬州走。婆婆则认为现在一伙人上路,先不说能不能走得到,即使走到了,那边也未必能活得下去。 凌寒心想,这倒是巧了。 他在衣服里摸索一番,找到了很小的一包盐。 赵云也从衣服里掏出一小包盐。 这其实是所有军队行军时都会贯彻的一条法则。 除了专门的辎重车以外,从主帅到将官,再到所有普通士兵,身上都会携带少量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凌寒的这支队伍中,每一个人都会携带黄米两升,小包盐一份。 根本不需要有任何言语交流,凌寒与赵云便拿着盐,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当然,凌寒仍是佯装受伤,瘸着走路。 拉开门见到二人,中年人面露疑色:「两位小友不好生歇着,有什么事情么?」 赵云躬身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二人休息时,不小心听到了诸位的谈话。」 中年人脸色微变,不过眼下他实在没心思计较什么,面色很快恢復如初,问道:「然后呢?两位小友有何事?」 赵云又道:「我们师兄弟二人身上恰好带了盐,也许可以暂解你们的燃眉之急,就当是报答诸位收留我们的谢礼吧。」 说罢,凌寒将两份盐包递过去。 中年人微怔,接下盐包。 他忽然想到什么,道:「两位小友,请进来吧。」 此刻,这座小小村落的六个人,都聚集在这栋屋子里。 中年人对其余人道:「两位小友为我们带来了盐包。我想,既然我们对去留争论不下,不妨问问与这件事无关的两位小友的意见。」 一名年轻人嘆道:「子布先生,您且自己离去,前往扬州吧。当初我们是救了你一命,这可两年若是没有你,我们这些人又哪里能活到今日?这恩情,你早已还完了。」 子布先生? 凌寒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在哪里听过。 听了这话,中年人狠狠地一甩袖子。 他不再想让两位少年掺和进这件事了,直接气道:「你们把我张昭当作什么人了?你们若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张昭在这里陪着你们便是!」 张昭!? 一旁的凌寒不可置信。张昭不是扬州的么?怎么会在豫州? 他对这一段歷史没有太多了解,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诸位请听我一言。」 不管前因后果是什么,知道这中年男子是张昭以后,凌寒瞬间改变了主意。 如果说谋士有郭嘉,武将有赵云,那么自己眼下最缺乏的,正是一名内政型人才啊! 论起内政,三国之中最强的无疑是荀彧,其次便是诸葛亮。 再往下算,大约便是吴国的张昭了。 众人纷纷望向凌寒,面露不解。 赵云亦是抱有疑惑。不同的是,他相信师弟无论做什么都一定有着自己的道理。 凌寒道:「诸位若是不愿待在豫州。比起扬州,徐州岂非更近?」 话音刚落,其他人还没说什么,张昭便冷哼道:「难道徐州就比豫州好了么?」 凌寒不急不徐道:「在下的这两包盐,名为雪花盐,正是由徐州糜氏所售,味道极佳。」 「我看张先生亦是有志之士。在下也认识徐州的一些人,若是先生愿意去徐州,在下愿意引荐一番。」 「至于如何过去,路上的艰难险阻,诸位都不必担心。在下自有解决的办法。」 说完,他向老婆婆抱拳俯身:「实在对不住,方才在下的身份有所隐瞒。」 张昭狐疑地看了凌寒一眼。事实上,当对方拿出两包盐时,他便觉得这两人根本不是什么猎户。 盐乃贵重之物。寻常猎户,哪里可能会轻飘飘地将它送给旁人? 再者,这两人,尤其是现在说话的这位,纵然做了刻意掩饰,他也能看出来,必是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只是他认为,这里实在没什么值得贪图的,对方也像是良善之辈,故而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对方说出这一番话来,看来确实是某位官员之子,地位还不低。 然而张昭在心里暗自发笑,当初好友赵昱身为一郡郡守,多方走动说情,才堪堪将自己从牢狱中摘出来。 自己得罪的乃是徐州军政大权集于一身的徐州牧陶谦。虽说算不得什么大矛盾,可陶谦毕竟是一州之主,即使他不再追究,那些个攀炎附势的人也不会让自己好过。 眼前的少年,纵然是徐州要员之子,又能有什么用呢? 屋子里的其余人,在听到凌寒的话以后,反而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第52页 他们之所以不愿离开,一是认为路途艰辛,二是认为天底下的官都一样,苛待百姓。 若眼前的少年当真能解决这两件事,他们自然也不想留在这荒野之地等死。 虽不知对方有何目的,可毕竟态度和善,句句又在为自己这一群人考虑。 张昭便也用着温和的语气,摇头道:「小友有所不知,我本就是徐州人。只因与某位大人物有矛盾,当初还曾被捕拿下狱。被好友救出以后,我便离开徐州,想要前往扬州避难。路途中遭遇勐兽,被这里的人所救,从此才留了下来。」 他目光坚定:「徐州,是决计去不了的。」 凌寒瞭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不知道张昭究竟是跟谁有过矛盾,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好法子让张昭前往徐州。 凌寒笑道:「先生敢否与我打个赌?我不知道先生究竟得罪了谁,不过我敢笃定,我认识的人一定能为先生挡下灾祸。」 「好,我便与小友赌了。」张昭毫不迟疑:「既然小友方才说,有办法将我们安全送到徐州。若是我赢了,我自是去不了,只希望小友能将这里的人送过去,日后照顾一些。」 「没问题。」凌寒笑道:「若是我赢了。我依旧会将其他人送到徐州,妥善照顾。不过,作为交换,先生以后便跟着我,如何?」 张昭愣神。跟着他,什么意思? 凌寒笑着问道:「先生?」 张昭有些摸不着头脑,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道:「好。」 于是,凌寒从怀中摸出那枚皇室玉佩。 「子布先生,本王乃长沙王刘影,徐州牧陶谦已认我为君。不知这样的身份,是否足以替先生遮挡灾祸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三国时貌似还没有婆婆这种称唿,不过我查阅之后,发现当时的叫法实在有点别扭,作者用着都感到难受,更别说阅读体验了……所以就还是用婆婆了。 之前有读者问过关于玉佩的事,解释一下,这是作者私设,本世界中,皇子出生时会打造一个玉佩,所以可以辨识身份。 感谢在2021-03-1300:12:03~2021-03-1522:5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科学自由爱与信仰4个;过客、夕雾2个;没有未来、随风、逆否命题、谂笙、白鹿青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g44瓶;巴啦啦40瓶;楚辞、一只快乐的野指针、白鹿青吖20瓶;茯苓糰子15瓶;呆花糖球、小米、阎梦冥蝶、寒隙山月、helmet、零度领域、尹璇子、龚琳啦10瓶;昨夜何草7瓶;我敲凶哒、十夏、一把孜然粉5瓶;llllll3瓶;梦霓、lmrabbit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修) 身为一个志向远大的人。 张昭纵然在这荒野之中已生活了两年,他也是听说过长沙王的名头的。 因为总会有人路过。 董卓夜袭京城,是黄巾起义以来天底下最大的一件事。 而伴随着董卓进京的,便是长沙王在西凉军重重包围通缉之下,成功逃出洛阳城。 前些日子,张昭又从一个前往徐州的人那里听说,长沙王在冀州常山,以三千兵马大败数万黑山军,俘虏上万。 随后,长沙王便离开冀州,去了徐州。 糜氏的新盐似乎也与长沙王有关。 长沙王皇室后裔,少年英豪,张昭不是没想过投奔。 可若是对方真的在徐州,比起徐州牧陶谦,自己只不过是一介白衣,去了未必会有好下场。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长沙王竟会出现在这里。 张昭望着对面的少年,身体清瘦,眉目清秀,乃至有几分弱不禁风。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十足的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长沙王固然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可这一年来所做的事情,任谁都以为那位殿下会是一个无比高大英武的青年。 他很难与眼前这个俊秀少年联繫起来。 震惊的不止是张昭,更还有屋内的其他人。 他们并不关注时事,看见路人也不会询问。长沙王在他们心目中,仅仅是大汉皇室的一个符号,是天家的无上威严。 当天家出现这里,他们本能地感到臣服。 「草民拜见殿下!」 一人起了头,其余几人立刻手忙脚乱地跟着跪拜:「拜见殿下!」 听到声音,张昭才堪堪回过神,也抱拳躬身道:「见过殿下。」 凌寒笑道:「都起来吧。诸位不必拘束,本王不在意这些。」 「子布先生,」凌寒微微一笑:「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话。」 张昭微怔,再次抱拳躬身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下。 只有三匹马,凌寒决定,由自己和赵云各骑一匹,张昭也骑一匹,裴元绍则负责徒步带领几人返回营地。 凌寒的命令,裴元绍自然只能无条件服从。 他愁眉苦脸道:「是,殿下。」 心里不由犯嘀咕,殿下怎么什么人都要拉进队伍。这些个老弱妇孺,有什么用呢? 而且关键是,他们不可能跟着我们一起去荆州啊。 难道殿下还要挑些人手护送他们回徐州么? 以殿下的仁义,为了安全,到时候说不准还要找一个领头儿的。 第53页 裴元绍突然有些惊恐,不会挑到自己头上吧! 练兵练那么久,要是连敌人都没见到就回去了,那也实在太憋得慌了。 况且,赵云是殿下的师兄,杨真是跟着殿下从洛阳出来的,高览也曾在常山率领军队战胜黑山军。唯独自己,本是黄巾出身……他希望能在殿下面前立下功劳。 裴元绍在心里不住地祈祷,等会千万别选我。嗯,让子龙兄弟护送是有些大材小用了,选高览吧,千万要选高览啊。 营地。 士兵们的工作早已安排妥当,高览听到马蹄声后,远远地做好迎接:「殿下。」 外围的士兵纷纷行礼。 秩序井然,动作齐整,精神抖擞。 将将才投入到凌寒麾下的张昭,瞧见这一幕,一边下马,一边在心里感慨,好一支精兵哪。 凌寒交代高览道:「再去扎几张帐篷,一会儿还有五个人。」 「是。」 营地的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士兵们吃的都是简单的白粥与腌菜。 至于凌寒,尽管他无意搞什么特殊,可所有将士都有一个共识:殿下千金之躯,就算是行军路上,也万万不能只吃这些陋食的。 高览便派出五个士兵,去附近打了几只山鸡回来。 赵云徒手将烤好的一只山鸡一分为二。 「子布先生,」凌寒将其中半只递给张昭:「不妨以新盐配上山鸡,尝尝味道。」 张昭受宠若惊地接过山鸡,撒上精细的雪花盐,小心地咬下一口:「果真是美味。」 与此同时,他心中有些不解。 长沙王身份尊贵,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介白衣,有何资格得到殿下的重视呢? 凌寒猜出对方会有疑惑,即便张昭没有,自己的部下也是会有的,笑道:「先生饱览群书,志向远大,却甘愿留在这荒郊野岭之中。我敬重先生,便是因为在这个年头,像先生这般重情重义的人已经不多了。」 「殿下谬赞了。」张昭俯了俯身:「他们当日在勐兽的利齿前救下我,我留在这里,也是理所应当。」 说话时,高览终于带着五位农户回来了。 赵云正好撕下一块山鸡腿递给凌寒,凌寒便远远地朝裴元绍扔去:「辛苦了。」 裴元绍连忙接住,兴奋道:「谢殿下赏赐。」 赵云又撕开一只山鸡,凌寒道:「好了,师兄,别撕了,这只我们一人一半,你也快些吃吧。」 赵云:「嗯。」 旁边的张昭心道,长沙王年纪轻轻,名声远扬,却连一点架子都没有。 对待身边几位部下全都如此之好,对待百姓应当也是好的,不然就不会有豫州的百姓逃往徐州了。 这位殿下,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啊。 用过晚膳后。 凌寒的视线在高览与裴元绍之间来回打量。 高览不明所以,裴元绍却是一颗心提了起来。 凌寒道:「高览。」 高览抱拳:「属下在。」 「你不必去荆州了。本王另交给你一个任务。」 高览一愣。 凌寒接着道:「明日一早,你护送子布先生与他的友人返回东海。另外带几个士兵与你共同行动,记住,务必要保护好他们。到了徐州,若是有人问起,你便告诉他们,子布先生是本王的人。明白了吗?」 高览领命道:「是,殿下。」 凌寒之所以让高览护送,是觉得,高览毕竟曾是常山郡的将军,天然会尊重像张昭这样的读书人。 至于裴元绍,黄巾出身,如果是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读书人,他说不定还会敌视。 张昭再次道谢。 接下来的路程再无半点波折。 五日后,他们抵达岘山。 凌寒记得,孙坚就是在这座山上,被黄祖率兵偷袭而死。 自己只带了两千五百人,想要正面与荆州兵打,肯定是行不通的。 如果去提醒孙坚,首先孙坚未必会信。其次,能私藏玉玺返回江东,孙坚显然是有野心的。自己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会是什么结果还很难说。 凌寒当然不可能冒这种风险。 他要趁着荆州将领黄祖,率军与孙坚的江东兵厮杀之时,藉助赵云的英武,直取黄祖本人。 至于能不能救下孙坚的命,就看孙坚自己的运气了。 凌寒吩咐道:「裴元绍,先带人搜索全山,寻找可以隐蔽的地点,记录下来。最好选择一个高处。」 裴元绍抱拳道:「是。」 「师兄。」凌寒又看向赵云:「我们去附近打探一下荆州的情报。」 同一时间。 孙坚率领着江东子弟,一路潜行。 孙策骑着马,从前方侦察完情况,回来汇报:「父亲,前方便是荆州地界,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孙坚长长地嗯了一声:「我们与荆州素有矛盾,交战数次,他们大概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接下来的路,务必要小心行事。」 他平日里根本瞧不上荆州刺史刘表与荆州兵,此时却是不同。 先是与西凉军大战,随后又与袁术的兵马发生过一次冲突。 再加上一路奔波,江东子弟的伤亡着实不小,剩下的一万人马也全数成了疲兵。 要是现在对上荆州兵,孙坚还真的没有太多信心。 第54页 若是停下来休息几日,一旦后方追兵赶来,那就更危险了。因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带兵继续往前走。 只要回到长沙,便安全了。 天色渐晚,孙坚不得不下令道:「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行出发。」 篝火处,孙坚与江东的几位重要将领围在一起研究行进路线。 程普道:「主公,走直路虽然快,可万一刘錶带着大军杀出,我们就麻烦了。」 孙策冷哼一声:「难道他们真有胆子出城来劫杀我们不成?要真是这样,父亲,不如我们就干脆抢了荆州城!孩儿愿为先锋!」 孙坚拧眉看着地图,摇摇头:「儿啊。若换作以往,我们自然可以这样做。可现在不行。」 他伸出食指与中指,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线:「明日,我们走这里。」 孙策惊道:「父亲是想走山林?」 「不。兵法有云,逢林莫入。」孙坚的手指在地图上稍稍挪了一寸:「我们沿着这一条线。如果荆州兵真的埋伏在山林里,也没办法用弓箭偷袭我们。如果他们敢率军从城内杀出,我们便入山。」 众人齐齐道:「是!」 次日,孙坚率部众按计划行军。 行至一半,便瞧见东方隐有烟尘滚动,似乎是有大批人马来袭。 探子来报:「刘表率军冲过来了,恐怕至少也有上万人!」 孙策咬牙道:「这帮荆州贼,竟然真敢出来!」 「冷静点!」孙坚喝道:「此时不宜与他们作战。」 孙策按下怒意:「是,父亲。」 孙坚不再迟疑,一挥手:「进山!」 大军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不多时,第二波探子前来汇报消息:「主公,荆州兵仍在继续朝这边赶来。」 孙策哼道:「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敢不敢进山来?他们若真敢过来,我非杀他们一通不可!」 直到这个时候,孙坚才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先进入山林,便能够占据地理上的优势。自己这方本就强于荆州兵,眼下虽然人困马乏,可要是在地利之下与荆州兵作战,荆州兵也未必讨得了多少好。 刘表能够镇压黄巾军,统领荆州九郡,绝对不是什么庸人。在这种情形下,还要率军赶来,难道是想与江东同归于尽不成? 林子里似乎太过安静了。 大军经过,竟没有群鸟惊飞。 孙坚的脑海中勐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但,为时已晚。 漫天箭雨从林中飞出,其中大部分瞄准的是孙坚本人。 几乎是在一瞬间,孙坚身中数箭。 身旁,程普连忙喊道:「快结盾阵!保护主公!」 后方拿着铁盾的士兵迅速涌上前来,抵挡箭羽。 山林之中,黄祖大笑道:「孙文台已然重伤,给我上,今日便消灭江东!」 无数隐藏于山林的荆州兵,纷纷冲杀上前。 刘表亲自率领的另一路荆州兵也在前来的路上。 而在岘山的更高处。 凌寒观察着下方的一举一动,寻找最佳的出战时机。 身后,两千五百精兵面目严肃,时刻等待着殿下发起进攻的号令。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下基友的文文:《[清穿]穿成康熙了》by北有凉城 本章2分评论达到80,或者作者的专栏收藏达到80的话,明天就加更! 感谢在2021-03-1522:51:20~2021-03-1621:0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走马5个;宁坑坑不是萝蔔、宁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坑坑不是萝蔔40瓶;予明神佑30瓶;追更的大白菜啊20瓶;云梦水千叠、零度领域10瓶;覔7瓶;雪山丶咖啡5瓶;llllll、麦麦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与孙氏父子不同,黄祖作为江夏太守,尽管生平参与的战斗不可胜数,但他从来不会亲自上阵杀敌。 他总是以统帅的身份,由亲卫军保护,坐镇大营。 这便给了凌寒可趁之机。 此刻,黄祖身边仅仅剩下数百亲兵。凌寒偏头对赵云道:「师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赵云抱拳道:「必不负所托。」 他将银枪紧握在手,转身,离去之前又低语道:「裴兄,殿下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裴元绍拍拍胸脯:「子龙兄弟放心,我必会誓死保护好殿下!」 「随我进攻!」 赵云率领五百步兵,向着黄祖的位置发起冲锋。 这些步兵久经训练,用的是现代科学的法子,凌寒为了磨练他们的血性,还让部下带他们到周边剿灭山匪。 更何况,赵云白衣剑客的传说,并未因为使枪而掉落分毫。由这样神将一般的人带领,他们个个士气高昂。论战斗力,决不逊色于荆州兵与江东兵! 而剩下的二千步兵,还有同样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 砍树。 岘山上,黄祖不过才五千精兵。 山外,还有刘表的上万大军正在驰援。 凌寒已提前将岘山的地形摸了个清清楚楚,岘山地形宽敞,树木众多,偏偏山口之处较为狭窄。 前一天夜里,他便带人将山口处体型巨大的树,统统拦腰砍下三分之一。 第55页 等荆州援兵到达这里的时候,就让他们听着里面的战斗嘶喊声,煎熬地在外面搬树吧! 如果刘表实在想不开,选择放火烧山的话,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山上就有一个很大的湖泊。 黄祖自以为稳操胜券,不仅多年的大敌就要自此消灭,主公也能用玉玺从袁绍那里换来诸多好处,到时候,立下头功的自己,自然少不了好处。 然而世事往往不尽人意。 「将军!不好了!」一名亲兵匆匆前来汇报:「有名白袍小将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带着几百人朝您这边杀过来了!」 「慌什么慌!」黄祖怒斥道:「区区几百人,就想将我擒杀?孙坚果然是有勇无谋,情急之下竟想出这等昏招。」 且不说自己这里有数百亲卫兵。 在混乱的战场上,一队士兵想要不管不顾朝一个目标冲去,会出现极大的损失。因为在生死之间,大多数士兵见到突然冲出来的人,第一反应都会是攻击。 换言之,这几百人不仅会受到荆州兵的攻击,甚至还会遭到自己的人误杀。 等冲到自己这边时,还不知能剩下几个人。 显然,黄祖是将赵云当作孙坚的部下了。 而就在他斥退报急的士兵,正欲继续观察战场之时。 「将军!」又有亲卫赶来,面色焦急不已:「那白袍小将实在太英勇了,没人能挡得住他!您快些离开这里吧!」 「什么!?」黄祖不可置信地转身。 就在这一剎,隔着近百米的距离,他对上了那名白袍小将的眼神。 锐利的,兇狠的,如同苍鹰勐虎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不,远比这还要狠戾,还要坚定,那是不顾一切地想要擒拿自己的决心。 又有两名拦路的士兵被他挑飞。 在这样神挡杀神的冲锋之下,跟在白袍小将身后的那一队士兵,竟然奇蹟般地没什么损失。 身经百战的黄祖,生平第一次在战场上退了一小步,完全是下意识地。 过去在与孙坚无数次的战斗里,尽管他几无胜绩,却也从无大败,更不会对江东产生任何的畏惧。 可现在—— 黄祖脸色铁青,对亲卫下令道:「缠住那名白袍小将!」 这是让最亲密最忠心的属下去赴死的命令。 但他必须先撤一步,决不能被人擒住。 只要拖延时间,等待州牧大人援兵赶到,江东必败! 不远处,赵云见黄祖身边亲卫涌来,已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谁挡在前方,便杀了谁。这是为了尽可能地保护身后的一众士兵。 他完全可以更快。 当日在常山郡,裴元绍尚且来不及阻挡,便被越过,更何况这些亲兵。 漂亮的、锋利的、染着鲜血的银色长.枪,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在赵云手上飞速地旋转了一圈。 阳光透过重重繁盛枝叶的间隙,洒落下来,在枪头之上闪烁着明亮耀眼的光。 赵云不再杀人,那杆银枪仿佛生了意识似的,在他手上灵活无比,或挡、或挑、或前突、或后扫,或插地而起,或借力翻身。 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拦他前进。 黄祖不时后望,大惊失色。 此时此刻,他不再幻想有谁能将白袍小将彻底拦下。 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州牧大人的援军上,他相信就快来了,他甚至已经隐约听到了远处大军的声音。 只要自己被追上以前,援军赶到。任那白袍小将天下无敌,也只有被生擒活捉的份! 就在这时。 远处,数十棵高大的树木,在同一时间,轰然倒塌。 黄祖的视野里已经望见了大军的身影,下一刻,便被这些巨树挡得严严实实。 山外的风景,便如同他心中的希望,被掩盖得一丝不剩。 黄祖呆若木鸡:「怎会如此!」 赵云已经来至跟前,他挑飞两名亲卫,枪头往前一指,声音冷冽:「黄祖将军。」 「你……」 黄祖绝望之下,不得不举起双手,身后的亲卫再不敢有任何举动。 赵云砍下将旗,一只手掐着黄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高高举起:「黄祖已被吾所擒!」 五百士兵很快也赶到,齐声喊道:「黄祖,被擒!黄祖,被擒!」 越来越多荆州兵抬起头,只见将旗倒下,将军被人俘虏,将军身边更是围着许多陌生的兵。 这是出战前从未想到过的,荆州兵纷纷不知所措。 转眼,便有无数精兵被江东兵斩杀。 山外。 刘表望着将路堵死的树木亦是目瞪口呆:「快把这些树都给挪开!」 他当然不会放火烧山。且不说别的,里面可还有他的心腹大将黄祖,以及荆州的五千精兵哪! 刘表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荆州的地盘,他压根就没想过会有另一支军队从山上突然冒出来。 但他深信,即便确确实实又冒出来一支军队,数量也决不会多,否则不可能瞒得过自己。 砍伐树木的举动印证了这一点:对方联合江东,也根本没有信心与一万五千荆州兵交手,只得挡住山口。 那么,带着五千精兵的黄祖,就不会在短时间内败退。 必须要快! 第56页 山内,五千荆州兵非死即俘。 江东军也元气大伤。最初的那一波箭羽偷袭便死伤无数,统帅孙坚更是奄奄一息。在接下来与荆州兵的对战中,又阵亡了许多人。 唯有凌寒,损失仅仅数十人。 一棵百年老树的下方,孙坚身负重伤,已无法起立。 身旁江东将领跪了一地,皆面含悲戚,孙策孙权跪扶在他左右。 孙坚望着缓步而来的长沙王,想到自己年仅三十六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心中有悲愤,有不甘,有深深的愧疚:「参见殿下,恕罪将无法向殿下行礼。」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吐出鲜血来:「罪将剿贼不力,反倒连累殿下率兵来援,身陷于此。」 「将军言重了。」凌寒道:「本王发布诏令,希望天下诸侯一同剿灭西凉军。本王虽未前去,却从陶州牧那里得到消息。酸枣县里,虎牢关下,众诸侯畏葸不前,为一己私利争夺不停,全然忘了宗室百官仍在董卓手里。唯有将军心系汉室,力战董贼。虽没能救出皇弟,却也将董卓那恶贼打出洛阳,大振人心!」 孙坚张嘴欲说什么,凌寒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本王一直知道,将军心向大汉,才会不顾部下损失与西凉军交战。至于私扣玉玺一说,纯属无稽之谈,那分明是袁氏等人给将军强加的罪名。」 「本王从不会无端揣度他人,本王只相信已经发生的事实。将军是大汉的忠臣,为大汉而战,本王身为汉室长子,享皇室的荣光,也自当负起皇室的责任,援助将军。」 凌寒语气平缓,声高字清。既无半分倨傲,也无一点颓软。不为方才的胜利沾沾自喜,不为外面的敌人心生畏惧。 在这林木幽深的深山之中,每一个士兵都听得到,感受得到。 孙坚泪流满面。 他原本想着第一个打进洛阳城,救出陛下,自己便能立下头等大功,说不准可以就此名列三公。 可等到真的击败西凉军,入洛阳城,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心态已然发生变化。 彰显着汉室威严的宫殿已经倾颓,传世玉玺却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是没有过怀疑,这也许是董卓刻意为之的诡计。 可当他捧着大汉的传世玉玺之时,无论如何也割捨不下。 这块从蔺相如手里流过,由秦始皇下令、李斯亲手雕刻,印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和氏璧,仿佛带有巨大的魔力,让所有靠近它的人都心生贪恋,无法摆脱。 于是,他放弃追击西凉军,转而昧下玉玺,想要返回江东再做打算。 尽管当时心里还没有明确的想法,可实际上,自己分明是受到了董卓的影响,玉玺的影响,想要割据一方,自立为王。 如今,江东子弟生死存亡之际,却是被他所背叛的皇室后裔,灵帝长子,长沙王刘影,不远千里率兵来援。 孙坚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策儿,权儿。」 孙策与孙权哭道:「父亲!」 「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只可惜,父亲……」孙坚又吐出一口血:「父亲不能看着你们娶妻生子,成就功名了。今后,你们要好好跟着殿下。」 「父亲!」 孙坚又道:「众将听令。」 他语气微弱,却饱含坚定:「你们从前如何效忠我,今后便要如何效忠殿下。」 他用尽力气举起手臂,指向其中一个人,又缓缓挪向凌寒:「玉玺……」 程普立刻明白了主公的意思。 他急忙打开包裹,掏出玉玺,捧到凌寒面前:「殿下。」 凌寒瞥了一眼,忍不住嘆道:「区区一块石头罢了。」 他看向孙坚,承诺道:「本王会用这块玉玺,换荆州军离去,保全江东。」 孙坚愣住。 心生妄念的人,如他,如袁氏兄弟,对玉玺执迷不悟,终为其所累。 而它的真正主人,天底下最尊贵的殿下,反倒不受影响,视之无物。 孙坚苦笑。 他的意识逐渐模煳。心中的最后一丝想法是—— 这样也好。吾虽死,吾儿及江东,当会有大前途…… 「父亲!」 「主公!」 四下里一片哭泣之声。 江东一代雄主,就此陨落。 凌寒心中亦感难过。 如果自己再努力一些,再思虑周全一些,是不是就有可能救下孙坚的性命? 但,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局面。 身上肩负的东西更多了。 远处,挡住山口的树木即将清空,凌寒迅速收起情绪。 「殿下,」裴元绍上前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一声询问,江东众人停下哭泣。 大仇未报,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尚未保全,还远没到可以伤心的时刻。 孙策扭头,死死地瞪着被赵云抓在手里的黄祖。 凌寒本想用黄祖去跟刘表做交换,现在却是不能,也不需要了。 江东的仇恨,需要一个爆发点。 凌寒下令道:「孙策,本王允你亲手斩杀黄祖,以报父仇。」孙策抱拳:「谢殿下!」 他抽出部下的佩剑,快步走去。 黄祖瞪大眼睛望着孙策走过来,杀父之仇,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惊恐地摇头。 第57页 下一刻,刀口一扬,鲜血喷溅,头颅飞出。 黄祖,死! 孙策转身,单腿跪地,佩剑插于地上,对凌寒抱拳道:「江东子弟,从此唯殿下之命是从!」 江东军亦纷纷跪地:「唯殿下之命是从!」 孙策、孙权、黄盖、程普……哪一个不是歷史上赫赫有名之辈。 凌寒深吸一口气,道:「都起来吧。」 不远处,刘表的大军已将入口处几乎清空。双方的人马彼此可见。 凌寒看向孙策:「本王知道,此刻你恨不得冲出去,与刘表厮杀一番。但本王希望你明白,如今决不是交战的好时机,孙将军也不会希望他的儿子,他的部下,全部葬送在此处。」 孙策纵然心有不甘,也知道长沙王所言有理。 他想起父亲先前的嘱託,抱拳恭敬道:「一切听殿下吩咐。」 凌寒拿起玉玺,转过身,朝外走。 背后,程普见状急道:「敢问殿下欲如何行事?」 凌寒道:「本王会用这玉玺,去换荆州退兵。」 顿了顿,又道:「本王答应你们,日后必会给你们机会,兵发荆州。」 江东诸人愣愣地看着长沙王往外走,有些不知所措。 玉玺真能换得对方退兵吗?对方难道不会拿了玉玺,抓了长沙王,再行进攻吗? 他们将将才投入长沙王麾下,见长沙王原本的部下都无动于衷,只有一名白袍小将跟了出去,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得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山外,刘表正要挥军前进,便看见两位少年缓缓走出。 一位清瘦俊俏,行走于前;一位高大英武,紧跟在后,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他们,便是这一次的变故所在吗? 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得可以听见对话了。 刘表的另一位得力部下,蔡瑁,举起武器向前,质问道:「你是何人?莫非是江东派出来投降的么?」 凌寒站定,道:「吾乃长沙王刘影。尔等身为汉臣,却对本王刀剑相向,是想要造反吗!」 刘表脸色大变,长沙王怎会出现在此处? 他是来救孙坚的?他是怎么过来的?带了多少人过来?我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大人。」 蔡瑁提醒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刘表勐然一惊,先是望了蔡瑁一眼,继而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军队。 他虽心无汉室,只想安稳统领荆江九郡,却素来以汉室宗亲,仁义之师自居。 袭杀江东,那是积年仇怨。 长沙王这一年来的事迹,连三岁小儿都知道。 此刻,当麾下的士兵们得知,自己要进攻的敌人当中有长沙王之时,个个面露疑惑。 「大人,」蔡瑁小声建议道:「谁知道他是不是长沙王,只要我们死咬他不是,那他就是个冒牌货!」 刘表又望了长沙王一眼,只见他镇定自若,分明独面大军,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后手。 刘表举棋不定,高声问道:「黄祖将军呢?」 凌寒哼道:「黄祖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试图擒拿本王。罪无可赦,已被正法!」 刘表又是一怔。 山里的确听不见厮杀声了。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五千人马就全军覆没了吗?长沙王究竟带了多少人? 刘表相信,眼下自己就算不承认长沙王的身份,可要是调动士兵进攻,士气一定会受到影响。 当初长沙王可是以三千士兵就击败了五万黑山军。 江东虽然眼下人困马乏,但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若真打起来,自己未必能占得了什么便宜。 可要是让他就这么退军,非但没能剿灭江东,反而赔上了心腹大将黄祖以及五千精兵,又实在是不能甘心。再者,如今已将江东彻底得罪,如果不能消灭,以后恐怕…… 短短瞬间,刘表思虑良多。 「刘州牧。」 凌寒再次开口,刘表抬眼望去。 「本王知道,州牧大人只想庇佑荆江九郡,护一方安宁。袭杀江东,夺取玉玺,皆是受袁氏的指令。这件事,不止本王明白,江东如今也明白了。大人身为宗室,与本王不该是敌人。江东的敌人也只有一个。」 「不错,本官的确是受袁绍所胁。」刘表眯了眯眼,没想到长沙王竟知道这件事:「不过,本官又怎么能知道,阁下此言是不是为了让本官退军,而想出来的权宜之策呢?」 刘表言语中决计不肯承认长沙王的身份,却也没有直接否认。 凌寒朝赵云示意了一眼。 赵云拿着包裹,往前行走数步,直至走至双方的中央,才将包裹放在地上,转身回到凌寒身旁。 凌寒说道:「此物,足见本王言和的诚意。」 刘表与蔡瑁狐疑地对视一眼。 蔡瑁警惕地走过去,生怕对面的白袍小将突然冲过来。 等到他捧起包裹时,忽而一愣,随后快步跑回刘表身前。 打开包裹,刘表立时瞪大双眼:「这是……玉玺!」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凌寒,长沙王怎会如此轻易地将玉玺交了出来!? 凌寒道:「州牧大人可用此物去向袁氏交差,索要损失。」 刘表十分不解,连称唿都顾不得了:「此乃汉室之物,殿下为何愿意赠给本官?」 第58页 凌寒再次申明道:「本王说过,本王与州牧大人并非敌人,江东与州牧大人也非敌人。本王不愿见两方交战,徒耗兵力。可本王细细想来,大人恐怕不会甘愿白白损失了爱将和兵马。大汉的传世玉玺,便是本王和江东的诚意。」 刘表素无大志,生平最大的理想不过是扩大一些荆州的地盘,从未有过问鼎天下之意。 他心道,孙坚之所以落得如此境地,就是因为觊觎玉玺。如今却愿意交出来,只希望化干戈为玉帛,看来是真的想通了。 如果当真与长沙王交战,若是败了,荆州恐怕就危险了。 即便是胜了,如何处理长沙王也是个很大的难题。 无论是囚是杀,天底下都再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会愿意守着荆州过日子了。 甚至,各路诸侯都能打着为长沙王报仇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前来攻占城池。 这是一场胜无好处,败则万劫不復的战争。 如今有玉玺在手,倒也能弥补兵力的损失,委实没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必要。 念此,刘表抱拳道:「殿下如此仁义,不愿起兵戈。下官也自当引兵退去。」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的两个条件竟然都达成了,而懒惰的作者竟然也成功日六了,这是一个小小的奇蹟! 作者的预收文《我用武力征服三国》求收藏,也是三国争霸天下的文! 感谢在2021-03-1621:09:21~2021-03-1721:0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走马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迫单机的阿涅120瓶;无雾70瓶;46956184、不羡明月知20瓶;鸠外雨10瓶;桃喆、风雨同舟、零度领域5瓶;青青子衿、薄荷飞飞兔、吾六二三三、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徐州。 经过两天的跋涉,张昭一行人跟着高览总算抵达了东海郡。 「子布先生。」 草云苑的门口,高览道:「请在此稍候,我去请人给你们安排住所。」 张昭抱拳道:「有劳高将军了。」 他本是徐州彭城人,若是有长沙王的庇护,其他人不来寻事的话,其实完全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居住。 只不过,张昭对长沙王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希望可以就近接触,多多了解,故而并未向高览提出回家的事情。 入了草云苑,高览逮住一个家僕,问道:「杨真兄弟人呢?」 「回将军的话,杨将军每日一大早便会前往校场,到了晚上才回来。」 「那你可知糜先生在哪儿?」 「回将军的话,小人不知。自殿下率军离开以后,糜先生未曾来过。」 高览有些为难。 他每日只管练兵,闲了便出去喝酒,并不管其他事情。 其他的事情,殿下要么交给糜芳,要么交给杨真。 眼下他们却都不在这里。 殿下看起来很重视这位名为张昭的读书人,自己得将他妥当安置好才行。 高览纠结了一会儿,出去道:「如果子布先生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先到我的府上暂住吧。待殿下回来了,再给您安排住所。」 闻言,张昭不由拧起了眉。 路上听高览说起,长沙王居于东海郡的一个县,并且只有这一个县时,他心中便起了疑虑。 在他看来,这天底下最大的财富,除了军队,便是土地。 就算高览说,徐州牧陶谦已向殿下表了忠心,是殿下主动放弃了索要更多的权力,他仍然忍不住担忧。 如今,即便是在这一个县,张昭发现,长沙王的控制程度也非常有限。 高览显然是长沙王的得力手下,这样的人物,理应拥有相当多的土地才是。 如今竟然连一块能安置六个人的居所都没有,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高将军,不用这么麻烦了。」 张昭笑道:「高将军一路护送我们来到徐州,已是帮了大忙。张某自幼长于徐州,出来许久,正有故友想要拜见,住到他那里便可以了。」 高览一愣,问道:「敢问先生口中的故友是何人呢?殿下回来了我也好有个交代。」 张昭道:「广陵太守赵昱。」 告别了高览,张昭便带着人前往广陵。 他要向自己的好友赵昱询问徐州这两年来的详细情况。 在张昭看来,长沙王如此年轻,用兵方面或许有着极高的天赋,对政治却很有可能一窍不通。 身为皇子,自是万千宠爱中长大的。若是陶谦假意尊其为主,背地里却行其他之事,殿下的处境便不妙了。 至于长沙王身边人,都是武将,自然不懂其中奥妙。 行了整整一日的路,终于来到广陵。 张昭在郡守府前递了名帖。 「子布,真的是你?」广陵太守赵昱提着衣摆匆匆从里面跑出来,看见张昭时不敢相信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往扬州避难了吗?」 他忽然又注意到张昭身后的几个人,问道:「这几位是……?」 「一言难尽。」张昭嘆一口气:「可否劳烦元达兄为我找一处宅子,先安顿好我的这几位朋友?」 「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说劳烦二字,」赵昱立刻将管家唤来,吩咐道:「带几位朋友去别苑住下。」 第59页 赵昱拉起张昭的手:「快进来与我说说,你这两年都经歷了些什么?我看你憔悴了不少啊。」 两人踱步走进太守府。 「原来如此。」 听完好友的叙说以后,赵昱笑道:「既然得到了长沙王殿下的看重,以后自然不必再担心了。徐州决不会有人敢追究当初的事情,州牧大人也会给你一分面子。」 张昭见好友对长沙王如此推崇,便说起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这个嘛……」赵昱听了亦有些不解:「州牧大人的确只给了长沙王一个县。这一点我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话锋一转:「长沙王殿下在州牧大人心里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赵昱缓缓解释道:「笮融你是知道的,何其嚣张。当初连陈国相的粮食都敢扣,陈国相也忍了下来,并没有向州牧大人告状。结果前些日子,笮融不过才扣了长沙王区区一千石粮食,就被抄家灭族,只有嫁入世子府的那位留下了一条性命。若说州牧大人不是真真切切地将长沙王殿下认为主君,又岂会如此行事呢?」 「还有这样的事。」张昭听了以后,稍稍心安了一些,随后又道:「万一州牧大人原本就想处置笮融,只是顺水推舟用了殿下的名义呢?」 赵昱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很快又摇头道:「州牧大人连世子爷都责罚了。杖责二十哪!世子爷身体自幼不好,受此惩罚,恐怕得躺上十天半个月吧!」 「竟连世子爷都……」张昭先是一震,继而喃喃道:「莫非真如高览所说的那样么?」 「高览?可是长沙王的部下?」赵昱忙问道:「他是如何说的?」 张昭沉吟道:「他说,殿下婉拒了陶州牧的好意,只愿索要一县之地。」 两人同时沉默,开始思考长沙王这样做的意图。 一个是广陵太守,另一个更是在歷史上得到孙策遗嘱「内事不决问张昭」的人,很快便有了结论。 张昭嘆道:「殿下他是不想与徐州的士族起冲突啊。依我看,这倒是过于谨慎了。其实,以殿下那样尊贵的身份,又受到徐州百姓的尊崇,完全可以更强势一些。」 赵昱笑道:「子布又怎知,殿下不是表面退让,实则成竹在胸呢?」 张昭道:「元达兄的意思是……」 「正是如此啊。」赵昱笑而颔首,捋着鬍子道:「如今殿下身边皆是武将,正缺乏一位像子布这样的学富五车之人。子布啊,你因道义而得到殿下的看重。待殿下归来,凭子布的才能,日后必然会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届时可要为老友多多美言几句啊。」 张昭连忙自谦一番。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长舒了口气,与故友把酒言欢,等待长沙王的归来。 岘山外,刘表的大军缓缓退回荆州城。 凌寒正欲返回徐州,孙策忽而跪地道:「殿下,末将有一事请求。」 凌寒回身望着他,问道:「你可是想带部下返回长沙?」 孙策一惊,显然没想到长沙王会猜到这件事。迟疑片刻之后,他还是开口道:「吾父身为长沙太守,在那里经营数年。如今父亲去世,一旦消息传出,长沙恐怕不稳。末将却不愿将长沙拱手他人。故请求殿下允末将携兵归去,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末将必会稳固长沙,献于殿下。」 凌寒心道,歷史上孙坚一死,长沙太守便立刻换了人。孙氏又不算名门出身,得民心却不得士族之心,以至于孙策走投无路,不得不去投靠袁术。 现今因为自己的缘故,孙坚阵亡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如果孙策能够及时带兵返回,倒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重新掌控长沙。 小霸王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 尽管凌寒此刻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将来孙策真的会将长沙献给自己,重新归来,他还是道:「本王准了。」 孙策又是微怔,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得到允许,遂郑重地叩了一个头:「谢殿下!」 这时,年仅九岁的孙权走上前。 他学着兄长的模样,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只有手指没能并得那么紧:「孙权愿随殿下前往徐州。」 奶里奶气却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凌寒觉得十分可爱。 凌寒便俯下身,笑着问他:「你为什么要跟随本王前往徐州呢?」 「这样,」孙权用无比稚嫩的口音说:「殿下便可以安心了。」 此话一出,孙策以及江东的将领纷纷看向孙权。 凌寒亦然。 自己分明已经准了,孙权却要在这时候主动表示前往徐州当人质。 如果对方今年不是九岁,而是十九岁。 那么凌寒一定会认为,孙权是希望兄长将来不会陷入迷茫当中。 眼下愿意成为一个将领,等到大权在握掌控一方之后,却极有可能变得不愿意,从而开始纠结。 但若是唯一的亲弟弟在别人的手上,以孙策的性格,就不可能置亲弟弟的性命于不顾,冒险与自己翻脸。 凌寒静静地望着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想起一句话。 生子当如孙仲谋。 孙权幼年时便被誉为神童,初揽江东大权时也称得上英明的君主。 后来却不知怎地,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最后连孙十万这样的绰号都流传下来了。 第60页 凌寒看向孙策道:「伯符意下如何呢?」 孙策抱拳道:「舍弟若能得殿下教导,是江东的荣幸。」 于是,凌寒携赵云、裴元绍、孙权以及两千多士兵,外加近一千名被俘的荆州兵,返回徐州。 孙策则带剩下的人继续前往长沙。 作者有话要说:  唔,赵昱大家应该还记得吧 感谢在2021-03-1721:02:41~2021-03-1820: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过客、世宇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曾彦彦72瓶;一贫如洗王道长、u-livy10瓶;lmrabbit、踏歌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回到东海以后,凌寒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处理荆州的俘虏兵。 经过裴元绍的统计,一共有八百九十三人。 直接一股脑编入军队中是肯定不行的。 即使他们发誓效忠,凌寒也完全无法相信他们的忠诚。 但若是将这些俘兵打散,分到不同的小分队之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潜移默化,尤其是向他们展示这边的高福利,就可以真正地收为己用。 若是有一天与荆州作战,这些兵还可以起到很好的劝降作用。 凌寒决定在军队中组织一些集体活动,以小组为单位进行比赛,增强士兵们的归属感与集体荣誉感。 活动分为两种,一种为军事表演,就是在平日的队列训练中额外增添更为复杂的动作;一种为「钩强」,也就是所谓的拔河比赛。 每个士兵自愿选择其中一种,选择以后,由长官负责编号,随机分组。 十人为一什,选出最佳什;百人为一陌,选出最佳陌。 每人都身在两个小组当中,逐级评比,每前进一轮比赛,所有组员都会得到一份奖励。 最后的决赛与半决赛,凌寒本人会亲自到场观赛,颁发奖励,奖励更是丰厚。 这是一场耗时不短的比赛,不可能在一天内完成。 凌寒决定,每五日的训练中,抽出一日来举行这个比赛,所有士兵照样可以获得训练时应有的粮饷。 当凌寒将几位部将叫到跟前,向他们说明这件事的时候。 裴元绍听完愣道:「听起来好复杂。」 杨真挠挠头:「殿下,属下也有点没大听明白。」 高览若有所思:「是为了更快地收服那些个荆州俘虏吗?」 赵云则是笑道:「士兵们一定会很高兴。」 凌寒又解释了一遍。为了防止他们忘记规则,还特地写了一份书简。 在场的,赵云和高览都识字。至于另外两个半文盲,万一忘记了,就去问他们好了。 交代完这件事情以后。 高览禀报导:「张昭先生去了故友那里居住,说是广陵郡的太守赵昱。」 「赵昱?」 凌寒记得这个人,是很久之前就向自己示好的一位徐州要员。 托下人送过一次礼,后来更是亲身过来拜访,只不过当时凌寒忙着其他的事,没在府上,只留下杨真接待了。 看起来得到这位广陵太守的真正效忠是很容易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高览抱了抱拳,转身,跟赵云等人一起前往校场。 凌寒拿起案上的一份书简。 上面记录了自己来到徐州以来,所有官员的友好程度。 最重要的一文一武,陈氏和臧霸,只是微微示好,基本上仍然处于中立的状态。 至于另外几郡的郡守,都表达了相当高的善意。相信只要拿下陈氏家族和臧霸,他们就会彻底投诚。 凌寒迟迟没有在徐州扩展势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自己手下没有可以处理内政的人才。 现如今招揽了张昭,就可以开始设法逐步获取徐州的权力了。 等到陶谦归来,自己的军队也整合完毕。 如果这两位还要坚持当一颗墙头草,他就要採取更为强硬的措施。 否则便不是仁慈,而是软弱。 校场。 随着凌寒前往荆州的士兵归队以后,将军皆不在,其他士兵纷纷缠着他们问,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打了一场胜仗、并且这段时间以来日日都能见到长沙王殿下的两千多人,自是兴高采烈,神气无比。 「什么荆州的精兵?根本就不堪一击。那个叫黄祖的,据说还是什么刘表的心腹爱将。结果在赵将军面前,连一招都没撑住,就被生擒活捉啦。」 「赵将军那叫一个厉害。外面竟然还有少部分人说什么常山的事情是在吹牛,分明是说低了好不啦。赵将军一个人沖在前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直接穿了整个战场,然后把对方的主将给抓了。」 「嘿嘿,你们没去真的太可惜了。老子还见到了大汉玉玺呢!」 「呃……我也只是远远地看见了,并没有看得很清楚。」 「什么?说我们吹牛?你不信问问那些被俘的荆州兵,那江东是不是要把玉玺献给殿下!」 「殿下为什么没收……殿下当时是这么说的:传世玉玺固然重要,但我大汉自高祖皇帝以来,最重视的歷来都是人,而不是一件物品。这次他要救江东的朋友,玉玺就暂且先放在荆州牧那里,日后他自会去取!」 第61页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那边可是有六千多江东兵呢,还有个叫小霸王的,貌似武艺也非常厉害。殿下仁义,认为他们的性命比玉玺要重要,所以就换了。以后他们就都是咱们的兄弟了!」 「就是,瞧那一个个太守州牧,争玉玺争得你死我活的。殿下不愧是殿下,果真与常人不同!」 「殿下自然是与常人不同的。不然怎么他们只是个州牧太守,殿下却是殿下呢?」 众士兵讨论得热烈非凡,甚至连几位将军来了都没有发现。 杨真见校场的纪律松散成这个样子,正要怒喝,忽然发现他们全都在发自内心地称赞殿下,表达对殿下的尊敬之情,于是只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肃静!」 校场终于寂静下来。 杨真大声地宣布了集体活动的规则。 连杨真和裴元绍第一遍都没有听得很明白,这些士兵自然更加不明白。 于是裴元绍又重复讲述了一遍。 这回,总算有人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不过注意力却既不在比赛规则上面,也不在具体的奖励是什么上面。 而是问道:「殿下当真会过来观看吗?还会亲自赏赐我们吗?」 裴元绍听了有些生气道:「难道本将军说的话还能有假?」 底下的人似乎没什么问题要问了。 裴元绍便道:「现在,你们可以自行商量讨论,看看自己报哪一项比较好,更容易取得好的名次。不过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们谁跟谁一组,不是你们自己能决定的。就像打仗一样,不管将来的战友是强还是弱,都要好好配合,努力取得胜利。如果让我发现有谁敢嫌弃自己的战友,丢人丢到殿下面前,军法处置!」 …… 广陵郡。 张昭听闻长沙王回到东海以后,立即收拾行装,赶去草云苑。 彼时,凌寒正坐在书案旁,陪着孙权读书。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句话的意思是,常常流动的水才不会发臭,常常转动的门轴才不会遭到虫蛀。它告诉我们,一个人只有经常运动,生命才能持久,精神也才能变得更好。」 九岁的孙权恍然地点点头,又问:「殿下,那这一句呢?」 凌寒于是接着讲解。 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个文科生,否则可能连个九岁的孩子都教不了。 实际上,凌寒已经命令糜芳去找一位教书先生了。 但孙权是个神童,一般教授童生的先生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 凌寒将人接到身边来,总不能让对方荒废了学业,只得暂时亲身上阵。 杨真进来通报时,凌寒喜出望外,立刻起身道:「快将子布先生请进来。」 暂时没有什么内政要处理,他便打算令张昭先代为教授孙权。 歷史上,以张昭的年纪,说不定也是孙权的半个老师。 孙权仰起头,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没有说话。 凌寒没由来有些心虚,笑道:「我给你请了一个教书先生,暂时先由他来教你读书。这个人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比我可强多了。」 「哦……权儿谢过殿下。」 他低着头,用笔头的另一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戳着书简上的字。 小孩子。 凌寒嘆一口气,他真是没有这方面的处理经验。 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自己是肯定不能把时间耗费在教人读书这种事上的。 不说别的,随着士兵的增多,军衔制度必须提上日程了。为了更好地推广军衔,让士兵们重视起来,凌寒决定自己亲手设计每一个军衔图案。 于是他不再去看孙权。 这时,张昭被领到了书房。 他俯身行礼道:「拜见殿下。」 「子布吶,你来得正好。」凌寒道:「本王正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来做。」 张昭道:「请殿下吩咐。」 「来见过你的先生。」凌寒招唿着,孙权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对张昭行礼:「孙权见过先生。」 「孙权。」张昭念叨着这个名字,忽而想起殿下此前的去路,惊道:「难道他是……」 「回先生的话,」没等凌寒回应,孙权便自行答道:「家父正是长沙太守孙坚。」 张昭又是一怔。 凌寒笑道:「子布先生可莫要小看了稚子,我们权儿可聪明得很呢。」 他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对方脸上鼓鼓的婴儿肥:「是不是啊?」 孙权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 张昭此时满腹的疑问,完全不明白孙坚的稚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殿下似乎并没有细说的打算。 不过他多少能猜出几分。 教这样一位稚子读书,张昭深感责任重大。 作者有话要说:  唔,明明也码了3000字,怎么感觉剧情没推动多少呢,作者也有点迷惑……(不过马上就要有一个比较大的推动了!!!) 明天周末,嗯,作者决定:本章2分评论达80/营养液过1500/专栏收藏达100。以上三条任意达成一条加更,如果三条都达成的话就加更两次,截止明晚9点,大家沖鸭~~ 第34章 将孙权送到张昭那里以后,凌寒终于有了时间。 他开始设计军衔制度。 第62页 其中大部分是直接参考了现代的军衔,首先分为将官、校官、尉官,每个大等级之下,再进行小的划分。 做了改动的地方是,他决定将尉官这一等级,用作荣誉称号,并不代表实际上的地位和领兵数量。 比如这次集体活动,阵列比赛与拔河比赛,获得最终胜利的两支队伍,凌寒会给所有队员分发一枚少尉的勋章。 很快,第一届集体活动正式开始。 按理说应当有个隆重的开幕式,不过凌寒认为,自己上去做一场演讲,效果恐怕不会比任何表演节目差。 果然,当他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裳走上校场的最前方,一个高高凸起的台子上时。 下面登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唿声,比起后世的偶像见面会还要夸张。 凌寒读书的时候,曾经很多次在全校面前发表讲话。 台下无数的目光中,崇拜也有,憎恶也有,爱慕也有。 他向来不以为意,只是简简单单地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但这次不同。 所有的士兵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自己。 他们发自内心地敬畏自己,爱戴自己,愿意为了自己献出生命。 如果自己和其中的某一位士兵单独说上几句话,那位士兵便会兴奋得久久难以入睡,甚至会将其作为最大的荣誉,终身的谈资。 此时此刻,凌寒的心里并没有一丁点儿紧张的因素。 只是免不了会产生一些不安,自己究竟值不值得那么多人的效忠。 不止是这些士兵,还有其他的许多人,如杨真、如糜竺、如陶谦……背负着这么多人的期待,比起作为一个人而存在,自穿越以来,凌寒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子的成分已经越来越多了。 欢唿声久久不止。 直到赵云上台,做了一个肃静的手饰以后,士兵们才停下来。 在这些士兵眼里,除了殿下以外,便要属赵将军的威望最高。 对于跟去荆州的那两千多名士兵,以及荆州的俘虏兵来说,尤其如此。 凌寒首先阐述了军衔制度的划分。 不过,即使是说到,上将军衔位同大将军时,台下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凌寒意识到,这些职位距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 于是道:「每一枚军衔皆由本王亲手设计。这一次集体活动的最终获胜队伍,队伍中所有的士兵,本王也会亲自为他们佩戴勋章。」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台下一阵骚动。就连赵云站在台侧,也难以维持纪律了。 当然,这本质上还是因为,士兵们从心底里认为长沙王是位非常仁爱的殿下,并不会轻易责难。否则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的。 演讲结束以后,凌寒便离开了校场。 与军同乐固然有利于提高军心与士气,但若是做得太多,以至于扰乱了军纪氛围,那就不好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凌寒难得能闲下来。他原本打算改进炼铁,以便于制造铁制农具,提高农民的粮食收入。 细想之下又觉得徐州乃兵家必争之地,万一现在鼓捣出来,一旦日后徐州失陷,那便糟了。 还是等到去了扬州,那里更安全,也更需要铁制农具来开垦荒地,再研究不迟。 于是他开始四处转悠。 歷史书上记载的东西终究有限,而自己身边的人,如糜芳,处的位置都比较高。 想要真正了解这个时代的民情,以便于日后要採取一些什么样的举措,还是自己体察为好。 而在校场。 这些日子以来,原本训练时不情不愿,夹在徐州兵里异常显眼的荆州兵,竟然就快要与徐州本地兵分不出区别了。 其他人或许没有太大的感触,但作为常山郡最高军事长官,高览却是无比震惊。 他以前在常山时,也曾俘虏过异地的敌人。如果想要使用这批俘虏,那就必须将他们分化在不同的队伍里,至少经过三个月的观察、辨别、筛选,才能挑出一些勉强放心的俘虏兵来。即使是这样,他们仍然无法与原本的士兵相提并论。执行重要的任务时,肯定不能考虑。 可是眼下,高览不动声色地将其中两个俘虏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三天,愣是没瞧出来他们和徐州兵有什么不一样。 分明是被殿下俘虏来的,可这些俘虏如今与别人聊天说话的时候,竟然也像徐州兵一样,不自觉地便要兴奋地拐到「殿下」的话题上了。 高览完全没想到,这个劳什子集体活动还有这等作用。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殿下出于仁爱,体恤士兵的一种手段罢了,就像那什么休沐一样。 士人才有休沐,就算自己是武将,他也觉得普通士兵也有休沐过于荒唐了。 休沐的好处高览早就感受到了。 可现如今,一个用来娱乐的东西,竟然堪比战场上并肩作战结下来的情谊。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其实,之所以会呈现出这样的结果,根本原因是这个年代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 军中注重纪律,而在训练之外的时间,上到君主,下到将领,都想方设法地节省军费,哪有心思和财富折腾这么一出。 更别说给出的奖励里,还有长沙王亲自授衔这一项。 这对于平民来说,说是天大的荣光一点儿也不为过。 第63页 直到集体活动决赛的这一天,凌寒才再次来到校场。 士兵们羡慕地看着参与冠军角逐的同僚,心里暗暗想着,如果有下一次,自己一定要更努力一些,与伙伴们配合得更好一些。 最终,获得冠军的四支队伍,去除重复的,一共有两百零七人。 杨真、裴元绍、高览三人,统筹安排授勋仪式。 赵云则跟在凌寒身旁,时时保护。 「这枚少尉的勋章,谨代表着你为本王做出的贡献,为军队做出的贡献,为治下的子民做出的贡献。希望你时时记住这一刻的荣耀,今后善待弱者,不畏强敌。真诚地对待自己的战友,勇敢地保护身边的百姓。今日,你以得到本王的授勋为荣,希望来日,本王能因为有你这样一名将士而感到骄傲!」 他对每一位授勋的士兵这样说道。 「谢殿下!」 尽管是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可当长沙王亲口对自己这样说的时候,每一名士兵都从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热血。 他们并不明白,获得比赛的胜利究竟为殿下做出了怎样的贡献,但他们对此毫无疑问。自己想不通,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头脑还不够精明。 此时,凌寒并未预料到。 这些被他授勋的士兵,在日后的战场上,无一不表现出了悍不畏死的决心与勇气。 就在凌寒的校场热热闹闹举办集体活动的同时。 臧霸的军中。 「你们听说了吗?东海那边的士兵,他们每天得到的粮饷不但足够自己和家人吃,还能够余下很多。」 「他们的主公是长沙王殿下啊。长沙王殿下如此仁爱,对待百姓都那么好,更别说自己手底下的兵了。听说那里的士兵,待遇比士人也不差多少了,每五天就有一次休沐,什么不用做也可以白拿粮食!」 「岂止是这个。最近他们还搞了个什么集体活动,就是让大家一起玩的,也是五天一次,同样照发粮饷!要是玩得好还有额外的奖励,据说会是殿下亲自赏赐,还要封什么军衔哪。」 「军衔是什么?」 「好像就是比较小的军官吧,跟百夫长差不多的意思。」 「啊?」 有人语气中充满了嫉妒:「他们这么练军,等以后上了战场,肯定很快就死完了。」 「放屁!」立马有人反驳道:「长沙王殿下才率领他们打了一场大胜仗呢,打的还是荆州的州牧大人,根本就没死几个人。」 「啊?荆州军不是很厉害吗?」 「那你也不看看长沙王殿下是什么人?有几个倒霉蛋死了,殿下还直接给他们的家人发了足够吃上五年的粮食呢。」 「五年的粮食!?咱们才那么一点儿啊……」 正讨论得热闹,一名将官满脸怒色:「你们在胡乱说些什么?还不快去训练!」 众士兵立刻吓得一闹而散:「是。」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议论了,将官觉得十分不妙,匆匆将这件事禀报给自己的长官臧霸。 臧霸听完以后,不置一词,面色阴沉。 作为心腹,将官对臧霸无比忠诚:「都尉大人,再这么下去,咱们的军心就完了。那长沙王看起来不抢夺军权,自己招募乡勇,可他现如今做的事情,可比抢军权还要过分。亏您当初还给长沙王献上礼物,他可是根本没安好心哪!」 这样的道理,臧霸岂会不知。 他不得不震惊于长沙王的财力。五千士兵,竟能够日日训练,还额外分发奖励。 还有什么休沐日,在臧霸看来是件着实可笑的事情,长沙王却坚持地做了下去。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长沙王实在是富得流油,钱已经没地儿可花了。 再看看自己,手底下两万大军,却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臧霸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到最后甚至连带着,对一手提拔自己上来的陶谦也恨上了。 如果陶谦没有将徐州的财富全都给长沙王送了去,长沙王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养兵? 自己跟着陶谦出生入死,打了无数的仗,立下汗马功劳。可结果呢? 就因为对方生来是皇子吗? 还有那些个士人。 就因为自己出身不行,所以即使如今能统领徐州大半兵马,依旧被他们从心底里瞧不起。 再看看长沙王,一来到徐州,那群读书人便争相送礼。 臧霸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将官低声道:「都尉大人,横竖眼下州牧大人也不在,不如咱们……」 臧霸冷冷地瞥向自己的心腹:「我在这里除了两万士兵,其他什么都没有。让我造反,你想害死我吗?」 「大人。」心腹提醒道:「您难道忘记了,虎贲中郎将袁术给您的信件了吗?」 臧霸勐然一怔。 不错,之前袁术的确暗中写信,许以重利,想要拉拢他。 可他手握兵权,徐州的士人即使看不惯他,也不敢明着跟他过不去,他委实没必要更换门楣,给袁术做手下。 现如今,却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袁术是个讲规矩的人,自己投身过去,照样能够统领两万精兵。 长沙王却不一样。他那完全破坏了规矩的军中待遇,再这么下去,自己恐怕很快就要变成光杆司令了。 第64页 失去了士兵,自己便什么都不是了。 臧霸眼神一冷,心中已有决定。 他对心腹道:「看来是时候去陈国相那里拜访一趟了。」 纵然素有摩擦。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陈氏府邸前。 臧霸的心腹上前道:「骑都尉前来拜访,还望向国相大人通报一声。」 很快,两人被管事领进正厅。 陈珪缓缓走来:「骑都尉军务繁忙,今日怎地有空来老夫的府上啊?」 臧霸并未言语,而是用眼神扫了扫屋内的下人。 陈珪便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众僕从行礼道:「是。」 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陈珪、陈登、臧霸及心腹四人。 臧霸开口道:「本将今日前来,是为了一个人。」 「哦?」陈登笑道:「不知是什么人,能劳烦都尉大人亲自过来?」 臧霸心里对这对装傻的父子俩恨得是牙痒痒,面上却还是恭敬道:「本将快言快语,便不跟国相大人绕弯子了。今日前来,为的是长沙王之事。」 见对方不说话,臧霸纵然不甘,还是继续道:「陈氏身为徐州最大的世家,难道当真愿意眼睁睁看着长沙王成为这里的主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长沙王眼下最倚重的,可是商贾出身的糜氏一族。那糜竺早有野心,若是日后长沙王掌权,陈家难道还能维持住如今的体面么?」 「国相大人难道未曾听说,整个徐州,众郡守皆对长沙王示好,唯你我二人无所表示。大人就不担心日后被清算么?」 陈珪捋了捋鬍子,笑道:「骑都尉今日来此的目的,老夫已然明白了。」 臧霸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等待下文。 只听得陈珪道:「倘若骑都尉马到成功,老夫必会都尉大人备好酒宴。」 臧霸的脸顿时便黑了。 他沉着声问:「难道国相大人真的不在意么?」 陈珪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想,老夫的意思,已然表达得很清楚了。」 臧霸没忍住直接拔了剑,怒道:「你!」 身后陈登一惊,正要喊人,却见父亲一脸云淡风轻,于是生生地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了。 片刻,臧霸便收了剑:「希望国相大人记得今日的话,大人的酒宴,本将是必会来的。」 他带着心腹转身向外走去。 心中忍不住想道:待我拿下了长沙王,必要你这老东西好看! 臧霸离开以后。 陈登不理解道:「父亲,您方才对他如此说话?眼下州牧大人不在,只带了一万人离开。如今,臧霸手里可还至少握着两万精兵哪!」 陈珪看了儿子一眼,为他的政治悟性感到头疼。 陈珪缓缓道:「你觉得,我们陈家需要怕他吗?」 陈登未语,心中却腹诽道,方才臧霸若是一剑将我们杀了,谁又能奈他如何呢? 「你以为,臧霸为何敢心生反意?」陈珪问向自己的儿子:「难道他会自大愚蠢到,觉得自己凭藉两万兵马就能够掌控徐州了?」 陈登思索一番,恍然道:「莫非臧霸与其他诸侯暗中有联繫?」 「若我所料的不差,与臧霸私下联繫的不是袁术,便是袁绍。」陈珪哼道:「臧霸虽是草寇出声,能做到骑都尉这个份上,也勉强是有几分脑子的。如今他这么着急,前来找我们和解,不就是因为感受到了长沙王的威胁了么?他没了军权就什么也不是,我们可不一样。」 陈登有些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 陈珪道:「长沙王的确算得上少年英才,如今,不但麾下练出了五千精兵,更是深得徐州民心。臧霸执意要与长沙王大战一场,必会损兵折将。袁氏那两兄弟可不是什么有信誉的人,难道真会因为他献城徐州,就大大地重用么?」 「非但不会,反而还会提防他。」陈珪淡淡道:「而无论是哪一路诸侯,想要掌控徐州,都必须依仗我们陈家。」 「在这乱世之中,虽无一兵一卒,却是各方诸侯极力想要拉拢的对象。」他捋了捋鬍子,对儿子谆谆教导道:「这才是世家之所以屹立不倒的缘由。」 陈登沉默良久,问道:「父亲,若是长沙王取得了胜利呢?」 「那两万士兵可不是什么流寇,臧霸更是身经百战。五千对两万,本不该有胜算。」陈珪诚恳地评价道:「长沙王若是真胜了,便着实称得上一句不同凡响了。」 陈登问道:「那我们要投靠长沙王殿下吗?」 陈珪却仍然摇头:「即便长沙王侥倖胜之,也必然是元气大伤。徐州为兵家必争之地,届时会落入谁手还尚未可知。除非长沙王击败臧霸的同时,自身还能保存大半的力量,到那时候,我们再做决定不迟。」 陈登又是沉默片刻,第一次开口反对自己的父亲:「臧霸身经百战,麾下两万兵马,长沙王却仅有五千,这岂非太难了?依孩儿之见,只要长沙王能杀掉臧霸,同时徐州未失,让殿下有招兵募马的时间,咱们便可以雪中送炭。」 陈珪看了看他,并没有半分生气:「父亲已经老了,陈氏早晚要交到你的手上。你若是想这么做,便去做吧。」 陈登恭敬地抱拳道:「是,父亲。」 从父亲那里离开,陈登回到书房,匆匆写下一封书信。 第65页 写完之后,他找来心腹,仔细交代道:「将这封信送到长沙王殿下的手上。记住,就说是陈府送来的,一定要亲自交到殿下的手上,切不可转交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原以为最多也就加更一次,没想到大家这么强悍,竟然把三个条件都完成了……因为觉得剧情停在这里比较合适,所以今天先加更个两千三,还差三千七(咳咳咳没戳就是这么认真)之后继续,不会忘了滴。 有好几位读者问周瑜什么时候出场,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下周出来~ 感谢在2021-03-1821:00:00~2021-03-20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夜、江橙、时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温120瓶;澄心60瓶;马甲战队55瓶;小伊53瓶;岁月静好50瓶;和卡列贴贴49瓶;昔年34瓶;饮星丶30瓶;啦啦啦25瓶;世宇子、顾望舒、萌萌、张小希( ̄▽ ̄)、天影柒柒、曾彦彦、拾秋20瓶;雪儿莺18瓶;钟终13瓶;芩墨12瓶;龚琳啦、闲听风月、未来、尤里、维她命10瓶;小米9瓶;fujiの小仙、薇瑰莯悠、零度领域7瓶;夜夜5瓶;阿静静静、烟雨江南梦、小花银子儿2瓶;浅浅浅浅浅浅兮、行煌、lmrabbit、覔、小年望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修) 离开陈府以后,心腹不解道:「大人,您直接将这件事告诉陈国相,就不怕他给长沙王通风报信吗?」 「哼。」臧霸冷笑道:「那个老狐狸,向来不愿轻易站队。他要是肯投靠长沙王早早便投靠了,岂会等到今日?做此姿态,无非是担忧本将事败罢了。」 「再说了,两军交战,即便长沙王提前一两天知道了又能如何?我倒是巴不得他提前带着自己的手下逃离徐州,也免得我耗费兵力。」 心腹恍然,恭维道:「大人英明。」 另一边。 授勋活动结束已是日暮,凌寒口干舌燥,嗓子有些哑了。 回到草云苑以后,他洗了个热水澡,便早早地睡下了。 次日一早,杨真来报,说是收到了来自陈府的书信。 「陈府?」凌寒疑惑道:「信呢?」 杨真抱怨道:「对方说,必须要见到殿下的面,才肯将信拿出来。」 「看起来信上的东西相当重要啊。」 凌寒没理会杨真的不满,扬了扬嘴角,整理衣容:「那我便出去瞧瞧吧。」 前来送信的人,见草云苑中走出一位气度非凡的少年,料想这必定是长沙王殿下了,连忙行礼道:「小的参见长沙王殿下。」 凌寒笑道:「免礼吧。」 送信人这才从衣服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恭敬道:「这是陈府的大公子命小的送给殿下的。」 「陈校尉有心了。」凌寒接过信件,笑道:「本王会记得他的心意的。」 信使又郑重地行了个礼:「那小的这便回去復命了。」 凌寒命杨真赏给他一锭金子,对方千恩万谢地离去。 回府之后。 凌寒打开信件,逐行扫了一遍。 「殿下。」杨真面色期待:「他们是向您投诚来了么?」 凌寒哼笑一声:「差不多吧。陈氏的家主至今没有表态,他的儿子反倒是巴巴地来示好了。」 杨真不由好奇道:「殿下,他是如何说的?」 凌寒收起书信,放置到一边,道:「信上说,臧霸昨日去了陈府,希望陈府能与他联起手来,一同对付我。陈登估计,臧霸恐怕近日就要打算对我用兵了。」 「这厮真是胆大包天!」杨真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可惜他谋算一场,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事实上,臧霸军中会出现军心不稳的情况,完全是凌寒一手策划的。 起因是高览的一句无心之语。 他说:殿下对将士未免太好了些,若是让其他人的士兵知道,定是要羡慕死的。 凌寒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兵权完全可以有另一种收服方式。 自己在整个徐州都拥有相当好的名声,且自己的军队与臧霸的军队共处徐州,这几乎算得上是得天独厚的机会。 于是,他利用糜氏的影响力,通过臧霸麾下的士兵的亲人,让那些士兵了解东海军的情况。 他原本的计划是,通过不断扰乱士兵的军心,从而动摇他们对臧霸的忠诚。 等到陶谦归来,如果臧霸愿意效忠自己,那就让臧霸继续领军,自己可以贴补对方一些军饷。 如果臧霸不愿意,那自己就向陶谦索要军权,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凌寒相信陶谦绝对会自愿上交。 州牧下达的命令,本就摇摆的军心。到那个时候,即使臧霸想要叛乱,大概也不会有多少士兵愿意跟着他了。 臧霸反应如此迅速激烈,倒是有些出乎凌寒的意料。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 「殿下。」杨真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凌寒细细分析道:「现在这种局面,臧霸如果想要率兵攻打我,已经不仅仅要面临士气低落的问题了,我想很多士兵恐怕根本就不会愿意听从命令,甚至他手底下的部分将官也有可能背叛。」 杨真也觉得有理:「殿下乃天家贵胄,又得陶州牧支持,对待子民亲善无比,徐州无人不知。」 第66页 「所以。」凌寒肯定地说:「臧霸只有一个办法。」 杨真好奇道:「什么办法?」 凌寒道:「瞒下士兵,打着别的什么旗号。比如说——」 凌寒顿了顿,看着杨真道:「比如说你杨真,背叛了我,将我给囚禁了起来。而他臧霸,是带兵去救长沙王的,让他的士兵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我发起进攻。」 杨真听了震惊无比:「这…可是……」 「然后,」凌寒缓缓道:「等两边的人马发生了大战,死伤无数,他再对自己的士兵说出实情。到那时候,木已成舟。仗早都打得差不多了,罪名也已经全数犯下了,他的士兵就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继续发起进攻了。」 杨真彻底目瞪口呆。 「殿下,那、那咱们该怎么办?」 凌寒思索片刻,挥手道:「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杨真告退以后,凌寒坐在书案旁,仔细梳理。 臧霸想要发起进攻,不可能立即行动。别的不说,首先必须要营造出自己被囚禁的假象,瞒过那些并不能完全信任的将官。 所以,自己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 或许自己亲自去琅琊郡走一趟? 但那毕竟是臧霸的地盘。他打了一年多的仗,手下必然有许多誓死效忠的士兵。 一旦发现自己前去的意图,臧霸肯定会不顾一切地置自己于死地,即便带上赵云,也同样要冒很大的风险。 又或是命人前去琅琊郡,私下传播,揭穿臧霸的阴谋? 这固然能给士兵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臧霸。一旦臧霸意识到事不可为,他很可能对士兵说,为了表示忠心,先暂时带他们离开徐州,而实际上直接去投奔了某个诸侯。 离开了徐州,到了某个诸侯面前,士兵们同样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那就是将两万精兵白白让给了其他诸侯。 难道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凌寒苦思之际,杨真忽然又从外面推门闯入,满脸兴奋道:「殿下,奉孝先生来了。」 第36章 凌寒微怔,随后立即起身道:「还不快把奉孝先生请进来。」 「是,殿下。」 再次相见,郭嘉仍是初遇时的一袭青衫,施施然行了个礼:「嘉见过殿下。」 他缓缓抬头,眉眼含笑:「许久未见,殿下的风姿更胜往昔了。」 凌寒闻言感到几分无奈:「奉孝,眼下可没有心思和你开玩笑。正有一件急事,还望奉孝教我。」 郭嘉笑道:「殿下可是为了臧霸之事?」 「不错。」凌寒并不奇怪对方为何会知道。以郭嘉的性情,虽今日才来拜访,说不定已在东海待了许多天。蛛丝马迹,便足够叫他判断出许多事情。 他直接说出自己的疑问:「如今,我虽有把握获取这场胜利,但胜利却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如何才能保全尽可能多的力量。不单单是我的,还有臧霸的。」 穿越到三国以来,凌寒也算网罗了不少人。 可要论起谋算事情,除了郭嘉以外,真是一个都没有,全得指望自己。 郭嘉不急不徐道:「嘉的确有一策,却不知殿下敢不敢用。」 凌寒没有半分犹豫:「奉孝但说无妨。」 「臧霸既然想要蒙蔽士兵,殿下不妨帮他一把。」郭嘉笑道:「殿下可对外称病,居草云苑而不出。」 凌寒迟疑地点头,郭嘉反问道:「殿下以为,臧霸会如何行动呢?」 凌寒思索片刻,道:「臧霸想要隐瞒真相,进军的先期就不能让士兵见到我。」 他似乎有些明白郭嘉建议自己称病的意图了:「我的士兵平日都在校场训练,士兵们住的地方也都在校场附近。所以,他很可能兵分两路。一路是大部分的兵马,直奔我的军队。另一路则是小部分亲信,前来草云苑。」 「奉孝的意思是,让我假意称病,居府不出。实则潜藏在校场,待臧霸的兵马来袭,我便站出来告知他们实情,晓以利害。而草云苑附近,则埋伏一队精兵,届时将臧霸的亲信杀个片甲不留,永绝后患。」 「不行!」杨真立刻出声反对道:「这太危险了!」 杨真认真道:「殿下,当日在常山,实在是迫于无奈,您才不得不以身涉险。可如今,就算是採取最最下策,两军交战,我们也未必会输。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还能让您陷入险境呢?」 杨真的话,郭嘉并未做出评价,只是轻轻摇了摇摺扇。 凌寒摇头道:「你这话错了。此战的胜负,乃至于天下的胜负。若是胜了,收益最大的是我。若是败了,损失最大的亦是我。若是连我都不愿冒险,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一次又一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不顾性命地去为我作战呢?」 杨真闻言一时愣住。他从没听过这样离经叛道的言论,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凌寒又道:「再者,此战我的确可以选择不涉险,但——你又怎知,如今的境遇比常山好多少呢?天下共有十三州,徐州只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个。若是连小小的徐州,我都不能保全力量。倘若明日有诸侯来攻,又该如何应对?」 杨真彻底哑住。 凌寒看向郭嘉道:「就依奉孝的计策行动。一应行动具体事宜,还要拜託奉孝谋划了。」 第67页 郭嘉行礼道:「殿下如此高瞻远瞩,深明大义。嘉自当全力相助。」 两日后,臧霸军。 与凌寒猜测得分毫不差,臧霸以勤王保驾的名义,召集士兵进攻东海。 「现如今,黄巾贼将裴元绍叛乱,将长沙王殿下囚于东海,罪无可赦。」臧霸拔出佩剑,高唿道:「诸位,谁愿随吾一起擒杀贼首?」 「我等愿意!」 琅琊与东海毗邻。 吃了早饭行军,到中午时分,臧霸便率军抵达了凌寒的治县。 他一路隐蔽行军。由于熟知徐州地形,尽管所携士兵众多,也并没有被人发现。 至于那十几个运气不好的傢伙,早已化鬼投胎去了。 抵达长沙王治县以后,臧霸兵分两路。 一路,命自己的心腹爱将,携一万五千大军进攻长沙王的校场。 另一路,则由他本人亲自率领五百人,直奔草云苑而去。这一路需要直面长沙王及其护卫,确保要对他们下死手,决不能让长沙王有一丝一毫逃出去的机会。因此,每一位都是对臧霸忠心耿耿的人。 草云苑的门口,臧霸冷冷地瞥了一眼牌匾上的字。 「当初下邳的郡国公府轻而易举便被你灭了,今日也该轮到你尝尝这滋味了,长沙王。」 他一脚踹向草云苑的大门。 府门缓缓洞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放眼望去,却没见到一个人。 臧霸直接率领五百人进了府,往前走了一段路,却始终没见到一个人。 他不由心生疑窦。长沙王虽说是病了,可这府里的下人也不该如此懈怠。怎地全不见了? 臧霸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正当他欲率兵离去,从长计议之时,只听得耳边传来唰唰的声音,抬眼望去,竟是有漫天箭羽,如潮水般倾泻而下。 「快掩蔽!」 臧霸大喝一声,迅速奔向一处掩体,手中之剑不断挥舞格挡。 不愧是陶谦手下的第一大将。 一波箭雨结束,臧霸身上竟是没受半点伤。 然而当他再抬眼看去时,精心培养的手下们,已然死伤过半。 臧霸两眼通红,右拳狠狠地锤向身旁的墙壁。原本高大坚固的墙面,一击之下,竟簌簌地洒下灰尘来。 「可恨!」 「长沙王。我必不会放过你!」 他冷眼望着从府门口不断涌进来的士兵。 哼,人多又怎样。 我有一身本领,还有两百护卫。难不成真会被这小小的草云苑给困住吗? 身旁一名忠心的手下抱拳道:「将军!突围吧,我等必誓死掩护于您!」 活下来的两百人齐声道:「我等必誓死掩护于将军!」 臧霸心疼地望着忠于自己的两百护卫。 纵然不甘不舍,他也知道,只有留住性命,有朝一日才能为他们报仇。 不错,留得性命,自己迟早还会拥有更多更忠心的护卫。 臧霸不再犹疑,握紧长刀,站起身来。 对面为首的有两名将领,一名青衣,一名白袍。 臧霸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他见那名白袍将领年轻无比,心道这名青衣必然才是领头的。 此地不宜久留,如今最急切的是要脱身离开,与大军会合。 只要能斩杀这名青衣首领,其他士兵必然心怯。 存着这样的心思,臧霸果断地向那名青衣将领迎上去。 两方的士兵也交起手来。 裴元绍原本并没看得起臧霸。 哪想到一交手,他暗暗心惊:这傢伙气力还真不小! 须臾之间,便打过了好几个回合。见对方似乎有退去之意,裴元绍大骂道:「臧霸!你不是说你裴爷爷叛乱了吗?你裴爷爷就在这里,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臧霸为这挑衅冷哼一声。 若换作平时,他必然要让这个叫裴元绍的好看。 可既然不能短时间内将其斩杀,那就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裴元绍眼见对方就要抽身离去,心知以自己的身手是决计拦不住了,忙求援道:「子龙!」 赵云扫退一名护卫,转身杀来。 臧霸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这名白袍小将。 然而当武器两相碰撞之时,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人的武艺还要在那名黄巾贼将之上! 臧霸虚晃一枪,怎料对方仿佛看穿了自己的攻击一般,只微微偏了偏身体,手中的银枪已然刺来。 他大惊失色,躲闪不及,左臂便被击中。 臧霸吃痛地低吼一声。 有护卫见他受伤,试图不顾别人的攻击,从身后偷袭白袍小将,结果对方头也没回,长.枪向后一扬。 当即毙命! 臧霸终于面露绝望。 他咬紧牙关,满是不甘:「你究竟是什么人?」 只见白袍小将一脸冷漠:「长沙王麾下,赵云!」 数十里之外,校场。 杨真已让大部分兵马撤离,只留下了五百人藏在休息之所。 万一计划出现纰漏,这五百人足以护殿下杀出重围。 对此,凌寒并没有反对。 虽然这似乎没什么必要。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估计自己根本做不到「顾全大局」,撇下这些人自己逃命。 第68页 某处房间里,只有四个人。 第三波探子推门来报:「殿下,大约再有一盏茶的时间,臧霸的大军就要来了。」 凌寒道:「知道了,你也去那边候着吧。」 「是。」 探子走后,杨真仍是免不了焦虑:「奉孝先生,那臧霸当真不会前来此地,而是只派一两名心腹携大军过来么?」 郭嘉笑道:「杨将军只管放心便是。」 凌寒道:「臧霸根本不知道军心是我们扰乱的。所以对他来说,就算知道我们早有准备,也不可能猜到我们对针对他的军心行事。即便知道我们会针对他的军心行事,他也绝对不会想到,面对一万多的叛军,我会放着军队不用,自己出来劝降。」 他既是解释给杨真与高览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尽管在他的判断下,道理的确如此。 可正如当日在常山郡一样,这种生死关头,本身就没有绝对的事情。 很快,军队的脚步声已经可以听得见了。 凌寒理了理衣衫,平稳心绪,保持镇定,笑道:「昔日有墨子退楚王之兵,凭的是工艺;今日本王退臧霸之兵,凭的却要是口舌了。今日阳光甚好,奉孝可愿陪本王一赏东海的奇景?」 郭嘉放下羽扇,略略地做了一揖,浅笑道:「殿下相邀,嘉岂有不赴之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觉得双方的计谋过于小学生的话,还请谅解。这决不是郭嘉和主角的水平有限,而是作者水平有限,只能写成这样了qaq 唔,今天又加更了两千,所以明天就能完成加更任务了! 感谢在2021-03-2021:00:00~2021-03-21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麦麦呆、鹤鹤鹤鹤10瓶;桃喆5瓶;清清明雨上3瓶;阿静静静、lmrabbit2瓶;江清月近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陈氏府邸。 作为陈家的家主,如今已是半只脚迈进了棺材的老国相。陈珪曾目睹过宦官与士大夫争斗不休,愈演愈烈,最终党锢之祸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动摇了大汉四百年的国本。随后黄巾之乱起,灵帝下放军权,各地诸侯拥兵自重,大汉自此再无转机。再到董卓进京,废少帝而立献帝,汉室的最后一丝尊严也不復存在。 陈珪冷眼瞧着世事变迁,汉室自取灭亡。 乱世才刚刚开始,下一个天下,尚不知会花落谁家。他自以为,以陈家在徐州的势力,完全可以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出来,再落下赌注不迟。 但是,当最新一封密报传到案前,这位始终气定神闲的下邳国相,终是忍不住慌了神。 陈登就在旁边。第一次见父亲露出这般模样,他也不禁跟着着急:「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陈珪望着密报喃喃道:「长沙王仅仅损失了十数人,便收服了臧霸的全部人马。臧霸及其心腹,尽数被斩杀……这怎么可能!」 「便是对上黑山军那帮草寇,也不至于是这等结果。我一直觉得臧霸还算是个人物,他怎会打出这样的仗?」 听父亲这样说以后,陈登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陈珪继续自言自语道:「如今长沙王拥有徐州全数的士兵,州牧的支持,还有民心!他如果真的认为老夫不识好歹,要给陈家一个教训的话……」 「不,」陈珪的声音不自觉开始颤抖:「就算是决心灭掉陈氏,恐怕也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珪之所以能始终安如泰山,归根究底在于世家强大的舆论能力。 在这个普通人一生都不会走出一个县的时代里,平民所能了解到的一切,都依赖士人的传播。 整个徐州的世家,以陈氏为核心,如同一张密布的蜘蛛网,牢牢地将徐州掌控其中。 如果有哪一路外来的诸侯想要对付陈家,陈珪甚至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掀起一股民乱。 他深信,任何一个有野心的诸侯,都绝不可能会因为一时之气,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 所以不管是对臧霸,还是对其他别的诸侯,陈珪都敢守持中立,不偏不倚。 但长沙王不同。 他本就是汉室的皇长子,天生拥有令百姓臣服的能力。在来到徐州短短的一年多时间,不管是常山英雄的事迹,还是为难民杀掉笮融,又或是降低盐价,桩桩件件,皆极大地收揽了人心,甚至连徐州以外的郡县都有所耳闻。 想要蛊惑百姓起义对抗长沙王,无疑是痴人说梦。 陈珪从没真正看好长沙王。 大汉覆灭乃是天命所归,纵然长沙王少年英才,也不可能逆天改命。 皇长子的身份,註定会吸引所有诸侯的视线。即便他侥倖胜了臧霸,元气大伤之下,也必然会招来其他人的进攻。 自己决不会为家族下一条死注。 可如今,得知了臧霸与长沙王争斗的结果。 陈珪也免不了开始怀疑:这天命莫非仍在眷顾汉室?桓帝灵帝的昏聩,只是为了衰极转盛。至于长沙王,便是第二位光武帝么? 无论是与不是,陈珪嘆一口气,眉头紧锁。 自己恐怕已经带着家族走上了悬崖边。是生是死,全在长沙王的一念之间。 第69页 这时,陈登道:「父亲不必忧心。」 陈珪缓缓看向自己的儿子,陈登便将送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陈珪微愣,沉默良久,最终只道:「你的头脑算不得精明,眼光却比父亲要好一些。」 「既然是你向殿下投了好。从今日起,陈家的大小事务,便皆交由你吧。」 陈登恭敬行礼。 陈氏府邸发生的对话,凌寒自然是不知道的。 如果他知道,定然会在心里狠狠嘲笑陈珪一番。中庸之道就能独善其身?笑话!曹操可算得上一代雄主了,然而在歷史上,当他攻破徐州城的时候,足足屠杀了十几万士族。许多名门望族,就此彻底覆灭。 招致了这么多士人的仇恨,也没见曹操统治不稳啊。 世家是很强大,但那不过是建立在上位者渴求稳定的前提罢了。如果真有哪一方世家因此自高自大,覆灭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草云苑。 凌寒坐在书案旁计算来计算去,怎么算都还是有缺口。 收服臧霸的士兵固然是一件喜事,却是一件令人感到烦恼的喜事。 随着售盐业务的扩大,他养五千余士兵绰绰有余,举办集体活动也毫不犹豫。 可一下子多出一万五千人,如果全都按着先前的规格供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该破产了。 糜芳及时地送来一些钱粮,表示之后也可以帮忙承担其中五千士兵的军费。 即便如此,仍是不够。 凌寒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士兵由每日训练暂时改为三日一训练。 最初选择每日训练,很重要的一点是招募的是新兵,需要大量训练才能快速拥有战斗力。 现如今自己已经彻底掌控了徐州,在攻打扬州之前,士兵们着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至于进攻扬州的时机,他打算等孙策稳固了长沙以后再行决定。 凌寒原本还担心士兵中间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太好的声音。 不过当杨真与赵云前往校场宣布这件事时,他们发现士兵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抱怨。 对臧霸兵来说,这本身就已经增加了不少福利,自然不会有半分不满。 而对于凌寒原本的兵来说,这些人在参军之前家徒四壁,如今却是几乎每一个士兵的家中都积攒了不少存粮。既然不用担心有挨饿的可能,那么可以多一些休息时间也没什么不好,还能与家人们多多团聚。 因为感受到练兵的压力,在处理好这件事以后,凌寒重新拾起了上次未能有时间研究的酒。 这个时候,陶谦从酸枣县回来了。 未入州府,便有人向他汇报了长沙王与臧霸一战的结果。 陶谦自是又惊又怒又怕。惊的是殿下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此利落地解决掉了臧霸;怒的是臧霸作为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武将,在徐州本无半点根基,全靠自己重用,没想到也会起兵反叛;怕的是,固然汇报消息的人将殿下的获胜过程说得无比轻松,但陶谦相信其中必然兇险万分。臧霸作为自己的嫡亲手下,徐州的最高军事统领,在殿下看来,自己未必就没有一点嫌疑。 而对于天家来说,叛乱这等大罪,一丝一毫的嫌疑都足以处以死刑。 思前想后,陶谦将自己所率领的一万兵马全数留在原地,只携两名随从,直奔东海草云苑而去。 一见面,陶谦便跪倒在地:「下官死罪!」 凌寒自然知道这件事跟陶谦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不过信任本身就是一件难得可贵的东西,在封建时期的君臣之间尤其如此。 对于陶谦来说,当然是希望自己能信任他。而实际上,自己却是希望陶谦能够相信,自己的确是信任他的。 还挺绕。 凌寒走上前扶起:「陶州牧快请起。」 他道:「这件事,陶州牧的确犯有失察之罪。不过若是要真追究起过错来,本王的过错,反倒要比陶州牧的过错更大一些。」 陶谦闻言愣住,双目露出迷惘之色。 凌寒继续道:「臧霸南征北战,单论起打仗,算得上一个人才。此次之所以起兵反叛,一则野心暗藏于胸,不甘军权旁落;二则……」 陶谦静静听着长沙王说明理由,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想道:这些也能算作过错吗? 自古以来,君王即便知错,亦不会轻易认错,怎地殿下反倒要一心揽错上身似的? 不解之时,但见殿下目光清亮,言语温和,凝视自己并无半分责难之意。 陶谦恍然大悟。 殿下是希望自己不要与他起隔阂啊! 陶谦心头蓦地又浮现出当年那一日,宦官构陷,先帝却对自己网开一面的恩德。 不远处,杨真默嘆一口气。 州牧大人又开始哭鼻子了! 这么大的年纪了,竟还老要殿下来哄,也不害臊。 擦拭完眼角,陶谦又道:「先前未将徐州让与殿下,实在是担心殿下年少,不足以服众。如今殿下羽翼已成,民望所归。臣也老了,是该辞去这州牧之职,安心养老去了。望殿下恩准。」 徐州虽是他安身立命之所,可他相信以殿下的仁义,让出州牧以后,殿下必定会妥善安置他与他的家人。 凌寒并没有直接说好或不好,而是反问道:「在陶州牧心中,本王是只能统领徐州一州之地,还是能够攘除奸凶,恢復汉室?」 第70页 陶谦忙道:「殿下洪福齐天,少年有成。假以时日,必将再现大汉荣光。」 「既如此。」凌寒笑道:「本王还需讨伐叛贼,收復失地。徐州之地,便要劳烦陶州牧再辛苦一些时日了。」 陶谦治理徐州本就治理得不错,深得民心,实在没必要更换。 再说自己手底下的人,只有张昭能胜任这样的职位。可张昭他还打算带到扬州去呢。 陶谦微愣,片刻后抱拳躬身道:「殿下有命,下官自当遵从。」 凌寒道:「陶州牧一路辛苦,若是没其他的事,便快些回去,好好休息吧。」 陶谦抱拳称是,正欲离开之际,忽又道:「殿下,下官还有一件相报。」 他隐隐觉得殿下对京城里的事情并不大关心,似乎同那位被囚禁起来的天子关系很是一般,所以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此刻才想起来:「长安那边,司徒王允试图以美人计离间董卓与吕布,遭识破,被判了抄家灭族之罪。」 作者有话要说:  唔,今天有个大作业,明天再加更 感谢在2021-03-2121:54:43~2021-03-2220: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予明神佑30瓶;青青子衿6瓶;时夏、沉默寡言东方曜5瓶;阿静静静2瓶;懵圈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凌寒当即便愣住了。 美人计失败,王允……被满门抄斩了? 他飞快地回忆了一遍自己穿越以来所做的事情,并不能想到其中哪一件有可能导致京城发生变故。 按理说,王允的策划必然是周密无比。纵然有蝴蝶效应,寻常的蝴蝶效应也很难影响到这件事才对。 怎么就失败了呢? 「殿下,您没事吧?」 陶谦发觉殿下听到消息以后,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忽然怀疑,莫非自己是猜错了?其实殿下与长安城里的那位天子有着相当深厚的兄弟之情? 凌寒摇摇头:「我没事。」 对方远在长安,多思无益。即便董卓死了,郭汜李傕二人也会继续把控朝廷。死与不死,对于自己要走的路,至少就目前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 陶谦行礼道:「那下官便告退了。」 凌寒颔首,揉了揉眉心。 他走向窗边,天色阴沉沉的,一阵冷风吹过,凌寒不自觉地哆嗦了下。 杨真上前道:「殿下,已是深秋了,再添件衣裳吧。」 「才是深秋啊。」凌寒搓了搓手臂,感慨道:「还没到冬天,怎么就这么冷了?」 刚说完,他身体一顿。 比起京城的变故,这件事倒才是自己需要好好考虑的。 在歷史上,三国恰好处于一个寒冷期。 寒潮几乎隔几年就会从北方侵袭一次,伴随而来的便是成千上万的死亡人数。 从东汉到东晋,之所以人口暴减,十不存一,因为瘟疫而死去的人数只怕不比战争少。 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写成的。 不过,那是公元205年的事情了。眼下,得先想些法子才行。 凌寒并不懂得医术,但他知道有几项工作是可以提前做好的。 他交代杨真道:「你去追上陶谦。让他组织人手,多储备一些炭火。另外,跟糜芳也说一声。然后再派人去各大医馆吩咐一声,如果来看病的人突然变多,一定要及时上报官府。」 杨真拱手道:「是。」 夜里,凌寒做了一个梦。 梦里,凛冬来临,鼠疫并起,徐州十室九空,一片惨象。 惊醒以后,发觉自己竟然流了一身冷汗。 他登时觉得先前的准备还远远不够,当夜便坐了起来,点上蜡烛,开始绘画草图。 凌寒打算设计出一副简易的口罩来。 普通民众的口罩需求量非常之大,材料便选择最便宜的麻布。剪出一个类似长方形的形状,两侧再分别系上两根细绳,就算完成了。 至于医馆里的人与负责防疫相关的人员,佩戴的口罩就必须使用棉布。 这两种口罩与现代医用口罩当然没法比,但总比什么也不用要好得多。 单是东海一郡,登记在册的就有二十万人口。就算这一次没有发生瘟疫,也可以留待以后使用。 次日一早,他便交代杨真,召集人手开始赶制,第一轮先做足二十万副口罩为止。 之后的一段时间,凌寒几乎是提着一颗心度过的。 他每天都会过问医馆的情况。 三国里的数次瘟疫,都只不过是歷史书上的一个数字。可现在对他来说,一旦真发生了,便是地狱在人间上演了。 刚入冬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如果到了严冬还无事发生,那就基本可以安下心来。 可该发生的终究还是逃不过。并且,凌寒仍然是大大低估了瘟疫的扩散速度。 从第一个发热的病人走进医馆,到次日的日暮时分,底下的人前来汇报之时。 仅仅一天,局势已然变得非常恶劣了。 他立刻将杨真赵云等人召集起来。 凌寒道:「裴元绍。」 「在!」 「从今天起,士兵的训练全部停掉。四处张贴告示,官府会分发一种名为口罩的物品,所有人必须戴着口罩才能上街。即便是戴着口罩,人与人之间也必须保持两尺以上的距离,违者直接打入大牢,待上半个月才能离开。你带着人在街上巡逻,一定要严格执行!」 第71页 「另外,贴完告示之后,一定要派人守在那里。别让所有人一股脑涌到一起。」 「是!」 凌寒又道:「高览。」 「在!」 「每一副口罩的使用期不能过长,因此口罩的数量还有很大的不足。此次你便负责后续的赶制工作,统筹所有相关事宜。记住,宁愿多花费一些银钱,也要尽可能地制作出更多的口罩。在制造口罩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干净卫生,勤洗手,用雄黄消毒。」 「是!」 凌寒再道:「赵云。」 「在!」 「每一个医馆都要派一队士兵驻守,协助郎中的工作,同时要防止有人闹事。在医馆附近设置疫区,将其余人家暂且迁移至别处。对了,凡是打着鬼神旗号来治病的郎中,统统给我抓起来。」 「还有,对于那些不治身亡的人,把尸体全部运送到城外,集中焚烧。」 「……」赵云并没有第一时间领命,而是抬头望过来。 「殿下!这万万不可!」杨真出言反对道:「病人死了,应当入土为安,怎么能够焚烧了事呢?」 「末将知道,殿下是为了防疫。」高览也道:「可如果您下达这样的命令,一定会引起非议的!敢请殿下收回成命!」 凌寒沉默。 他们说得不错,这是一个非常讲究入土为安的国度。即便是到了二十世纪初,东北发生鼠疫时,当时医学专家提出焚烧尸体的建议都难以执行。 最后,还是靠着摄政王载沣,顶着极大的压力下了命令,才将这件事解决。 可就算是牺牲自己的名声,也不能看着这么多人死去。 凌寒略作思索,对赵云道:「师兄,到时候你便告诉他们的家人,这些人身染恶疾而死,魂魄沾满污垢,死后将久滞于地府不得离去。本王身为大汉皇族,会斋戒三日,祈求上天,以天火洗去他们身上的污垢,令他们可以重新转世。」 赵云听了明显一怔。片刻后,才拱手道:「是。」 三个人接了命令去行事以后。 杨真问道:「殿下,属下没有什么事情做吗?」 「自然也有。」凌寒吩咐道:「你将我刚刚下达的命令全都记下来,现在就派人传达给徐州的其他郡县,尤其要向陶谦说明。他以前曾见过伤寒的恐怖之处,一定会放在心上。另外,徐州以北的州郡,疫情只会更加严重。告诫陶谦务必封锁徐州边界,任何前来徐州的百姓,都要统一安排在某处,隔离观察一段时间,才许他们自由。」 「还有,奉孝先生和孙权那边,要派人照顾好。」 杨真拱手道:「是!」 连续下达了这么多道命令,不但几位武将都忙碌起来,草云苑的普通家丁也没有一个能闲着的。 凌寒望着外面就快落下去的太阳,嘆一口气。 歷史上这样一场瘟疫下来,死去的人不可胜数。 不知道这一次,有自己採取的借鑑于后世的防疫措施,能不能变得不一样。 可惜自己没有学医。 他心想,要是张仲景在这里就好了。 就算这个时候还没写出《伤寒杂病论》,治疗伤寒的经验也定然是十分丰富的。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今天不仅加更失败,字数还比正常要少一点,因为作者实在低估了学习任务的难度qaq 感谢在2021-03-2220:59:39~2021-03-2323:2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过客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五10瓶;阿静静静3瓶;独眼鹰、lmrabbit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第二天一早,凌寒用过早膳,戴上口罩,全副武装出门查看情况。 隔离的命令被执行得很好。仅仅一夜过去,今天的街上便没有太多人了。 入冬以后,农活已经忙完,家家户户多少都存了一定的粮食,短时间内并不会出现饥荒的现象。 只有医馆前的人是多的。 正打算过去看看,杨震忙阻拦道:「殿下身份尊贵,万一被传上了这时疫,那该如何是好?」 凌寒拧了拧眉。 在这个时代,一旦染上了瘟疫,或许就是无解的。要说心里一点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看着治下这么多百姓都承受着瘟疫的苦痛,自己的部下也全都冒着风险在奔波。 如果自己却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敢出来。他觉得难以接受。 再者,尽管体力差了些,可要论起对瘟疫的免疫力,凌寒认为自己很可能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强。 一来,自己打过很多疫苗,说不定其中就有能克制伤寒这种瘟疫的。 二来,病毒始终处于一个不断进化的过程。二十一世纪的病毒,一定比三国时的病毒强很多。 于是,凌赛道:「让开。」 僵持了短短一瞬,杨振便低头退向一侧。 行至医馆门口,值守的两名士兵沖他低头行礼:「殿下!」 凌寒微微颔首,跨了进去。 医馆内。 屋内加摆了许多木板,每一张木板上面都躺着病人,神色痛苦。 咳嗽声几乎是此起彼伏,源源不绝。郎中逐个照看病人,他的助手则在手忙脚乱地同时熬着好几壶药。 第72页 凌寒看得一阵揪心。 仅仅一个医馆就这么多人。 明明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採取了各种防疫措施,怎么还会这么严重? 要是再慢一点,那得蔓延成什么样子? 「爹,我好疼啊。」 一名五六岁的稚童哇哇大哭着,他的父亲抱着他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也不看路,目光始终紧紧盯着自己的孩子,脸上泪痕明显。 凌寒侧身给这名父亲让开了路。 杨真本欲张嘴怒斥对方一通,见这副情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往凌寒的身前挡了挡。 郎中听见孩子的哭声,连忙转身过来探看。 这时他才看见一位相貌非凡的少年,就站在医馆刚进门的地方。 郎中微微怔住。先前长沙王出征那一次,他也是去了的。反应了片刻,郎中急忙行礼道:「草民参见……」 凌寒立刻以手势制止了他:「你赶紧替这孩子看看吧。」 「是。」 看病的时候,凌寒也走近了几分。 望闻问切,一气呵成,整个过程连半分钟都不到。郎中喊了一声,他的助手飞快地端来一碗汤药。 全部给孩子灌下以后,助手又找来一张木板,令对方可以躺在上面。 直到诊治完以后,凌寒才问:「怎么样?这病都有些什么症状,能控制得住吗?」 郎中伸出袖子往前一指:「殿下,请这边说话。」 往里走了一段路,周围没有病人了。 郎中这才道:「回殿下的话,这一次的时疫来得又急又勐。若非殿下的命令下得及时,整个东海恐怕都凶多吉少了。」 「起初,病人的表现是全身疼痛,以头部最为剧烈。这个时候,很多人还会不当回事。但很快他们便会浑身发热,气喘咳嗽不止,身上也开始浮现血块淤肿。若是不以药物诊疗,从出现症状到死去,统共只需要两三日的时间。即使草民给他们服用了汤药,也只是能够多延缓几天时间,真正恢復的只有十之一二。」 凌寒皱起眉头,他完全不能凭藉这些症状,猜测出这次的瘟疫在后世被归为哪一种疾病,甚至也不能确定眼下徐州经歷的瘟疫,究竟是不是张仲景未来在建安所治癒的「伤寒」。 他想了想又问道:「先生可知,这病的源头是什么?怎么好端端地就有这么多人身患此病?」郎中亦是深感无力:「这个……草民也不知道。不过依草民的推测,病应当是从北方传过来的。」 凌寒瞭然地点点头,挥手道:「你去照顾病人吧。」 郎中拱拱手告退。 凌寒心道,虽然找不出起因,但如果只是从外面传过来的话,自己已经将徐州边界封锁,只要隔离得当,应当不至于会扩散得太严重。 原地思索片刻,他决定前往下一家医馆。 杨真紧紧跟在身后,发现了殿下的意图以后,忙问道:「殿下,您这是要打算做什么?」 凌寒道:「这家医馆的郎中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或许其他的郎中未必,我要一家家医馆看过去,至少要将整个东海郡城里的医馆走一遍。若是能发现好的法子,便可令全郡採用。」 杨真闻言大惊失色:「殿下!这等事交给别人做就是了,您何必亲自过去呢?」 整个东海郡城那么大,单单走一遍所有医馆也要个两三天。虽然他心底里觉得殿下天命在身,当不会被这时疫给感染上,可接触这么多病人…… 凌寒道:「我之前分明说过,要仔细查看医馆的情况,发现任何异常都要上报。这次的时疫直到昨天傍晚才报到我这里,起码晚了有两三天的时间。我不亲自去看一遍,怎么放心得下?」 他的确是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可是在士兵眼里,医馆里每天进进出出病人实在太寻常了。万一向上禀报了,结果最后发现是自己弄错了,即使殿下仁义,不追究自己的过错,上级也不可能不追究。所以,如果不能确定是时疫,他们自然不会向上禀报。 听了原因,杨真连忙道:「那属下可以代您……」 凌寒打断道:「本王已经决定了,不要再说了!」 杨真只得拱手:「是。」 实际上,凌寒决心走一遍所有的医馆,也不单单是为了寻找更好的郎中。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督察一下疫情的工作。 比如巫医一事。 就算自己下了死命令,将所有打着鬼神名义来治病的医生统统抓起来。可在这个时代,相信巫医而多于正经医生的,只怕不在少数。 他非常怀疑这个命令究竟能不能被很好的执行。 果不其然,一天走下来,凌寒便抓到了两位巫医。 连带着,他将负责那里的士兵也全部杖责三十军棍,并给与警告:再有下次,驱逐出军队,永不录用! 若换作其他州郡,只怕有许多士兵都巴不得能够恢復平民身份。但在东海,极低的死亡率、极高的福利、为长沙王作战的荣耀,几乎人人都争着想要从军。 除了将干扰正常治疗的巫医处置了,这一天便没有什么收穫了。 翌日一大早,凌寒继续巡视其余的医馆。 来到城北一家「吴氏医馆」时,凌寒精神一振。 这家医馆的情况与其他医馆显然不同。 屋内同样是摆满了躺着病人的木板,但是,咳嗽粗喘之声明显要好得多。 第73页 此时,医馆内负责看诊病人的,是一位年轻人。 见到凌寒到来,对方立刻行礼道:「草民参加长沙王殿下。」 凌寒发现,不少躺着的病人似乎也想要起身行礼。 他顿时大为高兴,只觉得自己就要见到解决此次瘟疫的曙光了。 要知道,在先前的所有医馆,病人们就算知道长沙王来了,也是根本没有人能起得了身的。 「统统免礼,你们好生躺着便是。」 凌寒快步走向前,贊道:「这里的病人比起别处,病情都要好很多。先生年纪轻轻,医术却高明得很啊!」 年轻人恭敬地俯身:「殿下谬赞了。这医馆虽是草民所开,但此次时疫的药方,却是草民的师父所开。」 凌寒微怔,忙问:「尊师可是张神医?」 年轻人明显一愣,并不明白长沙王殿下何出此言,道:「回殿下的话,家师并不信张。」 凌寒略感失望,不过就算对方不是张仲景,看医馆里的情况,医术也定然是极高的,便又问道:「令师此刻身在何处?」 对方道:「回殿下的话,如今病人所服用的汤药,虽能勉强缓解病情的恶化,但并不能使他们康復。家师今日一早便出了城,寻找其他的草药,或许能够使汤药的药效更好一些。」 「好。那本王便在这里等着。」凌寒这两日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不少。走了大半日也有些疲累,便找了个椅子坐下,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这里的人么?」 「回殿下的话,草民姓吴名普,并未取字。本是广陵人氏,因在当地与人起了冲突,为避免麻烦,便迁至东海,在这里开了一家医馆。」 吴…普? 凌寒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并不是很熟悉的名字,应当只是在某个地方粗略地扫过了一遍那种。他便又问道:「你师父也是广陵的么?」 「回殿下的话,家师乃是沛侯国人。家师少时便在外游学,其后也四处行医,故而所收弟子并不在一处。这几日在东海,也算是巧合。」 凌寒自语道:「原来是个游医吗?」 「等等。」他勐然想起什么,当即便站了起来:「你师父是不是叫……」 年轻的郎中面露疑惑,不过仍是恭恭敬敬道:「家师华佗。」 果然! 同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神医。 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几乎是后世中医学的基础课程之一,故而得神医名号。 反观华佗,因为死在曹操的牢狱之中,并没能留下任何传世的着作。 可仅仅凭藉着史书上的几抹记载,便能与张仲景齐名。 从这一角度来看,华佗的医术比起张仲景来说,恐怕只会高不会低。 一旁,杨真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家殿下。 向来英明神武,向来沉稳内敛,此刻却像是个看见了漂亮姑娘的……连眼睛里都放着光。 杨真甚至有些担心了:「殿下,您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都猜错啦,不是张仲景,是华佗! 感谢在2021-03-2323:20:32~2021-03-2421:2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数数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辞20瓶;fyg@、quantumdot10瓶;昼行夜寐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左盼右盼,直到日暮,凌寒总算见到了一名老者。 对方额头前凸,目若铜铃,眉毛与头髮渐白。 尽管年迈,却是精神矍铄,步伐更是十分稳健,并无半点老朽无力之态。他背着的草药筐几乎有半个人那么大,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 凌寒快步上前,温文有礼道:「您便是华先生吧?」 华佗抬眼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对方身上并无半分病症。 他眼中不由露出一抹不满之色。时疫来得如此突然勐烈,每一点时间都是极其宝贵的,那很可能意味着几条鲜活的生命。 显然,华佗并不认得凌寒的身份。 「师父。」吴普忙上前道:「这位是长沙王殿下。」 华佗微微一愣。 长沙王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华佗拱手道:「参见殿下。」 「先生免礼。」 凌寒见对方似乎并不待见自己,想想也有些明白缘由,便说道:「本王这两日走了不少医馆,唯吴氏医馆处理得最好。本王知道先生在研制克服时疫的汤药,便不打扰了。先生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开口,本王必会全力相助。」 听到这话,华佗这才认真地将眼前这位年轻的殿下打量了一番。 他素来只知行医救人,对高高在上的权贵并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权贵也不会把自己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七年前在兖州的山阳郡,他也曾遇上一回时疫。 当时,他虽然没能研制出能够真正治癒病人的汤药,却调制出了一副可以控制时疫蔓延的方子。只要让没有患病的人服下,就不会再被传染。如果郡守能够及早下令,让全城百姓服用此药方,最后根本就不会死掉那么多人。 只可惜,自己连太守的面都见不到。想让没病的人服药,更是会被人当作骗子,只有寥寥几个曾被他医治过的人才选择相信。 第74页 华佗一直抱着救一人是一人的想法。 可如果长沙王殿下愿意相信自己,推及自己的药方,无疑能多救下许多百姓的生命。 为此,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粗糙无比的纸来,双手呈上:「谢殿下。这是草民眼下给病人们服用的药方,可勉强缓解病人们的病情。」 「本王也替徐州所有的百姓感谢先生。」凌寒欢喜地接下,随后立刻递给杨真,命令道:「快去多抄录几份,现在就让所有的医馆依此药方治病。同时,再将这个药方给其余各郡都送上一份。」 杨真亦是乐呵呵地抱拳:「是!」 凌寒又道:「先生若是研制出了更好的方子,烦请同医馆外的士兵说一声。本王一定推及全城,如此也不会辜负先生的付出。」 「草民遵命。」 凌寒同门口的士兵交代了几句,要他们一有消息便去草云苑同自己汇报。 既然找到了华佗,又给所有的医馆传了具体的药方,那就没必要再继续亲自巡视医馆了。 凌寒想了想,决定去张昭那里看望一下孙权。 将孙权交给张昭已经一个多月了,自己从没主动去看过他。 倒是孙权,九岁的孩子,还过来拜访过自己几次。 眼下时疫爆发,小孩子身子弱,得去叮嘱关照一些才好。 张昭住的宅子名为玉清苑。 位于草云苑以北,距离并不算远,步行过去只需要一刻钟的功夫。 之所以安置在这里,就是考虑到自己闲了可以看望孙权。九岁便背井离乡,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纵然是个早当家的神童,也未免太残酷了些。 只是每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始终没去。凌寒想到这里便生出了一点自责。 「见过殿下。」 玉清苑的下人们见到凌寒纷纷行礼,凌寒微微点头以示回应:「不必禀报了,本王自己过去。子布先生和小公子此刻在哪儿?」 「回殿下的话,子布先生正在书房教孙小公子念书。」 一入书房,孙权果然伏在一张案桌上看书,张昭则端坐一旁。 一老一小见到凌寒进来,同时起身拱手:「见过殿下。」 凌寒还未开口说什么,张昭便道:「虽说东海治安良好,可殿下出门,还是应当带上护卫。」 「原是带了杨真的,不过本王方才吩咐他去做事了。」凌寒解释了一句:「再说这大街上到处都有本王的兵,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张昭仍道:「即便如此,殿下金枝玉叶,切不可大意啊。」 「好了好了。」凌寒道:「本王来这里,可不是过来听你说教的。」 他在孙权面前蹲下来,又没忍住伸手去掐那一坨肉:「这些日子有好好读书吗?」 「回殿下的话,」孙权鼓了鼓嘴,不知道算不算是在抗议:「权儿这几日时时都在念书,未有半刻的懈怠。」 凌寒便松了手,听到对方的话又笑道:「也不必如此辛苦。你才九岁,该玩的时候还是要好好玩的。」 「回殿下的话,」孙权稚嫩的脸却十分认真:「先生说,若是殿下过来的话,见到权儿念书也会感到安心。」 凌寒闻言一怔,片刻后,扭头望了一眼张昭。 张昭笑了笑,微微俯身。 「嗯,先生说的不错。」凌寒又转头道:「不过你只要好好待在府里,不要出去,本王便安心了。也不必累着自己。」 孙权语调微微扬起:「是。」 见对方脸上有遮掩不住的喜悦,凌寒不由轻笑。再聪明的小孩子,到底也是个小孩子啊。 略作思索,他问张昭道:「有毽子吗?」 踢毽子是从古代军中的蹴鞠游戏演化发展而来的,到了汉代已然非常流行。不止小孩子爱玩,读书人之间也是会玩的。 张昭全然没想到殿下会有此一问,愣了片刻,才道:「有!有!」 他连忙出去命令下人取毽子来。 凌寒笑着问:「你的毽子踢得怎么样啊?要不要与本王比上一场?若是胜了,本王有赏。」 孙权眼神中透着自信的光芒,小手立时紧握,显然斗志昂扬:「回殿下的话,权儿以前时常与兄长踢毽子。毽子踢得可好了!」 「那真是巧了。」凌寒笑道:「本王的毽子踢得也很好。」 他大学的体育课,因为选得晚了,曾被迫参加了一个踢毽子的体育班。 张昭已取了毽子过来,凌寒便问:「子布先生要一起来吗?」 「不了不了。」张昭连忙摆手:「老臣这把年纪,可踢不了毽子了。殿下与孙公子玩吧。」 院子里。 两人先是轮次的个人踢。 孙权的确没有吹牛,小小的个子,却能将毽子踢得与屋檐一般高,踢了一百个还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很快,毽子的高度越来越低,总数却是越来越多,渐渐攀升到了两百个,三百个。 足足踢了三百零七下,孙权才疲累得不得不停下来。 他微扬下巴,抱拳道:「殿下请。」 输给一个九岁的小孩子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凌寒自问是不可能踢得了三百个的,体力都不允许,不过他很快心生一计。 方才踢之前可没有说要比数量。 这个时代的踢毽子,形式还非常单一,远远不如后世丰富多彩。 第75页 于是,凌寒变换着花样,时而圆圈盘踢,时而磕踢接力,时而换腿绷踢。 来回切换,无比顺畅,看得不远处的一众家丁眼花缭乱。 孙权自然是看傻了眼,连张昭也有些呆住了,从没想到毽子还可以踢成这样。 到底是有一段时间没踢了,生疏许多,毽子很快落了地。 凌寒却是也微扬下巴:「怎么样?」 双方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双人对踢。 凌寒同样变换花样,并因此使得孙权好几次没能成功接住。 半个时辰以后。 孙权气喘吁吁,完败。凌寒也流了一身的汗,不顾形象地倚靠在栏杆上,心里却极为畅快:「怎么样?服了吗?」 孙权拱手:「殿下厉害极了,权儿自愧不如。」 凌寒每天都被别人恭维无数次。 有些时候,他听了甚至会觉得那些个恭维已经不再是恭维,而接近于一种折磨了。 可今天,一个九岁小孩子的恭维,却让凌寒发自内心地感到非常开心。 他扬着嘴角,望向孙权,正想着要过去摸摸他的头。 结果赫然发现,对方的眼睛里隐隐有一点光亮,一点湿润。 凌寒愕然。 自己好像……陪一个九岁的孩子玩,结果把人给玩哭了。 一时无言。 片刻,他轻咳一声,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辆木头做的小车:「喏,这个赏给你玩。」 这是他循着记忆,依着后世的轿车模型简易画出来的东西,并令匠人精心制作。又以泥巴制成车轮,木籤为车轴,可在地面上滑动。 孙权跟来徐州的时候,便开始制作了,后来做好了却没送出去。 孙氏虽然富有,孙权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儿,登时便忘记了伤心事:「殿下,这是什么?」 凌寒笑道:「这叫玩具车。去玩吧!」 孙权不自觉地咧开嘴:「权儿谢过殿下!」 旁边,张昭寻思道:殿下不愧是殿下,不仅仗打得好,政事处理得好。现在看来,连踢毽子和哄稚子都很有天赋啊! 见孙权又精力充沛地玩起玩具车了,凌寒道:「时候不早了,本王回去了。」 张昭忙拱手道:「恭送殿下。」 凌寒轻哼一声,步伐愉悦地从玉清苑离开。 自入冬以来,他便开始提心弔胆。 到瘟疫爆发,便连觉也睡不好了。 今天先是遇到了华佗,又与孙权踢了许久的毽子,着实放松不少,想来晚上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回草云苑的路上,凌寒又心道,今日看望过了孙权,明日也该去看望一下郭嘉才是。 郭嘉一来便为自己解决了臧霸的难题,他身子骨弱,不仅自己要去看望他,等瘟疫过去,也该把华佗请过去看看他才好。 还有赵云。在常山的时候,他们经常躺在山上夜聊,一聊就是很久。 来到徐州以后,他几乎没有跟师兄好好聊过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今天孙权明天郭嘉后天赵云,作者写完的时候,竟然有种每天换一个人临幸的错觉感(丧心病狂感) 感谢在2021-03-2421:29:35~2021-03-2520: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黑化了80瓶;莫挨老子、子午20瓶;蜡笔小旧2瓶;彩色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回到草云苑之后。 杨真早已做完了交代的事,在府里候着了。 凌寒问:「药方都发出去了吗?」 杨真抱拳道:「都发完了。先前殿下吩咐的事情,陶谦和几位太守都回信说照做了,想来这次他们接到药方以后,也会立刻令全城的医馆採用的。」 凌寒点点头。 当夜,果真是一夜安眠。 第二日,凌寒正欲出门看望郭嘉,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殿下。」杨真道:「再加一件暖袍吧。」 凌寒颔首,任对方将一件厚重的袍子披在了自己的背上,这才出府。 郭嘉的宅院安排在草云苑以南,距离同样不远,地理位置上与玉清苑两相对应,名为扶风苑。 比较不同的是,苑中有一片湖,湖心有一小亭。 凌寒知郭嘉酷爱喝酒,故而特意安排了这么一所院子。 他到的时候,郭嘉正倚靠在亭中的栏杆上,望着一湖碧波,静静饮酒。 周围并无服侍的下人。 凌寒便让杨真留在原地,独自踱步前往小亭。 快到的时候开口唤道:「奉孝。」 闻言,郭嘉缓缓偏头,动作有一丝迟钝。 说话的语气更是带了两分醉意:「殿下来了。」 「时疫如此勐烈,殿下当安居于府中才是。」 凌寒观他面色潮红,已是微醺。 又见他未着冬衣,在这大雪之中显得身影单薄,便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 「奉孝身体不好,可要多当心,别着了凉才是。」 凌寒说着,将厚重的暖袍给郭嘉披上。 「谢殿下赐衣。」 郭嘉认真地注视着凌寒,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在这寂寥的大雪里,显得满眼深情。 凌寒摇了摇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心道,醉了酒的人,还真是无所顾忌。 第76页 不过—— 他轻嘆一口气。 时疫如此,大概也只有郭嘉这样随性洒脱的人,还能这般肆意地饮酒作乐吧。 有雪有湖有亭有酒,一个微醺的人,本该有一副极致浪漫的诗意。 自己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暂且抛却世事,待在这里反倒是破坏了意境。 念此,他告辞道:「便不打扰奉孝的雅兴了。只是这酒,小饮怡情,大饮则伤身。奉孝勿要贪杯才是。」 郭嘉又饮了一口,才抱拳道:「谢殿下关怀,嘉恭送殿下。」 做完这个动作,他又恢復成凌寒到来之前的姿势,倚靠着栏杆眺望湖面,不知在看些什么。 直到凌寒走到了杨真的位置,两人就要彻底离开视线,郭嘉才又偏过头,凝神遥望着凌寒的背影。 时疫与乱世,皆为百姓的劫难。前者无法预测,后者却可以结束。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这样的一天,不为人知地死去。 唯有长久的和平,他们才能迎来真正的安宁。 希望你能为他们带来这样的安宁,殿下。 远处,杨真嘟囔道:「殿下的袍子怎么脱了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欲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衣。 凌寒制止住道:「不用了。」 「我们回府一趟,然后去师兄那里看一看。」 又回草云苑重新加了一件外袍,两人往城外走。 赵云此刻应当正带着士兵,在城外处理病死者的尸体。 这是一个非常容易与百姓发生冲突的任务,故而他才将这个任务交给武将中最有威望的赵云。 东海郡城外。 西边的一处荒地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上百具尸体。而隔了数丈以外,几百个平民聚在一处,吵吵嚷嚷地要一个说法。 赵云携几十士兵,不许他们靠近尸体。 在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的时代里,想要大规模焚烧尸体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第一波的尸体,因为军队的威严,加之动作迅速,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 赵云只是讲明了这是为了防止时疫进一步扩散,并未拿出「祈求上天」「洗去污垢」的说法,便顺利完成了焚烧工作,也无人有胆量上前质疑军队的做法。 但这雪下得太不凑巧了。 无论是搬运还是点火都会变得困难。加之先前焚烧过了一波,平民们有了充分的时间知道消息:军队会焚烧所有因病去世的人。 等到第二波尸体被运送到城外以后,便有一群百姓纠集在一起,抗议焚尸的做法了。 有道是法不责众,凌寒这段时间实行的各种与民为善的政令,也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他们的勇气。 因为认得赵云,传说中一骑当千的白衣剑客,他们并不敢真的冲上前。 却也围聚在一起,不许士兵们焚烧他们的亲人。 这种情况下,赵云不敢贸然行动。 无论是与平民发生冲突,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强行焚烧,都会极大地损害民心。 凌寒赶到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么一副两相对峙、吵吵嚷嚷的情景。 自己麾下的士兵倒是全都佩戴了口罩,但为了以人墙的方式拦住百姓,所有人都贴身紧靠在一起。 至于那些闹事的百姓,其中大部分干脆连口罩都没带。 士兵们见到长沙王,纷纷行军礼:「殿下。」 赵云亦拱手:「殿下。」 先前的混乱使得绝大多数百姓都没有注意到凌寒的到来,此时看到军队的动作,他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一群人陆陆续续、动作不一地下跪行礼。 凌寒冷着脸,大声喝道:「本王已有严令,所有人不管是谁,只要走出家门,都必须佩戴口罩,保持距离。你们一个个的,是把本王的话当作耳旁风,还是想要造反啊?」 听到这样的怒喝,人群中有不少人开始瑟瑟发抖。 显然,天家的威严,长沙王的名号,比起那白衣剑客还要略高一筹。 雪中安静了片刻,有一名尚未娶妻的青年大着胆子道:「殿下,小人被关了大狱也无所谓。可是小人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娘死后还不得安息。」 凌寒定定地望着他,视线没有偏移,却是问向身边的赵云:「赵子龙,你没有同他们说明原委么?」 赵云下跪道:「回殿下的话,不曾。是末将的过错。」 凌寒心里默嘆一口气,知道师兄是心疼自己,不过仍是坚定道:「回头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 凌寒又看着前方的数百平民道:「在这时疫危及全城的时刻,你们不戴口罩,便是犯了大罪。本王念在你们是为了死去的亲人的份上,这一回便不把你们关押下狱。但你们不得回家,要听从安排,隔离五日。没有病症,才可回去。」 「至于你们的亲人。身染恶疾,传播时疫,魂魄沾满尘垢。纵然入了土,也是不得安宁的。不但不得安宁,死后魂魄还会滞于地府,久久不能离去,承受无尽的苦难。」 听到这样的言论,所有人都不由睁大眼睛,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显然,这样的后果令他们感到惊惧。 凌寒又道:「本王身为大汉皇族,会斋戒两日,祈求上天,洗去他们的罪孽。那焚烧尸体的火也并非寻常之火,乃是具有皇家之气的天火。天火将烧尽他们身上的污垢,令他们可以重新转世。」 第77页 说完这段话,凌寒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传教的。 人群之中,有人呆若木鸡,也有人将信将疑。 见状,凌寒冷哼一声:「难道本王还会欺骗你们不成?」 这话确实很有道理。 在他们看来,长沙王何等尊贵,根本犯不着为了他们这么一群卑微的人撒谎。 见无人出声言语。 凌寒下令道:「来人,点火,烧!」 士兵开始动作。 人群中又出现骚动。 凌寒及时出声道:「待这批尸体焚烧完毕,本王就会前往清风观,斋戒两日,为他们祈愿。如果还有谁不相信本王的话,大可现在站出来。」 火光起,愈烧愈盛,逐渐映红了大雪与天空。 却始终没有反对的声音。 凌寒静静看着烈火燃尽所有尸体,只留下几片破碎的骸骨,才命令士兵道:「将剩余的骸骨好好掩埋了吧。」 又转头看着百姓们道:「本王一言九鼎,现在便前往清风观。若有人不信……你们需要隔离,自是去不得的。但城里自然有人看得见,你们询问即可。」 说罢,他抬脚离去。 身后,赵云率领士兵组织百姓们进行隔离,杨真则是立即跟了上去。 到了清风观,凌寒点上香,跪坐在蒲垫上。 一跪便是大半个下午。 待到夜幕降临,杨真道:「殿下,已是无人了。您起来休息会儿吧。」 凌寒摇头道:「我既答应了他们,自当认真做好。」 杨真惊道:「难道殿下真打算斋戒两日吗?」 现在天这么冷,殿下这几日又这么累,若是两天不吃不喝,身体岂能受得了? 凌寒嫌他啰嗦,也怕他动摇了自己斋戒的决心,命令道:「你出去。」 「殿下?」 「出去!」 杨真万般不愿地拱手:「是。」 凌寒闭上眼,双手合十。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穿越,也不知道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 这一刻,他只是很纯粹地想要为那些死在瘟疫中的人们祈祷。 下午那些骗人的话,凌寒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作为徐州之主,打着天火祛邪的旗号,焚烧因为瘟疫死去的尸体。 尽管欺骗了没有文化的平民,可他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认为自己完全正确。 「望你们一路走好。若有来世,当生于太平,无灾无病,不再承受这等苦难。」 夜渐渐深了。 赵云完成这日最后一次的焚烧工作,也赶了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静静驻守在清风观的门外。 第42章 当长沙王入清风观斋戒祈福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别说是皇家的殿下了,随便哪一个当大官的,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他们这群蝼蚁一般的人,让自己受苦呢? 但这个模煳的消息,很快就变得真实可靠。 这多亏了先前那些闹事者们的宣传——隔离之前,赵云允许他们给家人或是邻居报个信儿。 清风观大门敞开,赵云与杨真二人只守在门旁,不许人进入,并不阻碍别人在远处望一眼。 那些个胆子大的,隔着远远的距离,便能瞧见里面跪着一位少年。 即使只有一个背影,仍能让人感到清俊疏朗、贵气非凡。 他们呆愣过后,飞快地跑回去,将这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告诉亲友乡邻们。 一传十,十传百。 口罩与距离,丝毫不能妨碍消息在当地迅速传播。 于是,东海郡的百姓,又渐渐记起长沙王做过的其他事情。 以三千胜五万,何等英雄少年。 来到东海的第一件事,便是设法降低了盐价,让大傢伙都能买得起盐。 紧接着,殿下又处置了在整个徐州欺压百姓、不可一世的大贪官笮融。 后来更是减少了粮食的税收。 而在这一次的时疫当中。 殿下千金之躯,冒着感染时疫的风险巡视医馆,看望病人。 一早就下达的一系列政令,虽然奇怪,却十分有效。 早些年,徐州不是没遇到过时疫,当时死了不可计数的人。 可这一次,除了最初的那一波染病死亡以外,便没有太多人再被传染了。 唯一令人感到迷惑的,便是焚烧尸体。 可后来他们知道了,因为时疫而死去的人,死后不得转世,还要继续承受痛苦。而且这些尸体也会传播疫病,制造苦难。 长沙王做这件事,完全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如今,殿下更是亲自入清风观,斋戒两日,为死去的人祈福。 先前他们中居然有人,因为焚烧尸体的事情心生抱怨,全然忘记了殿下的恩德。 想到此处,百姓们便是既感动又愧疚。 于是,一群没有念过任何书的人,自发地佩戴口罩,来到清风观前,陪着长沙王一起跪坐下来。 队伍整齐有序,严格地维持着四尺以上的间距,使得整个队伍拉得很长。 这样自发而成的队列,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显得不可思议,更何况是在一个贫穷又落后的时代。 清风观前。 最初的几个人过来的时候,杨真还没觉得有什么。 第78页 可等到来的人越来越多,视野里已经一眼望不到头,并且仍在源源不断地来人时,他彻底惊呆了。 殿下可真是得民心啊! 如此民心所向,将来岂愁收復天下,重振汉室!? 相对来说,赵云则要镇定得多。 他明白,纵然这些人全都佩戴了口罩,并且保持着距离,但仍不能保证,一定不会感染时疫。 于是赵云往前走了几步。 「我明白诸位的心意。」 「但是,殿下出来的时候,看到诸位都围聚在此处,只会感到忧心。」 「诸位放心,你们的心意,我与杨将军都看到了,之后一定会上报给殿下,请诸位保持着此刻的间距,有序返回家中。诸位若是想要报效殿下的恩德,不是在此地陪伴殿下,而是应好好待在家中,减少外出。」 赵云并不想让清风观里的师弟担心,所以讲话的声音不大。 他一路沿着长长的队伍重复这些话。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总算才将这群百姓全部劝回家中。 赵云松了一口气。 日落又日出。 凌寒在里面已然跪坐了两夜一天了。 经年练武,门外的杨真与赵云仍然保持着充沛的体力。 杨真几乎是隔一会儿就想要进去一次,生怕殿下撑不住了晕过去。 但殿下已经下了死命令,他自然是不敢违抗的。 先前有一次他就因为自作主张,被殿下警告「如有下次就不用再伺候」。 于是杨真开始怂恿赵云:「我说子龙兄弟,要不然你进去一趟吧,起码给殿下餵一点水。你是殿下的师兄,殿下怎么样也不会太怪罪你的。」 赵云何尝不担心,但与杨真不同,他知道自己进去了也毫无意义。 他了解师弟的性子,之前自己违反命令,没有对百姓说「长沙王会斋戒两日为死去的人祈愿」。 就是因为他明白,这句话一旦说了,师弟就一定会认真地执行好。 师弟若是闭目养神,也许还可以撑得住。自己进去打扰他,让他分神,反而会消耗他的精力。 杨真见劝不动赵云,有些恼了:「你不进去就不进去吧,老子进去。大不了从此以后去当个大头兵!」 他刚想转身迈进清风观,肩膀就被按住了。 不用说也是赵云干的,杨真回头怒视。 赵云一脸平静,眼神却很坚定,决不允许他进去。 杨真咬着牙用力,再用力,结果发现完全挣脱不开。 他狠狠地瞪着赵云,恨不得与对方打上一场。 但这个念头兴起了短短一瞬就灭下去了。 一来,殿下在里面为人祈福,自己跟赵云在外面打起来这算什么事;二来,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是赵云的对手。 于是只好站回原处。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 两人同时发现,里面的人身体有一些不稳了。 杨真愤愤道:「子龙兄弟!殿下眼看着要撑不住了,你还要拦我吗!殿下已经祈愿祈了这么久了,任哪一个百姓看到殿下现在这副模样,纵然是少跪了半日,也决说不出一句不是来!」 赵云沉吟道:「杨兄,我并非是不给你进去,亦并非是担忧此举不利殿下的名声。只是你这般进去了也无用,未跪满两天,殿下恐怕宁愿跪到晕厥也不会愿意出来。」 「那……」 「但你说得不错,」赵云道:「不能再看着殿下这样跪下去了,我们得想个法子。」 杨真急得跺脚:「什么法子?」 赵云思索道:「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让殿下认为现在就需要去处理。但又不能太重要,免得情绪激动之下晕过去。」 杨真皱紧眉头仔细思考,片刻,突然有了主意,喜道:「就说糜先生的妹妹病了,托人来告诉我们,殿下理当过去探望。等殿下一会儿起身,肯定步伐不稳,我们再劝说殿下先好好休息,由我代为前去。子龙兄弟,这个主意怎么样?」 赵云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便道:「可以。」 杨真于是匆匆入内:「殿下。」 「方才糜芳先生派人来说,他的妹妹也感染了时疫,情况比较严重。糜芳向来宠爱他的妹妹,眼下担忧得很。殿下,糜氏从一开始便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是不是该过去安慰他一番?」 凌寒缓缓睁开眼。 三十几个小时没吃没喝没睡,他的大脑已经不能运转得很好了。听完杨真说的话,他略微迟钝地点点头,想要起身:「我们是该去探望一番。」 「殿下慢点。」 杨真与赵云一左一右地将凌寒搀起来。 一个人蹲久了再站起来,往往容易眼前发黑。 凌寒虽然一直注意强健身体,但身体仍然算不得好。这番跪了如此之久,他刚一起立,便感到天旋地转。 「殿下!」 两人连忙架住他的身体。赵云顺势地将凌寒背起,杨真则从旁协助,让凌寒的双手搭在赵云的脖子上。 杨真道:「殿下,您这副模样去了,只怕糜先生非但不能宽心,反而会更忧心。不如您先回去略作休息,由属下代您前去探望。待殿下休息好了,再行过去不迟。」 凌寒先前能够维持着跪坐的姿势、清醒的意识,全然靠着身体的惯性撑着。 第79页 此刻突然失去惯性,他浑身上下疲惫不堪。 意识模煳之下,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嗯」的一声。 然后沉沉睡去。 两人皆是舒一口气。 晕倒与睡过去,在他们看来是截然不同的。 不一会儿,赵云便将凌寒背回了草云苑,轻轻地放到床上。 「这下子总算好了。不过——」杨真又愁眉苦脸道:「子龙兄弟,等殿下醒过来,你可得担下主责,要不然殿下该将我赶走了。」 赵云正欲开口,外面忽然有家丁来禀报:「赵将军,杨将军,糜先生求见殿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杨真开口道:「糜先生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回杨将军的话。」家丁恭敬道:「糜先生说,他的妹妹浑身疼痛,高烧不退,怕是比其他人的病症更严重一些。糜先生听闻有一位华神医,医术很是了得,特来求见殿下,希望殿下能将此人派去为妹妹瞧一瞧。」 「完了完了,我这乌鸦嘴!」杨真立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子龙兄弟,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殿下。我随糜先生走一趟,请华神医前去为糜姑娘看病。」 「嗯。」 杨真一边往外走一边祈祷道:「希望糜姑娘可一定要好起来。万一她被我给咒死了……呸呸呸,不会的不会的!」 第43章 凌寒醒来时,外面的天空灰濛濛的,还没有全亮。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躺在了卧房里的床榻上。 偏过头,赵云正坐在房间里的小桌旁,单手撑着额头,显然正处于睡眠状态。 凌寒揉了揉太阳穴,渐渐回忆起了之前的事。 自己在清风观内斋戒祈愿,然后…… 糜芳的妹妹似乎也染上了时疫,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动作小心地坐起来,开始穿外衣。 不料这么轻的动作,小桌旁的赵云仍是有所觉察。 赵云眉毛微微一动,很快便睁开了眼,看见凌寒已经穿好衣服,不由询问道:「师弟,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凌寒问道:「糜家那边怎么样了?」 赵云道:「华神医昨日下午赶了过去,给她开了最新的方子。糜姑娘因为身娇体弱,故而症状才比其他人都严重一些。眼下已服了药,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杨真兄弟在那边守着,若是真有什么事,会派人回来禀报的。」 凌寒点点头:「那便好。」 他正打算去一趟糜府,这时,华佗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第一位不经通报就敢直接闯入草云苑的人。 草云苑的下人,因为知道殿下昨日是被赵将军背着起来的,而华佗又是有名的神医,故而也没有阻拦。 凌寒见了他问道:「华先生怎么有空过来了?」 华佗没有回话,而是直接上前,抓起凌寒的手臂,开始把脉。 凌寒微微一怔。 随后略感欣慰:看起来自己这几日的举动,让这位不愿事权贵的神医印象很不错嘛。 片刻之后,华佗松开了手。 赵云原本觉得师弟只是疲惫地睡了过去,并没有别的事情。见到华佗这般模样,反而有些紧张起来:「华神医,殿下没什么事吧?」 华佗捋了捋鬍子,颔首道:「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虚弱,体力耗尽罢了。不过,殿下日后还是应当注意一些。」 神医华佗说了这样的话,凌寒当即虚心请教:「不知本王该注意一些什么呢?」 华佗道:「比方说饮食,应当多多食用鹿茸、韭菜、大葱、木耳、羊肉等。」 嗯?凌寒拧了拧眉。他怎么觉得这些个食物有些…… 算了,华佗既然这么说了,自己还是不要多问,只管吃便是了。 赵云问道:「为何要吃这些东西?」 「本王明白了。」 凌寒打断了师兄的话,又问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华先生,敢问这时疫,您可找到了对策?」 「我来殿下这儿,主要为的便是这件事。」华佗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昨夜改进的药方。给病人服下以后,天未亮便退了烧,其他的症状也基本没有了,仅剩下一点乏力,属于高烧之后的正常症状。大约要过上两三日,才可完全康復。」 凌寒闻言大喜。同时,他这才注意到,华佗双眼通红,显然是好久未曾休息了。 他接过药方,郑重道:「本王替徐州百姓,不,替这全天下的百姓,感谢华先生所做的一切。」 华佗摆摆手道:「只愿殿下妥善利用,尽早消除这时疫。若无其他的事,草民便回医馆去了。」 凌寒本想劝留一番,又觉得眼下时疫还未除,不是时候,便道:「先生慢走。」 华佗走后,凌寒将药方连着抄了好几份。 徐州的每个郡都是要立即发一份过去的。 东海的各大医馆,也要每个医馆送去一份。当然,送去医馆的这些药方,就不必凌寒亲自摘抄了。 这段时间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直到此刻,总算真正落了地。 将任务分配完以后,凌寒带着赵云前往糜府,探望糜芳的妹妹糜筠。 守在糜府门口的家丁,远远地瞧见长沙王,便飞快地跑进去禀报。 第80页 等到凌寒踱步走近时,糜芳已匆匆赶至门口,拱手道:「殿下。」 杨真也跟在他的身后。 凌寒问道:「令妹情况怎么样了?」 「托殿下的福,」糜芳面露笑意,恭敬答道:「小妹服下华神医的药以后,已经好转不少,这会儿已能睡下了。」 先前病情严重的时候,浑身疼痛,是根本没办法入睡的。 「那便好。」凌寒从袖中掏出药方,又道:「这是华神医昨天夜里再次改进的方子,服下以后,可彻底治癒。待令妹醒来,便给她服下新药吧。」 糜芳大喜:「谢殿下。」 两人聊天的当儿,杨真悄悄绕了一圈,来到赵云的身旁,并用胳膊肘蹭了蹭赵云。 赵云疑惑地望过去。 杨真张口而无声:「殿下知道了吗?」 赵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压低声音道:「不曾。」 杨真松了一口气。 很好,子龙兄弟第一时间没有说漏嘴,想来就不会再说了。 只要糜芳先生这边不泄露什么,那这件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揭过去了。 按理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糜姑娘患上时疫纯属巧合。 并且糜姑娘现在病情也好转了,殿下应当不会因为这件事太过生气才是。 可杨真只要想到殿下上回的警告,就忍不住担心。 万一殿下一气之下把自己调走了,换了别的人,对方能像自己一样照顾好殿下吗? 「杨真。」 「啊?」听到殿下喊了自己的名字,杨真一愣,连忙道:「殿下有何吩咐?」 凌寒疑道:「你什么时候跑到我后面去了?鬼鬼祟祟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啊?没……」 糜芳笑道:「这次小妹的病能够好转,还多亏了杨真兄弟。草民并不知殿下去了清风观斋戒,派人前往草云苑求助。幸亏杨真兄弟自告奋勇去将华神医请了过来,若是再慢上一时三刻,小妹恐怕就危险了。」 杨真顿时面如死灰。 凌寒原本听了糜芳的话,只是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并没有想到什么。 等到他看到杨真的表情,这才突然想起:杨真昨天中午可是说,糜芳派人前去清风观求助的。 他冷笑一声,看着杨真不说话。 杨真立刻跪了下来:「殿下恕罪。」 赵云道:「殿下……」 刚一开口,凌寒便伸出一只手掌,示意师兄打住,不要再说。 糜芳一脸不明所以:「殿下,怎么了?」 凌寒看着杨真道:「你自己讲给糜先生听吧。」 于是,杨真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经过。 最后道:「糜先生,实在对不住。我杨真对天发誓,我对令妹绝无半点诅咒之心。」 糜芳听了却是哈哈一笑:「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杨兄弟言重了。」 他沖凌寒抱拳道:「殿下,容我替杨真兄弟求个情。若非杨真兄弟以这种方式将殿下带回草云苑。当时我去草云苑求见殿下时,便谁也见不到,小妹恐怕就危险了。这么来看,杨真兄弟阴差阳错,却是救了小妹一命啊。」 「殿下,这欺上之罪固然重大,可杨真兄弟的所作所为全然是出于对殿下的一片忠心,最后的结果也很好,还请殿下从轻发落。」 赵云亦道:「此事并未杨兄一人所为,云也有份。请殿下一併发落。」 「好吧,既然糜先生都为你开口求情,师兄也要同罪。」凌寒笑道:「我便从轻处罚。」 杨真伏了伏身体,忐忑地等待下文。 事实上,作为一名现代人,凌寒非常希望身边这些人,同自己私下相处时能随意一些。 杨真,赵云,高览,裴元绍。 尤其是这四个人,都是跟着他从常山一起过来的,第一次上战场就是并肩作战。 但是,作为一名封建君主。 对于臣下自作主张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助长。 在凌寒看来,哪怕是为了自己好,哪怕最后的结果也很好。 从整个大局来看,都不能纵容这种行为。 「就罚你守在糜府,直到糜姑娘痊癒。」凌寒对糜芳正色道:「糜先生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当成老黄牛一样使唤他。」 话虽这么说,但凌寒心里明白,糜芳不可能真的使唤杨真,把他供起来的可能倒更大一些。 糜芳恭敬地拱手道:「草民遵命。」 「至于师兄——」 「这里有杨真一个人就够了。」凌寒仔细地想了想,忽然想到师兄之前才领了二十军棍,紧接着便站在清风观门口两天不眠。 至于昨夜,他坐在那小桌旁,眯了多久还很难说。 自己只不过是轻轻一动,师兄便立刻惊醒了,显然是睡梦中也留着神呢。 凌寒认真地观察了赵云片刻,发现赵云的脸上真的有一点憔悴感了。 自己先前都没有注意,实在是太粗心了。 哎,这么英俊一帅哥,好几天不睡觉,多伤颜值啊! 于是他道:「就罚师兄回去好好睡一觉,不在床上躺个一天一夜,不许起来!」 说完自己也有点心虚:「唔,我知道师兄向来少眠,每天不练武就难受。这应当也算是不轻的惩罚了……吧。」 第81页 赵云:「……」 糜芳:「??」 杨真:「qaq」 作者有话要说:  唔,要在这里对喜爱周瑜的读者道个歉。 之前说这周能写到周瑜的,结果瘟疫的剧情比预计写得长了一点,而且原本想着这周也能加更两次的,结果因为专业课的问题没能做到,所以他才没出来……不过马上就登场了,作者保证! 另外:本章2分评论过70,或者专栏收藏达到130,或者营养液达到2500,明天日六! 第44章 大约过了两日,东海的时疫基本消除。 至于徐州其他各郡,情况也有了很大改善。随着华佗的最新药方逐渐普及,肃清此次时疫只剩下时间问题。 东海吴氏医馆。 徐州的时疫之祸已解,华佗收拾行装,准备开启下一站救人的旅途。 他的弟子吴普上前劝道:「师父,天下之大,您一人之力,究竟能救多少人呢?弟子观长沙王少年英杰,又善待百姓,颇有明君之相。长沙王殿下对师父很是敬重,师父不妨就留在此地,不要再走了。」 华佗摇头道:「为师立志走遍天下,医治世人。岂能因一人而停留?」 他心知此次时疫,若非长沙王殿下信任,全城推广自己研制的药方,不知会有多少百姓因不能得到医治而亡。 但,游医天下是他自幼立下的誓言,若是停留在一郡之地,岂不是弃其他地方的百姓于不顾? 背起行囊正要离开,一出门便望见了长沙王。 华佗微愣,随即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头瞪向自己的徒弟。 吴普垂首道:「徒儿实在不忍见师父四处辛苦跋涉,有时为恶民行医,他们非但没有感激之心,反生质疑之心。殿下身份尊贵,却敬重师父,师父于情于里,都应当……」 「你!」华佗大怒,鬍子都吹了起来:「医者济世救人,乃是里所应当之事,本不该贪求回报。我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徒弟!」 「华先生息怒。」凌寒进来劝道:「此事不关令徒的事。是本王对他下了命令。」 「哼!」华佗没好气道:「听殿下的话,却不听师父的话。难道我这个做师父的,还会开心不成?」 言语之中几乎没有什么敬意。若是杨真跟来,恐怕会立刻出言斥责。 但凌寒并不为华佗的无礼行为感到生气。 一来,徐州的疫病,全亏华佗才得以解除;二来,在原先的歷史上,华佗就是因为不肯长期待在曹操身边,为他医治头痛才被下狱杀掉。 要是华佗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他反倒要觉得奇怪了。 「华先生这话说得并不对。」凌寒笑道:「令徒虽然遵了本王的命令,实际上也是为了先生考虑。」 华佗哼了一声,显然认为长沙王是在花言巧语。 他冷言道:「倘若老夫今日非走不可,难道殿下还要砍了老夫的脑袋不成?」 凌寒道:「先生乃当世神医,又对徐州有恩,本王岂会加害先生?」 「既是如此,」华佗拱拱手:「容老夫告辞了。」 言罢,他就要走出医馆的大门。 凌寒微扬嘴角,未非阻拦。赵云却是向左一步,挡住了出口。 这几日,东海四处盛传着长沙王的诸多事迹。 华佗自然有所耳闻。眼前这位挡住去路的白袍小将,他也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那位曾经一骑当千的白衣剑客。 他这把老骨头,自然是没能耐从这人手里出去的,于是回头不满道:「都说长沙王如何英武,如何仁义,没想到竟也行如此小人行径!」 凌寒清咳一声,并不辩解,而是正色道:「先生请听我一言,若听完以后仍要离去,本王决不阻拦。」 华佗哼道:「殿下且说,老夫听着便是。」 「先生游医天下,是希望可以帮助世间的百姓,摆脱疾病之苦。可本王却曾听说过一句话,是一位深受世人尊敬的英杰所说,至今未曾忘却。」 华佗尽管不满,但还记得对方是位身份尊贵的殿下,便配合了一句,问道:「不知道是什么话,能得殿下铭记在心?」 凌寒轻声道:「学医救不了世人。」 他认真地看着华佗道:「仅仅依靠医者,力量实在太有限了。」 华佗闻言深深皱起眉头:「学医救不了世人?」 凌寒继续道:「便说这一次时疫。倘若先生在的不是东海,不是徐州,而是豫州、兖州、冀州。先生歷经千辛万苦研制出药方来,又能让多少百姓从时疫之中解脱呢?」 「先生以医术治天下,每次所救的不过区区数人。」 「本王当日在荆州城下,消弭了江东与刘表军的冲突,少说便救下万余性命;之前,琅琊的骑都尉臧霸想要对本王不利,本王没有与其正面冲突,而是以奇计擒拿臧霸,这便又解救了几万条将士的性命。」 「实际上,比起全天下的百姓,这些士兵的伤亡便又算不得什么了。我知先生心怀天下百姓,想以自身医术,驱除天下的疾病。可先生行走数州,当能看到世间黎民的疾苦。先生须知,这天下最需要医救的,并非身体之疾,而在于政治之疾,人心之疾。」 一旁的吴普,听到这些话彻底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长沙王如此年轻,竟能说出这么一番称得上惊天动地的言论来。 第82页 华佗脸上虽没有太大的动容,却亦是久久没有言语。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长沙王先前那一番话,问道:「老夫跟随殿下,便能救得了世人?」 凌寒说话的声音不大,份量却不低:「本王离京以来,自问做的每一件事,皆无愧于心,无愧于百姓。」 华佗又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老夫只懂得岐黄之术。如今徐州时疫已过,老夫纵然跟随在殿下左右,又能为殿下做些什么呢?」 凌寒喜不自胜,如实道:「先生放心。本王不日后便会启程前往扬州,到了那里,有很多地方还要仰仗先生的医术。」 凌寒一早便将扬州视为大本营的最佳选择。 在歷史上,扬州也的的确确是吴国的大本营。 但是,当三国鼎立形成对峙,各自按部就班地发展,吴蜀两国却完全不能与魏国相比,所以诸葛亮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北伐。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土地收成的缘故。 按道里说,南方气候湿润,农作物一年可以两熟甚至三熟。 反观北方,大多只能一年一熟。 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纵观中国古代的整个歷史,都是经济重心由北向南迁移的过程。 而在三国时期,北方人口众多,耕地资源丰富。反观南方,尤其是扬州与交州,河网众多,森林遍布。 凌寒固然可以通过高效炼制钢铁,生产大量的铁制农具,并以低税收鼓励农民开垦大量耕地。 可是仍有一个难题是难以克服的。 血吸虫病。 血吸虫病是一种慢性寄生虫病,广泛分布在南方地区,具有极大的传染性。 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在教员的动员下,全国大规模地进行消灭钉螺的行动,才让这项疾病基本从华国消失。 等到自己拿下了扬州,为了让扬州的生产力赶上甚至超过北方的几个大州,那就势必要同血吸虫病进行无比坚决的斗争。 单凭自己从后世借鑑来的经验还未必得够。 如果有华佗算,胜算无疑会增大许多。 凌寒无比诚挚地说:「华神医可愿助我?」 华佗将鬍子捋了一遍又一遍,才道:「只要殿下保持此刻的仁心,善待治下百姓,老夫便是做了殿下的一名军医又有何妨?」 凌寒郑重道:「先生的教诲,本王必会铭记于心。若有违背,天下共弃之。」 实际上,除了扬州以外,留下华佗在身边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只是没法宣之于口。 歷史上,郭嘉是因病而死。 而孙策,也因为面部中箭,无法癒合,郁结于心导致伤势加重而死。 若是有华佗在,即便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两位应当也不会有事了吧。 得到了华佗的效忠,最近便没有其他什么事情需要劳心了。 凌寒回到草云苑,决定好好休息两天,然后再仔细计划一下扬州之行。 时疫爆发之初,孙策曾来过一封书信,说是长沙已然无虞。 凌寒当时回信说,他暂且不必过来,一切等徐州的时疫过去以后再说。 算算日子,孙策现在也该接到徐州的消息了。不知道到时候是会派使者过来,还是亲自过来。 孙策虽然表达了效忠,孙权也送到了自己身边。 可他手底下的诸多文臣武将,皆是江东旧属,对于这样的势力,凌寒认为最好还是给予比较大的自由。 「师弟。」赵云从外面进来道:「我方才接到了一封陈登的书信。」 「你接到的?」凌寒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赵云道:「信上说,北方时疫严重的青州、兖州等地,百姓们听说了徐州的情况以后,纷纷携家潜逃,希望能在徐州安家。因为先前定下的严格隔离制度,现如今徐州边境有大量百姓逗留。陈登在信里向我建议,希望我劝说师弟,收留这些百姓。」 「这个陈登还真是有意思。」凌寒闻言笑道:「因为臧霸一事的功劳,陈氏一族从前是如何风光,现今便仍是如何风光。可边境流民这件事,他本照常上报就是,现在反倒是写信给你,并给出了建议。看来,陈登是不甘仅止于风光徐州啊!」 赵云忧道:「都说陈氏一族在徐州势力巨大,果然不假。下邳在东海以南,可对于北边的事情,他竟如此消息灵通。」 凌寒深以为然:「不过,他主动告知此事,倒也算有诚心了。」 赵云问道:「师弟打算带他去扬州吗?」 凌寒笑道:「若没有这封书信,我倒有可能带去。正因为他写了这么封信,我才要留他在徐州。」 赵云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又问:「那么边境流民呢?」 凌寒毫不犹豫道:「当然要收,全部收下。现今已有了治病的汤药,就不必太过担心了。你等会儿写一封信给琅琊太守,命他在边界处多建几座营地,将前来徐州的流民先隔离于此,三日没有病症,便将他们带回郡城,帮助他们在徐州安家。」 三国时期,尤其到了后期,很多时候打上一仗,就是为了将该地的人口掠夺回去。 人口本身就是极大的财富。 百姓主动来投,固然是因为时疫,可一旦流传出去,会很大地增强各地百姓对于自己的归附之心。 第83页 「另外,」凌寒缓缓道:「我打算将华佗的药方公开,给其他几州送去。」 赵云闻之一惊。 显然,这是十足的损己利人之事。 「这是我答应华佗先生的,要保持一颗仁义之心。」 凌寒解释道:「纵然我与袁绍等人是敌非友,他们治下的子民却是无辜的。我不想因为这一点利益得失,就视这么多百姓的苦难于不顾。」 「这件事,若是让别人去做,很可能故意做得马马虎虎,所以我只有交给师兄去做。」 「师兄能里解我么?」 赵云本身便十分同情那些百姓。 当听到「只有交给师兄去做」时,他心底忽然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情绪,两日前也曾有过一次。 就是师弟看了自己片刻,随后以「睡觉」作为惩罚的时候。 赵云抬眼,师弟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师弟的眼睛很好看,像是被泉水打过的黑色琥珀,明亮又清澈。 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 不管同谁说话,这双漂亮的眼睛都会很认真地看着对方。 不分贵贱,不论亲疏。 却鲜少有人能在这种注视之下,坦然相对,无动于衷。 这样一双纯净无邪的眼睛,却时常不得不用一句话,决定许多人的生死。 赵云每每想到这一点,便不由感到难过。 又对视了片刻,赵云发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加快了。 他开始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恰好师弟也说完了话,他便道:「师弟放心,我这便去安排。由官及民,必会让他们获知药方。」 言罢,转身离开。 凌寒微怔。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师兄有点着急似的? 旋即又有些里解了,药方早发出一刻,便能多一些百姓因此获救。 赵云歷史上选择跟随刘备,不就是因为刘备的仁义么? 自己先前倒是有些多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条件未达成,加更失败…… 不过上周有一天因为大作业更新的比较少,所以这一章还是相对肥了一点~ 感谢在2021-03-2820:28:35~2021-03-2921:0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薇瑰莯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小希( ̄▽ ̄)、萌萌30瓶;青悠、未来、啊~~10瓶;闲听风月、quantumdot5瓶;江清月近人、限速警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待到徐州疫情大好,除夕将至。 汉武帝时期,将正月初一定为新年,春节自此固定下来,各项民俗开始兴起。 到了三国时期,春节虽不像后世那般普天同庆,但很多地区已将其视为一个隆重的日子。既要祭祀鬼神,也会拜贺亲友。 二十九的这天,东海下起了一场大雪。 杨真憨笑道:「殿下,新年大雪,是个好兆头啊。」 「嗯。」凌寒站在屋檐下,凝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应当不错。」 杨真听到这五个字,不由小声重复着:「瑞雪兆丰年……」 「唔,」凌寒这才想起,三国时可能还没有这句俗语,补充了一句:「我之前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这时,赵云与裴元绍从外面走来,裴元绍手上还提着几壶酒。 杨真一看到酒壶上的「康」字,顿时挪不开眼了:「这是?!」 「殿下。」 裴元绍简单地行了个礼,沖杨真嘿嘿一笑:「五十年的杜康酒。怎么样?」 又对凌寒道:「特来献给殿下。」 凌寒对酒的兴趣其实一般。 到了大学,他才在室友的引荐下尝试喝了一些。说不上喜爱,但也不讨厌。 不过,眼前这杜康酒,出没于许多传世着作中,可谓是流芳千古。 只可惜,制作方法到了后世却是失传了。 裴元绍见凌寒似乎也很有兴趣,兴奋道:「殿下,要不现在就进屋喝一盏?」 凌寒想了想道:「白日里喝酒氛围不够,还是等到晚上吧。」 「好。那咱们几个就等到晚上,再陪殿下痛饮。」 凌寒望见草云苑院子里已积了一层雪。 纠结了片刻,开口道:「不如我们来打雪仗吧。」 杨真困惑道:「打雪仗?」 他甚至都没有听过,不知道这是什么。 裴元绍闻言一愣。 他小时候玩过雪仗,可这一般是乡间小民才会玩的游戏,殿下何等尊贵,跟属下玩这个…… 不由劝道:「殿下,这不大妥吧。」 赵云则道:「便在这院里玩,遣散下人,倒也无妨。」 「就这么定了。」凌寒道:「四个人,两两分队。我与师兄一队。」 「不许放水。」 为了让他们都认真起来,免得无趣,凌寒制定规则道:「每打中一次,就计一次数。输了的两个人,除夕之后的一个月,不,三个月,都不许饮酒。」 杨真和裴元绍不约而同地叫道:「啊!?」 这个反应在凌寒的预料之内。据他穿越以来的观察,就没见到有谁不爱喝酒的。 或许这个时代的娱乐实在是太少了吧。 第84页 「另外。」 考虑到杨真与裴元绍很可能还是不敢用雪球来打自己,凌寒又加了一条规则:「我的身手与师兄是没法比的。只要你们不放水,我捱雪球的次数一定会高于师兄。所以,如果最后我被打中的次数反而不如师兄,那就罚你们俩一年不许喝酒!」 杨真:「!」 裴元绍:「!」 「当然,有罚就得有赏。」 凌寒道:「胜的一队,我赏他二十坛美酒。」 他看着裴元绍手里的杜康酒道:「赏的一定不比你的这个差。」 裴元绍听完眼珠子就直了。 自己这手里的几坛杜康酒,几乎花了一个月的俸禄才买到。 而且就算他有钱,想买更好的酒也是根本没地儿买的。 但殿下若是想要弄好久来,那就太容易了。 只要稍微对外透露点风声,殿下想喝酒。徐州的各郡守、各大世家,自会将最珍藏的美酒献上来。 裴元绍开始摩拳擦掌。 杨真则是想,嗯,殿下一直要我私下里别那么拘束。 奉孝先生曾说,殿下的命令只管照做,做属下的不能质疑,可这一项命令我却怎么也做不到。 今日借着美酒,倒可以努力尝试一番。 于是,当游戏开始以后。 凌寒自然是毫不客气地,一手一个雪球沖敌方两人扔去。 裴元绍与杨真,尽管预先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实际上却还是难以真的朝殿下丢雪球。 但是,当他们发现,丢向赵云的雪球总是落空。 而殿下看着也实在没有了一个殿下的样子,形象与平日里截然不同。 这大大降低了他们心里的那道坎。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见敌人迟迟不还手,凌寒扔得越发起劲,非要逼他们对自己发起攻击。 然后,下一刻,他便如愿以偿,猝不及防地直接挨了两下。 凌寒微愣,随即变得更兴奋了。 来到三国以来,已经有两年了。他时时刻刻处在一个名为长沙王的模架里,别人永远不会拿下来,他自己也不能挪动分毫。 今日,总算可以脱离一会儿。 不过这股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命中率越来越低了,而承受的伤害越来越多了。 对面这俩人,见攻击师兄太困难,竟然开始拿自己来刷分? 对面裴元绍又喊道:「殿下,二十三了!」 凌寒冷哼一声:「别得意!」 先前的优势已经不在,他和赵云的组合甚至开始落后对面一分。 其中二十二分,都是自己贡献的。要是不想输,就不能这么下去了。 凌寒右手一撑,勐地前跳,漂亮地越过走廊栏杆。 他决定放弃攻击,专注于躲闪,只要自己尽可能避免被打到,师兄就能拿下这场比赛! 于是,草云苑的西苑中出现了无比滑稽的一幕。 长沙王在长长的迴廊里,藉助迴廊的栏杆与廊柱左闪右避,同时嘴里不忘大喊:「师兄,快扔他们!」 他的两位下属,杨真和裴元绍,则在迴廊以外,分别处在两侧,从不同角度对长沙王发起雪球攻击。 与此同时,两人还要注意躲避来自另一名同僚赵云的攻击。 西苑口,前来草云苑拜访的糜芳看到这一幕有些呆滞。 随后轻笑,感嘆道:「殿下也不过才十七岁。十七岁的少年郎,本就是该爱玩闹的。」 「是啊,才十七岁。」身旁,华佗也若有所思:「那赵子龙也只有十九吧。」 「嗯?」 刚抓起一个雪球的赵云,有所觉察,往东边一望。 他微怔,立刻松了雪球,走向迴廊道:「糜先生和华神医来了。」 另外三人这才注意到。 凌寒连忙拍了拍雪,上前道:「两位怎么过来了?」 「兄长寄来一封信,我是来给殿下送信的,顺便也来给殿下拜个早年。」糜芳笑道:「路上正巧遇到华神医,便结伴过来了。」 凌寒接过信件,当面便拆开来看。 不算太重要的事,无非是汇总了此次时疫的伤亡情况,以及后续的处理事宜。 这些消息凌寒本就知道个七八分。 「本王知道了。」 凌寒又望向华佗:「华先生来找本王是有什么事呢?」 华佗却是板起脸来:「殿下本就体虚,当十分注意。如今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殿下纵使穿了厚袍子,也应十分当心,不要着凉了才是。」 「先生教训得是。」凌寒虽带了一副皮手套,此刻也感觉双手冰凉,道:「本王等会儿便热水沐浴一番。」 华佗掏出一张纸,又道:「老夫此来,是为殿下准备了一份药膳。」 凌寒听了有些疑惑:「药膳?」 「不错。」 华佗之前已经提过一嘴,但他之后又认为,以长沙王现在的情况,很可能不会将体虚放在心上。 故而这些日子闲下来的时候,华佗便制作了一份详尽的药膳:「殿下需依据此张单子,每日三餐中,两餐服用方子上的药膳。」 「等一下。」 与华佗猜得一样,凌寒上次听完时觉得自己照做就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之后便直接忘记了。 第85页 现在华佗又提这件事,还特地准备了药膳,这让他觉得可能有些严重,不由问道:「体虚,是指冬日畏寒,夏日易汗么?本王倒确实觉得冬日手脚易凉,这便是体虚的缘故么?」 「这确实是体虚的症状之一,不过这倒不算什么。」 华佗看了凌寒一眼,道:「最大的坏处,恐怕要等殿下娶了妻妾,才能知晓。」 「………………」 凌寒立时闹了个脸红。 这是体虚吗?这不是叫肾虚吗? 我怎么好端端地会肾虚?还有,华神医啊,这种事你不能私下里告诉我吗!? 旁边,糜芳咳嗽了一声。 赵云则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至于杨真和裴元绍,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才过来。 俩人正巧听到一个尾子,杨真很是兴奋,大咧咧问道:「妻妾?殿下有中意的女子了吗?」 「……」 华佗又道:「殿下不必忧心。殿下的体虚并不严重。只要按照老夫的方子服用药膳,只需三个月,必会与常人无虞。」 凌寒脸色发.□□:「本王知道了,谢先生。」 杨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体虚?」 他看着华佗,有些紧张:「华先生,殿下怎么了?」 裴元绍也是个完全没脑筋的:「殿下不是要娶妻妾吗?怎么又体虚了?」 华佗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糜芳也告辞。 杨真还在一个劲儿追问:「华神医,华神医!」 见华佗完全不搭理自己,他又凑到凌寒身前:「殿下?」 赵云看见师弟的嘴角抽了一抽,然后道:「很好,你们俩的奖励都没了。」 杨真和裴元绍同时懵了。 杨真还想追问一句,裴元绍却是恍然明白了什么,连忙拉着杨真走开。 凌寒揉了揉额头,道:「师兄,我要沐浴,麻烦你替我准备一下吧。」 赵云将快要忍不住抬起的嘴角强行按下去,道:「好。」 放了大半桶热水以后,凌寒脱掉衣服坐了进去。 他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打雪仗,自己跟师兄的组合竟然以两分之差输掉了。 他觉得,是师兄给那两人放了水。 原因也很好理解:自己根本不爱喝酒,输了相当于没有惩罚,罚的只有赵云。 而杨真和裴元绍,尤其是后者,能算半个酒鬼了。 这么一想,自己最后罚掉他们两人的美酒奖励是不是有点过了。 毕竟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算了,自己一个当主公的人,还是大人大量一些吧。 想完这些,他闭上眼,倚靠在木桶边缘上。 一刻钟后,赵云敲了敲门,又拎了一桶热水推门而入。 由于身体基本都浸没在水里,顶多露出一点后背,凌寒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将热水缓缓倒进木桶以后,赵云却没有立刻离开。 凌寒疑惑道:「师兄?」 赵云一怔,有些窘迫,连忙解释道:「没什么,只是见师弟背上的这枚胎记很是漂亮,像一只小蝴蝶。」 说完这些话,赵云退出浴室。 凌寒却是心道:胎记么? 果然……一样的脸,还一样在后背处长着蝴蝶状的胎记。 自己与这位歷史上并不存在的长沙王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921:04:03~2021-03-3021:0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92231122瓶;javedy10瓶;何龙5瓶;烟雨江南梦、独眼鹰、最爱甜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新年的第五天,孙策来了。 事先甚至没有派传信使说一声。 当下人来报,说孙策在府前求见,身边连一名随从都没有携带时,凌寒着实是有些意外。 「殿下。」 孙策见到凌寒立刻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策已将长沙稳固,特来回禀殿下。」 「孙将军辛苦了。」凌寒笑道:「年关方过,将军委实没必要着急,当好好休息才是。」 「正好来给殿下拜个晚年。」孙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而且我也有些惦记幼弟,想趁着新年过来看看他。」 「哈哈,人之常情,将军不必不好意思。」凌寒笑道:「一会儿谈完了事情,将军便去看看他吧。」 孙策拱手道:「谢殿下。」 入府之后。 孙策从怀中掏出了一副扬州地图。 先前,两人在书信中便提过扬州的事情。 下一步占领扬州全境是共识,不过具体细则在书信中是没办法说清楚的。 扬州的情况与徐州很不一样。 在徐州,徐州刺史陶谦掌控全局。 无论是各郡郡守,还是世家大族如陈氏,都是不敢跟陶谦作对的。 掌控军队的臧霸之所以敢掀起叛乱,一方面是因为事先联络了袁术,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当时陶谦并没有在徐州。 而现任扬州刺史刘繇,却是一个空降过去的空架子。论实权,也就抵得上一个郡太守。 事实上,扬州刺史这一职位在这几年来更换了数次。 第86页 因为始终没有一位有能力的刺史在这里建立势力,扬州各郡之间几乎是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现如今,扬州大抵可以划分成六股势力。 分别是袁术,王朗,盛宪,陆康,祖郎,刘繇。 其中,毫无疑问势力最大的要属袁术,并且,他的势力范围也并不局限于扬州。 其次便是王朗。这位在三国演义中被诸葛亮骂死的傢伙,如今却是会稽郡的郡守,占据着扬州的东南地区。 至于另外四方,总体上的实力差距不是很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分清哪一个可以交好,获得他们的投靠,哪一个需要狠狠地攻打,显得无比重要。 袁术必然是死敌。 且不说袁术原本就想要拿到玉玺称帝,单单是之前自己两次坏了他的事,双方就註定会有一战。 按歷史的时间线,袁术恐怕很快就要对徐州发起攻击了。 但自己穿越以来,实在改变了不少的事情。他不确定现在袁术到底会是盯着徐州,还是盯着自己。 出于「可能很快就会与袁术发展战斗」的考虑,他希望扬州的第一站,是一个对自己怀有善意的势力。 他选定的是庐江郡和会稽郡。 庐江郡守陆康,乃是陆逊的从祖父。他年轻时便有义烈之名,又是被汉灵帝亲自任命的庐江郡守。 在古代这个君君臣臣的时代里,凌寒认为,此人有相当高的可能性忠于汉室,就像陶谦那样。 会稽郡守王朗,在文学作品中的形象相当不堪,但凌寒在徐州的士人间打听之后,发现他拥有相当好的名声。 并且,此人出身于东海郡郯县,曾经受到过陶谦的提携。若非如此,之后也没有升任会稽太守的机会。 至于究竟是先去会稽还是庐江,凌寒打算听一听孙策的想法之后再做决定。 孙策对着地图道:「策以为,殿下可带兵前往庐江。」 凌寒略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孙策道:「庐江与徐州近乎毗邻,郡守陆康也对朝廷忠心耿耿。殿下若是驻军于庐江,陆大人当不会有所不满。」 「此外,袁术野心勃勃,上次殿下又因江东之事得罪了他。庐江与长沙所距不算太远,若是袁术真的有什么不轨意图,末将率领精锐骑兵,不出一日便可赶到。」 「嗯。」凌寒颔首道:「孙将军考虑得的确周到。」 但凌寒依旧没有做出决定。 庐江与长沙的确相距不远。 不过,庐江的经济不错,本土兵力却实在一般,甚至说没有太大的战斗力。 而且,庐江与袁术的地盘同样毗邻。 在歷史上,庐江郡似乎很快就要被袁术给吞併了。 如果前往会稽的话,他觉得自己可以只带七八千人离开就够了,而将大部分兵力留守徐州。 但如果是去庐江,那么自己至少要带走一半的士兵。 如此一来,万一袁术全力攻打徐州,自己说不定来不及救援就沦陷了。 孙策并没有看出凌寒的犹疑,还以为他已经同意了,欣然道:「殿下去了庐江,公瑾一定会很高兴。」 凌寒微怔,脱口而出道:「周瑜?」 孙策一愣,问道:「殿下听说过公瑾?」 「唔。」凌寒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听广陵的人提起过,据说是一位极有才气且相貌俊美的少年郎。」 「哈哈,公瑾的确有美周郎之称。」孙策掩饰不住地笑道:「不过,他若是听到殿下这般形容他,定要开心坏啦。」 凌寒听了有点受宠若惊:「这是为何?」 孙策道:「殿下与我们一般年纪,却已做出了好几件名扬天下的大事。先前公瑾在长沙时,便多次提过,很想见一见殿下。」 顿了顿,他又道:「周家算是庐江的大族。殿下若去庐江,公瑾必能帮到殿下。」 谈完正事以后,凌寒便令一名下人带孙策前往张昭的府邸。 张昭听闻以后,出来与孙策客套了几句,便为兄弟二人留下叙旧的空间。 在长沙时,孙策每每想到自己的弟弟只身在异乡便感到忧虑。 此刻见孙权并没有消瘦,脸上的婴儿肥反倒更多了些,可见过得不错,这才算安下心来。 孙策蹲下来问自己弟弟:「每日在这里都做些什么?」 「子布先生教权儿读书。」孙权一五一十道:「殿下有时也会过来陪权儿玩耍。」 孙策疑惑道:「殿下陪你玩耍?」 「对啊。」孙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雀跃:「就是踢毽子,殿下的毽子踢得可好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孙策的预料。 在他看来,长沙王殿下显然是个少年老成的人。竟然会陪一名九岁的孩童踢毽子么? 「兄长。」孙权见他不说话,忙问道:「兄长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策没太听明白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孙权提醒他道:「父亲临终曾交代我们,务必要听从殿下的命令,兄长当初也是立了誓的!」 孙策闻言有些好笑道:「我何时说过不听从殿下的命令了?」 他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你这么喜欢长沙王殿下么?」 孙权顿时脸红了。 沉默片刻,他道:「殿下真的很好。他是个真正有仁心的人,也是一位有才能的殿下。」 第87页 孙策没有说什么,心中却也是极为贊同。 他向来自傲,长沙王先前做的那些事,易位而处,他一直觉得自己未必就做不到。 只是江东受了一个大恩情,又有父亲的遗命。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只能选择跟随长沙王,否则必会为天下人所不齿。 可这次徐州时疫,他算是真正地从心底里服气了。 从没听说过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疫情控制住。 莫说是自己,莫说是现在,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大汉王朝也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至于长沙王之后的举动,则更是让人感到非同凡响。 竟然如此轻易地、毫无条件地,将治理时疫的药方向各路诸侯公开了。 再看看时疫严重的兖州、豫州、冀州诸侯,即便得到药方,属地仍是一片混乱,因为时疫死去的百姓不计其数。 他们既没有长沙王那样的能力,也根本不会像长沙王那样,在乎寻常平民的死活。 身旁,孙权有些焦急道:「兄长!」 孙策捏了捏他的脸,道:「你放心吧,兄长会一直听从长沙王的命令。」 又问:「你还愿意待在这里吗?若是不愿的话,兄长可带你回长沙,殿下不会说什么的。若是愿意,那兄长便自己回去了。」 孙权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孙策独自离去之后,凌寒也将动身前往扬州庐江郡。 仔细的计划之后,他决定给徐州留下两万士兵,以及郭嘉和高览。 庐江有周瑜的话,郭嘉就可以暂且留在徐州了。他身体不好,并不适合经常奔波劳顿,到了南方说不定还会水土不服。 凌寒写信给陶谦,若是袁术来袭,万事依从郭嘉的计策。 高览统帅军队,郭嘉出谋划策,糜竺统筹粮草。州内上到士人,下至百姓,都会全力支持。 袁术即便率领全军来袭,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凌寒自己则带走了一万五千士兵,几名武将,以及张昭、孙权、糜芳等人。 庐江文有周瑜,武有赵云,孙策还能很快赶来支援,这个战场上,同样不会畏惧敌人。 在他的计划里。 等到在庐江郡安稳下来,再发展一段日子,同时试探扬州其他几郡郡守的态度以后。 如果袁术一直没有发起进攻的话,他就要与徐州和长沙一起,分三路,主动攻击袁术的地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过渡章,下章正式开启扬州剧情~ 第47章 凌寒所携带的一万五千士兵皆为步兵。 整个队伍中的马匹不多。少数几位首领骑着马、盛放着辎重的车驾,以及一些重要的人,如张昭和孙权,也坐在马车里。 「殿下。」糜芳悄悄勒着缰绳来到了凌寒的旁边,禀报导:「此次去扬州,草民带了舍妹一道过去。」 嗯?凌寒听了有些疑惑,虽说糜氏的确决定将大部分产业迁往扬州,但糜竺目前还留在陶谦的身边。 一位年少的姑娘家,委实没必要这么着急跟去扬州。 况且跟了便跟了。这种事,糜芳为什么要向自己汇报呢? 这时,他发现糜芳往自己的左侧瞧了瞧。 凌寒跟着望过去。马背上的杨真,神情显得不太自然。 凌寒突然记起,前段时间,杨真被自己留在了糜府。 他惊讶不已,总共也没多久,杨真不会与糜芳的妹妹谈起恋爱了吧? 糜府虽然不是士族,可也算得上大户。 在无比讲究礼仪的时代里,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糜氏刻意为之的结果。 念此,凌寒冷了冷声音:「杨真。糜荏姑娘跟去扬州,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吗?」 「殿下。」杨真连忙抱拳道:「属下……」 「殿下。」糜芳接过话来:「杨将军在糜府之时,着实帮了我们许多的忙。小妹早就听闻过杨将军的大名,病情稍好以后,得知杨将军在府上,便上前问候交谈。一来二去,我见他们二人感情甚是不错,故而……」 杨真本欲说些什么,见糜芳这么说了,便不再开口。 「这件事本王知道了。」凌寒看了糜芳一眼:「你退下吧。」 糜芳垂首道:「是。」 他拉紧缰绳,坐骑的速度立刻变得迟缓,直到与凌寒拉开了一段距离,才恢復如初。 凌寒认为这是糜氏刻意为之的,其实倒也不算。 糜芳所说的皆是实话。杨真与糜荏的接触是个巧合,不过当糜芳发觉杨真对自己的妹妹印象不错以后,便立刻开始各种策划,为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在他看来,长沙王的一众文臣武将里,最受重视的,无疑是杨真和赵云两人。 一位是殿下的师兄,一位是跟着殿下从皇宫里逃出来的。 无论将来殿下会获得多少人的效忠,这两人的地位都不可能被撼动。 将来有朝一日,长沙王登临大宝。 杨真即便当不了大将军,也必会是三公之下的第一位列。 糜氏本身也受到长沙王的看重。 若是自己的妹妹能成为杨真的嫡妻,两相联合,那么糜氏一直以来的目标,从商贾之家变为世家大族,便可以轻松达成。 甚至成为下一个弘农杨氏,也未必不可能。 第88页 而挥退了糜芳以后。 凌寒问杨真道:「你可是与糜荏私下定了姻缘?」 杨真大惊,慌忙道:「属下万万没有这个胆子。」 凌寒觉得也是,他估摸着八成是糜氏有心想与杨真交好,而杨真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见了漂亮的姑娘自然而然会有好感。几经接触,两人关系就变得不错了。 于是糜芳今天借着去扬州的事情,将这件事在自己面前捅出来。 说实话,凌寒对糜氏的做法是反感的。 但结姻亲,本就是封建时期最常见的一种维护关系的手段。 如果糜氏和杨真双方都乐意的话,他实在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并且,以杨真现在的年纪,似乎确实早该娶妻生子了。 他便问杨真:「你可是想娶糜家的姑娘?」 杨真一愣,显然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想道:「殿下曾言,不復汉室不近女色。属下身为殿下的近侍,也自当如是。」 凌寒道:「你若是当真与糜姑娘互相倾心,娶了她便是。若是因本王的缘故耽误了她,那便是本王的过失了。你若是对她并无那方面的好感,日后就不要再接触,糜氏虽不是世家,女子的清白却也是极重要的。」 杨真支吾了片刻,道:「属下的确对糜姑娘有所好感。至于糜姑娘是怎样想的,属下便不知了。」 凌寒有些无奈,杨真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再是一个皇宫侍卫,而成了许多人想要结交的对象。 便提点了一句:「糜姑娘既然跟着来了扬州,想必对你印象也是不错的。等到了庐江,你自可去问问她的心意。若是想好了,本王便为你们赐婚。」 …… 两日后,一行人抵达庐江。 信使早已骑着快马提前报给庐江郡守陆康。 陆康收到信件以后,立刻开始做准备。在长沙王抵达当天,他更是亲自带人出城迎接。 「祖父。」 陆康的长子死得很早,他大破黄巾及相关盗贼立下大功以后,汉灵帝便将他的长孙陆尚封为郎中。在唐代以前,这个职位都相当之高。 陆尚远远地瞧见长沙王的军队,行军两日,军容却没有丝毫不整,不由感慨道:「想长沙王殿下只身逃出京城不过两年,麾下竟有了这么一支精锐的军队。单看纸面上的实力,我们庐江恐怕也是不敌的。」 「确实不易。」陆康捋了捋鬍子道:「汉室虽颓,却万不可小瞧了这位殿下。无论是军是政,都可谓英雄出少年吶。」 待凌寒离得更近了一些。 陆康领着自己的长孙与庐江的数位官员上前行礼道:「下官陆康,参见长沙王殿下。」 身后诸人齐行礼道:「参见长沙王殿下。」 「诸位不必多礼。」 凌寒下了马,笑道:「本王初至庐江,便得诸位大人在城外久候,实是感佩于心。」 「殿下哪里的话。」陆康忙道:「我等身为汉臣,本就是殿下的臣子。」 「殿下不嫌庐江偏远,我等自该出来迎接。」 凌寒飞快地扫过一遍城头。 虽说陆康大抵是个忠于汉室的人,亲自出城迎接更是诚意满满,但必要的防备心还是要有的。 城头上并没有可疑之处。 裴元绍率着前锋部队先行入城。 这算是献城的一种惯例,陆康等人并没有任何疑惑。 凌寒则是与庐江的官员一同进入。 赵云伴在他的身侧。 杨真率领剩下的大军缀在最后,缓缓进城。 一边走着,陆康一边介绍庐江的情况。 他提前将城北的一片练兵场空了出来,让长沙王可以将士兵安置在那里。 至于长沙王的府邸,与练兵场的距离也很近。 不得不说,对方的安排相当妥当。 若是隔得远了,凌寒可能还会有所疑虑。 正事商议完毕以后。 陆康又恭敬道:「殿下长途跋涉,下官特意准备了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对方如此殷勤,凌寒也有心与其搞好关系,颔首道:「陆大人如此热情,本王便却之不恭了。」 为回应对方的诚心,凌寒连卫士都没有带,便跟着入了陆府。 有赵云跟着,对方只要不出动大军,他也不需要担心。 在东海的时候,他也参加过几次士人的酒宴。 歌舞曲乐的表演助兴是少不了的。 初时他还挺有几分热情,去了数次以后便开始兴致阑珊。 不过,扬州的舞曲与徐州显然不同。 庐江虽然仍在长江以北,更多的却是江南婉约的风格。 因为在徐州不曾见过这类的舞蹈,凌寒又燃起了一丝兴趣。 一曲《吴越吟》结束以后,他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陆康见状,还以为长沙王是看上了哪一位歌姬,便道:「殿下若是有喜欢的,大可带回去。这些歌姬都是清白之身。」 「大人莫要误会。」凌寒可不想给别人留下好色的印象,解释了一句:「本王只是未曾看过江南风格的舞蹈,故而多看了两眼。」 陆康只以为长沙王是看不上这些娼妓的身份。 但他当然也不会拆穿这样的说辞,而是笑道:「是下官唐突了。殿下喜欢就好,今日自可尽兴。」 第89页 很快,场上更换了一组舞姬。 而在帘幕之后,先前的琴师亦是抱琴离去。 一名男子持笛坐下。琴师见到他的时候,微微俯了俯身。 帘幕之后的事情,凌寒自是不清楚的。 不过,配乐从古琴变为笛子,他还是立刻听了出来。 君子六艺。 士人之间,大多都会弹琴,将其视为修身养性的精神食粮,只是水平高低有所不同。 而懂得吹笛子的就要少很多,名人精于吹笛子的更是只有寥寥数人。 而此刻配乐的,正是一位吹笛的高手。 笛声悠远清亮,如松涛阵阵,万壑风声。 分明带了江南的婉约忧愁,更多的却又是战场之上的肃杀豪放之气。 这种矛盾的风格,竟能浑然融在一首曲中,没有一丝别扭,实在不能不令凌寒感到惊奇。 与之相较,场上的舞蹈就着实没什么值得看的了。 笛曲过半以后,凌寒甚至闭上了眼,专心地聆听这妙不可言的笛音。 直到曲毕,凌寒才缓缓睁开眼。 陆康见长沙王听得入神,不由笑问:「殿下,如何?」 凌寒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本王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也从未听过这样的笛声。」 「此曲名为《剑鸣》。」 陆康笑道:「不瞒殿下,此曲正是方才吹笛之人所作。旁人吹出的效果,远不及他。」 「剑鸣……」凌寒若有所思,颔首道:「剑本是坚韧不拔的利器,却在哀鸣。大战过后的景象,倒的确与笛音契合,是个好名字。」 他看向陆康道:「本王对你府上的歌姬没什么兴趣,倒是很喜欢这名笛师。」 「哈哈哈!」陆康听出了长沙王的意思,却是笑道:「殿下,他可不是什么笛师,也不会轻易为别人吹奏。」 陆康望向帘幕之后:「公瑾,还不出来见过殿下?」 与此同时,豫州南阳。 袁术杀死了原本的豫州刺史孔伷,占领了豫州全境。 当他将军队安置好以后,便收到了驻守在九江郡的属下的信件。 周围皆是心腹爱将,袁术看着信件便直接读了出来:「长沙王刘影率领万余步兵,从徐州出发,疑似去往庐江郡……哼。 庐江郡原本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庐江太守陆康,是个软硬不吃的臭扒皮,他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袁术麾下的第一大将纪灵道:「主公,那陆康向来以汉臣自居,此次长沙王前去,说不得他会直接将庐江献出去。」 「汉室虽然已是强弩之末。」袁术道:「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尤其是这个长沙王,区区两年就建立了不小的势力,如果不将他尽快除去,日后必是大患。」 想到这里,袁术便愤愤道:「袁绍鼠目寸光,竟然在北边跟公孙瓒斗个不停。依我看,比起董卓,众诸侯就当先联合起来把长沙王给灭掉,否则若他日后真的復兴了汉室,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会有好下场?」 「主公说得极是。」部将张勋附和道:「眼下北方各路诸侯互相斗个不停,无暇顾及长沙王。长沙王本就是汉室的皇长子,又擅于沽名钓誉,先前豫州便有许多贱民逃去了徐州。如果放任长沙王这么发展下去,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最强大的一方势力。」 「可本公将将占据豫州,若是贸然出兵攻打庐江……」 袁术想了又想,最终摇头道:「长沙王带去的兵马,加上庐江原本的军队,只怕要逼近两万。」 「昔日,长沙王曾以三千士兵,打退了五万黑山军。如今长沙王据庐江郡城以守,想要攻下,难哪。」 「主公。」纪灵请求出战:「长沙王当日不过是利用了黑山军的轻敌之心,外加那帮草寇见到皇长子便什么也不顾了,这才兵败。末将只需两万精兵,必将庐江取下!」 张勋亦是认同道:「主公,眼下长沙王初至庐江,与陆康之间必有隔阂,此时正是攻打庐江的最佳时期。若是等到他们充分磨合,互相信任以后,想要再取庐江就难了。庐江不取,主公也无法攻占扬州的其他郡县。」 袁术仔细思索。 自己如今在豫州有五万精兵。 即使分去三万,剩余的两万精兵倒也足够镇守豫州了。 他对长沙王刘影可称得上是恨之入骨了。 令刘表狙击江东,乃是他和袁绍共同的命令。两人说好,事成之后,袁绍拿到玉玺,自己则接管江东势力。 玉玺是拿到了,交给了袁绍。 结果江东部下以及长沙郡,却因为刘影的缘故成了一场空。 精心策划一场,自己什么都没捞到! 之后则更是可恨。 臧霸已然向自己示好,信上说不日后便献上徐州城,藏本本人也会带着两万士兵前来投诚。 结果又一次被长沙王所破坏,徐州城以及两万士兵最后全部归属了长沙王。 想到这些过往的恩怨。 袁术怒而拍板:「纪灵,张勋,听令!」 「在!」 「本公便拨给你们三万精兵。若是攻不下庐江,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比较粗长~另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就不一一回復啦! 感谢在2021-03-3021:27:16~2021-04-0123:4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0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迫单机的阿涅62瓶;诺君、其实我叫赵萌萌30瓶;野渡20瓶;小米、lily、呆花糖球10瓶;浅浅浅浅浅浅兮、月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酒宴上,郡守陆康话音刚落。 素白垂下的帘幕便被一只白皙的手掀起。 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头圆润干净,是一只极好看的手。 凌寒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那个方向。 方才吹笛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周郎么? 曲有误,周郎顾。 如此精于乐理的人,擅于乐器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士人之间相互弹琴,修身养性,确实不是什么稀奇事,甚至是一股潮流。 可在酒宴之上为他人吹笛演奏的,有身份的人应当很少愿意做这样的事。 周氏乃庐江大族,周瑜本人更是年少有才,在江淮一带极有名气。 帘幕之后缓缓走出一个男子。 大红乃是无比明艷的颜色,穿在男子身上,尤其是年轻而肤白的男子身上,往往容易显得缺乏英气。 而眼前的人穿着一袭红衣,五官气质分明也是带了江南水乡的婉约特色,可是看过去,却不会让人感到有一星半点的柔弱。 穿越到三国以来,凌寒一直觉得师兄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被史书描述为「美姿颜」的孙策,也称得上一个不可多得的帅哥。可是与赵云站在一起时,凌寒会觉得孙策还是要差上一筹。 凌寒以为,无论武艺还是样貌,师兄大概都会是当代第一。 可是现在见到周瑜,他的这个想法开始动摇了。 在凌寒神思不定的时候,周瑜已经完全走出。 他缓缓作揖道:「瑜见过殿下。」 与有名的人物初次相见,当对方向他行礼时,凌寒会立即上前将对方扶起,以示尊重。 这几乎成了他的一种习惯,零成本的拉拢人心的方式。 可这一次,当他想要上前扶周瑜的时候,硬是中途停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似乎不太好。 最后,他只笑道:「公瑾不必拘礼。」 简单寒暄几句,周瑜也入了座。 凌寒想起先前误将周瑜当作乐师的事,举起酒盏道:「方才本王不知帘幕后的人是公瑾,因非常喜爱笛音《剑鸣》,有所唐突,还望公瑾不要放在心上。」 「殿下言重了。」周瑜亦举起酒盏道:「能得殿下喜爱,是瑜的荣幸。殿下若是日后想听,只需遣人说一声,瑜自当携笛拜访。」 凌寒听了十分高兴,一是为了耳福,二是周瑜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遂道:「公瑾若是这样说,本王可要当真了。」 周瑜笑道:「殿下只管当真便是。」 凌寒便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周瑜随之亦然。 凌寒右侧的座位上,赵云看着师弟与庐江的这名貌美红衣青年把酒言欢。 他也低头,默默饮了一口酒。 陆康向凌寒引荐道:「殿下,公瑾虽然精于乐理,却绝非纨绔之辈。他不过年十八,尚未加冠,却已是庐江极为倚重的人才。」 说到这里,陆康忽然想到长沙王的年纪,又道:「说起来,殿下与公瑾正是一般大。」 凌寒表示自己早就知道:「本王先前听孙策将军提起过,公瑾十岁那年便智退山贼,十六岁时又协助郡守处理了水患之事,着实称得上年少有为。非但在江淮一带名气颇盛,更是无数少女的意中人。」 「殿下谬赞。」 周瑜微微俯身:「殿下出洛阳、退黑山、解时疫,每一件皆是传遍天下的大事。瑜区区薄名,岂敢与殿下相提并论?」 凌寒闻言微怔,听对方的说辞,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他的本意只是想夸夸周瑜,完全没有一丁点商业互吹的想法。 他本质上,是有点受不了商业互吹这种行为的。 如果对面坐的不是青史留名的周瑜,而是一位别的什么人,一定会当场尴尬得不行。 凌寒轻咳一声,开始找寻其他话题。 宴毕,陆康和周瑜将凌寒送至陆府门口。 他谢绝了陆康要亲自将他送至宅院的打算。 陆康便派了自己的一名心腹,引长沙王去往城北的院落——褚玉苑歇息。 凌寒只让对方引了一半的路。 后半段的路程,因为很好辨识,他便挥手让对方回去了。 这时,赵云开口询问道:「师弟似乎十分欣赏那位周公瑾?」 「那是自然。」 朝夕相处,现如今在赵云和杨真面前,凌寒几乎没什么顾忌:「此人是真真正正的文武全才。论才智,他或许不及奉孝,却也不会差得太多;论武艺,他自然比不上师兄,但想来也是不在高览和裴元绍之下的。并且,此人统帅军队的能力也是极强的。」 「更为难得的是,周瑜在音乐上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曲有误,周郎顾,这句戏言,便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的最好诠释。」 并且,周瑜的情商也十分之高,否则断不可能得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的评价。 凌寒一直觉得,歷史上周瑜之所以早早逝去,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完美吧。 第91页 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凌寒并没有发觉,身旁的人有哪里不对劲。 赵云听完以后,道:「如此说来,此人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俊才。」 「不错。」凌寒笑道:「他既能说出,想听他的笛声可随时遣人过去,想来是愿意跟随于我了。」 赵云只微微颔首,表示认可,便不再说什么。 心中却是思绪烦乱。 周公瑾这般出众,却愿投身于师弟麾下,自己理当为师弟感到开心才是。 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心中隐隐有一种失落感。 赵云摇了摇头,将这种不该存在的感觉驱逐出去。 三日以后,几乎是同时,凌寒与陆康各自接到了探子的消息。 一队足有数万人的军队,打着「纪」字旗帜,直冲庐江而来。 陆康当即携长孙陆尚,周瑜,以及两位心腹将领,前往长沙王的居所商议对策。 褚玉苑正堂。 「殿下。」陆康忧心忡忡道:「此次前来的应当是袁术手下第一大将纪灵,此人不但统军有方,更是勇勐异常,曾经三招击杀一名黄巾头目。」 「陆大人不必忧心。」凌寒笑道:「若论单打独斗,本王的师兄,必能轻松败他。」 闻言,众人纷纷向赵云看去。长沙王显然不会是信口开河的人,这句话的份量相当之重。 前几日的酒宴上,赵云亦做了介绍。 不过,当时凌寒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赵云武艺高强,他们并没有具体的概念。 陆康对于赵云的印象,仅仅是一位英俊的青年。因为是殿下的师兄,故而同样身份贵重。 显然,白衣剑客的传说,仅仅风靡于徐州。 在其他各州人的眼里,击败五万黑山军的战事里,留下姓名的只有长沙王这个名号。 周瑜分析道:「袁术新据豫州,并不稳固,豫州必然需要留下士兵镇守,他本人没有亲自前来也正是缘此。瑜以为,此次纪灵所率士兵,三至四万便是极致,不可能再多。」 「再观我方,殿下与郡守大人的兵马,加起来有两万余人。只要据城以守,纪灵即便带了四万精兵,也攻不下庐江。」 一旁,杨真道:「这么说来,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那个叫纪灵的,见攻打庐江无望,捞不到好处,自然而然就会引兵退去了。」 周瑜摇头道:「并非如此。殿下初来庐江,纪灵便率军而来,袁术显然就是冲着殿下来的。对方如此兴师动众,说不得还立了军令状。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讨不到好,纪灵恐怕也不会轻易离去。」 凌寒颔首,完全认同周瑜的分析:「如此一来,我方虽能战而胜之,却也必将损失巨大。」 击败对方的兵马,同时自己损失惨重,还捞不到什么好处。 这种赔本的买卖,自然没人想做。 凌寒看着地图,提出自己的建议:「城西有一片树林,或许我们可能让一队兵马事先潜伏于此。当纪灵的大军到来时并不动作,等到他们的辎重经过这里,再率军杀出,放火烧粮,必能让他们军心大乱。事成之后也可以借火势退去。」 「殿下有所不知。」 周瑜耐心解释道:「此处的树林并不茂盛。藏上几十人可以,想要藏数百上千人却极难。对方经过树林时必会小心行军,若是人多了立刻就会被发现,人少了又做不到烧粮。」 凌寒道:「若是由本王当诱饵呢?」 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唯有周瑜立刻听懂了:「殿下是想再次施展诱敌之计吗?」 杨真听了大皱眉头:「殿下,您当日在常山以诱敌之计大败黑山军,此事无人不知,那纪灵还会再上当吗?」 陆康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不明白,以长沙王的英明,为何会想要故技重施呢? 可是看周瑜的表情,似乎并不觉得这个计划荒唐。 「正是因为上一次的诱敌之计无人不知。」凌寒解释道:「所以本王这一次才能施展。」 他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道:「本王便率领十几骑停在树林的另一侧。纪灵见到本王,定会瞬间想起常山之事,不敢率大军杀来。但是,他也不可能不留意本王。即使想到伏兵,对方也会下意识地认为伏兵藏在本王的身后,可派几个人在本王身后扬起尘土,进一步迷惑他们。如此一来,他们便会忽略掉真正的伏兵位置。」 杨真忧心道:「可要是纪灵直接下令放箭怎么办?」 「如果他见到本王便要灭口,那本王就只能落荒而逃了。」凌寒有些无奈:「弓箭手的射程是有限的,本王倒不会有事。不过那样一来,纪灵只怕会更加提防,埋伏在树林里的士兵就凶多吉少了。」 以一千士兵的性命为代价,换一个可能大胜的机会。 若是赌赢了,那就可以让许多士兵因此活下来;若是赌输了,那一千人就是白白牺牲。 为难之际,凌寒不由看向了周瑜:「公瑾如何看?」 周瑜沉吟道:「纪灵此人勇勐有余,机智不足,且为人自大。袁术帐下也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瑜以为,此计可行。」 凌寒便道:「这计策既是本王想的,伏兵自然也该由本王所出。」 他看向杨真:「你现在便去校场,只说有一项危险的任务,尽量找出自愿执行此项计划的人来。」 第92页 杨真抱拳道:「是!」 陆康有心想对长沙王示好,无奈对方已经下了命令,自己也不好再跳出来。 这时,周瑜道:「郡守大人,除了树林以外,还有一处地方可以隐藏伏兵。」 「哦?」陆康忙问:「是哪一处?要配合烧粮吗?」 「并非是为了烧粮。」周瑜道:「当粮草燃起之后,纪灵军必定陷入混乱,这一处伏兵可直接进攻他们的营地,同样放火烧之。若是计成,这数万大军便瞬间成了丧家之犬。」 作者有话要说:  周郎的人气果然很高哇,作者也很喜欢他!演义里被黑得实在太惨了…… 不过作者要提前排雷一下:本文策瑜纯友谊。周瑜无zs,对主角有一点单箭头,主角不知情。(当然想嗑的话嗑哪对cp都随意啦)但是本文bl唯一cp只有赵云x凌寒,不拆不逆! 第49章 纪灵率领三万大军,在距离庐江郡城二十里处扎下营寨。 他心知,固然当时黑山军是因为轻敌,才会被长沙王击败。可长沙王有勇气率十几骑接近黄巾大军,这就足以说明对方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后来长沙王又救下江东,收服徐州,更印证了这一点。 之所以敢立下军令状,是因为纪灵认为:一来,庐江城算不得高大坚固,自己携带了足够多的粮草,九江郡也会支援自己,完全可以打一场消耗战,他早就做好了战事惨烈的打算;二来,长沙王初至庐江,就算与郡守陆康之间是和平交接权力,也不可能全无隔阂。一旦战事起,双方必会因兵力、粮草等损失生出间隙。 大汉示弱已久,这次的战事又纯粹是由长沙王引起的。 等到守城之战伤亡惨重,不止郡守陆康,恐怕整个庐江都会对长沙王生出抱怨。就算陆康还想当一位大汉的忠臣,他的部下也必会有人心生不满,暗中投诚,届时庐江郡的军心自会大乱。 休息了一夜后,当纪灵打算率领大军准备进攻庐江郡时。 提早出发的斥候回来报告:「将军,前方十里处,有一名少年率着十几骑静候。看旗子,似乎是长沙王刘影。」 「什么?」 纪灵勐地翻身上马,集结大军开始前进。 「纪将军。」 副将张勋笑道:「都说这长沙王如何少年英雄,有光武之风,今日看来不过如此,竟然还想再来一次以身诱敌。」 「哼,就算是一头猪,也不可能上两次同样的当。」 纪灵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可这位少年英雄,居然还想施展两次一模一样的诡计。」 他认为长沙王此举,简直称得上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了。 同时,他觉得自己先前实在有些高看了对方。 「终归还是个未长成的孩子罢了。除了利用自己的身份以外,大概是无计可施了。」 张勋笑道:「不过因为是皇长子,才被别人高看几眼罢了。纪将军,大汉四百年,总是不缺喜欢歌功颂德的忠良之辈的。」 纪灵冷笑。这些个忠良之辈,有几分真才实学自然不用多说。 很快,他便望见了长沙王的身影,果然只率着十几骑。 他本想派个百骑追过去——你不是想诱敌吗,那我就遂了你的愿,欣赏一番大汉皇子落荒而逃的戏码倒也不错。 但纪灵很快就发觉出不对劲。 长沙王身后的那片树林之中,隐约有烟尘滚滚,似乎埋伏着士兵,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 难不成长沙王以为,我手底下的将官会如同黑山军那帮草寇一样,看见皇长子便什么也不顾了,然后冲过去被伏兵击杀么? 实在是可笑! 纪灵决定不去理会,十几人是对大军造不成任何损害的。他倒要看看,长沙王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并不打算现在就挥军将那处伏兵击溃,那处树林顶多埋伏着一千人,提前消灭一千士兵,还不是在对方大军面前消灭的,对战局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自己只要提防好粮草军械,不妨先留下他们的性命,让这处伏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长沙王心急之下,说不得还要再出什么昏招。 等到大军正式攻城之前,如果这伙伏兵还按在这里不动,那个时候再令尾军将他们击溃不迟! 纪灵信心满满。 显然,长沙王刘影又一次印证了自己先前的观点:这位皇长子除了勇气可嘉以外便没什么本事了。 臧霸那个蠢货,亏主公还多次拉拢他。手握两万大军,就算陶谦是个汉臣,徐州世家都支持长沙王,也不该输得这么难堪。 至于放箭攻击长沙王。 纪灵先前或许还欲置长沙王于死地。可自从知道长沙王这次想要故技重施之后,他便改了主意。 如果能将这两年声名鹊起的皇长子刘影给生擒活捉了,自己的威名便可传遍天下。至于什么叛贼的罪名,他根本不在乎。 主公袁术给他的命令也同样是:活捉最好,不成就杀了。 他本以为是不可能活捉的,但现在并不这么觉得。 等自己攻下了庐江,长沙王自然就成了丧家之犬,到那个时候岂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战场上便出现了无比滑稽的一幕。 纪灵的大军对不远处的敌首长沙王视而不见。 而长沙王也始终驻留在那里,仿佛并没有这样一支大军经过。 第93页 凌寒望着这支军队前进,默默估算着他们的速度。 几次战争下来,他的心理素质已经大幅度提高。 可是能否成功点燃对方的粮草军械,关乎这一次是否会有大量的士兵牺牲,他还是很紧张:「再有十分钟……一盏茶的功夫,便能知晓结果了。」 杨真低声安慰道:「殿下不必忧心,纪灵毫无察觉,以赵将军的武艺,偷袭之下必能马到成功!」 另一侧的树林。 因为事关重大,这一回赵云并没有守在凌寒身边,而是负责率领一千伏兵进攻辎重车。 他伏于林间,握紧银枪,谨慎地观察着敌军的行动。 身后的士兵则有一半携带着引火之物。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一辆辎重车走过,第二辆辎重车走过……当接近一半的辎重车从眼前经过之后。 赵云勐地起身:「就是现在!」 纪灵走在大军的最前方。 庐江郡的城门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地望见了,纪灵正要下令,忽然发现身后起了混乱。 他连忙勒马,惊道:「怎么回事!?」 「将…将军,不好了!有名白袍小将忽然带人杀了出来,直接进攻我们的粮车!」 「一群废物!」纪灵大怒:「我不是已经下令提防长沙王了么!」 对方忙道:「不、不是从长沙王那边出来的,是从另一侧。」 纪灵气极,一刀将报信的粮官砍死。 随后双腿勐地一夹,朝火光处飞奔而去。 辎重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地上却只有几十具尸体。 纪灵狠狠地在视野里逡巡着白袍小将的身影,很快,他望见了,在隔了不短的距离处。 所以,对方不但成功放火烧了辎重车,还携带着人安然退去了! 普通的弓箭已经射不到了。而骑兵在大火阻隔之下,根本无法展开追击。 再看长沙王,也早已趁着混乱逃走了。 纪灵又恨又悔,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他忽然瞥到部下背着一张铁弓,立刻抢了过来。搭箭拉弓,瞄准那名白袍小将。 满腔仇恨皆集于此。 「给我去死吧!」 纪灵怒吼一声,箭已离弦。 赵云回首时见到箭羽冲着自己而来。 他并未躲闪,而是将手上的银枪往前用力一刺。 「嗤」地一声。 方向与力度掌控得不能再精准,这支箭竟是硬生生地从中间噼开了。 远处,纪灵瞧见这一幕,瞬间呆若木鸡。 只消片刻,纪灵立刻回过神来,开始指挥士兵救火,能救多少粮草军械算多少。 营帐那边还留了一部分的辎重,现在的局面尽管十分糟糕,却还没远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今日的意外并非仅止于此。 下一刻,张勋便焦急地赶来:「纪将军,大事不好了!方才营帐遭袭,粮草和帐篷尽数被毁!」 纪灵听了立时双目呲裂:「你说什么!」 张勋亦是满脸惊惧:「据留守的人说,这边火光一起,那边便有两三千敌军进攻营帐。他们行动迅速,目标专一,得手之后毫不恋战,立刻借着火势逃走了。我们的人忙着救火,也无力追击。」 「纪将军,庐江显然是早有准备,一计接着一计哪!」 纪灵开始觉得眼前发黑。 张勋急得大叫:「纪将军!」 「本将军没事。」 纪灵摆了摆手,努力稳住心神。 不要乱,不要急。 自己连仗都还没打,怎么能就这么认输了! 冷静,冷静。 纪灵不断这么暗示着自己,神绪渐渐平稳了一些,开始思索对策。 他陷入了两难。 显然,自己眼下只有两条路。 一条路是立刻引兵退往九江郡城。从此处前往九江,不出两日便可抵达,方才急救下来的粮草或许可以勉强维持士兵在此期间的伙食。 可要是这么做了—— 自己信心满满地带着三万大军来攻打庐江,结果连城墙都没上,就不得不带着军队慌忙逃走。 这一通折腾下来,除了折损粮草,丢人现眼以外,什么都没做。 到时候,自己就算不至于真的被军法处置,几十军棍却是不可能避免的,还会被同僚当作笑柄! 不,不止于此。他自我牺牲,沦为全天下的笑柄,然后又一次成全了长沙王的美名! 纪灵一想到这里就握紧双拳,恨不能将长沙王给生吞活剥了。 另一条路是破釜沉舟,现在立刻强行攻城。 但粮草被烧,攻城军械被毁。别说长沙王诡计多端,就算庐江只有一个陆康,纪灵都非常怀疑自己现在能不能打得下。 此刻还能掌握主动,从容引兵退去。一旦攻城失败,届时对方再率兵杀出,那三万大军就全完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 在纪灵左右为难之际。 凌寒汇集了两处伏兵,从另一处城门口返回庐江。 随后,他登上城楼。 城楼之上,周瑜羽扇纶巾,始终静望着远处的纪灵大军。 他既不能起到诱敌的作用,也没有与陆康的军队打过交道,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出战。 凌寒看见周瑜便问:「纪灵军现在如何了?」 第94页 周瑜偏头笑道:「扑灭大火,整好军队,并没有后续的动作。想来还是在犹豫不决。」 凌寒轻哼一声:「他可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 周瑜轻笑道:「不如殿下猜一猜,纪灵会怎么选?」 「这种结果都一样的猜测,本王没有兴趣。」 凌寒道:「他以为他还有得选。实际上,当粮草被烧、营帐被毁发生以后,他这三万大军就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要么死,要么降。」 第50章 纪灵迟迟不能做出决断。 不管选择哪一条路,对他来说,无疑都是极其痛苦的。 一旁,张勋的心态却与纪灵有所不同。 对张勋来说,此刻撤退,自己身为副将,并不会遭受多么重的惩罚。 上头有纪灵顶着,日后提起这件事,也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张勋的名字。 可要是强行攻打庐江,最后来一个全军覆没。 就算自己是个副将,也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纪将军。」 念此,张勋上前道:「您还是赶紧下令撤退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前往九江休整以后,我们再来攻打庐江也不迟呀!」 纪灵瞥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真的就这么回去吗…… 「纪将军!」张勋催促道:「您不能再犹豫了!士气每时每刻都在跌落,万一长沙王率兵冲出来,那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纪灵哼了一声,心道若是长沙王现在冲出来倒好了,自己就不必纠结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副将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眼下还不是跟对方算帐的时候,如今的局面需要两个人共度难关。日后若是想要报仇,也同样需要张勋的助力。 再三思索之后,纪灵终于发号施令道:「撤!」 大军开始调转方向,朝着九江前行。 尽管心中极度不甘,可当决定做出了以后,纪灵仍是舒了一口气。 他暗自在心底发誓:长沙王,今日之耻我决不会忘!等着吧,很快我就会捲土重来,攻下庐江! 纪灵正在心里琢磨着,抵达九江之后如何重新筹措粮草,如何向主公汇报这件事,又要如何集结大军再次攻过来。 这时,一名探子匆匆前来汇报:「将军!那庐江的骑兵追了出来,目前大约在我们身后几里之外的地方,看上去足有五千骑!」 「什么!」 纪灵和张勋听到这件事,立刻传令全军停下,整队戒备,同时骑着马赶到了尾军之处。 庐江的骑兵果然追过来了! 纪灵握紧武器,怒目而视。 既然长沙王非要与自己决一死战,那自己拼了就是! 然而,抱着同归于尽想法的纪灵,很快感到了迷惑。 自己的大军停下来严阵以待之后,庐江郡的骑兵也停了下来。 双方隔着弓箭难以射到的距离,互相对望。 纪灵一头雾水:「他们在搞什么?」 他越发觉得,今天这场仗处处都透着古怪。 之前是他的大军跟长沙王的十几骑,互相视而不见。现在则是他的大军,和对方的骑兵两两相望,却不开战。 有了先前惨痛的教训,纪灵再也不会将长沙王当作一个有勇无谋的毛孩子来看待了。 一定有什么阴谋! 结果在原地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灵皱起眉头,这么僵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对方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庐江获得粮草,自己的大军可得饿肚子哪。 经过一番深思,纪灵决定,让全军保持戒备,队列不变,缓步向九江前进。 而就在下达这个命令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长沙王这么做的歹毒之处了! 「长沙王年纪轻轻,又从小生于皇宫,根本就没有过任何野战的经歷。」纪灵咬牙切齿道:「怎地心思会如此歹毒?难不成是天生的么?」 张勋也同样反应了过来,面露苦涩:「我们需要时刻防备他的骑兵,根本不敢大意。而他们却可以悠哉地坐在马上,始终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如果我们不管不顾地前进,他们就会发动攻击,咬下我们一块肉再迅速撤退。而如果我们一直高度紧张,随时戒备,恐怕不到一半的路程就会疲惫不堪,那个时候长沙王再率兵冲过来……」 比起眼下的境遇,纪灵最大的是困惑。 今日这一仗,与他从前打过的仗截然不同,他根本无法理解长沙王是从哪里学来的:「兵书上没见过这样的手法。若说歹毒,听说皇宫里的太监们倒是一个个毒蛇似的心思,难不成长沙王是活学活用,将这股歹毒用到了兵法上么?」 「将军。」张勋建议道:「不若我们交替撤退。」 「决不能这样做。」纪灵立刻摇头,指出问题所在:「一旦採取交替撤退,就势必会不断地让尾军落入他们的手里。我们的士气本来就很低,如果士兵发现只要受伤就会被俘虏,全军的士气必会不断地被消磨,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军心了。」 张勋也认可了纪灵的说辞。 很快,他又提出另一个建议:「将军,我们停下来与其正面作战,他们必然不会迎战。但我们可以同样派出所有骑兵,主动对他们发动攻击!」 纪灵早就想过这个法子。但是,他只要稍微想一下方才那名白袍小将的英武—— 第95页 自己的箭羽,竟然被对方硬生生地从中间给噼开了! 纪灵自问,手底下任意一个懂得射箭的士兵,朝自己这么射过来,自己都做不到将箭从中间噼开。 当时他用的是铁弓,还是用足了全身的力气。 那名白袍小将却根本没有丝毫躲闪的想法,选了这种一种手段。 显然,在对方看来,噼开自己的箭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士气本就低落。 此刻若是派出骑兵主动发起进攻,势必会进一步降低这些骑兵的士气。 若是那名白袍小将,再以万夫莫敌的气势冲杀一番,如果自己不亲自前去,纪灵非常怀疑己方骑兵会瞬间投降。 「唯今之计。」纪灵眯了眯眼:「就只有赌一把了。」 张勋微愣,忙问:「将军打算如何赌?」 纪灵心知此计无比冒险,但他并不愿意坐以待毙,于是痛下决心道:「赌长沙王少年热血,在快看要胜利的时候,按捺不住。」 在纪灵军尾军五里之外的地方。 凌寒骑着马,时而与周瑜谈论庐江风情,时而与赵云叙说常山意趣,慢悠悠地领着骑兵缀在敌方身后。 夜幕渐渐降临。 杨真提醒道:「殿下,纪灵军停下来了。」 顿了顿又好奇道:「辎重车和仓库都被烧了一次,不知道他们还剩几张能用的帐篷?」 「要开始休息了啊。」凌寒张望了片刻,思道:「按常理来看,他们戒备了一天,晚上正是袭营的最佳时期。不过嘛……」 周瑜笑道:「殿下怀疑,纪灵会假装休息,实际却让士兵提前埋伏好?」 「不错。」凌寒颔首:「纪灵如果想要扭转困境,这几乎是他唯一的机会。」 「可是,」杨真担忧道:「万一纪灵真的令士兵好好休息了,我们却不敢攻击。等到第二天他们恢復好精神,我们岂不是白追了一天?」 「这是一场赌博。」凌寒笑道:「在纪灵看来,这是一场赌注为整个战争胜败的豪赌。」 「而我们,反倒可以利用这一点。」 听了长沙王的话,周瑜若有所思道:「赌徒的心理,无非是以小博大。若是双方各自睡去,明日又会继续今日的过程,这并不是纪灵所希望的。寻常行军,两日便能抵达九江。可如今这种局面,他防备之下,大军速度迟缓,三日都未必得够。纪灵的粮草根本支撑不了三日,若我们第三日发起进攻,他必败无疑。」 「知我者,公瑾也。」凌寒笑道:「所以本王赌他不会睡觉。我们今夜令大军好好休息,天亮时再发起进攻!」 「殿下。」周瑜出声建议道:「瑜以为,可在后半夜发起进攻。」 他缓缓解释道:「纪灵若是当真埋伏起来,到了后半夜,士兵必然体力不支,纵然设下埋伏,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他见我们没有夜袭的念头,极有可能会令士兵回去休息。届时我们再率军冲过去,纵然是三万大军,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没有说出的话是,即使纪灵赌了另一种,也不会错失良机。 凌寒思索片刻,同意了这个建议。 周瑜的计划确实要更加周全一些。 夜深之时。 纪灵的大脑高度紧张,坐在营帐里等待着对方的夜袭。 时间每过去一分,士兵的精神便更差一分,纪灵的心里也更着急一分。 如果长沙王根本就没有夜袭的打算。 那么,原本就疲惫不堪的大军,经过这么一夜的折腾,明日一早必然不剩任何战力了。 到那个时候,长沙王只要不瞎,一定会发动攻击。 而自己,便是此次战败的罪魁祸首。 忽然,有人掀开了帐篷。 是他的心腹。 纪灵精神一振,忙问:「来了吗?」 心腹并未作答,而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纪灵眼中的期望顿时化作绝望。 「将军。」 心腹问道:「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不必再埋伏了。」 说这话的同时,纪灵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瞬间松了下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几个时辰等下来,不止麾下的士气在跌落,纪灵本人亦然。 在对方摇头的那一刻,他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 纪灵语气轻轻道:「让兄弟们好好休息去吧,是本将军技不如人。」 这个命令一经发出,疲惫的大军很快便陷入睡眠当中。 纪灵本人却无法入睡。他出了帐,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他努力寻找搜寻着,似乎这是眼下唯一重要的事情,他希望能够找出其中最明耀的那一颗。 这个时候,纪灵隐隐听到了某种声音。 片刻之后,视野中出现了火光。 他意识到,对方真的开始发动夜袭了。 纪灵知道,身为主帅,此刻应当立刻唤起全军,做最后的抵抗。 可他心知肚明,这种抵抗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确实能够对长沙王造成一点兵力上的损失,解一解气。 但这点损失……如果对方愿意的话,可以轻易俘虏更多的士兵。 倒不如让他们睡着,也许长沙王便不会下杀手。 他不是长沙王的对手,他的主公也不是。 第96页 「都说,这长沙王是天命仍在眷顾大汉的证明。」 纪灵苦笑道:「先前本将军不信,只以为是那些名为忠良实则迂腐之人,为长沙王笼络人心所造出来的势头。」 「可如今,本将军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设计这场战争作者尽力了,请轻喷…… 第51章 这一场战争进行得极其顺利。 当纪灵军从睡梦中惊醒,望到庐江的兵马杀来之时,大多选择了投降。 凌寒直奔主帅营帐而去,护卫营在赵云面前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等他赶到的时候,却发现纪灵已经拔剑自刎了。 周瑜嘆道:「此人用兵平庸,对袁术倒是忠心。」 几乎是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另一间营帐内,张勋颤颤惊惊地爬了出来,不住地磕头求饶道:「小人愿归降殿下!」 凌寒骑在马上,冷眼瞧着对方。 同为手下败将,相比之下,他自是更欣赏纪灵这样的人。 不过凌寒并不喜欢杀人。 就算心里厌恶,但放下武器投降的俘虏,自然没有任何必要杀。 况且,收下张勋,也可以更好地收拢俘兵。 一来纪灵军见到张勋,会更愿意投降;二来有张勋在,他们在被带回庐江的路上,选择逃跑的机率会大大减少。 凌寒居高临下,冷淡地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士兵?」 张勋忙道:「回殿下的话,袁术此次共派出了三万士兵,眼下大约还有两万八千人。」 说罢他又想到什么,立刻补充道:「殿下,士兵虽有近三万,可他们都饿着一天的肚子了,早就没有任何战力。并且这些人平日里对袁术也没有太大的忠心,殿下……」 凌寒不耐烦地打断他:「若是回到庐江,还能有两万人,你不仅不会有事,还可以得一个官做。」 张勋立刻叩头:「谢殿下!末将这就去帮助殿下劝降!」 直到后半夜过去,天空中泛起了鱼肚白,周围才彻底地安静下来。 这一次的战争,到此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结束了。 凌寒领着四倍于己的俘兵返回庐江。 这么多的俘虏,如果现在就让他们恢復全部体力,那是绝对不行的。 至于如何慢慢收服俘虏,虽然每一位将领都有自己的方法,但大抵都是参照着旧制。 不过,眼下庐江郡所面临的问题是,很难再多供养起这么多士兵。 对此,凌寒倒是有一个主意。 庐江。 当听到下人汇报,已能望得见长沙王返回的大军时,郡守陆康立刻登上城楼。 前方的大军如同无穷无尽一般,显然是之前派出去的好几倍。 陆康惊讶不已:竟俘虏了这么多的人么! 这两年来,长沙王诸多传奇般的事迹,他早就有所耳闻。 与陶谦不同的是,在为大汉重振有望感到高兴的同时,陆康也免不了产生一丝疑虑。 在见到长沙王的那一刻,这抹疑虑变得更深了。 无他,长沙王实在是太年轻了。 即使是现在,看上去仍不过是个少年罢了。 正是因此,虽然名义上将庐江郡献给了长沙王,但郡里的兵权、治权仍紧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这一次袁术来袭,长沙王又一次主动提出了以身诱敌之策,最终证明相当奏效。 陆康高兴的同时,无比期待长沙王与周瑜的归来。 纪灵败退已是定局。 比起追杀的结果,他更希望能藉此看出长沙王的能耐。 当凌寒回到庐江城门口时。 陆康连忙迎上去:「恭喜殿下凯旋而归!殿下奔波两日,快些进城,先好好休息一番吧。」 换作从前,凌寒的体力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有了如此大的进步,不得不说,除了日常锻鍊身体以外,华佗的药膳也是功劳巨大。 不过尽管如此,当下他仍是感到疲惫不已。 于是颔首说好,俘虏暂且交给对方看管。 陆康这些年能在袁术的虎视眈眈下力保庐江不失,就算袁术没有尽全力,也是有些本事的。 目送长沙王离开以后。 陆康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立刻问向周瑜:「公瑾哪,本官只相信你的判断。在你看来,长沙王殿下究竟如何?这一战的胜果,有几分归功于殿下,又有几分是属于你的?你务必如实说来!」 周瑜沉默片刻,缓缓道:「殿下乃是真正的人中之龙,此战,瑜并未帮到什么。」 陆康一惊,忙问起详情。 周瑜开始逐一分析。 「此次野战追击之术,瑜并未在任何兵书上见过。殿下出自皇宫,却能将这等以弱胜强的战术运用得如此娴熟,若非是生而知之,实在难以解释。」 「殿下昨夜曾将纪灵比作赌徒,这一判断显然精妙无比。」 「若说缺点,殿下在战事的细节处理上略有不足,但这恰恰说明先前并没有什么用兵作战的经验。假以时日,殿下必会变得更加善战。」 …… 陆康静静听着,待周瑜讲述完毕,他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若是公瑾与殿下为敌,双方给予相同的士兵,公瑾以为结果会如何?」 周瑜拱手道:「瑜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 陆康点了点头,捋着鬍鬚道:「公瑾的意思,本官明白了。」 第97页 顿了顿,又道:「公瑾这两日亦是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周瑜简单行了个礼,转身退去。 凌寒睡醒以后,守在门外的杨真立刻汇报导:「殿下,方才陆大人遣人过来,说是等您醒了再询问您,不知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理袁术的俘兵。」 「还有,他希望殿下得了空时去一趟郡府,他会将兵符及印信交于殿下。」 凌寒听了微微一笑。 看起来,周瑜为自己讲了不少好话。 凌寒问道:「现今这帮俘虏在哪里?」 杨真回道:「最近城东正好在修建筑,郡守暂且将他们放到那边做苦力去了。」 凌寒点点头:「嗯,当正规军养着是肯定不行的,先把他们放在那里吧。」 杨真听了有些吃惊。 凌寒瞥了他一眼:「怎么?觉得本王此举有些残忍了?」 「世人皆知殿下的仁爱。」杨真立刻摇头:「这本来就是俘虏应该有的待遇,留他们一条性命便已经是恩德了。」 只有缺乏兵力的时候,俘虏才能有可能被编入军中。 只不过,按照殿下素来的行事风格,杨真确实觉得这一次的处置有些出乎意料。 凌寒默默道:留下一条性命,便已经算是恩德了吗? 他当然不可能让这些人当一辈子的苦力,他是打算将来用这一批俘虏去开垦荒地。 要想使得扬州发展起来,就必须命令一批人去大量地砍伐森林,开拓更多的耕地。 这无疑是有风险的。 森林中遍布瘴气,河水中有血吸虫病的威胁。 就算做好了充分的保障,又有华佗在,一部分人的牺牲也是不可避免的。 凌寒当然不可能要求治下的百姓去做这样的事。 他也并不打算强迫俘兵去做。 他会将开垦出来的土地,其中一半的使用权交给俘兵。 只要正常纳税,这些土地便一直是属于他们的。 如此一来,这批俘虏就可以像庐江正常的百姓一样,拥有自己的土地,当一个良民了。 他相信,等到这些俘虏们做了一段时间的苦力,一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非常愿意承担这种风险。 毕竟,战死沙场的风险本身就比这个大得多了。 当然,在此之前,凌寒需要先制作出大量的铁制农具。 否则让这群俘兵赤手空拳去开垦耕地,那不如直接将他们赐死。 这就涉及到了炼铁。 在中国,铁矿大多分布在北方。 徐州本身也拥有不少铁矿,但要想运送到庐江,实在太麻烦了些。若是护送的人数不足,还会有很大的风险。 但,扬州地区,也有后世一个着名的铁矿区。 在九江郡的范围内。 「殿下!」 外面又有人匆匆进来禀报:「孙将军求见!」 孙策也带着援兵过来了。 凌寒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孙策快步进入堂中,见到凌寒行礼道:「参见殿下!」 「末将听闻袁术派人攻取庐江,连忙率领骑兵前来支援。不想末将未至,殿下已将对方打得大败,连主帅纪灵都自刎了。」 「恭喜殿下初至庐江,便获此大胜!」 「好了好了。」凌寒笑道:「伯符起来说话吧。」 孙策说了一声是,站起身来。 凌寒道:「伯符此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孙策一怔,旋即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末将想,如今纪灵兵败身亡,消息很快就能传出庐江。殿下不妨藉此声势,直取九江!」 凌寒问道:「伯符可有攻破九江的良策吗?」 孙策自信道:「殿下放心。九江守军不过六七千人,只需强行攻打,三日必可破城!末将愿为先锋!」 六七千的守军…… 凌寒心道:若是双方战力相当,想要破城,至少得派出两万的士兵。 纵然占据优势,又有赵云孙策这等武将。 想要强行攻破城池,那也得有几千的兵力损失吧。 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为自己作战的人。 凌寒想了想道:「那就请伯符在此地等候三日吧,可去周公瑾府上暂住。」 孙策微怔片刻,询问道:「敢问殿下,为何要等上三日?」 凌寒道:「本王想尝试一下,能否用其他的法子来攻破城池。」 孙策皱眉道:「其他的法子?」 劝降么?可是能被袁术安排在九江驻守孤城的,必定是心腹,劝降的难度太大了。 不过,出于对长沙王的信任,孙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拱手道:「那末将就先告退了。」 孙策离开后,杨真亦不解道:「殿下是想要劝降吗?」 凌寒摇头:「我想试试用爆竹来破城。」 杨真惊道:「爆竹?爆竹…能用来攻城吗?」 凌寒并没有解释。 实际上,他当时虽然有看过制作黑火药的说明,但并没有操作过,又隔了这么久,所以并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制造出来。 他对杨真道:「你现在就去把庐江所有制作爆竹的人,都给我叫到府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唔,发现最近时常不能九点按时更新。友情建议大家12点再看,或者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时候看~ 第98页 以及,评论越来越少,作者快被冷死了qaq还在追文的可以按个爪嘛 第52章 事实上,最初应用到军事上的黑火.药,与爆竹的原料是完全一致的。 主要成分都是硝酸钠、木炭和硫磺。 直到明朝,原本的黑火.药才得以改进。 凌寒将这些制作爆竹的商家都叫来,一则是让他们生产大量的黑火.药给自己;二则是希望藉助他们多年的经验,帮助自己改进其中的成分配比,增强黑火.药的威力。 除了制作爆竹的商人以外,凌寒还找了几位木匠。 他需要制作专门盛放炸药的模具。 黑火.药点燃以后会立刻产生大量气体。 烟花爆竹有缺口,所以会产生烟火。 如果形成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当容器无法承受住膨胀气体的压力时,这个时候就会发生爆炸。 不过,这种程度的爆炸,其实并不能算作炸.药,只能叫作火.药。 如果想用它直接来炸开城墙或是城门,无疑是痴人说梦。 明末,郑成功曾用大量火炮火.药进攻南京城墙,用的是当时最先进的武器。凌寒即便进行改进,也很难比那个时候更高级了。 结果,在高大坚固的南京城墙面前毫无用处。 但是,尽管这种爆炸本身的威力算不上有多巨大,可若是将其与传统的穴攻结合在一起,那就另当别论了。 穴攻,是一种自先秦时期就出现的攻城方式。 顾名思义,攻城方在距离城墙的一个安全距离处开始挖掘地道。或挖得足够宽敞,可快速容纳大量士兵通过,与进攻城门的士兵里外配合;或採取某种复杂的手法,挖到城墙下方进行操作,使敌方的城墙发生坍塌。 前者意味着极其浩大的工程量,需要挖出非常宽广的地道,否则守军可以轻易在出口将攻城士兵杀掉;至于后者,想要挖塌城墙非常困难,并且同样需要大量的时间。当守军将领发现这个意图时,只需要提前在该处修建一道内墙,或是干脆往里灌水,就能够轻松解决。 所以,自云梯这种攻城器械登上歷史舞台以后,穴攻就很少再被人使用。 可当黑火.药与穴攻结合起来以后。 只需要挖出一条细长的地道,在对方的城墙下方放置盛满黑火.药的模具,并将模具的四周用紧密的泥土填堵得严严实实。 当黑火.药发生爆炸以后,由于其他三面皆是没有丝毫缝隙的泥土,冲击的方向便只能是上方的城墙。巨大的冲击力,会使周围的那一片城墙瞬间塌陷。 清末时期,同样是面对固若金汤的南京城,湘军用这种方式轻松攻破,太平天国自此覆灭。 「殿下。您要找的商人与匠人都带过来了。」 杨真回到府中,发觉殿下又开始画图,不由好奇道:「您在画什么呢?」 凌寒并没有回答他:「你先把匠人给我叫进来。」 杨真拱拱手,转身出去,片刻后领着一群木匠重新走进书房。 士农工商,这个时代的匠人地位低下。 他们平日遇见任何一位衙门里的老爷都要远远地跪下,不敢直视。此时被带到尊贵的长沙王面前,这些人不由面面相觑,忐忑不已。 凌寒终于画好最后一笔,他将图纸交给杨真,杨真又立刻将图纸拿到木匠们的面前。 凌寒道:「本王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交给你们做。你们回去以后,务必按照图纸,尽快做出三十张这样的模具。」 「若是一时人手不足的话——杨真,你等会去找一队士兵,让他们听从这几位木匠的指示。」 「今晚不要睡了,点上油灯,连夜赶制。明日午时之前,一定要将三十张模具送过来。事成之后,本王会付给你们百倍的酬劳。」 「都听明白了吗?」 一群人连忙称是,保证完成任务。 凌寒怕自己画得不够准确,又口头交代细节道:「它的长度约为三尺。高度要极其低矮,上表面则要尽可能地宽阔。将盖子盖死以后,只能留出一个细微的孔,其余地方都要仔仔细细地密封好。」 根据压强原理,只有这样,爆炸以后才能更好地冲击上方的城墙。 至于那个细微的孔,则用来放置引线。 送走匠人,再叫来制作爆竹的商人。 这些人拥有多年制作爆竹的经验,哪次手一抖,制造出来的爆竹效果就会与寻常有所不同。 扎实的理论知识,配合娴熟的实践基础,凌寒很快就有了改进的具体主意。 不过,想要真实地得出结果,还是等明天有了模具以后才能确定。 第二日。 府中有一些内墙,凌寒已提前命士兵,在这些内墙不同的地方,下方各自挖了几条地道,以便于进行多次实验。 当一张张模具被抬进府里时,凌寒将其中一张放到某段内墙下面。 首先要测试的是,如果不加改进,直接用爆竹里使用的黑火.药,会出现什么结果。 凌寒在模具里盛满了几十公斤的黑火.药,放到内墙下方。 随后又用挖出来的土,把模具的四周彻底堵死,保证没有留出一丁点的间隙。 为了提高成功机率,这些个脏活苦活累活,凌寒全都亲歷亲为。 当然,在此之前,他已经命令士兵们离开这里,身边只留了杨真一个,免得损害自己的形象。 第99页 第一次实验,引线留得很长很长。 他站在距离府墙比较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引线越来越短。 不由握了握自己的袖子。 凌寒身侧,杨真对于眼下的状况,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愣愣地望着殿下。因为从地道里爬过,随后又埋土,此时此刻,殿下身上已经脏乱得不成样子。 殿下却一点都不在意,现在更是专心地等待着什么。 难道,殿下是真的从心底里相信,爆竹可以用来炸墙吗? 一方面,杨真认为,如果用到处都能买到的爆竹,就能毁掉城墙,那岂非乱了套了?大家早都这么干了,以后干脆别建城墙了。 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以殿下的英明,从昨天到今天,费了这么多的功夫,不至于是为了弄一场……笑话吧? 就在这时,留在模具外的引线彻底燃尽。 凌寒几乎能透过泥土,看到模具里黑火.药被点燃的剎那。 只听得「轰」地一声,大量的黑烟瞬间从先前挖过的地道冒了出来。 杨真只觉得地面勐地一震,吓得人一哆嗦。 等到回过神来,前方已然被黑色的浓烟彻底笼罩了,黑烟里,似乎时不时还有石头泥土从天上落下来。 待到黑烟渐渐散去,他赫然发现,这段长达十几米的内墙,中间有一半竟然不翼而飞了! 杨真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切。 足足半晌,他结结巴巴地扭头:「殿、殿下,您方才是用爆竹召唤来了天雷吗?」 他显然并不能相信,爆竹可以将墙炸成这个样子。 殿下方才亲歷亲为忙活了那么久,联想到新年时很多人喜欢放爆竹,殿下又天命在身。 杨真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殿下以爆竹,用类似祭祀的方法,从天上召唤来了神雷。 「嗯?召唤天雷?」 说实话,这样的威力也有些出乎凌寒的想像。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黑火.药本身爆炸的威力着实不怎么样。 他忽然觉得暂时不需要改进黑火.药了。 若是改进的话,一来还需要多次实验,二来短时间内,制作爆竹的商人可能难以制作出几百斤的新式黑火.药。 虽然九江的城池远比府墙要厚重坚固很多,但看这个威力,估计面对九江的城墙,炸出两三米宽的口子也是没有问题的。 瞧杨真此刻的反应,到时候敌方的守军只怕会更加震惊。 当他们见到城墙瞬间被毁,大惊失色之时,早有准备的己方,可以趁机一举沖入城中。 若是运气好,由师兄作先锋,第一时间擒住守城的主将也未必不可能。 同时,杨真方才的话给了凌寒灵感。 爆竹炸墙确实骇人听闻了些。 不如就说是引雷之术好了,古代人迷信,帝王们不都喜欢给自己戴一柄君权神授的帽子么? 于是,凌寒点齐九千人马。 带着孙策、周瑜、赵云、杨真,次日一早,朝着九江郡进军。 临行前,他通报全军,届时自己会以爆竹为祭,请求上天降下神雷,攻破敌方城墙。 这九千士兵当中,其中有三千为他原先的部下,三千为庐江士兵,另外三千则为江东军。 当听到召唤天雷的说法以后,这九千人有三种不同的反应。 凌寒自己的三千士兵,对此自是深信不疑,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们早就觉得殿下的容姿风采不似凡人,对待普通人又如此仁义,原来是上天见中原百姓深受苦难,所以才派长沙王下凡救世来的。 至于另外两方,同样地将信将疑,偏向却有所不同。 庐江的将信将疑,更偏向于信。 长沙王的诸多事迹早就传遍天下,天命在身之说很受欢迎。而陆康太守,从未阻止过这种传言。 而江东的将信将疑,则偏向于不信。 孙策虽然也没有阻止过这种传言,但孙策本身与凌寒一般年纪,同样有许多英雄事迹。 江东子弟本身对孙策就有一种迷信,这种迷信大大削弱了他们对于长沙王的迷信。 早在前一天,三方的士兵都驻扎在庐江,而凌寒还没有通报引雷之术。 当凌寒的士兵私下里讨论长沙王如何天命在身时,这些士兵则会说:「殿下是少年英雄。」 ——这种明为称赞,实则暗暗反驳天命之说的论调。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炸城墙方法应当是切实可行的,作者参考了太平天国等相关歷史资料,尽可能地按自己的理解解释了,可能读起来有一点乏味,但作者感觉这东西实在不好完全略过…… 感谢在2021-04-0321:30:37~2021-04-0620:4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克洛伊苏、过客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澄心260瓶;明漾24瓶;时夏13瓶;薇瑰莯悠、llllll、苏酥饼10瓶;闲听风月5瓶;lmrabbit、阿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驻守在九江郡的主将,名为桥蕤,乃是袁术帐下排行第二的大将。 同受主公器重,桥蕤与纪灵素来不和。 听到纪灵兵败身亡以后,桥蕤立刻警惕起来,开始武装全城,并写信发往豫州求援。 第100页 庐江与九江只有两日的路程。他心知肚明,那位长沙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前来进攻九江。 他料想城中粮草众多,七千守军足够支撑援军到来。 求援信发出的第二天,长沙王果然带着士兵来了。 桥蕤站在东城的城头上眺望,他派出的探子很快便回来汇报。 「将军,敌方此次约有一万人。」 桥蕤冷笑一声:「才带了一万兵马就想攻打九江,真是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他立刻下令,将这件事通报全军。 「不必惊慌!长沙王只带了一万人,你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今日必要让长沙王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听到来袭的敌军只有一万,九江的守军纷纷轻松了不少。 但,此时此刻,桥蕤的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尽管平日里看不上纪灵,可他不得不承认,纪灵此人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然而,时至今日,自己只知道纪灵败了,详细情况却是一无所知,因为并没有接到一个逃回来的士兵的消息。 这就表示:要么,长沙王果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勇无比,兵多将广,杀光了所有士兵,也根本瞧不上俘兵。 要么,就是长沙王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所有俘兵死心塌地跟着他,没有偷偷逃跑的。 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说明,长沙王刘影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庐江太守陆康不会不知道九江守军的情况。 可这一次,长沙王带了一万兵马就敢来攻打九江,必然是有着某种倚仗的。 对方的倚仗会是什么呢? 桥蕤想破脑袋也不能想出来。 他披着一身黑色铁甲,手握佩剑,望着长沙王的大军自远方而来,兵临城下。 自是做好了准备,随时下达各种应对攻城手段的命令。 「嗯?」 桥蕤看着敌方隔了城门一段距离便停下来,不由皱起眉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观察片刻,桥蕤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猜测,却是不大敢相信:「长沙王竟是打算用穴攻么?」 可穴攻,很久之前便已经没什么人用了。 「将军。」 桥蕤的一名心腹上前道:「先前的探子不是说长沙王带了一万人吗?这下面可没有一万人啊,也没有看到攻城的装备。」 「你说得有道理。」 桥蕤也立刻反应了过来:「长沙王是想迷惑本将,表面以穴攻之术攻打东门,实则想以其精锐部队夺取其他城门!」 穴攻,若是想挖得足以同时进出许多士兵,不挖上几天是不可能的。 若是挖得很快,那就说明挖得很窄,目的是使城墙塌陷,那同样要在城墙的正下方停留很久。 桥蕤并不着急,命令全军严阵以待,同时警惕其他城门。 半日以后。 有士兵匆匆来禀报:「将军!约两千兵马出现在西城门!」 「两千兵马?」 桥蕤心道,这便是长沙王的精锐么,可是区区两千人未免也太少了,真能打的下一个城门? 便冷声问道:「何人领军?」 「回将军,旗帜上写的,是一个孙字。」 「孙?」桥蕤忽然想到一个名字:「是孙策!」 仿佛有道灵光闪过,忽然之间,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原本就觉得,长沙王一位养在深宫中的皇子,怎么可能会懂得如何行军打仗。 至于什么天命加身,更是半个字都不可信。 只是,有关对方的事迹实在是太多了,越传越玄乎。 黑山军还可以解释为,长沙王只充当了诱饵的角色。纪灵却是真真切切地带着三万精兵全军覆没的,实在没法解释。 但那一仗若是孙策打出来的,那就说得通了。 小霸王孙策的名头,桥蕤早有耳闻。据说年纪轻轻便神勇无比,比起其父江东勐虎孙坚还要更胜一筹。 就连主公也曾在私下里称赞过多次。 「所以。」 桥蕤一字一顿道:「长沙王这是想再一次地施展常山的技俩,用自己来吸引我的注意。实际上,却是希望藉助孙策的神勇攻下九江!」 他正欲带着一部分士兵去西城门,加强那边的防守,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哪。」桥蕤又怀疑道:「若说这穴攻只是个幌子,那这幌子实在是粗糙得可笑,一点也不高明。」 「还有,哪有诱饵这边这么多人的?除非都是些杂兵。可长沙王为什么会将这么多杂兵带过来呢?就算是运送粮草军械也不可能用得了这么多人啊。」 真穴攻也好,诱饵也罢。不管哪一个,想凭藉一万兵马打下九江,长沙王和孙策都未免显得太荒唐了。 可他们能打败纪灵的三万兵马,不至于如此不堪。 心腹见长官犹豫不决,急道:「将军,孙策已带着人开始攻城了。您要赶快做决断啊!」 桥蕤神色一凛,对心腹下令道:「你带着风霄营去支援西城门!本将要镇守东城。」 风霄营虽然只有五百人,却是桥蕤手底下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兵,更适合对敌精锐的江东军。 虽然认为江东军可能才是真正的攻城军,但长沙王毕竟在此处。 对于这位皇子,尽管充满怀疑,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第101页 「孙将军已成功地分去了桥蕤的注意,迷惑了他们。」 凌寒问道:「地道挖得如何了?」 杨真拱手道:「最多再要两刻钟。」 「很好!」凌寒笑道:「两刻钟的功夫,就算桥蕤现在想要阻拦,也已经做不到了。」 这种爆破城墙的方法并非无解。 如果守将能够提前识别出意图,可在城内同样的方向,也开挖穴洞,然后将大量的水灌进去,使城墙下方的土壤完全湿润。 如此一来,引线就没办法点燃模具中的黑火.药。 但寻常守军应对穴攻,几乎不会选择灌水。 灌水虽然能够阻止敌军破坏城墙,本身却也会损害城墙的坚固。 更别说,桥蕤此刻完全以为穴攻乃是一种障眼法,根本不会採取任何措施来应对。 桥蕤俯下身,发现几乎能听到地下的声音了。 「挖得这么快吗?看来只是挖出了一条很小的地道,目的是破坏城墙。」 想破坏城墙,首先得将城墙下方挖宽,因为需要不断地将那些土运出去,所以这个速度会非常地慢。 「不太可能真是穴攻。不过既然都挖到这里了,本将也是该针对穴攻做一些布置了。」 他正要下令,忽然发现长沙王的士兵陆续走出了通道,并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长沙王的举动则更加奇怪,他竟然开始列队整军了。 见到这一幕,桥蕤不由喃喃自语道:「这戏演得究竟算是逼真还是不逼真呢?」 若说不逼真,可敌军这井然有序、跃跃欲试的模样,分明好似下一刻城墙就会倒塌,而他们就要发起进攻。 若说逼真,可长沙王分明今日早上才抵达这里,开挖地道。任何一个读过兵书的人都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是根本不可能挖塌城墙的。长沙王麾下的士兵总不能各个天生神力吧?就算天生神力,又没刨出那么多土,总不能是把土给吃了吧! 「他们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此时此刻,桥蕤与当日的纪灵一样,觉得今日的这场仗处处透着古怪。 如果对面的人是无名小辈,他估计早就将守城的任务交给属下,自己回家喝酒去了。 偏偏对面的人是长沙王和孙策,桥蕤觉得这两人不至于如此荒唐,偏偏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荒唐。 「戒备!」 桥蕤大喝一声,面色严肃。 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既然长沙王好像完成了穴攻一样,那自己不妨就当他完成了来对待。 心里刚生出这么个想法,下一刻,桥蕤忽地觉得脚下的城墙勐地颤了一颤。 紧接着,黑色的浓烟沖天而起。上次在府内,凌寒仅仅装了几十斤的黑火.药。而这一次,他直接将模具里塞得满满当当,足有几百斤! 「轰」地一声。 不少守军被炸上天的砖墙砸中,立刻头破血流。 而站在爆破点上方的守军,更是在爆炸的瞬间就痛苦地倒了下去,耳朵里流出血来。 桥蕤愣愣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方才也被几颗小的石子砸中了,并不严重。 看见不少士兵倒在地上,血肉模煳,痛苦哀嚎。 他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也有些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摸,然后摸到厚厚的一层沙。 就在桥蕤发愣的时候。 黑烟尚未完全散去,凌寒下令道:「杀进去!」 赵云一夹马腹,直奔桥蕤而去。 与九江的守军不同。 当凌寒的士兵看到城墙果真被炸,他们无不面露喜色。 殿下果真能够召唤天雷! 尽管黑烟之中不能视物,烟雾之中的敌军惨叫声更是听来瘆人。 但他们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亲切。 这雷既然是殿下从天上召唤来的,黑烟也自是帮助我们的。 七千士兵,斗志昂扬地跟随着赵云,越过数米长的城墙缺口,冲进城内。 凌寒身侧,周瑜望见这一幕。 他骑在马上,久久没有动弹,心中满是惊讶。 凌寒对士兵们说,自己将以爆竹召唤天雷,攻破城墙。 但诸如孙策周瑜这些人,他们不可能相信这种言论,自然要据实以告。 尽管事先听长沙王说了此事,周瑜也暂且选择相信。 可当实实在在地看到这种爆破城墙的效果时,他仍然不能不感到震撼。 城头之上,赵云轻而易举地突破重重阻碍,来到桥蕤身前。 桥蕤这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抽出佩剑,还未举起便被打落。 下一刻,银色的长.枪便架到了脖子上。 第54章 九江城一战,总体来说战果丰硕。 凌寒的士兵本就多于东城守军,且个个士气高昂,城墙塌陷的瞬间便跟随赵云沖入城中。 反观敌军,亲眼看见「天雷」破城,惊慌失措之下被迫参与巷战。 守将桥蕤更是第一时间被赵云生擒,没有起到一丁点安抚军心的作用。 其结果便是,凌寒这一方仅仅阵亡了百余人,便彻底击破了东城门。 东城的五千守军,非死即俘。 倒是孙策那边。 孙策并不确定长沙王口中的爆破之术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为了更好地吸引敌人注意,他几乎假戏真做,试图以两千江东兵强行攻打西城门。 第102页 加之对上的乃是九江最有战力的风霄营,故而死伤近半。 若非东城门失陷的消息传来,使得西门守军士气大跌,这个数字可能还要更大。 破城之后,最先需要做的事情,是为伤兵治疗。 跟随孙策的两千江东军,活下来的一千余人,几乎个个身上带伤。 而留在凌寒军中的,即便有伤,也多是轻伤。 凌寒立刻命杨真徵集九江郡的郎中,然后亲自前去看望伤兵的情况。 孙策见到凌寒过来,立刻下跪道:「请殿下责罚。」 长沙王给他的命令仅仅是佯攻,吸引桥蕤的注意。他却想要真的攻破城门,这才导致部下损失惨重。 往重里说,这已经算得上违抗军令了。 凌寒沉默地望着他。 江东军的损失,孙策的确有错,但自己也要负责任。 他知道在歷史上,湘军曾以这种爆破之术攻破南京城,而自己也的确在府中试验成功了。 但是直到九江郡的城墙塌陷之前,他都不能完全确定最终的成效。 因此,在交代孙策的时候,命令便没有下得那么死。 ——万一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能破城,最终却没有做到,那岂不是直接在部下面前大失脸面? 自己没有十足的底气,加之孙策本就是个好战的统帅,这才导致了江东军的损失。 犹豫了片刻,凌寒还是没有说出「此事本王也有过失」。 他记得有这么个说法:君王知错改错却不能认错,否则便会在部下面前失去威信。 「伯符起来吧。」 凌寒走上前将孙策扶起来,道:「此次江东军损失不小。我想,这便已经可以算作惩罚了。」 孙策闻言微怔。 向来充满斗志,炯炯有神的双目,在这一刻变得低垂。 不错,这三千兵马皆是跟着他从岘山回到长沙,再来到扬州的。 父亲去世时留下的那几千名士兵,对他来说,早已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士兵了。 凌寒见状,伸出手拍了拍孙策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伤心也不能挽回他们的性命。」 「伯符勇勐刚毅,唯一的缺点便是急躁了些。今日之事可引以为戒,日后,伯符若是能戒骄戒躁,必将所向披靡。」 孙策听了又是一怔。 这样类似的言论,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曾说过。 他垂头拱手道:「殿下的教诲,末将必谨记于心。」 安抚完伤兵以后,凌寒又来到了俘兵营。 主将桥蕤自然是被单独关押在一处的。 凌寒挥退了看守桥蕤的士兵。 桥蕤全身被缚,听到有人前来,缓缓地抬起头。 是长沙王刘影。 方才,他听到看守自己的士兵在低声讨论,说什么殿下果然用爆竹招来了天雷。 桥蕤本想发笑,天雷……怎么可能! 可他蓦地又想起,两个时辰前,那城墙的的确确是突然之间就塌了,没有任何徵兆,自己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桥蕤看向凌寒的目光便愈发复杂了。 凌寒望着被五花大绑的桥蕤,道:「桥将军考虑得如何了?是想要生,还是想要死?」 他对桥蕤起了一点爱才之心。 虽然桥蕤面对爆破时的表现很糟糕,完全愣在原地,随后又几乎被赵云瞬间制服。 但是,即使在城墙被破,主将被俘的情况下,九江的守军仍能继续拿着武器做出抵抗。 从这一点来看,桥蕤统帅士兵的能力,至少要比纪灵强上不少。 更别说那与孙策作战的风霄营,在守城战中显出了不俗的战斗力。 桥蕤沉默了一会儿。 开口时,他并没有回答凌寒的话,反而是问道:「桥某有一事百思不解,可否请向长沙王请教?」 凌寒道:「你且问吧。」 桥蕤问道:「殿下果真是招来了天雷击破了我的城墙么?」 凌寒笑了笑,没有任何犹豫,回答道:「不是。」 桥蕤顿时愣住,显然没想到长沙王会回答得如此干脆。 他张了张嘴:「那……」 凌寒淡淡道:「本王的确是使用了爆竹。不过并不是用爆竹召唤神雷,而是以特别的手段,用它从下面炸塌了城墙。」 桥蕤听了彻底呆在原地。 如果这是真的,他不明白长沙王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样的事,除非自己是个必死之人。 可长沙王不是还在试图劝降自己吗? 凌寒之所以托盘而出。 首先,任何有文化的人,是肯定不会相信「长沙王能用爆竹召唤神雷」这种说法的。 这种说辞只能用来增强己方军心,己方民心。 其次,这种爆破之术的作用实际上非常有限。 不管是曹操刘备还是袁绍,帐下人才无数,就算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爆破城墙的,但总能想出应对的措施。 ——比方说,提前阻止地道挖到己方城池的下面。 对战争真正能起到决定作用的,那得是火铳这种杀伤力巨大的远程兵器。 很遗憾的是,他并没有能耐造得出来。 一旁,桥蕤渐渐从震惊中缓过来,面上仍是万分不解:「殿下为何要将这等机密告知于我?」 第103页 在他看来,这种神秘莫测的方法,就算是心腹,也应当保守秘密。 凌寒笑道:「因为本王认为,这算不上什么机密。」 桥蕤:「……」 他开始思索长沙王这么说的真实意图。 难道那所谓的爆破才是障眼法,是想要矇骗我的计谋。长沙王实际上就是用爆竹召唤了天雷? 桥蕤原本是不信召唤天雷这种说法的,现在反而真的开始怀疑起来了。 桥蕤目光一转。 又或者,在长沙王眼里,这的确不算什么,因为他还藏着更加厉害的手段! 桥蕤抬眼望着眼前年轻俊秀的郡王。 分明是如此年轻的一张脸,却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难以捉摸。 他又问道:「桥某若是选择生。殿下就不怕桥某是假意投降,实际上却想要寻找机会逃走吗?」 「本王并不这样认为。」 凌寒扬了扬嘴角:「若是选择生,便说明不想死。本王乃大汉皇子,桥将军投降于我,天下人不会说什么,反倒会认为桥将军弃暗投明。可将军若是降而復叛,那便要背负上世代的骂名。袁术註定会一败涂地,只为了再活上几个月,就要遗臭万年,本王以为,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桥将军应当不会如此。」 桥蕤听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他双膝艰难地往前挪了一挪,俯下身体道:「桥某愿效忠殿下。」 被俘的九江守军共有六千人。 凌寒将诸位部下集合起来,交代如何处理后续的问题。 桥蕤刚刚归降,急于立下功劳,九江城破显然不能算作他的功劳。 于是出列,抱拳道:「末将有信心,为殿下劝降所有士兵。」 凌寒道:「本王的确有事交给你去做。不过并不是劝降士兵,本王也并不会收下所有的士兵。」 桥蕤听了一愣,显然不能理解。 孤军镇守九江,这些士兵原本就是袁术的精锐。 加之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几乎日日训练,九江郡的这批守军,绝对称得上一支悍兵。 有自己在,也不必担心他们的忠诚。 就算长沙王认为供养困难,也不该放弃这些兵才是。 又或者长沙王是不放心自己带这么多的兵……可经过这次交战,桥蕤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被长沙王这样提防。 莫说桥蕤,便是其余几人也有同样的疑惑。 唯独周瑜,隐隐猜到凌寒的意图了。 凌寒继续道:「请桥将军把出身于扬州除了九江郡、庐江郡以外,其余几郡的士兵挑出来,本王会给予每位士兵二两银子,好让他们回到故乡。」 杨真顿时叫出声道:「二两银子!」 士兵每月的军饷也没有这么多哪。殿下就算心怀仁义,释放俘虏。可这天底下哪有给俘虏银子的道理! 周瑜微微蹙眉:「杨将军。」 杨真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跪下来:「请殿下降罪!」 凌寒并没有放在心上。 杨真要是不敬自己,这天底下大概就没有敬自己的人了。 不过他这个莽撞的性子,倒是得改一改。 便道:「起来吧,回头自己去领十军棍。」 杨真说了一声是,站起身来。 凌寒接着道:「本王之所以这样做,有本王的理由。眼下不便多说,你们之后自然会明白。」 俘兵们得了银子,就会念自己的好。 天雷破城这件事本来便让他们震撼不已。这么一来,等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故乡,自己根本不需要下令,他们就会自发地四处宣传。 到时候,自己用不着费心拉拢扬州的诸多势力,便会有人主动来投诚了。 「至于之后的安排。」 凌寒下令道:「赵云。」 「在!」 「你负责带着从庐江过来的三千士兵,留在九江。」 「是!」 凌寒又道:「桥蕤。」 「在!」 「将其余几郡的俘兵遣散以后,剩下来的士兵,便还由你继续统帅,也留在九江。」 桥蕤悄悄瞥了一眼名为赵云的白袍小将。 他心有余悸地拱手道:「末将领命。」 很快,凌寒对于俘兵的处置方式传达了下来。 经过筛查,符合脱离军籍条件的俘兵共有一千五百人。 这一千五百俘兵,个个喜极而泣。 他们离家已经太久了。 一旦入了军,除非立下大功,或是伤残严重,否则哪里有可能再回归民籍。 可长沙王不但让他们归乡,甚至发了足足二两银子,买齐路上的干粮还能有余。 于是心中深信不疑。 正如先前看守他们的庐江郡大兵议论的那样,长沙王定是上天不忍百姓受苦,特地派下凡间拯救世人的仙人。 所以才会如此仁义,所以才能召唤天雷破城。 被这样的人击败,那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丢失城池、成为俘虏,这种原本应当让人感到羞愧的事情,此刻在他们眼里,却俨然成了一种值得炫耀的经歷。 一千多名士兵很快买好物资,结伴出城,返回故乡。 路上,每当遇到别人询问,他们怎会出现在这里时。 这些士兵自然而然地讲起,长沙王是如何威风凛凛地召唤神雷,须臾间便击垮九江城墙的事情。 第104页 第55章 处理好这些事情,又休息了一日,凌寒才开始着手真正要做的事情。 这次攻打九江郡,占领袁术的地盘倒是其次。主要为的,还是这里的铁矿。 中国的南方铁矿资源不多,后世最知名的一个,是安山矿区。 他之所以让赵云驻守在九江郡,就是为了寻找这个铁矿区。 凌寒从桥蕤那里,得到了一份整个九江郡最为详细精准的地图。 对照地图,循着脑海中的记忆,大抵能判断出,这个矿区应当在九江郡的东南部,快要邻近丹阳郡的地方。 在古代,想要寻找矿石,自然没有现代人那么多先进的手段。 他们大多採用的是观察的法子。 早在先秦着作《管子》中便有言:「上有丹沙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上有赭者,下有铁。」 因为确定在九江的东南部存在一个大矿区。 故而,凌寒可以直接发动上千名士兵,在该范围内目的明确地寻找符合铁矿贮藏的环境。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能够将这个矿区给找出来。 不过,下达这么一个命令无疑是非常奇怪的。 所以这件事不能交给桥蕤来做,他也没有告诉别人的打算。 凌寒将赵云与杨真叫过来,交代了寻找铁矿的事情。 同时,他自己也不想闲着,打算一同过去,权当锻鍊身体。 于是,三个人领一千名士兵,离开了郡城。 桥蕤站在城头上,遥望着长沙王离去的身影。 他不由感到迷惑,自言自语道:「殿下向我索要九江的地图,又带着兵往荒郊野外去,方才还问别人要了几块铁砂。难不成,殿下是想要寻找铁矿吗?」 可是,天下那么大,铁矿哪是那么好找的? 以往被使用的铁矿,几乎全都是种田的小民们意外找到的。 铁矿若是私藏,一经查处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故而只要有人耕田时疑似发现铁矿,便会立即上报官府。 「桥将军不了解殿下,才会有此疑惑。」 孙策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城头,笑道:「殿下的惊人之举,早已不是一件两件。桥将军多待些日子,便会习惯了。」 「孙将军来了。」 桥蕤连忙转身拱了拱手,面上甚至有几分讨好之色。 尽管比对方年长许多,官职上也并不比对方低。 但他明白,在长沙王的心里,自己肯定没法与江东的小霸王相比。 此次九江一役,损失最大的便是孙策的江东军,桥蕤非常担忧孙策会因此记恨自己。 「桥将军多虑了。」 孙策却是一眼看出了他眉目中的隐忧,直言道:「从今往后,你我同为殿下效力,便是同僚。策不会记恨自己的同僚。」 听到这样的话,桥蕤自是极力赞嘆对方高义大度。 两人渐渐开始闲聊起来。 言谈之间,桥蕤愈发觉得,孙策年纪轻轻,却实在不能小觑。 若不是有长沙王这样不似凡人的奇人在,孙策也定是能成就一番大业的。 他想到了家中年少貌美的女儿。 长沙王殿下不近女色,不好结亲。但若是能嫁给江东军的主帅孙策,似乎也相当不错啊。 而在百里之外的丹阳。 名义上的扬州刺史刘繇,听说长沙王攻陷了九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当初被朝廷任命为扬州刺史以后,为了站稳脚跟,他与袁术有过不少合作。 他心知肚明,袁术帮助自己,只是希望能借自己之手,对付与他敌对的王朗等人,以便日后可以更好地侵占扬州。 即便如此,他仍是运送了许多粮草给袁术,作为答谢。 袁术为勐虎,扬州的其余几郡郡守便是恶狼。 只有倚仗与勐虎交好,才能勉强消除群狼的觊觎之心。 可要是与勐虎靠得太近,就免不了落得葬身虎腹的下场。自己统领的丹阳郡,处在扬州中央。 自上任以来,他可谓是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维持着其中的平衡。 直到今日,袁术在扬州的势力被长沙王所消灭。 刘繇暗嘆一口气。 这原本或许能算得上一件幸事,毕竟,自己虽然远远不如长沙王身份尊贵,但怎么说也是个宗室,长沙王多少会看在这个份上留有情面。 可问题是,在所有人眼中,自己先前都是属于袁术的势力。 身为宗室,却效忠袁术。就算现在见状不好投降了,难道就可以有什么好结果吗? 心腹孙邵上前道:「大人,长沙王先取庐江,再下九江。显而易见,他的目标是整个扬州城。袁术与长沙王已交手两次,是为死敌。那长沙王的下一步必定会是丹阳,大人须早做打算啊。」 连自己的心腹也理所当然地将自己视作袁术的盟友。 刘繇想到自己的前程,便感觉更加忧愁了:「九江城池坚固,守军精锐,尚且不能抵挡。长沙王若真想取丹阳,本官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孙邵建议道:「大人,您的同乡太史慈勇勐无敌,大人不妨以他为将,北抗长沙王,等待袁术的支援。」 太史慈的确勇勐。 但刘繇从没想过真正与长沙王为敌。 第105页 这位据说有着天命在身的大汉皇长子,逃出京师以来,战无不胜,打败了遇到的每一个敌人。 就连天罚降临一般的时疫,在长沙王面前也变了个模样—— 非但没要去多少庶民的性命,反倒进一步成全了长沙王的美名。 自己派出勐将,倘若侥倖之下,当真对长沙王造成了不小的损失,那岂不是更加自寻死路? 这种畏惧的话,当然是不能在属下面前讲出来的。 刘繇便道:「子义是本官同乡,身上并无功名。本官若是任用子义,岂非为许子将所笑?」 许子将的月旦评,品评天下人物,相当有名。 想了想,刘繇道:「来人,传本官的命令。拨十几人,命太史慈带领他们出城侦察军情。一旦有敌人出现,立刻来报。」 孙邵正欲劝诫,这时,又有手下匆匆入内禀报。 「大人。城外来了几百人,自称原先是在九江当兵的。」 孙邵疑惑道:「九江的兵怎么会出现在丹阳?」 来人道:「奇怪之处正是这里。这些人皆言之凿凿地声称,长沙王召唤天雷破了城,随后便将九江的俘兵都给释放了。」 刘繇一下子站了起来,连释放俘兵这种事都给忽略了:「召唤天雷!?」 「正是如此啊。」禀报的人亦是不能理解:「属下原以为他们在撒谎,便将这些人都抓了起来,分开审问。可不管怎么审,他们都坚称长沙王的确是用天雷破了城。属下看着,不像是在说谎。」 「数百人众口一词……」 孙邵震惊过后,开始分析道:「长沙王即便收买人心,也无法保证这么多的俘兵全部听从命令。此次九江郡城迅速被破,只怕背后确有玄机。」 刘繇喃喃道:「大汉四百载,从没听说过哪位帝王能够召唤天雷哪。便是那位传奇的光武帝,也没有用天雷破城的本领。」 孙邵道:「天雷破城或许是个幌子。但长沙王必然拥有某种手段,可以迅速攻破城池!」 刘繇听了再次嘆一口气。 如果丹阳的城墙,有没有都一样,不存在什么价值。 那么自己投诚以后,就更不会有什么好待遇了。 这时,手下又吞吞吐吐道:「这些俘兵还说,长沙王释放他们之前,还给每个人发了二两银子。」 这实在过于离奇,他担心郡守大人会因为自己审出这样的结果,认为自己无能。 刘繇听到这话,一时连哀愁都忘了,失声道:「二两银子!」 他原以为,长沙王是因为手底下兵力充足,不想供养无法完全信任的俘兵。 又觉得杀掉俘虏会损害自己仁义的名声,所以才选择释放俘兵。 可这天底下,哪有将俘虏释放前,还给俘虏分发银子的道理啊! 发生在长沙王身上的离奇之事早就不是一件两件了,再多上一件似乎也无可厚非。 刘繇发现,自己竟然只用了片刻就消化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想了想,对手下道:「你带一个俘兵过来,本官要亲自审问他。」 很快,一名俘兵被带到刘繇面前。 这名九江的士兵,见过许多大人物,前几日甚至还跟长沙王讲过两句话。因此并不会像平民那样,在一郡之长面前手足无措。 他规规矩矩沖刘繇行了礼。 刘繇问道:「长沙王殿下有没有说,为什么要给你们银子?」 俘兵恭敬道:「殿下说,我们之所以先前与他为敌,完全是受袁术所迫,并不是出自本意。既然我们没有对殿下造成多少损失,那殿下就犯不着为难我们这样的人。」 刘繇听到这些,沉默了片刻。 自己先前与袁术结盟,也完全是迫于无奈。 他又开口问:「不为难你们,将你们放了便是。为什么要给你们银子呢?」 「噢,殿下是这么说的。」俘兵很是高兴:「若是就这么放我们回去,我们很可能根本回不到故乡。发二两银子,是为了让我们有充足的钱购买干粮衣物,免得回乡的路上挨饿受冻。殿下说,每个俘兵二两银子,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但于我们而言,却很可能因此活下性命。」 听到这样的回答,这下子,刘繇彻底沉默了。 长沙王的目标,不用想也是恢復汉室,是整个天下。 几千两银子对殿下来说不算什么,对俘兵来说,却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 同样地,对殿下而言,怎么处置自己也是无关紧要的。 可对自己来说,却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俘兵站在原地,见郡守大人始终不说话,旁边的另一位大人也是如此,不由大着胆子道:「大人?」 刘繇这才挥挥手,令俘兵退去。 他早就听说过长沙王的仁义之名。但一直以为,这只是收揽人心的一种手段。 便说那时疫,长沙王公开了治理时疫的方子,可谓是收尽人心。 可北方各州时疫严重的地区,并未因此好转多少。因为各路诸侯根本就不愿意採用由长沙王推出来的药方。 此时此刻,刘繇却不这样看了。 对待俘虏,不杀,也不当作奴僕使用,而是释放他们,这便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 若不是发自内心的仁义,又怎么可能考虑得到,俘兵会否平安归乡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第106页 连最普通的士兵,长沙王都可以设身处地考虑他们的处境与心情。 自己先前的担忧,倒是有些多余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跟基友讨论感情线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灵感 主角本来是个娱乐圈新人,穿越到古代,从低做起最后做成一个大将军。 皇帝一直暗搓搓喜欢他,不想强迫他所以没有说出来,知道他想要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就忍着不舍让他领着大军在外征战,想见都见不到…… 之后主角穿回了现代,遇到某影帝的时候发现对方竟然跟皇帝长得很像,后来就继续被影帝宠溺,这一世两人终于在一起了。 (突然发现相处模式,跟这本完全逆了……) 总之下本我要先开这篇文!求收藏哇!!!《古代归来后我红遍娱乐圈》 第56章 寻找铁矿的工作比预想中要困难。 足足在荒郊野外待了两日,凌寒发现了多处环境符合的地方。 可是用过铁砂石试探以后,却发现,那些都不是真正的铁矿区。 他甚至还不死心地命令士兵在其中一处使劲往下挖,足足挖了十米,结果仍是没能挖到。 又一次日暮降临。 凌寒坐在营帐旁,抬头望了望天色。 再有半个时辰,便没法让士兵继续寻找了。 「殿下。」 杨真骑着马从远处赶来,下马禀报导:「子龙兄弟又发现了一处新的地方,正在挖土。」 凌寒立刻站了起来。 他原是不必去的。但因为很想找到铁矿,所以只要有人发现符合条件的地理环境,他都会第一时间前去。 翻身上了马,凌寒道:「令其他士兵都返回来休息吧,若师兄的那处依然不是,明日太阳升起,我们再继续寻找。」 要是明天一天还找不到,那就不得不先回城一趟,补充粮草了。 「是。」 杨真拱拱手,飞快地叫来两个士兵,让他们去宣布这项命令。 营帐本身就驻扎在九江的极东南之处。 又朝着东南方向奔驰了两刻钟,才到达杨真说的地方。 前方,赵云正指挥着士兵往下挖。 自己手里则握着一块铁砂。 「师兄。」 凌寒远远地喊了一声。 赵云闻声快步走过来。 一如既往的温润声音:「只往下挖了一尺,还需等候片刻才能确定。」 凌寒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铁矿所在的位置,有深有浅,浅的如露天矿,矿体上只有浮土或围岩,只要往下挖个半米就可以看得到。 但真正深的铁矿,在地下一千米处也不是没可能。 他记得这里的铁矿区被归属于露天矿,所以才敢带士兵来这么找。 露天矿,如果挖上两三米,铁砂都没有任何反应,那基本就说明,找错位置了。 凌寒下了马,也取出一块铁砂,与赵云分别在这一处环境的两端,分别探测。 眼见士兵将土挖得越来越深,铁砂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也不是这一处了。 凌寒嘆一口气。 绝对没错,就是在这一片地域。 怎么会找不到呢? 一处铁矿的形成,是以亿年为单位的。 所以不可能两千年后这里有一处铁矿,两千年前却没有。 又或者……是地貌的缘故吗? 挖的深度已经超过十尺了。 长沙王没有下令,士兵们便仍继续无比认真地往下挖着。 凌寒心中有了决定,高声道:「好了,不用再挖了,你们回营休息吧。」 他偏头对杨真道:「我要自己骑马在这附近转一转。」 杨真道:「殿下,这只怕不妥,此处已临近丹阳边界,您可不能一个人。」 赵云亦上前道:「杨兄说得不错。」 凌寒本觉得,丹阳不可能有胆子派兵来攻打。只要不越界,应当就不会存在危险。 不过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不适合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外,便道:「那你们两个就陪我一起吧。」 二人自是没有意见。 赵云道:「师弟且稍候。」 他回到士兵中央,将带领士兵返回营帐的任务交给了一名少校。 这名少校,是先前追击纪灵军时,普通士兵中斩杀最多的一个人。 也是士兵中唯一被授予少校军衔的人。 为显少校的与众不同,凌寒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要带着他。 故而此次出城寻矿,这名少校也是一个分队的队长。 凌寒手下的士兵,至今对军衔仍没有什么概念。 比方说,杨真与赵云都是中校军衔,但士兵里绝对不会有人用「中校」来称唿他们,而一定是用「赵将军」、「杨将军」。 他们唯一觉得荣耀的,是在得到军衔的时候,凌寒会亲自为他们佩戴勋章。 凌寒一直也没有费心思让军衔制度深入军心。 他打算等到统一扬州之后,再开始对军队进行一次从上而下的改革。 士兵开始列队朝营地缓缓而行。 三人骑上马,凌寒走在最前方,沿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一千名士兵分成数队,整整找了两天。 几乎已经找遍了符合条件的环境,却还是没找到。 第107页 凌寒怀疑自己疏漏了什么。 两千年的时间确实不足以改变铁矿,但足够将一个地区的地貌翻来覆去变上好几个花样了。 二十一世纪很显眼的露天矿,在三国时期却未必。 他开始将目光锁定在之前会一眼排除的地方。 比方说…… 「师弟!」赵云突然低声道:「有人!」 闻言,凌寒和杨真立刻保持安静,不再发出一丝声音。 果然,隐隐可以听到马蹄声。 「马上就天黑了。」 杨真压低声音道:「在这边境的地方,怎么会有人骑着马呢?」 三人迅速退到路旁茂盛的草丛之中,掩藏起来。 草丛虽不能将马匹完全遮住,但天色昏暗之下,只要不发出声音,应当不会被人察觉。 凌寒观察着前方。 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击溃了来犯的纪灵和九江的桥蕤。 这种情况之下,难不成丹阳的人还敢来主动打过来么? 还没有看到敌军的身影。 赵云却从声音做出了判断,低声道:「共有五骑。」 很快,五人五骑出现在视野里。 说来也巧,快要到达三人藏身的地方时,其中一人勒马停下来,道:「子义兄,我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有什么好侦察的!」 子义? 在古代,普通人是没有表字的。凌寒默默开始回忆,三国里谁的表字是子义呢? 他并没有想起来,吴国的着名将领太史慈,表字正是子义。 另一人也附和道:「说得就是!那长沙王若真要打过来,难道我们提前半日发现会有什么用吗?丹阳便能守得了住吗?」 太史慈静静听着手下发牢骚,末了道:「既是郡守大人下达的命令,我们也只有照着做。说这些……」 话说到一半,太史慈眼神骤然变冷,喝道:「谁藏在那里!」 另外几人纷纷一惊。顺着太史慈的视线望过去,努力查看一番,这才发现藏在草丛中的马。 其中一人道:「大晚上的藏在这里,哼!」 他取出弓箭,一箭射向其中的一匹马。 赵云原本就握着兵器,见状立刻跳了出来。 长.枪往下重重一噼,硬生生于半空中将箭羽打落,避免坐骑被射杀。 杨真则是握着刀沖了上去。 太史慈见到此幕,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他身体动也未动,只将手中的枪往前一刺一挑, 杨真的刀砍在对方的第一枪上。 他发觉敌人的力气大得惊人,正打算暂避过去,没想到对方随之而来的一挑,竟是直接将自己手里的武器给挑飞了! 身体无法控制地朝后退去。 被郡守打发成侦察兵,太史慈的心情相当糟糕。 见眼前的敌人如此不堪一击,他更是烦躁,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冲上去将此人斩杀。 不远处观战的凌寒愣住。 一招击溃杨真,这等身手显然比之裴元绍之流还要高出两个档次。 放眼自己手底下的人,说不定连孙策都没有这个能耐,恐怕只有赵云一个人可以做得到。 杨真大惊失色。望着直直刺来的长.枪,他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当胸穿过。 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以后再也不能陪在殿下身边了。 千钧一髮之际,另一柄银色的长.枪迎了上来。 两桿枪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铮鸣。 赵云低声道:「去保护殿下。」 杨真回过神来,连忙退到凌寒身边。 凌寒见杨真被成功救下,也松了口气,双眼紧紧盯着前方。 他对赵云的武艺自然是非常有信心的。 除了吕布以外,他不觉得赵云有输给任何人的可能。 但是,在扬州地区,有可能拥有这等身手的,根本没几个人。 凌寒的脑海中飞快地蹦出几个名字,甘宁、凌统、太史慈…… 不远处,两桿枪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竟是不分上下。 赵云心道,此人倒是本事不小。 离开常山这么久,他第一次在敌人面前感到压力。 太史慈则更是大吃一惊。 自己在马上,显然是占据了优势的,却连压制对方一丝一毫都做不到。 那岂不是说,自己的武艺还比不上眼前这位白袍少年? 太史慈一咬牙,右手发力,狠狠朝外一挑。 两桿枪就此分开,双方都暂时停了手。 太史慈下了马,决定与这名少年公平地、好好地较量上一场。 开打之前,他下巴朝前一抬,道:「吾乃丹阳太史慈。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赵云淡淡道:「常山赵子龙。」 太史慈微怔,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当时是伴随着那位长沙王殿下被一起提起的。 那么始终站在后面没有动弹的少年便是……长沙王刘影!?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殿下,太史慈情绪复杂。 他的母亲住在冀州,当初若非是长沙王打败了黑山军,只怕母亲当时便会遭遇不测。 可同时,他现在的恩主刘繇,又视长沙王为最大的死敌。 仅仅过了片刻,太史慈便不再想这些。 今日没有其他,只有纯粹的较量。 第108页 他举枪往前一指,道:「常山赵子龙,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说是有万夫莫敌之勇。今日既然遇上了,便少不得要讨教一番。若这万夫莫敌只是个虚名的话,你身后的人便只能跟我走了。」 赵云闻言,眼神瞬间变得冷厉。 他握紧银枪,微微一旋,道:「是不是虚名,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修) 电光火石之间,赵云与太史慈已飞快地交起手来。 同样是使枪,两人的风格却全然不同。 太史慈年近三旬,正是一个男人生命力最为旺盛的年纪。 长.枪在他手上,重噼横扫,大开大合,如勐虎下山,力拔山河之势,好不威风。 赵云则是弱冠之龄,枪头拨挑之间带着一股独属于少年的轻灵机巧。 他身形极快,开步如风。出枪之时,看似灵巧而力薄,却是力达枪尖,仿佛潜龙出水,近时方知气势。 转眼,二人已交手了五十回合,依旧没能分出胜负。 凌寒武艺不精,观战的能力倒还可以。 毕竟,他曾认真地跟着赵云学习过长.枪术,理论知识相当扎实。 私下里,他更是很喜欢观摩手底下各位武将之间的切磋。 凌寒隐约瞧得出来。 此时此刻,尽管两人乍一看不相上下,实际上师兄已经占了优势。 从最初的防御为主,到现在不断进攻,赵云正在步步紧逼。 反观太史慈,已很难寻找到反击的机会。 再有五十回合,最多一百回合,必定可以分出结果。 不远处,与太史慈一道的几名丹阳士兵更是感到惊撼。 在他们眼里,子义兄武艺非凡,可以单人面对穿戴盔甲、结队作战的一个mo火石之间,赵云与太史慈已飞快地交起手来。 同样是使枪,两人的风格却全然不同。 太史慈年近三旬,正是一个男人生命力最为旺盛的年纪。 长.枪在他手上,重噼横扫,大开大合,如勐虎下山,力拔山河之势,好不威风。 赵云则是弱冠之龄,枪头拨挑之间带着一股独属于少年的轻灵机巧。 他身形极快,开步如风。出枪之时,看似灵巧而力薄,却是力达枪尖,仿佛潜龙出水,近时方知气势。 转眼,二人已交手了五十回合,依旧没能分出胜负。 凌寒武艺不精,观战的能力倒还可以。 毕竟,他曾认真地跟着赵云学习过长.枪术,理论知识相当扎实。 私下里,他更是很喜欢观摩手底下各位武将之间的切磋。 凌寒隐约瞧得出来。 此时此刻,尽管两人乍一看不相上下,实际上师兄已经占了优势。 从最初的防御为主,到现在不断进攻,赵云正在步步紧逼。 反观太史慈,已很难寻找到反击的机会。 再有五十回合,最多一百回合,必定可以分出结果。 不远处,与太史慈一道的几名丹阳士兵更是感到惊撼。 在他们眼里,子义兄武艺非凡,可以单人面对穿戴盔甲、结队作战的一个佰,天底下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对手。 传闻中的长沙王如此厉害,想要守住丹阳,唯一能仰仗的也只有子义兄的身手。 没想到,今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名少年,竟然能和子义兄打得难分难解! 就在他们抱有如此念头的时候。 场上的局势骤然发生改变。 太史慈自知,如此下去不可能取胜。 他向来自负于武艺,实在不甘心输给一位比自己年少许多的人。 于是,一次防御过后,太史慈强行侧转身体,出枪攻向对方的双目,希望能够藉此打开局面。 赵云却没有如太史慈预想中的阻挡或是躲避。 而是往右后方一偏。 同时更注意去做的,是右手上的进攻。 下一刻,赵云的发冠勐地被太史慈挑飞,长发一下子散落开来。 而他的兵器,也已伸至太史慈胸前。 歷史上归属于江东的文臣武将,凌寒一直都认为,有很大希望统统收为麾下。 眼见太史慈性命即将不保,他忙喊道:「师兄!」 于是,枪头在距离太史慈胸前不足半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太史慈低头望了一望。 沉默了十几秒,他才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对面的白袍小将。 片刻后,开口道:「常山赵子龙,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今日是我技输一筹,来日却未必!」 说完这些话,太史慈又望向不远处的另一位少年。 长沙王看起来,比之赵子龙竟然还要年少几分。 他在心中默默为郡守大人嘆了口气,沖长沙王与赵子龙抱拳道:「告辞。」 随后便翻身上马,对着几位弟兄道:「咱们回去禀报郡守大人吧。」 五人五骑便往丹阳郡而去。 凌寒快步走至赵云面前。 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强敌,凌寒有些担忧地问道:「师兄,你没事吧?方才有没有受伤?」 赵云眼眸微垂,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沉闷:「未曾受伤,不必忧心。」 凌寒低头,视线在周围搜索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赵云的发冠。 方才不知道被太史慈挑飞到哪里去了,现在天色已彻底暗下来,恐怕是很难再找到了。 第109页 凌寒又抬头望了一眼赵云,看不出对方是什么心情。 不由踌躇道:「师兄,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尽管最终获得了胜利,但这场胜利并不如以往那般轻松顺利。 连发冠都被人挑飞了,凌寒隐隐能感觉出来,师兄在战斗时是带着怒气的。 而自己,不开口便罢,一开口,便是要师兄手下留情。 赵云听了,困惑地问道:「为何要生气?」 「唔。」 凌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觉得既然如此,不解释似乎更好一些。 他扬起头,想笑着对赵云说一句没什么。 赵云比他高了约半个头。 先前未曾注意,此刻近距离细细端详之下,凌寒忽然发觉,眼前的师兄与平日里是不同的。 除了英气,还多了一丝别的什么。 是了。 平日里的师兄,总是穿戴得十分规整,一丝不苟。 即使是当初在常山,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 因为对方永远都起得比自己早,所以他也并没有见过这般披髮模样的师兄。 英气以外的东西…… 看着令人感到很舒服?赏心悦目? 这样的词显然太奇怪了。 凌寒一时之间并不能想得到合适的词语,甚至连原本想要说的话都抛在了脑后。 可能是带了点强迫症的心理。 他努力地在学过的知识当中,试图找出一个足够准确的词彙。 于是,在本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 凌寒始终注视着赵云,目光中带有那么一丝直勾勾的味道。 似乎一直这么看下去也是无妨的。 赵云被师弟看得莫名,有些不知所措,很快产生了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随着时间的延长而愈发明显。 悄悄地瞄一眼,又立即将视线挪去别处,他甚至隐隐开始感到口干舌燥。 赵云再一次地,为自己的这种反应感到不解。 不远处,杨真看到这一幕,有些发懵。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这样了啊?是发生了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事情吗? 想了想,杨真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闻声,凌寒眉毛一抬,立刻转过身去。 他清咳一声,朝坐骑走去:「时候不早了,铁矿的事情我有一点眉目了,明天再找,现在先回营吧。」 杨真大声应道:「是!」 他望了赵云一眼,也转身走向马匹。 赵云亦快步跟了上去。 次日。 凌寒早早醒来,穿好衣服,继续去寻找铁矿。 这两天来,自己一直有一个误区,认为铁矿肯定是埋在地下的。 所以大范围地搜寻这一带平原地区所有植被茂盛之处。 却忘记了,不只有平原的地下是地下,山丘其实也是。 于是发动所有士兵,开始搜寻这一带的山地植被。 果不其然! 中午时分,一队士兵来报,说是铁砂出现了奇怪的反应。往下贴的时候,能感受到一股力量。 等到凌寒赶到的时候,士兵们已经挖出了铁矿来。 简单地在周围几个地方往下挖,全都铁矿。 显然,地下是一个非常大的铁矿区。 简单的探测以后,地下的确是一个非常大的矿区。 凌寒令士兵做好标记,留下一队士兵在这里看守,其余暂且返回九江郡城。 他要在这里安下营寨,长期开採这里的铁矿。 铁矿的用处可太多了。 附近有大片的树林,可以砍伐烧成木炭,再配以铁矿。 如果自己能在这里建出高炉,哪怕是大炼钢铁时期的小高炉,只能炼制出含碳量相对比较高的那种钢。 比起三国时期坩埚法炼制出来的钢,也要强得多了。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可以源源不断地、高效率地炼制出大量的钢铁。 钢铁的作用实在是太多了。 铁制农具,配上南方大量未开垦的土地,一年两收三收的气候条件。 这意味着扬州的粮食产量可以在几年内赶上北方耕地歷史悠久的大州,甚至超越。 铁甲,可以大幅度提高士兵的作战能力。 更别说价值高昂,在战争中很少被使用的铁制箭羽了。 想到这些,再瞧这地方。 这哪是什么荒山,分明是一座明晃晃的金山哪! 而在遥远的豫州。 接到纪灵兵败身亡的消息时,袁术顿时怒了。 走的时候,纪灵信誓旦旦,说什么两万就可破城。 结果自己多给他拨了一万,兵败了不说,算算时间,几乎是前脚到了庐江,后脚就被人给杀了。 那可是三万精兵啊! 长沙王不过是初到庐江,根本没有任何根基。 同时,袁术抱着一丝侥倖心理。 他希望纪灵乃是攻城时不幸被人给埋伏袭击了—— 不是说长沙王麾下有位叫赵子龙的将军,有一骑当千的武艺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副将张勋,就很可能带着大军退到九江去了。 然而,仅仅过了两日,九江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长沙王刘影,统共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不但攻破了九江郡,还俘虏了九江的所有兵将,自身的损失则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第110页 至于自己的心腹桥蕤,也已经向长沙王投降了。 袁术顿时瘫倒在椅子上。 如果张勋没有收拢兵马返回九江,那就意味着纪灵的三万精兵,大多数都成了长沙王的俘虏。 自己想要再去攻打长沙王是不可能的,倒是要提防对方来攻打自己。 如果张勋带着兵马回到了九江,那就更可怕。 纪灵的大军加上九江的守军,至少三万的精兵,凭藉九江郡的坚城,连一天都撑不住! 自己在豫州,也不过才两万多的精兵。 其余的杂兵辅兵,真遇上长沙王,是不可能有任何战斗力的。 那岂不是说,只要长沙王愿意,随时都可以来攻占豫州!? 袁术想到此处便寒毛立起。 长沙王是如何破城的,他已经没心情去仔细计较了。 他飞快地跑到书案前,提起笔,刷刷刷地写出一封信,又命手下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往冀州。 时至今日,称帝的野心再也没有了。 袁术只希望能够保住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能被裂土封王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他派人去向那个名为堂兄、实为庶兄的袁绍求援! 虽然他平日里看不起这位堂兄,但对自己来说,让袁绍当皇帝,总比长沙王当皇帝好太多了!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太史慈回到丹阳之后,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明了刘繇。 刘繇起初十分生气,他才觉得只要自己主动投诚,长沙王应当就不会为难自己,得一个富贵终生是没问题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派出去侦察的人竟然也能惹出事来。 要是真能将长沙王抓来倒也罢了,问题是你人没抓来,反倒是将对方大大得罪了,这不是给本官没事找事吗! 要不是看在同乡的份上,且对方又是个难得的人才。 刘繇早在第一时间,就命人将太史慈拖出去斩首了! 可等他听到后面。 太史慈道:「若非长沙王及时下令,末将即便不死,也要被赵子龙重伤。」 刘繇突然意识到:长沙王这是对太史慈起了爱才之心哪! 也是,太史慈是自己生平所见武艺最高的人。 就算比不上那个什么常山赵子龙,那也绝对是当世一流的。 长沙王既然想恢復汉室,那就必须逐鹿中原,打败众多诸侯。 良将是不可或缺的。 「这也不怪你。这样,子义哪。」 刘繇上前将太史慈扶了起来,亲切道:「等会我这里有一封信,要麻烦你送去九江。」 太史慈微怔,送信去九江? 郡守大人方才还怒火冲天,眼下又突然变了个脸。 他斟酌着开口问道:「大人是想要去请和吗?」 「不错。」 刘繇觉得请和这两个用得很好,捋着鬍子笑道:「长沙王年纪轻轻便做出如此多的大事,想来必是大汉的歷代先皇,在冥冥中护佑着他。既然殿下有汉室天命加身,本官身为汉臣,也自当效忠于殿下。」 太史慈:「……」 刘繇不以为意,笑眯眯望着他道:「子义可愿替本官送一趟信?」 太史慈低头抱拳道:「大人有命,慈自当遵从。」 「嗯,好。」 刘繇缓缓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若是长沙王同意了,你今后便留在殿下身边吧。」 次日,九江郡。 在正式开始大炼钢铁之前,凌寒需要先建造高炉。 这需要很多材料,因为小高炉不可能只建一个。 同时,为了士兵与工人可以常驻那里,他打算在附近建立一些简易的房屋。 大量的粮草及其他物资,单是九江一郡之地,恐怕难以凑足数量。 凌寒便派周瑜回庐江,两郡共同承担此次兴修土木的成本。 「殿下。」 中午,凌寒坐在书案旁计算物资时,杨真入内禀报:「太史慈在府外求见。」 「太史慈?」 凌寒抬头,若有所思道:「让他进来吧。」 「是。」 想到此人先前展露的本领,杨真立刻命一名下人去将东苑练武的赵云喊过来。 同时,他又将太史慈好好地搜了身,确保对方没藏有任何武器之后,这才将太史慈带进去。 入书房之后。 太史慈一眼便瞧见了长沙王身侧的白袍小将,常山赵子龙。 他一改之前的态度,只瞧了一眼便望向凌寒,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参见殿下。」 「起来吧。」 凌寒没有提及前天的事,直接开口问道:「是刘繇派你来的么?」 「回殿下的话,正是郡守大人。」 太史慈双手将书信往前一递:「这是郡守大人命我带来的书信。」 杨真接下书信呈到凌寒面前。 凌寒飞快地看完。 刘繇果真是派太史慈向自己投诚来了。 不过同为投诚,刘繇的投诚比起其他人,就显得不够有诚意了。 昨日一早,凌寒便接到来自会稽郡的书信。 信上,会稽郡守王朗,表示自己即刻启程,会亲自赶来九江面见殿下,同时汇报会稽郡的状况。 无独有偶,吴郡郡守盛宪,也送来了相同的书信。 现如今,就只剩下豫章的祖郎没有任何表示了。 第111页 豫章郡,若论面积,扬州之内仅次于会稽。 不过,豫章乃是山地地形,郡内的大部分领土,都是难以令人生存的环境。 正是因此,眼下控制豫章的,乃是一支山越势力头领,祖郎。 「刘繇的心意,本王已经明白了。」 凌寒淡淡道:「回去告诉他,本王很快就会派人前往丹阳接任他的职位。至于他开的条件,本王应下了。」 「殿下。」 太史慈没有应命,而是道:「郡守大人的意思是,命末将从此以后跟随殿下。」 末了,又补充道:「殿下可另派一名士兵,前往丹阳告知刘郡守。」 嗯?将太史慈主动给送过来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必再费心拉拢对方。 凌寒点了点头。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繇的诚意倒是够了。 不过……可以是可以。 他微微皱眉,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古代向来有割地求和的说法,当然,也有送美人求和的方法。 刘繇倒好,送来一个五星武将求和。 当然,刘繇的求和与传统的求和是很不一样的。 他自愿交出丹阳郡的所有政治权力,只希望自己能够保证他全家今后的富足生活。 凌寒于是当场写好信件,唤来一名士兵,令对方送去丹阳。 为了回报对方从诚意,他在信上表示,只要刘繇日后能够配合自己的政治行动,便可以继续统领丹阳。 之后,凌寒好好休息了几天。 待到庐江的物资运来,他便要正式开始大炼钢铁了。 至于去豫州攻打袁术。 凌寒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如果要发起战争,那么他首选的一定也是豫章郡的祖郎。 先统一扬州全境,再用上至少半年的时间来稳固势力,同时大力发展扬州的政治、经济、军事。 起码要等到做完这些事后,他才会考虑继续向外扩建势力。 不得不说,袁术求援的举动实在有些杞人忧天了。 两日后,一封来自庐江的回信到了。 周家是庐江的大族,所以由周瑜负责在庐江调配物资与人力。 庐江郡守陆康,则亲自带兵押送,送来九江。 凌寒看到信以后,一时之间竟不能言语。 他虽然命周瑜前去庐江,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庐江郡守陆康,要求对方出钱出力。 却完全没料到陆康会做到这种程度,竟亲自押送物资人力过来了。 此举一来杜绝了某些官员想要从中牟利的可能,二来显示他的重视之心,庐江上下必会全力配合,绝对不敢有人找任何託辞藉口。 二十世纪的全民大炼钢铁,最后的结果被定性成□□错误。 可要是看这一次扬州两郡的炼铁运动,规模简直比当时还要夸张。 凌寒忍不住为自己捏了把汗。 土法炼钢技术并不算复杂。 用粘土和砖头在山下建造小高炉,把砍伐出的木材烧成炭。 将开採出来的铁矿石投入炉中,用炭烧成大致上的铁水,再倒入事先制作出来的模具当中,等待冷却。 为了炭火能够充分燃烧,还要额外用木材建造风箱。 每次冶炼大约需要十五个时辰,要三班人轮流操作风箱,每班十名士兵,做到人停炉不停。 这其中是存在很多难题的。 首先,由人力操作的风箱,加成之下的木炭燃烧,一般最多达到1300摄氏度,并不满足锻鍊高品质钢铁所需要的温度。 当然,凌寒最主要的目的是制作铁制农具,完全不必在意这个。即使是一般士兵所需的铁甲铁箭,也是够了的。 其次,人力操作风箱,还是需要进行轮班的人力,难免会因为力量的不同,导致高炉中的温度不均匀。 为此,在开始之前,凌寒从自己的军队中选中了两组,每组分别是三班,一共60名士兵,进行一场特训。训练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使他们尽可能使用稳定且相近的力量操作风箱。 很快,各项工作准备完毕,九江郡开始了第一炉土法炼铁。 其他人可以休息,凌寒却不行。 尽管他也是个半吊子,却是所有人中唯一懂得高炉炼铁原理的人了。 别说睡觉,就连用膳,凌寒都是在小高炉旁边解决的。 面上看不出什么,他心里其实承担着不小的压力。 无论是先前的寻找铁矿,还是后来集扬州两郡之力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即使找到了一座很大的铁矿山,但考虑到秦汉时期炼铁效率,也根本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而在此处建房屋、建高炉、做风箱……更是完全凭藉着先前积攒下来的威信,才能令部下们不问缘由地辛苦劳作。 凌寒知道,就算自己这一次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实上的后果。 但不管是扬州的各官员,还是士兵,心中都一定会生出异样。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很难说他们还会不会尽心尽力。 从白昼到夜幕,五个时辰过去了。 凌寒走近了几分,隔着距离,便能感受到高炉中的炽热。 第二班士兵来到风箱处,进行换班。 凌寒仔细盯着,根据吹出来的烟来判断炉内的情况,丝毫不敢大意。 第112页 他发现自己有一点疏漏,忙对前来换班的士兵道:「力气大一些!」 十名士兵闻声,连忙照做。 片刻,凌寒又道:「好了,按照原本训练时的力气吧。」 暗红色的烟逐渐趋于平稳。 凌寒松了口气,又交代身旁杨真,要他提前去通知下一班的士兵,刚接手的时候要多用力一些。 杨真得了命令,立刻去营帐内宣布这项命令。 很快,杨真又回到高炉旁。 他抬头望了望天,劝诫道:「殿下,您也回营帐内休息会儿吧。方才那五个时辰需要交代的事,属下完整地看过了,之后的五个时辰就由属下来替您吧。」 凌寒摇头:「不要说了。」 事到如今,万一炼制失败了,就算还可以重新来过,那也会非常糟糕。 别说士兵怎么想,他本人的心情一定是会大受影响的。 太阳从东方渐渐升起,又渐渐行至头顶中央。 第一炉的烧制终于结束了。这次烧制的,是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的,铁杴的锹头。 这一刻,凌寒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高考查成绩的时候。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缄默片刻,凌寒道:「杨真。你去看看。」 杨真微愣,随后道:「是。」 他快步走向被殿下命名为小高炉的奇怪建筑。 杨真对于炼铁技术当然是一窍不通的,不过他知道殿下是在锻造铁制农具。 在他看来,殿下当然不存在失败的可能。 于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杨真将炉口打开,滚滚的热浪瞬间直冲他的脑门。 低头一望,明亮炙热的铁水如同一条满盛着蜂蜜的河流,正如殿下之前形容的模样。 于是飞快地回头道:「殿下,成了!」 铁的熔点足有1500多摄氏度,因此最难的部分便是烧制铁水这一步。 之后便简单多了,将铁水浇入泥膜当中,冷却、退火。 很快,一批铁杴头被生产出来。 整个生产流程,凌寒命令了几位官员全程在旁观看。 后续的量产工作,交由他们便可以了。 凌寒回到营帐内,休息之前,他又给陆康写了一封信。 信中,他要求对方现在就向纪灵的两万俘兵宣布自己之后的土地政策,给俘兵们充分反应考虑的时间。 即,自愿租借开荒所需的全套铁制农具,开垦庐江郡西南地区的荒地。 提前向官府申报范围,开垦完毕之后,一半归自己所有,按时缴税三年,则可以获得庐江的良籍。 开垦荒地期间,官府会承担俘兵的口粮。如果因开垦荒地染疾,官府也会提供郎中免费为他们医治。 庐江乃三州交界之处,西方为荆州,西北方为豫州,南方为扬州全境。 凌寒希望可以在庐江常驻足够数量的精兵,这就对当地的粮食产量有着很大的需求。 写完信交给一名士兵后,他很快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日暮。 守在营帐门口的士兵立刻汇报,先前九江郡守桥蕤遣人过来,说是吴郡郡守盛宪与会稽郡守王朗皆到了,正在城内等候。 人家大老远跑过来,自己反而把他们晾在一旁,实在是太不周到了。 凌寒道:「下次再有这种事,立刻叫醒我。」 他连粥都没顾得上喝一口,立刻骑马赶回九江城。 九江郡府。 长沙王殿下不在,作为九江的郡守,桥蕤自是暂且代替凌寒招待他们。 令他感到颇为头痛的是,这两位郡守虽然都有心投靠长沙王,彼此之间却矛盾不小。 这并不奇怪。 扬州混乱已久,很久没有统一了。 郡与郡之间彼此相邻,各自为政,久而久之怎么可能没有矛盾呢? 而桥蕤本人也完全没法插手。 他原是袁术的部下,如果说,盛宪与王朗之间只是小小矛盾的话,那么袁术与王朗之间,绝对算得上深仇大恨了。 袁术之所以扶持刘繇,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让他去对付王朗,由此可见一斑。 若不是自己已成了长沙王的部下。 而长沙王身为汉室皇长子,既是最大的正统,又德才兼备。 王朗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别说不可能主动问候,说不定得就直接上前打过来了。 桥蕤命下人倒了茶,请两位郡守在此处等候,殿下出城办事去了,可能要到日暮时才能归来。 他讲起了长沙王殿下这些日子以来做的事情,王朗与盛宪倒也认真地听着。 说完长沙王的事情,桥蕤又开始说起孙策的事。 王朗与盛宪自然也听说过江东小霸王,不过显然,两人作为听众的兴趣顿时大减。 等到讲完孙策的事,桥蕤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在,似乎也不再需要他说了。不远处,盛宪与王朗已聊起天来。 桥蕤悄悄松了口气。 他并不知道凌寒日夜盯着锅炉。 听说晌午时成功做出了铁制农具,他便以为长沙王很快就会回城,这才将两位郡守留在郡府。 这口气松了没多久,情况就变得有些不妙了。 两位郡守翻起了旧怨。 「上回我部下的一队士兵去边境巡查,怎么会活生生不见了?」 第113页 「哼,说到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了,我边境的子民屡屡无故减少,是不是你搞得鬼?」 桥蕤连忙开始劝诫。 不劝还好,这一劝更是火上浇油。 「你治下的百姓自己跑了当了流民,关我什么事?倒是你的士兵,私自潜入我吴郡境内不是一次两次了,难不成是想要开战吗!」 「好啊!」王朗气得直接站起身来:「反倒咬我一口!你若是这么说,开战又何妨!」 盛宪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王大人莫不是我吴郡怕了你?打便打!」 一位吴郡郡守,一位会稽郡郡守,堂堂两位郡守,竟然就要在九江郡的郡府之内动起手了! 桥蕤急得满头大汗。两位郡守可都是来投靠殿下的,这要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彻底闹翻了,自己该怎么向殿下交代? 「王大人!盛大人!」 桥蕤连忙搬出殿下来:「你们两位可都是大汉的忠良,是殿下的臂膀。怎么能够自相残杀呢?殿下就快回来了,难道非要让殿下知道你们两位闹得不可开交吗!」 听到长沙王的名讳,盛宪与王朗立时噤了声。 尽管不再言语,面上的气愤不满却并没有因此平息分毫。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音。 「本王已经知道了。」 三人皆是一惊,纷纷行礼。 「参见殿下。」 凌寒自外缓步走来,一身宝蓝色的衣裳,虽因一路的奔波而略显不整,却并没有因此有损分毫的尊贵之气。 他径直走向大堂中央的位置坐下,抬了抬手,开口道:「桥大人,既然王郡守与盛郡守如此交恶,你又何必劝解呢?」 桥蕤闻言一愣。 什、什么意思? 「依本王看,此刻两位只怕恨不得打对方一顿来出气。」 凌寒笑道:「正好。本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手底下的武将切磋。这事桥大人也知道。是吧,桥大人?」 桥蕤惊疑不定地点了点头:「是…是。」 他完全不知道长沙王殿下想做什么。 总不会是希望盛宪与王朗先交战一番,两败俱伤,这样才能放心掌控吧? 这事要换作袁术,倒的确有可能。可是以他对长沙王这段时间的了解,根本不可能啊。 而听到这样的话,王朗与盛宪竟是相互看了一眼。 非常默契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之色。 凌寒继续道:「武将之间的切磋,本王看得多了,也有些看腻了。可这郡守之间的切磋,本王还从没看过。」 「两位现在恨不得打对方一顿,本王又很想看这样的打架。」 「既然如此,盛大人与王大人不如现在就来狠狠打上一架。」 「来,脱掉上衣,赤膊打吧!本王在这里看着,也算替你们做个见证。」 说这些话的时候,凌寒语速平缓,认真的神色之中又带着几分好玩的意思。 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观看这么一场打架。 盛宪与王朗面面相觑。 就算长沙王给他们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在这大堂之上打起来啊。 于是皆低下头,身体不由微微蜷缩,一言不发。 这样的反应,凌寒早有所料。 他继续道:「不是很讨厌对方吗?」 「怎么?觉得在这大堂之上,两位身为一郡之长,打起架来太丢脸了?」 凌寒的声音赫然变得洪大且充满威严:「因为不想丢脸,所以死活都不愿意是吗?」 「两位身为一郡之长,为了这么区区一点颜面,便不愿意动手。可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却要双方的军队开战。」 「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正式开战。两位可知,这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会有多少军民为此失去性命!」 直到这个时候,桥蕤才算明白了长沙王的真实意图。 盛宪与王朗更是同一时间跪了下来。 「殿下!」盛宪慌忙解释道:「殿下明鑑,下官与王大人的确素有矛盾,但也不过是一点点边境上的矛盾罢了,决不至于大动干戈。方才开战之言,实是一时激愤,口不择言。下官保证,吴郡绝对不会主动对会稽起兵。」 「对对对。」王朗连连附和:「殿下,正是如此。下官保证,会稽也绝对不可能主动对吴郡用兵。」 凌寒望了望二人,故作怀疑道:「是么?」 王朗道:「殿下,如今下官与盛大人皆是殿下的臣属,同为汉臣,又岂会自相残杀呢?」 「王大人说得甚是有理。」 盛宪接过话来:「想当初长江水患,受灾百姓不计其数。若非王大人的仁心,吴郡只怕要多死上许多百姓哪。」 王朗笑呵呵道:「我也只是不想看着那么多人受苦罢了。再说,东南山越一事,盛大人虽不曾直接助我,却也出力良多……」 一旁,桥蕤直接给看愣了。 这什么情况?两人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怎么一转眼就握手言和了?倒像成了多年的盟友似的。 这源自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学定律。 如果凌寒想要逼迫他们和好,即使他们暂时保持平和,内心的敌视之心也不可能消失。 这种敌视之心会在日后的相处中不断放大,直到某一方被彻底打倒,又或者双方都逐渐将这种敌视转移到凌寒本人身上。 第114页 但若是反其道行之。 当巨大的外力出现时,两人就会暂时收起敌对之心,共同应对。 长沙王这个身份,便是这样的外力。 凌寒越是怀疑他们的友好,他们反而越会极力证明双方的友好。 而在寻找证据、证明友好这一过程中,彼此间的敌视也会随之渐渐减少。 当然,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凌寒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盛宪与王朗面前,扶起他们:「两位大人请起。」 他左手拉着盛宪,右手握着王朗:「方才的话,还望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盛宪与王朗连忙表示殿下言重了。 凌寒又道:「本王知道,扬州州治混乱已久。吴郡与会稽郡南北接壤,因为边境素有摩擦,实是再为正常不过。只是——」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今,两位大人皆愿投靠本王,这是本王之幸,亦是扬州子民之幸。两位都是本王的臂膀,本王不希望任何一人有所不测。还望两位大人能看在本王的份上,看在扬州子民的份上,看在这天下子民的份上,摒弃前嫌,为整个扬州出力才是啊。」 听到长沙王这样的话,王朗已忍不住用另一只衣袖轻拭眼角:「下官必当竭尽心力,与盛大人齐心协力,为殿下做事。」 盛宪的表现亦差不了多少。 一旁,桥蕤震撼不已。 长沙王殿下非但仗打得好,收服人心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啊。 王朗与盛宪的积年旧怨,竟然就这么轻松地用一席话给彻底解决了? 随后又有些瞭然。 若没有这般本事,殿下又岂能令孙策这样的人物甘愿俯首称臣呢? 第60章 解决完盛宪与王朗的矛盾,夜色已深。 凌寒返回宅院休息。 次日,凌寒又来到九江郡府,与诸人商议扬州的事情。 对于效忠自己的势力,他向来会给予极大的自治权。 比如徐州。 时至今日,徐州的绝大多数权力仍在陶谦手中,大小事宜也多由陶谦处理。 不过,州府中有凌寒的人,陶谦也需要定期向凌寒汇报徐州的税务、存粮、人口等各方面情报。 一旦凌寒下达了什么命令,陶谦必须将这条命令置于徐州的利益之上,立刻执行。 这种管理方式,很类似于汉初的郡国制。 最大的不同是,凌寒能凭藉自身的威信,使陶谦能够主动将他的利益看得高过自己的利益。 至于九江郡与庐江郡。 陆康原本主动上交了庐江的军政大权,桥蕤更干脆就是个俘虏。 凌寒依旧採取了相同的举措,只是把张昭和糜芳分别暂时放进了庐江与九江的郡府里,甚至没有将两郡的军队打散收归。 但是,不管徐州也好,九江庐江两郡也罢。 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能使治下州郡更好,因为凌寒眼下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并没有心力去处理这些。 同时,这也只能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比如到了现在,扬州的情况,就使这种制度不能继续施行下去了。 集权意味着高效。政令统一,可以集中力量做事。 由原本的长官统领原本的地盘,在相同生产力下,这个地盘的效率可以达到最高。 先前凌寒决定开始炼铁,桥蕤与陆康,很快便调动起了两郡最大的力量。 如果凌寒令自己的部下取代了他们的位置,那么新臣旧将就可能会在各种细节上产生冲突,也会因为种种顾忌,不敢放手做事。 但是,随着扬州各郡长官纷纷向凌寒投诚,这个时候,就需要将整个扬州看作一个地盘。 这些年来,各郡之间冲突频频。 就算凌寒使他们暂时缓和了关系,可要是继续保持高度的自治。 一旦自己离开扬州,比如说去了徐州,又或是去了豫州,经年旧怨就很可能使他们再次翻脸。 根本用不着打起来,只要我在你完成被交代的某项任务时,给你使个绊子,然后你在别处再报復回来。 整个扬州的效率就会大大地降低。 所以,凌寒要在扬州重新设立一个州府,统筹全局。 张昭已在庐江郡府做了一段时间的事,并让郡守陆康赞不绝口。 他决定,就让张昭总管扬州的政权。 凌寒将几人召集于九江郡郡府,名为商议,实际上就是将这件事告知九江、吴郡、会稽的三郡郡守。 桥蕤自然没什么话可说。 至于王朗与盛宪。 对于张昭这么一位从没听说过,甚至先前并未做过什么大官的人,直接空降成他们的长官。 两人心中自是有几分不情愿的。 不过,早在决定向长沙王投诚的时候,他们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决定亲自前往九江,就是主动将自己当作案板上的鱼肉。 即使长沙王将他们贬为庶民,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凌寒看出了二人心中的不情愿。 他并未说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接下来,需要张昭自己去向王朗与盛宪证明,这个任命的合理性。 他相信张昭做得到。 送走了盛宪与王朗之后。 接下来,便是等待铁制农具生产出足够多的数量了。 庐江。 第115页 俘兵营中,居住着一万余名原纪灵部下的士兵。 寻常的俘兵营,俘虏们皆被用作苦力,一个个面黄肌瘦,根本不可能吃得饱。劳作时稍有懈怠,便是鞭子加身。 若是不幸遇上督管他们干活的长官心情不顺,被活活打死出气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种苦力,与耕地里劳作的牲畜并没有本质区别。 甚至说,他们的性命远远无法同一头牛相提并论。 而庐江的这座俘兵营,却全然不同。 首先,管理这座俘兵营的,是俘兵们原先的长官张勋,这就意味着俘兵们不可能因为长官心情不顺而受罚。 其次,他们每日的口粮是庐江正规军队的八成。 ——虽然说不上能吃得十分饱,但不至于饿着肚子干活儿。 换作以往,这样的管理政策,庐江郡守陆康是根本不能想像的。 若是将俘兵用作苦力,那就必须极尽可能地压榨他们的生活所需,每天发一碗稀粥就可以了。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 一来,可以节省粮食。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只有让俘兵们日日饿着肚子,他们才没有力气生出反叛之心。 反正是俘兵,即使饿死累死了,也犯不着可惜。 至于让俘兵们原先的长官继续统领俘兵,那就更加不能理解。 这不是为他们制造反叛的良机吗? 长沙王殿下的明令,陆康不敢违抗。 但与此同时,他派遣心腹悄悄监督着俘兵营,若是张勋有任何反常的行动,就第一时间将对方拿下。 就算这伙俘虏真的造反了,既没盔甲又没武器,只要拿下头儿,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事实上,陆康的确是多虑了。 此时此刻,看管着俘兵们干活儿的张勋,心里连一丝反叛的心都没有。 他现在的生活过得挺滋润,手下的士兵都很自觉,基本没几个人会偷懒。 寻常的俘兵,是靠鞭子来驱动他们干活的。这里的俘兵,却是很主动地干活。 这得益于每日充足的口粮,以及—— 长沙王曾允诺,只要俘兵营表现良好,半年之内,他们就会获得脱离俘兵身份的机会。 就在前段时间,已经有两千名俘虏被挑走了。 因此,张勋每天的工作十分轻松。 作为俘兵营的长官,他可以吃饱喝足,饭后还可以饮酒。 虽说没有以前的日子风光,但也称得上安稳。 当然,最重要的是。 张勋只要想想那日是怎么莫名其妙输掉战争的,心里就连一丝反抗之心也生不起了。 他到现在都搞不懂,当时自己和纪灵分明带着三万精兵,论战斗力,绝对远胜庐江。 去的时候,两人都是信心满满。要是攻城失利倒也罢了,偏偏是在野外打的。 怎么最后就被打了个毫无还手之力呢? 真要鼓动俘兵反叛,就算成功占了庐江,张勋觉得以长沙王的能耐,估计回到庐江,用不着一天就能把自己给灭了。 ——九江的守军不就是连一天都没撑得下么? 他实在不觉得自己比桥蕤强在哪儿。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张勋监管士兵干活儿。 一名手下来报,说是庐江郡守陆康传唤,请他前去郡府一趟。 「找我做什么?难不成长沙王又有什么指令下达了么?」 张勋抱着这样的疑惑,匆匆赶往郡府。 大堂内,陆康正坐在桌案前。 张勋向陆康拱手道:「陆大人。」 陆康点点头,命师爷将长沙王的书信交给张勋:「这是殿下的信,殿下命我交给你,你快看看吧。」 张勋连忙恭敬地接过来,快速地翻看起来。 很快,他脸上震惊之色尽显无疑,有些结巴道:「获、获得良籍?这当真是殿下的信么?」 望着对方不可置信的模样,陆康颔首笑道:「不错。难不成这扬州城里还敢有人假冒殿下的名讳?」 张勋心想也是。而且这种命令,除了长沙王以外,旁人别说不会下达,怕是根本不可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陆康道:「快回去将殿下的命令通知你的部下吧。」 张勋兴高采烈地告了退。 那一万余人原本就是他手底下的兵,其中还包括他的亲卫,张勋自是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陆康忍不住笑了笑。 张勋见信都是如此模样,等到俘兵们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有多激动呢。 这些日子以来,俘兵营里并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自己之前的担忧倒是有些多余了。 此外,他们劳作的效率大大出乎意料。 看起来,足够的口粮,要比鞭子更能令人勤奋劳作。 说起来,当看到长沙王殿下的这封书信时,陆康的反应并不比张勋要好。 并且,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正是因为善待俘兵,所以俘兵才能相信官府会愿意赐予他们一半的耕地。 也正是因为善待俘兵,官府才能放心地释放他们,让他们重新成为耕地的百姓。 善待俘兵、寻找铁矿、获得良籍,这一连串奇怪政令,竟是完整地串在一起了。 这便是说,早在当日击败纪灵大军的时候,长沙王便已经做出了详尽而又如此完善的谋划。 第116页 陆康想到此处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实在难以想像,长沙王竟还是未冠之龄! 回到俘兵营之后。 张勋给士兵们放了半日的假,以便于这个消息可以尽快地通报全军。 听到这样的事,俘兵营里登时炸开了锅。 最让他们意外的,自然是有机会从俘虏变成良籍。 正常情况下,俘虏最多能被编入军队,参与诸多战斗立下功劳以后,才有可能被真正地信任。 而绝大多数俘虏,是根本看不到那一刻的。 「真的吗?咱们真的获得良籍吗?」 「当然是真的了,这是将军方才从殿下接到的书信,信上就是这么说的。」 「可是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忘了先前殿下是怎么说的啦?殿下当时曾经说过,会给我们脱离俘虏的机会。再说了,长沙王的仁义之名,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吗?」 「开出来的地,有一半是属于俺的。只要俺勤劳一点,过上两年,岂不是也可以娶媳妇了么?」 …… 第61章 一个月后。 第一批登记自愿开垦荒地的士兵,顺利抵达九江郡,共计五千人。 凌寒选择的第一片开荒地,是城西的一片森林。 开荒的方式也很简单。 在森林中本就存有空地的地方,将其中的大型树木砍伐,然后开拓出一块农田来。 同时,还要将这片森林里的大型勐兽捕捉或是击杀。 哪些地方适合种田,凌寒已和典农校尉提前做过考察工作。 森林的入口处,会有一列士兵指导这批俘兵选择土地。 这么做的方式,当然不如直接焚烧森林,全部开垦成荒地来得快。 不过,如果那么做,一来是对生态环境的极大破坏;二来,森林中植物茂盛,光合作用产生的有机物落叶成腐等,会不断增强的土地的肥力;而农田上粮食被收走,则会不断地消耗土地的肥力。 久而久之,这片由森林变成的农田,就会逐渐变得贫瘠。 只有将森林与农田两相结合,才能更加长久。 凌寒站在森林的入口处,望着一个接一个士兵,手里拿着农具,进入森林。 不知过了有多久,杨真过来禀报导:「殿下,五千士兵已经全部领完农具了。」 凌寒点点头,问:「都灌了华神医熬制的汤药了么?」 这片森林里的瘴气算不上非常严重。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事先请华佗,领着九江的郎中们,帮忙熬制出大量的抗瘴气的解毒汤药。 「回殿下的话。」杨真道:「都、都喝了。」 凌寒见他支支吾吾的,不由问道:「怎么了?」 杨真抹一把汗:「没什么,就是——」 「华神医说,这等批士兵开荒结束,他就要向殿下请辞了。说,不然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殿下这么折腾。」 凌寒听了哈哈一笑。 一次性五千份抗瘴气汤药,除此以外还要准备大量的可以压制或是解除毒虫毒蛇等的汤药。 这还只是个开始。 对九江的郎中来说,实在是一项巨大的考验,对华佗来说更是如此。 为此,凌寒还事先派了士兵帮助华佗采草药。 他知道,华佗也就是嘴上这么抱怨一下。 不说别的,身为医者,华佗是一个典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绝对不想看着士兵冒生命危险开垦土地。 「殿下。」 周瑜从森林里走了出来,他是几日前随五千俘兵一起来到九江的,现在则承担着统筹农具与汤药的使用分配等任务。 换句话说,此次开荒工作,周瑜才是最大的负责人,凌寒本人只是个监督的。 周瑜道:「赵将军方才捉住了一只老虎,已装入铁笼中,正朝这边运来。」 凌寒道:「第一天就捉到老虎了?」 因为考察的时候,并没有遇上什么大型勐兽。 他一度怀疑,这片森林里说不定根本没有栖息着老虎这类勐兽,所以连铁笼子都才准备了两个。 在凌寒看来,猎人捕杀老虎,算是食物链中的一环,很正常。 但自己这种,为了夺取森林的使用权,将其中的大型勐兽全部消灭,则有些残忍。 所以他交代,如果遇上大型勐兽,能活捉就最好活捉。 若是活捉的难度过高,可能会牺牲士兵的性命,那就直接击杀。 这么做虽说有些残酷,但是在人的口粮都无法充分满足的情况下,如果设身处地去考虑野兽的处境,未免过于荒唐。 至于将大型勐兽从森林里赶走,是凌寒从没考虑过的选项。 这些勐兽一般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现在赶走了,之后很可能还会回来。 那时候,退伍士兵手无寸铁,岂不是遭了殃? 与周瑜谈话间,赵云已将老虎运了过来。 通体雪白色的皮毛,夹杂着灰黑色条纹。眼睛则是深蓝色的,接近于宝石蓝,很是漂亮。 凌寒登时就挪不开眼了。 这森林里竟然还有一只白老虎! 白老虎是孟加拉虎基因突变后的结果,平均一万只老虎中才会有一只。 它们多栖息在东南亚地区,中国的云南地区和东北地区也有少量分布。 白色的皮毛,在森林中异常显眼,导致它们捕食非常困难。 第117页 在二十一世纪,全世界只剩下300来头人工培养的白老虎,野生白老虎早已灭绝。 可以说,这是比大熊猫还要珍稀许多的动物。 凌寒走上前,半歪着头瞧了片刻,道:「怎么蔫蔫的?」 像是生了病,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起来比家猫还要温顺,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当然,也就是想想。把手伸进装着老虎的笼子里,除非疯了才会这么干。 赵云并不知凌寒的谨慎,担心他好奇心甚,忙出声提醒道:「师弟,这次白虎方才差点咬死一名士兵,切不可大意。」 凌寒听了心里一惊。 他派去的对付勐兽的队伍,由赵云带队,是最精锐的士兵。 每一位士兵,皆穿着铁甲,手握铁枪,身负铁箭。 这样的一群士兵,对付一只老虎,还有人差点被咬死。 看这只白老虎的体型也算不上很大,那就只能是非常兇狠了。 负责搬运铁笼的一名士兵道:「方才是赵将军将这只白虎捉住的。」 「想来这只白虎也畏惧赵将军的英武。有赵将军在此,才不敢造次。」 还有这种事? 凌寒起了玩心,立刻道:「师兄,你先离开这里。」 赵云面露无奈,拱手说了一声是,转身退去。 待到赵云的身影被森林遮掩,果不其然。 方才温顺的白虎登时变得嚣张起来。 「嗷呜——」 它一边嚎叫着,一边不断地用利爪,勐烈地拍打铁笼,试图从这小小的囚牢中冲出来。 凌寒后退一步,手却是伸向前方,在距离铁笼很近的地方摆弄,撩拨着里面的白虎。 白虎怒吼,拼命地想要伸出爪子,却怎么也做不到。 这是专门制作的用来装老虎的笼子,莫说是眼前这只,就算它的体重再增加一倍,也根本不可能冲破笼子。 一旁,杨真见状,忍不住龇牙咧嘴。 心想,殿下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像是一个未加冠的少年。 周瑜亦是哑然失笑。 凌寒并不在意两人的反应。 他一边与白虎玩耍,一边好奇道:「它如此兇悍,怎么会独独害怕师兄?」 士兵拱手道:「回殿下的话,这白虎几乎咬死一名将士,按殿下先前的命令,理当直接射杀的。」 「只是赵将军见这白虎皮毛稀罕,认为殿下一定会喜欢。所以便令我们退下,独自上前对战这名白虎,将其给擒拿了。」 凌寒逗弄白虎的手忽然滞在空中。 前方,白虎仍在不断地拍打铁笼,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凌寒道:「本王的确喜欢这只白虎。但师兄这么做,实在有些不妥。」 顿了顿,他道:「把它运回九江吧,派人看管起来,每日餵养40斤的生肉。」 又转头对周瑜道:「麻烦公瑾将捕获白虎的事情,尽快告知九江与庐江的各大世家。只要付了钱粮,谁都可以前来观赏。」 周瑜拱手道:「瑜领命。」 凌寒只在第一天过去了。 因为相对来说,在一片瘴气并不严重的森林中开垦农田,是比较简单的。 但对于南方地区来说,最适宜种植的农作物,无疑是水稻。 在难以改善农作物品种的情况下,只有广泛地开拓水田,种植水稻,才有可能让扬州的粮食生产赶超北方。 然而这个时代,在熟悉的水田中,农民都有可能罹患血吸虫病,哪里敢开拓什么新的水田。 想要开拓新的水田,唯一的选择就是这批俘兵。 但这其中还存在另一个难题。 开拓森林,每名士兵提前选择一个范围,然后在该范围内开拓即可。 自己能开拓多少,便能获得多少耕地。 多劳多得,一目了然。 水田却不一样。 想要在一片水田里种植水稻,那就必须先将这片水田中的钉螺全部消灭,才能开始。 这就涉及到了私有制与公有制的问题。 为大家劳作的时候,士兵的热情是肯定比不上为自己劳作的。 另外,血吸虫病的高死亡高传染,也极有可能让许多士兵望而却步。 凌寒并不想隐瞒士兵。 待到七日之后,森林中开垦田地的情况已经彻底稳定。 凌寒传信给陆康,让他开始登记第二批自愿开垦田地的士兵名单。 同时,他告诉陆康,务必要讲清开垦水田的危险性。官府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他们的安全,但死亡率可能仍然不低。 这一次,考虑到血吸虫病的传染性,以及士兵的意愿程度。 凌寒选择的是一块比较小的水田,名额也只有一千人。 除了准备铁制农具以外。 凌寒还要制作出一千副皮手套,避免士兵用手直接接触钉螺。 并且,他提前在距离水田不远的地方建造了营地。 在将这片水田开垦完毕之前,所有开垦水田的士兵都要居住在这里。 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万一不能有效控制住血吸虫病,那也要谨防疾病蔓延到城中。 不过,凌寒对华佗还是有着极大的信心。 虽说在后世,只有抗生素才能治疗血吸虫病,中医无能为力。 但华佗毕竟有着神医之名。 第118页 估摸着陆康差不多已经收到书信了,凌寒前往济世堂,拜访华佗。 而在庐江。 陆康接到书信以后,立刻传令张勋,命他在俘兵营里宣传此事。 情况与凌寒预想得并不相同。 俘兵们听到血吸虫病以后,并没有感到畏惧,一个个的全都踊跃报名。 这是因为,九江与庐江相邻,他们之前很容易地就通过书信,了解到了第一批俘兵的情况。 有的同伴已经开垦完了,开始耕种自己的地了。 有的同伴则还在继续开垦,打算一口气开垦上几百亩良田。 得知这样的事,剩下的俘兵自然眼红不已! 农具是从官府那里租的,每个人都能领好几个,普通的小民哪里能有机会使用铁制农具! 虽然将来要还粮食,可是长沙王本来就降低了扬州的赋税,加上租赁农具的钱,也就与原先的赋税相抵罢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并没有听说有哪个同伴,在开垦土地的时候失去性命。 血吸虫病他们自然是知道的,相当可怕。 可问题是,森林中的瘴气与勐兽,不也同样是要人性命的吗? 长沙王殿下千金之躯,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了会尽最大努力保障他们的安全,就一定会做到。 入了军队,本来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血吸虫病所带来的风险,在所能获得的良籍与田地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第62章 随着第二批俘兵抵达九江,凌寒认为,是时候开展政治改革了。 从降低赋税开始。 之前,他已经降低了一次扬州的赋税。 但还远远不够。 在歷史上,从东汉末开始,到了三国时期,赋税非常沉重。 曹操大力发展屯田制度,农民每亩田地生产出来的粮食产量,有一半要上交官府。 如果租用过官府的牛,则还要额外再上交一成。 至于刘备与孙权,他们明面上规定的赋税,倒是没有那么重。 但经过世家豪族们的剥削之后,农民每亩田地自己所能获得的比例,反而要更小。 重税之下,农民耕种自然没有任何积极性。 留出第二年耕种需要的种子以后,他们每年收穫的粮食基本只够勉强餬口。 若遇上打仗的时候,再被强征一波,便连餬口也做不到了。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农民宁愿逃进荒山,最后葬身于野兽的腹中。 按理说,官府降低赋税,受到影响的只是官府。 作为扬州之主,凌寒若是想这么做,直接这么做便是了,不需要顾忌什么。 实际上却完全不是如此。 赋税高的时候,农民无法支付繁重税赋,就只有将土地卖掉,从此卖身于世家豪族。 原本需要上交给官府的税赋,转而由世家豪族获得。 这是一个君权衰落,世家强盛的过程。 世家豪族的土地兼併与农民逃户,往往是同时发生的。 汉末至晋初的人口锐减,除了战争与时疫,另一方面便是,很多百姓并没有户籍,也不交税。 在官方的记载中,这些便是不存在的人。 因此,凌寒想要降低赋税,除了短期会面临钱粮减少以外,还要面临政治压力。 先前他趁着自己统一扬州豫章以外的各郡,降低了一成的赋税。 扬州并没有哪个世家搞出什么动作来。 这是因为,两场战争大胜,使得他在扬州获得了巨大的声望。 在没有彻底触及世家根本利益的时候,世家当然既不想,也不敢暗中跟他作对。 更何况,世家中也有许多人忠于汉室,视他为大汉的希望。 但这并不意味着凌寒可以肆意发布政令。 如果此刻他下令瓜分世家的土地,分给贫穷的百姓。 即使世家不能推翻凌寒的统治,也没办法鼓动平民掀起叛乱。 但扬州就不可能安稳了。 而他也会基本丧失从世家大族中招揽人才的机会。 要知道,在没有科举制的情况下,封建帝王所能获得的人才几乎全部来源于世家。 比方说周瑜,来自庐江的大族周家。 这些日子以来,凌寒时常与周瑜一同出行。 有时会听他吹笛,有时交代他去做事。 周瑜算得上凌寒在扬州的心腹之一。 但如果凌寒下达这样的政令。 即使周瑜本人能够理解,他的家族也一定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一种类似于卸磨杀驴的举动。 当然,凌寒也不可能下达那样的政令。 即使是现代社会,类似于世家的剥削也从未间断。更何况是生产力落后的封建时期? 再者,尽管他对这个时代的平民充满同情。 但也还没有大公无私到,完全不顾及自己人的利益。 如糜氏,从一开始就跟随着自己,唯一的期望就是有朝一日能让糜氏壮大。 倘若自己将来完全抹杀掉世家,对这些人来说又何其残忍? 他所希望达到的,只是尽可能地减少这种剥削,起码让治下的百姓不至于挨饿。 所以他将希望寄放在新的土地上。 假若庐江的这批俘兵可以开垦出大量的新耕地,同时没有什么人在开垦荒地的过程中阵亡。 第119页 他就会将这样的消息尽快地传遍扬州各郡。 自然会有许多百姓眼红,自发地离开世家豪族,到官府登记,恢復户籍,申请开垦属于自己的土地。 为自己耕种,耕得越卖力,属于他们的收成便越多。 他们自然会更加尽力,生产出更多的粮食。 尽管这些粮食并不属于凌寒,但起码扬州会拥有大量的存粮。 这种方式,本质上也是在从世家那里夺取利益。 只是要缓和很多,没有那么直接。 也远远达不到过河拆桥的地步。 扬州地区的世家,势力比起北方来说,要弱许多。 甚至连川蜀的世家也有所不如。 这一点,从歷史上三家归晋之后,扬州世家地位最低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势力越小,阻力就越小。 凌寒觉得,凭藉自己现在的声望,採取这样的政治行动,应当不至于引起世家的反扑。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採取一些措施,进一步消除他们的敌意。 为此,凌寒将周瑜请到自己的府上。 他并没有直接说明,而是透露道:「等到这一批的俘兵开垦完水田,本王打算进一步降低税赋,最终降至十税一。」 周瑜是何许人也。 寻常人或许短时间内根本瞧不出什么,他却一眼看出了凌寒的真实意图。 即,从世家那里咬下一大块肉,送给百姓。 或者更合适的说法是,还给百姓。 事实上,早在凌寒决定让俘兵开垦荒地的时候,周瑜就隐隐有过一次这样的猜测。 只不过,这个猜测当时便被他打消了。 因为官府和军队并不能从中直接获取好处,却要得罪于世家。 只要不将百姓压榨太过,百姓是不会起义的;反观世家,每一项不利于他们的政令都会引起他们的敌意。 若在和平时期,轻徭薄赋无可厚非,值得称道。 但在战争时期,即便体恤百姓的不易,这也并非明智之举。 于是,周瑜听完凌寒的话,沉默了片刻。 随后开口道:「瑜有一事请教。」 凌寒道:「公瑾且说无妨。」 周瑜问道:「赋税如此之低,一旦施行下去,百姓很快便会有大量的存粮。殿下是否打算将他们的存粮据为己有?」 凌寒笑道:「与其让他们的粮食放在家中发霉,当然不如用来当作打仗的粮草。只有彻底平定了天下,他们才能过上真正和平的生活。」 周瑜闻之不语。 若是如此,岂非得不偿失。 凌寒当然知道周瑜在想什么。 笑道:「公瑾放心,到那个时候,本王自然有办法让他们自愿交出积攒的粮食,决不会生出半分的抱怨。」 自己完全可以设计出各种娱乐活动,保证百姓们完全满足自身所需的情况下,再心满意足地消费粮食。 心里头早就有一堆主意了,只是一直遗憾于百姓们都太穷。 凌寒接着道:「眼下,世家也许意识不到本王的意图。然而,这样虽能有利于政策成功实施。可一旦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定会加倍怨恨。」 倒不如主动地告诉他们。 派出一位合适的人,代替自己向扬州的世家示好。 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并非是想要走他们手中夺取利益,用以强化君权,而是为了扬州长久的和平与稳定。 即使不能令他们信服,至少也能表达出态度:自己并没有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周瑜出身大族,理论上与各大世家处于同一立场,说话天然具有说服力。 且俊朗非凡,才华过人,在当地颇有名声。 又十分擅长与人相处。在歷史上,连起初讨厌他的程普,后来都感慨「与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无论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凌寒没有说完全部的话。 周瑜至此却已经完全明白,长沙王今日为何召自己前来。 他并没有感到恼怒,声音听来清疏温润:「殿下是希望瑜充当殿下的说客,逐一拜访扬州的世家?」 凌寒定定地凝视着对方:「公瑾可愿助我?」 周瑜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一方是自己的家族,另一方却是天下的百姓。 这本应是个两难之选。 但此刻,周瑜并没有半分犹疑,他拱手道:「殿下有命,瑜自竭尽全力。」 凌寒听了,心中顿时轻松许多。 在周瑜临走之前,他又道:「本王那里有一箱子琉璃珠,公瑾便以琉璃珠,向世家表达本王的善意吧。」 很快,杨真便派人将盛有琉璃珠的箱子送到周瑜的府上。 这箱琉璃珠还是从常山带过来的,原本是想用来结交徐州士人的,结果并没有用得上。 如今反倒用在扬州的世家身上了。 做完事情之后,杨真又回到了凌寒身边。 因为是个粗人,对政事几乎一窍不通,所以先前凌寒与周瑜对话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眼下,周瑜已经离开。 杨真在两人先前讨论的时候,心中起了很大的疑惑。 因为殿下并不反对自己询问这类的事情,反倒十分提倡,所以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问道:「在殿下看来,究竟什么的君主才算是英明的君主呢?」 第120页 按圣人的言论,英明的君主是应当具有一颗仁义之心的。 但本朝的汉武大帝,任谁看来也是一位明君,可是汉武大帝似乎……好像说不上仁义吧? 杨真一直觉得,殿下怀有一颗仁义之心,这理所当然,十分正确。有利于收服民心,进而有利于恢復汉室。 可是今天听到周瑜先生的话,尽管没有完全弄懂,但他隐隐感觉到,殿下对百姓的仁义,似乎会不利于扬州的统治,也不利于恢復汉室的大业。 凌寒没有直接回答杨真,而是问道:「什么样的君王可以算作明君?百姓眼中的明君,与后世眼中的明君,是一回事吗?」 顿了顿,又道:「百姓为什么会渴望一位明君?」 杨真认真地想了想。 他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很容易就可以说出答案,却又觉得自己的答案并不足够准确。 于是道:「属下愚钝。」 凌寒道:「有句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杨真听到这句话,当即就要开口反驳。 凌寒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这是一种理想化的情况,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做到。」 杨真迟疑地点了点头。 「但是——」凌寒话锋一转:「百姓之所以渴望明君,是因为明君当朝时,在天子之下,勉强是可以说一句人人平等的。」 「无论多么位高权重的官员,都不敢肆意欺压百姓。因为一旦上达天听,官位再大也要付出代价。」 「若是这位明君,还可以足够好地克制自己。既不奢靡,也没有对外扩张的野心,那么百姓的日子就会非常好过。」 凌寒捧起茶盏,饮了一口,继续道:「若是遇上昏君,情况则恰好相反。」 「天子高高在上,丝毫不懂得民为水的道理。天子之下,会被分为无数等级,一层一层地往下盘剥。」 「最底层的普通百姓,自然苦不堪言。」 「当百姓活不下去,再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这个时候就会拿起武器造反。」 「然后旧朝覆灭,新朝兴起,重新进入新的轮迴。」 作者有话要说:  註:赋税与土地、皇权与豪族的关系要比本章里讲得复杂很多,想要解释清楚需要长篇大论,所以这里简化了,感兴趣的可自行查阅资料。 另外,主角的看法不代表作者观点,更不保证有道理,只是在本文特定条件下会取得比较理想的结果。 第63章 在周瑜开始拜访扬州世家的同时,俘兵们热火朝天地开垦着九江城外的水田。 说是开垦,其实是带着皮手套,穿着特制的靴子,下水将所有的钉螺都给找出来,然后用火消灭。 若不是长沙王亲自下达的命令。 他们万万不能相信,这么小的钉螺,竟然就是夺取无数人性命的元兇。 「殿下。」桥蕤见长沙王到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见长沙王如此重视,九江郡守桥蕤便毛遂自荐,担任了此次开垦水田的任务。 他禀报导:「这两日,士兵们抓出来上千只钉螺,已尽数烧掉了。不过,只怕这片水域里的钉螺还远远不止这些。」 凌寒微微颔首,问道:「可有士兵染病?」 「尚未有士兵表现出水疫的症状。」桥蕤顿了顿,道:「不过华佗神医今日一早巡视兵营的时候,给两名士兵灌了汤药,并交代他们不要再下水了,好好躺着休息。」 「本王知道了,辛苦你了。」 桥蕤忙道:「这是下官份内之事。」 凌寒又问:「华神医眼下在何处?」 于是桥蕤领他过去。 华佗正待在一座营帐内,带着两名少年挑选草药。 此时此刻,他们蹲在一片铺满地面的药草前,两名少年似乎是华佗新收的弟子。 桥蕤在背后咳嗽了一声,出声道:「殿下来了。」 华佗这才注意到来了人,起身行礼。 凌寒抬手:「先生不必多礼。」 「本王听闻先生今早给两位士兵灌了汤药,他们可是染上了血……染上了水疫?」 华佗颔首:「殿下说得不错。那两人的确染上了水疫,只是尚未到发病的时候。」 想在发病之前,鑑别出血吸虫病,那得用精密的现代仪器才能做到。 华佗却可以用肉眼判断出来,凌寒忙追问道:「发病前如何分辨出来?」 「旁人是瞧不出来的。」 华佗摇摇头:「若是行医多年的郎中,老夫或许能勉强教他们诊断。」 凌寒沉默了。 钉螺与血吸虫病,显然不是几天就可以解决的。 别的不说,钉螺从胎卵到长大,要接近一个月。也就是说,消灭这一片水域中所有钉螺之后,还要再等上一个月,将新长大的钉螺也消灭掉才行。 更别说之后还有其他的水田要处理。 他不可能将九江郡的郎中都调出来,否则城里的百姓生病了怎么办。 凌寒又问:「染上水疫的士兵,先生可能将他们治好?」 华佗答道:「若是尚未发病,喝了老夫的汤药,好好躺着休息几日,便会无事。若是已经发了病,老夫便不能保证一定治得好了。」 听到这话,凌寒顿时想故技重施,现在就令全体俘兵一起喝药了。 还未开口,华佗便不紧不慢道:「殿下。此次汤药中有一味草药比较难得,并非是可以用银钱买到的。药效在人的身体里并不能长期维持,下水却不是一日之功。殿下若是想像上回那样,还是趁早打消念头吧。」 第121页 凌寒沉默片刻,道:「那就要劳烦华先生多跑几趟了。」 华佗摆摆手:「这个不用殿下吩咐。老夫身为医家,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水疫。」 从华佗那里出来之后,凌寒前去看望染病的士兵。 血吸虫病,人与人之间的直接性接触并不会传染。 想要人传人,是必须通过水这一媒介的。 病人的排泄物中带有虫卵,一旦沾水,周围的水域就会逐渐生出许多新的钉螺,从而感染所有接触这片水域的人。 所以,尽管血吸虫病是一种致死的重度传染病,北方却很少见。 两名染病的士兵躺在草甸上,并没有睡觉。 毕竟还没到发病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不存在丝毫的不适,大白天自然是不困的。 凌寒掀开帘幕,走进营帐。 里面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两名士兵连忙起身,想要上前行礼。又想到自己已经染了病,于是原地下跪:「参见殿下。」 「华神医交代你们好好休息。」 听到这话,两名患病士兵以为长沙王是要责怪他们不仅不睡觉,反而聊天的事情,身体不由瑟瑟发抖。 只听凌寒又道:「还不赶快回去好好躺着。」 声音不轻不重,温润细腻。莫说没有怪罪之意,甚至连平日里的威严都有些听不出来了。 两人一愣,连忙回去躺好。 凌寒走近,来到其中一人的身前。 那人忙要起身,凌寒道:「本王说了,好好躺着便是。」 士兵于是硬生生地再度躺下。 却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天哪,殿下蹲在这里,自己却是躺着。 就算做梦也不能想像这样的事情哇! 凌寒询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对方忙答道:「回殿下的话,小人并没有感觉不舒服。」 凌寒摸了摸下巴。 华佗熬制的汤药,应当是可以将还未发育完的虫卵给杀死。 这会儿,汤药应当正在和虫卵「打架」。 这种情况下,士兵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不愧是华佗。 躺在草甸上的士兵,此刻却是感到不安。 自己才做了两天多的活儿,就染上了水疫。 长沙王殿下不但没有为此怪罪自己,反而前来看望。 士兵一方面充满感激,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心。 这个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自己几乎没有做出什么贡献,到时候还能去分水田吗? 若是这一次分不到水田,还能有下一次机会吗? 凌寒又转身跟另一名士兵说了几句话。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抬脚之前,忽又想起一事。 凌寒回头道:「本王一早便说过,此次消灭水田中的钉螺一事,由全体士兵共同来做,不分你我。故,之后的这片水田,每名士兵也都会分配到相同的大小。」 「你们安心躺在这里休息,不要将病过给他人,这也是一种贡献。直到华先生说你们的病好了,再回去继续做事不迟。」 「一千名士兵,不管谁患了病,皆是如此。」 说罢,凌寒淡淡转身离去。 他走出营帐之后。 一名患病士兵小声道:「殿下方才……」 另一人打断他:「殿下要我们好好休息。」 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 不管睡不睡得着,闭上眼睛再说。 没多久,却是不自觉地伸手抹了抹眼睛。 换作旁的贵人,听到他们染了病,躲远还来不及,怎可能过来探望。 比如那位桥大人。 更别说,殿下还特意开恩,让患了病的人也可以分到地,而不必担心自己会在寻找钉螺的过程中不小心染上水疫。 换作其他大人,未必会有这样的好心。 不,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尽管全副武装,之后,却仍有多名士兵染上水疫。 好在,华佗每天一早都会巡视营地,及时地给染上血吸虫病的士兵灌药。 到开垦工作彻底结束的这一天,竟然奇蹟般的没有一人死去。 正值六月,晚稻的播种期。 第二批俘兵们立刻高高兴兴地开始向官府租借农具,播种自己的水田。 这意味着,他们从此以后也不再是俘虏,而是九江郡的良民了! 与此同时,第三批俘兵也抵达九江。 虽然有了处理经验,事情会变得轻松,不过这一批也仍旧只有1000人。 毕竟需要华佗每日巡查营地,一旦人数多了,出了纰漏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今年已经过了播种水稻的日期,明年之前,是肯定能让所有俘兵都分到水田的。 至于去森林里开荒地—— 旱地的产量比不上水田,开垦起来却要安全得多。 凌寒还是更愿意将这样的机会留给被世家所压迫的百姓。七月,凌寒已经不再出城了。 开荒工作无比娴熟,不慎染病的士兵越来越少,他着实没有必要再过去了。 而周瑜也拜访完了扬州的各大世家,回到了九江。 他第一时间前来拜访凌寒。 凌寒命杨真沏了一壶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盏。 第122页 凌寒笑道:「这几个月辛苦公瑾了。事情如何了?」 周瑜道:「扬州四姓,顾陆朱张,现下十分支持殿下此次降税的政令。至于魏虞二氏,他们面上支持,心中却有不满,但并不算过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顿了顿,又道:「若是殿下打算仅止于此的话,放手去做便可,不会留有后患。」 凌寒沉默不语。 他先前认真地了解过扬州的世家。所谓的四姓,顾陆朱张,代表人物分别是顾雍、陆逊、朱恆、张温。 当然,这说的是每个氏族中最出名的人物。 好比陆家,此刻当家的显然是庐江郡守陆康,陆逊尚且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呢。 至于魏虞,出名的人物分别是魏腾和虞翻,都是说话刚直的人物。 不过,凌寒肯定不会仅止于此。 好比现下,他就非常不能容忍世家的推举制。当然,九品中正制也是一样。 随着粮食产量的增加。 除了设计娱乐活动以外,凌寒必须要做的,是开办学院,让更多的人读书识字。 紧接而来的便是要开科举。 科举制是一种极为先进的选拔人才的方式。 就算是后世的高考,本质上也是科举制的变种。 但科举制,恰恰是世家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大小官员,从原本限定在世家中的任命,变为所有人都存在可能。 这是在从根本上侵犯他们的权益。 周瑜见状,心里自然有了猜测。 殿下似乎不愿意透露,他便没有要问的念头。 而是笑道:「瑜奔波两月,殿下就没有什么赏赐么?」 凌寒微微一怔。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向自己讨赏。 不过,能让扬州四大姓都支持自己,周瑜的功劳自然是少不了的,确实应该奖赏。 琉璃珠是送不得的,周瑜已经知道这玩意儿烂大街了。 想了想,却不知该赏赐点什么,便道:「公瑾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说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求个收藏鸭《真少爷古代归来[娱乐圈]》 卫渡莫名穿越到了盛极一时却湮没于史册的大衍王朝,从一个小兵,最终成长为护国将军。 一睁眼,他又回到了现代。 新人卫渡,与战功赫赫的大衍将军同名,却是不折不扣花瓶一个,有辱将军的威名。 某次荒岛综艺,卫渡徒手击碎钢化玻璃,一根铁棍降伏孟加拉虎。 「卧槽……花瓶!?」 「渡渡别趟娱乐圈的浑水了,为祖国拿个武术冠军不香吗!」 「爱了爱了!哥哥可以教我防身术嘛?」 整个华国都知道,豪门卫氏的千金小少爷卫清航,人美心善,初入娱乐圈便吸粉无数。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卫清航在综艺节目里遇到卫渡时,脸上瞬间的惊慌失措。 不久后,卫家大哥跳出来泼脏水。 卫渡本是卫家小少爷,可卫家想认回卫渡时,卫渡开口就要一半财产当补偿,直接气倒了卫家的掌门人。卫家没有这样重利贪财的人。 黑粉纷纷趁机攻击卫渡。结果—— #震惊!演员卫渡发现大衍珍贵文物,全部上交,价值数十亿,获政府表彰!!!# 后来,人们发现。 那个曾经创造了辉煌文明的大衍朝,竟因为娱乐圈的一名演员,逐渐还原了战乱中遗失的歷史真相。 ——我曾亲眼见证那个王朝的兴起,不允许它被世人所遗忘。 暴力美人将军受vs高冷霸气帝王攻 第64章 「游湖?」 听完对方的话,凌寒着实有些惊讶。 他本就觉得,以周瑜的性情,不至于开口求个重要的官职来做。 也实在想不到,以周家的富庶,周瑜会有什么所求。 只是这游湖的邀约,实在出人意料。 思索片刻,凌寒颔首道:「嗯,本王听闻,江南有水乡之称。」 「眼下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挑个合适的日子,出来游湖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九江郡之所以名为九江,有一种说法便是,因为长江在流经这一段时,分出了九道支流。 尽管凌寒并不知道,哪里能看到九道支流。不过,九江的郡城之中,就有一个很大的湖泊。 而在九江的正南方,更是有着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 凌寒到扬州以来,并没有去欣赏过什么湖中风光。 就连长江,也只在几次行路的途中看见过,连片刻都没有停留。 现在难得闲下来,确实该看一看三国时期的江河湖海。 再说,从现代科学管理的角度来看,一个大的团体,定期搞个团建活动也是很重要的嘛。 念此,凌寒继续开口道:「既然要游湖,自然就要挑一艘最大最豪华的船。这样还不够,还得命九江的船工们临时再改造一番。」 「至于人选……就在眼下的九江城里挑吧,可以抽出身来的官员、有心想要效忠本王的世家子弟……公瑾若是有什么好友也可叫上。」 说完这些话,凌寒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提到游湖,自己便想当然地以为,是组织一群人出来玩。 可周瑜刚才的话,可能不一定就是这个意思。 第123页 他顿了顿,问道:「公瑾意下如何?」 周瑜好看的眉眼略略一弯,笑道:「殿下思虑周全。」 脸上没有半分的不情愿。 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 凌寒也笑道:「那就这么定了。时间就定在十日后吧!十日的时间,应该足够让船工修建好新船了。」 这时,杨真端来了茶。 「公瑾,请。」 两人客气一番,凌寒捧起茶盏抿上一口。 心中已不自觉地开始盘算,自己要带上哪些人了。 杨真和赵云,不用说也有他们的名额。 张昭远在庐江,肯定没法为这事召过来,在九江郡府就职的糜芳倒是可以喊来。 孙策眼下也还驻留在九江,叫上叫上。 至于孙权,那就更不用说,小孩子肯定爱出来玩啊,必须带着。 校场是肯定得留人的。就让太史慈留下吧,裴元绍带走。 桥蕤的话…… 杨真唤了一声:「殿下?」 凌寒从思考中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维持抿茶的动作已经有十几秒了。 这搁现代当然没什么,古代就有些失礼了。 堂中只有凌寒、周瑜、杨真三人。 杨真差不多已经将周瑜视为自己人了,于是直接开口询问道:「殿下在想什么呢?」 周瑜笑道:「大约是在想,带什么人去游湖罢。」 杨真听了惊喜道:「殿下想要游湖吗?殿下方才想的那么入神,是不是很快就要去了?」 显然,他也很想跟着凌寒一起游湖。 凌寒飞快地瞥了杨真一眼:「再多嘴,信不信不带你。」 杨真连忙闭上嘴。 凌寒想了想,对杨真道:「等会儿我列一张名单,你挨个去拜访。就说十日后本王要举办一场游湖会,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参加。这件事并不强求,全凭自愿,本王决不可能因为谁不过来就记住他……不对,你这么说,如果有人因为忙于政务实在抽不出身的话,本王也会谢他为扬州做的努力。」 杨真乐呵呵地拱手:「是。」 凌寒又看向周瑜道:「世家那边,就劳烦公瑾了。」 周瑜起身行礼:「瑜领命。」 当天下午,九江的船工便开始对原有的一艘大船进行改建。 图纸是凌寒亲手画的。说起来,这游湖的事情虽是周瑜提出来的,结果他反而是最期待的人。 下午,糜芳来访。 凌寒在大堂接见了他。 凌寒道:「多日不见。糜先生近来如何啊?」 「劳殿下挂念,下官不胜荣幸。」 糜芳拱手道:「殿下命下官好好跟着属官学习内政之事,下官不敢有片刻的懈怠,这才许久未曾前来拜访殿下。还望殿下勿怪。」 「糜先生这话说得言重了。」 凌寒又道:「糜先生此次过来,可是为了游湖一事?」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糜芳笑道:「下官过来,正是想要询问殿下。不知此次游湖,可否携带家眷?」 凌寒蹙眉:「家眷?」 糜芳忙道:「下官的妹妹听说了这件事,央求下官携她一同登船。」 凌寒沉吟道:「此次游湖,几乎都是男子,顶多有几位婢女。糜姑娘一介女子,若是同行,只怕有些不妥。」 「殿下。」 糜芳缓缓道:「女子生于世,尤其是世家之女,实是规矩良多。小妹生性活泼,酷爱游玩,自从来到扬州,早就想乘船游湖。只是,小妹并不认识世家之女,若是平日里,她独自出来游湖,恐怕会有损名声。此次殿下举办游湖会,定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凌寒道:「若是糜先生认为可以,本王自然不会反对。十日后的游湖会,糜先生只管携她前来便是。」 糜芳再次拱手:「谢殿下。」 糜芳离开以后,杨真开始收拾茶盏。 凌寒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糜先生来到扬州之后,是不是过得不太如意?」 杨真一愣:「殿下此话何意?」 凌寒心道,糜芳方才说,他的妹妹并没有结识世家之女。 世家就是一个大圈子。内部存在竞争,对外却是无比团结。 糜芳跟着自己来到扬州已经有一年了,糜菍仍然没有认识一个世家之女。 这就说明,扬州的世家是刻意将糜氏排斥在这个圈子之外的。 糜氏在徐州虽然也不受士人待见。 但糜氏能称霸东海,除了陶谦重用、家财亿贯以外,要说没有一些交好的世家,那是不可能的。 凌寒分析道:「商贾本就受到士人的排斥,更何况,糜芳是从徐州而来,自然更受扬州本土世家力量的牴触。」 「再者,来到扬州以后,尽管我将糜芳派去郡府做事,希望他可以好好跟着桥蕤学习政务。但在扬州的人看来,这么久的时间,我甚至没有接见过糜芳。他们定会以为糜氏在我心里是无关紧要的。」 说到这里,凌寒蓦地看向杨真:「糜芳之前都没有邀请你去他府上喝喝酒吗?」 杨真回忆了一番,道:「倒是请过属下一次。只是殿下当时忙着在铁矿那边建造营地,属下哪有心思过去,便回绝了。」 凌寒沉默片刻。 又开口问道:「你这一年里没有去过糜府吗?你不是对糜姑娘有些好感吗?」 第124页 任谁都能看出来,杨真是自己的心腹。 甚至说得上是自己身边最大的红人。 如果糜芳与杨真关系匪浅,甚至说糜芳的妹妹有可能成为杨真的妻子。 扬州的世家即使看不惯糜氏,也不可能将糜氏给孤立起来。 「属下并没有去过。」杨真又搬起了之前的说法:「殿下曾言,除非恢復汉室,否则不近女色。属下……」 凌寒沉默片刻,道:「本王今年十八。你多大了?」 「属、属下今年二十七岁。」 「这不就得了。」凌寒道:「再说了,就算你等得起,姑娘家等得起么?」 「糜家在扬州过得不如意。本王疏忽情有可原,你既然对糜姑娘有好感,就应该将糜氏的处境放在心上。」 杨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凌寒心道,当初糜芳想用糜菍结亲自己不成,转而把主意打到了杨真头上。 倒算是成功了,杨真的确对糜菍有了好感。 只可惜,杨真没有因此考虑糜家的利益。 更糟糕的是,糜芳现下恐怕处于骑虎难下的状态。 糜菍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如果杨真迟迟不肯提亲,他毫无办法。 而在前来扬州时,他已在凌寒面前暗示过妹妹与杨真关系。就算杨真变了心意,他大概也是根本没有胆子将妹妹另许他人的。 说实话,凌寒真的不喜欢这种满脑子小九九的人。 不过,糜氏毕竟从一开始就站在自己这边。 并且他看得出来,杨真的确是喜欢糜芳的妹妹糜菍的。 只要将来没有背叛自己,他自然会给糜氏一个很好的待遇。 偏头看去,杨真仍是一副蠢蠢的模样。 显而易见,别说糜芳心里打过的算盘,就是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杨真都没有完全弄明白。 凌寒忍不住道:「也难怪糜芳一定要带他妹妹过来了。如若不然,难道还要女子主动提亲吗?」 杨真:「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可能还会有一更,不过时间比较晚,大家可以明早起来再看 第65章 十日后,湖畔。 一艘船体庞大的游船停驻在岸旁。它高十余丈,共分为三层。 若是想将这艘船用来征战,装载两千名甲兵不在话下。 长沙王要游湖,而且是率众游湖。 桥蕤自然不敢怠慢,一得知此事,便立刻派遣心腹监督建船事宜。 这艘游船是由水战所用的楼船所改建,而且是由九江最大的一艘楼船改建。 第一层为船工工作的地方,同时也盛放着各种物资,比如烹饪食物就在此处。 第二层和第三层,则是船上的贵人们观赏湖畔风光的地方。 每一层中央,都设有休息之所,既可遮风挡雨,又能让贵人在此小憩。 至于茶水与瓜果,更是不会少。 湖畔旁有一队士兵把守,不许百姓靠近游船。 但周围仍是拥着许多九江百姓。 他们站在合乎规矩的位置,等待这艘游船的出行,只为了能够亲眼见一见传闻中的长沙王。 长沙王自从攻下九江以来,连降两次赋税。 又帮助俘兵在城外开垦荒地。 现今,已经有不少原本为世家打工的百姓,向官府申请出城开垦荒地了。 此外,这些九江的百姓们,在凌寒攻破九江城墙的那一日,虽没有参与九江的防守,却也是很快就听说了长沙王召唤天雷破城一事。 而之后的政令,似乎也印证了那个传言:长沙王是上天不忍见中原疾苦,特地派下来的! 因此,许多人集聚于此,既想一睹长沙王的真容,又希望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于是,凌寒抵达湖畔的时候,再一次收到了投掷瓜果的待遇。 与此同时,他抬头望见这么奢华的一艘游船,心中歉疚之情油然而生。 虽说是在搞团建,但完全不必如此夸张。 自己今日游湖,搭乘这么一艘船,这难道不算作一种腐败么? 他当初之所以想要改建游船,是觉得战船不便,而寻常的客船又太小,并不能容纳这么多的人。 此外,自己也着实有些低估了三国时期,扬州的造船能力。 事已至此,当然不可能去换一艘小点的船了。 正所谓上行下效。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务必要时时留心,再不可这样了。 凌寒身侧,杨真满脸欣喜。 在他看来,以殿下的尊贵,头一回出游,搭乘什么样的游船也不过分。 眼前的大船如此漂亮,岸边又有无数百姓表达对殿下的爱戴。 这说明,无论是在士人间还是在平民间,殿下都有着崇高的威望哪。 桥蕤站在岸边,恭请道:「请殿下登船。」 凌寒颔首,第一个登船。 之后陆续登船的,皆是九江郡的重要人物。 再加上船工与士兵,此次游船所载足有数百人。 凌寒的位置自然是在最上面一层。 没有他的允许,旁人也是不能够前往第三层的。 游船缓缓扬帆。 在正式游湖之前,凌寒少不得先要在第二层,同今日的受邀者一阵寒暄。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总算谈完了。 凌寒登上独属于自己的游船的第三层。 第125页 第三层,就面积来说,自然要比第二层小很多。 因此,站在桅杆处,凌寒可以轻易看到第二层甲板上的景象。 随意一瞥,瞧见孙策与孙权两兄弟站在船尾。 孙策不时伸出手指引一番,逗得弟弟咧嘴,露出未长全的牙齿。 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 不过,这副画面持续并没有多久。 九江的某个世家子弟上前同孙策攀谈,于是孙权懂事地默默转过头,独自眺望远处。 凌寒也不再看他们,而是眺望湖面。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下意识地望了望船尾的位置,发现孙策还在同别人聊天,把弟弟晾在一旁。 这回换了个人,貌似是孙策从江东带来的一名手下。 凌寒同杨真说道:「这个兄长当得有些不像话。」 杨真顺着视线看过去,笑道:「殿下说得是。」 凌寒蓦地想起什么,偏头盯着他不说话。 杨真被看得发憷:「殿、殿下,怎么了吗?」 凌寒道:「你怎么还不下去?」 杨真再次愣了愣:「属下也要去第二层吗?」 凌寒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不是喜欢糜姑娘吗?她现在就在这船上,船上又没有其他的女眷。你不去找她,在我这儿待着做什么?」 杨真这才「啊」了一声,准备下去。 这时,凌寒道:「慢着。」 他发现师兄也是正独自立在船头一侧。 这就有些奇怪了。 按理说,想要与赵云处好关系的九江士人应当会有很多。 说不定还会有许多世家,想将家族中未出阁的女子嫁给赵云。 莫非是师兄太过高冷? 算了,自己还是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他对杨真道:「你去把师兄叫上来。」 杨真说了一声是,正要离开。 凌寒再一次望见,孙策把自己的弟弟晾在了一旁。 这回是在同周瑜聊天。 「这个孙策,真是不像话,竟然这么对待年仅十一的幼弟。」 凌寒有些气愤,交代杨真道:「还有,把孙权也叫到我这里来。」 杨真再次说是,就在快要下往第二层的时候。 凌寒发觉,孙策还在同周瑜聊天,笑得十分开心。 真是完全把自己的弟弟抛之脑后了。 凌寒生气地交代杨真道:「你把周瑜也给我喊过来。」 让他再聊。 这回,杨真听了命令却没有动弹。 凌寒奇怪地望过去,杨真不确定地问道:「殿下是让属下把赵将军、周郎君、孙权小公子叫到第三层是吗?」 除非是让自己陷入险境的命令,杨真从来都是毫不迟疑、不假思索地执行。 这一回却产生了犹豫。 凌寒不禁疑惑道:「没错。怎么了?」 杨真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匆匆跑下去喊人了。 凌寒:「?」 算了算了,难得出游。 他仰头望了望天上明耀的太阳,而后重新眺望湖面。 第66章 杨真被凌寒赶到二层之后,还未找到糜氏兄妹,就被不少世家子弟所包围。 平日里,他几乎时时跟在凌寒身后,旁人想要结交他也没有机会。 若是过于殷勤,还得担心落下不好的名声。 而这次的游湖会,正是可以正大光明攀交情的时机。 杨真侍卫出身,虽然识得一些字,但是在这些扬州士人面前,说是半文盲一点也不为过。 他平时跟随凌寒面见官员时,根本不需要说什么话。 此刻,却是独自一人面对多名世家子弟,哪里招架得住。 起初,杨真陪着笑,试图同每人说一句话就离开。 结果并没有如愿。 几名年轻的士人根本不想放他离开,完全挡住了去路。 杨真挠了挠头,心想:这些读书人真的好烦啊,文邹邹地说着恭维话,让人起鸡皮疙瘩。 殿下是要自己去找糜姑娘的,自己在这些人身上耽误时间算怎么回事呢? 于是,他只好沉下脸说:「诸位,我还有事,麻烦让让。」 听到这话,前方的几位年轻人笑容一滞,讪讪地让开路:「那就改日再叨扰杨将军了。」 杨真点了个头,快步离去。 一伙人三三两两地散开,分成了几波。 关系莫逆之人开始悄悄议论:「殿下怎么会将这样的武夫当作心腹。」 同伴附和道:「是啊,一看就没有读过书。」 顿了顿,又道:「不过人家是跟随殿下从皇宫里出来的,是殿下的忠僕,地位自然不同。」 另一人哼道:「此人的武艺也很一般,别说同赵将军比,就算是我家的门客也是比不过的。他能混到今日的地步,真是走了大运了!」 正低声说着,一人忽然道:「前面那位是不是裴将军?」 分辨了片刻,的确是裴元绍无疑,三人齐齐往前走过去:「裴将军。」 …… 糜芳与妹妹糜菍,正待在二层中央的一个房间内。 推开窗户,从这里也能望见湖光山色。 这个房间,是凌寒考虑到糜菍是女眷,特意在二层留出来的。 兄妹俩说着话,一名丫鬟侍候在身侧。 第126页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杨将军。」 糜芳拉开门,见到杨真笑道:「杨将军是从殿下那里过来的吧。不知道今日的游湖,殿下可还满意啊?」 杨真挠了挠头。 他觉得似乎不能随意向别人透露殿下的态度,于是干笑了两声,没有作答。 见状,糜芳道:「妹妹,还不快给杨将军沏杯茶?」 糜菍依言去做,嘴上却道:「秦儿分明在这儿,兄长还使唤我。」 糜芳无奈地沖杨真笑笑:「我这妹妹真是从小被宠坏了,没有规矩,杨将军可勿要见怪。」 杨真憨笑一声:「不妨事。殿下也曾说过,世人对女子的规矩太多了呢。」 糜芳听了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殿下说的话自是有理的。殿下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放心不少。」 闲聊了一阵,糜芳找了藉口起身离去。 房间里便只剩下杨真与糜菍。 虽说一墙之隔便是人来人往。 但杨真仍感觉有些不自在。 在遇到糜菍之前,他甚至从未跟姑娘家打过交道。 就算先前在糜府与糜姑娘相处了一段时间,此时此刻,也仍是感到手足无措的。 又过了不知有多久,杨真道:「糜姑娘,不如我们去外面走走?从窗子里赏湖,总感觉有些奇怪。」 糜菍自是不会反对。 刚出门,正好遇见裴元绍经过。 裴元绍见到杨真待在这里,又瞥到他身边跟着一位十分美丽的姑娘,笑道:「啧啧,难怪没在殿下那里看见你,原来是躲在这里见你的相好哪。」 杨真急道:「你这厮胡说什么?这位是糜芳的妹妹。」 顿了顿,又道:「你方才去殿下那里了?」 裴元绍点点头道:「送了一些东西上去。殿下今日玩得可高兴呢!」 杨真眨眨眼:「哦?」 裴元绍回忆道:「殿下正在上面猜字谜呢。周郎君出题,殿下与子龙兄弟、孙权小公子,一起猜谜。我上去的时候,子龙兄弟不知道是输了还是怎么了,在那里舞枪,好像是作为惩罚吧。」 「要不是怕打扰到殿下的雅兴,说实话,我真想在那儿多待一会儿,子龙兄弟耍的枪太漂亮了!」 杨真道:「是吗……」 裴元绍拍了拍杨真的肩:「不打扰你了,好好同糜姑娘赏湖吧。」 九江的这一处湖泊,沿着东边的水道可以直通城外。 船上并没有多少士兵,而长江水匪十分出名,吴国的甘宁、周泰、蒋钦都是水匪出身。 故而凌寒一早便下令,游船不得驶出九江城。 午后,游船开始返航。 六月的阳光本是烈的,不过今日正好多云,再经过华盖的遮挡,就不剩几分威力了。 三层,凌寒被这没几分威力的太阳烤得浑身暖烘烘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见状,周瑜温声道:「殿下可是乏了?不如先进去小憩片刻。」 凌寒望着前方的一个阴凉处。 他倒是不困,不过有些心疼那边的师兄。 此次猜字谜,皆是由周瑜出题。 另外三人来猜,限时一炷香的时间。 若是孙权没有猜出,则要背诵一篇文章;若是凌寒没有猜出,则要写一副字;若是赵云没有猜出,则要舞一套枪。 若是三人都猜了出来,或是都没猜出来,那就由周瑜吹一首笛。 很不幸的是,从开始猜字谜到现在。 周瑜受了一次罚,凌寒与孙权一次罚都没有受。 赵云则是数不清舞了多少套枪法了,猜字谜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既然周瑜提出来停止,凌寒便点点头,採纳了对方的建议。 同时喊道:「师兄。」 赵云收起银枪走来。 凌寒道:「不玩了,我休息会儿,师兄也不必再舞枪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特意留神仔细观察了赵云。 与预想中不同的是,赵云只有额头上渗出一些汗。 衣服连半点都没有湿,脸上也看不出疲惫。 再想想自己,从府邸步行至湖畔,再与扬州的士人寒暄了一阵,竟连后背都有些湿了。 凌寒忍不住怀疑道:自己的体虚真的已经治好了吗? 转念又思索道:为自己调理身体的可是神医华佗。对方都说没有大碍了,那应该就是没问题了。 或许这就是体质上的先天差异吧。 孙权站起身来,拱手道:「权儿告退。」 凌寒沖他笑了笑,对周瑜道:「公瑾,你带他去找孙策吧。告诉孙策,小孩子要好好照顾,不许冷落。」 周瑜微怔,顿时明白自己与孙权为何会被叫上来了。 他原想吹奏一曲助殿下入睡,见状便收起笛子,含笑拱手道:「瑜一定将殿下的话带到。」 凌寒又对赵云道:「师兄动了这么久,好好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吧。」 赵云低低应了一声。 临近日暮,游船才回到湖畔。 凌寒并没有急着走下去,而是命周瑜和杨真,去通知船上的士人,自行离去便可。 他实在不想再将上午的寒暄重复一遍了。 虽然明白,作为君主,很多礼节必不可少。但起码还是能避则避吧。 等到士人们差不多都走光了,凌寒才姗姗下船。 第127页 桥蕤并没有离去,第一个迎上来:「殿下。今日游湖可否尽兴?若是尚未尽兴的话……」 凌寒淡淡地打断他道:「本王十分尽兴。」 「辛苦桥大人了。」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 桥蕤脸上挂着笑,殷勤地引着路:「这本就是属下应……」话尚未说完,前方突然闯出一名男子,冲着凌寒大叫道:「公子!」 桥蕤当即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望过去,只见一名装扮整齐,看起来像是世家子弟的年轻男人跑过来,目标显然正是长沙王殿下。 这是哪门子情况!? 桥蕤一头雾水。 当然,比起困惑,他心中更大的是后悔。 见长沙王令船上的士人们自行离去,桥蕤自然明白,殿下是想要个清净。 因为觉得不可能有人敢到这里来闹事,故而他便将湖畔的甲兵们几乎都撤走了。 反正,如果要真有刺客,赵子龙将军还在这儿呢。 没想到还真有不要命的! 想在九江城里行刺殿下,根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百姓们只要知道情况,恐怕都会自行来帮忙。 可出了这种纰漏,殿下未必不会怪罪自己。 桥蕤立刻挡在凌寒身前,大吼一声:「抓刺客!」 周围的民众纷纷望过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赵云已提枪上前。 转眼,枪头便指向了对方脖颈。 杨真则是紧紧贴在凌寒身侧,警惕地左右观察,以防暗处还有别的刺客。 周瑜出声道:「赵将军且慢!」 这个时候,在不远处驻守的士兵也纷纷赶了过来,将武器对准被赵将军拿下的刺客。 桥蕤自然听过周瑜的名字,也知道他被长沙王所器重,不由拧眉问道:「公瑾此话何意?」 周瑜缓缓道:「瑜看他并不像刺客。」 「不错。」 周围人的一系列应急举措,也让凌寒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真遇上了刺客。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哪有人行刺隔着老远就大吼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么?穿成这样,生怕本王查不出来他是哪家的么?」 经长沙王这么一说,桥蕤也飞快地明白了。 再看眼前这个男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确实不像刺客,自己方才倒是紧张过度了。 于是他走上前,冷声问道:「你是甚么人?怎么敢对殿下大唿小叫!」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六千字,之后还会有一更,不过可能比较晚,建议大家明早再看。 另:看到有人询问为什么杨真出场那么多,作者不想太过剧透,只能稍作解释,杨真的戏份是必不可少的,他也并不只是一个捧哏的角色。 感谢在2021-04-1821:00:00~2021-04-1920:5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byshr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油酥饼50瓶;fujiの小仙30瓶;llllll11瓶;^_^,^_^、时夏、呆花糖球10瓶;阿灯、墨横、懵圈了、橘子好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对面的男子却是歪了歪头,没有搭理桥蕤。 片刻后,他喃喃道:「不对,你不是。」 凌寒拧眉,对方看起来倒像是个傻子。 可如果是个傻子,怎么能穿得这样好呢?除非家里人精心照顾。 那又没道理让他一个人跑到街上来胡闹。 那边,桥蕤显然不相信对方是个痴傻之人,怒道:「少在本官面前装疯卖傻。」 「你到底想做什么,老实交代!殿下仁义,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这个时候,有一名老者,站在士兵警戒的地方下跪行礼,远远地喊道:「长沙王殿下,草民知道这个人。」 众人纷纷偏头看去,老者道:「他曾经生过一场病,病好以后,脑子便不清醒了。」 凌寒瞥了一眼那名年轻男子。 的确怎么看都是像是世家子弟,模样还十分清秀。 他将老者唤到身前,问道:「怎么回事?」 老者缓缓道:「此人名为程基,原是鲁氏的一名家僕之子,因自幼相貌美丽,很得鲁府少公子鲁焱的喜爱。草民曾经听闻,鲁焱常常将程基带在身侧,他虽是男宠,地位却比寻常的侍妾还要高些,也读过不少的书。」 「……」凌寒心道,这鲁氏听起来也是个大户,不会就是鲁肃的家族吧? 行吧,不光汉朝的皇帝喜欢养男宠,底下跟风的也并不少啊。 凌寒问道:「然后呢?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未等老者回答,桥蕤道:「殿下有所不知。扬州的确有许多大户人家府上养了男宠。不过,男宠与通房不同,将来是可以娶妻的。他们一旦到了加冠的年纪,就会被放出府去。若是仍留在府中,是要被旁人议论的。」 至于被释放出府的男宠,说是可以娶妻生子,但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凌寒以前在书里见过这么个规矩,只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至此,他已经隐隐猜出了缘由:「所以,程基被赶出府以后,大病一场,然后人就疯了?」 又觉得奇怪:「那他理当生活得十分落魄。」 老者解释道:「起初确实是很落魄。后来,那位鲁府的少公子,不忍程基如此下场,便瞒了父兄,暗中派人照顾。」 第128页 「据说程基曾与鲁府的少公子一同在此处游湖。程基疯了以后,经常会来到这里。鲁焱派去的人也不能天天将他关在屋子里,又懒得一直跟着,便由着他。这两年来也算相安无事,没想到今日会冲撞到殿下。」 「鲁焱每次出门,必是前簇后拥。想来正是因为这个,他方才将殿下认错了。」 听完老者的话,桥蕤脸色铁青。 真是胡闹! 那个什么鲁府,不就是扬州的一个大商人么? 一个商人之子,还是个好男风的商人之子。 这个傻子,非但冲撞了殿下,竟然将殿下错认成这种纨绔子弟,简直胆大包天! 他正欲出口怒斥,忽然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 不由悄悄观察了一番。 长沙王殿下面露犹疑。 是了,殿下向来仁义,这程基听起来也挺惨的。 不过此人今日之举实乃大不敬,理当严惩,砍头也一点不为过! 殿下大概是在犹豫要不要放过对方吧。 随后看向赵云。 赵将军的脸色则更加奇怪。 桥蕤努力地分辨了一番,也没能分辨出,对方究竟是一片茫然,还是恍然大悟。 再望向周瑜。 嗯?桥蕤更加看不懂了。 周公瑾的表情,怎么倒像是个局外人,静静等着殿下做决定似的。他总不能早就知道今日会遇到这么个人吧! 最后又望向杨真。 在桥蕤心中,长沙王身边的这些人,就属杨真最好打交道了,心中很难藏住什么事。 结果这次,杨真的脸色反而是最复杂的。 从别人的脸上,他多少还能看出一点东西,杨真是完完全全看不懂。 桥蕤彻底懵了。 此时此刻,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方才没有冲动地开口向程基问罪。 缓了缓,桥蕤对凌寒抱拳道:「殿下,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凌寒确实很是纠结。 对于程基,他无疑是十分同情的。 普通的家丁,一辈子当个下人。 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早就学会了苦中作乐。 若是有幸能恢復良籍,娶妻生子,则会感到更加幸福。 然而,男宠就不一样了。 他们可能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不必再做粗活,而是用别的方式讨生活。 若得主人喜欢,或许还可以学习到士人才能接触的东西。 可一旦到了加冠的年纪。 那些个东西,对他们将来的生活没有任何帮助。 若是再像程基这样的,从心底爱上了自己的主子。 凌寒不由嘆一口气。 这个时代,众生皆苦。 他似乎不必刻意将男宠们的遭遇放在心上,需要帮助的人有很多。 但眼前的程基有所不同。 按这老者的话,他同他的主子,那个鲁府的少公子,算是两情相悦? 这话或许有些过了。以封建时期的等级观念,真正意义上的两情相悦大概很难。 但鲁焱无疑也是想将程基留在府上的。 凌寒转念又想,需要帮助的人的确有很多。 事情是一件件做的,既然程基的遭遇已经摆在自己眼前,自己就应当想个主意才是。 可就算贵为郡王,又能做些什么呢? 难不成颁布律法,令男子之间也可以拜堂成亲? 这根本不可能。 虽然这件事没有触犯任何人的利益,但却面临着更大的阻力——世俗观念。 自己所在的时代,同性婚姻在法律上都没能通过。 养男宠好男风,不管是帝王还是大户人家,大都不过是在养一件玩物,与爱情无关。 汉代歷任皇帝几乎都养男宠,也没见哪个皇帝敢给自己的男宠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啊。 最多不过董贤邓通之流,前半生享尽富贵,最后也落得个惨澹下场。 不管是真爱还是玩物。 深植于世人心中的刻板观念,早已经超出了一个帝王的权力。 更何况是自己。 桥蕤试探性地问道:「殿下?」 凌寒心中有了决定,道:「公瑾。」 周瑜拱手道:「在。」 凌寒道:「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与那位鲁府的长公子有些交情?」 周瑜微怔,并没有想到长沙王会知道这件事。 他迟疑片刻,道:「回殿下的话,鲁氏长公子鲁子敬,的确为瑜的旧识。」 凌寒道:「你去告诉他一声,若是鲁焱心里还惦记着程基的话,不妨就把他接回去。从即日起,本王治下所有州郡,男宠年满加冠之龄,若双方愿意,不必强行出府,可留作家丁,也可以通房的身份留在府中。」 周瑜拱手道:「是。」 「殿下。」桥蕤听了急道:「您方才是说……」 凌寒看着对方道:「桥大人有疑议?」 通房,连妾都不如,说到底也是主子眼中的玩物。 自己下这样的命令,应当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 桥蕤忙道:「属下不敢。」 他悄悄瞥了一圈,长沙王跟前的红人竟没有一个反对,于是彻底闭口不言。 对此,其实凌寒也有点意外。 这件事,说到底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可能多少会有损自己的名声。 第129页 别人不说,杨真都没有跳出来反对,倒是奇了。 让男宠也可以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 说得容易,回去少不得还要仔细盘算一番,以便世家能更好地接受。 凌寒不再耽误,返回府邸。 回去以后,他径直入了书房,开始提笔写字。 杨真忽然跪地:「殿下!」 凌寒抬头:「什么事?」 「属下有事……」 凌寒拧眉,搁下笔道:「支支吾吾的干什么,有话就说。」 杨真于是道:「殿下,眼下北方诸侯割据,您应当以大业为重啊。」 嗯?凌寒没太听明白:「本王怎么就不以大业为重了?」 总不至于今日出来游个湖,就是荒废正事了吧。 杨真似是经过了剧烈的内心挣扎,脸上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属下知道,殿下喜爱赵将军与周郎君。可赵将军的武艺当世无敌,将来行军作战,少不得依靠赵将军。而周郎君亦是多谋善断,很有本领。殿下纵然喜爱他们,现在也应当放下私情,以江山……」 「打住打住。」凌寒有些怀疑人生:「你说什么?本王喜爱谁?」 杨真磕磕巴巴道:「赵、赵子龙与周公瑾。」 他早就有所怀疑了。 当初在徐州,殿下说什么「不復汉室不近女色」,可这女色与恢復汉室有什么关系呢?殿下若是迎娶世家之女,反倒有助于大业。 那个时候,杨真便猜测殿下是否有难言之隐——或许也不能算作难言之隐,毕竟汉室歷代先皇豢养男宠,这在皇宫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在常山的时候,殿下就喜欢与样貌英俊的赵将军同吃同住。 而到了扬州,殿下又最愿意同周瑜亲近。 今日游湖,殿下摒除其他人,独独将赵将军与周郎君留了下来。 哦,还有孙权小公子。孙权小公子年方十一,还看不出美丑,但面貌清秀是无疑的了,且他的兄长孙策也甚是英俊…… 至于殿下方才下达的命令,可以将男宠留在府上,更印证了杨真心中的猜测。 那头,凌寒缓缓点了点头,已完全明白杨真这个蠢货究竟在想什么。 他似笑非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使本王贪图师兄与公瑾的美色,也要暂时忍耐,切不可急躁。等到平定了天下,本王当了皇帝,那个时候再把他们软禁起来,夜夜临幸也不迟。是吗?」 杨真愣了愣。自己好像不是这么个意思吧? 不过若是这样,虽说对不住赵将军与周郎君,可总比殿下现在就得罪了他们好。 于是迟疑地点点头。 「不错的主意。」 凌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鸟尽再藏弓,是个好建议。杨真,你对本王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凌寒沖他招手:「你过来。」 杨真身上莫名有些发冷,但还是遵令过去。 「来,再过来点。耳朵再凑近一点儿,本王告诉你个秘密。」 杨真于是照做。 凌寒伸出手,狠狠地拧起他的耳朵。 杨真先是吃痛地唔了一声,随后发出惨叫:「殿下,痛…痛痛!」 凌寒道:「你给我听好了,本王是不近女色,但也不好男色。」 「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去做什么就是了。别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听见没有!」 凌寒松手以后。 「殿下此话…当真!?」 凌寒冷冷地瞧着他。 杨真先是大喜过望,继而叩头道:「属下死罪!」 凌寒见他这副模样,没好气道:「滚吧,自己去领二十军棍,让裴元绍监督。」 「谢殿下,属下告退!」 杨真满脸欢喜,飞快地离开,跑向校场。 不像是去领军棍,倒像是去接赏赐。 凌寒无语,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写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共码了6800!!! 第68章 随着第二块水田开闢成功,越来越多的九江百姓申请出城开荒。 对此,凌寒自然非常开心。 不过开心归开心,肯定不能一股脑将他们都放出去开荒。 一来是要有规划地选择开荒的土地,并派甲兵保护,以防勐兽袭击;二来开荒所需的农具并不足够。 凌寒会定期巡视铁矿营与开荒的各处。 负责督管炼铁与烧制农具的,是裴元绍。 见到凌寒前来,他连忙行礼:「见过殿下。」 得了命令起身,裴元绍沖杨真龇牙,瞄向其屁股:「你怎么样了?」 杨真恼怒地瞪了瞪他,没搭理。 凌寒也不由跟着望了一眼,二十军棍显然不是闹着玩的。 原本其实也差不多好了,结果今天骑马到这边来,估计又开始疼了。 正好让他长点记性。 凌寒轻咳一声,问道:「现在一共生产出多少铁制农具了?」 裴元绍收起笑容,恢復正经模样:「回殿下的话,各式各样的农具加在一起,已经有两万余件。不过,全都借出去了。」 这么久了,才两万余件。 凌寒于是道:「再派些人手,加大生产。」 裴元绍迟疑道:「殿下,开荒的确需要很多农具,可咱们是借给农民和俘兵使用的。若是等他们开荒开完了,那这些农具岂不是都浪费了?」 第130页 凌寒道:「九江的地开完了,还有其他郡县的地。再者,谁说只有开荒才需要使用农具了?这些农具远远不够,本王要扬州的每一名农民手上,最后都有铁制农具。」 裴元绍惊道:「那这得多少啊!殿下,这些铁矿还是留着……」 想到自己的见识,再想想殿下的见识,他有些底气不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留着制造铁甲和武器比较好吧。」 但裴元绍真的不能理解。 租赁农具的费用那么低,估计都抵不了士兵在这里炼铁、制造农具消耗的粮草。 赋税也那么低,到时候人手一个农具,百姓们倒是有粮食了,可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吗? 殿下既然定了那么低的赋税,那肯定不会去抢百姓的粮食了。 让他们能吃得饱就已经足够足够了,要是每个百姓手头上都有多余的粮食,那不是白白浪费吗? 杨真骂道:「殿下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难道你自认为会比殿下懂得多吗?」 裴元绍忙道:「属下不敢,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是没有必要解释的。 不过凌寒认为,灌输他们正确的观念还是很有必要的,于是多说了一句:「只有百姓富了,官府才能富。若是民富而国不富,那只能说明官府无能。但反过来,若是国富而民不富,那离亡国就不远了。」 裴元绍表示完全没听懂。 凌寒只好换一个说法:「降低赋税,低价出租农具,会使百姓拥有更高的劳作热情。」 「等他们有了存粮,本王自然有办法让他们交出来,而且交得开开心心。」 裴元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这他倒是信的。殿下总是能想出奇思妙计,连将军郡守都不是对手,更别说那些小民了。 问完了裴元绍,凌寒再次来到小高炉旁。 一栋栋小高炉林立在铁矿区不远处,无数士兵忙碌着。 见到长沙王到来,除了正在操作风箱的士兵无法停下,其余士兵纷纷下跪行礼。 凌寒道:「都起来吧,诸位都辛苦了。」 「对本王来说,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让百姓开垦更多的土地。而想要开垦土地,就需要大量的铁制农具。」 「这挖铁炼铁,本是工匠的活计。可在此时此刻,却是关系着国策成败的大事,所以本王才调你们前来。它并不会使人失去性命,看起来也似乎没有什么功劳可拿,但同样是一场战争,是本王必须取得胜利的战争。」 「此战是胜是负,皆在于诸君身上。」 …… 士兵们并不能完全理解长沙王殿下的话,但他们都能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自己眼下所做的事情,对长沙王殿下来说非常重要。 于是一个个干得更有劲儿了。 勉励了一番,凌寒离开此处。 裴元绍笑呵呵道:「想当初我在黄巾军的时候,底下人对朝廷根本不剩多少敬畏之心了,顶多是惧怕。再看看现在,殿下的威望,可比先帝高多了。」 凌寒听了冷声道:「胡说什么!这种话不许再讲。」 裴元绍一愣,连忙闭嘴。 杨真也教训道:「君臣父子。就算在民间,当父亲的再有不是,儿子也是要听从命令。先帝是殿下的父亲,你方才那种话传出来,万一让人以为是殿下授意的,会有损殿下名声的!」 凌寒在心里默默道:父亲? 这个词彙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带大他的是外婆。他小时候询问过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外婆却什么也没有说。 至于汉灵帝,当然跟他无关。 不过,刚才裴元绍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凌寒完全是下意识地驳斥了对方。 并不是为了自己名声考虑,也不是其他别的什么,而更像是一种……本能。 是的,本能。 就好像是真正的刘影,在那一刻与自己融合了,然后借着自己的身体说出来。 汉灵帝与自己无关,却是刘影的父亲。 除此之外,还有汉献帝刘协,是他的「皇弟」。 想到刘协这个名字。 凌寒心中忽然浮现出一种奇怪的印象,关于刘协的。 但他并不知道这种印象具体是什么。 就好像一个人有时候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去做某件事,但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件事是什么一样。 或许自己并不单单是误入时空隧道,穿越了那么简单。 凌寒伸开手,静静地凝望着掌心。 万一…自己真的就是那个刘影呢? 这个想法来得太过荒诞,他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但这场穿越,无疑是个谜。 他有种直觉,只要见到刘协,这个谜底就可以揭露大半。 汉献帝刘协与自己一样,也是正统的汉室皇子,不管谁得到了他,都不可能杀掉他。 凌寒相信,自己迟早会有见到刘协的一天。 巡视完铁矿营,凌寒又去了新开垦出来的旱地。 百姓们正在地里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凌寒有些疑惑,走近了些。 因为穿着便服,也没有声张,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百姓们不仅仅只是在翻地,而是真的在种植农作物。 第131页 已经到了七月,水稻和小麦确实过了季节,不过可以食用的农作物当然不止这两样。 这点凌寒倒是一时给忘了。 「果然,人民群众的智慧才是最强大的。」 凌寒低声感慨一句。 这时,忽然有人看到了凌寒。 对方嘴巴张开,当即就要下跪行礼,凌寒立刻把食指放到唇边,做出嘘声的动作。 他并不想打扰到百姓的耕种。 这个农民愣了愣,身体维持着半蹲不蹲的姿势。 这时,农民身旁的妇人一个转身,蹭到了他。 农民当即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 周围都是软土,自然没有受伤,不过动作却非常滑稽。 农妇立刻咯咯地笑出声来。 这一笑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凌寒立刻背过身。 周围劳作的百姓看到友人狗吃屎的画面,不禁纷纷大笑出声。 凌寒也扬了扬嘴角,悄悄离去。 九江郡的开荒形势一片大好。 近来,还不断接收到从荆州与豫州逃难来的百姓。 凌寒回城之后仔细算了算。 随着农具不断增加,百姓热情不断增加,之后的开荒速度必然是越来越快。 这样发展下去,或许再过个一年半载,扬州的粮食产量,就能超过北方各州,跃居全国第一了。然而,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 次日下午,凌寒便接到了一个坏消息:山越势力偷袭九江西南部,不仅夺走了那一片待收割的小麦,还杀掉了五名百姓。 凌寒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一次之所以抢的是西南部,是因为西南部没有士兵留守。 自己新开垦的土地,那可是距离郡城更远。将来一旦撤走士兵,山越势力岂不是想抢就抢? 说实话,凌寒原本并没有太将山越势力放在心上。 虽然在歷史上,山越势力的确给吴国带来了非常大的困扰—— 山越头头之一的祖郎,曾经差点杀死孙策。 骁勇如孙策,他所率领的江东军,征战数年,也未能将山越势力彻底消灭。 直到孙权接管江东,又过了数十年,江南的绝大部分山越才被迫出山,迁徙至平原地区,登籍在册。 但自己面临的情况与歷史上的孙策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在歷史上,孙策尽管凭藉军队,成功占据了扬州,却因为出身低微,加之本人的性格问题,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世家豪族的支持。 即使是所获的民心,也并不足够。 山越势力之所以强悍。 是因为山贼、异人、宗部势力,三者联合成了一个同盟。 所谓宗部势力,是以宗族乡里为基础,组织起来的地方武装政权。 简单来说,是地方豪族领导的普通百姓。 明面上,由善战的统领,分成大大小小多股势力,统帅着多则两三万少则几千的人。 背地里,世家豪族提供情报,并将未登籍在册的百姓当作他们的后备兵力。 即使如此,山越势力的本身作战能力仍然一般。 大多只是凭藉着熟悉山地地形,与官府的军队打游击战。 但若是放任不管,他们就会时不时跳出来咬你一口。 歷史上孙权西征黄祖时,就因为山越偷袭不得不率兵返回。 凌寒之所以先前没将他们放在心上,是因为自己几乎取得了所有扬州世家的支持。 或许有几个心中也存在不满,但也根本没胆子与他作对。 至于那些原本未登籍在册的百姓,现在纷纷忙着向官府申请去城外开荒呢。 可以说,歷史上原属山越势力中的三分之一,还是最重要的三分之一,已经完全变成了凌寒这一方的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凌寒就真的可以轻松了。 歷史上,山越势力有能力对江东发起进攻。 现在,他们失去了这个能力。 与此同时,歷史上的江东并没有大规模地在城外开垦荒地,他们并不怎么惧怕对方掠夺粮食。 而这却是凌寒所需要防备的。 凌寒忍不住嘆道:「情况虽然有所变化,选择却没有区别啊。」 为了粮食增长的长远大计,他必须想办法将这伙山越势力全部灭掉! 第69章 (捉虫) 凌寒将所有部下召集起来,商量讨伐山越一事。 听说山越袭粮之后,孙策立即出列道:「末将请战!」 凌寒看向他:「伯符可有良计?」 孙策道:「末将也曾听闻过山越势力。他们在扬州存在多年,官府却奈何他们不得。可在末将看来,这些人不过是躲躲藏藏的跳樑小丑罢了。只是从来没有人认真地对付过他们,所以才能上窜下跳。」 「只要率大军逐一扫荡山壑,要不了几日,必能荡平山越。」 凌寒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不贊同的。 此时的孙策,还没有过山地作战的经歷,所以才会有如此想法。 自己眼下倒不缺兵,可光靠精兵良将是不足够的。 歷史上,孙策便携大军扫荡过山越势力。 算不上失败,可也的确没能取得太大的胜果。 有了被大军扫荡的经歷之后,对方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坚决避免正面作战。 结果就是持续多年的缠缠绵绵。 第132页 周瑜出言反驳道:「我军并不熟悉西南部的山地,大军进山,非但行军困难,且极易受到埋伏。再者,不提前摸清对方营寨所藏之处,贸然出兵围剿,若是不能够取得很大的优势,便等同于失败。他们有了提防之后,日后想要进攻便更加困难。」 孙策想了想,道:「依公瑾的说法,我们若是想痛击他们一番,只能想法子将他们引出来了?」 周瑜道:「这恐怕也不容易。据我所知,九江郡西南部的山越头领名为严白虎,他手底下的山贼及异人,多达两万余人。而昨日前来抢粮的不过三千人。即使我军将这三千人全数杀掉,也无济于事,同样会加大他们的警惕之心。」 嗯?听到周瑜的话,凌寒感觉有些奇怪。 昨天听说这件事以后,他直接以为来抢粮食的是祖郎,因为豫章郡是祖郎控制的地盘。 严白虎的势力……怎么会跟祖郎的势力在同一个郡? 歷史上,他们不分别是很出名的两个山越头子吗? 不过,凌寒转念又想到:连王允的美人计,都疑似因为蝴蝶效应而失败。 严白虎和祖郎搞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不再纠结此事。 桥蕤拧眉道:「按公瑾的说法,我们是没办法剿灭掉山越人了?」 周瑜道:「的确很难。」 他看向凌寒,抱拳道:「瑜以为,山越之患,不过苔藓之疾,殿下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只需在秋收时节拨出少量士兵,保护各地百姓与耕地。如若山越来袭,那少量士兵可凭装备的优势拖延时机,等待大军支援。」 周瑜的话也有些道理。 歷史上的江东之所以跟山越缠缠绵绵数十年,是因为山越有能力威胁到江东的政权。 且攻下山越,可以获得大量的劳动力与后备兵源。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 那么,真的要对他们放任不管吗? 按照周瑜的建议,确实可以有效保护粮食。 山越势力几乎没有多少铁器,他们出来的最大目标也是抢粮,或者连带着再抢走一些正在耕地的普通百姓。 秋收时,只要在每处大的田地,派一队甲兵驻守。一旦发现山越人,立刻报信通知周围的甲兵,同时坚守阵地。 这种情况下,冲出来的山越人很难将粮食打包带走。 从大局来看,没有问题。 最多就是第一处被山越势力瞄上的那块地,甲兵阻拦不及,粮食被抢,百姓被抓。 每年只有区区几次,损失不会大。 话虽如此,但—— 有条野狗躲在暗处,时刻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你,想找到机会从你这里抢走一些东西。 尤其是,那些原本高高兴兴开了荒的百姓,想着自己可以就此过上幸福生活。 结果,下一刻便有可能面临被杀或是被掠走的危险局面。 凌寒只要想想,就觉得无法容忍。他在昨天想要剿灭山越的时候,心里便隐约萌发出一个主意。 但并不确定这个主意是否可行。 毕竟,歷史上的江东,实在耗费了太久的年月,才平定山越。 「本王有个想法。」 思索片刻,凌寒还是提了出来:「以苦肉计配上诈降,攻破山越。」 不错,正是与三国演义中周瑜所採取的计策相似,不过目的却有所不同。 「苦肉计配上诈降?」 杨真眼睛放亮:「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凌寒缓缓道:「本王会选出一名将领,重责他三十军棍,用以伪造本王与他不和的迹象。之后,由这名将领带着部分纪灵的俘兵,一起投奔山越。」 「本王会配合他,在山越人那里立下功劳,来获取严白虎的信任。」 「山越之所以难以拔除,是因为熟悉山地,狡兔十窟。只要能摸清他们所有营寨的位置,再率大军同时出击,不给他们转移营寨的机会。」 「若是可以成功,便有希望短时间内平定严白虎的势力。」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计划。 顿了顿,凌寒环顾道:「诸位以为如何?」 杨真道:「殿下此计甚是精妙!」 完全是发自内心、不掺杂违心恭维的言论。 不过,凌寒完全当没听见。 说是在问所有人,主要还是希望徵询周瑜的意见。 周瑜指出来:「此计即便成功,损失也未必会比放任不管要小。」 凌寒未语,但不说话显然也是一种态度。 见状,周瑜明白了长沙王殿下的选择。 他开始细细分析道:「此计欲成,关键在于获取严白虎的信任。一则,需挑选合适的人。除了被重责三十军棍以外,他必须还有背叛殿下的天然理由,同时又在事实上对殿下绝对效忠。二则,是帮助这名将领立功。若是功劳太小,很难成为严白虎的心腹;若是功劳过大,又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公瑾说得不错。」 既然周瑜也认为是可以成功的,凌寒便道:「首先是选人——」 他望向底下站着的所有将领。 心中其实已经有一个人选。但这件事,必须要由对方主动领命。 这是一个需要冒很大危险的任务。 与此同时,在接受任务前,对方要先挨板子。接受命令后的一段时间内,还要背负骂名。 第133页 这样的任务,如果自己直接下令交给某人,未免有些不妥。 孙策身后,黄盖出列道:「末将愿前去诈降严白虎!」 凌寒眉毛一挑,这倒是很巧。 可惜,对方并不适合。 凌寒道:「黄老将军乃是文台将军的旧属。现如今,伯符效忠于本王,黄老将军有什么理由背叛呢?」 闻言,孙策欲张口。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完全没有背叛殿下的理由哇。 大堂内一时寂静。 众人纷纷开始思索,自己能否想得出背叛长沙王殿下的理由。 许久,太史慈出列道:「末将愿往。只是,此事还需刘繇大人的配合。」 众人纷纷望向他。 在场除了杨真赵云以外,其他人甚至并不认识太史慈。 太史慈跟随凌寒以来,既没有显露出什么本领,也没有被交代过做某件事情。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很没有存在感。 等的就是你。 凌寒看着他道:「子义,此去诈降,一旦事败,即便武艺非凡,也必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可想好了?」 太史慈跪地道:「末将跟随殿下,至今未曾立下寸功。庸碌一生,并非末将所愿。故敢请殿下将此次诈降之事交于末将,末将必不会负殿下所託!」 凌寒颔首道:「既如此,本王便将这项任务交给你。」 太史慈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之所以效忠自己,一则是因为刘繇选择了投诚,二则自己曾间接地救过他的母亲。 有恩于太史慈之母一事,严白虎是不可能知道的。 只要刘繇那边配合,向山越势力透露,他是出于无奈才选择投降,并且直到现在也坚持将丹阳郡的军政大权紧握在手里。 如此一来,太史慈就有了天然的背叛理由。 作为刘繇的旧将,自己得到太史慈以后,从未启用过他。 那么,在一次争执过后,太史慈怂恿俘兵,脱离长沙王,就完全站得住脚了。 凌寒道:「人选已定,接下来就是如何立功。」 这需要好好地演一场戏。 现如今,大量士兵驻守在城外的田地附近。 这不是长久之计,不过这么做以后,山越势力一时之间的确无法抢夺粮食了。 想让太史慈帮助山越立下功劳,无疑就是抢到大量的粮食。 但总不能硬生生直接就抢走了。 如果不想真刀真枪干一场,流血牺牲,凌寒就得提前调走某一处田地的驻军。 可突然调走某一处的驻军,本身就很可疑。 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使严白虎相信,自己经过权衡,不得不选择这么做。 而太史慈凭藉对九江的熟悉,抓准时机,夺走粮食。 周瑜出声询问道:「不知在殿下心中,最多能接受多少粮食当作诱饵呢?」 凌寒思索片刻,道:「不计数量。」 众人闻之大惊。 显然,如果按周瑜先前的说法,是不会损失太多粮食的。 可殿下为了能够歼灭山越,却付出多少损失都愿意。 凌寒解释道:「扬州还远没到粮食不够的地步。从本王的意愿来说,粮食可以不断播种,失去再多本王都能容忍。但百姓不断被杀或是被抢,哪怕每次只有几个人,本王亦无法接受。」 「从大局来说,为了取信严白虎而付出的粮食,无论损失有多大,都只是九江一郡的损失。若是我军能够以雷霆之势,将这股扬州最大的山越势力迅速歼灭,再对其他的山越势力进行招安,他们就很有可能不战而降。」 凌寒斩钉截铁道:「故,此事无需再议。严白虎既然敢带人来抢本王的粮食,本王就一定要将他灭掉。」 第70章 群山环抱,林木掩映。 一条宽约数丈的河流延伸而过,没有人知道它最终流向何方。 这条河流,乃是驻扎在附近的五千名山越人的取水之处。 同时,这里也是通往山内营寨的必经之路。 两名山贼模样的人,驻守在河流的南侧。 正值盛夏,即便是山林中,天气也有几分闷热。 二人摘了片不知是什么树的宽大叶子,当作蒲扇使用,驱赶这股炎气。 值守此地实在是无聊。 其中一人捣捣同伴的胳膊:「哎,听说了没?二当家昨日是受了伤回来的。」 「真的假的?」对方显然并不知情:「二当家每次出去抢东西,身上都是穿了铜铁的。这也能受伤吗?」 「骗你干什么?好像是被一个人远远地一箭给射到了。」 为了加强可信度,他补充道:「我昨天在寨子里值守,亲眼看到二当家被搀下马。几乎都走不了路了。」 同伴倒吸一口凉气:「穿着铜铁还能被箭射得这么严重?」 他回答道:「听说是被长沙王的一个部下射伤的。」 「又是那位长沙王!」 同伴愤怒道:「要不是因为他,咱们现在也不需要让女人都去种地了。」 「是啊。城里的人不给咱们东西就算了,现在出去抢东西也不好抢了。这下子连二当家都受伤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听说城里的人日子变得好过了。他们现在种地都能用铁农具,交粮食只交两成就行,其他都是自己的。」 第134页 同伴听了勐地张大嘴巴,显然,这个消息比二当家受伤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嘘!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可别乱传,要是被大当家听到可就糟了。」 同伴点点头,正想说点儿什么。 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 二人立刻噤声,变得警惕起来。 其中一人更是靠近身旁的一处草丛,随时准备钻进去,然后抄小路返回营寨报信。 另一人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身为河流的看守者,他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如果自己死于敌人偷袭,而同伴因为自己的掩护成功将消息传回去。 那么,自己的儿子就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顾。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丛林中钻出来一位身形高大、面相英武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相当不好惹,不过细细一看,他的腿脚好像有点问题,走起路来瘸瘸拐拐的。 让人心生疑惑的同时,也放下了几分戒心。 对方道:「麻烦二位替我传报一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史慈。 太史慈按照凌寒与周瑜事先商议好的词,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两位看门的山贼听。 听完以后,先前那位准备钻进丛林的山贼对同伴道:「我去禀报大当家的,你在这里看着他!」 「好。」 半个时辰后,山越大营。 这一处大营,乃是严白虎最常住的一座营寨,共驻扎着五千名山越人。 其中,有四千人为强壮的男人。另外的一千人则是女人和孩子。 此时此刻,严白虎正站在中央营帐,同他的手下黄乱商议弟弟受伤一事。 严白虎拧着眉道:「我弟弟身着铁甲,竟然也被射伤,而且当时与敌方足足隔着一里地。这实在不得不令我感到忧心。」 「往常穿着铁甲便不可能受伤。可如今,九江城外的守军虽然不多,却全数装备了铁箭。我弟弟这次是没有危及性命,可日后再去抢粮,谁能保证不会被射中要害呢?」 黄乱道:「大哥也不用太担心。隔着一里地,还能将铁甲射穿,这样的武人,长沙王手底下决没有几个。」 「听说长沙王手下有一位叫做赵子龙的,有万夫不当之勇,兴许这次射中二当家的就是他。」 营帐外,有人道:「大当家的,瓦二有事禀报。」 严白虎与黄乱狐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道:「让他进来。」 这里与城里不同。 虽有地位高下之分,不过寻常山贼对严白虎的敬畏,倒是比普通百姓对郡守的敬畏之心要小一些。 瓦二进来后,飞快地叙述了事情经过。 「来投奔我?」 严白虎冷冷道:「那个什么狗屁皇子,不是有什么天命在身么?不是什么仁义之君么?他手底下的人,竟然也会来投奔我?」 他对长沙王可谓恨之入骨。 一直以来,官府对于南方的控制,原本就远远比不上北方。 而扬州,因为刺史更换频繁,内政更是混成一团,根本无力讨伐山越。 在这种情况下,分布在扬州各处的几支山越势力,俨然就是土皇帝。 对于城外的粮食,他们想抢便抢。 各地的世家豪族们,为了更好兼併土地、隐匿人口,也会同他们合作,不但提供粮食、酒、棉花等物资,还会输送一部分的百姓到山里。 作为回报,如果哪位郡县的长官想要对世家豪族下手,或是企图重新登记户籍,很可能会遭到几方山越的同时打击。 在这乱世里,百姓虽然过得苦不堪言,但同山越人无关。 更别提山越首领了,日子更是舒坦。 但这一切,随着长沙王的到来,全部都变了。 一个又一个世家豪族,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断绝了同山越的往来。 城外更是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到处都有驻军。 前些日子,最后一位来自会稽的豪族,也彻底失去了音信。 严白虎无奈之下,只得冒险率领弟兄袭击了一处田地,抢走了其中全部的粮食。 不过,比起严白虎,在场的黄乱反而要更加憎恨凌寒。 他原本也是一方山越渠帅,统领着数千名山越人,扎根在丹阳郡的东南部。 然而,随着丹阳太守刘繇投靠长沙□□阳的世家豪族开始翻脸不认人之后,黄乱就再也无力在山里支撑下去。 与豫章不同,豫章的山林有着大片可以耕种的土地。 即使不与外界发生联繫,也完全不必担忧生计。 反观丹阳,山林之中可以耕种的土地很少。 而单单依靠打猎,根本无法填饱肚子。 他这才不得不率领自己的弟兄们前来依附严白虎,从一名大当家变成了三当家。 黄乱眯着眼道:「太史慈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严白虎闻声望着他。 黄乱思索了片刻,茅塞顿开:「我想起来了!他原本是刘繇的手下,据说也有一骑当千的本领哪!」 「刘繇的手下?」严白虎怀疑道:「既然跟了长沙王,怎么好端端会来投奔我?」 瓦二道:「那太史慈说,他跟了长沙王以后,从来没得到过启用。」 第135页 「他说,刘繇身为皇室宗亲,当初却勾结袁术,所以长沙王非常不信任刘繇。而他因为是刘繇推荐的,所以也无法得到长沙王的信任。」 「昨日因为丹阳郡的事情,太史慈无意间冒犯了长沙王。长沙王大怒,重责他三十大板,并贬为大头兵。」 「要是按他的说法,那个长沙王岂不就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严白虎怀疑道:「可长沙王要是真那么昏聩,怎么能招揽这么多世家?」 这原本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 可世家豪族们宁可丢掉利益,也要与自己决裂,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要么长沙王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要么就是他们畏惧于长沙王。 寻常情况下,遇到这种情景,出于谨慎,严白虎肯定想也不想,直接把这个前来投降的人当作奸细给杀了。 但这太史慈似乎是个很有本领的人才…… 他手底下人不少,可要说有本事的,那可真没几个。 能与官府周旋,全凭藉着熟悉山林。 严白虎做梦都想着,能与那祖郎一样,攻下一座郡城! 住在带有迴廊庭园的大宅子里,当然比这山林舒服多了。 再说,城里的美人也多得很哪! 黄乱道:「太史慈投奔咱们,倒也是有可能的。」 「哦?」严白虎忙道:「说来听听。」 黄乱道:「先前我还在丹阳时,便听说过,丹阳的刘繇是将长沙王当作大敌来对付的。这消息来自溧阳县的一个大族,可信度很高。」 「当初,长沙王接连击败纪灵与桥蕤,扬州诸郡皆望风而降。那会稽的王朗与吴郡的盛宪,据说都是亲自赶往九江,以表效忠之意。唯独丹阳刘繇,并没有前往九江,而是派了信使过去。由此可见,刘繇很可能是被迫投降,未必心诚。」 严白虎听了皱眉道:「这等机密,你是从何得知?」 黄乱忙道:「这也是溧阳县的人告诉我的。因为先前与咱们无关,所以我才没有说出来。」 严白虎嗯了一声。 黄乱继续道:「太史慈曾是刘繇的得意手下,刘繇的心事,太史慈自然是知道的。他到九江以后又不得长沙王效忠,被惩罚之下,生出反心也很好理解。」 严白虎点点头道:「的确有些道理。」 「算了。」严白虎命令道:「你去把太史慈带过来吧。记住,只准他一个人过来。他带来的那些人,全都待在原地,不许走动。」 瓦二道:「是!」 望着自己的手下匆匆跑出营帐。 严白虎道:「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带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就算真是诈降,只带了区区百人,难道能起什么作用?」 话虽如此,严白虎眼神中充满了热切。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之所以希望太史慈为真心投靠,还有另一层缘由。 如果真有一名人才,背弃了长沙王,投奔自己。 那也算报了世家豪族抛弃自己的仇! 第71章 很快,太史慈被带入营寨。 严白虎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高大、肌肉虬劲,一双黑目炯炯有神,看起来的确与常人不同。 严白虎拿起挂在墙上的精铁柴刀,刀身长近三尺,刀口噌亮,锋利无比。 他找出一块布轻轻擦拭着这把柴刀。 同时开口问道:「你就是太史慈?你说你昨日出言冒犯了长沙王,你是怎么冒犯他的?」 一旁的黄乱,双眼则紧紧地盯着太史慈,确保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能逃过自己的眼睛。 太史慈不卑不亢道:「昨日上午,长沙王召集麾下所有部下,商讨如何治理扬州之事,吾也在场。」 闻言,严白虎迴转过身,望向太史慈。 太史慈继续道:「因为先前城外粮田遭袭一事,长沙王欲对扬州的所有山越势力发起一次总攻。然而,山越势力分布极广,遍布在扬州各地。长沙王认为,除九江庐江两郡以外,其余各郡长官并不会尽心地听从命令。」 「早在之前,长沙王便任命张昭为扬州的新任刺史,并将自己的心腹安插至了扬州各郡。他意欲先在内部发动一次清洗,将各郡之中所有可能不听号令之人全数换下。」 「吾出身丹阳,丹阳郡守刘繇乃是吾的旧主。吾心知刘繇必在这张名单里,据理以争,指出此举有违先前的承诺。」 「长沙王恼羞成怒之下,便将吾贬黜。」 严白虎满脸惊疑不定。 如果太史慈没说谎,长沙王当真打算对所有山越势力发动一次总攻—— 他知道长沙王是有这个能耐的。先前扬州各郡官府对山越无可奈何,完全是因为各郡彼此之间相互敌对。 而长沙王没损失多少士兵就收服了扬州,据说还获得了不少原本属于袁术的兵马。真要集结力量的话…… 严白虎相信,凭藉己方对于山地的熟悉,就算有十万大军来袭,想要彻底灭掉自己也是做梦。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为之感到担忧。 一旦敌人攻进山,那就代表着多个据点会被攻破,无数弟兄阵亡,大量耕地被毁。 现在如果不冒险出去抢夺粮食,日子就已经过得紧巴巴的了。 到那个时候可怎么办? 第136页 相较于严白虎,已经歷经过一场粮食不足的黄乱,此时要冷静得多。 他出声问道:「你说你是因为念着刘繇的旧恩,才会惹恼长沙王,而长沙王又註定会对刘繇下手。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干脆再回到丹阳呢?怎么反而捨近求远,来投奔我们山越了?」 闻言,严白虎也道:「是这个理。太史慈,你莫不是来故意诓骗我们的?」 太史慈扬了扬嘴角,冷笑一声:「若吾当真回了丹阳,只怕第二日就会再被送回九江去。」 严白虎皱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乱亦道:「刘繇不是曾将长沙王当作大敌来对付么?」 太史慈道:「曾经的确如此。可早在长沙王攻破九江郡城时,刘繇便被彻底吓破了胆。」 「当日吾请命迎敌,他根本不愿採纳,一心只想向长沙王展示忠诚,保住自己的性命。」 黄乱又质疑道:「据我所知,吴郡郡守盛宪,会稽郡守王朗,当日都是亲自奔赴九江,以表诚心,独独刘繇没有前去。」 「不错。」 太史慈道:「那是因为刘繇此前曾经结盟袁术,而袁术与长沙王积怨已久。他担心自己若是到了九江,说不定会被长沙王一怒之下斩首,故而将吾派去九江,代为乞降。」 「若非刘繇如此心怯。」 「而是让吾领兵,北拒长沙王。长沙王又岂能如此轻易收復扬州?」 黄乱眯了眯眼:「听太史兄弟这意思,对刘繇……」 太史慈道:「刘繇对吾有提携之恩,长沙王要对付丹阳,吾不能视之不见。此次受罚,便算是还了刘繇的恩情。从此以后,吾只想为自己活着。」 严白虎倒没有将刘繇当回事。在长沙王到来之前,刘繇才是真正的扬州刺史。可他非但无力统领扬州,反倒要依赖袁术才能保丹阳不失,实在是废物一个。 在他看来,太史慈如果真投了自己,将来不可能有机会回到刘繇的身边去。 怕就怕,太史慈是长沙王故意派来的。 严白虎道:「太史兄弟说自己被长沙王重责三十军棍,不介意验一下伤吧?」 若是实实在在的三十军棍,这伤势可不会轻。 太史慈眼眸微垂,思索了片刻,才道:「不介意。」 他背过身,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衣服。 从腰背到屁股,皆是青紫一片。 显然,太史慈不仅确确实实地挨了三十军棍,还是下手非常重的三十军棍。 「太史兄弟赶紧穿上衣服吧。」 直到此时,严白虎才算隐约信了几分,道:「士兵下了如此重的手,若说没有长沙王的授意,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呢?」 「正是如此。」 太史慈道:「故当天夜里,吾便带着愿意跟随吾的俘兵逃了出来,请求阁下的收留。」 严白虎哈哈一笑:「长沙王自诩仁义之君,却如此容不下人。我们山越世居于山中,向来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可他一来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由此可见,他所谓的仁义,根本就是在沽名钓誉!」 太史慈不语。 严白虎自始至终地望着他,很快又道:「长沙王原本就有意攻打山越,如今太史兄弟率人来投,只怕他会更加愤怒。太史兄弟跟着长沙王也有一段时日了,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太史慈扬眉道:「以攻为守。」 「大肆在城外开垦耕地,此乃长沙王的既定之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决心要讨伐山越。」 太史慈道:「藏于山林,本不易寻找。山越只需不断地以小队兵马出山偷袭长沙王的田地,他便无力进山。」 黄乱拧眉道:「如今田地的驻军皆携带了铁箭。贸然前去,只怕有性命之忧。」 顿了顿,他道:「也是在昨日上午,我们二当家衣着铁甲,隔着很远的距离,结果被一箭射中,受了重伤。」 普通人死便死了,但铁制箭簇这等珍贵武器,对方显然是会瞄准主将的。 太史慈冷笑道:「长沙王制作了如此多的铁制农具,哪里还有多少生铁用来制作铁箭?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昨日之事,吾亦有所闻。你们运气不好,遇到的乃是长沙王座下最强的武将赵子龙,其他人根本没有能耐远距离射穿铁甲。」 「当真没有多少铁箭?」 严白虎有些不敢相信:「长沙王不造武器,反而去造大量的农具?」 太史慈道:「长沙王曾言,北方诸侯乱战,正是扬州休养生息的好时机。若是造了武器四处抢占地盘,以他的身份,必定会吸引所有诸侯的注意,那个时候便是众矢之的。所以,他不造武器,只造农具。」 闻言,严白虎瞭然地点点头。 他心道,太史慈言无不尽,将长沙王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倒是很有诚意。 太史慈察言观色,认为自己获得了初步的信任。 于是开口道:「若是二位不放心的话,便由吾领头去抢粮。吾此次携带了一百余人,只需再拨给吾三百余人,凑足五百便可。」 「只需五百人?」 严白虎笑道:「五百人全部用来搬运粮食倒是够了。可就算遇不上赵子龙,长沙王手底下总还有别的人。」 如果太史慈愿意主动去抢粮,他不介意多拨去一些人。 第137页 即使最后全军覆没,几百人的损失,也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太史慈道:「赵子龙平日里时常跟在长沙王左右,很少会出现在耕田。除了赵子龙以外,谁来阻吾,便是自寻死路。」 严白虎听了一愣:「太史兄弟是说,在长沙王的诸多部下里,兄弟的武艺能排在第二位么?」 太史慈微微颔首:「不错。」 「别人先不说。」 黄乱道:「那有着小霸王之称的江东军首领孙策,相传勇勐无敌。太史兄弟也不惧他?」 他此前便听说过太史慈武艺高强,但并不知高强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太史慈昂首道:「自然不惧。」 他见对方满脸怀疑,便对严白虎道:「若是不信,尽管一试。」 严白虎怀疑道:「现在?兄弟身上的伤……」 太史慈扬着头:「不妨事。」 「好!」严白虎将柴刀放置到一边,赤手摆起架子来。 太史慈动也未动,淡淡地望着他。 严白虎心道,这个太史慈还真是狂妄自大得令人讨厌。 山地之中,一名武艺高强的将领远比大军征战中更为有用。 要不是自己手底下实在没什么可用的人,就算此人真心投靠自己,他也不想要了。 严白虎快步向前,左拳直冲对方的鼻子而去,右拳却是攻向了腰部。 身上带着伤还这么嚣张,他有心要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对方知道山越里也是有能人的。 太史慈却是一推一拿,轻松化解了攻势。 随后,他一个侧摆,将严白虎的身体往前托去。 下一刻,右手便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若是稍一用力,便可就此了结严白虎的性命。 一侧,观战的黄乱大惊失色,后悔不迭。 他正要大喝一声,命外面的人进来擒拿太史慈。 结果下一刻,太史慈松了手,微微躬身:「得罪了。」 严白虎惊魂未定。 他后退几步,望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太史慈,咽了咽唾液。 天底下竟有人能用三招就制服自己。 此时此刻,严白虎非但相信了太史慈的话,甚至还忍不住怀疑。 太史慈的身手厉害到了这种地步。那个叫赵子龙的,武艺竟还能在这之上吗? 黄乱忙来到严白虎身边:「大哥,你没事吧?」 此前,他虽觉得太史慈的确有可能来投奔山越,但心里的怀疑还是占着上风的。 可如果太史慈真的是长沙王派来的奸细,方才岂不是可以轻轻松松取了严白虎的性命? 以太史慈表现出来的身手,杀了人立刻往丛林里一钻。 就算对这里的地形不熟,也未必就会被抓住吧? 严白虎摇摇头:「我没事。」 他看向太史慈:「兄弟果然好身手!有这样的本事,长沙王却不重用,由此可见他的昏聩!」 太史慈微微颔首,仍是一副自大的模样。 严白虎却不再觉得讨厌了,反而认为这是一名勇将应有的模样:「我年长你几岁,兄弟若不嫌弃,便喊我一声大哥吧。从今日起,便是这里的四当家。」 太史慈于是喊了一声大哥。 「来人!」 严白虎叫来一名手下,交代道:「带四弟好好去休息休息,他连夜赶来这里,必定疲惫。」 又对太史慈道:「寨子里有不少漂亮的女人。四弟若是有兴趣的话,只要说一声,随便你挑。至于抢粮一事,等四弟的伤好了,再来讨论不迟。」 太史慈表示自己暂时并无这等心思,而是询问自己带来的一百余名弟兄。 黄乱笑道:「只管放心便是,大哥定会安置好他们的。」 之后,太史慈便被带下去休息。 等他远远地离开了这个营帐,黄乱道:「大哥怎么看?」 严白虎道:「他若当真是长沙王派来的,方才岂不是直接就可以要了我的性命?看他如此桀骜,不受长沙王启用,以至于生出反心投奔我们,倒是合情合理。」 「话虽如此,等下次抢粮的时候——」 「三弟,多带些人,你同他一起去。」 黄乱立时瞭然:「大哥放心,我必会仔仔细细地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000:00:00~2021-04-2321:4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承说、夏目养的猫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殊殊姝殊176瓶;归夏30瓶;龚琳啦10瓶;xixi06045瓶;344215903瓶;阿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九江郡城内。 自太史慈率人前往山越,不知不觉已过五日。 凌寒终于收到了士兵从城外赶回来汇报:有一支山越势力抢夺了城西的某处良田。 凌寒当即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亲自前往那处良田,查探具体情况。 出门时恰好遇上了周瑜。 周瑜道:「瑜方才收到良田遭袭的消息,殿下可是要亲自出城?」 凌寒颔首:「不错。」 于是两人一道前往。 很快便骑马到了地方。 视野之内,这片耕地上的粮食不但被抢夺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被放了一把火,化作了焦土。 第138页 地上,摆着两具农民的尸体,被士兵妥善安置在一旁。 凌寒不由微微蹙眉。 杨真也一併跟来,见状惊道:「这……不是说好了只抢粮食的吗?点火就罢了,太史将军怎么还杀人?」 他知道殿下素来爱护百姓,太史慈此举未免太过分了。 周瑜分析道:「看来事情比预想中要难一些。为了获取信任,太史慈将军不得不如此。」 杨真忍不住担忧道:「就算如此,万一他还是没能做到该怎么办?」 岂不是得不偿失。 周瑜笑道:「杨兄放心。子义兄武功高强,为人沉稳,定能取得成功。」 这一招诈降之计,首先仰仗的是严白虎的爱才之心。 山越最缺乏的,便是善战的武将。只要太史慈展露出武艺,即使严白虎心中起疑,只要没有确定,就不会轻易杀了他。 一旦太史慈有机会站在严白虎面前,详详细细地讲述完自己叛逃的理由,计策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接下来,就要依靠时间与功劳了。 其中的每一处细节,他已同殿下细细商讨过。 严白虎不过一介山野村夫,不可能有本事识破。 周瑜说话还留了几分余地,凌寒则是斩钉截铁道:「一定会成功。」 歷史上,太史慈就曾逃入山中,收拢数千山越人,以山越头目的身份割据一方。 后来被孙策打败,才归附江东。 如今,因为自己的缘故,太史慈的人生轨迹完全发生了变化。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怪,他因为诈降之计,又一次接近了山越。 凌寒相信,太史慈同样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站到一个高层的位置。 「殿下,与其如此麻烦。」 杨真忍不住问道:「凭藉太史慈的武艺,直接寻找机会刺杀严白虎,怎么着都比摸清所有据点容易吧?」 周瑜在旁笑道:「杨兄有所不知。」 「若是换作某处城池,只要击杀首领,的确很有可能收服全城。」 「可山越不同,山越多异人。自古华夷有别,加之他们曾经犯下的过错,一旦首领被杀,他们根本不可能相信投降会有什么好结果。」 「倘若子义兄将严白虎击杀,那么剩余的多处营寨位置便无从查起,谁也不知道他们会选在什么时候对粮田发动进攻。」 杨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凌寒来到了尸体旁边。 均是一箭致命,走的时候应当没有承受太多的苦痛。 他交代士兵好好安葬,并回城询问他们是否有家人。若是有,便以阵亡将士的身份,做好后续的抚恤工作。 与此同时,山内。 返回营寨后,黄乱向严白虎禀报导:「这一次抢粮,太史慈不但亲手射杀了两名百姓,收走粮食以后,他还放火焚烧了耕地。只怕三年五载内,这片田地是无法再种粮食的。」 「哦?」严白虎奇道:「听你这么说,他倒像对长沙王极为厌恶?」 黄乱道:「这也不奇怪。太史慈身手如此了得,却不被重用。以他的傲气,心生怨恨再正常不过了。」 严白虎认同地点点头:「既如此,便把那一百三十名俘兵放出来吧,免得四弟寒心。」 「不过,虽说如此,还是要提防一些。」 黄乱抱拳道:「是,大哥。」 日子一天天过去。 九江城外发生了多次抢粮。 无一例外的,都是凌寒提前选中的田地。 只有那第一次死了人,之后的几次,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顶多只是受了伤。 耕地被毁的情况,也只在开始时出现几次,到后来便仅仅是简单地抢夺粮食了。 通过这一点,凌寒得到了反馈:太史慈已经基本获取了信任。 那随太史慈一同进山的一百三十七名士兵,并不仅仅是纪灵的俘兵,更不是随意派出去的兵。 而是从所有军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既忠心耿耿,又很是机灵。 他们的任务,一是为太史慈打掩护,二是尽可能地融进山越这个集体里。 两个月后。 当城外的第九号田地被抢,而领头的仍是太史慈。 凌寒意识到,时机到了。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记号。 凌寒一边派赵云进山,前往某处与太史慈取得联络;一边在城内召集武将,整顿军队。 孙策得知终于能够进攻山越了,两眼放光,出列请命道:「末将愿为先锋。」 凌寒笑道:「伯符勿急。此次进山,需分多路进军,同时攻击严白虎旗下的各处据点。」 「务必要一击而中,打出气势,一举消灭严白虎的势力。」 「我军要让扬州的其他山越首领明白一件事:躲进山林,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 为了配合太史慈,这些日子以来,九江的粮食可谓损失惨重。 若不是生产了大量农具,开闢了大量耕地,单单一郡之地,根本无力支撑这样的作战方式。 也唯有如此,才能令严白虎彻底信任太史慈。 因为知道歷史,所以凌寒明白这些山越势力有多么的难缠。 除了他,天底下大概再不会有第二位主君,愿意用如此多的粮食当作诱饵了。 众人齐齐抱拳听令:「是!」 第139页 调兵遣将需要时间。 当万事俱备的时候,赵云也从城外归来,并带来了一名士兵。 凌寒有些惊讶:「你贸然来到这里,久久不归营寨,不会出事么?」 士兵躬身道:「殿下放心,那严贼如今已将太史将军视作心腹,因为从殿下这里掠夺了大量粮草,他还谋划着名藉助太史将军的勇勐,与丹阳郡城中的祖郎作战呢。」 士兵从怀中掏出几副地图:「严白虎一共有七处据点。太史将军已一一探明,殿下可沿地图寻找。」 视太史慈为心腹,还想令他领兵攻打城池? 凌寒笑笑,这倒也好理解。 这年头,粮草乃是行军打仗的根本,有了粮食就不愁招募军队。 谁能想到,帮助自己夺取了大量粮草的勐将,竟会是个奸细呢? 山越人世代居于山林,唯有在山林之中,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 可山林再好,论条件,终究比城里差了太远。 严白虎吃饱喝足,自然就冒出别的想法来了。 不过,进攻祖郎? 这倒是有些意外。 与严白虎一样,祖郎也是扬州山越势力中的一支。 他当年趁着豫章城防守空虚,一举城破了城池。 因为豫章相对贫瘠穷苦,加之东方诸郡内斗严重,并没有什么人前去讨伐祖郎。 同为山越势力,与官府敌对。 严白虎与祖郎相距不算太远,两人一里一外,理论上当是守望相助的盟友。 没想到,严白虎有了余力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抢夺盟友的地盘。 桥蕤出列陈言道:「殿下,既然您打算讨伐严白虎,亦打算讨伐祖郎。是否先等上一等,让双方自相残杀?」 孙策闻之皱眉。 凌寒摇头道:「攻打豫章并不难,难的是消灭山林中的山越势力。」 「我军此战消灭严白虎固然重要,但最为重要的,是通过这一战,向扬州的其他山越势力展示力量。」 桥蕤于是拱手后退。 凌寒命孙策、黄盖、周瑜、赵云、桥蕤、裴元绍、杨真七位将领,分别率领五千兵马,即刻前往西南山区。 这一战,几乎出动了驻守在九江郡的全部兵马。 不但要胜,还要胜得干脆利落。 同一时刻,山越大营。 严白虎面色通红,举起一碗酒,对着太史慈道:「四弟今日又立下了大功,做哥哥的必须得敬你一盏!」 身侧,他的亲弟弟严舆笑道:「兄长,你手里拿的可不是酒盏。」 严白虎摆摆手:「不碍事,都一样都一样!」 太史慈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严白虎见他一口闷掉,很是高兴:「子义非但武艺高强,酒量也好!」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同时道:「眼下我弟弟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寻思着,咱们也是时候好好商量商量进攻豫章城的事情了。」 黄乱道:「大哥,你喝成这样。还是改日再商讨这件事吧。」 严白虎勐地放下酒:「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喝两碗酒便要醉倒了么?」 他走上前,勾着太史慈的脖子道:「那祖郎,当初还不如我哪。他趁着诸葛玄西徵兵败,抢占了豫章,到如今已经有好几年了。哥哥我可一直眼红得紧呢。」 太史慈瞄了瞄搭在自己右肩伤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道:「大哥,你醉了。」 黄乱见状,对严舆道:「把大哥扶去休息吧。」 严舆于是上前,将严白虎搀到榻上躺好。 黄乱道:「让子义见笑了。」 太史慈勾了勾嘴角,道:「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让他好好醉一场,睡上一觉,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黄乱闻言笑道:「子义说得不错。冬日还未至,我们却已凑足了两年的粮草,的确算是个特殊的日子。子义也好好回去休息吧,待大哥醒了,再商议攻打豫章一事。」 太史慈微微颔首。 黄乱大摇大摆地出了营帐。 心里想道,能抢到如此多的粮食,全靠四弟的英武与对九江的熟悉。 那长沙王真是有眼无珠,放着这么一位良将不用,白白地送了过来。 而在数里之外。 赵云捧着地图,沿着山路小心前行。 五千士兵并未跟来,而是停驻在距此不远的地方。 太多士兵会惊起动静,他要在独自干掉对方的侦察点才行。 按照标记,前方的河流处,便是大营的侦察点了。 只有严白虎所在的主寨,才常设侦察点,故而由赵云攻取此路。 赵云又往前走了一阵,而后俯下身体,拨开一束草丛。 视野之中,果然望见了两名山贼。 他取下弓箭,挽弓搭箭。 「嗖」地一声,驻守在河岸的两名山贼,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这么被一箭射杀,连一丁点儿的动静都没能发出来。 赵云于是返回士兵停驻的位置,领大军继续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末点掉得有点多,感觉大家好像对打山越不太感兴趣qaq下一章就结束啦! 第73章 「不好了!」 「有敌人!」 「杀!」 …… 严白虎酒后睡得正香,迷迷煳煳地听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第140页 他不由拧起了眉,正想要发出一声怒喝的时候。 「大哥!大哥快醒醒!」 严白虎睁开眼,发现黄乱满脸焦虑地站在自己身边。 再朝外望去,帐外竟是乱成了一片,由远及近,厮杀声不绝。 严白虎登时酒醒了大半。 他抓住黄乱,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什么了?」 黄乱跺脚道:「大哥,那太史慈根本就是个奸细!眼下他已引着长沙王的部队杀进来了,兄弟们恐怕撑不了多久!」 「大哥,快些逃吧!好在咱们在这山林中有许多据点。」 严白虎手忙脚乱地穿好外袍。 他一边不敢置信于太史慈的背叛,一边暗暗痛骂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长沙王刘影! 但是,无论多么憎恨长沙王。 严白虎都明白,眼下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立刻逃走! 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长沙王等了这么久,现在才杀进山,只怕太史慈早已经将我们的据点探查得差不多,通通报给了长沙王。」 黄乱听到这话却是勐然滞住。 他发现敌袭之后心神大乱,连忙来将严白虎叫醒,根本没来得及想这么多。 眼下一细想,是啊,长沙王必定是多路同时进攻的。这座营寨保不住,其他的据点大概也是一样的。 黄乱呆呆道:「大哥,那咱们该怎么办?」 严白虎眼中尽是狠戾:「先躲起来,只要保住性命,不怕将来没有报仇的机会!」 他正要赶紧离开此地,却发觉黄乱并没有动作,脸上更浮现出犹疑之色。 只思索了一瞬,对方在想什么就再也明白不过了。 严白虎大怒道:「难道你想向长沙王投降不成?」 黄乱道:「大哥,我……」 没有了麾下,两人逃离这里,将来又能做什么呢? 长沙王不管是真仁义还是假仁义,终究是以仁义自居的。自己作为山越的首领,若是投降,应当也可以当个小头领。 可他知道,以大哥的性子,恐怕是不肯投降的。 严白虎见状深吸一口气:「人各有志。既然如此,那我这当大哥的也只有祝福你了。」 黄乱闻言一愣,紧接着不由心生歉疚。 自一年前他率部下来到此处,与严白虎义结金兰,严白虎对他便真的如亲兄弟一般。 可如今二人却要分道扬镳了么? 黄乱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向长沙王投降。 纵然没了麾下,只要跟大哥在一块,将来也未必不能再收拢别的人。 结果下一刻,他便被一把无比锋利的匕首刺入腹中。 黄乱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严白虎冷冷道:「我待你不薄,你却也想背叛我。既如此,那便去死吧!」 黄乱缓缓倒下。 严白虎冷眼瞥向不远处正在厮杀的战场,又望了望身后的丛林。 长沙王此次率大军进山,身边又有赵子龙与太史慈这样的人物,自己就算熟悉山路,也未必就能从包围中逃出来。 可要是让他束手就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究竟该怎么办? 另一边。 越过河边的哨卫,凌寒与赵云便见到了太史慈派来的士兵。 大军因此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大帐的所在。 这座大寨的山越人,无论是质还是量,都不如凌寒的军队。 更何况己方还有两员骁勇的战将。 不到半个时辰,山越便再也没了抵抗的能力。 赵云前来汇报:「活下来的山越人已尽数放下武器。」 「不过,贼首只抓住了严舆。另一名贼首黄乱在乱军中身亡,严白虎则不知所踪。」 凌寒点点头:「把抓来的山越人都集中起来,囤积在这里的粮草等物资都装好,然后等待其他几路的消息吧。」 言罢,他前往关押严舆所在的营帐。 还未进帐,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厉声诘问。 「太史慈!这些日子以来,我大哥是如何器重你,我们又是如何对待你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可你,便是这样回报我们山越的!」 「在长沙王到来以前,我们山越与官府分明是井水不犯河水。可长沙王一来,便不给我们留活路!他打着仁义的旗号,可对待我们山越,又哪里有半分的仁义?」 凌寒走进帐篷。 太史慈原本微微发怔,见到凌寒连忙行礼:「殿下。」 严舆怒目而视。 凌寒冷冷一笑:「井水不犯河水?」 「山越势力非但抢夺百姓的粮食,还勾结地方豪强,联手兼併土地,掳掠人口,隐匿民籍。这便是你口中的井水不犯河水?」 严舆争辩道:「纵然我们山越有过错,那也是你们汉室逼的!」 他不再同凌寒说话,而是双眼紧紧盯着太史慈:「无论怎么说,我们山越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之情吗!」 太史慈不语。 凌寒心道,古人除了讲究忠君以外,对义字显然也是极为看重的。 于是笑道:「太史将军何需愧疚?」 「尔等桩桩件件,皆是祸害百姓的恶行。」 「若是让你们继续这样作恶下去,即便本王有心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天下的百姓也不会愿意本王饶恕你们。太史将军遵本王令,潜进山越,及时地中止了这样的罪孽。如今,趁罪孽不深,若肯悬崖勒马,本王便还可以给你们这些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第141页 听到这样一番言论,严舆竟不知该怎样来反驳。 而太史慈,眼中也恢復了从前的清明。 很快,俘虏与物资皆整理完毕。 另外几路将领,也派人送来了报捷的消息。 太史慈附耳对凌寒说了几句话。 凌寒点点头,看向严舆,道:「黄乱死在了你大哥的手上。」 严舆听了一愣,随后立刻驳道:「这不可能!」 「黄乱死在战场之外,身上只有一道伤口,而且是匕首造成的伤口。」 凌寒淡淡道:「事情再明白不过了。黄乱想要向本王投降,你大哥却不愿意,愤怒之下杀了他,然后逃之夭夭。」 他看着严舆:「所以你呢?是打算向本王投降,还是要顽抗到底?」 严舆慢慢低下了头。 半个时辰之后。 一切处理完毕,凌寒准备率众回城。 严舆终究还是选择了投降。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若是可以活着,自然不想死。 不过,严舆还是开口为严白虎求情:「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兄长?」 他希望能保下兄长的性命。 凌寒瞥了他一眼,道:「本王并未抓到他。」 严舆闻言大吃一惊。 未找到兄长便要回去了吗? 在他看来,兄长不可能逃出来,此刻必定就藏身在这座山林当中。 长沙王根本不必太费力气,只要在此地多停留一些时日,兄长总是要寻找食物的。 凌寒摇头道:「即便严白虎不肯投降,本王也并非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此地的山越势力已尽数被俘虏,严白虎即便逃走,对九江也不再是威胁。现如今对本王来说,将山越人迁回城里,重新入籍,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扬州大大小小的山越势力,总数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十万之众。 外族人与被掳掠过来的百姓,很好理解。 可是其中,因为在城里难以活命,自愿投身山越的百姓也并不少。 归根究底,这是大汉朝廷的过错。 既然严白虎已经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那自己委实没必要继续停留在这里,耽误数日,只为了对其赶尽杀绝。 严舆抱拳道:「谢殿下!」 凌寒微微颔首。 收降严舆,还是很有好处的。 严舆可以给其他山越势力的头领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 回到九江城以后,凌寒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将这些山越人安置下来。 因为曾经为祸城中百姓,其他百姓对他们自然有一定的敌意。 这种情况下,对待这些山越人,就不能施行与普通百姓一样的政策,否则会有损民心。 但若是待遇很差,又难以使其他的山越势力主动投降。 对此,周瑜建议道:「殿下可加大对严舆的赏赐。同时,对于普通的山越人,採取与寻常百姓类似的开荒政策,只是将他们应得的五成耕地削减为三成,另外两成则用于赔偿所有受过掠夺的百姓。」 凌寒採纳了这个建议。 彻底地处理完严白虎的势力,凌寒便开始着手攻打豫章郡的事情。 严白虎与祖郎,乃是扬州最大的两股山越势力。 只要连续灭掉这两股势力,就不愁其他势力不投降。 命令一下达,很快便备齐了爆破城墙所用的黑火.药。 为了以防万一,凌寒同时也携带了寻常攻城所需的云梯等工具。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亲率三万精兵,向豫章城进军。 豫章。 自长沙王刘影收服东方诸郡后,祖郎便时时担心着长沙王前来攻打自己。 可他统领山越许久,实在自由惯了,并不愿意居于人下。 同时,祖郎始终抱着侥倖心理。 豫章郡与扬州的其他郡县不同,耕地稀少,人口也并不多。 若非如此,即便东方诸郡无力攻打过来,西边的刘表也是不会放过这片土地的。 前些日子,祖郎接到消息:长沙王率大军,全力进攻严白虎。 他心中甚是欢喜。 作为一个曾经在山林中生存多年的人。 祖郎深深明白,常年居住在山林的两万山越人,在山林之中与敌人作战,会有多么的难以对付。 长沙王纵然再厉害、再兵多将广,没有个三年五载,也不可能肃清严白虎的势力。 结果仅仅隔了一日,他便收到了第二则消息。 长沙王非但成功消灭严白虎的所有据点,还带着一万多的俘虏返回九江城。 第74章 距离豫章郡城还有十数里地时,凌寒遇到了祖郎派来的信使。 说是信使,其实也是心腹。 静静听完对方的来意,凌寒挑眉道:「只要本王继续让他统领豫章,他便归顺本王?」 对方连忙陪着笑躬身:「正是如此。」 凌寒握着缰绳,傲然挺立:「你回去告诉祖郎,本王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不过,本王今日是一定要将大军开进豫章城的。」 信使听了脸色一变。 祖郎的意思是,希望长沙王可以就此领兵退去。 从今往后,豫章郡会对长沙王称臣,也会按时上缴税钱。 至于军政大权,则可以保持独立。 可若是让大军进了城,自己这一方就彻底成了砧板上的肉。 第142页 会有怎样的结果,全在于长沙王的一念之间了。 凌寒见对方犹疑,冷声道:「回去告诉祖郎。若他不愿意开城投降的话,那便战吧!」 他本来就想借严白虎与祖郎二人对山越立威,最好的方法无疑是迅速击败他们。 即使是循规蹈矩地攻城,也拥有九成的把握。 更何况还可以使用爆破技术。 祖郎若是愿意开城投降,那也能对山越势力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 但若只是名义上投诚,自己就率大军返回,那就完全违背了此战的初衷。 信使连忙快马赶回豫章城,将此事汇报给祖郎。 祖郎听了,不禁愁眉苦脸:「我听说会稽与吴郡,长沙王也没有这样做啊。那盛况和王朗,不都还做着一郡之首么?长沙王连去都没有去过。虽说封了个扬州刺史管着他们,可是一般也不会插手郡内的具体事务。怎么到了我这里,就非得大军进城呢?」 自己手底下有一万余人,坚守城池,无论是谁前来攻城也都有一战之力。 可一旦开了城,就手底下这些山越人的战斗力,祖郎自己都没多少信心。 坚固的城墙,是唯一让祖郎感到安心的地方。 尽管他心知肚明,这城墙在长沙王面前可能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身为一支山越首领,习惯了在山林中躲躲藏藏,他实在不愿将自己的前途命运完全交到别人的手上去。 可要是不遵照长沙王的话去做,长沙王就要攻城了啊…… 心腹上前道:「大人,再有两个时辰,长沙王就要兵临城下了。」 「不管是守城、弃城、还是开城,您都要赶紧做决断啊。」 祖郎摇摇头:「守城是肯定不行的,长沙王当初一日就攻破了九江。我拿什么守城?」 真要是不愿投降,那也应当立刻弃城,带弟兄们返回山林才是。 可问题是,严白虎躲在山林里,也仅仅一日就全军覆没了,连半天都没有多撑。 自己的实力,与严白虎相差无几啊。 祖郎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长沙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换作自己,哪怕对山林无比熟悉,也根本没办法只用一日就将另一股山越势力彻底击败。 这样看来,似乎就只剩下开城投降一条路了。 「慢着。」祖郎怀疑道:「长沙王为何非要率大军进城不可呢?」 灵光一现,他忽然明白过来:「长沙王是想借我立威啊!」 「不错!他一日灭掉严白虎,再一日击败我。如此一来,扬州的山越势力必会闻风丧胆。」 祖郎拍手道:「既然这样,假如我愿意投降的话,长沙王为了收服其他山越首领,就不可能对我不利。他一定会信守承诺,让我继续统领豫章!」 「来人,拿绳子来!」 凌寒赶到的时候,便瞧见豫章城门大开,祖郎自缚了身体,站在城外。 凌寒下马替他解了绳子。 豫章郡就这么简单地平定了。 在凌寒的授意下,扬州诸郡皆对外传达严白虎大败、祖郎投降的消息。 效果十分明显。 之后的一个月,扬州各处的山越势力,陆陆续续前来归顺。 山越一事彻底解决。 扬州的人口,因此足足增加了十几万。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要整合力量,积攒粮草,伺机而动。 凌寒开始彻底地在军中推广军衔制度,正好借着此次论功行赏的时机。 先前,军衔制度只在徐州推行过。 并且,士兵们虽然接受了这个制度,实际上却也并没有将它看得有多重。 因为封赏前后,各项待遇都没有发生变化。 这些个「少尉」、「少校」的军衔,看起来更像是一次口头赞扬。 这也是凌寒没办法的事情。 当时手底下一共就只有四名武将,他们平日各自领多少兵,显然不能根据军衔来定,而应当根据实际需要来定。 至于因为参加集体活动而得到「少尉」军衔的上百士兵,凌寒就更不可能给他们实际上的权限了。 现在便不同了。 孙策以及孙策手底下的将领,扬州各郡的武将,理论上都是需要由凌寒来甄别封赏的。 不过,这样一来的工作量就实在太大。 其他几郡,在此次平定山越一事上并没有什么贡献,只不过是接受了当地的山越投降,按凌寒的吩咐安置了他们。 为了使军衔制度覆盖扬州全境,凌寒还是给每位郡守一个少校的名额。 他们自行分给自己手底下最得意的武将,上报过来,由自己一併封赏。 至于九江这边。 此前,杨真与赵云是中校,其余皆为少校。 赵云先前一箭射伤严舆,为太史慈的诈降成功做了铺垫,后又击破严白虎大营,生擒严舆,晋为上校没有什么疑问。 杨真虽然也领军击破一处据点,但这个功劳显然不足以由中校升为上校。 考虑到杨真与糜菍相处得不错,有成婚的打算,凌寒决定给他们赐婚当作这一次的封赏—— 在封建时期,想要得到君主的赐婚十分不易,孩子从出生便註定尊贵无比。 至于太史慈,凌寒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授予中校军衔。 太史慈此次的诈降是成败的关键。 第143页 非但冒着生命危险,还挨了军棍,背了骂名。一次升两级,一点也不为过。 或许连升三级也是配得上的。 不过若直接与赵云同级,凌寒又觉得很不合适,于是就定在了中校。 周瑜与孙策,也同时晋为中校。 至于其余几路将领,则统统升为少校。 军衔封赏的自然是武官。 其中,周瑜有些例外。 周瑜虽然也领军攻破了一处据点,但平日里承担的文官工作反而要更多一点。 文官体系,凌寒暂时没有什么可封赏的。 扬州的刺史职位只有一个,交给了张昭。 当然,只是下了口令,让张昭暂时行使刺史之权,并没有正式册封。 正式的册封要等到张昭做出来政绩之后才能拿到。 普通士兵也有封赏,只不过是按照杀敌数量领取钱粮。 表现尤其亮眼的,才会被破格授衔,之前就有过被授予少校的士兵。 这次进攻的山越,战斗力实在一般,所以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有人并不在九江,所以凌寒这回没法为所有得到军衔的武将授衔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着亲自参与进位作军衔勋章的过程。 当然,最重要的,是落实相应的待遇。 从俸禄与练兵数量两个方面入手。 当凌寒宣布要举行授勋仪式,并提前告知了此次军衔等级的意义之后。 众人最关心的,反而并不是自己所能获得什么军衔。 「公瑾。」 孙策请教道:「这些日子,你与殿下走得很近。可知道殿下为何要推行这所谓的军衔制度?」 周瑜闻言笑道:「伯符有何见解?」 孙策摸着下巴道:「我怀疑,殿下是想要借着这个军中的新制,来区别于长安城里那位天子。」 周瑜道:「那位天子是为董卓所立,以殿下的身份,完全不需要承认。以新制区分于旧制,的确是一个法子。」 「不过,」他话锋一转:「殿下恐怕并不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哦?」孙策询问道:「公瑾此话怎讲?」 周瑜道:「我想殿下并不在意这些。」 当日,殿下当着三郡郡守的面,口头册封了张昭为扬州刺史。 这完全不符合大汉的规制。 不过,三郡郡守虽然心生疑惑,却并没有人提出来。 事后,他们也都谨慎地遵令行事。 显然,在三位郡守看来,相较于长安城里被董卓控制起来的那位皇子,殿下才是名正言顺的汉室之主。 既是如此,尽管与规制不符,只要并不过分,即使临时改了规制也不算什么。 孙策疑惑地望着周瑜:「公瑾?」 怎么话说了一半就没有下文了。 周瑜没有说这些,而是道:「殿下早在徐州时便已经开始在军中施行军衔制度,只是当时情况所限,并没有真正地落实。」 孙策点点头:「我好像也听人这样说过。」 周瑜道:「如今被授衔的人数还太少。恐怕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在战场上才可以看得出效果。」 「罢了罢了。」 孙策摆摆手道:「说起来,等明日授衔结束以后,我就该准备准备返回长沙了。」 周瑜颔首:「虽说有程普将军在,可离开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 孙策笑道:「临走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成亲!」 周瑜惊讶地望着他。 孙策嘿嘿道:「桥郡守有两个女儿,皆有国色天香之名,我有意娶他的大女儿为妻。」 顿了顿,忽然又道:「公瑾也还没有心上人吧?不如干脆迎娶他的小女儿,我们二人同时拜堂成亲,岂不也是一桩美谈?」 周瑜微微一怔。 心上人么……他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孙策道:「公瑾?」 「不了。」周瑜微微一笑:「我已立下誓言,不助殿下收復河山,不会娶亲。」 第75章 不助殿下收復河山便不娶亲? 孙策疑惑道:「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么?」 话音刚落,孙策忽然记起,长沙王殿下似乎也说过一句类似的话。 说什么「不恢復汉室便不近女色」。 孙策忍不住摇了摇头。公瑾莫非是在向殿下看齐么? 还真是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好友的脾性,孙策是了解的,见状也不打算多劝。 提前挑好了日子,授勋仪式一结束,他便同大乔拜堂成亲。 之后,夫妻二人一同回到长沙。 凌寒则继续忙碌着开荒一事。 九江的土地原本已经开得差不多够了。只是为了降服山越,损坏了一些百姓的田地,得帮助他们补上。 做完了这些事,凌寒便收拾东西,准备带人前往庐江郡。 九江郡已经开垦了大量田地,之后的涨幅空间十分有限。 可扬州的另外几郡,虽说也施行了鼓励出城开荒的政策,但因为缺乏农具的缘故,总体进度缓慢。 因此,凌寒决定将大部分的农具都带往庐江。 九江的小高炉还要不间断地进行炼铁,因为扬州距离「所有百姓日常耕种皆用各式各样的农具」这一目标还很遥远。 第144页 九月中旬,凌寒携三千士兵,运送着大批铁制农具,以及赵云周瑜华佗等人来到庐江。 说起来,庐江郡才是凌寒来到扬州的第一站。 相较于九江郡,这里也更接近于扬州的中心。 今后,凌寒会将庐江郡作为扬州的州府所在,统领全州。 「殿下。」 听闻长沙王归来,张昭第一时间前来拜访。 他大致地汇报了庐江郡的现状,以及整个扬州的经济情况。 随后,张昭郑重道:「殿下,我必须提醒您。您一边减少百姓的赋税,一边又给麾下的士兵如此丰厚的待遇。照此下去,别说攒粮,只怕粮库里的粮食会越来越少的。」 正常情况吓,士兵所获得的粮饷基本就只够自己吃。 有时候,粮草不够,官府甚至还会以豆腐等物品来代替大米。 可殿下这里,士兵每日在军队里是可以随便吃的。除此以外,每个人每个月还可以领三斛粮食。 每月固定三斛粮食,再加上平日里训练所得的双份口粮。每一名士兵,即使家中既有父母,也有妻儿,并且全都不干活,都不可能饿死。 扬州的百姓待遇已经非常之好,而这里的士兵,待遇显然还要更好。 凌寒道:「子布先生只管放心,本王心中有数。」 张昭见状又忍不住道:「殿下,不然还是增加两成赋税吧。就算是收三成的赋税,也足够让百姓们吃饱饭了。」 他这些日子仔细地算过一番。通过开荒所多得的粮食,与先前多收的赋税大概正好两两相抵。 换而言之,殿下这些时日里,大费周折,又是炼铁又是开荒。 虽说没赔本,但也并没有赚,多出来的粮食等同于全都送给百姓了。 圣人言,君为舟,民如水,殿下对百姓仁义是好事。 可哪有官府兴师动众一场,好处却全让百姓分了的道理? 凌寒闻言望了望张昭。 张昭的表情十分坚定,大有今日不劝谏成功便不离开的趋势。 此情此景,隐隐让凌寒产生错觉:仿佛自己成了昏庸无道的商纣王,而张昭就是那个忠心耿耿的比干。 唯一不同的是,比干是劝纣王睁开眼看看自己的百姓,张昭则是劝自己不要对百姓这么好。 凌寒有些头疼。 他不明白手底下为什么有人会认为,自己忙活一场,却不要任何好处。 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事情?自己看着就这么圣父么? 虽说的确想要改善百姓的生活,可在这个烽火狼烟的时代,若是富民却不强国,就有更大的可能面临战败。 届时,富起来的民,正好让其他诸侯隔了韭菜。 自己又岂会犯这种为他人作嫁衣的错误呢? 凌寒原本不想解释太多,因为日后别人自然会知道。 如周瑜,如桥蕤,就根本不会多问。 张昭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凌寒静静望着他,问道:「你觉得官府要怎样来赚钱呢?」 张昭想了想,回答道:「一则,通过打仗抢占领土,从而获得钱粮;二则,从百姓手里收税。」 凌寒笑道:「子布先生回答得对,却也不对。这第二点,不是从百姓手里收税,而是从百姓手里获得钱粮。」 张昭皱眉道:「恕下官愚钝。敢问殿下,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若是每一亩土地,收取五成的赋税乃至更多,便没有什么区别。」 凌寒笑道:「可如果本王只收一成的赋税,那区别就很大了。」 张昭思索片刻,并不得解,拱手道:「还请殿下示下。」 凌寒于是缓缓道:「当官府收取五成的赋税,百姓交完赋税以后,剩下的粮食仅仅只够自己生活所需。若是想要再从百姓手里多得一点,那便等同于要他性命,自然不可。」 「可如果只收一成的赋税,除了生活所需,百姓手里还有着大量的余粮。官府如果还想要钱粮,便可以设法将百姓手里的粮食赚过来。」 这一点不难理解,张昭立刻便听明白了。 但他仍然是一头雾水。自古以来,朝廷都是通过赋税来索要百姓手里的粮食。 不通过增加赋税的方式,如何要过来? 凌寒于是开始细细解释。 「现在在开荒期,所以有士兵常驻在森林当中。可将来士兵撤去,难道森林之中不会再出现新的勐兽吗?打虎费是不是应当收一些呢?」 「同样是因为开荒期,如今农具几乎免费送给百姓使用。等到开荒期结束,尝试过了农具的好,百姓们会不会非常愿意掏钱向官府购买农具呢?九江那里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各式各样的农具,铁矿根本用不完。为了提高劳作效率,扩大生产,百姓有了余粮,会不会尽快购买?」 「雪花盐为什么只能卖那么便宜?因为一旦贵了,大家根本吃不起。不吃盐就会生病,所以本王不得不降低盐价。等到百姓手里有了粮食,盐价也自然可以恢復一些。本王仍然不会卖得贵,可每个人每日都需要吃盐,只需稍稍提价一点,那就是庞大的财富。」 「除了盐以外,还有类似的东西。本王前些天在九江已经通过甘蔗制作出了白砂糖,很快就会在扬州全境贩卖。等子布尝过就知道,百姓们有了余粮以后,定会愿意用粮食来购买。」 第145页 「诸如这些,还有许多。如果百姓手里没有钱粮,本王便无法可想。只有他们富足,本王才能赚到钱。」 「赋税低了,他们就会非常主动地努力劳作,积攒粮食,扬州的整体财富在增加。」 「本王再藉助这样缓和的方式,将财富尽可能地聚拢在官府手中。」 「如此一来,官府非但可以获得更多的粮食,百姓的身体也更健康,活得更长久,更有力气,从而耕种出更多的粮食。良性循环,生生不息。」 「与此同时,百姓们吃得好玩得好,日子过得快活。为了能够保持这样的生活,若真到了危难关头,他们必会尽一切的努力支持本王。」 「此外,扬州成为一片乐土,口口相传,也会吸引其他州郡的百姓偷偷潜逃过来,敌消我涨。」 张昭彻底目瞪口呆。 他结结巴巴地说:「殿下深谋远虑,下官明白了。」 难怪。自己先前还不解,这样利弊得失的事情,为何殿下做了,身旁竟没有人劝谏。 原来是自己愚不可及了。 说来也是,殿下如此英明,又怎么可能会犯妇人之仁的错误呢? 送走张昭以后。 有了九江的经验,庐江开荒并不再需要凌寒前去看着。 院子里有一片新移植过来的月季,闲来无事,他找了个水桶,亲自动手,为它们浇了浇水。 长江流域多月季。回庐江府邸时,凌寒在路上见到一丛月季,停下来驻足了片刻。 之后,便有人送了月季来府上。 浇完水,凌寒喊了一声:「杨真。」 杨真立刻从一间屋子里小跑过来:「殿下。」 「之前都没来得及问你。」 凌寒道:「你上回同糜姑娘相处得怎么样?」 杨真面色微赭:「还、还好。」 凌寒瞭然地点点头:「那你便去同糜芳商量商量,尽快挑个日子,本王为你们赐婚。」 想到杨真并没有家人,他又道:「嗯,本王顺便再为你们主个婚吧。」 杨真一愣,忙道:「殿下,这于礼不合……」 殿下如此尊贵,哪能为自己这样的人主婚? 凌寒道:「本王想这样做便这样做,难道谁还能因为这个议论本王?」 杨真正要开口,凌寒打断他道:「你与糜姑娘成婚。你若是不想要的话,那也要先去同糜芳商量。如今没什么事,你现在就可以去商量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尽快确定日子。」 杨真只好拱手:「是。」 望着杨真离去的身影。 凌寒心想,在古代当个主婚人,应该也蛮有意思的。 杨真很快来到了糜府。 他将凌寒的意思快速叙说了一遍。 最后道:「殿下说,只有我与先生一道请求殿下,他才愿意收回主婚的成命。」 「糜先生,虽说主婚之人可为身份贵重之人,可本朝还从未有过君为臣主婚的先例……」 糜芳盯了杨真半晌,竟不知该说什么。 杨将军啊杨将军,我是该说你太过忠心,以至于完全不为自己打算,还是该说你蠢呢? 由殿下赐婚,这是天大的荣耀。 但这样的荣耀,还远没到极致。 不说别的,单看这次封赏,杨真显然矮了赵子龙一头。 至于孙伯符,虽然同为中校,可他手底下有着好几位少校,看起来地位也是在杨真之上的。 可由殿下亲自主婚,那就完全不同了。 正因为大汉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那才能说明殿下的恩宠究竟有多大。 难不成还会有人因为这种事质疑殿下么? 「杨将军。」 糜芳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本朝虽没有这样的先例。可杨将军跟了殿下这么久,应当看得出来,殿下心里根本不在意那些旧俗礼节。」 「殿下有意恩赏于杨将军,杨将军你若是执意不肯接受,殿下难道不会感到伤心吗?」 杨真愣了愣。 自己此前还从未往这里想过。 又好生地劝说了一番,糜芳总算将杨真劝了回去。 至于婚期,他之后会着人挑选几个良辰吉日,再交给杨真来做最终决定。 送走杨真以后,糜芳摇了摇头,舒口气。 他去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妹妹。 走路过去时,步伐甚至有些飘。 这桩婚事,糜芳反倒比两位当事人都要来得高兴。 妹妹的婚事,由殿下亲自主婚。 他倒要看看,今后扬州还有谁敢对自己阴阳怪气。 糜芳隐隐感觉到,长沙王似乎想要大力削减世家的力量。 但他并没有多么在意,甚至想拍手称快。 他只希望能让糜氏跻身于世家中的一员,最好能成为其中强大的一员,至于具体能获取多大的好处,反倒没那么重要。 论财富,糜氏原本就不输于任何世家。 说来也很好笑。 若是凌寒先让糜芳尝到世家垄断的甜头,再想要削减世家的权力。 糜芳一定也会跳出来反对,明里暗里阻止。 但恰恰因为糜芳没有享受过属于世家的利益。 不仅如此。 不管是在徐州还是扬州,糜氏都与世家有着种种冲突,以至于糜芳心中愤愤不平。 第146页 所以,哪怕糜芳知道自己将来可以跻身其中一员,此时此刻,他也会无比支持凌寒打压世家的政策。 此消彼长,说不定自己还能藉此得到提拔。 作者有话要说:  qaq今天去打疫苗,反应比较大,所以一直到现在才码完字 第76章 大婚当日,宾客往来不绝。 因为杨真平时都居住在凌寒那里,就像寻常人家的主僕一样。 故而,他的府邸几日前才匆匆修建好。 从外观来看,实在是低调得很不起眼。 但是,尽管仪式一切从简。 可由长沙王殿下亲自主持的拜堂成亲,整个扬州都决不会有任何人敢看轻。 非但庐江郡本地的各大世家都递了拜帖。 就连远如会稽郡,郡守王朗忙于政务无法忙亲自前来,也是派儿子携了贺礼提前赶来的。 「先前殿下论功行赏,并没有封赏杨将军。啧,当日竟还有人猜测杨将军失去了宠信。」 「这话本就荒唐可笑。拥有居住在殿下府邸这等殊荣的,从来不就只有赵将军与杨将军么?赵将军是殿下的师兄,平日里还会教授殿下习武,理所应当。可杨将军也住在殿下那里,除了殿下宠信以外,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那糜氏,区区一个商贾之女,竟能有这样的幸运。」 「先前全氏联合两个大族,一个劲儿地打压糜氏商货。这下子我看他们肠子都要悔青了。」 …… 这些个言论,虽然都是私下里进行的。 可糜芳总是能够从各种渠道听到。 他自是大感痛快。 事实上,痛快哪里用等到大婚当日呢? 早在殿下主婚这件事传出的时候,扬州全氏便立刻灰熘熘地派人前来求和。 说什么,全氏与糜氏同为殿下效力,希望今后能够在商路上守望相助。 笑话,前些天又是谁在极力地打压糜氏的商货? 殿下将新研制出的白砂糖,分别交给扬州几大商户贩卖。 结果,独独糜氏卖不出去。背后必然有人在暗中作祟! 糜芳本想狠狠拒绝全氏的求和,可考虑到糜氏在扬州实在没有什么根基,最终,他还是答应了。 看着平日里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士人,今日却一个个地前来贺喜。 糜芳高兴之余,只恨自己不能亲自前往杨府,目睹殿下为妹妹主婚的情景。 同一时刻,杨府。 凌寒坐在堂上,静静地望着杨真与糜菍行夫妻对拜之礼。 在此之前,杨真几乎从未表达出对糜菍有多少喜欢。 似乎如果自己不说,他就永远也不可能提出娶亲。 然而,此时此刻。 凌寒看得出来,杨真的眼睛里全是光。 杨真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同样是十分明亮的。但那种明亮,是出自仰慕,出自尊崇,出自小心翼翼的守护。 而看向糜菍的光,是疼惜,是满眼的爱意。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羡慕。 这羡慕源自杨真,但本质上与杨真无关。 凌寒暗自想道。 从来到东汉末年那一刻起,自己便註定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光了吧。 他自认为,自己或许也会看脸,但性情与思想理当更为重要。 在这个重礼的封建时代,在这个讲究三从四德的背景下,纵然是美貌如貂蝉,他也很难接受,与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 「礼成!」 司仪长长地一声吆喝,让凌寒从这种思绪当中抽身而出。 周围是一片祝福之声。 凌寒不觉笑了笑。大喜的日子,自己何必感慨那么多呢? 接下来便是觥筹交错。 直到日暮,凌寒才返回自己的府邸。 挥退了侍从,他站在院子里那一片月季前。 穿越至今,从逃出皇宫,到现在久驻扬州。自己的日常生活起居,皆由杨真负责。 如今对方成了婚,日后必然是要住在自己的府邸,总不能叫年轻的姑娘守活寡。 关系再要好的属下,总有一天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凌寒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但当它真正发生时,心里难免还是很不习惯。 好比现在。 一阵晚风吹过,凌寒不自觉抖了抖身体,感觉有些冷。 若换作往日,杨真见到他晚间站在院外,手里一定会抱着外袍,并且在耳边唠叨。 而府邸的其他下人,却没人有胆子劝主人添衣服。 哎,凌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大丈夫立于世,有更值得关心的事情。 作为皇长子,他理当负起兴汉的重任;作为穿越者,他理当帮助百姓脱贫致富。 天下十三州,自己仅有其二。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打算回屋。 就在这时,肩上忽然多了一件披风。 凌寒微怔,晚风中,回头望见的是赵云的脸。 赵云的眸子在夜色下温柔且明亮:「已是深秋,师弟小心着凉。」 在原地愣神片刻,凌寒才想起出声询问:「师兄怎地没去练武?」 平日里,赵云白天需要去校场训练士兵。 因此,日暮降临以后,他总是在西苑练武,雷打不动,很有规律。 赵云笑道:「今日杨兄大婚,便想藉此休息一日。」 第147页 凌寒点点头,将披风往自己的肩上拉了一拉。 今晚月色很好。 凌寒抬头遥望夜空,姣姣月光,漫天繁星。 自然而然就问了出来:「师兄,你想念家乡吗?」 赵云道:「离乡数年,的确有几分想念。不过,男儿立于世,不应为这些所牵绊。」 顿了顿,他偏头看向凌寒:「师弟可是想家了?」 凌寒略带迟疑地、轻轻地嗯了一声。 与其他人不同,自己与家乡所隔的,不是距离,而是时光。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大概也只有天上这轮月亮,与家乡是真正一样的吧。 夜风又一次吹起,大丛的月季在风中摇曳。 凌寒下意识地将披风裹了裹。 赵云不动声色地向左挪了一步,高大的身躯犹如一面坚实的墙壁,瞬间挡去了大半。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低言道:「至少,师兄会永远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今天身体还是乏,宿舍和教学楼走一趟都感觉累,想早点睡,就先码这些了,等身体恢復了再补回来 第77章 夜风吹了一遍又一遍,到后半夜果然起了雨。 凌寒在梦里,都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大雨打在屋檐的声音。 不过,这一夜他却睡得十分安详。 次日。 凌寒早上推开房门,打眼便瞧见杨真在门口侍立着。 他不由奇怪道:「你不在府上陪着新娘,大清早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杨真挠了挠头:「殿下的起居一向是由属下侍候的。」 因此,他一大早便离了府,赶来殿下这边。 比起领兵的将军,杨真显然更习惯贴身侍卫这个活儿。 凌寒:「……」 他接过毛巾开始擦脸,正想着该怎样说教说教。 杨真道:「殿下,昨夜那场大雨把院子里的月季都给打坏了。属下等会儿去给您换一丛吧。」 「打坏了?」 凌寒搁下毛巾,往月季那边走去。 原本想说的话一时也给忘了。 果真如杨真所说的那样。 昨日尚且亭亭玉立的月季,已被一夜的大雨摧残得不成样子,花叶垂落,奄奄一息。 凌寒观察片刻,判断出来:比起被雨水砸的,这些月季更像是因为过分湿润才导致的凋败。 如果放到阳光充足、土地干旱的地方,或许还有救。 于是吩咐道:「把它们都刨出来,小心一点,别伤到根。搬到南苑重新种下去。」 旁边的下人连忙躬身照做。 他们并不知道殿下会如此怜惜这片月季,否则,昨天夜里是肯定不会忘记出来为它们挡雨的。 杨真也有些意外。 这些月季是庐江郡的某官员送过来的,他那天见殿下在一片月季旁驻足片刻,便收下随手种在这里。 谁知道刚栽种下没多久,就被雨水打得凋谢了。 说实话,这怪不吉利的。 殿下若是钟爱月季,再换一批种上就是了。又何必要费心将它们救活呢? 当然,既然殿下想救,那自然就要想办法救活。 得了空时,杨真连忙去命人请了一名花匠过来府上。 凌寒用过早膳后,开始琢磨起办书院开科举的事情。 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别看扬州的世家现在有多敬畏自己,如果自己真的透露出想要打破世家垄断朝政的念头,那就一定会遭受到来自世家的联合反击。 此外,开书院普及教育,也是件耗资巨大,且短时间内难以看到成果的事情。 深思之后。 凌寒认为,自己必须设法从寒门中直接提拔出一批人,让这批人组成联盟,主动与世家进行对抗。 到时候,自己表面持守中立,暗中则相助他们。 时间久了,就可以慢慢开始改革。 这个想法虽然合理,不过,提拔本身是十分困难的。 一则,在这个时代,书本被世家大族所垄断,穷人很难有机会学到知识。 二则,即使存在这样极少数的天纵英才,不通过类似科举的方式,自己又要怎样发现他们呢? 凌寒决定从提拔武将开始。 相比之下,武艺没有知识垄断得那么严重。 与此同时,世人对于武将也远不如士人那样敏感。 如裴元绍,黄巾旧将出身,不是什么世家子弟,甚至大字不识几个。 虽有士人因此瞧不上他,但谁也不会因为他出身低微,就质疑他升至高位的合理性。 而这样出身低微的武人,在寒门与世家之间,想也不用想,一定会支持寒门。 凌寒决定,就从举办擂台赛开始。 除了选拔武将,顺便还能赚点钱。 尤其是第一波就参与开荒的百姓,手头上应该有不少存粮了。 当他召集将领,提出来修建演武场,举办擂台赛以后。 裴元绍问道:「殿下,何谓演武场?何谓擂台赛?」 凌寒道:「这修建演武馆嘛,简单来说,就是寻找一个巨大的场地,在场地的最前方修建一个高台,将这个高台作为对战的地方。」「我们会提前告知治下的士兵与百姓,所有人都可以申请参与这场对战。然后将所有参与者分组,让他们分别进行两两对战,胜者再与其他的胜者继续对战,以此类推,直至挑选出最强的人。这便是擂台赛。」 第148页 「当擂台赛进行到最后几名时,本王会亲自到场观看。若是真有本事的人,藉此获得本王的青睐,一步登天也是极有可能的。」 赵云道:「若是如此,只怕申请参与擂台赛的人会极多,十分耗费时间。」 「没错,故而申请是有条件的。」凌寒道:「每名参与者需上交一贯钱。免得什么人都想来试试,耽误时间。」 太史慈困惑道:「殿下,这擂台赛倒是很好理解,可为什么非要修建演武场呢?这样的对战,随便找一个地方不就行了么?」 凌寒解释道:「在最开始,人数非常多。为了节省时间,的确要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进行。不过等到选出前十六名的时候,就要转移到演武场上了。巨大的场地,是为了可以容纳足够多的观众。」 韩当皱眉道:「观众?殿下,这观众这又是何意?」 韩当本是江东军将领,不过孙策返回长沙时,只带了妻子以及几名护卫离开,江东将领尽数留了下来。 凌寒道:「就是在下面观看战斗的人。」 赵云猜测道:「这些想要观看战斗的百姓,是否也要上交银子或者粮食才能成为观众?」 凌寒笑道:「不错!只有花钱购买了门票,才能成为观众。不仅如此,上交的银子不同,买到的门票则不同,他们所能坐的位置也不同。」 「每靠前一排,价格就会多五成。」 黄盖听到这里忍不住质疑道:「殿下,有这样的必要吗?」 若是交钱来观看打斗,他觉得,这所谓的门票还是很好卖的。 这年头,没几个人不爱看打架。庐江赋税这么低,只要钱不多,愿意成为观众的人应当很多。 可花费多一半的银子就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靠前一排能看清楚多少呢?怎么可能有人愿意! 凌寒不大想反驳黄盖。 那一倍的价钱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吗?当然不是。 但眼下他们是理解不了这种消费心理的,争论也无用,日后自有分晓。 杨真则从另一层面思索道:「殿下。我想只要您坐在第一排,应当还是有不少百姓愿意多花钱粮购买靠前的位置的。」 裴元绍点点头,举一反三:「这的确是一个赚钱的好方法。每个郡城都可以修建演武场,只要找一处校场,建一个高台就成,花费并不多。却可以定期开展这样的战斗,不断地收取门票。」 凌寒:「……」 虽说自己有这个意图,不过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选拔人才,打破世家垄断,其次才是赚钱,谢谢。 太史慈道:「若是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赚更多的钱,第一次就应当让战斗精彩些,好让大家觉得门票没有白买。殿下,不如先让所有武将参与一次擂台赛。」 这个主意,凌寒也不是没有想过。 可是,有胜便有败,早已统帅一军的武将,或许并不能接受当众落败。 太史慈看出了凌寒的顾虑,道:「殿下,两军阵前,主帅交战不在少数。若是在自己人面前落败都难以承受,又如何能够统领大军作战呢?」 这话倒也有理。 凌寒便看向诸将:「你们的意思呢?」 「太史将军说得不错。」 「败都已经败了,难道还会接受不了当着许多人的面败吗?」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有什么输不起的?」 「我输给子龙兄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曾遮遮掩掩过?」 ……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纵然有少数不情愿的人,在这种场合下也不会出言反对。 更不可能因此对凌寒生出不满之心。 士兵那边,由这些将领去通知;百姓那边,交由陆康去通知;世家那边,则由周瑜负责。这第一次擂台赛,就连凌寒本人也是十分感兴趣。 在他心里,师兄赵云自然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但是,尽管赵云曾经几招就击败裴元绍等人,对太史慈也有过明显的压制,可毕竟没同所有武将都交过手。 比方说韩当,他的名气虽然远不如赵云,但所使的武器乃是麟角刀。 如今,凌寒对武器也有不少了解。 这麟角刀是成对使用,刀口处有明显的凹槽,可以卡住敌方兵器,专门用来克制长兵器。 究竟谁能夺得第一?位列三甲又是哪些人? 只有比过了才知道。 武将之间的擂台赛,不需要别处选拔,直接在演武馆展开就好。 宣传起来更是方便。 「长沙王殿下不日后将举办擂台赛,谁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武将?」 「赵云将军、杨真将军、裴元绍将军……」 「众武将齐出场,殿下亲自到场观看。最便宜的门票只要一贯钱呢!」 甚至有人开起了赌局,赌最终谁能拿到第一武将的头衔。 「我押赵子龙将军!赵将军可是殿下的师兄,当然是最厉害的!」 「赵将军曾经一剑破万敌,有绝世剑客之名。我也押赵将军。」 「赵将军再厉害,毕竟还那么年轻。我更看好太史慈将军,我押太史慈将军!」 「我听说周郎不仅擅音律,武艺也极高呢,不输那江东的小霸王。我要押周郎!」 「周郎温润多才,俊美无双。我也要支持周郎。」 第149页 …… 凌寒听到赌场的出现不由拧了拧眉。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下令阻断,在封建时代,这样自发的市场行为不应予以过分打击。 而是交代道,对于赌博,要从庄家那里抽取高额的税。 同时,他悄悄押了一千两银子,赌师兄胜。 作者有话要说:  甘宁即将出场~ 第78章 十月初一,首届庐江郡擂台赛正式开始。 为了显示赛事的官方性,庐江郡守陆康,作为本郡的最高长官,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赛前主持的工作。 当然,说是主持,实际上也就是宣布一声比赛开始。 毕竟陆康也算位高权重,并不习惯在平民面前吆喝。 第一轮上阵的,是太史慈与黄盖。 一个经验娴熟,老当益壮;一个气如勐虎,精力鼎沛。 双方相互抱拳行礼之后,战斗很快打响。 最先发起进攻的是太史慈。 他生平所遇到的大大小小的战斗,无一例外都是主动发起攻击。 凭藉天生神力以及强大稳健的耐力,对敌人施展出如同暴雨般密集勐烈的连续打击。 几乎没有人可以承受这样的打击而不败。 唯一从这样的进攻里,还能找到时机发起反击的,也只遇到过那一个人罢了。 黄盖显然并没有发动反击的能耐。 但这并不等同于他将坐以待毙。 勐烈而密集的进攻,意味着进攻者将消耗大量的力气。 他所要做的,就是以尽可能最小的体力,来挡住这样的进攻。 等到敌人气势稍减的瞬间,就是自己发动反击的时机。 只可惜,盘算虽好,却未必可以做到。 没有马匹时,一攻一防即为一回合,在双方的战斗进行到第八十三回 合时。 年纪终究才是一名武人真正难以战胜的东西。 黄盖想要消耗太史慈,在战斗中,反倒被太史慈给消耗了。 他没能成功挡下这一回合的攻击,右手手腕被太史慈所刺中。 当然,太史慈并没有真的刺下去。 但黄盖右手手腕被枪头所指,足以表明这场战斗已经见了分晓。 毫无争议,太史慈胜。 凌寒本就热衷于观看手下比武。 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黄盖与太史慈之间的较量,他自然是看得目不转睛,心中只觉过瘾。 而距离他最近的那些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第一次的擂台赛,参赛者全都是长沙王手底下的大将,扬州的世家子弟听说以后,竞相购买门票。 前几排的位置,自然都是这些士族子弟。他们当中没什么人上过战场打过仗,更不可能见过这样的打斗。 「都说太史慈将军英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黄盖将军虽败,气势上却也不输分毫。」 「不错,黄老将军虽败犹荣。」 …… 擂台上,黄盖与太史慈再次互相抱拳行礼,然后下台。 紧接着是第二轮的对战。 相较于前排观众,个个看得有滋有味,津津乐道。 后排则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与如此多位高权重的老爷们共处在一个空间,绝大多数百姓,只要想想这个场景便忍不住开始两股战战。 不是什么老爷,都像殿下那般有仁心的。 因此,这第一轮的精彩,有相当多一时冲动买了门票的观众,并没有看得进去。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心中的畏惧之心慢慢消除了一些,逐渐有勇气抬起头,观看那些同样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们之间的打斗。 临近午时,第一轮的比试彻底结束。 太史慈vs黄盖,太史慈胜。 裴元绍vs韩当,韩当胜。 赵云vs祖茂,赵云胜。 凌操vs周瑜,周瑜胜。 …… 午膳过后,又休息了一个时辰。 擂台赛继续。上午所有胜者需要再次分组,进行新的角逐。 分组是完全随机的。 名单确定之后,凌寒最关注的是其中的两组。 赵云vs太史慈,周瑜vs黄盖。 上一回,师兄在野外成功压制了太史慈。 但压制归压制,他看得出来,如果当时不是太史慈心急,两人想要分出胜负,起码也要一百五十回合以后。 战斗中瞬息万变,每一回合都有可能发生变故。一次的获胜,并不代表一方必定强于另一方。 凌寒关注师兄与太史慈之间的比试,主要是因为,他认为这场战斗很大概率是提前进行的决赛。 而对另一组的关注,则是因为周瑜。 周瑜才华横溢,又精通音韵。可在歷史上,却是被定义为一名武将。 当然,他的武,更多在于领兵作战的统帅能力。 若论单打独斗,周瑜上午的确很快就击败了凌操。 但那是因为凌操的武力值实在一般,看不出太多东西。 倒是凌操的儿子凌统,将来会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武将。 可惜凌寒一打听,发现凌统这会儿还不到十岁……遂暂时放下了招揽的心思。 凌寒曾听别人说,周瑜的武力并不在他的至交孙策之下。 不过听说终究只能是听说,而「不在某人之下」的论调,大多数时候往往是比不得某人。 第150页 黄盖不如太史慈,却也不是太史慈可以轻易打败的。并且,他的落败,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体力的原因。 周瑜的武艺究竟是什么程度,从下午的战斗大概就可以窥出一二了。 如果败给了黄盖,那么武艺不在孙策之下的言论就显得十分可笑。 下午的第一场,便是凌寒心中提前的决赛。 相比其他对决,双方抱拳行礼后便直接开打。 赵云与太史慈,有上回的恩怨这一前提,上台后便有了更多的动作。 太史慈昂首道:「当日输给你,吾心中一直不敢忘。今日,必将在这台上一雪前耻!」 赵云则是微微旋动手中的银枪,面容坚毅:「尽管放马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尾音甚至还在空气中轻颤,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二人同时向前。 两桿长.枪碰撞在一起,发出铮鸣之声。 上一回,赵云是在被动防守时抓到了机会。 一举反击之后,紧跟连续不断的进攻,令太史慈完全找不到再次反击的间隙。 而这次,从一开始,赵云便发起了攻击。 攻击、防守、反击,在二人之间飞快地变换,甚至让场下的所有看客眼花缭乱。 即便是参与擂台赛的其他武将,看不清动作的竟也不在少数。 显而易见,这一场比试,比上午的任何一场都要来得激烈,来得精彩。 二十一回合,空气中飘起了一绺布衣条。 但这并非是其中一方刻意留手的结果,而是真真切切并没能伤到对方。 五十一回合,太史慈艰难避过赵云的突刺。 他眼中露出沉重之色,这个赵子龙,无论是力气还是身法,似乎都变强了不少。 七十二回合,赵云挡下太史慈的全力一击,反手一挑。 太史慈堪堪稳住身体,紧接着便瞧见对方从左侧袭来。 这攻击的角度极其诡谲,称得上无懈可击,避不开,便只能使出全身气力抵挡。 下一刻,他手中的兵器被赵云挑飞。 战斗中被敌方打落武器,基本可以宣告这场战斗的结束。 太史慈不敢置信地仰头,望着自己的长.枪高高飞起,而后重重跌落,发出轰的一声响。 对面,赵云收起银枪于身后,一脸平静:「你输了。」 与上回一模一样,太史慈先是沉默了数秒,继而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赵云。 但这一回,说出的话却不一样。 「区区一年的时间,你的武艺便又精进了如此程度。」 「我太史慈技不如人,今日心服口服。」 言罢,他拾起自己的兵器,转身下了擂台。 场下一时寂静无声。 七十二回合就结束的战斗,说明两人的水平已经不属于同一等级。 但在场的,显然不会有任何一人因此看轻太史慈。 无论是先前卧底于山越,还是上午的比试,太史慈早就多次证明过自己的本领。 这场比试,只能说明一件事。 不是一方不够强,而是另一方实在太强! 短暂的沉寂过后,后排爆发了为赵云欢唿喝彩的声音。 那个白衣剑客的传说,随着徐州的士兵一同被带到了扬州。 而今天,常山赵子龙的表现,显然无愧于绝世剑客之名,尽管他所使用的是一桿银色的长.枪! 「传闻常山赵子龙一骑当千,我先前还不信,如今是真的信了。」 「据说那董贼帐下的吕布,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说。依我看,以赵将军的神勇,定不会输给他!」 「赵将军若无这样的身手,又岂能担得起殿下的师兄呢?」 「赵将军今年也不过年二十三吧?如此年轻便有这等武艺,当真是天赋惊人啊。」 …… 前排的世家子弟当中,也这样悄悄地议论着。 凌寒默然,天赋惊人吗? 师兄自然是天赋惊人的,但师兄能拥有这样的身手,又岂是一句天赋惊人所能概括的呢? 凌寒不知道其他人每天会花多久的时间来练武。 可他确信,整个徐扬两州的所有武将,论对于练武的勤奋,决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师兄相提并论。 十年磨一剑。 太史慈惊讶于师兄仅仅一年便有如此巨大的进步。但师兄所做的努力,一定配得起这份进步。 凌寒坐在台下,默默望着赵云缓步走下擂台。 赵云的脸上,既无半分击败太史慈的沾沾自喜,也无半分万众瞩目的局促不安。 不卑不亢是最好的形容。 凌寒不由心想:这样的师兄,活该名垂千古。 这次的擂台赛第一,将获得天下第一将的封号。 当然,这是一种带有政治意义的称号。 真正的天下第一将……纵然是凌寒,脑海中第一浮现的,也是那虎牢关前的吕布。 原本的赵云,自然也是这样努力的。 但无论是史书,还是哪个艺术形象里,赵云的最高评价也就是吕布第二。 吕布第二,便已是输了一筹。 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穿越之后的赵云,与原本的赵云也是全然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比武一不小心写上头写多了,甘宁竟然没能出来orz明天一定!!! 第151页 话说很久以前混贴吧的时候,三国武将粉撕武力撕得十分严重。本文的武力值作者存在一丢丢私心,如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_(:3)∠)_ 第79章 最终,赵云拿下了「天下第一将」的称号。 至于凌寒所关注的另一场,周瑜与黄盖的比试,两人经过一百三十回合才分出胜负,周瑜获胜。 周瑜的武艺相当不错,不过,比之孙策应当还是要差一些的。 普通人的选拔,则还要等上一些时日。 因为有着获得赏识一步登天的可能,报名参与擂台赛的足有近千人。 在凌寒眼中,这些普通人之间的比试,与最初的武将相比,着实就没什么看头了。 好在选出最后的十六名勇士前,他是不必过去观看的,否则一定很无聊。 不过,预售的门票依然卖得很好,甚至比第一轮的还要好。 凌寒有些想不通。 结果反倒是杨真解释给他听:「殿下,这是因为您站的位置太高。对于乡野村夫来说,武将之间的比试他们可能根本看不明白。这些与他们同等地位的人,彼此之间的这种斗殴,反而更让他们感到兴奋。」 「要是有人能被殿下看上,提拔成将军,那就更加喜闻乐见了——这说明他们或者他们的亲友,将来或许也有机会获得殿下的赏识。」 凌寒瞭然地点点头。 一步登天。哪怕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一步登天的不是自己,而是与自己差不多的人,也会让无数人为之感到振奋。 这是一种希望,通过努力脱离当下生活的希望。 如果平民的孩子只能是平民,官员的孩子一定是官员,整个社会成了一潭死水,那是多么不可饶恕的一件事。 前方忽地传来杨真惊喜的声音:「殿下,这些月季活了!」 凌寒走近。 果然,两日前眼看就要尽数枯萎的月季丛,神奇般地焕发出了新的生机,比预想中的还要好很多。 不过,凌寒注意到,这片移植过来的月季丛旁,另有一些不知名的草木衰败了。 两日后,擂台赛的选拔阶段结束。 十六名勇士来到了演武场。 在正式开始之前,凌寒已下定决心。 只要这十六人当中,拔得头筹的那位不是非常糟糕,一塌煳涂。只要对方有一些可取之处,他就一定会任用。 藉此来告诉所有人,希望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至于对方究竟有没有当将军的能力…… 捨得掏出银子报名的,至少力气应该比较大。 从这样的一千人里,再挑出一个最强的,怎么着也得有两下子吧? 事实上,凌寒实在是有些多虑了。 仅仅第二场,他就注意到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乍看上去,此人没有多么厉害。 与他对阵的那位,武艺根本上不了台面,他却不能很快击败。 但是,两人交手的画面,却让凌寒想到许久之前的一幕。 那是他初到常山,第一次遇见师兄的时候。 当时,杨真与师兄缠斗了很久,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双方似乎有来有回,难分胜负。 可实际上,如果师兄认真起来,杨真说不定连一招都挡不住。 敢在擂台之上,这样面对敌手的,一定有着不俗的武艺,同时还拥有强大的自信。 凌寒不由对他多抱了几分期待。 果然,下一刻。 青年咧着嘴角,公然笑道:「第十六人就这等水平,看来殿下选出来的人实在是不怎么样啊。」 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丝掩饰,坐在第一排的凌寒听得清清楚楚。 杨真听了怒道:「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 虽然那句话是在吐槽对手的实力,可也是拐着弯地联繫到凌寒本人身上了。 别说普通的老百姓没这个胆子,便是扬州的任何一个世家大族,也决没有人敢公开地这么说话。 要不是看出对方有些本事,杨真听到这种话,一定会直接建议将此人拿下。 在青年说完这句话之后。 他一拳捣在对手的下巴上,对面的人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凌寒偏头问身旁一位记录名单的人:「方才那位青年姓甚名谁?是庐江本地的么?」 对方连忙答道:「回殿下的话,此人名为甘宁,字兴霸,并非本地人士。」 凌寒眉毛一扬。 甘宁? 自己随便搞个擂台赛,竟然就把甘宁给搞来了? 杨真见状问道:「殿下听说过此人?」 凌寒自然否认:「不曾。」 转眼,擂台上又开启了第三场打斗。 杨真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人的武艺确实是不行,便道:「殿下,不出意外的话,这甘宁就是这次的第一了。不如等他打完了,让属下去同他过几招,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凌寒:「……」 你连裴元绍都完全打不过,还想与甘宁一战。到底是谁不知天高地厚啊? 凌寒道:「你现在去校场,把有空的武将全都给喊过来。」 杨真抱拳道:「是。」 凌寒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很无语。 敢情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教训一番甘宁啊? 在众武将赶到演武馆时,擂台赛也接近了尾声。 第152页 台上,甘宁与另一位选手正在争夺第一。 又是不出意外地,甘宁仅用了三招就击败了敌人。 自从他放出那句话以后,之后的每一场,都是在三招内获得胜利。 以至于进行到最后一场时,甘宁一登台,后排的观众当中就起了一阵躁动。 裴元绍看着台上惊道:「这真是最后一场吗?」 这种秒杀的情况,出现在选拔的初期倒很有可能。到了后来,双方都已经比较熟练了,按理说应当会缠斗很久。 显然,在他的潜意识里,普通百姓当中不可能存在像赵云孙策这等武艺的人。 其他武将也是类似的想法。 台上,甘宁击败对手以后,转身迎向凌寒,抱拳道:「殿下,草民赢了。」 「殿下曾经说,会在这次擂台赛中提拔一位将军。殿下身份尊贵,不会说话不作数吧?」 求提拔也求得这么嘴欠。 凌寒只知道甘宁在歷史上十分出名,战功赫赫,并没想到对方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 这是过于自信了啊。 凌寒看着他,笑道:「本王当初说的是,若是表现令本王满意,自可领一路兵马。」 「黄将军。」 黄盖上前道:「在!」 凌寒道:「要辛苦黄老将军了。」 黄盖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 区区小民,敢在殿下面前这么嚣张。 他抱拳道:「是!」 凌寒对甘宁道:「既然你这么自信,便同本王手底下的将军们比一比吧。胜过了,自然可领一个将军之职。」 「若是不能取胜,那就为方才的出言不逊付出代价吧。」 甘宁欣然同意。 他从小与人打架,没遇到过敌手。 他巴不得与长沙王的众多部将一一对战,越厉害越好。 等击败了所有人,长沙王自然就会知道自己的能耐。 黄盖登上擂台。 九十二回合后,黄盖落败。 凌寒基本确定了甘宁的实力,与预估的相差无几。 略逊于太史慈,与孙策武力相当。 不过,相比之下,孙策与甘宁要更年少,还远没有到达一名武将的巅峰年纪。 假以时日,这两人的武力值应当都能超过太史慈。 除了凌寒以外,在场的其余武将皆是大吃一惊。 黄盖此前虽然败给了太史慈与周瑜,也肯定不是赵云与孙策的对手。 可除了这几人以外,就没有谁敢说自己能胜得过黄盖了。 如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言行无忌的小子,竟然胜过了黄老将军! 台上的甘宁同样是大吃一惊。 只要认真起来,他还从未遇到过需要对战十回合以上的人。 可方才那位,若不是因为年迈,状态逐渐下滑,自己还真不一定就能取胜。 尽管他先前并未过来观看长沙王部下们的比试。 可他也知道,这位叫黄盖的老将军,不可能是武艺最强的人。 甘宁的性子,需要好好地压一压。 凌寒道:「师兄。」 赵云于是提起银枪。 凌寒又低声补充道:「一会儿越快越好。」 休息了一刻钟后,赵云走上擂台。 甘宁面色凝重,望着对面相貌不凡的将军。 他知道,这位叫做赵云的才是先前拔得头筹的人。 甘宁十分清楚这个头筹的意义,尤其是经过与黄盖的打斗以后。 不,不止如此。早就很久之前,他便听说过常山赵子龙的名号。 眼前的人,分明同自己一般年纪,却早就名扬天下了。 如果能击败他…… 甘宁心道:那么,名扬天下的就会是我了。 思及此,甘宁眯了眯眼,握紧手中的佩刀。 下一刻,他沖了过去。 仅仅三十七回合。 甘宁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佩刀被打落在地。 要知道,几天前赵云击败太史慈,可是足足用了七十二回合。 而太史慈想要战胜甘宁,没有数百回合是做不到的。 并非是赵云的武艺在几天内又取得了巨大进步。 而是因为,双方这一战,皆抱有强烈的速战速决的求胜心。 赵云抱拳,转身下台。 甘宁始终垂头望着地上自己的佩刀,有些不知所措。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但却无法接受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落败。 尤其是,打败自己的人与自己还是同样的年纪。 凌寒出声道:「甘宁,如何?」 甘宁抬头,随后下跪:「殿下要杀要打,草民甘愿领受,绝无异议。」 凌寒笑道:「本王不会打你,更不会杀你。本王可是允诺过,要封你为将军的。」 甘宁闻言一愣,抬头不敢相信地望过来,眼中隐隐透出劫后重生的惊喜。 「以你的武艺,虽不如赵将军,但也有资格当一位将军了。」 凌寒道:「不过,本王希望你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因为自己有几分本事便桀骜不驯,更不可目中无人,轻视旁人的性命。」 「草民……属下一定谨记殿下的教诲。」 作者有话要说:  甘宁在歷史上性格比较糟糕,曾经几次出言惹怒孙权。 第153页 连请了两天假,不知道会有多少养肥qaq接下来应该可以恢復日更啦 第80章 不知不觉,又到了年尾。 庐江虽在扬州,却在偏北的位置。入冬以后,天气转冷,富裕的人家开始烧起火炭。 冬季,是万物沉睡的时节,百姓也不再需要耕种。 女人在家做女红,男人则强健体魄,甚至做一些训练,为来年的徵兵时节做些准备。若是没有这样的意向,那就干脆修生养息。 这些日子,凌寒也闲了下来。 「又快要过年了啊。」 自他穿越到这里,竟然已经有五个年头了。 经杨真提醒,凌寒才意识到,自己,或者说长沙王刘影,已经到了加冠的年纪。 古代汉族男子二十岁行加冠之礼,表示成年。 冠礼一般是在宗庙中进行,由父亲或是尊贵的族中长辈来主持。 理论上,行了加冠之礼,才算被一个真正得到社会承认的成年人。 对于皇子来说,很多时候则会提前加冠,以便于早早开始参与政事。 不过,汉灵帝在世时,显然并未替他的三个儿子加冠。 越是和平时期,对礼仪就会越注重。 反之,到了东汉末期,以及之后的乱世,许多礼仪已变得不再那么较真。比如头髮—— 男子行完冠礼,才会将头髮盘成髮髻,谓之冠发。在此之前,则应当蓄留长髮。 但凌寒为了平时方便,一直都是束着发,从来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不妥。 世家一些尚未加冠的小辈,作此打扮的也不在少数。 当然,即使平时不太将这些士人规矩放在心上。 加冠这种重大的成年礼仪,凌寒还是要认真去做的。 只是,该找什么人为自己主持加冠的仪式,是一件颇为烦恼的事情。 皇帝去世,一般会由年长的皇室宗亲为成年皇子行加冠之礼。 凌寒身边的汉室宗亲……隔壁丹阳郡的刘繇倒是一个,年纪也算符合。 可凌寒要是找他来为自己加冠,那大概会令所有人笑掉大牙—— 判断一位宗亲身份的尊贵程度,主要是看他往上追溯多少代才能追溯到皇帝。 而刘繇往上追溯,一直要追溯到汉高祖刘邦,刘繇的祖宗乃是刘邦的庶长子刘肥。 血脉一代代传下来,不断地远离嫡系。 到了刘繇这一辈,早已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远亲。 三国中另外几位耳熟能详的刘姓宗亲,刘备、刘表、刘璋,皆是如此。 若是在盛世,不管是皇家还是世家,都已经不可能再将这些人看作皇室宗亲。 正是因此,刘表年轻时才会遭受迫害逃离京城,刘备更是贫穷得去卖草鞋。 也就是在乱世,他们占据了一块地盘之后,才能勉强打着皇室宗亲的身份来招摇。 当然,如果这些宗亲的父辈能够凭藉自己的本事身居高位,就要另当别论。 刨除了皇室宗亲以后,那么第二合适的,就应当是教授皇子读书的师长。 一般能够教皇子读书,本身也会是很有名望的大儒。 但凌寒显然也没有这样的师长。 名义上的师父倒有一个,枪神童渊。 可童渊远在常山。 即便不在常山,由童渊这样的以武艺出名的来为皇子行加冠礼……同样难以想像。 完全想不到合适的人。 正在凌寒为此感到烦恼之时,收到了一封来自徐州的书信。 是郭嘉寄来的。 信上说:大儒郑玄已于数日前出发前往庐江,大概这几日就会到了。 郑玄名望巨大,学生遍及天下。 是东汉末年最着名儒家学者,甚至说是第一人也不为过。 此前,郑玄一直隐居在徐州。 凌寒知道此事,但只是托下人送了份礼物,意思一下,聊表敬意,并没有去拜访,也没有招仕。 因为在他心里,这些鸿儒大家,一定是会极重礼仪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凌寒根本不可能时时刻刻,每个举动都完全符合汉代的礼仪。 寻常的士人,看到他一些小节上的不合礼仪,哪里有胆子指出来。 承载着大汉希望的皇长子,做出了种种近乎奇蹟般的壮举。 就算在很多时候不合礼仪,也根本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他们往往在心中这样想:「殿下自小体弱养在深宫,想来先帝并没有教授殿下众多礼仪规矩。如今这世道,汉室衰微,当务之急乃是兴復汉室,殿下委实没必要在意这些小节。」 当然,这些不合礼仪,仅限于在一些无关痛痒的敌方。 比如先前,凌寒下令让男宠可以拥有一个合法的通房地位,士人们风平浪静地接受了,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 但要是合法的正妻,下面就一定会掀起巨大的反对声。 不过,即使是小节,也只是寻常的士人才不会在意。 或者说,他们不愿意因为这种小事,平白地惹恼凌寒。 可是像郑玄这样的大儒就未必了。 他们本身拥有巨大的声望,即便惹得凌寒不满,凌寒也不可能因为几句忠言对他们怎么样。 那么,一旦大儒对自己提出了礼仪的问题,自己到底改不改呢? 置之不理,无疑就会陷入尴尬的境地。 第154页 凌寒并不是不能认真地学习古代的礼仪规矩。 而是很多时候,这种规矩与实际效率是相违背的——拿最简单的来说,平时若是不束髮,那会非常不方便。 凌寒确信,但凡是有可能阻碍社会向前发展的礼仪,自己早晚会全部废掉。 他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在改变世人的思想之前,很难很难。 但自己起码要表现出一个态度—— 对于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礼仪,大家没必要完全严格地遵守。 仍然以束髮为例。 如今的扬州,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他们当中之所以有许多人,在未加冠前就束起头髮,这与凌寒时常束髮示人是脱不了干系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当士人发现凌寒不喜欢遵守刻板的礼仪。 那么对于一些不触及根本的礼仪,他们往往也会容易展现出不在意的倾向。 而一旦影响了士人,最终,士人就会慢慢地影响到全部的百姓。 出于这样的考虑,尽管与大儒打好交道有诸多好处,凌寒也从没有去主动拜访。 没想到,郑玄竟然会不远千里,从徐州来到庐江。 郭嘉还真是不负鬼才之名,又一次的神机妙算。 自己才开始为加冠一事烦恼,他就已经将郑玄送到自己面前了。 在父亲、宗亲、师长之后,这样的大儒显然就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凌寒当即命人去收拾一座宅子出来。 又开始搜集各式古书籍,提前放进书房,等待郑玄的到来。 两日之后,郑玄果然到了。 听到消息以后,凌寒立刻赶过去。 他亲自将郑玄接到了提前准备好的宅子,让对方先好好休息几日。 至于加冠的事情,过几日再议论也无妨。 郑玄年近六旬,一路长途跋涉,身体的确很是疲累。 在长沙王告辞以后,他踱步前往寝房歇息。 身体虽然疲惫,精神上却十分振奋。 青年时,为了钻研经学,郑玄曾四处游学,遍访各地。 先是桓帝,后是灵帝,天下仍属和平,可百姓的日子却过得苦不堪言。 他同情那些百姓,却毫无办法,只能将精力投身于儒家经典,立誓不问世事,将穷尽一生整理古学典籍。 在徐州时,郑玄便听说过长沙王的仁义。 因为长沙王不曾请他出仕,他便也没有主动出仕的打算。 前些日子,颍川的郭奉孝前来拜访,请求他前往扬州庐江郡,为殿下主持加冠之礼。 郑玄想了想,长沙王殿下是有能耐的,又怀有仁爱之心。 自己身为汉臣,也的确应当为汉室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于是,他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了。 而这一路走来,郑玄又一次亲眼看到了诸多郡县的情况。 相比十数年,数十年之前,如今分明处于乱世,可长沙王治下的徐扬两州,却比当年好了太多太多。 郑玄发现,长沙王非但是一位仁义的皇子,才华横溢的皇子。 而且还是一位真正有希望解救全天下百姓的君主。 还在徐州时,他便听说过长沙王殿下下令,使得男子也可以成为另一名男子的通房。 以及学生间谈论的,长沙王殿下如何如何英明,唯一令人感到不解的,殿下身为皇子,却时常不遵循士人间的礼仪。 与凌寒担忧的不同。 这些不合礼仪的事情,郑玄却是完全理解的。 比起其他人,郑玄多位故友久居京城,身处高位。 他对于长沙王的身世,要比所有人了解得都多,哪怕是皇家侍卫杨真也比不上。 出生时便差点夭折。 之后又被一位有神通的疯癫道人断言,此子将来非是大吉,为大汉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便是大凶,有覆灭天下之危机。 若非后来生了一场大病,自此病弱不得起身,且隐约有痴傻之状。 否则,或许当年宋皇后去世后便会被…… 如今看来,当时只怕是皇后临终前的叮嘱,又或是殿下早熟。 有意为之,才能活到今日。 自小处在这样的困境里。 得以脱困的时机,竟是父皇去世、整个皇室朝廷为西凉贼首董卓所控制。 殿下不喜皇家的规矩,乃至厌恶世家的所有礼仪。 大概也是理所当然吧。 时至今日,疯癫道人的预言竟应验了大半。 纵观徐扬两州的时景,若是长沙王殿下将来当真能够收復天下,岂不就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在抵达扬州之前,郑玄只打算为殿下行加冠之礼,以表汉臣之责。 此时此刻,他却已决心要做得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学校了,离开了懒窝,恢復日更! 第81章 举行冠礼仪式,是非常讲究的。 首先要挑选吉日,这一点已经提前卜好了,定在十二月十七日。 加冠的地点为宗庙。 庐江郡自然不会有大汉皇室的宗庙,不过修建宗庙并不难。 早在凌寒从九江返回庐江,并将这里定为势力的大本营,宗庙就已经开始修建了。 十二月十七日的这一天。 郑玄走在前方,引领着凌寒走进宗庙。用提前备好的贡品,祭告天地与大汉的歷代皇帝。 第155页 其后,郑玄依次为凌寒加冠三次,分别是三顶不同的帽子。 一为缁布冠,黑麻布所制,意为从此以后将能够合法地参政议政;二为皮弁,是白鹿皮所制的帽子,意为从此以后有保卫社稷疆土之责;三为素冠,红中带黑,意为从此以后可主持祭祀之礼。 凌寒最初在了解到三顶帽子的具体含义时,忍不住感到几分滑稽。 因为这些事情,自己早已经做得太多了,也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当郑玄庄重为他行加冠之礼,下面无数文官武将面目肃穆地注视着。 凌寒发觉自己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 先前的种种所为,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举措。 而从这一刻起,自己才算是真正地被这个封建时代政治上承认的成年皇子。 加冠之后,本应才能取字。 鑑于凌寒早已自取了表字,故而跳过了这一步,郑玄开始朝凌寒宣读祝辞。 所谓的祝辞,无疑就是那么些套话。 来自二十一世纪,凌寒早已听惯了这些,并十分擅长用这类话来鼓舞麾下的士兵。 但此时此刻,他跪坐在蒲垫上,仰头望着大汉歷代皇帝的牌位,耳边传来的是与郑玄所念的与汉室种种相关的文字。 凌寒忽然从内心产生了一种错觉。 汉灵帝不再单单是史书页上的一位昏君,同时还是一位父亲。 他仿佛就是大汉的那位皇长子。兴復汉室这件事,不仅是为了自保,也不仅是为了保护百姓,还同时是一件他要为了宗族必须去做到的事情。 这错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当郑玄念完贺辞,凌寒突然回过神来。 一个自己先前未曾放在心上的加冠礼,竟有如此奇怪的效用,好似是要给人洗脑一样。 兴汉是自己一定要去努力做到的事情,却不会是为了刘姓的荣耀而兴的。 冠礼之后,需开设酒宴,招待来客。 而皇子加冠,若是皇帝有意立这位皇子为储君,又或是单纯地十分宠爱这个皇子,很可能还会为他大赦天下。 在正式行冠礼之前,郑玄便朝凌寒做了暗示。 凌寒将来肯定是要做皇帝的,那么这次加冠最好就酌情赦免一些人。这样一来,可以向属下们显示自己逐鹿中原、登顶皇位的决心,从龙之功,会增强他们的忠诚与积极;同时,也能向治下的所有百姓显示仁爱之心。 至于要赦免哪一类的人,则没有那么重要,殿下自己决定即可。 凌寒最终决定赦免的,是所有因不敬的罪名,被下狱的犯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几乎称得上封建思想当中最为顽固的。 凌寒现在自然无法消除这样的思想,而且事实上他也不能现在就一步到位消除掉—— 从科学角度来看,在君主是一位明君的情况下,封建帝制的行政效率其实非常高。 凌寒自认为,有后世两千年的经验,自己在封建时代应该还是能当得起一位明君的。 反之,如果在这样的乱世里,治下的州郡里当真出了民主的思想,那恐怕就要出大乱子。 当然,这本身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即使凌寒顺利地教会了民众学会质疑,民众也不可能会去质疑,教会他们质疑的那位,也就是凌寒本人。 不过,既然早晚要消除这种不平等的观念。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开始让民众逐渐意识到,犯了大不敬之罪,也并不一定就会被砍头。 听到凌寒的决定之后,众人反应不一。 最多的,是不能理解。 先前,凌寒将赋税降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使得开荒而多收穫的粮食,等同于全部送给了扬州的百姓。 那时候,就有很多士人感到不解。 从某方面来看,殿下一个人的损失,一点都不比世家的损失小。 他们虽然不像张昭那样清楚地知道具体数字,却也多少能猜出几分。 而此刻的不能理解,显然比当初的还要更深。 孟子的民贵君轻思想,世家子弟人人都学习过。对百姓好,自然有着其深远的意义。 如文景二帝,便是出了名的体恤百姓。 可这不敬之罪,则截然不同。 这是所有君王最不能宽恕的罪。 若是饶恕了这样的人,那便是在向天下人传递一件事:帝王的权威是可以被冒犯的。 这是对君权神授的一种挑衅。 最大的利益损失者,正是凌寒本人。 但即便不能理解,在场众多士人也并没有人出言反对。 他们心头浮现的,是从徐州流传来的一句话—— 「若是你能想明白殿下为什么会这么做,那你不就也是殿下了么?」 这是从东海校场中传出来的。这句话的受众实在太广,也实在太有魔力。 它很快就随着东海的士兵带到了扬州,又从扬州的军中传向普通百姓,最后是士人。 是啊,殿下自逃出皇宫以外,做了那么多件名动天下的大事。 扪心自问,若是换位而处,有哪一件是他们所能做到的呢? 粮食分给百姓,他们当时不能理解。 可后来,随着殿下卖白砂糖、又举办什么擂台赛,不是逐渐显示出高明之处了么? 此时此刻也是又一桩旧事重演吧。 第156页 殿下此举的意图,大概要到很久之后,他们才能领会其中的精妙之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理解。 像是杨真、赵云、周瑜等人,对于凌寒的赦免名单,就早有所料,没有露出半分的疑惑。 凌寒身侧,郑玄则是若有所思。 他对长沙王的了解,隐隐又多了几分。 冠礼仪式彻底结束后。 凌寒开始寻思,成年事大,除了赦免犯人以外,自己或许还应该做点别的什么。 比方说,攻打隔壁的袁术,这件事可以提上议程了。 如今扬州兵精粮足,上下充满斗志,就算干掉袁术引起北方诸侯的注意,也根本不需要惧怕他们。 只可惜,攻打豫州一事,还没来得及细细斟酌。 北方便传来了一件噩耗:陶谦病逝。 杨真道:「据信使说,陶大人其实入秋以后便生了病。但他总说养养就好,不愿将这件事告诉您,怕扰了您的冠礼。」 凌寒望着郭嘉传来的汇报此事的书信,忍不住轻轻嘆了口气。 在歷史上,陶谦病死于194年,时年六十二岁。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败给了曹操,日暮穷途,忧思成疾所致。 没想到,如今徐州并无战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陶谦也仅仅多活了两年便病逝了。 他按下了攻打豫州的念头。 对杨真道:「于情于理,我都应当亲自前往徐州,弔唁陶大人。」 当初,从常山去往徐州之后。 若不是陶谦从一开始就鼎力相助,给予凌寒最大的方便,他不可能会将一切进行得那么顺利。 与此同时,陶谦病逝的消息一旦传出,徐州还极有可能会面临北方诸侯的威胁。 徐州自古以来便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先前之所以安稳,是因为诸侯忙着去收服容易获得的土地与兵力,比如黄巾军所占领的地盘。 并且凌寒加陶谦的阵容,也让他们轻易不会生出起兵戈的念头。 如今陶谦去世。 徐州虽有郭嘉、高览等人,但只有自己知道他们的能耐。 等到北方诸侯知道了这件事,在他们眼里,徐州只怕会瞬间成为一块好捏的香饽饽。 因此,凌寒不但要亲自前往徐州弔唁。 他还要带着赵云、杨真、裴元绍,这些陶谦认识的武将,以及五千精骑,一同前去。 同一时间,长安城。 相国府的大堂之上,一名身着灰袍的白面书生匆匆从外面走入。 堂内,所有目光顿时集中到了白面书生的身上。 显然,这一屋子的贵人,无论是董卓吕布,还是李儒郭汜,今日都在等待这位书生的到来。 「相国大人。」 白面书生躬身抱了抱拳,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言罢,在起身之时,他目光悄悄地瞥向了身旁一位高大英武的武将。 这武将不是别人,正是有着天下第一之称的人中吕布。 吕布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好!」 董卓勐地一拍座椅的把手,笑道:「若是事成,杨先生便是头功。」 董卓又望向自己的义子:「奉先哪,你那里准备得如何?」 吕布抱拳道:「回义父,大军随时可以出发。」 董卓连叫了两声好:「也叫袁绍那小子看看,咱西凉军可不是吃素的!」 不起眼的位置,贾诩却是眯了眯眼。 此人行事难测,令人难以捉摸。他如此尽心竭力,四处奔走,当真是为了董相国吗? 贾诩的视线在白面书生与吕布之间逡巡了片刻。 随后,他收起所有表情,闭起目来。 从始至终,并未抒发一辞。 董卓会有什么下场,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自己只要说该说的话,做到该做的事情,便足够了。 这两人,一个是董卓的义子,另一个眼下也深受董卓看重。 自己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平白得罪于他们呢? 第82章 数日后,徐州下邳。 从下邳到庐江,一来一回,早已过去了一旬有余。 陶谦的丧礼已经基本结束。 陶谦本是丹阳郡人,死后理应扶灵柩回故乡。 但徐州是他经营的地方,也是他心心念念之地。 故而,陶谦唯一的儿子陶商,依照遗言,将陶谦葬在了下邳。 凌寒没赶上葬礼,便只能到丧家慰问弔唁。 事实上,他本身也不能亲自参加葬礼,否则便是有违礼制「君为臣纲」。 君上是不能出席臣下的葬礼的,只能委任使臣代替自己。 鲜有例外的,如后世的唐太宗李世民,曾参加了魏徵的葬礼,因为魏徵实是功勋卓着。 陶谦固然帮助凌寒许多,却还远没到那个程度。 当然,弔唁则是无妨的。 对于臣子来说,这已经莫大的荣光。 陶氏府邸。 昔日门庭若市的宅子,此时一片素白,极为冷清。 陶谦在徐州很得民心,出殡的当日,有不少百姓在路旁恭送。 在那之后,前来陶府弔唁的士人也有一些。 只是持续了没几日,便无人再来了。 陶谦唯一活着的儿子,自小疾病缠身,且是个白身,日后也不会参政。 第157页 如今整个徐州城,都因为刺史的去世而倍加忙碌,官员们自然是抽不出身的。 灵堂中,陶商一身孝服,额间也捆着白布,跪坐在蒲垫上。 头颅低垂,面容哀伤,为亡父守孝。 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好,此时此刻,脸色更显得苍白无比。 若是旁人见了,只怕一时之间会怀疑他是人还是鬼。 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听闻长沙王到来,陶商才像是活了过来,有了反应。 他用手撑着垫子,站起身来。 因为太久没有活动,他站起来时,身子有些不稳,差点摔倒。 幸好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 凌寒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陶商见到凌寒,正要行礼,凌寒制止道:「免礼吧。」 他望了望灵堂的布置。 随后又瞧见陶商的一脸惨白,劝道:「你身子骨弱,切不要因此伤了身体。否则,陶大人地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陶商躬了躬身:「草民谢殿下关怀。」 凌寒又道:「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本王想在这里,与陶大人单独说说话。」 陶商犹豫了片刻,才俯身告退:「是。」 快要走出灵堂时,陶商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长沙王正站在灵堂前,低头凝视着父亲的灵柩,好像是真的有很多话要说。 陶商不由想起长沙王方才的模样。 作为皇子,长沙王殿下的风姿无疑是超出常人的,举手投足间便有难以言说的尊贵。 但今日的殿下,眉眼间却也充满了疲惫之色。 似乎一听到消息之后,便立刻赶过来了,中间没能好好休息过。 自己无暇休息,那是理所应当。可长沙王贵为皇长子,又是为什么呢? 看身上穿着的袍子,抵达下邳以后,殿下大概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赶过来了。 陶商不由轻嘆一口气。 当初,因为替笮融求情,他被父亲狠狠地责罚了。 向来宠溺自己的父亲,竟没有留下丝毫情面,让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他十分不解。明明那么一点小事,父亲为什么非要笮融的性命不可,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那长沙王分明是走投无路才来到徐州的,哪里还有什么皇室的威严,父亲为何要将他看得那么重。 为此,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对长沙王怀着几分怨恨之情。 可当父亲病逝以后。 从前那些个争相巴结的世家子弟,除了最例常的弔唁以外,便再没有别的表示了。唯一的例外,也只有父亲的心腹糜竺先生了。 自小,陶商便知道,因为自己身体孱弱,无法从政,陶氏早晚会有失势的一天。 父亲离世,袁绍曹操等诸侯也许会蠢蠢欲动,徐州众官员无暇分心也在情理之中。 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没想到的是,长沙王贵为皇子,反而做得更多。 陶商不由心道:父亲,您一心为汉室。如今得殿下这般看顾,若是在天有灵,也该感到安息了吧。 而在陶商携带小厮离去以后,灵堂里便只剩凌寒一个人了。 带来的五千精骑,由赵云带去了校场。 裴元绍被派去了东海,杨真则赶去琅琊寻找郭嘉。 陶谦去世以后,郭嘉立刻对整个徐州进行了一次调整。 糜竺返回东海,筹措粮草,以备战时之需。 郭嘉本人则带着一部分士兵赶去了琅琊郡—— 他一直留意着北方几路诸侯的动静。事实上,早在陶谦去世之前,他们便动作频频。 袁绍与董卓的动作,从目前来看,并不像是想对徐州出手,倒像是要相互交战。 因此,眼下徐州最有可能面临的威胁来自曹操。 而曹操若是来犯,最有可能攻打的便是琅琊。 凌寒带着士兵赶来以后,徐州的压力骤减。 不过,对于眼下的徐州,凌寒只知道大概情况。 之所以派杨真与裴元绍离开,一是第一时间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来到徐州,二是因为他想尽快得知袁绍曹操等人的消息。 这些军事消息,信件里是无法详细说明的。 凌寒望着陶谦的灵柩,久久无言。 身为皇子,他是不能对陶谦行跪坐之礼的,哪怕陶谦去世了也不行。 所以就只能站在那里。 心里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陶谦,因为自己是汉室的皇子,所以就毫无条件地忠心于自己。 他希望自己能恢復汉室。 希望自己可以收復天下,回到洛阳,将皇室及朝臣都救出来,然后再造一个繁盛的大汉。 如今,离这个目标还有很长的距离。 但这个距离是可以看得见的。徐州或许还没有那么明显,扬州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时至今日,凌寒有实力与任何一位诸侯正面作战,而不必像先前那样,战争的胜利都建立在「奇策」之上。 只可惜,这些事,陶谦去世之前未必知道。 想了很久,最终,凌寒只说了一句话:「陶州牧,你且安心去吧。」 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第158页 至于陶谦的儿子。 陶谦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参与政治,只希望儿子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幸好,自己这回将华佗带了过来,等到过了这一阵,便让华佗好好地替陶商瞧一瞧吧。 两日后,郭嘉抵达下邳。 最危险的时间已经撑了过去。 见到杨真后,郭嘉对驻守琅琊的高览交代了一番,便随杨真骑马赶来琅琊。 「殿下。」 郭嘉抱了抱拳。 凌寒发觉对方的状态十分不好,与陶商简直相差无几。 想想也是,陶谦去世之后,徐州的大局全靠郭嘉撑着,他自然是无法好好休息的。 凌寒便道:「奉孝,你先回去好生歇息一番吧,并不急在这一时。」 「不妨事。」 郭嘉道:「大约是过来的时候吹了寒风,等会喝一份热酒便好。」 凌寒闻言拧眉:「奉孝,酒还是少喝为好。」 郭嘉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副地图,摊开在方桌上。 凌寒心想,算了,眼下先不说这个。到时候也叫华佗好好地替郭嘉看一看。 两人各坐一侧,仿佛桌上摆的不是地图,而是棋局。 郭嘉开始细细说明。 「前不久,袁绍击败了公孙瓒,如今领冀州全境,幽州、并州的大部分地区。」 「曹操则拥兵兖州、青州地区,他从黄巾军中挑选了大量士兵,为了筹措粮草,在治下大行屯田制,显然有所图谋。」 「董卓则占据着司隶地区,至于凉州,他与马腾的势力几乎各领一半。」 「荆州的情况并没有变动,除了长沙由孙将军统领,其余各郡皆在刘表的手上。」 顿了顿,郭嘉又道:「根据这些日子传来的消息,董卓与袁绍的兴兵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他们极有可能会发起战争。」 「这些消息来自糜氏的几名商户,他们皆是糜竺的心腹。糜竺将他们安排在长安,为的便是探听西凉军的动静。」 意思就是消息可靠了。 北方的各路诸侯早晚会发生战斗,这是必然的。 可总得有什么契机,否则在有第三人第四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未必敢轻易开启战端。 凌寒便问道:「董卓与袁绍之间,近来有什么纠葛吗?」 郭嘉道:「袁绍先前与公孙瓒交战时,董卓暗中援助了公孙瓒。只可惜,公孙瓒仍然一败涂地,袁绍因此实力大增。」 「袁绍的叔父当初被董卓虐杀。攻打董卓,既是报仇,又能继续扩张实力,倒也不算奇怪。至于董卓——」 郭嘉分析道:「他麾下虽有吕布,总体实力却还是差了袁绍一截。有意起兵戈……如果不是被朝中大臣的恭维沖昏了头脑,那便是有另外的倚仗了。」 凌寒寻思道:另外的倚仗,莫非是结盟了曹操? 刘表刘璋都没有什么大志,应当不大会参与进来。 至于在歷史上同样割据一方的刘备,眼下还没有任何名气。 凌寒甚至怀疑刘备会不会因为蝴蝶效应彻底湮没无闻,毕竟,他那个中山靖王之后的名头,跟自己相比实在拿不出手来。 董卓识破了离间计,吕布仍是他的义子。 北方各诸侯之间的情况因此变得完全不同,凌寒已经无法根据歷史来预测他们的动作。 如今,从纸面实力来看,袁绍无疑是所有诸侯中最为强大的。 凌寒本人虽然拥有皇子之名,也打过几次胜仗。 可他拥有的扬州,在各路诸侯眼里是一块十足的荒瘠之地,而徐州又面积狭小。 相比袁绍,坐拥人口最多最富庶的地方,实在算不得太大的威胁。 从这个角度来看,董卓结盟曹操,对战袁绍不是没有可能。 想了想,凌寒沉吟道:「这一切,有没有可能是障眼法?」 郭嘉听出了凌寒的意思,指出来道:「殿下倒不必忧心这一点。」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董卓根本不可能对徐州兴兵。至于袁绍,他在冀州东南部的兵力并没有动作。况且,袁绍若想对徐州兴兵,必要借路曹操的地盘。他若是当真想对付殿下,还不如前往豫州,与袁术合力攻打扬州。」 凌寒点点头,确实如此。 即使做最坏的打算,他们想联手对付自己,那也不会合兵一处。 一个攻打扬州,一个攻打徐州,这倒还有可能。 当初那么多诸侯想要讨伐董卓,都没能讨伐成功。 归其原因,便是诸侯之间本身就不对付,不仅不愿多出力,彼此还要相互提防。 只要不是对付自己。 不管他们彼此之间有什么阴谋算计,都没必要过于在意。 凌寒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 郭嘉却不同。尽管他认为,有了殿下的援军以后,徐州应当可以安然无虞。 但他隐隐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这些暂时无法理清的关节,让心中掩上了一层云雾,这是郭嘉所不习惯的。 凌寒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道:「奉孝?」 郭嘉摇了摇头。没有想清的事情,自然没有必要说出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日子着实劳碌。 眼下暂时安稳,自己也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番了。 郭嘉站起身,正想拱手告退。 第159页 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眼前发黑。 耳边隐隐传来殿下的声音。 「奉孝!」 「来人,快去请华神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担心,郭嘉不会有事滴,正文结束的时候他还无比健康地活着~ 昨天忘记说了,凌寒加冠算是本文一个分界线吧,之后的剧情就比较刺激一点了 第83章 听说陶谦病逝时,凌寒很快就联想到,在歷史上,郭嘉也是早早地就病逝了。 所以他特地又将华佗带回徐州,好让神医仔细地替郭嘉瞧瞧。 幸亏带来了。 有华佗在,才不至于令人担心。 华佗诊完脉,走出来正色道:「他先天体弱,平日里大概又时常纵酒。若是一直这么下去,是一定活不长的。」 「此次的晕厥,是因为近来奔劳过度,且受了风寒。」 「待老夫开几张方子,让他按时服下。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务必要戒酒戒思,躺在榻上好好修养。大约过个两三旬,就不会有大碍了。」 底子差,又忧劳过度么? 先是部署徐州的防范,再连夜赶去琅琊,在那里折腾许久之后,骑马回到下邳。 这对体弱之人来说,的确是太辛苦了。 同时,郭嘉的爱酒也是出了名的。 歷史上,他在从北方返回的路上病逝,除了水土不服、操劳过度以外,嗜酒大概也是个重要因素。 得找个时间,好好劝一劝郭嘉才行。 凌寒隔着一层屏风,望了望郭嘉。 随后对华佗道:「这些日子,要劳烦先生多来这边走几趟了。」 华佗拱手道:「殿下放心,老夫会每日过来。」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东海的糜竺也赶到了下邳。 他听说郭嘉晕倒,见到凌寒行过礼之后,不由问道:「殿下,不知奉孝先生怎么样了?」 凌寒道:「华神医说并无大碍,但需要好好休息。三旬之内,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去叨扰奉孝先生了。」 糜竺拱手说了一声是,又道:「属下方才在过来的路上,又收到了长安那边最新的消息。」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 凌寒接过信来,飞快地扫过一遍。 袁绍和董卓真的交战了! 落款为三日前。 凌寒命令道:「一旦有最新的消息,立刻呈上来!」 「是。」 挥退了糜竺,凌寒又前往校场。 他派出军队中的斥候,分成两路。 一路去留意曹操的动作。 另一路潜行越过兖州,前往冀州与司隶的交战区域查探情报。 凌寒并不愿参与到北方的战事中去。 他下一步的目标是豫州的袁术,之后则是荆州与交州。 不过,及时地掌握北方战况却是十分必要的。 倘若董卓与曹操当真结了盟,与袁绍爆发大战。 那么,自己或许有可能趁着三方混战的机会,去做一件事。 ——迎回汉献帝刘协。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凌寒当然是没这个必要的。 真要论起正统来,天底下认他的,大概会比刘协多不少。 但从理上说,将刘协接过来仍然拥有重大的好处。 如果刘协到了曹操的手里,那么曹操就可以凭着刘协,在大义上与凌寒分庭抗礼。 反之,如果刘协到了凌寒这边。 两位汉室的皇子站在了一处,那么但凡心里还念着汉室之情的士人们,就没法装聋作哑了。 比如荀氏的荀彧。 歷史上,当曹操生出废掉汉献帝之心时,他服毒自尽了。 作为曹操的第一心腹,难道在此之前,荀彧会对曹操的野心毫无所觉? 这很难令人相信。 因为曹操的人格魅力,荀彧尽心尽力为曹操筹谋。 但他心里显然也存着汉室。 在汉献帝没有被废时,汉献帝便是一层台阶,让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为曹操做事。 而一旦没了这层台阶。 尽管荀彧心中或许同样希望,曹操能够以开国之君的身份,重开一个盛世。 可作为汉臣,他也必须用生命阻止曹操称帝的行为。 当然,这一切只是凌寒的揣测。 那个时候,荀彧与曹操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后人谁也不能知道真实情况。 但可以确定的是。 只要自己将刘协接到身边,曹操手底下肯定会有一批文官产生动摇。 纵然他们不会倒戈,为曹操做事的积极性也会大打折扣。 除了理以外,从情的方面来说。 凌寒不由伸出手,端详着自己的掌心。 心中想道:刘协,大概是这世上与刘影唯一有血缘的人了。 对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用想也能知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能将刘协救出来。 校场上,赵云目睹了凌寒各项命令的全过程,又见他露出犹疑之色。 不由猜测道:「师弟是想要带兵往长安去一趟吗?」 凌寒微微颔首,随即又轻声道:「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之下。」 他如今的身份不同,身上承载着的东西,早就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所以,他不能轻易让自己置身险境。 第160页 「等更多的消息吧。」 凌寒道:「若是真的打起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 况且,想要潜行进入司隶地区,就只能带精锐骑兵。 指望骑兵攻城,难度实在太大了,他不能为了救刘协,让自己无数麾下为此丧命。 所以,想要做成这件事,长安那边也得努力才行。 歷史上,董承杨奉等人趁着李郭攻陷长安、内部矛盾重重时,护送刘协及朝臣们沖了出来。 眼下董卓虽然还活着,但如果他亲自率兵去与袁绍交战。 那么自己带着人与刘协里应外合,就有很大的希望获得成功。 想到这里,他又派人去将糜竺唤来。 若是真的想将刘协救出来,就必须设法与长安城内取得联繫才行。 同一时刻,长安。 董承只身一人,一路悄悄来到皇宫。 他面见刘协,挥退了所有下人,才开口禀报导:「陛下,臣已打探清楚,董贼与他的义子眼下的确都不在长安。陛下若是想要脱离西凉军的控制,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年仅十五岁的刘协,本怏怏地瘫在椅子上,听到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董卿有几分把握?」 每一处城门,可都是有西凉重兵把守的。 董承抱拳道:「那董贼的杨奉与张济二人,因为得不到重用,对董贼怨恨已久。」 「再加上老臣与伏将军暗中扶植的数百私兵。若只是攻下一处城门,飞快离开,有很大的胜算。」 「只不过……」 刘协正听得心中大喜,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从这蛮贼手里逃脱了。 见到董承又迟疑起来,不由急道:「只不过什么?」 「陛下。」 董承抬头望了一眼刘协,又抱拳躬身道:「西边是西凉军的老巢,东边是曹操与袁绍的地盘。当初他们都在洛阳城外,可是攻下洛阳之后,便再也不来追赶董卓了。」 「这二人决不是什么忠臣。陛下,纵然脱离了长安,又该将往何处去呢?」 刘协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斩钉截铁道:「当然是去徐州!皇兄不是在徐州么?」 董承于是又道:「陛下,徐州距离此地路途遥远。若是要往徐州去,只怕路途会极为艰苦。同时,也极有可能会被西凉兵追上……」 「那也要去!」 刘协生气道:「现在不去,等董贼回来了,难道还要朕日日忍受他的侮辱吗!再说,皇兄若是知道朕逃了出来,难道不会派人接应吗?」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董贼抓回来,可董贼又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既然如此,那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逃个试试。 皇兄当初不是一个人就逃出洛阳了吗?自己有这么多的护卫,难道还逃不出来? 董承欲言又止。 最后,他拱手道:「臣这便去联络各位将军。」 而在董承离开以后。 屏风之后,走出一个美貌少女。 她是刘协的正妻伏寿,后世的伏皇后。 「陛下。」伏寿欠了欠身,道:「陛下当真决定要往徐州去了吗?」 刘协听了奇怪道:「此话何意?」 伏寿再次欠身,道:「董将军方才说,当初曹操与袁绍二人,并未继续追击董贼,是为不忠。可臣妾听闻,长沙王那时根本就没有现身。」 刘协道:「皇兄当时将将逃出洛阳,手里并没有兵。若是他也出现在洛阳城外,只怕此时此刻,与朕会是同样的下场。」 「再说那讨贼诏书,正是皇兄发予各路诸侯的。」 「至于之后……」 沉默了片刻,刘协道:「朕听闻,扬州乃是贫瘠之地。皇兄纵然拥有徐扬两州,眼下也无力主动出兵攻打长安吧。」 「恕臣妾冒犯。」 伏寿忽然跪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刘协大惊,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行这样的礼。 伏寿缓缓抬头,道:「陛下若是去往徐州,长沙王难道没有可能对陛下不利吗?」 「陛下与长沙王同为先帝皇子。若是陛下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唯一的汉室正统便只剩下长沙王了。」 刘协缓缓睁大眼睛。 他想过许多有关皇兄的事情,甚至也想过对方可能根本不在意自己。 但是独独没想过的,就是皇兄会加害自己。 董承方才在最后迟疑了。 便是因为想到了这种可能吗? 他并没有说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董承的眼里,与其守着自己这样的人,还不如去投奔皇兄?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皇兄名震天下,连董贼也感到畏惧。反观自己,分明那么痛恨董贼,可是在他面前,却连一个不字也不敢说。 同为作为皇子,又有谁会愿意跟着自己呢? 刘协不由感到了哀伤。 他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忍不住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她的脸。 「也只有你会同朕说这些。」 伏寿不由眼眶湿润:「陛下,无论发生什么,臣妾永远是您这一边的。」 刘协紧紧地抱住了她。 同时,刘协想道:董卓畜生不如,父皇的妃嫔,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不,不止董卓。所有的西凉军都是畜生!他们在宫里肆意欺辱宫女,甚至连一些模样好些的太监都不能倖免! 第161页 董贼虽然还没有对自己的妻妾下手。 可如今,自己连最表面的尊严都已经保不住了,她们将来真的能倖免吗? 他又想到了皇兄。 在刘协的记忆里,皇兄是一个很模煳的印象。 在很小的时候,他隐约记得同皇兄玩闹过一段日子。 宋皇后故去以后,皇兄便因病整日闷在屋子里了,父皇也不许他过去。 伏寿轻轻道:「陛下?」 刘协先是眉毛拧在一起,继而面容变得坚决道:「朕……我与皇兄乃是这世上唯一骨肉相连的亲人,我相信,他决不会如此对我的。」 他不与皇兄争皇位便是了。 这样的话,皇兄就没有理由加害自己了吧。 由皇兄来做皇帝……自己是皇兄唯一的血肉亲人,一定可以当一个最尊贵的亲王。 总好过如今这般担惊受怕。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又不小心断更了一次,而且应该补不了了……躺平任嘲:) 第84章 五日后,校场。 裴元绍正监督着麾下士兵做日常训练,糜竺忽然来访。 不由停下来走上前道:「糜先生?」 「裴将军。」 糜竺抱了个拳,问道:「我去府上拜见殿下,听说殿下今日一早便来了校场。不知殿下此刻在何处?」 「哦,殿下方才还在这里,这会儿出去了,应当一会儿就回来了。」 裴元绍道:「糜先生可是有急事?用不用我派人出去寻殿下?」 「殿下既是出去了,自是有事要做。我在这里等等便是。」 糜竺笑了笑,又道:「杨将军也随殿下一起出去了么?」 裴元绍点点头:「是啊。」 出于好胜心理,他忍不住板起脸,假意有些不满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事找杨真使得,找我裴某就使不得吗?」 「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 糜竺知道对方在开玩笑,不过还是解释道:「在下找杨将军,乃是私事。」 私事?裴元绍愣了一愣。 他认识的杨真,整日殿下长殿下短的,哪里来的什么私事? 糜竺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是小妹有了身孕,我也是今日才收到书信。」 裴元绍这才忽然意识到,杨真早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 对他,人家之前就已经娶亲了。 裴元绍不由有些羡慕。 心道,等这次办完差事回了扬州,自己也要讨个老婆。 他裴元绍不再是黄巾贼将了,而是效忠于殿下的武将,应该不愁找一门好婚事吧! 就算是找个世家之女,想必也是不难的! 「就不打扰将军训练士兵了。」 糜竺抱了抱拳,退到一边。 半个时辰后,凌寒从外面归来。 糜竺上前行礼道:「殿下。」 凌寒见了他问道:「可是长安那边有消息了?」 「正是。」糜竺递过一封书信,同时说道:「眼线接触的是卫将军董承的一名心腹,由他禀报给董承。」 「表明身份以后,据说董承很是高兴,他说……」糜竺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道:「您的弟弟,也正有从长安城突围之意。」 凌寒嗯了一声,书信上已说得十分清楚。 他陷入沉思。 就在昨日,斥候那边也有消息传来。董卓被射中了左臂,袁绍则有一处粮仓被攻破。 看起来,二人之间正斗得如火如荼。 而曹操仍没有任何动作。 凌寒实在感到奇怪。这种时机,难不成曹操会与自己的想法一样,坐观成败休养生息吗? 可自己休养生息是有理由的,有后世的优势。 歷史上,曹操趁着长安内斗的时机,亲自出手抢夺汉献帝。 又或者说,时局变了,曹操的想法却没有变化。此时此刻,与自己打的是一个主意么? 糜芳本想出声询问,见殿下神色间仍有犹疑之状,于是抱拳道:「那下官便告退了。」 凌寒挥挥手令他退下。 糜芳走后,杨真问道:「殿下怎么看?那个叫董承的可信么?」 董承虽是董太后的侄子,但灵帝在位时,他显然没有得到重用,杨真在皇宫时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凌寒沉吟道:「我那弟弟在长安城里并不敢违逆董卓,董卓又是自大的性子,想来是不会特意安插人手当奸细的。」 裴元绍道:「那殿下是已经打算去了么?」 凌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向身旁的杨真:「明明有能力救人,却不愿意前去。如果是你,会怎么想这件事?」 杨真一愣,随后坚定道:「殿下,那长安城距离徐州如此之远,中间隔了好几个州。一旦孤军深入,董卓、袁绍、曹操,甚至是南边的刘表、袁术,都有可能成为威胁。依属下看,殿下才是能够兴復汉室的人,不该以身犯险。」 裴元绍心中想道:这小子看起来也傻傻的,倒是很懂殿下的心思嘛。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为殿下找到理由了。 同时出声附和道:「殿下,杨真说得没错,殿下实在没必要以身犯险。纵然要救人,派一名武将前去便足够了。」 凌寒摇头。 长安城的人未必会全心信任自己。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再只派一名武将带人过去,只怕他们不会愿意跟着。 第162页 刘协出逃,离得最近的是袁绍。曹操如果也真的对刘协有想法,那就只能如歷史上的一样,派遣少量骑兵。 自己麾下的骑兵,採取的是最科学的练兵方式,配备的是最精良的装备。 只要率三千精骑,即使是对上曹操最精锐的虎豹骑,同等数量,凌寒也拥有百分百的信心。 退一步讲,即使曹操不顾一切,派出了大部队去抢,自己哪怕不敌,三千精骑也足够杀出一条路,是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于是,凌寒心里有了决断。 事不宜迟,他立刻派人去将北校场的赵云也喊过来。 然后宣布道:「你们三人各选出一千名骑兵,明日一早,我们便向司隶出发。」 次日。 凌寒携赵云杨真裴元绍三人,以及三千精骑,往长安方向行军。 高览则由琅琊调回下邳,暂时总领徐州军务。 郭嘉需要静养,不过既然袁绍与董卓在激烈的交战,那徐州就不会面临太大的威胁。 从徐州往长安去,中间需要直接经过兖州与豫州,他们分别是曹操与袁术的地盘。 官道是走不得的。想要绕过官道,并且同时容纳三千铁骑通过,只有两条路线。 一条走长阳道,经汝南郡的北方。 另一条则要越过汜水关,还要路经陈留郡。 汜水关,又名虎牢关,是吕布一夫当关,扬名立万的地方。 然而,随着董卓西迁长安,这个昔日重兵把守的关卡,已经逐渐变得荒无人烟。 凌寒选择的便是这一条路。 汝南郡是袁术州府所在之地。 以袁术对自己的仇恨,一旦被他发现,自己带着部分铁骑有所行动,说不准会不管不顾地前来狙击自己。 而陈留郡虽是兖州的西面门户,南部却罕有人迹,陈留太守张邈更是个朝三暮四之辈,即使发现了有军队经过,只要不是针对陈留郡,他也有很大的可能不闻不问。 又过了一日,一行人成功越过豫州的沛国,即将抵达陈留的边界地区。 临近日暮,士兵开始安营扎寨。凌寒找了个高处,环顾四周,对照地图判断眼下的位置。 杨真见殿下站在那儿迟迟不下来,眼瞅着晚膳都已经好了,不由上前道:「殿下?」 凌寒问道:「斥候回来了吗?」 杨真扭头望了一眼,回答道:「还没有。殿下不是要他们往远一些去吗?」 「殿下,有什么不对吗?」 杨真有些不解,这两天他们小心行军,根本没有碰到人,可以说是再幸运不过了。 凌寒却认为,正是由于没有碰到任何人,才显得十分可疑。 纵然自己选的是偏僻的道路,可走了这么远,怎么会连一个百姓都没有遇见呢? 除非,是官府明确地下达了禁止出城的命令。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凌寒不再多想,打算先吃晚饭,其余的等斥候回来了再说。 晚膳过后没多久,几名斥候依次返回。 「回殿下,我们并未看到军队活动的迹象。」 凌寒于是又问:「有没有不许出城的禁令?」 「回殿下的话,我等分别去了两个不同的县城,城里并没有这样的禁令。」 没有禁令…… 未碰到百姓,难道仅仅是巧合,或是运气好么? 凌寒之所以派斥候去打探有没有禁令,是做着最坏的打算:即,曹操或者袁术,为了让自己放心前行,特意撤去了自己行军路上的士兵,防止自己畏葸不前。 禁止百姓出行,则是怕自己通过百姓发现蛛丝马迹。 如果是这样,那就意味着这是一场事先谋划的劫杀。 赵云与裴元绍看见斥候回来汇报消息,也围凑过来。 赵云出声询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凌寒迟疑了。 从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自己疏漏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杨真道:「殿下若是觉得不妥,咱们只管打道回府便是了。殿下逃出皇宫时,并没有任何军队。如今的一切都是殿下自己打拼来的,就算不去,旁人又能说得了什么?」 凌寒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没有任何凭证,纯粹是自己的一点多疑,就要带大军返回。 即使没有任何人质疑,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在心里分析道:就算真有哪路诸侯怀疑自己会带兵接应刘协,也根本做不到在三千精骑的护卫下杀掉自己。 在三千精骑的护卫下杀掉自己,与击败三千精骑本身的难度是截然不同的。 即使曹操的军队倾巢而出,再加上对自己恨之入骨的袁术,这两方联起手来,凌寒以为,也很难捉到自己。 总不能他们大张旗鼓地一番行动,就只是为了灭掉自己的一支骑兵部队吧。 真想要从三千精骑的护卫下灭掉自己,那差不多得董卓袁绍曹操袁术的骑兵,全部联合起来,才能做得到。 这四者之间彼此敌对,要说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未免太过天荒夜谭了。 纵观歷史,多疑的君主实在不少见。 莫非自己这殿下做久了,也生出了多疑的性子不成? 第163页 凌寒又摇了摇头,暂时按下这股疑虑。 翌日一早,继续前进。 这一天格外寒冷。 三国时期,原本就是歷史上唯二的一个小冰河期,又值深冬,室外的天气,说是滴水成冰也不算夸张。 身上穿着厚实的冬袍,头上也带着足以保暖的头盔,尽管如此,寒风也能透过衣服的间隙刺入身体,如同刀割一般。 凌寒粗略估计,这起码得零下二十度了。 要是换作刚刚穿越来的自己,在这样的低温下骑马,必定是受不住的。 终于捱到了中午时分,前方有一片常青树林。 斥候已是探过了的,不会有什么风险。 众人入林。 正是太阳威力最足的时候,身上总算舒服了些,可凌寒心中的不详之感却是愈发深重。 今日上午,完全进入陈留以后,仍是一个百姓都没遇到。 正是过于寒冷的缘故,凌寒忽然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 冬季出城的百姓原本就少,官府根本不需要禁城,只需给予一些鼓励政策,比方说,紧急征布,几日内上交多少匹布就有多少赏钱,原本打算出城的男人就很可能留在家中协助自己的妻子。 如果不是今日太过寒冷,连自己都不会想到这一点,前去侦查的斥候更不可能从这个角度打探消息。 凌寒心中勐地生出一股拔凉拔凉的感觉。 先前被自己否认掉的可能非但陡然復生,而且还大大地增加了。 穿越至今,凌寒心头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尽管截至目前,他仍然想不通背后会是哪里有可能出现了变故。 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决策:返程。 如今还在陈留地界,最坏的结果,是面临曹操刘表袁术的三方夹击。 再往前去,便连董卓与袁绍也有这种可能了,而眼下这两路诸侯才是最为强大的。 他立刻召集三位武将,宣布自己的最新决定。 为了以防万一,在归途上,还需做出一些伪装。 数十里之外,陈留郡城。 本应是陈留郡最高行政长官的张邈,此刻却显得极尽恭谨,甚至称得上几分卑躬屈膝了。 只因眼下身在郡城的几位,论职位,都属于他的上级。 曹操端坐于大堂的正前头,两侧立满他手底下的文臣武将。 满宠从外走来,抱拳道:「主公,那长沙王大约已经行至陈留西南了。」 曹操高声道:「再探。」 「是!」 程昱笑道:「长沙王终究还是有些嫩了。他只知道派出斥候四处侦察,却不知道,我们根本不需要靠近,只需远远地待在后方,根据他留下的马蹄印记,以及生火做饭所使用的炉坑,就能大抵估算出他的位置。」 右侧的一名青年反驳道:「并非是长沙王稚嫩,而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场针对他的猎杀行动,早从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兖州,冀州,司隶,荆州,豫州,天下大半土地,皆参与了这项计划。」 「莫说长沙王贵为皇子,只怕这个计划以外的任何一人,都不可能相信天下竟会有这等事。」 身为主公的心腹谋臣,陡然被一名年轻人驳了话,程昱却并没有生出怒气。 因为他早已见识过这名年轻人的厉害。 并且,对方身后的司马氏,乃是河内的世家领袖,拥有很强的号召力,是主公征战天下必须倚仗的势力。 若非从一开始,主公就关注着长沙王的动作。 得知长沙王在扬州採取的种种举动以后,又将其对世家的敌对之心夸张了数倍,并在治下大肆宣扬。 否则,司马氏及兖、青二州的许多世家,恐怕也早就收拾东西逃亡扬州去了。 程昱表现了退让,并不代表其他人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没有意见。 同属早期便追随曹操的元老,武将于禁不满道:「司马懿!什么叫任何一人都想不到此事,你说这话未免也太抬举长沙王了。而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指责谁吗!」 曹操冷喝一声打断道:「够了!」 「如今长沙王来到了陈留,便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但你们万不可因此小瞧了他,越在这种时刻,就越要谨慎,决不能让他发现端倪。」 「等到他抵达河南郡,各路兵马一齐而发,到那个时候,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 程昱抱拳笑道:「各路兵马齐聚河南,即便长沙王侥天之幸杀出重围,身旁的护卫也必定剩不下几个了。再面临三州之地提前布下的天罗地网,长沙王纵有通天之能,也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懿闻之亦冷冷一笑。 从心底来说,长沙王这等年少成名的皇子,兼具野心、才智、胸怀,正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主君。 然而,当他细细打探过扬州的繁盛以后,很快就意识到:假如自己去辅佐这位理想中的主君,一旦对方问鼎天下,自己的家族非但不能因此更进一步,反而还可能失去现在的权柄。 汉室的两位皇子,一个怯懦无能,一个又有心想置世家于死地。 那么,他也着实没必要再去做一位汉臣了。 心中又一次忍不住感嘆。 长沙王啊长沙王,你的确是少年英才,只可惜英才过了头,做了本不该现在做的事。 第164页 你所触动的,是除了这天底下最为贫贱的小民以外,全部人的利益。 哪怕再出色,再天命加身,也註定只能是死路一条。 念此,司马懿又望向了身侧的一名白面书生。 此人看起来与自己一般年纪,甚至也没有多少才气,可却是这次置长沙王于死地的关键人物。 董卓强行占有皇室的女人,又肆意欺压长沙王唯一的弟弟刘协。 一旦长沙王得势,饶了谁都不可能饶了他。 故而,在所有诸侯当中,董卓才是最畏惧长沙王的一个。 袁术原本也是诸侯势力中的强大一员,谁成想,与长沙王正式交手之后,不出半年,便沦落到要向袁绍求援的地步,甚至愿意成为袁绍的附属。 求援信送到袁绍手里之后,袁绍大感震惊。 要知道,他这个弟弟,一向自视甚高,心底里是根本看不起自己的。 于是,袁绍不但立刻将长沙王视为最大的威胁,同时还将这封求援信送到了其他诸侯的手上。 而主公曹操,则是从更早的时候起,就意识到了长沙王的不凡。 至于荆州,刘表已经病重不能主事,主持此次绞杀长沙王计划的乃是刘表的心腹蔡瑁。 岘山一战,黄祖死于长沙王之手,自那以后,蔡瑁便是刘表的唯一心腹。 与此同时,蔡氏一族还是荆州最大的世家,与扬州毗邻,蔡瑁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长沙王对世家的敌视。 蔡帽不知道扬州的世家为什么会选择臣服,自愿地接受了长沙王的削弱,但他决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蔡氏一族最终会与贱民们平起平坐。 五方势力,全都有着对长沙王出兵的强烈动机。 但是,尽管如此,这次的绞杀行动仍是令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当初十八路诸侯一齐讨伐董卓,都没能成事。 这一次远比上次艰难无数倍。 董卓声名狼藉,强进京城失了大义,各路诸侯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伐;长沙王却是汉室皇长子,年少成名,气宇轩昂,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大汉希望。即使在世家当中,明知道长沙王有削弱世家之心,倾心于他的士人也不在少数。 如主公曹操,此次劫杀行动,就并未携带他最看重的荀氏兄弟,以及徐晃等将领,而是留他们镇守都城。 讨伐董卓时,众人会盟于酸枣县。酸枣县在此之前不属于任何一路诸侯,因此各路诸侯都可以放心前来。 可这一次劫杀长沙王,却是需要多路诸侯带兵前往其他诸侯的治下,这显然会给双方都带来一股危机。 如何暂时放下恩怨,如何相互信任,如何携手合作,狙杀长沙王。 全赖这位白面书生巧妙周旋其中。 他就好似战国时的苏秦,身担多路使者,最终促使各路诸侯戮力同心。 徐扬二州,兵力强盛,粮草充足,军民上下一心。 正面攻打长沙王太过艰难。即便能够成功,也必定耗时良久。 长沙王深得天下民心,且不会是坐以待毙之人,这中间极有可能发生变故。 故而最好的方法便是,引他出来,猎杀他于别处。 董卓自甘受伤,袁绍自损粮仓,双方举数万大军,只为做一场戏给长沙王看。 足可谓是千古未有。 兖州、豫州、荆州,同样耗费了大力气,联起手来,暗中在东面布下了天罗地网。 确保长沙王绝对不可能逃回徐州。 无论是东面还是西面,都是足以致命的死局。 而双管齐下,则是为了让长沙王绝无可能有任何的生机! 不过……司马懿眯了眯眼。 想出这等毒计的白面书生,看似真正效忠的是主公曹操。 可在他看来,此人对长沙王的恨意,倒是更大一些。 一个皇宫里的太监,却有着寻常士人远不可及的眼光,三寸不烂的舌头,深得董卓看重。 偏偏对方看不上董卓,卖了董卓来给自己的主公送好处。 又与长沙王有着不知怎样的深仇大恨。 司马懿嘴角笑意更深,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在曹操等待凌寒自投罗网的同时。 凌寒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犯下的一个错误:马蹄印记与烧饭的痕迹。 是的,三千铁骑,行过的路上不可能没有踪迹。 自己只顾着派斥候四处查探,却忽略了这一点。 凌寒面色发白,这实在是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之所以如此。 本质上还是因为,凌寒从心底里难以相信,这整件事会是各路诸侯联手设下的局。 派出的斥候,很大程度上只是起心里安慰的作用。 因为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不可能,即使他不断提醒自己,事实上也并没有仔细思索其中的问题所在。 袁绍四世三公,不管手段如何不堪,总还是要脸面的。 而曹操,歷史上固然挟天子以令诸侯,可直到死亡都未真正称帝。 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抛开一切脸面,联合西凉贼首董卓,只为了置自己于死地呢? 为了增加自己孤军前往长安的可能,董卓与袁绍甚至发动了一场战争。 作为歷史系的学生,凌寒还从未在史家的记载上见过这等离奇的事情。 第165页 直到目前,凌寒其实仍然不能完全确定,至少有董卓袁绍曹操参与的诸侯联军,对自己设下了这个圈套。 但从他发现自己的错误以后,经过种种探测,这个推断已经变得愈发可信。 这种情况,接应刘协是不可能的了。 凌寒必须按照这种最坏的结果,立刻进行补救。 一切似乎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为了避免这一点,他们会继续根据马蹄印记与烧饭痕迹来判断自己的踪迹。 既然董卓参与了这场计划,那么他们理想中的行动地点,一定在司隶的边界,也就是尚在数十里之外的河南郡! 凌寒暗暗告诫自己,这种时候决不能慌,必须要冷静下来。 在这片方圆无数里的土地上,一定仍旧潜藏着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白面书生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看起来逼格好像还挺高却又非常憎恨凌寒? 后面都会有解释,跟第一章 有一丢丢的关系,可以说是天意弄人?总之作者自认为还是符合逻辑滴。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算得上是全文的一个高潮了吧,有人要领盒饭,有人的感情要升温,有悲伤也会有大收穫,总之都是刺激的情节。没错,是这种刺激~ 第85章 身侧,赵云已经察觉到了凌寒脸色的变化。 「师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此时,裴元绍正在另一处安排士兵休息。 杨真则是在细细询问新来的斥候,想了解更具体的消息。 凌寒望了一眼赵云,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其他人。 为了稳定军心,很多时候没必要将不利的消息告诉下面的人。 但有时候,则没有这个必要。 眼下便没有这个必要。 凌寒将杨真与裴元绍都喊到一个树墩旁,又将骑兵中的几名少校也叫了过来。 「若本王预料的不错,前面的河南郡,恐怕至少埋伏着袁绍与董卓的大军。」 「在我们先前行过的土地,曹操的兵马也一定隐藏在暗处,甚至有可能包括袁术与刘表的军队。」 「眼下,我们无法得知他们的军队究竟埋伏于何处,但必定是在我们回程的必经之路上,目的是阻击我们回到徐州。」 …… 随着凌寒的讲述,杨真与裴元绍听得面面相觑。 骑兵少校们也完全不敢相信。 这么多路诸侯,不但不主动臣服,反而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就是为了要取殿下的性命吗? 殿下分明是大汉的皇长子啊!是那么好的一位殿下! 然而,无论听到的事情多么令人震惊。 却并没有一个人发出质疑。 杨真道:「殿下……那现在该怎么办?」 凌寒将地图放在树墩上,道:「曹操会继续根据马蹄印迹来判断我们的踪迹。本王意为,放弃一半的马匹,让它们继续往前行走,以此来迷惑曹操。」 来的时候,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每位骑兵都是一人两骑。 所谓一人两骑,是指每个人拥有两匹马,轮换来骑。 一匹战马大约三百公斤,而每位士兵的体重,加上铠甲与随身携带的物资,也得有一百公斤以上。 这样比例的负重,有跟没有区别是很大的。 凌寒道:「尽管这样会降低返程的速度,可等到他们有所察觉时,我们大约已经行至陈留郡的东方边界。本王不知道董卓、袁绍,为何能与曹操联合起来,但本王不相信他们真的会全无芥蒂。他们的军队进入兖州的边界可以,难道还能率军进入兖州的腹地么?」 除了马蹄印记以外。 凌寒还命令五十位骑兵,他们负责继续向前,伪造出大量烧饭的痕迹。 对方的斥候侦察这一点时不会有多仔细,所以就没必要做得过于精细,五十人完全足够。 等到快要抵达河南郡时,这些骑兵可扮作百姓,分散潜入当地的县城,风头过了再设法返回徐州不迟。 对方之后的注意力全在凌寒身上,基本不可能有心思去捉拿这些人。 曹操大营。 当新一波的斥候来报,马蹄印记仍在持续向西时,司马懿忍不住微微拧眉。 那位长沙王,当真没有任何起疑,一头扎进了由主公、袁绍、董卓,组成的最为严密的包围圈么? 此计的确精妙,堪称天衣无缝。 但对方毕竟是……天命在身的大汉希望啊。 竟连一丁点儿的挣扎都做不出么? 曹操问道:「烧饭的痕迹呢?」 对方抱拳答道:「回主公,并未减少。」 曹操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此次劫杀长沙王的计划,按照实力来出兵。 他与董卓袁绍,在五方势力中更为强大,需要付出更多。 故而,董卓与袁绍先以相互交战为伪装,这一过程不可避免会折损兵力。 之后,由三人一齐负责西方的围捕。 至于东方的埋伏,则由他与蔡瑁、袁术来组织。 「主公。」司马懿上前建议道:「河南的埋伏,董卓与袁绍的兵力已十分充足。依下官之见,主公应当将大部分的骑兵派去东方。」 现如今,曹操已在河南郡的边界囤积了两万人。 第166页 董卓与袁绍的兵力还要远高于这个数字。 在西面,兖、豫、荆,三州之地则各埋伏了一万五千以上的士兵,都是精锐。 而眼下的陈留,则是曹操近乎全部的骑兵,共计一万五千人。 曹操道:「仲达的意思是,长沙王很可能已经有所察觉?」 司马懿抱拳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毕竟,相较于河南郡,东面的埋伏还是略有不足。」 河南区区一郡之地,有着十万精兵。 而西面,即使算上曹操的大部分骑兵,也就将将六万人。 此外,尽管他们分布在前往徐州的必经之路上,范围仍是有些大了。 曹操思索一番,道:「传信袁绍,吾将亲自率一万骑兵支援沛国。」 河南郡。 信使骑最快的马,仅仅一个多时辰便赶到了。 袁绍读完信冷哼一声:「这个曹孟德,五千骑兵派来河南,一万骑兵派去沛国。哼,长沙王根本不可能逃出河南,派去沛国毫无意义。他是担心长沙王骑兵战力强大,想要保存自己么?」 心腹许攸道:「陶谦有几分能耐,扬州的士兵又是什么样子,咱们都再清楚不过了。长沙王能在短时间内将袁术打成那个样子,想必是有独特的练兵手段。莫不是皇室中有何特殊法子么?」 袁绍不以为然:「皇室若是有什么特别的练兵手段,本公岂会不知?」 不过,长沙王大败袁术也是真真切切的。 想到这里,袁绍脑海中不禁隐隐浮现出流传于世的天命之说。 随即冷笑一声,长沙王这回是死定了,他倒要看看,这可笑的天命说还能坚持多久! 袁绍盯着曹操的书信,仿佛想透过这封信,与曹操发生直接对话:「以数千对十万,难道长沙王还能对我们造成什么损失不成?待本公收拾完了长沙王,再去剿灭你!」 收穫了公孙瓒全部势力的袁绍,兵力与野心一齐膨胀至了巅峰。 在他看来,只要除掉长沙王这个心腹大患,天下便再没有人能威胁到自己了。 日暮降临,凌寒一行人重新回到了陈留郡的东方边界。 他下令开始安营扎寨。 虽然身在重兵的包围圈中,身后也随时可能会有追兵赶来。 可带着军队跑路,与只身逃命是完全不同的,必须要充分的休息。 疲惫之师没有任何战斗力,而休息充分的士兵被逼入绝境时,依靠悍不畏死的决心,完全有可能击败数倍于己的敌军。 在营寨的数里开外,斥候们暗暗潜藏。 一旦敌兵至,他们会立刻发出警报,让营地的士兵可以恢復队列,准备战斗。 晚膳过后,凌寒派去潜在官道两旁的斥候来报,曹操率领大批骑兵往东而去。 粗略估计,恐怕将近一万人。 仅仅支援的便有一万人,是凌寒兵力的三倍还多。 但是,汇报的时候,这几位斥候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畏惧之色。 明明是很可怕的数字,他们却说得十分寻常。 要知道,这可都是曹操的精锐啊。其中还有在青州一战中名扬天下的虎豹骑。 而那几位骑兵少校,听到消息,面上也同样没有露出惧色。 凌寒不由感到难过。 即使是在这样的险境,他们仍然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自己。 很显然,这便是无数诸侯将军所追求的军心。 可是,自己并没有什么办法。 杨真不解道:「曹操是觉察到咱们的意图了么?那他为什么不干脆过来追击呢?而是要走官道越过咱们?」赵云道:「曹操的骑兵应当不止一万。我想,他只是有所怀疑,故而将其中的一部分骑兵派去前往徐州的必经之路上。至于走官道……」 「因为没有追击的必要。」 凌寒沉吟道:「一万骑兵追击,若是我们以逸待劳,未必会输,曹操并不愿冒这样的风险。」 「他只需要与东面的军队会合,然后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即可。我们的粮食撑不了几天,若是不在粮尽前突围,同样是死路一条,甚至连死前拉一个垫背的都做不到。」 会谈一时沉寂。 凌寒开口道:「先回去好好休息吧。现在多思无益,等明日观察了他们的排兵再做决定。」 话虽如此说。 进入营帐之后,凌寒根本无法安眠。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真的…能带他们安然回到徐州吗? 而在数百里外的下邳。 数日的卧榻休息,精心调理,郭嘉的身体已恢復了许多。 今日的星空甚是美丽。 自病倒以来,郭嘉这是第一次走出寝房。 抬头瞧了一会夜空,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忽然涌现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十分莫名其妙。 最是长于判断的郭嘉,从来不会忽视这种乍现的直觉。 于是问道:「阿忠。这几日,下邳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名为阿忠的下人,牢记殿下与华神医的嘱咐,抱拳答道:「先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郭嘉瞥了他一眼,问道:「殿下呢?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阿忠神色僵硬了那么一瞬,随即道:「殿下此刻不在下邳,小的并不知道殿下去做什么了。」 第167页 郭嘉眯了眯眼。 这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他蓦地记起,自己先前曾不解于袁绍与董卓的动作。 难道说…… 下人是问不出什么的,郭嘉严肃道:「你现在去糜府一趟,请糜竺先生立刻到书房见我。」 阿忠一愣,抱拳道:「是。」 半个时辰后,糜竺应邀而来。 夜里派个下人就把自己喊过去,这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但与郭嘉共事这两年来,糜竺十分了解他的能耐,也清楚殿下对他的看重,故而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奉孝啊。」 糜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未踏进书房,笑呵呵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大晚上的,你不好好歇着,找我前来所为何事啊?」 看见郭嘉的第一眼,糜竺便表情一顿,收起笑容:「奉孝,发生了何事?」 郭嘉坐在书案前,案上摆着一张详尽的地图。 他望着糜竺道:「殿下是何时离开徐州的?」 糜竺一愣,郭嘉怎会知道殿下离开了徐州。 这位奉孝先生,常常醉酒,总是给人放浪不羁的印象。 第一次见到对方露出这样的神色,糜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三日前。」 郭嘉喃喃道:已经三日了吗? 殿下这会儿只怕已经行到了河南郡。 与凌寒不同,凌寒在最初的时候,根本无法相信北方的几路诸侯会联合起来为自己布下杀局。 郭嘉虽然一时也无法想通这其中的关键,但他更加明白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殿下可能陷入险境,那么就只能是诸侯联合布局所致。 而从这个角度来看,袁绍与董卓兴兵作战竟完全解释得通。 可如果殿下真的抵达了河南郡……断不会有任何生机了! 想到这里,郭嘉勐地咳嗽了几声。 糜竺急道:「奉孝!」 不!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郭嘉沖糜竺摆了摆手,以示没事。 同时,心里笃定地想道:就算殿下难以相信他们的联合。但以殿下的才智,决不至于大难临头毫无所知。 他重新望向地图,视线在下邳与司隶之间不断徘徊,仔细思索。 殿下会走哪一条路?最有可能在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一点?会在哪里与诸侯联军交战?最后又将往哪里逃? 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董卓与袁绍能以交战为饵,可见诸侯联军除掉殿下的决心。 既然如此,他们的行事必然极为小心隐秘。 殿下……恐怕要行至陈留才有可能发现端倪。 郭嘉忍着痛楚,又盘算了一会儿。 糜竺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隐隐有所猜测,是不是殿下那边遭遇危险了。 完全不敢出声打扰郭嘉的思考。 就在糜竺抓耳挠腮之时。 郭嘉忽然抬头,迅速道:「殿下离开了下邳,那么应该已经把高览将军调过来了。你快去命人把高览给我叫来!」 说完这句话,他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这回,竟咳出了血来。 糜竺大惊失色:「奉孝,殿下要你好好休息。华神医也交代过,这些时日务必要忌忧忌思……」 郭嘉打断他道:「是我的身体重要,还是殿下的安危重要!?」 糜竺一愣,随后道:「我这就亲自去请高览将军前来。」 说罢,他直接提起衣摆,小跑着离去。 高览的将军府距离郭府并不算远。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高览便从外面飞奔而来:「奉孝先生,殿下有危险吗?」 郭嘉走至他身前,飞快地交代着。 高览不住点头,最后道:「我现在便点兵前去!」 高览离开以后。 郭嘉走出室外。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最清楚的。 殿下特意请了神医来精心调理,自己虽有不适,但并不至于危及性命。 方才也只是一时心急所致。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只能交给天意了。 郭嘉重新将视线投向星空。 殿下自逃出京城之日起,兴汉大业无比顺利。 便是连世家的权力,都畅通无阻地完成了削弱。 可这一回,非但栽了个大大的跟头,还是一个足以跌落万丈深渊再也上不来的跟头。 这决不是殿下大意的结果。 诸侯岂是那么容易联合的? 董卓与袁绍开战之时,就不担心对方顺势假戏真做么? 而他们,又不担心曹操会从背后偷袭么? 殿下的名声如日中天,难道没有人疑心这同样是一招诱敌之计么? 有太多的猜疑与提防。 他们原本互相敌对,想要说服他们在这件事上拧成一股绳,必定存在一个中间的说客。 苏秦这等人物,又岂是这样好出的? 此人究竟是如何取信各路诸侯的?难不成有预测未来的神通不成? 这一回,与其说是人祸,倒更像是天降劫难一般。 汉室的天命…… 郭嘉迷茫了那么一瞬,随后面容坚定。 无论汉室前路为何,殿下定会吉人天相。 第86章 翌日中午时分。 斥候归来,通往徐州的几处要塞果然都有大军驻守。 第168页 除了曹操,荆州与豫州的兵马也来了。 他们已经无须伪装,摆好了阵型等待凌寒一行人,骑兵步兵弓兵一应俱全。 辎重部队则不断地沿官道运送粮草过去。 凌寒心知肚明。 敌人不主动发起进攻,而是刻意做出守株待兔的姿态,一副「就算我们有很多人也耗得起」的样子,为的是彻底磨灭自己这一方的士气。 这种心理折磨之下,时间越长,军队发生溃散的可能性就越大。 只是,自己的军队与其他诸侯的军队全然不同。 麾下的士兵,没有一位是被强迫参军的。 对底层的百姓,他实行仁政;对普通的士兵,他给予其他势力难以想像的待遇。 再加上皇长子的身份,曾经取得的战果。这一切,使得凌寒在军队中拥有极其崇高的声望。 曹操的这一算盘,註定要落空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凌寒不会感到着急。 粮草逐渐见底,己方的战斗力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下降。 与此同时,尽管他认为袁绍与董卓的军队不可能进入兖州全境,来追击自己。 可按照分析,在此之前,他不也一样认为北方的诸侯不可能联合起来么? 既然拖下去,战局对自己有害无益。 那么就必须尽快採取应对的措施。 兵力如此悬殊,已经不是能靠士气或是意志所能克服的。 凌寒回忆自己读过的歷史上以少胜多的事迹。 这种情形下,似乎只有抢夺对方粮食一条路可走。 然而,若只是袁术和刘表倒也罢了。 对于曹操,凌寒实在不觉得,对方会留给自己这样的可趁之机。 只怕那辎重车的周围,早已布下了埋伏,正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吧。 除此以外,那就只能选择薄弱的地方,强行突围了…… 凌寒道:「荆州水兵强大,陆战则一般。三方诸侯,无疑以蔡瑁所率之众最为弱小。」 「但正因此,我们不能从那里突围,而应选择袁术驻守之地。」 「袁术对我恨之入骨,确实拥有很强的战意。可他接连为我所挫,真正交起手来,一旦发现我军锐不可当,士气很有可能大跌。」 「故,我们应向袁术的方向突围!」 赵云与杨真同时抱拳:「是!」 裴元绍却未动。 另外两人不由望向他。 裴元绍开口反驳道:「殿下,这样只怕不妥。」 自常山城下,威风凛凛的数万黑山军被一招诱敌之计,打得近乎全军覆没。 裴元绍便知道,长沙王殿下是个了不得的人。 而后的桩桩件件,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他裴元绍从一个蒙蔽百姓的黄巾贼将,摇身一变,成了皇长子的麾下大将,并因此收穫了无数美名。 士人们的尊重,百姓们的感激。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时常为此,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裴元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殿下赋予的。 无论殿下做出怎样的决定,他从来不会有任何迟疑,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去做。 可这一回,他反驳了殿下的命令。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突围有着很大的风险,从殿下的用词也能看得出来。 在此刻,这决不是最佳的主意。 至少,有一个主意就明显强于这个。 以一名武将,率领三千骑兵游动作战,攻击敌方辎重,然后迅速撤退,不断地进行骚扰,牵扯敌军的注意。 同时,另外几位武功高强之人,掩护殿下从周围的山路撤退。 东边这条界线,这么长的地儿,总能找得到敌军疏于防守的地方。 山岭再怎么艰险难以翻越,有赵子龙在,难道还不能将殿下送出去吗? 换作别的军队,此计大概很难行得通。 主帅弃军潜逃,军队会瞬间失去所有战斗力,敌军立刻就会发现主帅的意图。 但别的不说,他手底下的兵他知道。 只要将事情据实以告,他们一定会为了让殿下脱险,奋死作战。 裴元绍明白。 以殿下的性情,断不会生出牺牲士兵换自己平安的念头。 杨真从来以殿下的想法为想法,以殿下的态度为态度,自然也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赵云看似冷漠,骨子里却也有一份真正的慈悲。 这件事,只有自己才有可能提出来。 他也必须,要说服殿下这样做! 裴元绍抱拳道:「殿下,末将斗胆一问,强行突围,您有几分把握?」 凌寒沉默。 到了这种关头,他并不愿意欺骗下属。 如果袁术的军心真的乱了,并且曹操也没有再布下另外的埋伏。 那么,勐烈冲杀之下,或许有希望逃出三分之一的人? 但,最坏的结果,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元绍于是将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 凌寒听完立刻否决道:「不成!」 当了这么久的皇长子,他或许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习惯高人一等。 但他绝对无法接受,牺牲三千人,就只为了自己一个人逃命。 如果真的按照裴元绍所说,下达命令。 自己成功逃离的可能性的确大大增加了。 第169页 可一旦逃离成功,那么留在这里牵制的所有骑兵,甚至包括先前潜去河南附近的五十骑兵,一个都倖免不了,全部都会被揪出来。 不,还不止如此,这已经不单单是下令命他们去死这么简单了。 他们精疲力竭,体力耗尽,这等状态下,几乎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而在被捕以后,还将承受难以想像的折磨。 这既是敌人的报復。同时,也是尝试从他们的嘴里撬出自己的行踪。 与其如此,倒不如搏一次。 凌寒感觉自己的血液也隐隐有些沸腾起来。 大不了一起战死,难道自己便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么! 若是这样,他根本不配得到士兵们的拥护。 裴元绍早已用一晚上的时间想好了说辞。 「殿下,这里不过只有三千将士罢了。」 「可在那徐扬两州,还有着数百万的百姓。」 「放眼天下,每日又有多少贫苦之人痛苦地死去。殿下,若是您今日死在这里,他们又还能指望谁呢?董卓、袁绍、曹操,天下又有哪一路诸侯,会像您一样仁爱地对待他们呢?」 这时,杨真也意识到,裴元绍的建议大大增加了殿下的安全。 于是加入了劝诫的行列:「殿下,您应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赵云则没有发表言论。 他并不想干涉师弟的决定。无论那个决定是什么,他都会倾力去完成它。 裴元绍见殿下仍不能作出决断,上前一步,厉声道:「殿下!」 「主将从大局考虑,让自己的某支部队去赴死。这样的例子,末将曾经见得太多了。」 「殿下若是不忍,可将此事通告全军。愿不愿意,由他们自己决定。」 「为了最终的胜利,殿下断不可妇人之仁啊!」 说完这句话,裴元绍不等凌寒回应,径直走向军中。 他本就是黄巾出身的粗人,心知自己是活不过今日了,便再没什么顾忌。 凌寒的内心煎熬无比。 他承认,裴元绍的话确有其道理,断尾求生的君主并不少见。 但他根本无法做到,用无数忠于自己的鲜血,来为逃生增加可能。 难道拥有一个大义的名头,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出,本应为世人所不齿的事情来吗? 在凌寒苦思究竟还有何对策的同时,裴元绍已经完成了通报全军的工作。 李英是骑兵少校中的一员。 三年前,他本是徐州东海郡的普通百姓。 那时东海水患,房屋被大水沖毁,粮食也被捲入水中。 州牧大人拨下来的物资,尽数被当地一个臭名昭着的贪官笮融所扣下。满州官员,没有一个为他们这些受灾的百姓主持公道。 父母没有死在水患当中,这并不是幸运,而是不幸。 因为他们最终活活被饿死了。 他恨透了笮融。 可他这样的人,无论再怎么憎恨,又能拿笮融怎么样呢? 人家高高在上,自己却已经饿得不得不吃土充飢了,连拿把刀冲到对方面前的力气都没有。 他痛苦地活着,有时候想要去死,可一想到笮融每日那样快活,又感到很不甘心。 直到,长沙王来到东海,知道了这件事。 没几天,笮融当众斩首的消息便传了出来。笮贪官敛聚的财富,也尽数分给了他们这些受灾的百姓。 他发自内心地感激长沙王的恩德。 后来,长沙王殿下又採取各种方法,让他们这些最穷苦的百姓可以过得好一些。 李英一直希望能为这位仁慈的殿下做些什么。 终于,他等到了殿下徵兵。 他没有学习过任何武艺,好在身体的底子还不错,成功入了伍。 分队以后,他很幸运地成了赵子龙将军的兵。 他一直很努力地跟着赵将军训练,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厉害一些,如果有一天,也能像赵将军一样就好了。 再往后,他跟随长沙王去了扬州。 在扬州,他终于立下功劳,被殿下赐予少校的封号。 授勋的那一日,殿下将他叫到跟前,亲手为他戴上勋章。 那是他离殿下最近的一次。 俊美、尊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分明是天上的谪仙,可同他这样的人说话,殿下却是那么亲切。 当殿下认真地感谢他所做出的贡献时,他差点就当场哭了出来。 那个场景,一生一世也不可能忘记。 这一回随殿下前往长安。 在得知这是北方诸侯所布下的陷阱之后,除了对那些人的愤怒,李英所想的第二件事,便是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没有高强的武艺,不能像赵将军那样贴身保护殿下的安危;也没有精明的头脑,不能像奉孝先生那样为殿下出谋划策。 自己唯一能做的,唯一拥有的,不过是这条性命罢了。 当裴将军宣布了他的主意以后。 李英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思索,任何犹豫,便有了决定。 同时,他望了身旁的同伴一眼。 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共识。 是的,就是一种共识。 别人或许不明白这种目光究竟是什么含义,但他们相互之间再也清楚不过了。 这个共识简单且明了—— 第170页 他们这样的人,死便死了,没有任何值得可惜的。 殿下却一定得好好地活着! 李英相信,身旁的三千同伴,都会有这样的共识。 因为,长沙王殿下,就是一位值得他们如此的殿下。 于是,在凌寒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间里。 几名骑兵少校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请求他依照裴将军的建议行事。 而他们身后,骑兵们也单膝跪地,同样是请求他依照裴元绍的建议行事。 凌寒愣在了原地。 他们……是在认真地请求为我赴死吗? 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眼眶不禁有些微微发红。 裴元绍见到这个场景,也不由抹了把眼睛。 别的军队,主帅为了大局的胜利,会隐瞒真相,让部下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牺牲。 殿下这里却是完全反了过来。 以殿下的性子,脱险之后,想到今日,也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明明是这样好的殿下,明明是这样好的士兵。 与敌人堂堂正正交战,死便死了。为什么非得面临这种局面?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这么残忍呢! 凌寒深吸一口气:「你们的心意,本王已经明白了。」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本王不能接受。」 裴元绍一愣,急道:「殿下!」 而士兵当中,也是一片殿下三思的声音。 凌寒打了个手势,使他们肃静。 随后说道:「本王方才认真地想过了。踩着你们的性命逃走,本王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不过,直接地冲锋,也的确不是妥当的主意。既如此,不如互为掩护。」 裴元绍拧眉道:「何谓互为掩护?」 凌寒道:「本王先行带几人寻找可能翻越的山岭,找到之后,会在另一处点燃山火。你们见到山火,不必在此处徘徊,而是朝着袁术的方向发起全力冲锋。」 「与此同时,本王会从事先找好的地方翻山。」 「虚虚实实,让他们无法判断本王究竟在哪一边。」 「你们的冲锋越强,越多的人活着冲出去,则越能吸引诸侯的注意。」 裴元绍立刻听懂了话中之意。 若按照自己的计策,三千骑兵是不可能有任何生机的。 而按照殿下的计策,尽管仍然会出现大量的牺牲,可每一个人都还有活着离开的希望。 希望,一个多么美好的词彙。 为了殿下的安全,他们一定会抓紧这个希望,尽最大的努力,活着冲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殿下那边的风险还是增大了不少。 裴元绍又开口道:「殿下……」 凌寒打断了他:「这是本王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不必再说。」 第87章 (修) 无论心里是怎样想的,当凌寒态度坚决地下达了命令以后,众人只能依计行事。 杨真与裴元绍开始调整队列。 杨真开口道:「裴兄。」 他心里十分清楚。尽管两边都存在风险,可带着骑兵冲锋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定会面临袁术军的最强攻击。 作为许多年前就驻守在长乐宫,殿下的侍卫。 杨真十分希望可以亲眼看见殿下兴復汉室的那—天。 可作为负责保护殿下的侍卫,带兵吸引敌军注意,他才最是责无旁贷的人。 裴元绍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道:「那天原本糜竺先生是要同你说的,结果被我给打岔了,以至于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杨真闻言面露疑惑:「什么?」 裴元绍道:「你的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杨真的瞳孔缓缓放大。 裴元绍见状—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孩子不能—出生就没有父亲。我孤家寡人的,便是死了也没什么。」 「再说,也不—定就会死。说不定你那边更危险,毕竟他们的目标是殿下。」 「不管怎么样,—定要保护好殿下!」 「走了,先带弟兄们找地方去了。」 裴元绍引骑兵离去。 杨真有些发愣。 而凌寒这边,还挑选了十余名骑兵。 他们主要的任务是骑马侦察。 在兖州、豫州与徐州之间,除了最为好走的官道,勉强可供上千人通过的商道以外,还有—些对普通人来说等于无路可走的山道。 凌寒所需要找的便是山道。 两个时辰后。 凌寒与赵云两人趴在—个山坡的下方,观察着眼前这—小队士兵的活动。 看穿着打扮,是曹操的士兵。 诸侯联军当然不可能完全忽视这些山道,他们显然早就侦察过附近的地形。 每—条山道前,都有五名士兵驻守。 这些士兵的任务并不是阻拦,而是负责报信。 山道极为难走,想要通过必然需要大量时间,而在这个过程中,弓箭手可以轻易地进行狙杀。 凌寒道:「诸侯联军虽然在每—条山道前都留下了士兵值守,不过士兵的防卫并不严密。他们每隔半个时辰会进行—次交换。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很快就能追上。」 在心里估算了片刻,他偏头问道:「师兄能否用弓箭将这五人同时击杀?」 赵云微微颔首:「可以—试。」 第171页 这么说应当就是没问题了。 凌寒心里大概有了主意,道:「师兄,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来到了与其他人事先说好的地点。 汇总之后,很快,凌寒画出了—个简易的山道地图。 而在另—边。 蔡瑁占据着通往徐州的—条商道。 多亏了当初长沙王与孙策联手杀掉了黄祖。现今刘表病重,荆州的军权尽在他—个人手中。 此行围杀,蔡瑁几乎携带了荆州的全部精兵良将。 他的嫡子蔡荣问道:「父亲,除了三条商道以外,这附近还有如此多的山路。难道我们不需要提防吗?」 蔡瑁笑道:「那些个山路,是不可能让大量士兵通过的。长沙王若是想从山路逃走,就必须抛弃自己的军队。」 他冷笑—声,接着道:「绝境之中,士兵—旦被主将抛下,军心会瞬间跌至谷底。即使没有交战,我们也可以轻松地从士兵们的表现看出来。到那个时候,再去追击想要逃走的长沙王也不晚。」 刚说完这些,远处升起了黑烟。 蔡瑁伸长脖子张望道:「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名斥候来报:「将军,是山里起火了!」 「山火?」蔡瑁思索道:「大冷天的,山里怎会无端起火?定然是长沙王想要从山路突围,被驻军发现,这才燃起了山火!」 「长沙王真的抛下自己的军队了!张英,你携两千骑兵,前往山火处搜捕长沙王!」 蔡瑁虽然没有在山间安排士兵,不过他知道,曹操是在那里埋伏了弓箭手的。 就算拦不住长沙王,自己的骑兵很快就会赶到。 「这样再好不过了!」蔡瑁大快道:「长沙王最令人感到惊惧的地方,是他无论在士人里,还是在百姓间,都有崇高的名声。」 「可这位皇长子,如今为了活命抛下自己的士兵,到头来却又被我们擒获。我倒要看看,今后还有谁会仰慕他。」 蔡瑁之所以决心联合北方诸候,除掉长沙王,是因为长沙王对待世家的政策。 —直以来,他最不能理解的,也就是扬州的世家。 他这个荆州之人,都看出了长沙王想要削弱世家的意图,怎么扬州的那些士人,反而无动于衷呢? 身旁,他的儿子蔡荣默默想道:父亲的判断真的没有出错吗? 在他心里,长沙王并不是这样的人。 同—时间,袁术军。 「山中起火了?」 袁术思索片刻,高声道:「全军戒备!」 在他看来,长沙王若真要从山里逃走,应当迅速击杀山间值守的士兵,然后偷偷逃跑。 闹得这么大,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山里起了冲突,自己要从山路逃走吗? 不多时,斥候来报:「袁公,长沙王的骑兵往这里来了。」 「果然!山火不过是个幌子。」袁术冷哼—声:「三千骑兵就想冲破本公的大军?垂死挣扎罢了。过往之仇,咱们今日—并清算!」 此时此刻,袁术不由暗骂了几句曹操。 先前他听从曹操的建议,把军中大部分的弓箭手都调去了别处。 否则有弓箭手在,消灭长沙王这三千骑兵,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也罢,总归是位皇长子,便与你堂堂正正的—战。」 自己共有五千骑兵,八千步兵,消灭对方也没什么难的。 袁术下令,命麾下所有骑兵严阵以待。 然而,甫—交手,袁术就大吃—惊。 自己的五千骑兵,论起战斗力,竟完全不是对面三千骑兵的对手! 至于将剩下的步兵都派上去—— 骑兵本就克制步兵,就算真的拦下了,自己也必定元气大伤。 不远的地方有曹操和蔡瑁,—旦折损了大半兵力,他到时候还回得去豫州么? 袁术再怎么憎恨长沙王,也不会为了置长沙王于死地,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再说了,就算真的冲破这里,难道就能平安回到徐州了? 后面可还有—处埋伏呢。 念此,他对传信兵吼道:「这些骑兵如此骁勇,长沙王怎可能不在其中!去告诉曹孟德,他若是不赶紧派骑兵来援,本公可拦不住长沙王。」 传信兵骑得自是最快的马,不到—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曹操的地盘。 曹操拧眉听完传信兵的话。 袁术竟然挡不住了。 他原本认为,长沙王不大可能简单粗暴地率军冲锋。 可是,如若长沙王不在那支骑兵部队当中,袁术又怎么可能会挡不住? 主帅不在,士兵英勇奋战,表现给谁看? 「曹洪,你速率三千铁骑前去支援袁术!」 「曹仁,你带着骑兵去山火的位置看—看。」 「夏侯惇,你去传信杨洛,取消埋伏,让弓箭手走官道,立刻赶往望崖坡。」 眼下最好的情况,是在袁术那里拦下长沙王。 其次便是在下—处——从袁术那里通过以后,在抵达徐州之前,会经过望崖坡。望崖坡此刻有数百弓箭手。可若是从袁术那里逃走的骑兵过多,数百弓箭手是拦不下的,必须增援。长沙王若是真要从杨洛埋伏的地方逃走,早就在骑兵冲锋的时候行动了,不会等到现在。 第172页 至于搜查山火的位置,则是为了以防万—。 连续下达完三条命令,曹操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在他看来,袁本初宽而不断,好谋少决,不值得重视。等到自己收服了董卓的全部兵马,拿下对方根本不在话下。 徐扬两地才是真正的威胁。 他治下的兖州,因为与徐州相邻,若不是察觉及时,恐怕已经有不少人逃去了徐州。 扬州则更加令人吃惊。 根据他所派去的人查探,这—年来开垦了无数荒地,人口也大大增加。 照此下去,要不了几年,或许就会成为天下最繁盛的—州。 不过,扬州有—个非常致命的地方。 如果袁绍死去,只要他的两个儿子联合起来,几乎就可以继承袁绍完整的势力。 可扬州,无论是其中文臣武将的内部派别之分,还是世家与庶人之间的矛盾,眼下都是依靠长沙王—人在维繫着平衡的局面。 扬州的发展看似完美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本质上依靠的却是个人的威信。 —旦长沙王刘影死去,扬州必定大乱。 不管是扬州牧张昭,还是统领着最多兵马的孙策,又或是在世家之间游走的周瑜。 就算是三人完全联合起来,也根本无力继承这个势力。 等到内乱结束,攻打扬州会变得轻松无比。 曹操的眼中透着—股坚决。 只要此番能够除掉长沙王,收復天下似乎就已经不再算是—件困难的事。 终有—天,他会向世人证明,他才是最适合的人。 而凌寒此时的位置,既不在山火之处,也不在骑兵当中。 山火燃起的地方,乃是北面的—片枯树林。 凌寒这会儿却是在中央位置的—处坡下。 说来也巧。兖州边界的山路,北面几乎都是春生秋枯的植被;而南面,却以常青树为主。 只有中央的这—处,两相交杂。 凌寒在大—时,曾经读过—篇知名学者写的有关地形的论文。 如现在这等情形,南面易有伏兵,北面难于隐匿,故以中央为最佳。 他便选择了这—处。 赵云在对方更换过—次驻军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杀掉了驻军,并按照凌寒的吩咐,利用火.药、柱香、纸,做出了—个延迟起火的装置。 确保在下—波驻军抵达之前,山火燃起。 而利用山火燃烧前的时间,赵云回到了凌寒的所在。 见到师兄顺利归来,凌寒比了个手势,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这—处的驻军。 北面的山火以及袁术那里的冲锋,会为他们争取最多的时间。 赵云正要行动,忽然眉头—蹙,停了下来。 凌寒面露疑惑。 赵云于是在他手上写了三个字:有埋伏。 凌寒心里—惊:埋伏? 自己与杨真等人已经在这里待了—个多时辰,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般的埋伏,尤其在「成功在此处埋伏到敌人的可能性不大」的情况下,很难做到如此才对。 不过,赵云的判断,凌寒还是相信的。 于是,他重新蛰伏起来。 心里却有些着急。 曹操的兵马抵达山火处以后,肯定是先搜查往前的山路。 其次便是山火的附近。 等到这些地方结束以后,还没有发现自己,那时候就会扩大范围。 仅仅两盏茶的功夫。 凌寒听到了马的声音。 —名武将匆匆赶来,对着前方的山林大声道:「杨洛先生。」 片刻,—名书生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离得太远,也不敢细看,凌寒并不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真的还有—批埋伏,而这名书生正是头目。 凌寒后知后觉地想。 如果自己真的选择牺牲士兵,只顾自己逃命。 那么,士兵们就不会冲锋,而这些人也就不可能撤走。 自己不会有任何从山路逃脱的可能。 来人正是夏侯惇。 夏侯惇静静望着对方从山壑走出:「夏侯将军。」 「杨先生。」 夏侯惇抱了个拳道:「主公命你立刻率弓箭手前往望崖坡。」 杨洛皱眉道:「已经确定长沙王在骑兵之中了吗?」 夏侯惇于是飞快地解释了—遍。 杨洛又道:「可我现在带人过去,还来得及吗?」 另—位身形高大的武人走出,声音威严:「从商道去往望崖坡,要绕—个很大的圈子。从官道走,即使不骑马,也能赶到他们前头去。」 夏侯惇—愣,忙抱拳道:「吕将军。」 对于这位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人,他充满了敬意。 不过,夏侯惇实在有些不理解。杨洛—介阉人,为何能够得到吕布的青眼。 杨洛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与吕将军即刻便带人过去。」 他回头喊了几句话,很快,山林中冒出了许多的弓箭手。 看到这—幕的凌寒,大吃—惊。 他惊讶的并非是此处竟然埋伏着这么多的弓箭手,而是这些弓箭手穿着的衣裳。 没有—个人衣着铁甲。 北面的弓箭手,身上穿着的全是灰色的衣裳。 第173页 而南面的弓箭手,则是穿着绿色的衣裳。 虽然与后世的迷彩服仍然有着很大的差距。 但毫无疑问,他们的衣服非常贴近周围的环境,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是与迷彩服同样的思想。 而迷彩服的起源,分明是来自十九世纪的英国军队! 赵云凝视着凌寒的侧脸。 敌军的确着衣古怪,可师弟的反应未免也有些令人不解。 杨洛与吕布正准备率领弓箭手离开。 这时,忽然有—人来到杨洛身前,跪了下来。 杨洛被吓了—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步。 吕布瞥了他—眼,随后望向眼前这名士兵:「你要做什么?」 跪下的不是别人,而是来自扬州山越的严白虎。 当日,他从长沙王手下侥倖逃出来以后,很快得知,自己的亲弟弟投靠了长沙王,并得到了长沙王的封官。 正是因此,扬州的其他山越势力也望风而降。 严白虎自此更加憎恨凌寒。 他认的两个义弟,—个是凌寒派来诈降的,另—个也见状不好想要改换门庭。 没想到连亲弟弟也这样! 他发誓早晚有—天要报復回来。 后来,他投靠了註定会与皇室势不两立的西凉军,成了吕布麾下的士兵。 再往后,他跟随吕布来到兖州。 方才的分析,严白虎也听了个—清二楚。 可北方的诸侯不了解长沙王的士兵,他却再清楚不过。 长沙王不在,士兵就会失去战斗力? 这根本不可能! 在扬州,入伍是需要争抢的。 人人都希望能为长沙王而战。 长沙王最擅长的便是收拢人心。眼下这种情况,只要长沙王长篇大论地说点儿什么,保准能哄得士兵不顾性命地为他争取逃生的机会! 等到严白虎说完自己的理由,又解释了自己的来歷,以证明自己了解长沙王的可靠性。 夏侯渊深深皱起了眉。 要是照这样说,主公的判断岂不是有可能出错? 杨洛却是似笑非笑道:「这么说,长沙王当初留了你—条性命,你非但不感激,反倒恩将仇报?」 严白虎—愣。 怎么回事?不是都说杨洛先生对长沙王恨之入骨吗?怎么会为长沙王说话? 当初,长沙王的确算是有心饶了自己—命。 可他害得自己失去了全力,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切! 所谓的放过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不会再有任何威胁罢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会白白地活着,而—定要让长沙王为当日的决定付出代价! 旁边的吕布也不由拧眉望向杨洛。 夏侯渊更是皱眉:「杨先生说这话什么意思?」 杨洛却是没有任何顾忌,哈哈—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玩得很罢了。殿下合该如此啊!」 随后,他收起笑容,对夏侯惇道:「既然长沙王仍然有从山路逃走的可能,主公的计划,少不得就要改—改了吧?」 「我将这里七成的弓箭手交予夏侯将军,由夏侯将军带去望崖坡。只不过,我要向夏侯将军借用—个人,这样可好?」 夏侯惇不由道:「何人?」 杨洛道:「是前些日子暂时来到主公这里的,关云长将军。」 夏侯惇皱眉道:「主公对他礼遇有加,我可调动不了他。」 杨洛淡淡笑道:「无妨。我听说这些日子,夏侯将军与关将军相谈甚欢。只需麻烦夏侯将军给我—件信物,我自有办法前去说服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作战改了好几遍,还是不能满意,但是说了今天要更新的,就还是先发了出来……之后可能还会修改这里的细节,不过具体的东西,比如严白虎的报復,杨洛的埋伏,一份份盒饭,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不会变。 之前的白面书生,也就是这一章的杨洛,看到这里应该能猜到身份了吧,之前评论区已经有人猜到了,就是开头的那个室友。至于他为什么会穿越,为什么这么恨凌寒,后续章节会有进一步揭示 第88章 (修) 凌寒看着敌军埋伏在山路的弓箭手依次离开。 他们分成了两路,一路看方向是往官道去,另一路则看不出是往哪里去。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待这里的驻军重新恢復成五个人,赵云出手,用弓箭一口气解决掉了,对方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简单地将几人的尸体拖至旁边,凌寒一行人开始翻山。 这里是兖州。 官道与商道的地图,还可以从糜氏商队那里得到。而走了山路以后,就完全无法得知后面的地形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凌寒只能顺着大方向,一路往东走。 两个时辰后。 前方的地形坡度开始逐渐放缓,似乎又要到了平原地区。 翻山越岭尽管辛苦,却只是身体上的疲惫,而不必担忧前方会有埋伏。 眼下到了平原地区,凌寒重新变得警惕起来。 赵云一直在心里默默估算走过的距离。 他开口道:「这里距离琅琊郡大约还有一百二十里。」 一百二十里,并不算远。 第174页 如果不需要提防追兵,骑马疾行,普通马匹的时速可以达到五十里。 算上坐骑休息的时间,以及对于地形的不熟悉,最多三个时辰也一定能够赶到琅琊了。 听到赵云的话,杨真与另外几名骑兵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赵云忽然又低声道:「附近有人!」 众人连忙隐藏起来。 片刻之后,一列士兵慢慢悠悠地从前方经过。 为首的是三名骑兵,后面则跟着十名步兵。 看着装,这些人全都是曹操的麾下。 这一列士兵,从昨日开始就守在这一带,极为无聊。 为首的三名骑兵,不自觉地聊起天来。 -「咱们都等这么久了,长沙王真的有可能从这里经过么?」 -「不知道……管那么多干什么,上头的命令照做就是。」 -「哎,都说长沙王怎么少年英雄,结果还不是栽在我们主公手里。」 -「这次五军联合,才将长沙王彻底困死在这里。说到这个,可多亏了杨先生。」 -「说起杨先生,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不是皇宫里的人吗,长沙王可是皇长子。按理说,杨先生应当是向着长沙王才对,怎么反倒这么想要长沙王的命?当初他一个人来找主公,还差点就被当作董卓的奸细给杀了呢。」 -「这件事嘛,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你们应该也都听过的,大汉皇室有个上不得台面的爱好,他们都喜欢私下里搞男人。」 -「你是说长沙王曾与杨先生……因爱生恨?不会吧!」 -「我都说了只是传闻,你们随便听听就好,当不得真的。」 -「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杨先生长得比娘儿们还白,细皮嫩肉的。而且我也听跟着吕将军过来的西凉兵说过,杨先生当初在皇宫,还没有得到董卓的赏识时,就被军里的几个汉子那个过。后来他得了势,把这些人统统给五马分尸了。」 -「那个?」 -「哎呀,就是被当成女人搞啊!」 -「啊!?」 这些骑兵的悄悄话,凌寒自然是听不见的。 赵云却因特殊训练过,而隐隐听到了一些。 他握紧了拳头。 凌寒看见这些人,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自己不了解这里的山路,可兖州是曹操的地盘。 显然,曹操很早之前就勘察过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又或者,未必是曹操。 凌寒想到方才那些埋伏的弓箭手所穿的衣裳,眼神暗了暗,露出晦暗不明的情绪。 对方知道翻越山岭之后会经过这里,所以很久之前就安排了驻军。 这么一列士兵是挡不住自己的,他们的作用只能是点火报信。 那就说明这附近还有一定规模的军队。 这列士兵的换岗有什么规律呢? 先前杀掉了另一边的巡查兵,这会儿,曹操必然已经发现了。 眼下可没有时间再慢慢观察了。 凌寒于是向左偏头,对赵云比了个手势。 赵云瞬间明白了师弟的意思,思索片刻,比出一个七。 意思说,有把握在瞬间击杀掉七个人。 凌寒又看向右侧的杨真。 最后,分别确定好谁负责杀哪一个人,然后拉弓搭箭。 十三支箭羽同时射出。 敌人应箭而倒,并没能发出任何动静。 唯一的声音,就是骑兵落马的声音。 到了这种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露行迹了。 凌寒决定骑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东方冲去。 这里距离兖州的最东方之郡——济阴郡城,隔了很远的距离。 曹操虽在这里留有军队,但想必多不到哪里去。 以赵云的武艺,只要没有大量弓箭手,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应当很大。 不过,只有三匹马。 凌寒想了想,对剩下的九名骑兵道:「便在这里分开吧。你们到旁边的山林中先躲一会儿,等到追兵过了,再往前走。」 自己与赵云杨真骑马,他们徒步。 一先一后,一明一暗,也说不好到底哪一个更危险。 众人抱拳道:「是。」 其中一人也是少校之职,他上前一步,道:「殿下…务必珍重!」 凌寒看着几人返回先前的山林,找了地方躲起来。 这才翻身上马,一甩鞭绳,三人沿着大路飞快地前行。 事后证明,这一决策非常正确。 如果不是凌寒将最后一路埋伏全部吸引过来,使得几个骑兵一路东行,成功与高览会合,报告了凌寒最后突围的位置。 那么,就算眼下与徐州的琅琊仅有一线之隔,他们也全都走不出这里。 某处山巅。 杨洛静立于此。 比起刚刚穿越到这里时,如今的他,已经全然变换了一个模样。 此时此刻,杨洛学着当地士人的模样。 头戴纶巾,手里轻轻摇着一把羽扇,眺望远方。 尽管这里所距甚远,无法亲眼看得见长沙王被追杀至死的模样。 可他先前已经成功使计说服了关羽。 那个场景会是什么模样,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出来。 「哼,大汉天命加身的皇长子,当你以为自己就要从这里逃出来时,下一刻,便面临更深的绝望。」 第175页 「在临死之前,你多少就可以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吧。」 「常山赵子龙在长坂坡上七进七出,的确是风光无限。只可惜,这里不是什么长坂坡,而是伏龙原。」 「你们要面临的会是天下第一人吕布,以及武神关羽。」 「吕布与关羽联合围剿,就让这伏龙原,成为你与赵子龙的埋骨之地吧。」 第89章 (修) 往前行了不足一个时辰,视野之中,有一队曹操的骑兵从左侧突然杀了出来。 为首之人是名中年男子,他手里拿的并非是寻常武将使用的长兵器,而是一口宝剑。 粗粗看去,对方共有一百来人。 三人不约而同勒住缰绳。 赵云道:「杨真,带殿下往南绕过去,我来拦住他们。」 杨真闻言望了望凌寒。 凌寒心道,一百骑兵应当不是师兄的对手,自己在这儿反而是拖累。于是高声道:「我们走!」 二人调转马头,朝东南方向而去。 赵云则是迎着骑兵沖了上去。 带队之人名为夏侯恩,是夏侯惇之弟,曹操的佩剑将军。 他手里握着的,乃是曹操偶然获得的宝剑青釭。 夏侯恩原本遵从曹操之令,在此驻守,以防长沙王从此地逃出。 可在一个时辰前,他接到了新的命令:只管放长沙王离开,但要尽可能地缠住长沙王身旁的白袍护卫。 穿白袍的护卫,夏侯恩听说过长沙王身边有一位名叫赵子龙的将军,很是厉害,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他没有亲眼见识过,因此并不信服。 夏侯恩持剑往前一指:「你便是常山赵子龙?」 赵云并不与他废话。 他快马来到夏侯恩身前,长.枪左右一扫,挑落两名骑兵,然后对着夏侯恩重重往下一噼。 夏侯恩冷笑,持剑上挡。 两两相碰,赵云的武器竟是直接断裂开来。 果真是一柄神兵利器! 夏侯恩扬了扬嘴角,口中「还不束手就擒」还没来得及说出,却见赵云将枪桿往前一伸,在他的手背上一敲。 夏侯恩吃痛地叫了一声,青釭剑顿时脱手。 赵云一夹马腹,疾趋向前,抢过宝剑。 夏侯恩瞪大双眼,愤怒而不可置信:「你!」 却见赵子龙重新调转马头,沖他而来。 两人邻近之时,赵云右手一划。 下一刻,夏侯恩尸首分离。 整个过程,不过是须臾间的事情。 周围的曹军见到夏侯恩如此轻易就被斩杀,纷纷方寸大乱。 而在另一处。 吕布与关羽正骑马沿着官道,绕到前面去。 寻常的马匹,并没有办法保持高速,连续奔驰这么远的距离。 但这二人,吕布胯下乃是天下第一名马赤兔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何况区区百里。 关羽的坐骑则为绝影,虽不及赤兔,却也同样是大名鼎鼎。 这本是曹操的坐骑,为了拉拢关羽,曹操将绝影赠与了他。 「那边在打斗。」 吕布说完这句话,关羽也听见了声音。 二人于是一齐奔过去。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声音源头。 一名身着白袍的武将,单人单骑在包围圈中来回穿梭,所经之处,皆有人落马。 那支一百五十人的骑兵队,几乎已经快被杀光了。 而将目光再往远处去望,依稀可以瞥见两个人影。 吕布按着缰绳,道:「杨洛先生果真是神机妙算。长沙王会往哪儿逃,竟与他猜得一点儿都不差。」 就跟当时在洛阳城里一样。 分明是个阉人,杨洛却非但识破了大司徒王允的计谋,还仿佛拥有读心术一般,把朝廷上那些大臣们的心思,看得通通透透。 之后的日子里,又轻而易举地帮助董卓,收拾了各个心念大汉的朝臣。 正是因此,当杨洛指出,自己若不愿主动投靠曹操,日后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尽管他十分愤怒,却还是照做了。 对于这个似乎身怀某种神通,而又一心想置长沙王于死地的阉人,吕布既主动交好,又感到忌惮。 不喜美人,不爱财富,不恋权势。 因为不能明白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所以就不可能谈得上信任。 这些个念头一闪而过。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不远处的白袍武将,已将最后一名骑兵挑落马下。 吕布眯了眯眼,昂起首,不怒自威:「前面的那两人,其中必有长沙王。你去追赶长沙王,我来斩杀这名白袍武将。」 关羽看了吕布一眼,目光并不和善。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一甩马鞭,依照对方的话行事。 凌寒所骑的马,仅仅是普通骑兵的坐骑。 行不过半个时辰,速度就会明显下降。 反观绝影,非但速度更快,耐力也是极佳的。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关羽便缀在了凌寒身后。 二人之间仅剩数丈的距离。 这对于骑着马的人来说,实在算不上距离。 眼看着敌人就要追了上来,杨真勐地掉马回头。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追来的这名武将,不过总是能为殿下拖延一点时间的。 察觉到杨真的动作,凌寒依旧在驭马向前,却也扭头往后看。 第176页 追来的仅仅是一个人。 凌寒心情一跌,正因为单骑就敢追过来,说明对方对自己的武艺很有自信。 观察之后,他发现,来人面色发红,留着长长的鬍子。 这样的长相,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个人名:关羽。 如果真的是关羽,杨真三招内必败无疑! 果不其然,面对杨真的全力一击,关羽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往前一举,便挡了下来。 接着,他的刀面往前一拍,杨真立刻狼狈地从马上滚落下来。 座下的绝影从杨真身上一跃而过。 关羽并未对长沙王的这位近侍下杀手。 事实上,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并不想要长沙王的性命。 但,那位令他本能感到厌恶的谋士,言犹在耳。 「刘备仁义为先,无人所知;长沙王沽名钓誉,却名扬天下。」 「只要长沙王活在这世上,你大哥那所谓的中山靖王之后,就註定不可能有任何人放在心上。」 「你受了主公的恩情,也只有杀掉长沙王,报了这份恩情,才能够离开曹营,回到你大哥那里。」 「若是更重视汉室,那就大可不必做;若是更重视你大哥,那就把握好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除掉长沙王。」 念此,关羽用力地夹了夹马腹,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凌寒见杨真并未被杀,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关羽便沖了过来。 到底是一直跟着赵云习武的。 凌寒不至于只能束手就擒,而是用武器挡住了关羽的重噼。 可他的力气,又岂能与关羽这样的悍将相提并论。 青龙偃月的刀头越来越低,眼看就要逼近凌寒的脖颈。 胯下的坐骑,也因为这股力气,几乎停滞下来。 凌寒还从没有这么接近过死神。 他知道必须设法自救,咬着牙质问道:「关羽!你大哥刘备是中山靖王之后,与本王同宗同源。本王离京以来做的每一件事,自问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百姓。你素有义勇之名,却为何要与董卓曹操这等贼子联合起来,置本王于死地?」 关羽闻言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长沙王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没想到长沙王会知道大哥的身份。 对方的质问,更是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他们的大后方,赵云与吕布正在不断靠近。 两人边走边打,激战了一路,却是旗鼓相当,没有谁可以占据哪怕一丁点儿的上风。 前方已经可以瞥见师弟的身影。 赵云这才发现,视野里共有三骑。 杨真是跟在后面的那一个,师弟身旁的是敌人! 分神的瞬间,吕布瞅准机会,方天画戟袭向赵云左肩。 长沙王身边的这个白袍武将,明明那么年轻,却跟自己打了数百回合还不落下风,这让吕布感到十分不爽。 必须要除掉他! 赵云急速向后俯身,堪堪避过了这一击。 然而,头盔却是一下子被戟上的钩子钩向空中,很快又落到地面上,滚动了几圈。 赵云咬紧牙关。 眼前之人,是他生平仅见的强敌。 可师弟危在旦夕,无论对方有多么强大,都必须尽快地打败他! 凌寒的质问,让关羽迟疑了一瞬。 趁着这个当儿,凌寒迅速摆脱了对方,继续向前。 视线的最远处,已经几乎可以隐隐望得见琅琊与兖州的那一处分界了。 只可惜,关羽很快就追了上来。 对于他来说,大哥的份量显然要重于汉室。 自己不应该犹疑的。 然而当他想要再次举刀噼过去时。 后方的杨真,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关羽瞬间便察觉到了。 方才被自己一招打退的那个侍卫,竟然想要跃到自己的坐骑上。 实在是荒唐可笑! 高速向前奔跑中的两匹马,想要从一匹马跳到另一匹上,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更别说,在半空之时,防守的难度增加了无数倍。 既然对方非要找死……关羽不假思索地挥刀。 杨真明白,在这个敌人面前,自己根本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唯一的希望,就是跃到对方的马上。 只有这样,以他那平平的武艺,才有可能为殿下争出一些时间。 或许是生死关头,杨真得以爆发出远超于己身的力量。 又或许是关羽因为方才赢得太容易,一时轻敌。 关羽这一记攻击,竟被杨真避开了。 这显然是杨真生平最精彩最漂亮的一次防守反击。 他非但避开了关羽的攻击,还成功抓住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 然而,右手却因直接触碰到了刀锋,流出血来。 当杨真的身体落在马背上时,绝影因这勐然增加的体重,马前蹄高高扬起。 距离一下子被拉开。 凌寒回过头看着两人。 当绝影的马蹄落下之时,距离开始重新缩短。 杨真意识到,自己必须想办法让马停下来。 关羽看出了他的意图,哼道:「不自量力。」 这近侍的武艺不值一提,他原本丝毫未放在眼里。 现在因对方的胆魄,倒勉强能看得上了。 第177页 不过,今日长沙王非死不可。 对待敌人,是绝对不能有丝毫留情的。关羽用尽十成力气,朝后方噼去。 杨真死死地顶住。 但这巨大的差距,又岂是意志所能抵消的。 仅仅数秒,杨真的右肩便被砍中,顿时血流如注。 杨真的右手再没半分力气。 他心里十分清楚,只要自己在这马背上多坚持一秒,殿下便有多一分的生机。 右手使不上劲儿,还有别的。 杨真使出吃奶的力气,头狠狠地朝前一撞。 关羽还从未遇过这样的打法,加之没有戴头盔,后脑勺登时被撞得不轻,产生了轻微的晕眩感。 他彻底怒了,右手从下自上勐地一挑,青龙偃月刀直接插入杨真的身体,然后狠狠往前甩去。 血花飞溅。 凌寒呆呆地望着这一幕。 心里本能地想要大吼一声「不」,却发现连说话也做不到了。 坐骑仍在不断地向前奔跑,凌寒始终维持着马上的姿势,仿佛雕像一般。 杨真被甩落在地。 他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彻底无法动弹。 嘴却还微微张开,在说着什么。那口型分明是—— 「殿下…快逃。」 脸上似乎有滚烫的东西,凌寒伸手一摸,是鲜红的血。 这一刻,他忽然记起,在很久之前,自己将将穿越到这里的那一夜。杨真杀掉了想要拿自己去向董卓邀功的侍卫。 当时,侍卫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杨真为此跪下请罪。 而这一次,溅到他脸上的,是杨真的血。 凌寒眼睛一眨,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来。 关羽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他奋力再次向凌寒追来。 与此同时,赵云的位置距离关羽已不足十尺。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师弟的模样。 杨真兄弟就这么死了。 而师弟,他还从未见过师弟如此痛苦。 这一刻,赵云的心也跟着痛苦起来。 如果我可以更强一些的话。 如果我可以打败眼前这个男人的话。 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不远处,敌人离师弟已经越来越近。 没有任何阻拦了。 再这样下去的话,师弟他就会…… 不,这决不允许! 吕布已经记不清两人交手了多少个回合。 一路打到了现在,他隐约感到了疲意。 可对面这个人,却是一如既往的激烈,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体力。 他暗暗心想,拖延下去,等到关羽斩杀了长沙王,再联手除掉此人不迟。 然而下一刻,对方打法突变。 由原本的攻防交互,转而变为捨弃防守,全数的进攻。 当方天画戟向前刺去之时,对方丝毫不加闪躲,而是全力地攻击。 吕布大惊失色。 这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他可不想跟对方同归于尽。 于是收回武器,转为格挡。 对方这一击的力度之大,远远超出了吕布的想像。 他从未想过,在纯粹的力气对抗之中,自己会有可能输给别人。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吕布发觉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后仰去——他真的没能挡住。 赤兔前蹄抬起,翻倒在地。 赵云顾不得继续攻击,快马向前。 眼见关羽的大刀就要落到凌寒的肩头,赵云用力一掷。 长.枪顿时将青龙偃月刀打偏。 关羽有些怔然,回头看去。 吕布的武艺他是领教过了的。 难道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人,能够击败吕布吗? 赵云已经来至身前。 他避开关羽的进攻,掏出青釭,用力一刺,对准的乃是对方的坐骑。 下一刻,绝影倒地不起。 前方便是琅琊与兖州的边界。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的南北各有一条吊桥供行人通过。 跨过沟壑,便是徐州琅琊郡的地界。 然而,眼下他们的所在,并不是吊桥的位置。 赵云心知,现下这关节,哪里有时间去找吊桥。 那两人联起手来,自己不是对手,更何况身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有新的追兵。 这沟壑仅仅宽不到两丈,是马匹急速助跑之下完全有可能跨越的距离。 他望向师弟。 在赵云打偏关羽武器的时候,凌寒终于暂时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他对赵云点了点头。 于是,数秒之后,两匹马同时向前飞跃。 关羽因为绝影之死无力追赶。 吕布却是再度追了上来。 方才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目若寒冰,看着前方的两人两骑,没有任何犹豫,开始拉弓搭箭。 在马蹄跃起的那一剎,吕布瞄准了凌寒的后胸。 他有十足的把握,一箭射穿长沙王的胸口。 既然你这么拼了命都要保护他,那我就杀了他。 这么想着,吕布右手一松,箭羽嗖地离弦。 「去死吧!」 关键时刻,赵云脚踩马背,朝右一跃,用右肩挡住了这一箭。 然而,两匹马并没有成功跨越这道沟壑。 若是没有吕布的箭羽,赵云或许可以在马匹往下摔落之时,带着凌寒跳过去。可现在……二人双双摔了下去。 第178页 吕布扬了扬嘴角。 很快,他来到了沟壑前。翻身下马,往底下望了一眼。 这沟壑深不见底,摔下去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主角落崖是不会死的。 杨真死亡的这个场景,其实是从作者开始构思这篇文就想好了的,写作的过程中,也多次纠结要不要改大纲,因为真的有点捨不得,但最终还是保留了……这一段算是本文唯一的虐点了,作者保证! 失去很多,也会得到很多,事业线马上会有很大进展!感情线也是! 第90章 (修) 成功除掉了长沙王,吕布快马加鞭返回大营。 曹操派出了多路兵马狙击凌寒,但他本人及全部的步兵,仍驻守在陈留。 尽管袁术的势力不足为惧,荆州的蔡瑁更是向他示好,却也不可不防备。 吕布归来时已是日暮。 曹操的众多部下皆集中在主帐之中。 曹操见到吕布,停下了原本的讨论。 望崖坡的伏军,虽然击杀和俘虏了绝大部分的骑兵,但其中并没有长沙王的身影。 若是吕布和关羽那一路,也没有截到长沙王,那这一次的兴师动众可就全都白费了。 曹操难免有些紧张,沉声道:「如何?」 其余人的视线也尽集于吕布一身。 吕布昂首笑道:「那长沙王中了我的箭,跌落悬崖,决不可能有任何生机。」 杨洛自来投奔曹操以后,一直十分低调。 毕竟,曹操手下能人无数,曹操本人也不像董卓那么好煳弄。 可听到这话,杨洛忍不住出声问道:「可是琅琊边界的那一处悬崖?」 吕布答道:「正是那一处。」 杨洛微怔。 他勘察实地时,看过那里的悬崖,摔下去确实必死无疑。 憎恨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在自己的精心算计之下死了,心里忽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片刻,杨洛咧开嘴角。 上天何其不公,而自己却凭藉着努力,扭转了这种不公! 当初,凌寒名扬天下,他在皇宫受尽苦楚。 现如今,局势翻转。 凌寒死了,他却还活着。 非但活得好好的,还是在曹操这个阵营的。 程昱感慨道:「那处悬崖高达百丈,□□凡胎掉下去,只怕会死得非常难看。」 长沙王,大汉的皇长子,也算是个不世出的人物,最后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尽管他对曹操忠心无比,完全支持此次的劫杀。可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免为之哀嘆。 曹操心中亦升起相似的情绪。 正是因为了解长沙王的出色,才会生起忌惮,联合各方来劫杀他。 若是对方再年长几岁,在自己下定覆汉的决心前起势。 或许,自己就会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曹操已想好,待将来一统河山,会以一个尊贵的身份,来追谥这个年少扬名的皇子。 尽管如此打算,身为君主,曹操仍然保持着绝对的理智。 虽说长沙王摔落了悬崖,但保险起见,还是亲眼看到尸体才更安心。 正当曹操欲下令派骑兵赶去边界,到悬崖下方搜寻时。 外面一位斥候远远地喊道:「报——」 「主公,徐州出兵两万,已越过琅琊边界,正向济阴郡城的方向进军。」 闻言,吕布欣然上前:「末将请战,击溃这支敌军!」 司马懿道:「主公,长沙王不在军中时,麾下的三千骑兵都能将袁术打得节节败退。由此可见,他在军中是多么受士兵的尊敬。」 「徐州之所以派出兵马,定是为了接应长沙王。他们很快就得知,五方诸侯联合,长沙王身死的消息。」 「长沙王新亡,这正是他的士兵战意最强,最想要为他报仇雪恨的时刻。我们应据守济阴,避免与徐州兵正面交战。」 顿了顿,司马懿又继续道:「徐扬两州,一北一南,本身就有极大的矛盾。扬州内部,更是势力错杂。」 「只要放出长沙王身死的消息,再过上一段时日,让这股仇恨冷却下来,他们内部必定发生大乱。待内耗完成,主公再取徐扬两州不迟。」 曹操听了颇以为有理,颔首道:「就依仲达所言。」 同一时间。 凌寒缓缓地睁开眼睛,周围十分阴暗。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山洞之中。 不远处有一团篝火,火光明灭不定,映出两个人的身影。赵云倚着石壁,已然昏睡。 地上摆着一副盔甲。 凌寒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当时,他先是因为杨真的死亡悲痛欲绝,从马背摔下悬崖后,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只隐约记得,师兄冲过来抱住了自己。 师兄似乎是用一柄长剑,一路划着名山壁,减缓着下坠的速度,随后又用手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脑海中最后的记忆,便是听到咔嚓一声,手臂脱臼的声音。 再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想到这里,凌寒连忙来到赵云身边。 他这才注意到,师兄的右肩与左臂,皆有伤口。 赵云仅仅身着中衣,且中衣有被撕扯的痕迹。 显然,在睡去之前,他脱掉盔甲,撕了衣服,用布条对伤口做了包扎处理。 第179页 地上有凝干的血迹。 徐州的盔甲是经凌寒改良过的,具有很强的保暖作用,因此不必在里面另穿棉衣。 这本相当方便。可现下,受伤的时候,沉重的盔甲会加重伤势,就没办法穿。 正值严冬,凌寒穿着厚重的冬袍,尚且感到一丝寒冷。 若放在平时,以赵云的体魄,穿着这么少的衣服,或许未必会有事。 偏偏他受了伤,流了许多血。 此时此刻,赵云不仅面色苍白,就连唇色也十分暗淡。 这是人感到极度寒冷的表现。 伸手一摸,果然冰凉无比。 这可怎么办? 凌寒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团篝火。 若是能够多找一些树枝,多几团篝火,应该会好一些。 抱着这样的想法,凌寒往洞口处走。 走到洞口时,他赫然发现,这山洞并非是在悬崖底部,而是在山壁之间! 低头往下看,下面仍是深不见底,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可怖;抬头往上看,倒是看得见顶部,可也有数丈之远。 而那些长在山壁之间的植被,距离山洞口最近的,同样有好几米。 即使有武器,也根本没法砍下来拿进山洞啊。 凌寒回头,感到不可置信。 右肩有箭伤,左手臂脱臼。 师兄究竟是怎么将自己带进这个山洞,又是怎么从山壁取到树干并生起篝火的? 出神之时,外面下起了雪。 凌寒本是极喜欢雪的,雪浪漫而富有诗意。 然而此时,这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花却让他感到恐惧。 这意味着,用不了多久,周围的温度会再降几分,师兄的情况将更加危险。 凌寒重新回到赵云的身边,将外袍解了下来,盖在对方身上。 寒意一下子铺天盖地而来。 他坐到篝火边,手掌几乎要贴到跳越的火焰。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凌寒怔怔地望着,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是一个新年,徐州城也下了一场大雪。 当时疫情大好,众人十分高兴。他、师兄、杨真、裴元绍,一起在院子里打雪仗,好不自在。 一切恍然如梦。 现如今,杨真身死,裴元绍凶多吉少。 就连师兄也危在旦夕。 凌寒吸了吸鼻子,隔着数尺的距离,始终凝望着赵云。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过去。 握了握赵云的手,仍是冰凉无比。 体温降到了一个程度,单单御寒已经不够了。 再这样下去,师兄会冻死的。 凌寒咬了咬嘴唇,骤然开始脱衣服。 解开两人的上衣,□□相对,肌肤相拥。 或许算不上什么好办法,可眼下,也只能用自己的体温来为师兄取暖了。 在身体接触的那一剎那,凌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但在用冬袍裹住两人以后,他却是闭上眼,紧紧地抱住。 山洞里没有水,没有食物。 更不知道该怎样离开。 但此时此刻,凌寒无暇多思,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让眼前的人好起来。 「你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的。」 「……师兄,我只有你了。」 疲累、失血、寒冷。 分明处于昏迷状态的赵云,在听到这句话时,眉梢竟是微微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再推一次作者的接档文《真少爷古代归来[娱乐圈]》,求个收藏鸭! 卫渡穿越到了史上盛极一时的大衍王朝,从一个小兵,成长为护国将军。 一睁眼,他又回到了现代。 新人卫渡,与名垂青史的大衍战神同名,却是不折不扣花瓶一个,有辱战神的威名。 某次荒岛综艺,卫渡徒手击碎钢化玻璃,一根铁棍降伏孟加拉虎。 「卧槽……花瓶!?」 「渡渡别趟娱乐圈的浑水了,为祖国拿个武术冠军不香吗!」 整个华国都知道,豪门卫氏的千金小少爷卫清航,人美心善,初入娱乐圈便吸粉无数。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卫清航在综艺节目里遇到卫渡时,脸上瞬间的惊慌失措。 不久后,卫家大哥跳出来泼脏水。 卫渡本是卫家真少爷,可卫家想认回卫渡时,卫渡开口就要一半财产当补偿,直接气倒了卫家的掌门人。卫家没有这样重利贪财的人。 黑粉纷纷趁机攻击卫渡。结果—— #震惊!演员卫渡发现大衍珍贵文物,全部上交,价值数十亿,获政府表彰!!!# 后来,人们发现。 那个曾经创造了辉煌文明的大衍王朝,竟因为娱乐圈的一名演员,逐渐还原了战乱中遗失的歷史真相。 ——我曾亲眼见证那个王朝的兴起,不允许它被世人所遗忘。 暴力美人将军受vs高冷霸气帝王攻 第91章 凌寒再次睡了过去。 头晕沉沉的,眼皮也十分沉重。 身体处在一个奇怪的状态,时而感到寒冷,时而感到炎热,还摇摇晃晃的,好像做了无数个梦。 周围似乎一直有说话的声音,却又分辨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让人觉得烦闷头痛。 不知过去了有多久,凌寒忽然感到自己身前出现了十分耀眼的亮光。 第180页 强烈的刺激之下,终于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星空。 凌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原上,四周寂寥无声。 这是哪里?我不是与师兄被困在山洞里么? 师兄人呢? 凌寒站起来,往前走了—阵。 却是什么都没看到,这里空荡荡的—片,除了头顶上的满天繁星、耳边的阵阵清风,再没别的什么。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仍旧处于梦境之中。 当这个想法生起时,—道强烈的光团骤然出现在前方。 凌寒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 光芒初而极亮,其后渐渐黯淡。 完全消失之后,凌寒看到了—个道士模样的青年。 对方目光幽幽地望来。 「贫道左慈。」 凌寒—怔。 左慈? 这不是东汉末年最着名的—个方士么?若是根据野史,此人甚至颇有神通。 他原本是不信这些的,可穿越这等离奇事都能发生,那些个占星预言、奇门遁甲之术,似乎也不值得—提了。 他想要开口询问,却发觉并不能发出声音来。 这个梦境如此真实,自己可以自由地行动、自由地思考,唯独说不了话? 左慈看出了他的疑惑,并没有理会。 而是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吗?」 凌寒再次愣住。 难道自己的穿越,竟与左慈这名方士有关? 这个梦境,究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你生来便註定不凡,只可惜,偏又是早夭之命。」 左慈抬手,往星空处—挥。 —道流星划过。 与此同时,本应亘古不变的星空,仿佛突然陷入了—个无形的漩涡当中。 所有的星星皆开始错位转动。 凌寒震惊地望着苍穹之上这奇妙的—幕。 此时此刻,他想起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 然而,星星的转动仅仅持续了片刻,—切便又回归原位。 什么都没有变化。 不,不对。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星空的光芒似乎变得黯淡了几分。 这时,左慈仰着头道:「吾等修道之人,跳出了凡世的轮迴,却亦被天道所限。」 「师父数百年潜修,篡改个人的命格不算什么。可在天下大势面前,纵然修为深厚如他老人家,亦不过是这浩瀚星空中的—道流星罢了。」 说到此处,左慈的面容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师父欲逆天改命,献祭了—切,天道却依旧不容于此。此次大汉之劫,在于五军联盟,缘起却并非于此。」 「当你藉助师父的力量,于时空中穿梭之时,新的变故随之出现,此乃上天之反噬。」 左慈缓缓望向凌寒:「你本无任何活下来的机会。」 顿了顿,话锋—转:「然,凡人固然渺小,却是真正地蕴藏着无限的可能啊。」 「你在因缘际会之下,聚起了大汉仅剩的全部气数。」 「你的身侧,文臣、武将、护卫……无数本可以在这片星空留下耀眼流光之人,以你的喜乐为喜乐,视你的哀怒为哀怒,他们自甘代你赴死。你的身后,更站着天下无数的黎民百姓。」 「所谓天地人三字,你失了天地,人之力量却异常强大。」 「种种,终究在这无情难违的天道之下,争出了—线生机。」 左慈言至此处,又伸手指向星空。 仿佛有股力量,让凌寒随着他的手势看过去。 就在这—刻,天上的星相再次大变。 当它们停下来时,位置已经全然不同。 与此同时,星光开始飞速地变化。它们时而炫亮,时而黯淡,不断地轮转交替,好似神迹。 凌寒感觉自己的头部开始隐隐作痛。 由最初的—点点疼痛,变得越来越严重。 他忍不住按紧了额头。 左慈见到这—幕,嘆一口气:「时候到了。」 「你心中一定还有疑惑,现在却不是贫道可以相告的时机。」 「命运已经彻底更改。若你失败,非但大汉再不能兴復,此后人间数百年,也将陷入无穷无尽的灾难之中,远比你所知道的更加惨烈。」 「殿下,—切全看你的了。」 星空、草原、左慈,—切开始迅速消失。 仿佛有—张无形的大网,将凌寒周围的—切全部吸了进去。 整个世界变得寂静虚无。 混沌的黑暗之中,最后又传来左慈的声音。 「大汉恢復之日,贫道自会现身,为殿下解答—切。」 「殿下,醒过来吧。」 「醒过来吧。」 「醒过来吧。」 低沉而浑浊的声音,—遍又—遍,仿佛古老巫族的咒语。 凌寒勐地睁开了眼睛。 「殿下!」 「殿下的烧终于退了!」 「华神医!殿下醒了!!!」 凌寒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 房间里似乎有好几个人影,但他看得不是很清楚。 头痛到不行,嗓子也发不出声音,浑身都难受。 他知道,自己这是起高烧了。 看起来,他已经从山洞里出来,回到徐州了。 第181页 先前听到的嘈杂声音,身体的摇晃,便是士兵带自己回来的时候么? 自己这—睡,到底睡了有多久? 师兄人呢? 裴元绍怎么样了?那些骑兵又活下来多少? 还有刚才的梦境…… 凌寒心里有无数个问题,但身体的状况实在太过糟糕,既说不出话,也难以思考。 片刻后,—双粗糙的手搭上了脉搏。 对方似乎长舒了—口气。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度过去了。只要按时服药,好生修养,殿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第92章 又过了近半日,凌寒才彻底清醒过来。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两名小厮,就站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侍候着。 凌寒稍稍一动弹,其中一人立刻有所察觉,欣喜地上前几步:「殿下,您醒了。」 转头交代另一人道:「快去禀告糜先生。」 凌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不烫。 烧已经退下去了。 虽然喉咙还有些疼痛嘶哑,头也晕晕的,但只要体温正常,就不算严重了。 他开口问道:「赵将军呢?他怎么样了?」 小厮躬身答道:「回殿下的话,华神医已替赵将军看过了。殿下放心,赵将军并无大碍。」 凌寒点点头。 他想要继续询问,张了张口,却又没问出来。 因为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消息。 不多时,糜竺从外面匆匆走进来。 昨日殿下被接回来以后,他一直在这里忙碌着,整晚都没合眼。 糜竺心知,殿下醒来以后,定会有很多想问的事情。 想下人们汇报是肯定不行的。 可他身体实在熬不住了,于是跑到隔壁的房间里,坐着打个盹。 并交代下人,殿下一醒,就过去将自己叫起来。 糜竺恭维道:「殿下,此次五方诸侯联合,您却依旧能够安然无事,由此可见,殿下定是有上天庇佑。」 在他看来,殿下深得天下人心,那几路诸侯竟然还敢如此大逆不道,实在是不可思议,不可饶恕。 而就在这种情形下,殿下依旧死里逃生,若不是上天庇佑,还能怎么解释呢? 凌寒心道:上天庇佑? 他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 如果那不仅仅是一个梦的话。 按照左慈的说法,上天想让我死还差不多。 「当你于时空中穿梭之时,新的变故随之出现……」 凌寒思索道,便是这个新的变故变故,导致了此次五路诸侯联合来设计自己吗?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了一件曾经被自己疏漏掉的事情。 王允那出原本十分精彩的美人计,被识破了。 以及那一队穿着近似于迷彩服的弓箭手。 他是经过一片竹林才来到这里的。 难道说,当时还有什么别的人,跟在自己身后穿越过来了吗? 一旁,糜竺见凌寒突然一句话都不说,还以为是又不舒服了。 不由担忧道:「殿下?」 「我没事。」 凌寒回过神,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糜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殿下此刻感觉如何?」 「已好多了。」 凌寒顿了顿,问道:「本王记得,当时与师兄被困在一个山洞里。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见殿下已然坐稳,糜竺退回原来的位置,开始细细讲述。 「那日,奉孝先生病情稍好之后,得知殿下秘密携兵前往长安。奉孝先生忧心不已,先生以为,这很可能是北方诸侯的计谋,故而紧急招来高览将军。」 「高览将军遵奉孝先生之命,率兵进入济阴,正好遇上了跟随殿下一起翻山突围的骑兵。经他们指引,高将军才得以确定殿下的大致所在。」 「之后,高将军……找到了杨将军的尸首。由此,确定殿下的确是一路向东的。」 「再往后,高将军命士兵四处搜寻,却始终找不到殿下。幸好,山洞中的赵将军察觉到动静,设法引燃了山壁上的植被。有士兵发现悬崖下方升起黑烟,高将军这才知道,殿下与赵将军被困于山壁中间的山洞里。」 「士兵进到山洞的时候,殿下正高烧不止,赵将军也伤得不轻,当时外面还下着大雪。」 「万幸的是,高将军出发时,华神医得知了这件事,担心殿下会受伤,是故也随军出行。」 「华神医先在山洞里替殿下熬了药,等殿下稍微好了一些,大军才返回徐州。回到徐州以后,殿下因为路上的奔波,病情又加重了。华神医一直在这里守着,直到今日上午才回去歇息。」 糜竺徐徐道来。 说到后面时,他言语之间,对华佗很是尊敬。 在此之前,糜竺固然也尊称其一声华神医,但那纯粹是因为殿下对华佗很重视罢了。 他骨子里根本就看不大上。 医者乃是贱籍,无论医术多么高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至于对方在时疫所做出的贡献—— 在糜竺看来,这也显然算不上是华佗的功劳。 天底下的郎中多了去了,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能研制出解疫的方子吗? 不过这一回,糜竺却是对华佗刮目相看。 不说旁的,华佗这么大的年纪,明明看起来十分瘦弱,却可以连续熬这么久都不休息。 第182页 这样的体魄,就值得他高看一眼了。 更别说,殿下这回能够从鬼门关回来,华佗功不可没。 凌寒并没有注意到糜竺态度的转变。 他轻声道:「杨真呢?」 糜竺微怔,随后谨慎道:「已带回来妥善地安置了。用了最贵的药材保存杨将军的尸首,两旬之内必不会有陈腐。」 「待殿下大好,再为杨将军下葬不迟。」 听到糜竺这样说,凌寒也不由心想,是啊,如果杨真天上有灵,一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病怏怏的模样吧。 如果真的有左慈这般可以「跳出轮迴」的修道者,那是不是意味着,人死之后,还会有魂魄,还可以轮迴转世呢? 沉默片刻,凌寒又道:「裴元绍呢?」 「殿下带去的三千骑兵,共活下来一千七百七十二人。裴将军……不幸身亡。」 虽然早就知道裴元绍凶多吉少,可是当这个消息被证实以后,心里的难过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唯一的不幸中的万幸是,冲锋的骑兵竟然活下来了一半以上,这着实出乎了凌寒的意料。 糜竺也知道,这等情形之下,能活下一半的骑兵,说是奇蹟也不为过。 他甚至有点担心,殿下会怀疑骑兵们是否贪生怕死,于是解释道:「袁术的弓箭手被提前调走了,是故第一次冲锋时几乎没有损失多少。死去的一千多人,大多是在望崖坡被曹操的弓箭手埋伏所致。」 「第一波箭羽过后,曹军开始正面进攻。骑兵们据守在一座山丘上。比起击杀,曹军似乎更想要俘虏,骑兵们这才得以支撑下去。」 「后来,高览将军率兵赶到。不知为什么,曹军似乎并不愿与高将军交手,迅速撤走了。」 凌寒当然不可能猜疑自己的士兵。 听到糜竺说对方不愿与高览交手以后,他不由冷笑。 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的「死讯」已经传过去了吧。 曹操想要保存力量,等着徐州和扬州自行发生内乱,当然不想在这时候起冲突。 毕竟,自己死了以后,对曹操来说,最大的威胁就不再是徐扬二州,而变成北边的袁绍了。 念此,凌寒立刻问道:「本王活下来的消息,现下有多少人知道此事?有没有传出去?」 糜竺闻言一愣,回答道:「奉孝先生曾言,为了殿下安危起见,决不可泄露殿下的行踪,故而尚未传开。除了随行的军队以外,知晓此事的不足十人。」 「好!」 军队是令行禁止的地方,平日又都在校场,不必担忧泄露消息。 五方诸侯围剿自己,由曹操确认自己已死,死讯传出以后,他们相互之间必会开始征战。 不妨就来一个诈死。 等到他们征战得极为激烈之时,自己再发出雷霆一击,以报此次之仇! 凌寒原本想干脆让全城挂白,随后又觉得这样有些刻意了。 并且,这种诅咒自己的行为,这个时代的人恐怕也很难接受。 于是道:「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本王摔落悬崖,生死不知。另外,再私下传递:那悬崖高达数百丈,本王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糜竺拱手道:「是。」 迟疑片刻,他又问道:「那——扬州那边呢?是不是要给一些人报个消息?」 徐州,文有郭嘉,武有高览,各大郡守,赵昱陈登等人,素来安分守己,他们手下也没有多少军队。 总之,一切再是稳定不过。 可扬州就不一样了。 本身,凌寒对于扬州的掌控度就小于徐州。 此外,扬州势力繁杂,刺史张昭却是个北方人。 就算上任以来政绩良好,可要是没有凌寒的支持,他根本指挥不了任何人。 各大郡守,虽然裁过一次军,但治下的兵力仍然不少。 总数加起来,是要比扬州地区直属凌寒的士兵还要多的。 凌寒想了想道:「不必报信。」 这一次劫杀自己,显然是从很早前就开始布置了。 他怀疑,扬州就有人暗中给曹操或者袁术通风报信。最有可能的,是某个不甘被削权的世家。 保险起见,自己还是不要告诉任何人为好。 最好趁这个机会,把他给揪出来。 扬州有张昭、周瑜、孙策,以他们的本事,短时间内,应该乱不起来。 凌寒道:「奉孝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糜竺答道:「本已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这几日因为忧心,又反覆了些,不过并无大碍。」 凌寒原本想把郭嘉叫来商议一下具体细节,闻言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自己再修养一日,然后亲自过去看看他吧。 说起来……凌寒忽然又想到了梦里左慈对自己说过的话。 「失了天地,却得了人和。」 「争出了一线生机。」 他不由默默想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活下来。 郭嘉撑着病体谋划,派出高览接应。 骑兵们奋死吸引敌人注意,引走了大部分的埋伏。 杨真以身相护。就连死后,尸首都提供了帮助。 华佗主动请求随军。 更别说赵云…… 如果中间有任何一环出了差错,自己这次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前两天有点忙,今天忙完才有时间码dbq 第183页 第93章 凌寒遵照医嘱,又在床上躺了一日。 次日旭日东升,他裹了厚厚的冬衣,才走出屋子活动身体。 接连几日的大雪,院子里铺了厚厚的一层。 阳光虽然明媚,室外却格外寒冷。 凌寒站在窗边,朝外唿出一口气,面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糜竺见状询问道:「殿下可要出去走走?」 他一直待在这里。 因为凌寒需要隐瞒行迹,所以想要做什么,或是发布希么政令,都得让糜竺代为执行。 虽然要隐瞒行迹,但在自己的府邸走一走总是没关系的。 凌寒道:「先去瞧瞧师兄吧。」 赵云平日里就住在西苑。 负伤回徐州以后,自然更是在那里休息,也方便华佗诊治。 还未走进院落,便听到里面传来练武的声音。 行至西苑口,果然瞧见赵云正在雪中挥剑。 凌寒看到这一幕时,却是怔在原地。 虽然先前小厮说过,赵云并无大碍,但他也只以为是没有性命之忧而已。 毕竟,自己不过是受了风寒,再加上内心的悲愤,便到鬼门关游荡了一圈。 当时,赵云多处负伤,失血严重,体温也濒临致死的程度。 糜竺说,赵云设法点燃了山壁植被,来引起士兵的注意。 话说得虽然轻巧,可自己是亲眼看过的,离山洞口最近的植被也有相当的距离。 更别说当时还下着雪,引燃……哪是那么容易引燃的? 这么折腾下来,身体的情况肯定更加糟糕。 可现在,自己才刚刚可以下床走动。 赵云却已经能够在雪中习武了吗? 就算是对方体魄过于强悍吧……凌寒还感到了另一种迷惑。 他原以为赵云此刻还在躺着,事实并没有。 那么,身体已经康復了,竟然都不过来看望一下自己吗? 一旁,糜竺帮着解释道:「华神医说殿下度过危险以后,赵将军才回去休息。在那之前,下官怎么劝说都无用。」 同时,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三天前,赵子龙的伤势还那样严重,如今竟然就活蹦乱跳的,好像没事人一样。还真是令人感到吃惊。 凌寒闻言眨了眨眼。 伤势严重时,守在自己身边。等到有余力出来练武,反倒不过来看一眼了。 这算是躲着自己吗? 凌寒想起山洞里的事情。 当时情况紧急,自己脱掉衣服,用身体来为他取暖。 两个大男人,还是关系亲密的师兄弟,这没有什么的吧。 可是除此以外,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凌寒仔细地想了想,以古人的保守,为此感到难为情,好像也算不得很奇怪的事情。 后来,自己昏睡过去。 赵云醒来后,发现两人赤着身体贴在一起,又帮自己穿了衣服…… 这么一想,凌寒也开始感到难为情起来。 这时,糜竺忽然道:「赵将军。」 凌寒这才发现,在自己与糜竺聊天的当儿,赵云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于是停下习武走过来。 赵云温声道:「师弟身体可感觉好些了?」 凌寒微微颔首。 师兄看起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嘛。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赵云又道:「到里面说话吧,别再受了凉。」 三人走到了屋檐下。 没人开口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以往他与师兄相处时,完全不是这样的。 凌寒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山洞里的事情?还是说因为糜竺在场?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赵云此刻左手提着的并非是长.枪,而是一柄剑。 看着还很眼熟,似乎就是当时被带入山洞的那一把。 赵云见师弟盯着自己的剑,于是双手捧剑递向前:「此剑是从敌人那里夺来的,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似乎是曹操的佩剑。」 曹操的佩剑? 凌寒立刻想到了长坂坡,认真端详:「这便是青釭剑吗?」 赵云问道:「师弟听说过此剑?」 凌寒点点头:「它确实极有名气。」 剑身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所铸,轻薄却又不失坚韧,隐隐透着寒光,靶上则刻有青釭二字。 这样的宝剑,配上赵云的力气,难怪可以插.进山壁,硬生生地减缓人体下坠的速度。 赵云见状,手中的青釭再次往前递近半分,道:「此剑赠与师弟。」 凌寒一怔,下意识地摇头:「我要剑做什么。宝剑放在我这里,几乎没有用到的机会,岂不是暴殄天物?师兄快收好吧。」 赵云只好收了回去。 收剑的动作,隐隐有几分落寞。 凌寒一想,别的官员给自己送拜礼,自己都是一概收下,以示交好的。如今师兄送给自己礼物,自己却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尽管他的本意并非如此,赵云却并不一定这样看。 凌寒想了想,道:「师兄以后便用此剑,斩下关羽的头颅吧!」 「我更想要这样的礼物。」 那几路诸侯的对手是自己。 而关羽和吕布,是直接杀掉杨真的人。 至于没有说吕布,凌寒是觉得难度太大了。 赵云闻言忽而跪下。 第184页 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做了一个抱拳领命的动作。 糜竺被吓了一跳,随后有些发愣。 赵将军只管应下便是了,为何做这样的姿态呢? 凌寒却明白师兄的意思。 因为师兄知道,自己那天在看到杨真被杀掉时有多么痛苦。 所以他会懂,自己心里有多么憎恨关羽。 分明是在私下里,却要跪地抱拳领命。 这是一种必定会做到的决心,就好似是另一种形式的军令状。 想到杨真,凌寒又暗暗嘆了一口气。 曹操、吕布、关羽……还有参与进这件事的各路诸侯。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回来! 赵云领命之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凌寒看了看他,赵云右肩那一处仍然缠着布。 于是道:「师兄伤势刚好,要多休息才是。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日,习武并不急在这一时。」 「不要紧。」 赵云用左手横着剑道:「左手臂不过是些擦伤,早已大好。不用右手练剑便是了。」 谈到这个,糜竺好奇道:「赵将军不是一向使枪的么?怎地练起剑来了?」 赵云沉吟道:「只想试一试罢了。」 凌寒同样有些疑惑。 难不成师兄是打算以后左手持剑,右手使枪么? 可是长.枪大多是双手使用,单手用起来应当会威力大减。 除此以外,枪与剑长度不一,也很难配合。 算了。 以赵云对武学的认识,自己这个门外汉还是不要瞎操心了。 说完练剑的事情,再度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又隐隐瀰漫出一股尴尬。 凌寒确定了,与糜竺无关。 过上几天,等大家差不多忘记了这事儿,应该就好了吧。 这么想着,凌寒生起离去之意。 他开口道:「我还要去奉孝那里一趟,商议一下后面的事情,就不打扰师兄了。」 糜竺闻言却是有些迟疑:「殿下,是不是要等到天色暗下来,再去拜访奉孝先生?」 凌寒:「……」 自己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凌寒眼神不善地瞥了糜竺一眼。 很好,气氛尴尬果然有你的锅。 糜竺并不知道两人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当然不会往这方面想。 但他不愧是商贾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 尽管不知道原因,可看到凌寒的眼神,他立刻有所明白,打圆场道:「奉孝先生这次也病得不轻,殿下挑一份礼物前去探视,自是再好不过。」 二人匆匆告辞。 凌寒也的确有心挑一份礼物。 他已从糜竺那里听说,当日郭嘉拖着病体,对照地图来分析局势。若非如此,高览的援兵晚到几日,自己恐怕便要病死在山洞里了。 第94章 夜幕降临。 外面的雪还未来得及融化,天空中又开始飘起雪花。 糜竺道:「殿下,这雪说不定一会儿就下大了。要不还是改日再去拜访奉孝先生?」 「无妨。」 凌寒道:「穿厚一点,撑柄罗伞便是。」 前往郭府,拜访还是其次。 诈死一事,他虽然已将其视为既定之策,不过其中的一些细节,仍需要同郭嘉商议。 凌寒心里是有主意的,原本想直接施行,可想到上次的事情,难免心有余悸。 让郭嘉帮忙参谋参谋,总是保险一些。 于是,凌寒携糜竺前往郭府。 郭嘉原本因接二连三的忧牢过度而病倒,好在华佗时时在身边精心调理,加之这段时间也几乎没有饮酒,除了暂时还有些虚弱以外,反倒比从前更健康了些。 凌寒到的时候,他正披着暖袍,围坐在炭火前。 窗子却是打开的,既可以看到雪花,也可以感受到外面的寒风。 见到二人,郭嘉暂时搁下暖袍,拱手道:「殿下。」 糜竺忍不住道:「奉孝先生,你这还真是……」 哪有人坐在炭火边吹冷风的! 凌寒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不就跟盖着被子开空调一个道理么? 挺会享受的。 「看起来殿下已经无恙了。」 郭嘉笑道:「殿下此番前来,可是有了什么事情,来与嘉商议?」 说起来,凌寒刚从床上起来时,脚步还有些虚浮。 去赵云那里逛了一圈,又挑了挑礼物,再来到郭府,身体似乎反而没有任何异样了。 凌寒道:「没什么事,本王就不能来拜访奉孝么?」 「若是如此,是嘉的荣幸。」 郭嘉拱了拱手,随后笑道:「不过,想来殿下是有事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奉孝。」 凌寒笑了笑,没有委婉,事实上也没必要委婉。 他醒来时,糜竺曾说过,郭嘉特意交代,暂时不要将高览带回自己这件事透露出去。 想来在那个时候,郭嘉就已经想到这一出将计就计的主意了。 于是,凌寒将心中的想法一一道来。 郭嘉认真地听完,最后道:「殿下所思甚为周全,嘉并没有补充的余地。」 「如此本王便放心了。」 得到郭嘉的认可,应当不会再有纰漏之处了。 第185页 事不宜迟,他现在就需要回去开始布置这件事,于是起身道:「奉孝好好休息,本王告辞了。」 郭嘉再次拱了拱手:「殿下慢走。」 「对了,」走到房门口时,凌寒想起来道:「本王给奉孝带了礼物,被门房的管事收着了,奉孝记得去看。」 郭嘉一怔,随后道:「谢殿下。」 翌日,凌寒身死的消息,彻底开始在徐州流传开来。 先前这个消息已经由糜竺,暗搓搓地开始向徐州的士人们透露了。 当然,糜竺本人不可能散布谣言。 他是通过商队里的某个下人,以无意间听到的藉口,告诉某些士人的心腹手下,间接地散布出去。 此事事关重大,令人难以置信。 高览、郭嘉、糜竺,这三个掌控徐州全局的人,近日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反应,加之消息来源也不是很清晰可靠。 故而,得到消息的士人都处于将信将疑的状态,他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向其他人传播。 而传到百姓那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我听说长沙王殿下已经遭遇不测了。」 「啊?不是说生死不知吗?」 「我不信!这一定是骗人的!」 「俺也不信!殿下是那么好的人,还对俺笑过来着。他还那么年轻,不可能会有事的!」 「到底是谁敢干出这样的事!」 「我是从兖州逃到这里的,我亲眼见过那个悬崖,掉下去是没有活路的。」 「殿下乃是天人,怎会如此……」 「殿下如果真的不在了,咱们该怎么办?」 「是啊,难道又要过回从前的日子了吗?」 质疑、愤怒、难过、恐慌。 凌寒亲眼看着,百姓之间的情绪一变再变,最后也开始影响到士人。 整个徐州瀰漫着一股恐慌的情绪。 他并不意外。 传言中自己摔落的那个悬崖,徐州有不少百姓都见过。 在他们的认知里,从那里摔下去,不可能活着。 那些见过悬崖的人,很快就会使其他百姓相信自己身死的消息。 群体之中,情绪本身就容易被放大。在质疑、愤怒、难过种种情绪之后,他们自然会为未来感到恐慌。 一般来说,这种恐慌,很容易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不过,徐州政权十分稳定,军队里的士兵都知道自己活着,加之诸侯此刻无暇东顾,所以并不会有任何实际上的危险。 要害百姓们平白无故恐慌数日。 凌寒虽略感抱歉,为了大局,却不得不坚定地做下去。 而就在徐州的士人们彷徨、百姓们恐慌之时。 琅琊郡阳都县的某座府邸,一位十六岁的俊秀少年却是悠悠地弹琴。 此少年,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诸葛亮。 在原本的歷史上,随着徐州战乱,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带着诸葛亮及诸葛均,先是前往豫章避难,后来又投奔了荆州的刘表。 诸葛亮于是便在荆州的隆重定居下来,直到刘备三顾茅庐。 而随着凌寒接管徐州,情况已经大不相同。 徐州一直保持着和平,无论士人还是百姓,日子都相当好过。 加之凌寒的声望,诸葛玄当然不可能兴起任何迁居的念头。 原本应于公元197年病逝的诸葛玄,因为安居乐业,身体仍然硬朗得很。 「孔明哪,难道你就不感到担心吗?」 诸葛玄见侄子一脸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由这样问道。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子才华横溢,并非常人。 原本想着,长沙王殿下终于又回到徐州了,正打算托一托人,在殿下面前露个脸,表现一番,说不定可以获得殿下的赏识。 哪料到长沙王竟然……要知道,他们之所以可以在这里平静地生活着,全是仰仗长沙王。 若是长沙王不在了,徐州的和平又还能维持多久呢? 「叔父不必忧心。」 一曲终了,诸葛亮才放下双手,道:「长沙王殿下,此刻必定安然无事。」 诸葛玄一愣,连忙坐到侄子面前:「此话怎讲?」 诸葛亮问道:「叔父以为,殿下不在时,徐州由谁掌权?」 作为士人中的一员,诸葛玄尽管处于边缘地带,对此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道:「应是郭嘉、高览、糜竺三人。」 诸葛亮于是又问:「那在叔父看来,他们对殿下的忠心如何呢?」 诸葛玄想了想道:「糜竺出身商贾,虽然先前也得陶州牧信赖,但仍然被徐州的世家所排斥。可如今,就连陈登也多次向其示好,这可全是殿下给他的荣耀,他自然会对殿下忠心耿耿。」 「至于郭嘉与高览,皆是殿下由别处带来的,本没有任何根基,他们对殿下必定也是感激的。」 诸葛亮笑道:「如今殿下身死的消息,便连三岁孩童也听说了。他们三人岂会不知?」 诸葛玄思索道:「孔明的意思是……」 「若是殿下真的故去,他们不会想要为殿下报仇么?即使不会,再不济也要守好徐州。」 「眼下,这三人却是什么也不做,放任殿下身死的消息在徐州流传,引起恐慌。」 诸葛亮淡淡笑道:「若不是一出将计就计之策,又怎会如此呢?」 第186页 诸葛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随后,他又郑重道:「整个徐州都陷入恐慌,士人们也不例外,孔明却能一眼看穿。你有这样的才华,不应留在这里。」 诸葛亮看着自己的叔父道:「殿下麾下能人无数,侄儿若想被看重,须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诸葛玄拧眉道:「合适的时机?」 诸葛亮扬了扬嘴角:「就快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在最初的大纲里,是想把诸葛亮作为一个boss来的。不过经过慎重考虑,作者决定把他给集邮了(doge) 第95章 徐州数百里之外。 兖州东郡。 杀掉长沙王以后,曹操便带着部下回到了自己的都城。 与歷史不同,此时此刻,许昌还是袁术的领土。曹操的都城仍是东郡。 曹操并没有急着南下攻打袁术。 荆州的蔡瑁畏惧于长沙王部下的报復——尤其是驻守在长沙的孙策,早就有意进一步谋取荆州领土。 这次参与进劫杀长沙王的计划,蔡瑁十分担心,孙策会暂时搁下扬州的事情,转而率领长沙的全部精锐攻打荆州。 故而,他急忙向曹操表示了投靠之意。 刘表已经病重,次子刘琮是蔡瑁的外甥,荆州的事务全由蔡瑁说了算。 蔡瑁表示:荆州愿意俯首称臣,按时缴税。 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刘琮与蔡氏一族可以继续统领荆州。 曹操自是十分高兴爽快地应下了。 不过,比起荆州,眼下他更为关心的,却是司隶的西凉军。 大堂上,曹操端坐正前方,两侧站满了文臣武将。 「主公放心。」 杨洛抖了抖袖子,施施然道:「吕将军武功盖世,董卓又毫无防备,拿下他轻而易举。臣在长安也有所部署,吕将军必可携西凉军而归。」 曹操眯了眯眼,鹰隼一样的目光望了过去。 杨洛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紧张。 明明知道歷史上的曹操是个怎样的人,来到曹营也有这么久了。 可他依然觉得,每次站在曹操的面前,在士人间可以玩弄的那些手段,便是一点也使不出了。 此刻被曹操看着,杨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心里忍不住道,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真是一点儿不错。明明自己立了大功,怎么反倒像是被审视的犯人似的。 董卓生性残暴,却也不会让人这样摸不着头脑。 好在下一刻,曹操陡然释开眉眼。 他语气开怀,大笑道:「若是事成,杨洛先生便是首功。」 杨洛听到这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旁,司马懿却是一直神色轻松:「如今长沙王已死,徐扬两地便是一盘散沙。荆州的蔡瑁已经臣服,董卓的西凉军也将归于主公。益州刘璋偏安一隅,豫州的袁术更是只剩残兵败将,成不了气候。放眼天下,唯一还有能力与主公一战的,便只剩下坐拥着北方三州之地袁绍了。」 程昱亦笑道:「袁本初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他手下能人虽多,却是并不足为惧。」 曹仁道:「此次搏杀长沙王功成,天下便无人是主公的对手了。」 …… 确认了长沙王的死讯,曹操的众多部下皆是高兴不已。 他们慷慨陈言,文臣阐述自己对于之后的看法,武将则表示,自己的士兵战意如何高昂,随时可以出征。 但也有一部分人,则是保持静默,一言不发。 无一例外地,这些人当时都没有跟着曹操前往陈留,参与进劫杀的计划。 他们在起事之处便跟随曹操,也十分钦慕曹操的人格魅力。可同样地,他们心中也装着大汉。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属站在右侧首位的荀彧了。 荀彧望着满堂一片欣欣然的情景,眼中泛着复杂的情绪。 长沙王竟已身死?是为主公所杀…… 曹操在倾听部下讨论之余,悄然观察着荀彧的神色,若有所思。 无独有偶,在冀州的邺城,当袁绍将这则消息通传之后,他的心腹集团中也呈现出相似的画面。 郭图恭敬道:「主公,这长沙王一死,日后,天底下的读书人便註定要汇集于您的门下了。」 袁绍听了这话十分开心。袁氏四世三公,名望极高,天然易得士人的支持。可袁氏再尊贵,也根本无法同一名皇长子相提并论。更何况还是一位年少有为的皇子。 现在好了,长沙王死了,受益最大的,无疑就是自己了。 田丰面色担忧道:「我们终究未曾亲眼见到长沙王的尸首。现在高兴,只怕为时过早。」 郭图不满自己被反驳,转身板起脸道:「箭是吕布射的,消息是曹孟德证实的。曹孟德野心甚大,此次劫杀长沙王,他所出的力气,甚至不比我们低。这消息难道还能有假不成?他欺骗我们有何好处?」 田丰无言。 郭图于是又望向袁绍,建议道:「主公,眼下董卓与曹操都将将回到自己的首府,我们不如趁此机会……」 逢纪亦出列附和道:「即便曹操与董卓联合起来,兵马钱粮也不过与我们相当。依纪之见,曹操是真正的祸患,主公可暂时与董卓言和,全力攻打兖州。」 许攸同样贊成先攻打曹操。 第187页 不过他认为,不应当偷袭,而是要光明正大地攻打。 眼下长沙王新亡,且死于兖州。可将杀害长沙王的罪名全数扣在曹操的头上,并以此事为藉口,名正言顺地讨伐兖州。 袁绍犹豫不定。 至于保持沉默的沮授等人,他根本没有留意到与往日有何不同。 荆州。 刘表的长子刘琦,虽被发配到江夏,可他一直关注的蔡瑁的行动。 当蔡瑁率领全部精锐,拦住通往徐州的一条商路,刘琦暗自多番打听之后,终于明白了他们在谋划什么。 五方诸侯联合围杀……长沙王这下子死定了。 刘琦立刻携不久前来到江夏的刘备,快马往襄阳赶。 因为蔡瑁的心腹及其麾下精锐尽数被带走,这一次,他终于得见自己的父亲。 从二人口中听到长沙王的死讯,本就病入膏肓的刘表,立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荆州与扬州相邻,刘表自然能够得知扬州的景象。 显然,长沙王擅长的不仅仅只有打仗。不管哪方面,他都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君主。 可以预见的是,或许十五年,或许二十年,长沙王一定能够收復中原,恢復汉室。 刘表早已有心投靠。 他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自己与长沙王的心腹爱将孙策,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孙策年纪轻轻,武艺非凡,很得殿下看重;他的弟弟孙权,更是几年前就被送到了殿下身边。 反观自己,当初从长沙王那里夺走了大汉的传国玉玺。 尽管长沙王当时并无怨言,主动地交给了自己,可他仍然无法确定,长沙王会不会因此记恨着自己。 两相比较,自己投靠以后会是什么下场,真的没有保证。 刘表为此感到头疼之际,恰好,刘氏的另一位宗亲刘玄德来到了荆州。 刘表十分高兴。若是能够多结交几位汉室宗亲,如刘备,再如益州的刘璋,将来也可在殿下面前互为说些好话。 他本想着,等再过上一些日子,自己可以年迈为藉口,将荆州交给长子刘琦,由刘琦携荆江九郡归附长沙王。 长沙王与孙策都是当世英豪,想来不至于将对自己的仇恨,转移到主动献城的儿子身上吧。 可他哪里料到,一场大病,自己竟被那个贱人和蔡瑁给控制起来。 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宠爱他们那么多年! 如今,长沙王竟然死了。 而且造成这个结果的,其中还有蔡瑁。 刘表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汉忠臣,可这么多年一直打着大汉的名号就能看得出来,他也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的。 身为汉室宗亲,自己的手下亲自参与进劫杀汉室皇长子的计划,并且成功谋害了皇长子。 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他?后人又会如何看待他? 刘表越想越急,越想越悔,勐地开始吐血。 刘琦见状急道:「父亲!」 刘备亦道:「景升兄!」 刘表吐完血后,却是双目微瞪,一言不发,身体也不再动弹。 刘琦颤颤地举起手,伸到父亲的鼻前。 没有唿吸了。 他一下子瘫倒在地。 豫州南阳。 袁术接到曹操的信件后,仰天大笑:「长沙王啊长沙王,你也有今天。命丧谷底,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枉别人都说你有什么天命在身,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实在是可笑可嘆哪!」 刘勛道:「如今长沙王已死,主公,您还要投奔袁绍吗?」 听到这话,袁术沉默了。 没有了长沙王的威胁,自己似乎的确没有必要再对袁本初俯首称臣了。 可是—— 昔日的四大爱将,纪灵、桥蕤、张勋三人,皆或死或降。 如今身边竟只剩下了刘勛一人。 麾下的精兵,也大多被长沙王所收服。 手头上的兵力,保全豫州或许有余,想要图谋天下,怕是有心无力了。 刘勛道:「主公,长沙王一死,扬州必定大乱。主公可写信于桥蕤与张勋二人,只要他们愿意回来,主公便不追究他们投降的罪过。」 袁术仔细一想,刘勛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他对扬州可是非常了解的。那扬州的盛宪、王朗、刘繇,能够团结起来,全是仰仗长沙王的威信。 如今长沙王一死,他们还不立刻恢復原状,彼此之间打得不可开交? 还有孙策。 此人也非池中物,只是因为长沙王过于非凡,才使他折服。 现下长沙王死了,孙策难道不会想要继承长沙王的势力?或者换个好听的说法,不会想要继承长沙王的遗志? 可其他人就会轻易令孙策如愿么? 别的不说,孙策出身卑微,扬州的世家岂会服他? 豫州与扬州最为接近,自己曾经也与扬州的某些世家有所关联。 若是扬州闹成一团,在这种局面下,自己找准机会,趁机吞併扬州的势力,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思及此,袁术立刻吩咐道:「来人!」 「务必要将长沙王身死的消息迅速传出去。两旬之内,上到士人,下到百姓,我要让扬州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求一波营养液呀。灌溉有利于作者增加码字动力呦。 第188页 感谢在2021-05-2800:49:52~2021-05-2900:1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雾25瓶;林间有新绿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扬州。 张昭正坐在书案旁,安静而认真地处理政务。 被任命为扬州刺史以来,他日日辛劳,丝毫不敢大意。 没有什么功名就担此要职,他生怕辜负了殿下的信任,连累到殿下的名声。 这时,下人捧着竹简从外面匆匆走入。 「大人,来自北方的急件。」 急件? 张昭面露疑惑地接了过来。 这信件并非是殿下送来的,殿下传信不会使用这样的竹简。 是谁传的信呢?这时候又会有什么事情? 当张昭看完之后,他脸色大变,嚯地一声站了起来。 「大人?」 张昭惊疑不定,重新读了一遍信。 是好友赵昱的信,他在徐州担任广陵郡守。 信上说,殿下被曹操与吕布所追杀,最终摔落悬崖,生死不知。 这已是极为乐观的说法——那个悬崖高达数百丈,跌落下去,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赵昱是他的至交,不会信口开河,更不可能背叛殿下。 可殿下怎会……还有,发生这样的大事,为何徐州的郭嘉与糜竺没有发书扬州? 张昭心中又急又慌。 一方面,他不敢相信这件事;另一方面,他已经可以预见,当殿下身死的消息在扬州传开以后,扬州会发生怎样的剧变。 不行!殿下既然将扬州託付给自己,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下,自己都必须努力维持住扬州的局势。 「备马!」 张昭匆匆吩咐一声。 殿下曾说过,如有难事,可与庐江的周公瑾商议。 此时此刻,时间就是一切。 趁着消息尚未传开,他要赶紧前往庐江,与周瑜商议此事。 庐江舒县。 周氏是当地有名的大族。 眼看着已临近日暮时分,时而有行人经过周府门前时,却还能隐隐听见里面传来的歌舞声。 心中不由感慨:都说周郎非但俊美无双,才华横溢,还喜好音律,果然如此。 「公瑾哪,今日我可是彻底服了你了。」 一位体貌魁伟的青年人,笑着捧起酒盏一饮而尽。 「子敬兄过奖。」 另一位俊美青年亦举起酒盏,笑道:「这一杯,我与子敬兄共饮。」 二人正是周瑜与鲁肃。 他们也并非只为饮酒作乐,而是以辩乐分胜负,定的却是政事。 鲁肃无奈道:「愿赌服输。公瑾所说的事,肃回去便开始准备。」 周瑜一笑,正欲说些什么,下人匆匆跑来,在门前停下,喊道:「公子。」 周瑜眼带歉意地沖鲁肃看了一眼。 鲁肃忙道:「无妨,公瑾且去。」 歌舞仍在继续。 周瑜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问下人道:「发生了何事?」 对方道:「张刺史悄悄过来了,他不愿声张,说是有关长沙王殿下的大事,请您立刻前去与他商议。」 「不愿声张?事关殿下的大事?」 周瑜心中顿时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张刺史现在何处?快带我过去!」 不远处,鲁肃表面上继续在看歌舞,实际上却是在留神这边的事情。 在他的印象里,好友周瑜丰神俊秀,气质不凡,永远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产生动摇。 然而此时此刻,对方的脸色,莫说自己结识以来从未见过,便是连想都不能想像的。 见对方要离开,鲁肃没有任何犹豫。 他快步上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公瑾若信得过愚兄,可否透露一二?」 周瑜偏头看着鲁肃,片刻后道:「好!子敬兄便与我同去吧。」 先前二人所谈论的,是有关扬州商户的大事。 临淮鲁氏,在江北的所有商户中都有极强的影响力,甚至在江南也掌握着许多渠道。 而如今接管鲁氏势力的鲁肃,此人大智若愚。 看似是因为输给自己才应承下来,实际上也是想要踩着这条台阶,走到殿下的眼前去。 很快,周瑜与鲁肃与张昭会面。 张昭迟疑地望了望鲁肃。 周瑜道:「此人是我好友,姓鲁名肃,出身于临淮鲁氏,有心效忠殿下。」 张昭想了想,既然周瑜能带他过来,应当是可靠的。 想要维持扬州的稳定,这些商户同样是很重要的因素。 再者,殿下若真的……消息也不可能瞒得了多久。 于是他没说什么,直接将那封书信拿出来:「公瑾且看信件吧。」 数十秒后,周瑜抬眸。 张昭道:「是我的好友赵昱所写,不会有假。」 顿了顿,他略有哽咽道:「想来殿下,凶多吉少。」 一旁,鲁肃缓缓睁大眼睛。 长沙王殿下……死了? 周瑜静默不语,一时间没有什么表情。 片刻之后,他又抬眸,不死心道:「信中所说的悬崖,可是济阴与琅琊边界的那一处?」 张昭闭上眼,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一处。」 第189页 周瑜一时身体不稳,竟是往后退了两步,好似快跌倒一样。 「公瑾!」 鲁肃上前连忙扶住他。 鲁肃心中不解。 听说长沙王身死,自己亦是感到震惊。 长沙王显然是一位能够为天下带来长久安宁的皇子,竟这么出人意料地死去了,当然令人难以置信,令人无奈,令人唏嘘。 可好友的反应……好友竟这般看重长沙王么? 「公瑾,殿下曾说,扬州若遇难事,要我务必与你商议。」 一路过来,张昭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此刻,无论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可以确定的是,它一定很快就会传遍扬州。我们必须要保住扬州的和平!」 周瑜深吸一口气:「不错,必须保证扬州的和平。」 他暗自咬牙,藏于袖中的那只手已紧握成拳,向来温润的眸子更透露杀意。 唯有如此,才能北上诛杀曹操与吕布! 仅仅片刻,周瑜已经有了盘算。 他出言道:「想要保住扬州,我们需要立刻去找四个人。」 张昭忙问:「哪四个?」 周瑜念出四个名字:「孙策,甘宁,太史慈,糜芳。」 「孙策驻守长沙,江东兵力强大,且与九江的桥蕤结亲。我自幼与他相识,会立刻写信与他。」 「这些日子以来,入伍的山越人,大部分由甘宁统领。山越属于外来人士,很容易受到同族的影响,只有说服甘宁,得到他的全力相助,才能够使他们不发生背叛。甘宁是殿下一手从普通人中提拔上来的,他应当会感念殿下的恩德。」 「太史慈得殿下看重,本身就统领着两万兵马,又与丹阳郡守刘繇有同乡之谊。」 「糜芳之所以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凭藉的是与杨真将军联姻。但他与徐州的糜竺乃是亲兄弟,是勾连徐州与扬州的关键。」 「好!」张昭抱拳道:「听说甘宁与太史慈两位将军,经常相约比武。事不宜迟,我这便去校场寻他们!至于孙策将军与糜芳先生,便交由公瑾了。」 周瑜亦抱拳。 张昭离开以后。 周瑜正欲提笔写信,忽然又停下。 伯符自幼志向远大,后被殿下所折服,自甘为臣。 可若是得知了殿下遇难的消息,他真的会听从自己的劝诫么? 他会不会认为,只有他继承了殿下的势力,才有能力为殿下报仇? 周瑜不敢冒这样的险。 就算殿下真的遇难了,也绝对不行。 如果他现在这么做了,扬州一定会乱起来的。 眼下最保险的法子,是自己携孙权一起前往长沙,说清利害。 可糜芳那边…… 鲁肃虽没有想清其中缘由,却隐有猜测,问道:「公瑾可是想要亲自前往长沙?若是如此,劝诫糜芳一事,可交由愚兄来做。」 周瑜闻言望过去。 鲁肃道:「糜氏与鲁氏早有往来,我与糜芳先生也曾有数面之缘。公瑾请相信我,商人之间会有更多的话可说。」 周瑜郑重地行了一个礼:「一切便拜託子敬了。」 四个时辰前,糜府。 当糜芳接到兄长的书信以后,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从那日常山城下,亲眼见到长沙王是如何轻易地击败了十倍于己的敌军,且没受什么损失。 他便以为,大汉仍然受天命所眷顾,而长沙王毫无疑问就是第二位光武帝。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无一不印证了这一点。 不,长沙王远比光武帝还要传奇! 他从没想过,长沙王会在天下未定前身死。 可兄长总不会欺骗自己。 自己几乎赌上了糜氏的一切,全数压在了长沙王身上。 如今,竟然压错了吗? 还有杨真将军。小妹嫁给他,肚子里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若是长沙王死了,杨真自然也不可能活着。 以后该怎么办? 跌落悬崖,生死不知…… 糜芳又看了一遍信件,为什么会说生死不知呢? 那处悬崖他是知道的,跌下去不可能有任何生机的呀。 糜芳皱起眉头。 这事儿不太对。 这封信若是写给扬州的任何人,都没有一丁点儿问题。可写给他,用这样的措辞,却有很大的问题。 这可是家书。 既是家书,就不需要顾忌用词,只管坦诚一切便是。 如若长沙王身死,徐州与扬州的未来都将充满不确定,糜氏更是如此。 那么在信中,兄长应当还会谈论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立刻召来信使。 再三确认以后,这的的确确是兄长亲自写来的信。 糜芳不由自主地望向北方。 兄长啊兄长,你就不能写得明白一些吗? 如果长沙王真的死了,你直说便是,也好让我早做打算;如果没死,那你也该告诉我,难道我这做弟弟的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吗? 又或者,长沙王此刻性命垂危,无法确定生死? 糜芳拧着眉头,实在无法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索了一阵,他决定前往庐江,寻找周瑜。 殿下从前在扬州时,最爱与周瑜相处,想来二人感情深厚,可以信任。 且周公瑾此人足智多谋,自己还是去找他,看看他能不能猜出事情的真相罢。 第190页 糜芳换了衣裳,又找来几名护卫,准备坐轿前往庐江。 然而,就在出府不久。 「啊——」 外面突然传来叫声。紧接着,轿子勐然落地。 「怎么回事?」 糜芳愤怒地掀起帘帐。 然而,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四个轿夫竟然全部被击倒了。 这些人都有功夫在身,是谁有这样的本事,竟能一瞬间打晕他们! 糜芳惊慌地下了轿,提着衣服往回跑。 这可是在城内,只要稍微跑一跑,很容易就能叫来许多人。 「来人啊!」 糜芳刚想发出声音,下一刻,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被人套了麻袋。 随后,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糜先生,你最好不要发出动静。」 糜芳忽然愣住。 这声音……怎地如此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感谢在2021-05-2900:16:05~2021-05-3000:2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荒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曾彦彦100瓶;未来28瓶;snow27瓶;萌萌、夏夏、张小希( ̄▽ ̄)20瓶;祁静安、云水、羽觞飞醉月10瓶;岁月静好5瓶;啦啦啦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糜芳隐隐猜出了将自己套了麻袋之人的名字。 如果是他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糜芳此刻心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过了一会儿,糜芳感觉到,似乎到地方了。 果然,下一刻,他被对方放在了地上。 紧接着,传来亮光。 糜芳醒了醒神,睁开眼,便望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不,并不能说完全熟悉。因为熟悉之中,又有一丝的陌生。 这张脸比起数月前,成熟了许多。 但此时此刻,糜芳无暇深思。 他惊喜交加,一时间甚至忘了行礼,开口道:「殿下!」 从收到兄长的信件,到决定去庐江,天知道他有多么绝望。 这世上最大的功劳,莫过于从龙之功;最大的罪孽,莫过于拥立错了主君。 虽然被人扛在路上时,糜芳就从声音辨别出,对方可能是赵子龙将军。 而能够驱使赵子龙将军的,唯有殿下一人。 可亲眼看到殿下无事以后,他仍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凌寒笑道:「本王以这种方式将糜先生请来,还望糜先生勿怪。」 糜芳忙道:「殿下说的是哪里话。能见到殿下,臣再也高兴不过了。」 不过是被套了麻袋,这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兄长传来这样的消息,殿下又只携赵云秘密前来……想来其中必有蹊跷。 念此,糜芳拱手道:「不知殿下唤臣前来,有何吩咐?」 「子仲并没有在信中欺骗你,北方五路诸侯联合,最终由曹操与吕布,将本王逼落悬崖。」 「只不过,本王侥倖地活了下来。」 凌寒短短的一句话,已在糜芳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北方五路诸侯为何能够联合起来对殿下出手?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殿下依旧安然无事……自己可是亲眼见过那个悬崖的。 果真是天佑大汉!天佑殿下! 凌寒又道:「现如今,他们以为阴谋得逞,本王身陨。」 「本王便要将计就计,报了此次劫杀之仇。」 凌寒说这话时,极力压抑着语气中的恨意。 杨真之死,裴元绍及一千多将士之死。 若是两军交战而死,他不至于如此愤怒。 可是被人出卖,被诸侯们联合设下圈套,此等深仇大恨,焉能不报! 稍缓情绪,凌寒继续道:「北方的诸侯,他们对于扬州的情景、本王的行踪,皆十分清楚。扬州一定有首鼠两端的世家,本王要趁此机会将他们全都揪出来。」 顿了顿,又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本王要借住在你的府上,此事务必要保守秘密。」 糜芳意识到,试探世家也许才是殿下今日召来自己的目的。 于是他郑重行礼道:「臣必会谨言慎行。」 凌寒微微颔首。 「另外——」 他抬头望了望外面,天色已晚,便道:「明日一早,你去庐江走一趟,让周公瑾前来见我。」 糜芳没有多问,再次拱手:「是。」 接下来便没有什么事情了。 保险起见,要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凌寒才能跟着糜芳前往糜府。 一个时辰后,糜府。 糜府连忙吩咐下人将东苑收拾一番,并严令他们,决不许对外透露有客人到来。 他按照凌寒的要求,撤走了东苑所有的小厮与丫鬟。 凌寒这才摘下自己的斗笠。 暂时没有事情可做。他将整个东苑逛了一圈之后,坐到院子里,观看师兄练武。 赵云是在练枪。 不过,他腰间还别着那把抢来的青釭剑。 凌寒随意猜测道:师兄是想要在与高手对阵时,出其不意地使用青釭剑斩断对方的武器么? 能让师兄这样慎重对待的敌人,必是当世一流的武将。 而想要在对他们僵持时,用另一只手拔剑攻击,这显然非常困难,需要大量的练习与实战才有可能成功。 第191页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糜芳入内,他先前因为震惊于事情的经过,而忘记问清:明日去见周瑜时,自己是要将事情全都说出来,还是只说明殿下要见他呢? 于是过来询问。 凌寒道:「挥退下人,直说便是。」 糜芳俯首告退。 赵云似乎没有听见二人的对话,停下练武,朝凌寒走来。 凌寒笑道:「没有什么事情,师兄且继续吧。」 赵云却没动弹。 忍了一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弟为何要找周公瑾呢?」 凌寒一愣。 他显然没想过师兄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就可以解释:「周瑜才智过人,长于交际,与扬州诸多世家交好。试探出叛逆一事,交给他来做最为合适不过。」 说罢,凌寒有些不解道:「师兄不喜欢他?」 早就定下了周瑜。怎么过了这么久,赵云才向自己问起这件事呢? 好像是犹豫很久,也非要问清似的。 这时,凌寒隐隐回忆,师兄以前是不是也问过类似的话。 不由奇怪地望过去:「师兄……讨厌公瑾吗?」 赵云一瞬间脸色通红。 他偏过头去,神色略显侷促:「没有这样的事。」 顿了顿,又道:「师兄继续练武了。」 萧萧的银杏树下,唯有赵云高大英俊的身影。 翩若惊鸿,皎若游龙。银色的枪,枪风扫过之处,有树叶飒飒落下。 凌寒静静凝望着赵云,眉毛轻轻蹙起。 方才的话,是自己多心了吗?还是说…… 片刻,他忽然好笑地摇摇头。 眼下,既需要揪出扬州的叛逆,又要筹备出兵的事情。 又何必去烦恼不着边际的事情呢? 当夜幕彻底降临时,糜府却迎来了一位客人。 「在下鲁子敬,受庐江周公瑾所託,特来拜会子芳先生。」 临淮的鲁子敬? 糜芳有些疑惑。当他听到对方是受周瑜所託之时,立刻对前来报信的下人道:「就说本官正在沐浴,请他稍等片刻。」 交代完这些,他前往东苑,将此事汇报给凌寒。 凌寒听完以后。 鲁肃——这同样是个后世很有名的人物。 即使他不来找自己,等自己处理完这一次的事,也是会想办法召对方出仕的。 周瑜拜託他深夜前来糜府。 只消片刻,凌寒便猜中了对方的来意。 显然,周瑜已经得知了自己的死讯,并十分信任鲁肃。 不过,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他对糜芳笑道:「你只管去见鲁肃,听听他要说些什么。若他此行的目的,是希望你能劝说兄长,保住扬州与徐州的联繫,便带他前来见我。」 糜芳领命离去。 心里完全想不通,殿下为何会有此言。 鲁肃还什么都没有说,殿下怎么就能判断出,对方是个可信之人呢? 当然,他心里并不会因此发出质疑。 殿下经常会发出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命令,而事实证明,这些命令再英明不过了。 很快,糜芳来到了鲁肃身前。 时间紧迫,简单地寒暄了几句,鲁肃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子芳先生,近日是否有收到来自北方的书信?」 按周瑜的推测,此时此刻,糜芳大抵是会收到消息的。 糜芳道:「子敬是指有关殿下的事情吗?」 鲁肃闻言垂下眼眸。 周瑜曾说过,糜氏之所以能在徐扬二州显扬,借的是长沙王的势。 只要说清利弊,即使不提殿下对糜氏的恩德,也能够说服糜芳。 于是,鲁肃继续开口。 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糜芳不发一眼,露出神秘的微笑。 殿下果真是神机妙算哪。 鲁肃见糜芳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然后听得对方道:「子敬且随我来。」 半盏茶的功夫,鲁肃被带到了一间厢房里。 屏风背后,有清朗的声音传来:「你便是鲁子敬?」 鲁肃微怔。 他一路上都充满了,可糜芳却什么也不肯说。 现下说话的又是何人? 当鲁肃抱有这样的疑惑时,对方从屏风背后走出。 鲁肃一时间屏住了唿吸。 眼前之人,说是少年,眉眼中又透着一股威严,好似龙腾于世,天下万物都要臣服。 说是青年,他的身上又有一种唯少年人才会具有的气质,仿佛下一刻,便可鲜衣怒马,江湖恣意。 对方的容貌,同样是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美好。 清瘦而不显柔弱,俊美而不感绮丽。 从前,鲁肃只觉得庐江的周公瑾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没有任何人能与其相提并论。 可今天,眼前气度尊贵的男子,不逞多让。 对方身后,站着一位身穿白袍的英武青年。 同样是无比出色的相貌。 一旁,糜芳出声提醒道:「子敬,还不快行礼?」 鲁肃缓缓睁大眼睛,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短短的一瞬间,鲁肃思绪如飞。 片刻后,他慌忙跪倒在地,抱拳道:「临淮鲁肃,见过长沙王殿下。」 第192页 遥远的荆州。 某件昏暗的房间内,刘琦满脸纠结:「真要如此做吗?」 他身旁站着两人。 一人身长七尺五寸,双耳几乎垂肩;另一人相貌堂堂,是个面带英气的士人。 正是刘备与徐庶。 徐庶道:「曹孟德联合多方,大逆不道劫杀长沙王殿下,蔡瑁亦参与其中,其罪之大,足以诛连三族。」 「公子若待蔡瑁平安归来,蔡瑁必将对公子不利,其后率荆州数百万民众归降曹贼。」 「可是——」 刘琦忍不住担忧道:「荆州大多精锐皆在蔡瑁之手,我们真的能够成功吗?」 徐庶笃定道:「曹贼生性多疑,决不会让蔡瑁将精锐全部带回荆州。公子才是名正言顺的荆州之主,只要在全无防备之下,击杀蔡瑁,蔡氏兵马必定望风而降。」 刘琦仍有顾虑。 刘备亦开口劝道:「有元直谋划,三弟出手,必可成功诛杀蔡瑁。」 刘琦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好!一切就依皇叔所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醒来发现每个预收都涨了一个,突然开心!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是哪个小可爱收藏的鸭,可以吱个声,作者会眼熟你滴,比心心 感谢在2021-05-3000:26:35~2021-05-3100:4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夏10瓶;八块腹肌的泽井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送走鲁肃以后。 糜芳忍不住担忧道:「殿下,揪出扬州的叛逆固然重要。可殿下施行假死之计,就不怕扬州真的乱起来吗?」 凌寒沉吟道:「的确有这样的风险,可冒这个风险是值得的。」 想要让曹操与袁绍打起来,那就不能泄露自己还活着。在确定扬州有世家给诸侯通风报信的情况下,必须尽可能地隐瞒。 除此以外,他个人也非常想将这个叛逆给揪出来。 这一次的劫难,与这个叛逆脱不了关系! 至于扬州的混乱,凌寒并没有太过担忧。 他信得过周瑜与张昭,而按照鲁肃的说法,二人也的确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已经开始妥善地稳住扬州的和平。 至于孙策、太史慈、甘宁这三位手握重兵的武将,凌寒同样抱有信任。 最可能出现的损失……在于王朗与盛宪的地盘。 但最多也只是小范围的冲突,这两位郡守短时间内不可能爆发大规模的战争,更不可能率兵攻打丹阳或者庐江。 翌日,庐江校场。 阳光明媚,士兵们在划定的场地上,由几名少校带领,整齐有序地训练。 不远处的擂台上。 甘宁与太史慈大汗淋漓地并排躺着,大口大口喘粗气。 甘宁的声音洋溢着欢乐:「这一次是我赢了。」 太史慈哼道:「你只赢了我十一次,而我赢了你二十四次。」 甘宁恼道:「你比我大那么多岁,也好意思说……等会咱们再来打过!」 「太史将军,甘将军。」 有士兵急沖沖地跑来。 他们私下比试时是不许人靠近的,对方这么随随便便就闯过来,这让甘宁感到几分不满:「什么事大唿小叫的?」 「将军,刺史大人来了,他要见两位将军!」 二人闻言,狐疑地对视一眼。 刺史?张昭? 如今殿下不在扬州,也没有战事。他怎么过来了? 太史慈终究年长几分,对这位被殿下亲自任命的扬州刺史也保持相当的尊敬。 他立刻起身,对甘宁道:「快起来收拾一下,去面见刺史大人。」 很快,三人会面。 见到张昭时,太史慈微微一惊。 距离上一次见刺史大人,不过区区半年。怎地看起来面色沧桑了许多? 他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刺史大人找我二人何事?」 张昭心想,周瑜之所以说出这两人的名字,自然是相信他们对于殿下的忠心的。 于是道:「二位将军可愿为殿下而战?」 太史慈闻言大吃一惊。 连忙追问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殿下如今正陷于险境吗?」 随即又觉得不大可能。 可殿下要用他们,只管命令就是了,张昭跑过来说这些话做什么? 甘宁亦道:「殿下英明神武,身负天命,对我二人又有提携之恩,我二人自当为殿下肝脑涂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刺史大人不要卖关子了,快快说来吧!」 张昭从袖中掏出书信:「二位将军请看吧。」 太史慈接过竹简,甘宁亦围凑过去。 须臾后,两人同时震惊地抬头看着张昭。 甘宁拔高音调:「这信上的意思是,殿下坠入悬崖,已经遭遇不测?」 太史慈道:「这决不可能!写信的是何人?赵昱?他是谁?」 张昭缓缓道:「赵昱是徐州广陵郡的郡守,亦是老夫的故友。」 太史慈肯定地说:「大人,您的这位故友,一定已经背叛了殿下!他写这样的信给刺史大人,定是为了扰乱扬州的军心!」 长沙王恢復汉室,在他看来已经是毫无疑问、铁板钉钉的事情,只是不确定要花费多少时间,中间会有多少人牺牲罢了。 第193页 甘宁心中亦是同样的想法。他出身平凡,在参与擂台赛之前,曾经无数次听到乡邻这样议论。 「殿下是天命加身的皇长子,是上天怜悯大汉百姓苦不堪言,特地派殿下前往人间,拯救他们于水火的。」 甘宁虽然对天神降世的言论将信将疑,却也非常认同:长沙王必然会为百姓带来真正的安宁。 在成为殿下的将军之前,他曾因为自信于武艺,轻视殿下身边的所有武人。 但他从未对殿下有丝毫的不敬之心。 可如今,竟然有人告诉他:殿下被一些小人给害死了?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见太史慈与甘宁两位将军,竟是根本不相信殿下遇难这件事,张昭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武人只会意气用事,自己又何尝愿意相信殿下已经故去呢? 若是可以的话,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可从那么高的悬崖坠落,又岂会有生机? 「二位将军。」 张昭再次开口道:「无论你们信与不信,殿下遇难的消息都瞒不了多久,扬州必定要经歷一场风波。殿下离开扬州之前,留下的是一个和平稳定的扬州,我们作为殿下的臣子,必须要守护扬州的安宁。」 太史慈想了想。 他仍然不相信殿下已经遇难,不过或许徐州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昭先生身无寸功,先前也没有展露什么才能,殿下却坚持立他为扬州刺史,想来殿下对他是充满信任的。 于是抱拳道:「大人放心,您是殿下亲自任命的扬州刺史,若有不长眼的东西,胆敢不遵从大人的命令,末将必定不会饶了他。」 甘宁偏头望了望太史慈,随后也跟着抱拳道:「刺史大人有事只管吩咐便是,甘宁自当遵命。」 「好,好。」 张昭欣慰地点了点头,稍稍松了口气。 有这两位将军的承诺,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他道:「太史将军,本官的确现在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交由你去做。」 太史慈道:「大人且说。」 张昭道:「九江郡守桥蕤,是孙策将军的丈人,周瑜先生已前往长沙劝说孙将军;庐江郡守陆康,对殿下忠心耿耿,也与周瑜先生关系密切,不必担忧;眼下我们最需要稳住的,乃是丹阳郡守刘繇。」 太史慈略作思索,拱手道:「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大人放心,我这便前往丹阳。」 与此同时,九江。 桥蕤接到了袁术劝降的书信。 当他看到,信中直言长沙王已经身死时,当即失声道:「什么!?」 身侧,他的儿子桥因不由道:「父亲大人?」 「殿下怎会……」桥蕤喃喃自语,将信件递给了自己的儿子。 桥因看了瞠目结舌:「父亲,这、这……」 桥蕤却是开始摇头道:「不,不。这太荒唐了。」 他曾亲眼看到,长沙王殿下召来天雷,轻而易举地攻破了九江的城墙。 虽然事后殿下主动对他透露,并非是召来天雷,而是用了特殊的手段,将城墙给「爆破」了。 可这样的能耐,同样闻所未闻。殿下如此不凡,岂会死于凡夫俗子之手? 「等等。」 桥蕤忽然又从儿子手里夺来书信,看着信念叨:「坠入悬崖而死……也就是并未确认殿下身死喽。袁术却这么急急忙忙传信于我,想要让我投降于他。」 「可笑!」 桥蕤冷哼一声:「袁术分明是狗急跳墙。他知道等殿下从徐州归来,用不了多大代价就能攻下豫州,所以才会使出这等昏招。他以为本官会相信么?」 「再说了,本官如今已是孙将军的岳丈。就算殿下真的有了万一,本官也会选择依靠自己的女婿,岂非比你的前途大得多了?」 于是,桥蕤将信件烧掉,并交代儿子道:「严查全城。只要发现这样的书信,立刻损毁!」 「是,父亲。」得到消息的确不止桥蕤。 因为袁术的命令,豫州使出浑身解数,向扬州的百姓传递长沙王坠落悬崖而死的事情。 不过,民众的反应却是袁术始料未及的。 奸细:「听说了吗,长沙王殿下被天下第一人吕布追杀,不幸坠崖而死。」 「天下第一人?天下第一人分明是赵子龙将军!吕布是哪根葱?」 「就是,有赵将军保护,谁能伤害殿下?还追杀?坠崖?真好笑。」 「朋友,不要乱讲话。虽然殿下仁慈,可你传这样的谣言,被官府的人听到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奸细:「这消息绝对是真的!是我朋友亲眼看到的!」 「朋友?你朋友一定欺骗了你。」 「原来这件事是你朋友造的谣!我要向官府举报!」 「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 这一点,不但出乎了袁术的预料。 事实上,就算是凌寒本人也所料未及。 其实不难理解。 徐州百姓之所以感到恐慌,最主要的一点是,有许多人亲眼看到过传言中的那个悬崖。 他们清楚地知道,从这样的悬崖跌下去,不可能活着。 除此以外,徐州本身还处于兵家必争之地。往前十几年,战乱不断。 第194页 一旦缺失了有力的领导者,他们的性命便变得岌岌可危。 扬州则完全不同。 一来,扬州百姓,没人见过兖州边界的那处悬崖。这里多山地,有一些所谓的悬崖或是谷地,不小心掉下去,本身就有可能活下来。 二来,在凌寒到达扬州之前,扬州就已经流传着有关长沙王的传说。等他抵达这里以后,一日灭纪灵、天雷破九江的事迹再次神话了这个传说。 而他随后採取的一系列政令,对百姓的善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使得神仙降世一说极其盛行。 其结果是,这里的百姓对长沙王的迷信达到了一个巅峰。以至于甘宁和桥蕤这样的人,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既然是神仙降世,又怎么可能坠崖而死? 再说了,到底有没有坠崖,还得两说呢。很可能是殿下敌人的诡计! 作者有话要说:  袁术被活活气死。(ps:凌寒的目的是让诸侯对自己已死深信不疑,百姓们选择不信并不会影响诸侯的判断,但对于扬州的稳定是好事) 之前已经写过好几次民众的议论了,这次换了种写法,他们当然不可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啦,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玩。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评论区说一声,作者以后就恢復之前的写法~ 感谢在2021-05-3100:44:35~2021-05-3123:4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凌冬已至、祝辞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殊行昙琴8瓶;凌冬已至、七颗松子5瓶;lily、阿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扬州的情景,很快被八百里加急传回豫州。 袁术看了信件,当即将竹简怒摔在地,恨骂道:「人都死了,这帮贱民竟然还不肯相信他死了。」 「长沙王实在是擅于蛊惑愚民,玩弄人心!」 幸好死了,要不然这样的人物,谁能与他争? 刘勛道:「将军,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袁术心道:董卓兵败身亡,吕布率领大半西凉军归降曹操,使得曹操的兵力急剧膨胀,已经可以与袁绍一战。若是扬州不赶紧乱起来,等袁绍与曹操打完仗,分了胜负,到那个时候,就算扬州元气大伤,成了一块香饽饽,又岂能轮得到自己来捡? 于是对刘勛道:「告诉那个人,再不做点什么让扬州乱起来,本将军就将他泄露长沙王行踪一事说出去!」 刘勛一愣,迟疑道:「将军,他在扬州官位不高,恐怕没有这样的能耐。」 袁术哼道:「那是他的事,与本将军无关。」 「想来扬州不管内斗得多么厉害,只要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都一定会首先撕了这个出卖长沙王的叛徒。」 日暮。 周瑜与孙权将将赶到长沙的地界,尚未来得及进城,身后的信使乘快马追了上来。 「周郎君,子敬先生的急件!」 信中,鲁肃详细地阐述了自己拜访糜芳,却见到长沙王的经过。 周瑜接过信,数秒后,双手禁不住有些发颤。 殿下…还活着! 周瑜飞快地回忆。 殿下的死讯,的确有诸多可疑之处。 现在看来,诸侯劫杀为真,殿下身陨为假。 从兖州逃离以后,殿下藉此机会,施展了一出将计就计之策。 自己关心则乱,竟没往这一层去想。 身侧,孙权为周瑜的变化感到不解。 比起与凌寒初遇时,此时的他,已经由稚嫩的奶娃娃,长成了一名秀气的少年。 孙权心道:自长沙王殿下离世,公瑾哥明明一直情绪低落。如今怎会…… 等等,难道说! 他突然有些紧张,忙问:「公瑾哥!信上说的是什么?」 周瑜扬了扬嘴角,并未说什么,而是将信件放到孙权的手上。 片刻之后,孙权亦露出喜色,望向周瑜。 周瑜却开始陷入沉思。 他已经完全明白殿下诈死的意图了。 揪出扬州的叛逆……鲁肃虽然聪慧,但商族出身,终究会使得很多士人不买他的帐。 若是对方小心谨慎,鲁肃是没办法找出他的。 自己确实应当立即返回庐江。 只是,孙策那边必定也会收到殿下身陨的消息。 孙策生性冲动,万一做出什么事情,打乱了殿下的计划便不妙了。 而若是让旁人送信告知与他事情的真相,终究不大妥当。 这时,孙权道:「公瑾哥且回去吧,大哥那边,我赶过去就是。」 周瑜回望向他。 孙权自幼聪颖,如今,或许也的确不需要将他当作孩子来看待。 于是抱拳:「那便交由你了。」 说罢,他掉转马头,单骑往庐江而去。 庐江。 正如周瑜所料的那样,想让鲁肃劝说糜芳不难,可想让他逐一试探扬州东面各郡的世家,就实在太为难他了。 此时的鲁肃,并非是歷史上握有大权的江东大都督。 恰恰相反,他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唯一能够在士人间吃得开的身份是周瑜好友。 而周瑜本人虽然在扬州有着比较特殊的地位,谁都会卖一个面子,可单论官职来说,其实并不算高。 第195页 日暮时分,鲁肃匆匆来到糜府,汇报了今日的情况。 听到事情并不顺利,凌寒心中虽也有些着急,不过还是宽慰道:「子敬也不必担忧,公瑾或许后日就会回来了。」 不过,事情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第二日下午,鲁肃从鲁氏的一名探子口里得知,丹阳都尉全柔,从昨日起就开始在各大世家奔走,甚是急躁,颇为可疑。 在这种时候,扬州很可能发生大变故,而局势又呈现出一团迷雾时,所有的世家都会谨慎行动。 即使有所谋划,也一定是极为谨慎地暗中进行。 相较之下,全柔的举动无疑太过奇怪了。简直是自己跳出来说:我就是奸细! 凌寒原本是想等周瑜归来,由周瑜去逐一试探的,结果现在……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这该不会是真正的奸细使了什么手段,故意让全柔引开自己的注意吧? 这时,糜芳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向凌寒禀报导:「殿下,一年之前,全柔唯一的弟弟全横,曾经因为兼併土地,被殿下明正典刑。」 经糜芳这么一说,凌寒也想起来了。 当时,他下决心要让扬州的底层农民拥有自己的土地。 可以说,整个扬州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为这些人开拓土地。 偏偏这种时候,竟然有人偷偷用债子胁迫一些人为自己拓地,继续干着兼併土地的事情。 凌寒于是将这个人立了典型,公开处决。 当然,在处决之前,他查过这个人的家世,对方并没有什么背景。事实上,真正的世家子弟,也不可能会在那种时候,为了贪图一点土地,冒这样的风险。 故而,当凌寒下令处死他时,凌寒身边最周到谨慎的人也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会有人求情。 鲁肃若有所思:「看来这个叫全柔的,是因为亲弟弟之死对殿下怀恨在心哪。」 糜芳道:「殿下早有明令,全横却阳奉阴违,根本是死有余辜!而全柔竟因为此事记恨殿下。全氏一族真是罪该万死!」 赵云不解道:「可全柔为何要在此时跳出来呢?」 对此,凌寒很快猜出了真相,笑道:「想来是因为哪路诸侯的逼迫吧。」 何况,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就算全柔跳出来,也并没有什么危险。 在扬州一团糟的时候,如周瑜等人,肯定会竭力维持扬州的和平;而某些有其他心思的人,则会想要趁机谋利。 谁能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丹阳都尉呢? 想了想,凌寒又道:「虽然此事九成是全柔所为,但还是要掌握确切的证据才能治罪。」 他不想让人有任何蒙冤的可能,也不想让真正的叛逆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毫无疑问,这件事,就必须等到周瑜归来了。 翌日一早,周瑜便敲响了糜府的大门。 他风尘僕僕,手里还牵着骏马,显然是连夜赶路,并未休息。 凌寒醒来走出房门后,驻守在东苑门外的糜芳心腹,便告诉他:周郎君已经来了。 凌寒有些奇怪,周瑜竟回来得这么快吗? 他顾不上用早膳,便前往正厅。 周瑜端坐于一旁,手边的桌上摆了一盏茶,是糜芳交代下人沏的。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茶盏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外面传来脚步声时,周瑜才回过神。 见到凌寒进来,他起身道:「殿下!」 凌寒沖他一笑:「公瑾,好久不见。」 周瑜默默道:是啊,好久不见。 已经足足两个月了。 他定定地凝望着凌寒,室外晨光洒下,落在对方干净而明亮的眸子里。 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殿下活着的消息是无比真实的。 周瑜缓缓走了过去。 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说。 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道:「瑜……能抱一抱殿下么?」 哎?凌寒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周瑜却没等他出声同意,径直上前抱了一下。 这拥抱来得十分短暂,几乎在凌寒刚反应过来时,便分开了。 周瑜跪地道:「请殿下责罚。」凌寒心里有点懵。 糜芳见到自己时,也是一副开心到不行的样子。 而周瑜的反应……非得碰碰自己,才能确定是真实的吗? 他觉得有点滑稽。 「好了,起来吧。」 凌寒笑道:「这有什么好责罚的。」 他将全柔的事情告诉了周瑜。 周瑜听完以后,拱手道:「瑜必不会辜负殿下所託。」 不愧是周瑜。 一天尚未过去,他便掌握了全柔的罪证。 为了防止对方嚷嚷引人注意,他先将全柔打晕套了麻袋,再带着两名士兵,将其运往糜府,交给殿下处置。 全柔醒来时,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还一颠一颠的。 他很快就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昏迷之前,是因为偶遇庐江的周公瑾,并与其攀谈…… 全柔于是叫道:「周公瑾!」 周瑜道:「都尉大人有什么话想说?」 全柔这下子彻底确定了。 根本就不是什么偶遇,周瑜怀疑他之后,特意跑来试探,他却全然不觉,还大喜过望地以为能够说服这位周郎君。 第196页 结果暴露了更多的东西,让这位周郎君最终确定了自己。 全柔不甘心道:「长沙王已死,扬州未来是什么情景还未可知。你为何非要与我过不去?」 见对方不回答,他又道:「长沙王削弱世家,难道没有削弱你们周氏吗?你身为周氏子弟,非但不反抗,反倒助纣为虐?」 对方仍是不说话。 全柔心想:周公瑾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觉得我的话有道理,正在仔细琢磨? 不论如何,长沙王都已经死了。周公瑾先前便是再效忠他,人死灯灭,如今也总是要为家族考虑的吧。 于是更起劲地劝说。 正是在野外,全柔大声嚷嚷也没什么关系。 谁知此人滔滔不绝,周瑜瞥了一眼,道:「真啰嗦,再把他打晕吧。」 「是!」 全柔:「……」 行至糜府时已是深夜。 被一盆水泼醒,全柔摇了摇脑袋,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一路的颠簸,接连被打晕,使得他的大脑不是很清楚。 他正想着应该怎么办,这时,目光中突然瞥见了一个人影。 长沙王! 全柔一个激灵,立刻变得再清醒不过。 「你,你明明已经……」 凌寒没有理会对方的震惊,他也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直接开口道:「全柔,你暗中勾结袁术,出卖扬州,出卖本王,已经证据确凿。」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全柔从震惊中渐渐恢復过来,随后保持了沉默。 就在凌寒以为对方要一直沉默下去,准备直接将其带出去处死时,全柔开口了。 「当初董卓入京,我与二弟弃官归乡,不愿作董贼的爪牙。」 「后来,我二人听说长沙王在此,于是千里迢迢赶到扬州,为殿下做事。」 「可殿下您,却因为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过错,便处死了我的弟弟。」 听到这些话,凌寒着实有些惊讶。 周瑜却思路清晰:「殿下早有明令。你二弟全横罔顾殿下的命令,竟敢利用贫苦的百姓来为自己增加土地。微不足道的过错?对殿下的政令阳奉阴违,这也能算微不足道的过错?」 「你二弟如此,已是胆大妄为;而你更是胆大包天。」 糜芳转身对凌寒抱拳道:「殿下,莫要跟他废话了。他既已承认了罪名,便直接将其处决了吧。」 全柔闻言大笑两声。 随后盯着凌寒道:「殿下,我出卖您,的确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可罪臣临死前想问您一句,难道在殿下眼里,我们这些读书人,与田地里那些只懂得耕作的农夫,竟是一样的么?」 凌寒挥了挥手,赵云立刻将其带了出去。 周瑜似乎想说些什么,凌寒道:「本王乏了,你们都下去吧。公瑾,你连日奔波,也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吧。」 周瑜只得俯首离开。 糜芳也拱手道:「下官告退。」 凌寒起身往东苑走。 这一次全柔的事情,给了他很大一个提醒。 开垦耕地一事,看似圆满完成。 世家让出了自己的部分权力,并没有表露怨言,扬州粮食产量提升,百姓生活质量提高,一派祥和的景象。 可本质上,世家仍然根本没有把普通人当人。 他们因为畏惧自己,又对自己抱有期望,所以才心甘情愿地做出退让。 这种退让并不过分,所以他们才乐得接受。 如果自己真的因为世家子弟侵害了普通人,而对其做出严重的处置,那么对方就很可能由期待转为记恨,比如全柔。 或许不少人有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心,但不可能所有人都这样。 自己现在凭藉个人的威信强行推行了很多政令,可每当发生类似于全横的事情,自己的威信就会受到一次削减,这决不是长久之计。 想要他们真正认同,要靠教育,靠社会风气,靠上一辈的士人老去。 单靠个人威信,是根本无法支撑到这一天的到来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现今的社会生产力下,凌寒根本不可能说出人人平等的话来。 真要那样,扬州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许多个全柔,自己就算恢復了汉室,最后也会是王莽的下场。 那么,在现有的社会生产力下,要如何尽可能地保障人权呢? 凌寒陷入了深思。 既然他们都将王朝与皇权看得无比神圣,自己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眯了眯眼,心里有了主意。 不过,想要真正实施它,还要等到自己北上报仇回来以后才行。 赵云将全柔带出去以后,很快解决了他,返回东苑。 糜芳离开后,则是往西苑走。 路上,他也回想起全柔最后的话,并觉得对方实在可笑。 对于咱们来说,那些农夫当然低贱,不值一提。 可殿下何等尊贵,以殿下的身份,若说农夫是蝼蚁,那读书人便是家畜,蝼蚁与家畜又有多大的分别呢? 当然,殿下仁义,连寻常百姓的心情也可以理解,自然不会将他们当作蝼蚁,更不会将士人当作家畜。 可道理却是相通的。 殿下将读书人与农民视作一样的人,难道有什么不可吗? 第197页 作者有话要说:  心中默念三遍:赵云是攻赵云是攻赵云是攻 第100章 月色极为皎洁。 寒冬早已过去,庐江春天的夜,既不阴寒,也不湿热,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 凌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他并没有困意。 不仅不困,心里反倒有一种烦闷感。 他便用右手撑着下颚,搁在石桌上。视线放空,聆听着远处似有若无的蛙叫声。 已经解决掉了扬州的叛徒。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向诸侯们復仇了。 袁术并不需要放在心上,什么时候出兵都没有问题。 至于北边的曹操与袁绍——就在今日中午,凌寒收到了徐州发来的最新军事情报,曹操几乎无损地打败董卓,收服了西凉兵。 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是因为董卓麾下的第一大将吕布反戈,出其不意地斩杀了董卓。 除了吕布以外,郭汜似乎也与曹军早有勾结。 而另一位大将李傕,则是在董卓被吕布杀掉的同时,选择向吕布投降。 少数对董卓忠心耿耿的西凉人,如李儒华雄等人,尽数被斩杀。 尽管识破了王允的美人计,可董卓依旧死于吕布之手。 汉献帝也还是落到了曹操的手里。 看起来与歷史一致。 但凌寒心知肚明,此时的曹操,军事实力却与歷史上官渡之战前完全不同。 即使不能烧掉袁绍的乌巢,也未必会输。 现如今,曹操已经离开东郡,屯兵于兖州西北边境,准备与袁绍大战。 等到对方打败袁绍,吞併袁绍三州之地,将会更为强大。 因此,对凌寒来说,偷袭东郡,不仅仅是报仇,而且还是一件势在必行的事情。 「师弟还不睡么?」 赵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凌寒毫无所觉。 他望向赵云,顿了顿道:「全柔……」 赵云答道:「已经伏法。」 凌寒点了点头。 他原先十分痛恨这个叛徒,可得知了对方的理由之后,反而没有那么憎恨了。 当然,对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留下性命的。 赵云又道:「方才我听糜先生说,全柔在扬州虽没有其他族人,却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凌寒想了想道:「好好安顿他吧。过一些时日,我会开设书院,到时候送他进去读书。」 赵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原本也认为师弟应当不会将那名稚子一併处死。 但,送对方去读书,又是另一回事了。 凌寒并不觉得一个小孩子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等他读了书,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死,如果仍然敌视自己,那只能说明自己的教育太过失败。 事实上,正如凌寒所预料得那样。 很久很久以后,全琮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将领。 他并没有因为父亲之死心生反意,反而因为受益于书院,竭尽全力维护书院的地位,与那些想要瓦解书院、继续垄断知识的世家顽固分子作坚决抵抗。 或许是夜深人静的缘故。 凌寒因为全柔的事情,产生了一丝迟疑。 他忍不住问道:「在师兄看来,我做得对么?」 想要战胜曹操本身就不简单。 更何况,对方的阵营里也有一个穿越者。 眼下自己所施行的改革,弊端还在自己控制的范围以内,获得的益处也大于弊处。 可要是继续做下去,比如开设书院,一定会继续引起世家的不满,消耗己方的凝聚力。 其带来的益处,需要许久之后才看得到。此时此刻,它几乎有害无益。 然而另一方面,在战争时期,外部矛盾远远超过内部矛盾的情况下,改革的阻力是最小的。 如果什么都不做,等到战争结束,自己再想要打破世家在政治上的垄断,难度无疑会增大数倍。 这是一个难在当下,还是难在未来的抉择。 赵云道:「师弟所做的一切,皆于百姓有益,自是无错。」 凌寒闻言笑了笑:「那可未必。」 「此刻,扬州百姓比起从前的确好过许多,如果我能打败所有诸侯,让天下百姓都能像扬州百姓一样,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但是,如果我想要使扬州百姓生活得更好,继续做更多的变动,那就可能使得我遭受失败。」 「到那时候,百姓们便连现在的日子也过不上了。」 赵云微微拧眉。 他并不觉得师弟的做法有何不妥,只是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就在凌寒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站起来准备回屋休息时。 赵云蓦地开口道:「师弟的所思所做,天下有识之士都会看得到,感受得到。」 凌寒微怔。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十分坚定:「谢谢师兄。」 两日后,孙策秘密来到了庐江。 孙策虽然以骁勇闻名,却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当他从弟弟那里听说,长沙王隐瞒行迹,宁可造成人心混乱也不愿暴露自己还活着的消息时,他就意识到,殿下是有北上攻伐之心了。 他不知道长沙王殿下究竟在北方遭遇了什么。 可是,如果五方诸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劫杀殿下,想必应该做好了万劫不復的准备。 第198页 抵达庐江以后,孙策很快来到了糜府。 「殿下。」 凌寒就等他过来了,笑道:「孙将军不必多礼。」 孙策站起来后,不由询问道:「殿下,兖州究竟发生了什么?殿下可有受伤?」 「末将这一路走来,听到了有关此事的种种议论,各不相同。甚至有不少人说,殿下曾坠入……」 周瑜出声喝止:「伯符。」 他沖孙策摇头。 凌寒道:「无妨。」 自从在徐州醒过来之后,还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他。 这些日子,凌寒也的确一直避免回忆它的详细经过,更别说向他人讲述。 但他确实有必要讲述清楚,至少要对糜芳讲述清楚——杨真的妻子,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何而死,又死于谁之手。 于是,凌寒开始慢慢道来。 旁边的糜芳,一颗心隐隐地跟着提了起来。 说实话,当他掀起麻袋看见长沙王,欣喜劲儿过去以后,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见到杨真将军? 无论是在常山,徐州,还是扬州。 杨真一向贴身侍候殿下,从来不离左右。 即使娶了妻,修建了自己的府邸,也总是早早离开,至晚方归。 再联想到殿下坠入悬崖……糜芳心里早就有了不妙的猜测。 不能去问殿下。若是杨真当真不幸身亡,此事无疑会是殿下心中之痛,他当然不能去问殿下的痛楚。 这些天来,小妹问过他好几次。 他不敢泄露殿下行踪,只说殿下吉人天相,不可能有事,杨真将军也不会有大碍,他们一定正待在徐州处理事务。 同时不断地安慰自己:殿下为了隐藏行迹,带来扬州的人越少越好,那么只带赵将军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直到此时,亲耳听到殿下说,杨真将军不幸阵亡。 糜芳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小妹说这件事,更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告诉她——她肚子里怀着杨真的骨肉,一定得顺利生下才行。 「……阵亡的将士,全部加封一级。若有父母妻儿的,余生皆由官府出钱抚养。裴元绍追封为上校,位同四镇将军。此事等本王从北方归来,便立刻执行。」 糜芳听到这里有些发愣。 殿下对普通骑兵以及裴将军,皆给予重重的赏赐,却对杨真没有任何表示。 怎么会这样?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杨真将军为护殿下而死,自是立下了大功劳。可这功劳再如何大,也断不可能超过打退吕布、击败关羽,将殿下护送至徐州的赵云将军。 恢復汉室之路,还有许久。 赵云将军一定还会继续立下更多的功劳,其他的武将亦是。 殿下此时不追封,想来是希望等到日后彻底中兴大汉,到那时,就可以直接追封一个更高的官职吧。 糜芳忽然意识到,杨真的死亡,某种程度上也有益处。 杨真本就是殿下极为看重的人,如今又为了救殿下而死。那么,殿下对于杨真唯一的骨肉,一定会极尽宠爱。 小妹将来生下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註定会尊贵无比。 而对这孩子唯一重要的家族,只有糜氏。 想到这些,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感到悲伤还是喜悦。 糜芳的想法,凌寒自然是不知的。 说完了兖州的事情,他花费片刻平復心绪,随后开始交代接下来的事情。 按照他与郭嘉的计划,应兵分两路,一路偷袭东郡,一路直取豫州。 两者要同时行动,行动前需严格保守秘密。 偷袭东郡的那一路,徐州的兵马就足够了。 而攻打豫州,若是大量调动扬州士兵,只怕很难隐瞒动静。 虽然袁术不会想到是自己的主意,但至少有充分的时间来防范。 可如果是孙策麾下的江东军,袁术大概根本无法理解:孙策为什么会在此时放着扬州不管,而去对他用兵。 孙策听了凌寒的想法,欣然领命道:「末将早就想攻打豫州,将袁术那厮给捉来了!」 下午,太史慈从丹阳归来。 他成功劝服刘繇,暂时不会有任何动作,静观扬州的变化。 而派去吴郡与会稽郡的探子,也表示两郡郡守都没有调兵的迹象,城中也没有募集粮草的行为。 至于凌寒先前定下的几项规则,他们更是没有丝毫变动。 事不宜迟,凌寒当即带赵云与甘宁返回徐州。 扬州的兵马,暂时皆由太史慈统领。 周瑜则与孙策一道返回长沙,等待时机讨伐袁术。 万事俱备,只等曹操与袁绍正式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感谢在2021-06-0201:35:38~2021-06-0323:3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克洛伊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禅声40瓶;凌冬已至30瓶;34421590、克洛伊苏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兖州东郡。 曹操早已率领麾下心腹及大半兵马离开了这里。 城西的某处府邸,十几日前才完全修建好。 不仅位置极佳,府中也是富丽奢靡,僕从无数。 第199页 任谁看来,拥有这样一座府邸,一定非富即贵,志得意满。 然而,此时此刻,这座府邸的主人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快意,反倒是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他来回踱步不说,脸上更是阴云密布。 「歷史上,曹操对待投降的荆州也算过河拆桥了,可那纯粹是因为刘琮是个废物!」 「我一个穿越者,论眼光不知比这里的人强了多少倍。曹操竟然也这么对我!」 「我设计诛杀了曹操的心腹大患,又劝得吕布与郭汜投靠过来,让他收缴了董卓的大半西凉军。这样泼天的功劳,早就胜过了兖州所有的文臣武将,哪怕是二荀也不能相比。」 「可如今,曹操竟然将我排斥核心圈以外,只让我领一个虚职,分一座宅子,实在是可恨!」 因为我是个太监么? 就因为他是皇子,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让赵云周瑜这样的人物为他卖命;就因为我是太监,所以不管做出了怎样的大事,连得到重用的资格也没有? 杨洛快要将牙齿咬碎。 眼下曹操不在东郡,他真想再次鼓动同样留守在东郡的吕布造反! 那个武夫,还真以为留在东郡镇守都城,是心腹大将才能做的事么? 留在东郡能有什么事可做? 歷史上孙策倒是有过偷袭许昌的想法。 先不说这个计划是不是太过天真,退一步说,那时候的孙策,至少也几乎收服了扬州全境。 可如今呢?谁能对东郡造成威胁? 仅仅据有长沙一郡之地的孙策?体弱多病的郭嘉?胆小如鼠的蔡瑁?还是只剩不到两万精兵的袁术? 曹操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美其名曰信任,留吕布驻守都城。 可实际上呢,却是将他的部下都给带走了。 吕布的武艺纵然天下无双,可要论统兵练兵的本事,高顺和张辽又有哪个逊色于他? 高顺的陷阵营,可是在整个古代战争史上都能排得上的特种部队。 如今曹操将这二人带去官渡,分明是在化解吕布的势力。 至于所谓的信任——城中还留下了荀彧与贾诩,军队实际上听从的也是荀彧的调遣。 有他们二人在,就算有反心,也没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又谈什么信任? 只是,自己再怎么生气,事到如今又能拿曹操怎么样呢? 刘备湮没无闻,孙策也没有几分威望,等到曹操击败袁绍,天下毫无疑问会是他的。 杨洛忍不住摇了摇头。 就算有些不甘,起码自己也能得个富贵终身。 总好过凌寒,得意了那么久,最后却连尸骨都不知道丢在哪里。 这么一想,他心里终于畅快了些。 「只恨我当初……被迫成了个太监!」 与此同时,曹操的大军已开进魏郡。 「杨洛先生立下大功。」 曹洪不解地问道:「主公为何不愿用他?」 「一介阉人,董卓将他提为心腹,让他能够往来于诸侯之间。此等提携之恩,他非但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反倒恩将仇报。」 曹操评价道:「此人远比吕布更加不可信任,他今日能出卖董卓,明日便能出卖我。」 曹洪想了想道:「说起这个,末将也曾听人议论过,杨洛先生心思很深,似乎还懂得占卜之术。他对长沙王有极大的恨意,实在令人想不通。」 曹操冷哼一声:「单凭口出妖言这一条,若非看在他此次大功的份上,吾早便将他拉出去砍了。」 终于到了地方,曹操下令道:「便在此地安下营寨。」 就在袁曹双方正式拉开战局时,凌寒也已悄然回到了徐州。 早在他前往扬州之前,便交代糜竺派出数十人进入兖州,设法弄清楚曹操在兖州各郡都留下了多少驻军。 这个活儿并不难做,尤其是在敌方毫不设防的情况下。 糜竺禀报导:「殿下,曹孟德为了对付袁绍,几乎带走了全部的精锐。」 「眼下东郡城里,将辅兵一併算上,也绝不会超过一万。至于其余各郡县,应当也没有支援的能力。」 凌寒欣然道:「很好!」 由徐州的彭城出发前往东郡,途中并没有可供重兵把守的关卡。 既然兖州没有哪座郡城留有精兵,那他便可率大军长驱直入,直接将曹操的都城包围。 凌寒问道:「奉孝在何处?」 糜竺恭敬答道:「奉孝先生正在府中等候殿下。」 凌寒于是带赵云前往郭府。 临行前,他又让糜竺带甘宁去校场寻找高览。此次攻打东郡,甘宁也会统领一军。 郭府。 当凌寒由下人引领,来到府邸中的凉亭时。 他发现郭嘉正与一名看起来不足二十岁的俊秀少年对弈。 见到凌寒,二人同时起身行礼。 凌寒的视线缓缓放到了少年的身上。 对方上前一步,拱手道:「草民诸葛亮,字孔明,琅琊人士。亮见过殿下。」 凌寒闻言为之一振。 不过他很快想到,此时的诸葛亮,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自己不应该露出任何期待的神色。 于是只微微颔首。 郭嘉引荐道:「殿下,此次攻打东郡,运粮官一职,殿下尽可放心交给孔明。」 第200页 负责运送数万大军的粮食,这可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常言道: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在古代交通运输不便的情况下,出动越多的士兵,运粮工作就越为艰难。 此次从徐州奔袭东郡,粮车是肯定不能走官道的,否则一旦被人偷袭,纵然士兵拥有数量上的优势,也很容易发生溃败,官渡之战就是最好的例子。 把运粮的工作交给诸葛亮,凌寒自然是放心的。 不过他有一些疑惑:诸葛亮怎么会与郭嘉勾搭上的? 原来,当初诸葛亮判断出凌寒是诈死之后,他很快就明白:殿下是想要寻找机会偷袭东郡。 自己一介白衣,很难入殿下的眼。最好的机会,便是此次攻打东郡。 这种偷袭战并不需要什么策略。 那么唯一能够展露才能的,便是运粮。 为此,他事先拜访了郭嘉。 两个聪明绝顶的人,交流起来相当容易。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郭嘉便确信:这名年轻人非但有一颗忠于殿下的心,同时,他的头脑也未必就会输给自己。 这一切,凌寒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并没有将一切都刨根问底的喜好,无论如何,得了诸葛亮总是天大的好事。 想了想,凌寒笑道:「奉孝推荐的人,本王自然是相信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运粮事关重大,本王还要再试上一试再行。」 不然,这等足以决定成败的大事,自己直接一口应下也显得不大靠谱啊。 诸葛亮拱手道:「殿下尽可考校。」 两日后。 三万精锐在彭城集结完毕,开始向东郡进军。 凌寒本人只携带了两日的粮草,诸葛亮则是携带着另一拨粮草提前一日出发。 甘宁为前军,凌寒与赵云为中军,高览则为后军。 打着的是高览的旗号。 虽然凌寒认为自己在三日内攻下东郡城应当不成问题,但以防万一,用高览的旗号总是妥帖些。 万一袁绍与曹操接到了情报,曹操自然会想要回身救援,而袁绍必定会拖住他。 可要是他们知道率军的是自己,那就不好说了。 袁绍如果知道自己还活着,一定会立刻与曹操停战。 之所以说不好说,是因为就算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了过去,袁绍也未必会信。 三日后,东郡郡城。 当荀彧听到哨卫来报,敌人的兵马出现在郡城十里之外时,他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士兵惊惧道:「对方自称有三万精兵,这次定要打下东郡。」 荀彧感到不可思议。 他匆匆登上城门,竟真的望见了远方的大军。 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人。 他立刻吩咐道:「快去将此事禀报吕布将军,请他立刻前来。」 顿了顿,又道:「另外,也派人去告知杨洛与贾诩一声。」 「是。」 荀彧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处。 事先没有接到任何预警,敌人必定是从徐州来的,而不可能是扬州。 如果真的是三万大军…… 不,应该就是三万大军了。 对方很快会兵临城下,东郡作为都城,留下的守军固然不多,却极为忠诚,对方虚报兵马并没有什么意义。 可徐州有多少兵马,他大抵是有数的。 也就是说,徐州几乎派出了全部的兵力来偷袭东郡。此刻的徐州,基本上是一座空城。 这怎么可能呢? 即使徐州的所有人,都愿意暂时放下争端,一心一意为长沙王报仇。 然而,这样全军出击以求速胜,背后所需要的兵马安排,粮草调动,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这般全力一击,这般不顾一切的魄力。 若说徐州眼下没有一个足以用威望压倒一切,使所有人听从他的人物,那是绝无可能的。 想到此处,荀彧脑海中首先浮现出了一个念头:长沙王还活着。 随后又轻轻摇头。 如若当初长沙王身死这一消息是从其他诸侯那里传出来的,那么自己眼下几乎就可以确定这件事了。 偏偏这消息是从主公这一方传遍天下的,是由吕布亲自确认的——吕布率领十万西凉军归降主公,不可能反而是长沙王的人。 荀彧眺望远方,问道:「对方是由何人领军?」 有士兵回答道:「大人,敌军的旗帜上印有一个高字,想必是由徐州的高览所统领。」 荀彧自言自语道:「高览……」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对诸葛亮和郭嘉都有好感的人(?作者好像对三国很多人都有好感,没办法三国里男神实在太多了qaq)每次见到嘉迷与亮迷争吵都感到心痛,于是本文里两人虽然性格不同,但是会因为智商奇高而成为知己。 当然,作为主角控,他们心里最看重的人都会是主角(羞涩)坚定「万人迷」路线不动摇! 感谢在2021-06-0323:30:00~2021-06-0423:5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55360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溪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第201页 大军就要快抵达东郡城。 天色已晚,凌寒命士兵安营扎寨,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行攻城。 在布置作战计划之前,他研究了城池附近的地形。 「甘宁。」 「末将在!」 「东郡出北门后,会经过一片山林。明日一早,你领两千人埋伏于山林之中。但见人经过,便率兵杀出。记住,决不能放走一个人。」 「是!」 「赵云、高览。」 「末将在!」 「明日你们各领一万精锐,分别从东西两门同时攻城。」 「是!」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夜间攻城,那是因为夜里无法看清城头上的守备情况。 反观守城一方,可以根据攻城军所举的火把,轻而易举地发动攻击。一旦下面火势燃起,夜间也更容易造成军心动盪。 因此,古代打仗只有夜袭军营一说,却没有人会选择夜里攻城。 就在凌寒紧锣密鼓地筹备战事时。 东郡城内。 荀彧已紧急召集了城中的所有武将,分派明日守城之责。 杨氏府邸。 杨洛白天已经从荀彧那里听说了消息,后来又登上城头,亲眼看到了敌方大军在安营扎寨。 「究竟是怎么回事?徐州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动大军攻打东郡的?」 杨洛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他还活着?」 「不!不可能!」吕布不会欺骗自己,也根本没有必要欺骗。他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保证,长沙王被他击落悬崖的。 坠入那样的悬崖,还有可能活下来吗? 难道还能真的像那些愚昧百姓所传的,凌寒有什么汉室天命在身么? 可笑,汉朝到这一代明明就亡国了!真要有天命,天命也该让他去死才对! 杨洛陷入深思。 如果不是凌寒,难道前来攻城的是郭嘉? 对于这个有着鬼才之名的谋士,他丝毫不敢小觑。 只是,对方纵然长于谋算,杨洛也不觉得郭嘉能够有办法调动这么多的士兵攻打东郡。 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一夜,杨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翌日,天空将将泛起鱼肚白,战斗的号角便已吹响。 东郡南城门的最前头,城头上的荀彧遥望着远处,「高」字战旗慢慢向西方去,是西城门的方向。 而大军之中,印有「刘」字的战旗则缓缓升起。 荀彧见状喃喃道:「长沙王……」 竟真的是他! 不远处。 杨洛瞧见这一幕,目眦欲裂道:「凌寒,你居然还能活着!」 片刻后,他冷哼道:「也好,上一回我在暗处,赢了你也不算什么。这一次便光明正大地击败你!」 举目四望,敌军显然是想要同时攻打三处城门。 特意在北面留出一个口子,是希望东郡的守军生出逃命之心吗? 对方有三万大军。 城里共有五千精兵,再配上数千辅兵,只要能够维持住军心,据守坚城,未必会败。 可一旦军心溃散,那就再不能有任何抵抗之力了。 「倒是打了好算盘,可惜……做梦!」 五千精兵可是曹操特意留下来的。如果吕布要造反,他们是一定有勇气去捉拿吕布的。 这些人的军心,又岂是那么容易散的。 杨洛看着前方道:「东郡城墙坚固高深,粮草充足,我又有天下第一将吕布,难道会输于你吗?」 他赶去荀彧身旁。 荀彧双眼微狭,紧紧地盯着前方。 昨日与诸将商议对策之时,来人当中或许有长沙王这个念头便曾一闪而过。 但他立刻便否了这个想法。 或者说,他有意地避开了这个想法,并不敢深思。 颍川荀氏,先祖可追溯到大周姬姓。 自刘氏取得天下以来,便一直为汉臣,兢兢业业地担着汉臣的本分。 荀彧也从很小的时候起,便立志匡扶汉室。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需要迎战汉室的皇长子。 可不战,还能开城投降么? 主公将东郡放心地交由他,若是如此,他又置自己的主公于何地? 荀彧闭上了眼。 他同样做不到背弃曹操。 「荀令君!主公如此信任你,你可不要寒了主公的心!」 杨洛过来时见到荀彧闭上眼睛,勐地拔高了声音。 他差点忘了,荀彧可是出了名的汉室忠臣! 歷史上曹操想要加封九锡,荀彧因为坚决反对,所以才会被曹操赐死。 现如今荀彧见到皇子来攻城,不会想要献城了吧!? 荀彧还未说什么,他身旁的一位将军却是不能容忍:「杨先生慎言!」 杨洛冷哼一声,他认为此时荀彧就算不会倒戈,估计在见到刘姓军旗时,也不剩多少战意了。 自己正好将指挥权给抢夺过来:「我说得有什么错么?大战在即,荀令君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反而闭上眼睛。难道不是内心有所动摇吗?」 将军反驳道:「令君早已事先做好了布置。此刻长沙王还在等待两翼军队前往东西城门,自然不会下令攻城。倒是杨先生,小心祸从口出……」 荀彧打断了帮他说话的将军,冷冷地看着杨洛:「杨洛先生有何高见?」 第202页 杨洛正等着这句话。 「曾有传闻,长沙王召唤天雷攻破九江的城池。」 「这不过是哄人的技俩罢了!大人,请立刻派遣辅兵去灌水,再在城墙根挖开一道口子。」 他笑道:「我保证这一次长沙王绝对召不出天雷!」 杨洛当然知道所谓的天雷破城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没有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无法复制,却能根据原理想出破解的法子。 此前,杨洛并没有将这些东西告诉别人。 就是为了留一手,在关键时候能够立下功劳,比如现在。 既然这一次是由凌寒领军,那他肯定会故技重施。 荀彧闻言微微拧眉,思索片刻,下令道:「就按杨先生所说的去做。」 他也听说过天雷破城的事情,自然是不信的。 为此,荀彧曾派人前往九江郡仔细地探查过。 无奈没有亲眼见到九江城墙,所以未能理清头绪。 杨洛竟然懂得其中的缘由么? 城下,凌寒遥望着远处的城头。 距离太远,他并不能看得清上面站着些什么人。 这一次,必定可以攻下东郡,希望城里能多留守一些要紧的人物。 至于如何破城,凌寒根本就没有想过用黑火.药。 爆.破城墙,施展起来比较麻烦,破解起来却十分轻松。 既然知道曹操的阵营里有一个穿越者,破解之法很可能早就传遍全军,他当然不会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再说,正面攻城,完全可以击破敌方。 半个时辰以后,两翼兵马到位。 而东郡城内的水源与沟渠,也已勉强准备妥当,辅兵们人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城外大军开始调整阵型了。 荀彧身旁的将军观察片刻,皱眉道:「长沙王并没有想要召唤天雷。」 想要天雷破城,引雷之前须进行一定的仪式,需要挖出一小条通道,供单人前往城墙下方进行祭拜。 这在曹操军中,几乎是人尽皆知的。 可现在,敌人分明是在搬运云梯,根本就没有挖土的意思。 将军不由狠狠地瞪了杨洛一眼。 紧急开挖沟渠,白白地消耗了辅兵们的力气。 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你不能早点说吗?为何事到临头才提起? 杨洛却因为对方的目光感到了冒犯。 辅兵们又不需要上去守城,消耗了力气又怎么样? 一个小小的偏将,不过是仗着跟了荀彧一段日子,便敢这么质问于我? 兵临城下,杨洛暂时不想与那人一般见识,又道:「既然对方想要正面攻城,咱们更加不必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不过——」杨洛看着荀彧道:「我看令君似乎面色不佳,莫不是生了病,还能担此守城之责吗?」 偏将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荀彧并未生气,而是略带不解地望了杨洛一眼。 事实上,守城这样的事情,许多文臣武将都不愿意来做。 尤其还是面对长沙王这样的人物。 他原以为,杨洛此人对于主公并没有太多的忠心。 可如今看来…… 又或者,他对长沙王的仇恨已经到达了这种程度么? 自己的确有了迟疑之心。 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 杨洛能够设计出劫杀长沙王的谋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既然对方这么想要争夺指挥权,那就不妨让给他。 思及此,荀彧看向杨洛道:「彧的确身体不适。」 偏将一愣:「荀令君!」 杨洛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令君放心便是,在下必不会让长沙王如意。」 荀彧又交代一名士兵道:「去将文和先生也请过来。」 东城门。 这里仅仅驻守着八百士兵。然而,敌方兵临城下,却并没有人感到畏惧。 因为,这里有着天下第一将吕布! 吕布自幼练武,视线极佳,远远胜过荀彧与凌寒等人。 他眯了眯眼,敌军中领头的那位……竟有些眼熟。 是那日被自己射下悬崖的白袍小将! 怎会这样?来人不是高览么? 白袍小将还活着……那么长沙王呢! 此时,吕布还没有接到南城门的情报,心中有些慌乱。 如果没能杀掉长沙王,便是犯了大错,足可与献上西凉军相抵。 必须要守好这道城门。 吕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的身手并不逊色自己多少。 有这样的人物在,背后又有如此多的兵马,东门只怕恨难守。 或许,自己应当尽力拖延时间。 既然东门的压力这么大,其余各城门应当会好很多。 没错,此人当时贴身护卫长沙王至最后,毫无疑问是长沙王最倚重的人。 他所率领的这一路,必定是战力最强的一路。 自己只要能拖延住时间,等待支援即可。 想到这些,吕布派出一名士兵求援。 同时对着下面高声喊道:「当日我们交手,未曾分出胜负。今日,阁下可敢与我吕布再战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还差两个就满150了,喜欢本文的小可爱,可以给个收藏嘛 第203页 感谢在2021-06-0423:55:00~2021-06-05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荒戊、凌冬已至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吕布居高临下地望着赵云。 尽管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侥倖活下来的,可从那样高的地方坠落,还是同长沙王一同坠落。 不恨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若能将其在阵前斩杀……或许不需要援军,自己也能将他身后的大军击溃。 至于自己落败,吕布从未想过。 当日让对方得以脱身,完全是因为对方想要以命换命。 他与长沙王在绝境之中,自己可不是。 与此同时,赵云也同样认出了城头上的吕布。 赵云缓缓举起兵器,高声道:「你的挑战,我赵子龙接下了。」 于是,城门缓缓洞开。 吕布脚踩赤兔,手持方天画戟,从城中缓缓而出。 赵云亦脱离大军,拍马向前。 而在南城门。 杨洛已经完全失去了先前的镇定。 敌人源源不断地攻过来,他们似乎不知疲惫,不惧死亡。 这显然是一支士气极为高昂的军队,同伴的鲜血非但不会使他们感到畏惧,反而会激起他们的愤怒。 东郡守军已算得上极强,比起以骁勇着名的西凉军还要威勐。 然而,他们起初还能训练有素地进行抵挡。可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并没能坚持多久,便逐渐呈现出败势。 杨洛狠狠地攥紧拳头,望着前方。 穿越至今,他见过许许多多的军队,黄巾军的,董卓的,袁绍的,曹操的。 可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英勇坚强的军队。 又是属于凌寒的!为什么! 杨洛的目光缓缓移至城下,那个坐镇中军的身影。 即使到了现在,他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那么威风,那么神气。 就好像自己最初在洛阳时听到的那样。 明明自己已经将他逼入死地了。 怎么一转眼,就又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了? 这时,城墙上的某一处,终于出现了缺口。 杨洛再顾不得别的了,连忙派人补上。 他抽出刀,命令辅兵也立刻登上城墙协助。 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当军队中开始有人感到心怯,惊惧的情绪便会如同瘟疫一般,逐渐蔓延至整个南门守军。 而一旦哪个缺口未能及时补上,这个缺口便像是在滚雪球,迅速涨大。 杨洛见到胜负的天平逐渐倾向另一头,不管做什么也无法阻止。 他恨不得亲自上阵杀敌,如果他学过武艺的话。 南门守不住了。 这几个大字第一次在脑海中浮现时,心里实在是不甘极了。 杨洛心中深吸一口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自己前往冀州,将凌寒还活着的消息传过去。 到时候,袁绍与曹操必会暂时休战,一同来讨伐他的! 思及此,杨洛再无恋战之心。 他有心叫上吕布一起逃亡,可随后又想到,吕布先前便派人来求援,说是东门难以支撑。 一旦吕布离开了,东郡岂不是会立即陷落? 到时候,自己从北门还能出得去吗? 权衡片刻,杨洛心下一狠,带着几个贴身护卫便下了城墙。 吕布固然勇勐,可战争的胜负手,从来都不是靠个人的武力来决定的。 再说了,谁的性命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东城门。 吕布与赵云早已交手了上百回合。 「我本以为上回情势紧急,才让你发挥出了比平常更强的战力。」 吕布一戟抗下赵云的进攻,两支长兵器紧紧地纠结在一处,他眸色幽深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真有这般本事。」 赵云不语,右手的力气又增大几分。 但这增加的力气仅仅持续了须臾,便陡然轻了许多,吕布正欲嘲笑,却忽然发现是因为对方拿开了左手。 他想要做什么? 吕布抱有这样的疑惑时,赵云腰间的青釭赫然出鞘。 青釭剑身不长,赵云并没有用它去攻击吕布的打算,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往前一挥。 吕布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然而,尽管他有心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下一刻,方天画戟被当中噼断。 吕布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单对单的比试中,如此真真切切毫无虚假地落败。 尤其是,打败自己的还是一位非常年轻的武将。 事情已经发生。 比起不可置信,吕布更加迅速去做的是,当即调转马头逃回城内。 没有任何的犹豫。 赵云也并未追赶。 尽管他十分想要亲手击杀吕布,以报当日之仇,但眼下更重要的任务是攻破东郡。 此时此刻,城墙上目睹了一切的守军,必会军心大减。 趁胜进攻、夺取东门,才是第一要紧之事。 吕布原本便觉得很难守住。 唯二的希望,一是斩杀赵子龙,二是等待援军。 可现在,自己狼狈败退,南城门也无人前来相助。 第204页 当日在伏龙坡,他曾亲手将长沙王与赵子龙射下悬崖。 一旦东郡城破,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吕布当机立断,单骑乘赤兔往北门逃去。 至于失了东郡……以自己的本事,又有那么大的功劳,曹操总不至于下令处决。 南城门与东城门,两门主帅皆败退。 其余士兵自然溃不成军,再也无力抵抗。 这样的形势之下,仅剩的西门,最终也选择缴械投降。 凌寒以亡数百人,重伤千余人,轻伤两千余人的代价,攻破了曹操的都城。 一个时辰后。 凌寒还在核计伤亡士兵情况,甘宁派了人过来汇报消息。 「殿下,甘将军抓获了两路想要从北门潜逃的队伍。一队仅有吕布及赤兔马,另一队则有十数人。等候殿下发落。」 凌寒想了想道:「赤兔马留下,吕布……不必多费口舌,直接推出去杀了。」 「至于另一队的人,以及其他留在城里的官员,分别软禁,整理出一个名单呈给本王。」 「在本王下令之前,务必要妥善对待他们,不得怠慢。」 士兵拱手道:「是,殿下!」 他转身退去,将此命令报告给甘宁。 按理说,对于吕布这样天下皆知的勇将,任何势力都会极度渴望得到。 但在凌寒这边,不仅他本人没有提起这件事,身边也没有一个人出言劝谏。 显然,在所有人看来,既然吕布曾经参与过劫杀一事,那么无论他有多么出色,都是绝对不能饶恕的。 而对于凌寒来说。 仅仅因为害得师兄险些失血至死、间接导致杨真死亡这两条,就不会去考虑劝降吕布了。 再者,他已经从士兵那里听说了师兄独自击败吕布的战绩,更加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惜。 伤亡者的事情处理完毕以后,也该去见见被曹操留在东郡城中的人了。 作为都城,这里一定留守了许多值得招揽的人才。 不过此刻,凌寒还是没有急着去做这些事,而是选择去另一个地方。 刘协的寝宫。 汉昭宫。 从长安城逃出以后,刘协本以为可以就此远离担惊受怕,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富贵亲王,也不必整日闷在一个小小的寝殿里了。 谁知,出城不过几日,他便听闻远方传来的噩耗——皇兄非但没有顺利抵达司隶,反而被五路诸侯联合围杀,坠落悬崖,十死无生。 「皇兄,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来接应!」 「父皇啊!您若是在天有灵,请降下忠良,救救儿臣,救救大汉吧!」那几日,刘协几乎以泪洗面,惶惶不可终日。 英明神武如皇兄,都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么自己呢? 后来,他便被曹操带回了东郡。 刘协知道,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汉臣! 皇兄便是被曹孟德杀害的! 他恨不得亲手砍下对方的头颅,啖其血,食其肉。 然而,无论事先做好多少心理准备,想着至少也要指着对方的鼻子痛骂一顿。 可是每当真正面对曹操,对上那副不怒自威的面孔,他内心所有的勇气便消失殆尽。 下人不在,皇后也不在的时候,刘协甚至会忍不住扇自己。 后来,大事一件件传来。 曹操诛杀了董卓,收服了那群匪兵。 曹操出征了,欲与袁绍一决胜负,分出天下之主。 这天下分明是他们刘家的! 可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再往后,东方有人来攻打曹操的都城东郡。 甚至有传言说是徐州的军队——徐州曾是皇兄的地盘。 按照曹操的说法,徐州与扬州必定会因为皇兄的死发生内乱。等到他打败袁本初,再去接收徐扬两州不迟。 皇兄的旧部……如果真的是皇兄的旧部打进来了,他们会善待自己吗? 他们会因为皇兄,因为皇子的身份,如董承那般尊敬他。 还是会像董卓与曹操一样,继续将他软禁起来,让他继续做一个尊贵的犯人? 外面厮杀震天,刘协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寝宫里。 连皇后伏寿都不被允许进去。 他坐在床榻上,双手抱在腿上,身体蜷缩在一处。 他姓刘,无论来人想干什么,都不会杀了他的。 没错,他应该是可以活着的。 从黎明到午后,战歌终于渐渐奄息。 外头太阳正烈,大门紧闭的寝宫里,却十分昏暗。 又过了不知多久,刘协听到外面传来吱呀一声,寝宫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日光从外面传来,屋子里一下亮堂起来。 刘协缓缓抬头。 光芒之中,他看到一个身影。 身影越来越近,对方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刘协缓缓睁大眼睛。 对方这张脸……怎会有几分眼熟? 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感。 刘协松开了身体。 他双脚落地,直接未穿鞋袜踩在了地面上,手臂也自然垂下。 面上三分惊喜,七分不敢置信。 刘协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皇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高考了,高三的小可爱们一定要取得一个好成绩呀!加油加油!! 第205页 第104章 从城门一路走到汉昭宫,凌寒心中是极复杂的。 他一直很想见见刘协。 但真到了要见面的时候,却又感到几分迟疑。 歷史上的刘协,怎么评价的都有。 幼时便被董卓扶上皇位,歷经李傕、郭汜、曹操、曹丕,曾经亲眼看着自己的皇后被拖走,儿子被杀掉。 被废以后,看穿了世俗,抛弃尊贵身份,投身田园,涉足农桑。 此刻的刘协,又会是怎样的性格呢? 推开寝宫的大门,凌寒踱步往前走。 看到坐在床榻上,身体蜷缩一团的人时,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努力温柔一些。 走到距离刘协不远的地方,凌寒停下脚步。 他心里有种很巧妙的感觉。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但冥冥中却有一股没由来的笃定。 眼前这个人,与他是有着某种羁绊的。 上回在梦里,左慈说得云里雾里。 直到此刻,凌寒才确信:自己就是那个本应夭折而不见于史书的皇子。 「……皇兄?」 从刘协的脸上,凌寒看到了一种小心的、担忧的、试探的表情,类似于一只受惊了的猫咪。 他意识到,对方仅仅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 而自从被董卓扶立之日起,说是一直在受惊也并不为过。 于是,凌寒彻底敛去先前在战场上锋芒,微扬嘴角:「皇兄来接你了。」 简短的一句话,仿佛在一瞬之间带给刘协莫大的勇气。 他突然大步向前,勐地抱住了凌寒。 凌寒微怔,眨了眨眼。 完全没料到刘协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无论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在公元三世纪,他都没有过这种经歷。 一时间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想了想,凌寒便这么站着不动,任由刘协抱着。 刘协却并没有如他预想般地很快松开。 非但没松,还吸起鼻子,忍不住开始抽泣。 不管多么畏惧董卓,畏惧曹操。 刘协知道,再怎么害怕,自己身为皇子,都不能在别的人面前哭。 已经丢尽了皇家的脸,他不能将最后的一丝尊严也不要了。 对于董卿等忠心耿耿的汉臣。 他可以信赖他们,依靠他们,却没法在他们面前彻底放下皇家的威严。 至于皇后,他又怎么能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如此软弱呢? 而今见了皇兄,他终于不必顾忌这么多了。 皇兄不像他那么没用。他的皇兄,是个能为皇室保住颜面的人,能令董贼无比畏惧,令曹贼万分忌惮。 就算各路叛贼联合起来,也还是拿皇兄没办法。 凌寒略感无奈。 当初九岁丧父,不得不孤身赴异乡的孙权,也不至于如此。 他知道,刘协这是委屈了太久,今日一併抒发出来了。 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以示安抚。 「殿下。」 这时,寝宫外传来武将的声音,正是凌寒吩咐整理官员名册的甘宁。 凌寒让他整理好名册第一时间呈上来。 于是,甘宁听闻殿下问了汉昭宫的位置,弄好名册后便立刻找了过来。 没想到一过来,便瞧见殿下与另一名男子相拥在一处。 甘宁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站在门口,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干脆低下头杵在那儿。 刘协这才松开,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低声道:「皇兄且先去忙吧。」 凌寒嗯了一声,转过身对甘宁道:「进来吧。」 甘宁于是来到凌寒身前。 待对方行完礼,凌寒介绍道:「这位是本王的皇弟,他先前被曹操囚于此处。」 甘宁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位与殿下截然不同的皇子。 不过,看起来殿下与他的感情倒是深厚嘛。 于是,甘宁也沖刘协行礼道:「见过二殿下。」 凌寒问道:「名单都整理好了?怎么这么快?」 「回殿下的话。是曹操的司空,贾诩先生,提前为殿下备好的。」 甘宁笑了笑:「末将正欲开始逐一核对,贾诩先生却派人送了这份竹简过来,他说钦慕殿下已久,听闻殿下前来攻城时,便已开始准备。」 甘宁双手捧上一份厚重的竹简:「末将已经看过,此书的确十分详尽,想来是花了不少时间的。」 「贾诩么?」 凌寒闻言轻笑一声:「此人的确是出了名的识时务,既是他准备的,倒不必怀疑了。」 说罢,他打开竹简,开始查看。 一旁,刘协抬头凝视着那份竹简。 贾诩……贾文和?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尝试过。 董卿曾以他的名义,私下寻找了几位很有才能又可能心存汉室的谋臣,旁敲侧击。 其中,荀文若直言:自己不会向曹操告密,也不会帮他,并希望他别去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贾文和则是坚决不愿私下相见,对于所有的暗示,都故作不知。 刘协不由抿了抿唇。 哈,自己真的是个很失败的皇子吧。 东郡不愧是曹操的都城。 尽管与袁绍的决战,令曹操带走了绝大多数的人才,可留守在东郡的依然很多。 第206页 其中最引凌寒注意,让他现在就十分想要去见一见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荀彧,在凌寒看来是曹魏集团最大的功臣。 另一个名为杨洛,是带着吕布从曹操那里跳槽过来的文臣。 凌寒收起竹简,回头看向刘协道:「皇兄要先去处理一些事情。」 他原本想让刘协先在这里待着,又想到对方被软禁了这么久,这样的话很可能会造成误解,况且东郡城已经完全被控制起来,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道:「若是想出去,一定要记得带两个侍卫。也不要玩过头,尽量在日落前回来。」 刘协重重地点了点头,笑道:「谢皇兄。」 两人离开以后,刘协的皇后伏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张了张口,想要问点什么,却又担心陛下的心情,没有问出来。 刘协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没事了。」 「我就知道,我与皇兄是这世上唯一骨肉相连的亲手,他决不会加害于我的。」 伏寿道:「陛下……」 刘协摇头道:「以后不要再这么叫我了。」 伏寿愣住,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刘协却是笑道:「这个皇帝原本就是董贼强加在我头上的,登基以来,除了担惊受怕,又何曾有过半分的开心?」 「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做一对富贵闲人。你便唤我一声夫君,可好?」 伏寿闻言眼角发红,却是一下子笑了出来:「夫君。」 另一边。 出来以后,甘宁缀在凌寒身后,同时出言猜测道:「殿下是想要去见文和先生?」 贾诩提早花费大力气准备名册,显然料事于先,又无比心诚。 凌寒道:「猜错了。」 甘宁又猜测道:「那殿下是想要见荀彧先生?」 颍川荀氏,世代人才辈出。荀氏这一代最为杰出的荀彧,不但本人为曹操做出了巨大贡献,据说曹操麾下有不少谋臣也是由他举荐的。 若能招降此人,好处可想而知。 凌寒却亦道:「猜错了。」 「本王要去见的,是杨洛。」 「杨洛?」 甘宁大为不解,他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不由问道:「殿下为何要先去见他?」 正好觉着竹简有些沉,凌寒便将它放到甘宁的手上,同时道:「贾诩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吗?」 甘宁闻言揪起眉毛,连忙开始翻开。 「……此人携吕布一同归降曹操,却不得曹操喜爱,获一豪苑,领祭酒之职。」 甘宁来回读了好几遍。 他觉得自己都快能背下这段文字了,依然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这人没有什么名气,出身应该不高,也不得曹操重用,可见没有多少才能。 殿下究竟为何要见他呢? 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软禁杨洛的府邸外。 凌寒看着他道:「还想不明白吗?那就站在这里好好地想一想。」 甘宁有些郁闷,拱手道:「是。」 他继续捧着竹简,琢磨这段话。 囚禁杨洛的宅子就是杨洛自己的居所。 凌寒想要尽可能地收服东郡城里的官员为己用,故而特地交代,所有官员都软禁在他们自己府邸里的某一间房中。 凌寒走进苑内,值守此地的士兵纷纷行礼。 这座府邸的确十分豪华,毫不夸张地说,它远比糜竺在徐州、陆康在扬州,为自己准备的府邸还要好很多。 贾诩对于杨洛的介绍十分巧妙。 不得曹操喜爱,却被赏赐了一座豪宅,最有可能的便是立下了大功。 而且这功劳还相当不一般,以至于曹操不得不让他领了祭酒之职。 在汉代,祭酒为博士之首。 这个职位可高可低,是个不折不扣的虚职。 郭嘉便曾担任军师祭酒之职,而他受曹操信任,这个祭酒便相当有份量。 杨洛不得曹操喜爱,却也被任命成这个官职。 显然,对方立下的功劳,已经大到了赏赐一座府宅根本说不过去的地步,曹操必须给对方一个比较高的官职。 于是,便封了祭酒之职。 仅仅通过这样一段文字,即使凌寒先前完全不知道有另一个穿越者的存在,只要头脑还算不错,也一定能从这段文字中察觉到,这个杨洛一定有问题。 再结合对方与吕布的关系,便几乎可以确定:杨洛所立下的功劳,正是先前那一次诸侯联盟。 经过几名士兵的指引,凌寒很快来到了软禁杨洛的房门前。 门前同样守着两名士兵,见到凌寒行礼道:「殿下。」 凌寒微微颔首:「你们不必跟着,本王一人进去便可。」 「是。」 房间里的人,正坐在桌前,头微微低垂着。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抬起头,目光柔和而充满温情,隐隐还带着几分湿润。 迟疑片刻,他站起身来,低低地叫道:「凌寒。」 凌寒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 如果对方再胖一些,矮一些,就与记忆里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只可惜,时过境迁,如今的他,早就不再是那个憨厚诚恳的胖子了。 「杨启明,果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杨洛要开始婊演做垂死挣扎了,殊不知凌寒早就看穿了真相~ 第207页 感谢在2021-06-0522:00:00~2021-06-0723:3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5978573、凌冬已至、荒戊、相惜、克洛伊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禅声65瓶;二傻~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杨洛闻言微怔。 杨启明这三个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喊过了。 片刻后,他憨笑道:「没错,是我啊。没想到这么久未见,你如今已经成了大名鼎鼎的长沙王,连曹操和吕布都不是你的对手。」 顿了顿又道:「还记得我们当年是怎么说的吗?」 「苟富贵,勿相忘。你现在这么发达,说不定以后还能做皇帝,不会不管我这个室友了吧?」 凌寒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杨洛想了想,又道:「你是在怪我先前投靠曹操,与你为敌吗?」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杨洛吸了吸鼻子,委屈道:「董卓残暴成性,曹操喜怒无常。像我这样没有什么能耐的人,也只能靠着穿越的那一点点优势,勉强混口饭吃。我在他们那里,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要是早知道长沙王是你,我怎么也会想办法去投奔你的。」 「咱们一起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这个世上,只有我跟你是互相了解的,只有我们两个才拥有共同语言。别的不说,其他人,就算是心善的读书人,也根本不会把平民真正视为与他们一样的人。」 话说到此处,见凌寒仍然不为所动。 杨洛露出迟疑的神色:「还是说,你这殿下做久了,也开始觉得我这样的人很是卑贱,不配再与你做兄弟了?」 凌寒冷冷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你的确不配。」 杨洛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变得满面悲伤,仿佛一瞬间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 演技之好,几乎快要使得凌寒相信他的真挚。 「阿寒,我不信。你一定是在说气话对不对?你是在恼我先前帮着你的敌人,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杨洛一边说着,一边往凌寒这边走:「你都忘了吗?」 「我为你打过饭,答过到。你给我抄过作业,甚至为了让我脱单去参加学妹们的联谊会。咱们当年是最好的哥儿们。」 「你原谅我吧!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凌寒扭过头,不再看他惺惺作态。 杨洛继续说着往事,脚步不停。 当他距离凌寒仅有数尺之遥时,眼中所有的温情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尽兇恶。 袖中藏匿的那把女子用的簪子彻底显露出来,这是他费劲力气,才躲过士兵们的搜查留下的。 为的就是这齣其不备的一击,它的锋利,足以轻松割断一个人的喉咙。 然而,就在杨洛用头簪狠狠向前刺去时,凌寒却早有所料。 他微微后退一步,随后一脚踹向对方的胸口。 杨洛始料未及,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手中的武器也自然旁落在地。 「轰」地一声,杨洛狠狠地撞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顿时一片狼藉。 外面的士兵听到声音,连忙沖了进来。 「殿下!您没事儿吧?!」 凌寒沖他们摆手:「本王无碍。这里没你们的事,出去吧。」 「是。」 士兵退去之后。 杨洛不甘心地瞪过来:「你练过武?」 凌寒看着他:「我虽然没有什么武学天赋,可毕竟是跟着赵云认真学过的,对付你,足够了。」 这句话不知哪里刺激到了杨洛,他咬着牙,声音勐地提高:「你少在我面前炫耀这些!」 凌寒望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恨我?你若是早早来寻我,我必不会亏待你。」 「哈哈哈!」 杨洛闻言大笑:「必不会亏待我!好一个不会亏待我!哈哈哈哈!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盯着凌寒,目光凶厉,一字一顿道:「尊贵的长沙王殿下!」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烈,说完这八个字,杨洛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他撑着地站了起来,显然因为刚才那一脚,受了不轻的伤。 杨洛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有刺杀成功的机会了。 他倚着墙面,看着凌寒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名杨洛吗?」 问完这个问题,他并没有给凌寒猜测的时间。 而是自顾自地回答道:「因为我要永远记住,自己曾经在洛阳宫里所遭受的一切。」 杨洛闭上了眼。 往事从他的口中一幕一幕浮现。 「那天的联谊,你离开以后迟迟不归,几个学妹便央我去找你。」 「你可真是个大帅哥啊,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人记住。所以我一出来,就从路人那里问到了你的去处,然后过去找你。」 「进了竹林后,我便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说到此处,杨洛停了下来,睁开眼看着凌寒,眼中带有几分自嘲:「像你这样直接成了皇子,又第一时间逃走的人,一定想像不到西凉军进入洛阳后,皇宫里会是怎样的地狱吧。」 「贵人们当然活得好好的。董卓无非就是将他们囚禁起来,言语羞辱,再不然喝点人血,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208页 「只要不自己找死,每天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可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的贱民呢?比如我。」 「那群该死的西凉兵,抢光了宫女,便连模样干净些的男人也不放过。他们嫌我那玩意儿碍事,干脆把我变成了太监。」 「穿越?穿越不是应该风光无限的吗?为什么轮到我就要承受这么多痛苦?你知道变成太监的时候有多疼吗?我当时以为我一定会死。」 杨洛双目猩红:「可上天让我活了下来!我发誓我一定要将那群人碎尸万段!」 就算过了这么久,就算早已将那群人全部虐杀,可是想起这等奇耻大辱,他仍是忍不住咬牙切齿,浑身发颤。 看到对方仅仅因为回忆,便已濒至崩溃的模样,凌寒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杨洛注意到了凌寒眼中的变化,忽然一笑,道:「想来你已经知道了我所做的事情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你现在是不是以为,我是当初被折磨得疯了,所以才变成这样?」 「我告诉你,」杨洛吼道:「不是!」 「你知道我被西凉兵当成女人用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杨洛带着一丝哭腔:「我告诉你,我想的是:你大概也穿越过来了吧。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找不到女朋友的人。仅仅因为牙齿整齐,皮肤光洁,就会被找不到女人的西凉军用来发泄。那像你这样的,岂不该人人都想上?」 「我当时想,我只是个偶尔被用来发泄的,不会被时时注意着,我还是有机会翻身的。」 「我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绞尽脑汁,终于走到了董卓的面前。我每天睁开眼闭上眼都在想,究竟怎么样才能够得到董卓的看重。我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动作,就被他砍了脑袋。我想着我不仅得自救,还得去救你。」 「结果——」 杨洛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哈!结果我听到长沙王在常山如何以弱胜强,大破黑山军。他身旁的赵子龙如何忠心护主,一骑当千。」 「三国什么时候有了位长沙王啊?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是史书没记准,或者是什么蝴蝶效应,那个人肯定不是你。」 「可是后来,我在董卓那里看到了长沙王的画像。再往后,更多的消息传来,我算彻底确定了,那个长沙王就是你!」 「凭什么!」 「我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么个鬼地方的!凭什么我受尽痛楚,你却出尽风头!」 「我战战兢兢努力靠近的董卓,提到你的名字便感到畏惧。我费劲心思想要讨好的曹操,视你为心腹大患。」 「我明明立了大功,明明从那么艰难的绝境中走了出来,可是这里的人还是瞧不起我!而你,赵云、周瑜、郭嘉……那么多家喻户晓的人,却心甘情愿奉你为主,你成了所有人口中的救世英雄。」 「凌寒,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凭什么!」 「我不该恨你吗!」 长篇大论的控诉,杨洛的喉咙变得有一些沙哑。 他捡起旁边碎落在地的茶壶,里面还留下一点点水,于是举起来一饮而尽。 然后扔到一边,继续道:「从那以后,我活着便只剩下一件事。」 「我想让我所承受的痛苦,也要让你受一遍!如果没办法做到,那就让你死在我前面!」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日没能劝得曹操与徐州大战一场,好让你彻底死无葬身之地!」 一口气说完这些,杨洛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貂蝉是怎么死的吗?」 这仍然不是在询问,而仅仅是想要倾吐。 「天下第一美人貂蝉。啧啧,后世总有人说,是王允的美人计成就了她,是政治才让她入选四大美人。」 杨启明摇着头道:「今日我便告诉你,不是,完全不是。」 「她可真是个美人胚子,美得惊心动魄。就算我成了太监,见到她时也忍不住怜惜哪。」 「只可惜,明明是我救了她的性命。可当我问起她,在她眼里,这天底下谁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她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你的名字,长沙王。」 「既然她这么不识好歹,我便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董卓,使他相信,貂蝉是你留下的奸细。董卓大怒,强迫了她之后,又将她分给手底下的西凉兵。一代美貌佳人,就这么地香消陨玉了。啧啧啧,她可真是活该。」 杨洛盯着凌寒,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神中分辨出一些东西:「你会不会感到一丝心痛呢?这样的绝世美人,又如此倾心于你,她本该是你的人。」 凌寒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叙说。 若换作从前,听到昔日的同窗有过那样的经歷。那么不管他做了什么,是不是已经变得疯疯癫癫,凌寒都一定会找个地方将他安置起来,就像曹操对待刘协做的那样。 但现在,他望着杨洛,眼中没有任何波澜:「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我会再留你几日,然后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杨洛闻言脸色微变。 随后沉着声音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长沙王殿下。」 凌寒不再理他,转身往外走。 杨洛却是目光一沉。 与他的较量,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好不甘心! 凌寒走出房间,两边士兵沖他行礼。 第209页 凌寒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接下来,他打算先去拜访荀彧与贾诩。 这时,杨洛忽然不管不顾地从外面沖了出来。 他指着凌寒大声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长沙王!」 「一个从小体弱养在深宫的皇子,怎么可能懂得练兵?怎么可能懂得打仗?更不要说什么制盐制糖了!」 「他根本就是个冒牌货!你们不要再继续被他欺骗了!」 这番言论太过惊天动地,以至于门口的两名士兵听到后一时愣怔。 杨洛便趁着这个机会沖了出来。同时,用更大的声音不断这么重复嚷嚷着。 杨洛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其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可毕竟有这么多人听到了,凌寒该怎么做呢? 他会狠心将这些忠于他的士兵都给杀掉灭口以绝后患吗? 反正自己是死定了。眼下只要能让凌寒多痛苦哪怕一分,也是好的。 凌寒转过身,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杨洛见状扬了扬嘴角,仿佛因此受到了鼓舞,更卖力地吼着。 两名士兵如梦初醒,连忙上前想要制止住他。 却有人动作更快。 一柄银色的长.枪,从远处飙射而来,径直从杨洛的胸膛穿过。 四周顿时再没了任何声音。 杨洛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口已经多了一个窟窿,勐地吐出血来。 身体缓缓倒下。 凌寒望着他满脸不甘,鲜血汩汩流出,必定是活不成了,不由在心中嘆息一声。 随后偏头看向另一处:「师兄怎地过来了?」 掷出银枪的正是赵云,他声音温润:「我听甘将军说你想一个人去见这个人,有些担心。」 见凌寒面色隐有不忍,赵云略有侷促:「我是不是……」 凌寒摇摇头,对两名士兵道:「等会将他下葬了吧。」 士兵抱拳道:「是。」 凌寒向外走去。 赵云拿回武器,亦跟着离开。 左边的士兵,见这个被赵将军隔空一枪刺中的人,还剩最后一口气,不由问同伴道:「咱们要现在把他抬出去吗?」 另一人道:「殿下说了要等会儿,自然是等他断气了再抬走。」 问的人觉得有理,于是点点头。 他又看了看杨洛,忍不住道:「这人可真是失心疯了,连殿下也敢攀诬。」 「还说那么多话,真是大惊小怪。殿下天命加身,生而知之有什么奇怪的么?」 另一人想了想,解释道:「他好像是个阉人,不知道为什么能给曹操做官。」 「一个阉人,自然是不能理解这些的。」 「……」 杨洛彻底阖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领了盒饭,可恨又可怜。 (以防有人觉得不合理,补充一个温知识:有小部分男人是可以用畜生来发洩慾望的) 感谢在2021-06-0723:35:00~2021-06-08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荒戊、凌冬已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月静好10瓶;lmrabbit、八块腹肌的泽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府外,甘宁仍在等候。 他依然没能看出贾诩文字里的未尽之意。 「殿下。」 见到凌寒与赵云一起走出,甘宁迎了上来。 他并没有听见府里的动静,因此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隐隐感觉到,殿下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不必跟过来。」 凌寒说了一声,便离开了杨府。 赵云望着师弟的背影若有所思。 甘宁亦看着背影,感慨道:「殿下……果然在皇宫时与杨洛相识吗?」 赵云闻言看向他道:「甘将军何出此言?」 「哦,是我的卫兵从东郡的俘兵里听到的传言。」 甘宁解释道:「这个叫做杨洛的阉人,经歷还挺多的。他原是从洛阳的皇宫里出来的,先跟着董卓,后来才投奔了曹操。据东郡的士兵说,杨洛对殿下的憎恨,在曹营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有人猜测,说是不是杨洛以前是殿下身旁的太监,殿下逃出皇宫时没有带上他,他因此记恨于殿下。」 「不过如果是这样,这个杨洛未免也太荒唐了。殿下当初若真带了他,那才叫糟糕。」 赵云蹙眉道:「这等流言,还是不要乱传。」 「嗯,」甘宁也认可道:「我已下令,不许底下的人再议论此事,就是跟赵将军你一说。」 赵云点了点头。 这时,两名士兵抬着已经咽气的杨洛走了出来。 当然,尸体上蒙着一层白布。 甘宁见状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名士兵回答道:「回将军,我们正要将此人抬到城外埋了。」 殿下没有说下葬的规制,没有交代其他人,只是随口命令他们处理。 一般来说,就是这个意思。 另一人听到甘宁的询问,突然变得有些不确定:「赵将军,殿下方才的意思……是这样吧?」 第210页 赵云点点头:「你们去吧。」 二人松了一口气,抬着杨洛离开了。 甘宁愈发感到不解。 殿下进去了没多久,这人便死了。 他忍不住道:「不管这个阉人犯了什么过错,殿下既然为他的离世感到伤心,为何不将其葬得好一些呢?」 即使不能厚葬,也不至于裹着一层白布就随便埋了。 赵云道:「大概是因为杨真将军与那些骑兵。」 说罢,他并没有再做解释,带着沾有血迹的银枪离去了。 甘宁闻言摸了摸下巴。 因为杨真将军与骑兵…… 这个阉人,与殿下被劫杀一事有关吗? 凌寒离开以后,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在处死杨洛这件事上,他并没有任何的犹疑。 可当他下令草草处理掉对方的尸体,走出杨府的大门时,心头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好像是一个故事结束了。 当初从兖州往徐州逃亡的路上,凌寒便感觉不太对劲。 如果说真的有一个穿越者,那么这个穿越者大概是对自己很熟悉的。 他当时便想到了使得自己穿越的那片竹林,以及那天与自己一同游览汉宫的杨启明。 记忆里的杨启明,与杨洛完全不同。 他开朗、热情、活泼,除了偶尔吹嘘这一点点的小毛病之外,是个相当和善的人。 如果没有意外来到这里,应当可以一直快快乐乐地生活着。 一起穿越本可以算作缘分,怎么就到这种局面了呢? 凌寒又想起了左慈那日在梦里的话。 天要亡汉室,不容于你,故有诸侯联盟之劫。 如果这是真的,他觉得很可笑。 难道个人的生死,王朝的兴灭,天下人是安乐还是疾苦,都是早已写好的? 我偏不信。 凌寒深吸一口气。 尽管失去了很多,可自己还是在那一次劫难里活下来了。既然活下来了,带着许多人的期望活下来的,那就一定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事不宜迟,凌寒停下脚步。 他决定现在就去拜访贾诩。 之所以先去找贾诩而不是荀彧,是因为对方主动地送来竹简。 贾府。 凌寒道:「先生准备的竹简,本王已经看过了,十分清晰,特来府上拜谢先生。」 贾诩拱手笑道:「殿下若觉得有用,诩不胜荣幸。」 凌寒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看待东郡与兖州?」 贾诩笑道:「东郡乃是曹操的都城,却被殿下轻易攻取,兖州的其余各郡自是不在话下。」 顿了顿,贾诩问道:「不知殿下是否已去过荀府?」 凌寒道:「未曾。」 「那殿下是否将去?」 凌寒觉得贾诩似乎话里有话,不由蹙眉道:「有何不妥么?」 贾诩先对凌寒行了一个礼,才缓缓开口。 「荀氏自古人才辈出,文若更是荀氏这一辈里最有才能之人。殿下想要招揽文若,再为妥当不过。」 「只是,文若虽然有心为汉室出力,可他跟着曹操这些年以来,对曹操同样有忠贞之心。这一次与殿下交战,文若布置完城防,便交由他人,自己闭门不出,态度可见一斑。」 「依在下对文若的了解,若殿下此刻前往荀府,动之以情。两相为难之下,文若恐有自绝之可能。」 凌寒深深地拧起眉:「自绝?」 他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在他的印象里,荀彧也不会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歷史上,在曹操赐死荀彧之前,二人的确君臣之谊深厚。 凌寒看了一眼贾诩。 贾诩已经与荀彧共事了一段时间,对于荀彧的了解,肯定是比自己要强的。 于是抱拳道:「多谢先生提醒。」 说起来…… 先赠竹简,后又主动对自己说这些。 这跟凌寒印象里的贾诩也是不同的。 他其实没有必要做这些事。只要随波逐流,得一个清闲无事的官做做,似乎更加符合明哲保身的人设。 事实上,贾诩与凌寒所认为的并没有太大不同。 在董卓门下时,只要没人问计于他,他绝不会主动开口。 而到了曹操阵营以后,非必要之时,他同样不会主动献计,最多会开口表明立场。 之所以会主动地同凌寒说这些。 也只是因为他认为,长沙王取得天下的可能性远大于其他人。 若是没有意外,自己应当不会再有为另一路诸侯出言献计的可能了。 至少,贾诩是这么自我解释的。 又谈论了一会,天色渐晚,凌寒起身告辞。 因为贾诩的提醒,他暂时打消了拜访荀彧的想法。 至于什么时候再去……反正荀彧人在这里,不需要着急。 次日,诸葛亮率着辎重车抵达东郡。 一见面,他便向凌寒表达了祝贺之意:明明准备了十五日的粮食,结果半日便打下来了。 凌寒笑笑。 平日里早就听惯了别人的恭维,可是能听到千古一相的赞美——虽说只是少年时期,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脑袋。 随后清咳一声,正色道:「孔明哪,本王眼下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由你去完成。」 第211页 诸葛亮抱拳道:「殿下可是希望臣出使兖州各郡?」 凌寒笑道:「正是。」 劝降兖州各郡,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甚至还有一点危险。 当然,它的危险也十分之小。 凌寒非但没像传闻中那样死去,反而轻易攻破了曹操的都城东郡。 东郡是整个兖州兵力最为充足的,连一日都没撑到。其余各郡想要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凌寒原本就有着极强的声望,现在只会更强,还占据着大义的名头。 反而曹操,正在冀州与袁绍大战。胜负不知,前途未卜,自己的大本营却已经沦陷。 任何一个有眼光的人,都应该知道怎样选择。 唯一不肯投降的,只有誓死效忠曹操的人。 可这样的人,一般不大会违反「两军交战,不战来使」的原则。 更别说诸葛亮还有着三寸不烂之舌。 所以危险并不大。 凌寒已经询问过,各郡的郡守,既没有曹家的人,也没有夏侯家的人。 他认为,以诸葛亮的能耐,应该可以做得到。 也只有拿下这份功劳,凌寒之后才好名正言顺地将兖州交由诸葛亮来治理。 至于他自己,还是要返回扬州的。 诸葛亮抱拳道:「亮必不负殿下所託。」 三日之后,陈留、泰山、济阴、山阳,四郡郡守纷纷选择投降。 至于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哪些是因为忠汉,哪些是为了活命,凌寒并没有时间去仔细分辨,他打算统统交给诸葛亮。 他正式地将诸葛亮任命为兖州刺史。 与此同时。 身在冀州与袁绍大战的曹操,也终于收到了来自兖州的消息。 曹操狠狠地将竹简摔在地上。 先前一战大胜袁绍的喜悦顿时化为乌有。 「长沙王竟然还活着!」 「他非但活着,还趁机偷袭了东郡。」 简短的两句话,顿时令整个营帐大惊失色。 好在营中并没有普通士兵。在场的各位,无一不是曹操的心腹。 大战在即,这样足以彻底搅乱人心的事情,他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免得生出别的心思。 「主公。」曹仁道:「咱们暂且别跟袁绍打了,赶紧回兖州吧!」 「是啊!」夏侯渊也附和道:「长沙王是主公与袁绍的共同大敌。」 「回去吗……」 曹操皱起眉头,一旦这样做了,那么将士们很快就会知道东郡被长沙王攻下的事情。 况且,一旦东郡被破,其余几郡又能坚持多久? 人心恐怕很快就会散了。 「主公。」 司马懿出列道:「懿以为,主公此刻非但不能回去,还必须立刻发起对袁绍的进攻。」 曹操问道:「仲达此话何意?」 司马懿道:「主公,眼下我们与袁本初正战得激烈,若是此时告诉他,长沙王未死,袁本初未必会信。当日,长沙王身死的消息,是我们这里传出去的。」 「此外,就算袁本初确信长沙王未死,他会如何做?长沙王偷袭的是东郡,不是邺城,袁本初必会作壁上观。等到主公击败长沙王,得回兖州,他再会立刻发起对兖州的进攻。袁绍本就坐拥天下最为富饶之地,再得了主公的势力,他恐怕并不会畏惧长沙王。」 「万一主公没能击败长沙王……」 司马懿并未继续说下去,因为后果十分明显:那将会是万劫不復。 曹操皱着眉头权衡了一阵,又看向程昱道:「仲德如何看?」 程昱抱拳道:「臣亦贊同仲达之言。」 曹操抬头望向北方。 上一刻,他还以为大局已定,自己统一天下十三州,是早晚的事情。 没想到,现在便又面临生死的危局。 击败袁绍。 曹操在心里默默道:时局还远没到认输的地步。 只要能够击败袁绍,自己与长沙王之间的较量,就还久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820:53:28~2021-06-1000:5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克洛伊苏、荒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悠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在凌寒攻占兖州的同时,孙策与周瑜也发动了对豫州的袭击。 袁术本人虽然坐镇豫州,但他全然没料到孙策竟会率领江东的全部兵马前来讨伐。 在他的认知里,长沙王死,其治下必将陷入混乱。 孙策就算有心攻打自己,总也得在长沙留有一半兵力才是。 豫州的可堪重用的大将,仅仅剩下一个刘勛。 袁术先前败给凌寒所造成的兵力损失,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復。 再加上不久前北上围剿的那一次,诸侯的兵马中,只有袁术的军队正面迎击了凌寒的骑兵,伤亡惨重。 接连的损兵折将,在孙策与周瑜的强攻之下,豫州的都城寿春很快被攻破。 战报传到凌寒这里时,凌寒正准备启程返回扬州。 他并不打算继续北上。 这一次同时收穫两州,至少也需要半年的时间来消化,让自己的战力随着领土的扩张而真正地增长。 第212页 若是只顾着吃下东西,却不懂得及时消化。 那么就算能够不断获得胜利,这种胜利也是处在悬崖边上的,一不留神就很可能栽一个巨大的跟头。 曹操便是最好的反例。 他在官渡之战中取得胜利之后,很快收穫了袁绍的势。 统一北方不说,还获得了荆州的投诚。 表面上看,曹操的军事实力因此急剧膨胀。 可实际上,他已经吃撑了,根本没有消化完毕。 老兵心浮气躁,新兵则还没有建立起忠诚。 这种情况下,却还想要继续吃更多的东西,贪多嚼不烂。 若非如此,在赤壁的那场大火中,曹操决不至于败得如此惨烈。 除此以外,凌寒觉得在兖州与豫州一併推行扬州的政策,以及在扬州进行更深的改革,这已经算是不小的难题。 在顺利完成之前,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谋取其他的领土了。 当然,不直接参与北方的战斗,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 袁绍与曹操的交锋,在双方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凌寒想不出曹操有什么失败的可能。 既然如此,他不能放任曹操无底线的成长。 于是,临行之前,凌寒召来了诸葛亮。 诸葛亮只听了几句,便摇着羽扇道:「殿下的意思,亮已明白。殿下只需将甘将军留在这里。」 「曹孟德击败袁绍可以,若是想要趁胜追击袁绍的儿子,必不敢轻举妄动。」 得了诸葛亮的保证,这下子,凌寒可以彻底放心地返回扬州了。 荀彧贾诩等部分兖州人士,也被他一起带去扬州。 既然无法用汉室的名头去说服荀彧,那就让他亲眼看一看扬州的盛况吧。 回程不需要像来时那般紧急,一行人足足用了七日,终于抵达庐江。 而早在凌寒攻下东郡的时候,他便令信使去扬州通报:自己此前的确遭遇埋伏,但仍旧活得好好的。此次悄然出征,就是讨伐埋伏自己的罪魁祸首之一曹操,并取得了成功,不日后便将返回。 消息传回扬州以后,在百姓当中立刻引起了轰动。 「我就知道,殿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殿下吉人天相,那些宵小恶徒休想得逞!」 「那些诸侯实在太过可恶!殿下这么好的人,竟然也想谋害!」 「听说殿下几日后就要回到庐江了,我好想去庐江城外,趁这个机会,哪怕远远地看一眼殿下呢。」 「俺、俺也想!俺想站到殿下的面前,表达对他的感谢!」 「听说殿下的容姿风采,如神仙一般……」 「殿下未来就是天子,天颜天颜,不如神仙一般如什么?」 「田地里的活儿也不急在这两天。若不是殿下提供铁具,又令大兵保护咱们,咱们现在又哪有自己的田地可种呢?」 …… 于是,凌寒归来的这天。 庐江城内,街道的两侧站满了庐江百姓。 庐江城外,则聚集了大量来自庐江邻近几郡的百姓。 他们今日来到这里只有一件事:恭贺殿下的归来。 队伍后列的一驾车马上,荀彧掀开帘帐。 他留心打量着百姓们脸上的表情。 随后,荀彧确定了一件事。 这些人并非是被城中的官员强迫而来,每一个人的脸上皆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们自愿来此,真心地为长沙王庆贺。 四月已临近尾声,正到了农忙的时节。 长沙王归城的具体时间是不确定的,想要迎接,就需要连续几日都过来等待。 荀彧不是不知道,长沙王不但在士人间极有名望,在百姓当中也拥有崇高的声望。 可是看到扬州的百姓如此全心全意地追随长沙王,他仍是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这是他从未见过,也很难去想像的事情。 这时,凌寒摘下头盔,向百姓们敬了一个礼。 此前,他早已在军中普及了现代军礼的含义。 扬州的普通人见到这种新奇的动作,自然会互相询问,因此有所耳闻的也不在少数。 这下子,百姓欢唿得更厉害了。 荀彧见状,不由询问身旁的一位士兵:「长沙王做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士兵充满自豪地说:「殿下将这一动作谓之军礼,原是军中下级对上级所做,以示尊敬之情。殿下则用它来表达对百姓们支持的感谢。」 荀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曹操打完仗,几乎每次都是悄悄返回,留守在城中的,没有几人知道行迹。 荀彧原以为,一军之主就应当这样。 求贤若渴、胆识过人,却也生性多疑、狡诈狠毒。 唯有如此,才能立足于乱世,结束这个乱世。 可现在他知道,一军之主还可以是另一种模样。 仁义温和却不软弱,战场以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极具君子风范。 正是这样的长沙王,使得他今天并不需要担心有刺客混于其中。 若是真的出现刺客,即使没有士兵,这里的每一个百姓,也都会成为他的护卫。 这样的皇子,不能取得天下吗? 这样的皇子,不该取得天下吗? 荀彧眉头紧锁。 第213页 他无意于反抗长沙王,却也因为顾及着恩主,不愿为长沙王做事。 他早已做好了从今往后当一个闲人的打算。 可今日才是抵达扬州的第一天,他发觉,自己的内心竟已开始产生动摇。 归城以后,凌寒回到自己的府中。 糜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他府前等候的,迎上来道:「下官恭贺殿下得胜归来。」 微顿片刻又补充道:「三日前,豫州传来消息,孙将军与周郎君已成功攻下寿春,袁术中箭逃走,想来不剩多少日子。」 「嗯,」凌寒点点头:「此事本王已经知道了。」 他瞥了糜芳一眼,见对方似乎欲言又止,举棋不定,便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糜芳一惊,心想什么都逃不过殿下的眼睛,连忙道:「殿下,小妹数日前诞下一女。本该由他的父亲取名,只是杨将军已经……」 「敢请殿下为甥女赐名。」 凌寒闻言当即怔住。 取名……他忽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一幕事。 那还是他们刚来到扬州的时候。 当时糜芳携妹妹一道来到扬州,凌寒便隐约看出了杨真与她的关系。 某一日打趣道:「杨真,若是将来与糜先生的妹妹成婚,你想为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杨真被闹了个脸红,最后被凌寒问得没法子,终于认真地想了想,却又有些苦恼地说:「我的心愿是能够一生护佑殿下平安,希望我的儿子将来也能用一生去护佑殿下的孩子。殿下,什么样的名字能够体现这一点呢?」 这样直接而热烈的「表白」,反倒让凌寒这个打趣的人感到不好意思。 他清咳一声说:「护佑我,这个心愿还太小,应当护佑天下子民才是。不如就叫杨佑民吧!」 杨真听了十分高兴,不知是因为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凌寒本人:「好!那就叫做杨佑民。」 风从遥远的地方徐徐而来,吹动了人的衣摆。 「殿下?」 糜芳的一声问询,将凌寒从回忆中拉回。 天空碧蓝澄净,凌寒仰起头,凝视了片刻才出声道:「便叫做杨佑民吧!」 糜芳想了想道:「莜,是莜木的坚贞;旻,是天空的纯净。殿下这名字实是取得精妙无比啊!」 「下官谢殿下为甥女赐名!」 凌寒感到无奈又好笑:「是护佑天下子民的意思。」 糜芳听了一愣。 不是莜旻,而是佑民? 若小妹生下的是个儿子,殿下赐予这样的名字,他一定会感到欣喜万分,因为这意味着殿下对这个孩子抱有极高的期望。 可一名女子取名佑民…… 凌寒知道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女子亦可护佑天下子民。」 他望着糜芳,认真地说道:「等到这个孩子长大的时候,一定可以。」 这是一个承诺。 既是对杨真的,也是对天下所有女子的,尽管他们都不能听得见。 糜芳不明所以。 自古以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死从子。哪里能与庇护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莫不是殿下想将她封为公主? 可纵是大汉公主,尊贵如馆陶公主,也不过是凭着从龙之功掌握一定的权势。 比起护佑天下子民,仍旧差了太远。殿下又为何会抱有这样的期望呢? 糜芳的困惑,凌寒自是不知的。 他决定接下来开始兴办书院。 对于世家来说,打破世家在政治上的垄断,显然要比整治土地兼併之风更加难以忍受。 因此,在开始做这件事之前,凌寒需要先去寻找一个人。如若无法获得他的帮助,书院的事情就只能暂时搁下,等到收服天下以后才能开始谋求了。 这个人,便是郑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第29章 已经被不少人吐槽过军礼,但作者一意孤行,又写了一遍(doge) 感谢在2021-06-1001:00:00~2021-06-1120:3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凌冬已至、1597857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巴啦啦小黄鸡10瓶;阿灯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庐江舒县。 郑氏府邸中,设有一座小小的学堂。 虽是一间并不宽阔的房间,里面的各项用具也没有半分奢靡,却是所有世家子弟梦寐以求的地方。 只因授课的先生,名为郑玄。 当初,郑玄千里迢迢从徐州来到这里为凌寒行加冠之礼。 冠成之后,凌寒便收到陶谦的死讯,火速赶往徐州。 再往后,又是一连串的事情。 因此,凌寒并没来得及为郑玄任命什么正式的官职。 于是,郑玄便在庐江郡,继续做起了授课教书的工作。 扬州的世家听闻此事,自然是争抢着想将族中子弟送过来,哪怕跋涉数百里也在所不惜。 不过,郑玄自觉岁数已高,一次只肯收下十人。 这些日子,学堂外的风风雨雨,郑玄自然也有耳闻。 第一次听到长沙王殿下身陨时,他心里就有所怀疑。 后来,他从自己的学生那里得知,丹阳都尉全柔突然消失。 而在许久之前,全柔的弟弟曾获罪问斩。 第214页 郑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殿下先前在扬州所做的改变,的确容易引起士人的敌意。 若非年少有能,声名远扬,扬州只怕已然动盪。 即便大局安稳,少数几人的敌视也是不可避免的。 殿下遇刺,背后或许是与全柔有关的。 全柔突然消失,那便很可能是殿下活着回到了扬州,暗自处决了他。 很难想像,扬州的所有人,不分士人与平民,文臣与武将。 最为逼近事实真相的,竟是一名接近避世的古稀之人。 而在凌寒葬身悬崖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之时。 郑玄昔日的学生们,自会写信问询老师,亲身前来庐江拜访,询问对策的士人也不在少数。 郑玄猜出,长沙王殿下接下来将有大动作,便统统以四个字回覆:静观其变。 他们大多选择依照郑玄的话行事。 显然,先前扬州政局之所以能够保持稳定,除了周瑜张昭等人的谋划以外,郑玄也在其中拥有一份不小的功劳。 这件事,除了郑玄本人以外,并没有任何人知晓。 「先生。」 郑府学堂里的某张书案面前,一位少年出声询问道:「子曰:有教无类。人不分高低贵贱,都可以读书学习。可是放眼当今天下,唯有世家子弟才可以读书。先生,这是不是很不妥呢?」 郑玄温声抬眸,望向提出疑问的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举手投足便使人感到不凡。 这是庐江郡守陆康的从孙,其名为陆逊,的确相当出色。 只是,因为年少,有些事才难以分辨清楚。 郑玄道:「人原本是有类的。有的人聪慧,有的人愚笨;有的人孝顺,有的人不肖。通过教育,我们几乎可以消除这些差别,使他们全部成为对朝廷有用的人才。这便是孔圣人的有教无类。」 陆逊听到先生的解释,眉毛揪成一团: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吗? 这时,曾经是郑玄的学生,而后跟随郑玄多年的郗虑匆匆从外面走过来,低声道:「先生,长沙王殿下来访。」 郑玄于是对下方的一众弟子道:「今日便到这里吧。」 众人起身告退。 郑府正厅。 凌寒在这里等了片刻,便瞧见郑玄匆匆走来。 「见过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 凌寒笑笑,对身旁的随从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立刻递上礼物。 凌寒道:「本王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请求先生的帮助。」 「当日先生亲手为本王加冠,便算是本王的半个老师。本王若是以老师相称,先生不会怪罪吧?」 「殿下说笑了。」 郑玄笑道:「能作殿下的老师,是老朽的福分。殿下有何事要吩咐,但说无妨。」 凌寒闻言眼前一亮。 说起来,他上回加冠时并没有与郑玄说过多少话。 在他看来,郑玄这样的鸿儒,必是刻板陈规,严厉无比。 虽说对方曾主动前来为自己加冠,但那大概率只是看在皇子的身份上。 自己在扬州种种出格的举措,郑玄时至今日必然一清二楚,很难说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凌寒早就做好了远胜于三顾茅庐的持久苦战。 可此时此刻,他发觉对方似乎对自己很有好感。 郑玄也并没有对自己在扬州的出格之举感到不满。 于是,凌寒开口道:「董仲舒先生曾在长安大兴太学,方有其后武帝麾下人才济济之盛况。现今,乱世不知何时方能结束,正是需要贤能之人的时候。本王意为在扬州各郡举办类似于太学的机构,名曰书院,为各郡的稚子提供读书的机会。」 闻言,郑玄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吟道:「各郡的稚子?殿下是希望普通人家的稚子也可以进入书院,读书做官?」 凌寒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引经据典:「孔圣人言,有教无类。」 这句话,郑玄刚刚才反驳过陆逊。 孔圣人的言论自是不会错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适用于所有情况。 有教无类共有两种含义,郑玄无意同陆逊争辩,而是选择用另一种解释来代替。 因为他明白,无论陆逊多么疑惑,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 更何况,少年时提出质询的人,日后也往往会成为它的拥护者。 这是世家屹立不倒的本质。 但有教无类这句话,从殿下的嘴里说出来,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郑玄问道:「殿下以为,孔圣人所说的有教无类,是指无论出身高低贵贱,皆可以读书做官?」 「不错。」 凌寒微微颔首,道:「孔圣人有弟子三千,贤人七十。颜回颜路等人,并无显赫身世,却可以位居高官,流传后世。而如子张等人,甚至还曾获罪下狱,圣人也并不会因此而薄待。子张虽未做官,却同样位列孔门十二哲。」 「故本王认为,越是在这样的乱世,越是在需要贤才的时候,就越应当鼓励平民读书。而能够从书院中脱颖而出的人,便是本王需要的贤才。」 郑玄嘆一口气,他同样无意争辩,而是问道:「殿下可知,大肆在民间兴办书院意味着什么?」 凌寒道:「本王自然知晓。」 第215页 郑玄沉默了。 他凝望着凌寒,却望见了一张坚定的脸。 眼神明亮而充满热血。它不是少年人的天真,而是一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认真。 不同于陆逊,殿下的眼神是极具力量的。 不知为何,郑玄心中忽地释然。 殿下拥有尊贵无比的身份,精明冷静的头脑,仁爱百姓的心。 即便下达的旨意并非是完全正确的,老夫又何必反对呢? 殿下如此年轻,纵使一时做错了,亦来得及。 想清这些,郑玄最后问道:「即便这极有可能损害殿下的名声,甚至使得扬州不稳,殿下也决意要做?」 凌寒道:「若是老师不愿支持本王,本王便只能暂且搁置,留置日后。」 「但——无论如何,本王一定会去做。」 良久,郑玄捋着鬍鬚微微颔首:「殿下的意思,老朽明白了。」 「老朽愿为殿下出任书院祭酒一职。」 凌寒闻言,心中自然感到欢喜。 他并不需要郑玄做太多的事情。只要能领一个书院祭酒的虚职,便已经足够了。 凌寒告辞以后。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郗虑,面带不解:「先生,您为何会应承于殿下?方才您对陆氏公子……」 分明不是这般说的。 郑玄道:「此举从长远计,的确利国利民。之所以对陆氏公子如此说,只因他身为陆氏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将来必会为陆氏一族考虑。早早地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也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可是——」 郗虑仍是忍不住质疑道:「现今天下未定,殿下此时兴办书院,岂非有令扬州世家倒戈的风险?」 即便老师支持,也当劝殿下留待日后才是。 郑玄仿佛知道自己的弟子在想什么,摇头道:「殿下此刻来做,为师还能以这些年来攒下的几分薄名,为殿下分担一二。」 郗虑闻言一愣。 随后,他大惊失色。 老师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在心中打定主意:如果将来出现问题,便要将全部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吗? 旁人或许没有能耐从殿下的身上揽过责任,但他的老师,当今最受读书人敬重的大儒,却有这样的能耐。 可一旦如此。 非但老师数十年辛苦一朝化为乌有,日后说不得还要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要知道,史官本人也必定是世家中的一员啊! 想到这些,郗虑忍不住道:「老师,您何必如此……」 「您当初立志以毕生精力整理註解儒家典籍,先前为殿下行加冠之礼便也罢了,如今又为何偏要趟进这摊浑水呢?」 「为师此前数十年,专注于经学,终小有所成。」 郑玄道:「在为师看来,长沙王乃是大汉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皇子。」 「为师若还能在有生之年,为殿下助一臂之力,为天下的百姓尽一份力。纵然死后留有骂名,又有什么关系呢?」 郗虑感到不能理解。 这是第一次,他无法贊成老师的话。 即使不算高祖皇帝与武帝,便是光武帝的功绩,也显然要远远强于长沙王殿下吧。 至于后世声名……同样无法不去在意。 但郗虑并未出声。 他从很久之前便知道,自己的老师极为欣赏长沙王。 郗虑有时候会觉得,这一定是因为殿下的父亲与祖父实在是做得太差劲了。 当然,这话他也只在心里想一想,并不敢与旁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想当初作者本文只计划写35万字的,没想到现在还有那么多东西没写…… 感谢在2021-06-1120:36:20~2021-06-1223: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兹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荒戊、相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ya56瓶;超爱栗子糕20瓶;老拜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捉虫) 得到了郑玄的承诺,凌寒回去以后开始筹办开书院事宜。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何给世家一个台阶下、如何宣传使得百姓愿意将孩子送入书院、学生们的读物应该是些什么……都不简单。 凌寒花了三天的时间来准备。 为了尽可能地使世家平静地接受书院这一机构,除了将郑玄任命为扬州各大书院的总院长,也就是祭酒以外。 凌寒决定在书院中,开设一个类似后世精英班的存在,并确保每郡都有一个精英班。 世家子弟可以凭身份就读精英班,普通人也可以凭成绩升入。 凌寒将做出承诺:自己会定期前往各郡的精英班进行授课。 除了他以外,如赵云等高级将领,也有可能教授精英班子弟君子六艺中的射御之术。 这显然是个无比浩大的工程量。 扬州共有七个郡,需要开设七个精英班。 即使每个含有精英班的书院,尽可能地靠近扬州中部,路途依然十分遥远。 但凌寒仍然铁了心要做。 因为开设精英班的好处是巨大的。 首先,这是一个缓和矛盾的台阶。它能让世家感觉到,世家仍然与普通百姓有着本质的不同。 第216页 其次,它有利于打破圈层的限制。普通学生通过考试升入精英班,更有可能与世家子弟成为朋友,世家的圈子就不再局限于血统。 能够突出重围的贫寒子弟,天然会愿意维护贫寒子弟的利益。并且,从小就结识了他们的世家子弟,也更有可能意识到:士人与平民,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而如何宣传,使得百姓们愿意将孩子送入书院读书。 首先,凌寒会亲自在各地进行宣讲,阐述读书的意义。 其次,他决定借鑑后世的办法,铺天盖地在墙面上写各种警句。 比如「读书使人富裕」、「读书是做官的最好途径」等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书院中会免费为学生提供住宿与伙食。 这个成本着实不小,只入不出是不行的。 修建书院的选址,要确保附近的土地全部归官府控制。 宿舍分为普通宿舍,高等宿舍,特等宿舍。普通宿舍免费居住;高等宿舍则要花费不少的银钱,基本供给富农;特等宿舍则需要耗费大量银钱,可以说是专供给世家子弟。 伙食也是一样。 如此,或许有希望达到收支平衡。若是不够,剩下的再由官府贴补。 至于学习内容,大半自然还得是传统的四书五经。 除此以外,通过教育,改变下一代士人的思想也是极其重要的。 当初处死全柔时,凌寒便想到了一条保障人权的主意。 在名义上,他绝口不提百姓与士人是平等的关系,人人平等的言论太过离经叛道。 甚至,如果再有像全柔这样的人质问他,他还会坚决地否定这一点。 但是,在实际中,凌寒会大力发扬荀子的民如水思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要在书院中专门开设一堂课,其九字要义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如果连凌寒本人都不能例外,那么某个士人,纵然是天底下最为强盛的世家中的子弟,又凭什么能够免罪呢? 这句话来源于史记,类似的言论士人们都听过,帝王们也都听过。 但它却从来没有被落实过,也不可能被真正落实。 如今,凌寒便要落实这一点。 其核心思想,仍然打着封建□□的旗号:荀子云,民如水。为了维护朝廷的统治,就必须保证百姓们的权益,让他们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秦朝残暴不仁,才有陈胜吴广起义之祸,大秦帝国瞬间瓦解。反观当下的扬州,百姓们拥有自己的土地,愿意勤奋耕耘,官府也可以获得更多的税收。民富而朝廷富,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无论秦朝覆灭还是扬州此刻的繁荣,当然不仅仅这么简单。 但凌寒会着重强调这一点,以突出善待百姓的重要性。 而其结论便是:真正想要维护一个王朝的统治,那么这个王朝上至君王,下至大小官员,都要尽力尽力维护百姓的权益。肆意欺压百姓的行为,便等同于是在背叛朝廷,想要覆灭朝廷。这便是犯下了类同谋逆的大罪! 当然,如果真的有哪个世家大族子弟犯下这种罪行,凌寒也不可能真的将其直接处死,更不可能株连。 比如陆氏,陆氏一族当前手握话语权的乃是庐江郡守陆康,他不但在扬州极有名望,此前还曾主动向凌寒献出庐江郡,功劳巨大,陆氏子弟陆逊将来也必定会成为朝廷栋樑。 在封建时代,凌寒没办法因为一名百姓的生死,就与这样的世家交恶。 但是,陆氏一族如果想要保下那个犯了罪行的人,就必须为此付出巨额的银钱。 如此一来,他们不至于因此怀恨,其他世家也会心有余悸,轻易不敢作孽。 当一切细节确定好之后,凌寒正式对外放出消息。 与此同时,他传令各郡郡守,命他们接到信件之后,立即开始按照要求修建书院。 吴郡。 郡守盛宪对着手头上的几份竹简,有些发懵。 一份来自长沙王殿下,是命令;一份来自手下,是消息;一份来自郑玄,是书信。 长沙王殿下命令自己在吴郡的各县建立书院,还必须要成立一个「精英班」。 手下传来的消息是,殿下已任命大儒郑玄为书院祭酒,统管扬州所有的书院,避世多年的郑玄欣然领受了这一任命。 至于郑玄,是师徒间的密信。 ——鲜有人知,吴郡郡守盛宪曾经就读于大儒郑玄的门下。 在信中,老师希望他能够支持长沙王。 不仅仅是遵从殿下的命令,而是真正将书院一事放到心上。 盛宪默默道:「殿下如此要求,老师如此请求,我除了全力地去做好它,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相似的场景,在扬州多地上演。 庐江,陆氏府邸。 陆康拿着两封竹简,将自己的两个孙子,陆尚与陆逊叫到跟前。 长孙陆尚早已过了加冠之龄,平日跟随陆康做事;从孙陆逊尚且年少,堪堪十五岁,却十分聪颖。 陆康吩咐道:「你们二人,仔细瞧瞧这两份竹简。」 二人接过竹简,分别查看。 惊讶过后,他们很快明白了祖父的意思,祖父这是在考校他们。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陆康问道:「这书院一事,日后会如何发展。你们各自给出结果,说明理由。」 第217页 他看向陆尚道:「你先来。」 陆尚恭敬道:「孙儿以为,殿下初心虽好,此事却不可成。」 陆康看着他,等待下文。 陆尚于是继续道:「祖父对大汉的忠心,天地可鑑,自不会反对殿下。可扬州众多世家,必定有许多人不愿看着殿下如此作为。先前因土地一事,已致使某些世家不满,此举更甚一步。书院若开,只怕会令他们顾虑不已,以至心生叛意。」 「扬州一片反对之声,殿下自会收回成命。」 陆康微微颔首,并没有做出评论。 他看向另一位孙子:「你呢?你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陆逊道:「祖父,孙儿以为,书院一事,殿下极有可能获得成功。」 「哦?」陆康问道:「这是为何?」 「长沙王殿下身份尊贵,无论在军中、士人、民间,都有着难以想像的威信。堂兄说得不错,的确有世家因土地一事对殿下有所不满,然而,却并未有人因此生出事端,他们甚至连表面上的一丝一毫的反对都不敢显露。 「这是因为,即使是心中不满的世家,他们也同样深信一点:以殿下的英明神武,日后必将恢復汉室。世家若是联合起来,或许能逼迫殿下让步,但忠心如祖父的士人并不在少数。此种情形之下,反抗无异于自寻死路。」 「殿下唯一能令世家挑剔之处,在于有违礼制。若有人想阻止殿下开设书院,也唯有使用此种名头。然而,本应最遵循传统与礼制的郑玄,却决定出任书院祭酒一职。显然在这件事上,郑老先生表达了对殿下的全力支持。」 「殿下依照圣人的言论,修建读书之场所,并得到大儒的鼎立相助。既然如此,世家又还能拿出什么名头来反对此事呢?」 陆康听了忍不住地点头。 陆逊虽然聪慧,可今日这番分析,着实让人感到非同寻常。 便是自己,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这些。 他不由夸赞道:「甚好。如此短的时间内,你便能想到这些,实是不简单哪!」 陆逊却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数日前,孙儿曾以有教无类问询老师。老师的解释,孙儿无法认同,故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思索。」 「孙儿左思右想,单以扬州此刻的光景,若欲达成孔圣人所言,需殿下与老师合力方有可能做到。未料到,殿下当真这样做了,还说服了老师。」 陆康闻言问道:「有教无类?郑老先生当日是如何说的?」 陆逊于是将那日情景完整地叙说了一遍。 陆康瞭然地点点头。 陆逊聪慧,却到底年少,并未沾染太多利益之争。 陆康作为陆氏族长,自是瞬间明白了郑玄当日为何会对孙儿那般解释。 他又望了望手头上那封郑玄发来的书信。 想来,除了各郡郡守以外,扬州还会有不少士人都收到了郑玄的书信。 陆康不由感慨道:「便连郑玄这等早已避世之人,也深深折服于殿下,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殿下中兴大汉,甚至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汉。这件事还会有什么疑问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223:50:31~2021-06-1323:3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凌冬已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流芳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就在凌寒轰轰烈烈修建书院的这段时间里。 北方战事不断,局势已然大变。 袁绍听信谗言,突袭曹操反遭埋伏,两万精锐死伤殆尽。 曹操孤注一掷,星夜趁胜追击,最终将袁绍的大军打得大败。 袁绍在逃亡的路上气绝身亡。临终之前,将小儿子袁尚立为自己的继承人——袁尚容颜俊美,自小便受到袁绍的偏爱。 在嫡长子继承制盛行的封建社会,这样的决定无疑是任性的,极易造成政治上的混乱。 其结果是,袁绍的长子袁谭,为此心生怨恨,于是自号车骑将军,率领自己的势力离去,进驻冀州魏郡的黎阳。 袁尚则率领剩下的兵马,退回首府邺城。 袁氏集团彻底一分为二。 曹营。 曹操听闻袁谭率兵离去的消息,仰天大笑道:「袁绍经此大败,竟然气绝身亡,真是天助我也!他的三个儿子,比起袁绍还要昏庸无能。冀州可定也!」 程昱建议道:「以臣之见,此刻袁谭必定因为不能继位而十分憎恨袁尚,甚至有可能憎恨他的父亲。主公可派信使前往黎阳,与袁谭说和,而用全部兵力去攻打邺城的袁尚。」 「若是相反,袁尚却极有可能支援袁谭。」 曹操听了觉得有理,只要消灭了邺城的袁尚,袁绍的三州之地便算得上囊中之物了。 他看向帐内的谋士:「诸位可有异议?」 帐内无人反对。 司马懿道:「主公还须提防南面的长沙王。」 曹操沉吟道:「南方传来的消息,长沙王早已经离开兖州,回到了扬州。他临走前所任命的兖州刺史,名为诸葛亮,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 「此人虽然此前没有任何声名,但是能被长沙王委以重任,不可小觑。」 第218页 司马懿建议道:「主公可令高顺将军领一万兵马留守此地,以防兖州来袭。」 曹操採纳了这个建议。 冀州邺城。 大敌当前,父亲身亡、兄长出走,弱冠之龄便掌控了十万大军的袁尚自是忐忑不已。 父亲戎马一生所攒下的家当,几乎全在他手上,袁谭那里还不足两万人。 面对麾下良将如云、兵力十数万的曹操,纵然邺城墙坚粮多,袁尚也没有一丝信心。 尤其这几日,曹操动作频频。 对方所谋求的是邺城,这一点,再清晰不过了。 当最新的探子表明,曹操的信使多次出入黎阳城后,袁尚实在坐不住了。 他召集帐下谋士,询问对策:「诸位先生,眼下我该如何是好?」 田丰起身谏言道:「依丰之见,少主公可向长沙王求助。」 其余人闻言俱是心惊。 要知道,当初围杀长沙王一事,冀州可是也参与其中的。 逢纪与田丰多有矛盾。 即使是有理之言,逢纪也不会贊同田丰,更何况田丰方才的言论,本身就难以苟同。 他出言反对道:「少主公不可!若曹孟德是头恶狼,那长沙王便是勐虎。」 「这世上哪有驱恶狼而引勐虎的道理呢?一旦这么做了,日后必定会有葬身虎腹之险啊!」 审配素来与逢纪交好,也立刻附言道:「少主公,田丰此言断不可行!」 田丰闻言十分生气。 他本就是刚直的性子,见状道:「审配!当初我劝主公不必趁夜偷袭,只需与曹操对垒,曹操必定难以久持。如今来看,主公若是採纳我的谏言,待长沙王攻破东郡,曹操便是两面受敌,无路可退,必死无疑。」 「是你一再怂恿主公夜袭曹营,才会有阳平之败。若非如此,主公又怎会身中流矢?」 审配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忙争辩道:「分明是许攸那贼子勾结曹操,出卖主公!否则即使没有长沙王,曹操也一样在劫难逃!」 片刻之后,审配又冷哼一声,质问道:「说起来,你为何敢断言曹操无法久持?莫不是早就知道长沙王没死,还将偷袭东郡?」 「如今又力劝少主公向长沙王求助。田丰,你不会早就心属长沙王吧!」 田丰正要反驳。 袁尚怒喝一声:「够了!」 父亲在世时,他们便时常争论不休。 袁尚忍不住心想:你们此刻的争执,究竟是为我,还是为你们自己呢? 只可惜,自己非但不能处罚这几位谋士,日后还得仰仗他们。 袁尚思忖道:田丰先前的两次谏言,的确是正确的。父亲若是按照他的话行事,必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审配的话似乎也不能全然忽略。 更为要命的是,父亲也参与了围杀长沙王一事。 虽说当初自己曾经劝阻过父亲,可长沙王又怎么会相信呢? 他难道不会因此迁怒于自己吗? 袁尚实在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有士兵从外面进入营帐。 「少主公,沮授先生求见。」 袁尚疑惑道:「他不是病了吗?」 「让他进来吧。」 沮授快步走入。 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病态,身后还跟着一个袁尚没见过的人。 「少主公。」 沮授简单地行了一个礼,随后引荐道:「此人名为舒邵,曾是袁术的阜陵长。」 袁尚不解地望着他。 袁术的旧将怎么会来到邺城?阜陵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沮授带他过来做什么? 沮授看了舒邵一眼。 舒邵上前一步道:「当初,末将奉袁术之命,往来于扬州与豫州之间。扬州丹阳郡有一都尉全柔,他因自己的弟弟获罪问斩一事,对长沙王怀恨在心,背地里投靠了袁术。」 袁尚点点头,难怪袁术当初会对扬州的情况了如指掌。 不过……袁尚仍然一头雾水,眼下大敌当前,沮授把这个人叫到自己跟前做什么? 他对父亲与其他诸侯当初是怎样设计长沙王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沮授看出了袁尚的不耐烦,道:「少主公,在下半个时辰前之所以託病,正是为了从舒邵的口中询问消息。」 「舒邵,不必多言,直接说说全柔的结果吧。」 「是!」舒邵得了命令,抱拳对袁尚道:「少主公,长沙王回到扬州以后,很快就查出了全柔出卖扬州一事。」 「这等大罪,本应株连九族,可长沙王却仅仅处死了全柔一人。长沙王担心他年幼的儿子无法生活,甚至还专门派了人去照顾,并给他读书的机会。」 袁尚一下子站起身来:「什么!?」 他倒还没往自己身上联想,而是纯粹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 别说袁尚,便是在场的几位谋士也同样感到了震惊。 逢纪直接道:「沮授,你不会是随便找了个什么人来冒充袁术的旧将吧!此等暗中投敌的大罪,甚至险些使得长沙王殒命。长沙王怎么可能会赦免全柔的儿子?更不要说允许他读书了!」 沮授早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 既然敢带舒邵过来,自然是有凭证的。沮授看向舒邵道:「把东西呈给少主公看看!」 第219页 舒邵于是从袖中掏了一样信物给近侍,再由近侍递给袁尚。 与此同时,沮授解释道:「舒邵曾经受恩于袁太傅,故袁术亡于孙策之手后,他便前来投效少主公。」 孙策与周瑜兵分两路,攻破豫州首府,这件事袁尚自然有所耳闻。 他很快确认:这信物的确是属于袁氏的。 于是心中信了七八分。 沮授道:「世人皆知长沙王的仁义。无论是真仁义还是假仁义,全柔一事足以看出,他是铁了心要将仁义之名维持到底。」 「当初五方诸侯劫杀长沙王,主公的确参与其中。然而,我们的兵力却是布置在兖州的西方边境,与长沙王并没有直接的交锋。长沙王若真要报復,也当去寻曹操与刘表,不会寻到少主公的头上。」 「长沙王攻取兖州之后,便回了扬州。反观曹操,却是意在冀州,幽州,并州,主公也死于曹操之手。」 「少主公,无论将来您如何选择,与长沙王是敌是友。眼下,曹操都才是最大的敌人啊!」 沮授说得句句在理,便连逢纪审配二人一时也挑不出刺来。 袁尚思索片刻,道:「田丰、沮授,就依你们二人所言。只是我有一个疑问——」 袁尚担忧道:「曹操如今意在冀州,长沙王难道不会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放任我与曹操相斗吗?」 田丰闻言笑道:「少主公放心。长沙王坠落悬崖,完全是曹操的部下吕布追杀所致。」 「从先前长沙王偷袭东郡也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他决不会作壁上观。」 袁尚点点头,安心了些。 说来也巧,当他传令信使,派对方前往兖州求援时,兖州的使者却是正好到了。 袁尚大喜,忙道:「快请进来!」 很快,一名士人模样的青年走入营帐。 「在下崔钧,奉兖州刺史诸葛亮之命,前来拜会袁公。」 「诸葛亮?」 袁尚闻言拧起眉毛,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不是奉长沙王之命,而是奉诸葛亮之命。方才有多惊喜,此刻便有多失望。 崔钧见状并不意外,笑道:「殿下离开兖州之前,将兖州及北方相关之事,全权交由刺史大人处理。」 听到这句话,无论是袁尚,还是几位谋士,立刻对这位新任的兖州刺史看重了许多。 田丰道:「冒昧问一句,不知兖州眼下可拿出多少兵马与曹操交战?」 崔钧伸出两根手指:「两万。」 田丰不由皱眉。 两万兵马,若都是精兵,的确不算少了。 可两万兖州兵,加上少主公这里的十万大军,想要对抗曹操,恐怕仍然不够。 崔钧笑道:「虽说只有两万精兵。可这两万精兵,即使面对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同等数量也可战而胜之。」 凌寒的士兵,训练强度明显高过曹军,且採取的是古今结合的法子,效率高了一倍不止。 这两万人又是他挑出来强攻东郡的,自然战力强大。 后来凌寒将他们与甘宁一起留在了兖州,为的就是拖住曹操,使他难以击败袁绍的儿子。 袁尚闻言大吃一惊。 高顺麾下的陷阵营,自己也有所耳闻。 据说数量不多,却是西凉军中最为强悍的一支部队。 而此人竟然敢说,两万士兵中的所有人,都要强于陷阵营中的骑兵?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随后又想到:长沙王每次打仗,几乎都是以少胜多,并且还能用常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击败敌人。 连收服数倍于己的兵力,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过好几次。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得父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先除掉长沙王。 袁尚不由思忖道:莫非长沙王有什么法子,可以使军队迅速强大起来吗? 如果是这样,与他为敌岂不是找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今天的尾巴道一句:端午安康! 感谢在2021-06-1323:33:25~2021-06-1423:3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香锅冒菜肥牛卷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祝辞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遥昕、小小跳鼠10瓶;23333、啊~~5瓶;老拜登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除了兴办书院以外,凌寒同时还有着其他方面的改革。 最核心的一点,他要开始尝试打破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 这一点难度同样很大,并且与兴办书院是完全不同方面的难度。 兴办书院,最难的是来自于世家的阻力。 而想要打破小农经济,就需要分工协作,需要出现大量的工人,最难的在于改善人们心中固有的观念。 凌寒决定先只从庐江郡这一郡开始。 若是效果不错,再向外推广也不迟;若是发现不行,便立刻中止,等到农业经济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再说。 士农工商,在封建时期,士人自然是第一位的。 其次便是农民。不过,商人往往因为巨额财富,在实际上位列第二。 他们还可以通过捐官等方式,使后代成为士族。 糜氏这种政治投资也是典型的另一种方式。 第220页 最让人瞧不起的,其实是工这一阶层。 它有时甚至会与贱籍纠缠在一起,让人难以分清。 贱籍通常指的是奴僕,或者歌妓一类。但在很多时候,如郎中这等原本应隶属于工的,也会被人看作贱籍。 凌寒想要打破小农经济的模式,就必须提高各行各业的地位,提高「工」的地位。 比如郎中,肯定不能再是贱籍。 这个时代的医学业,巫医十分盛行。 不过,凌寒的治下情况要好很多,先前的瘟疫以及血吸虫病,他大力地整治了一波巫医。 除了下狱不少,进行再教育以外,这件事本身也大大地削减了百姓对于巫医的信任。 巫医相传能够交通鬼神,所以可得百姓信任,如华佗这种真正的医生,即使医术极为高超,也可能深受质疑。 凌寒本人的神化程度,倒像是以毒攻毒。 ——殿下乃是仙人降世,却直言巫医有害,那这些巫医自然是打着鬼神的名头欺骗人的。 事后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殿下抓了这些装神弄鬼的巫医,用自己的法子进行处理。徐州的时疫、扬州的水疫,世代以来,这原本都是官府毫无办法的疫病,殿下却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更没有多少人因此死去,这些疫病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既然华佗以及他所教出来的弟子,曾经在两次疫病中做出了巨大贡献,受到百姓的尊敬。 那么,提高「工」的地位,从医学业开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进一步宣传华佗等郎中在疫病中的功绩,提高他们的地位。 将医馆改名为医院,并在大型医院旁开设医学院,集中培养医学生,将来学成以后,会由官府给他们发放银钱。 ——只要涉及到官府,对于政治地位来说,便是极大的提升。 这会大大地鼓励百姓,让自己的孩子弃农从医。 如何一步步瓦解小农经济,且在这个过程中使得社会避免出现大的动盪。 对此,凌寒心中并没有一个系统化、理论化的计划。 他所接受过的教育,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如何在这样落后的时代做到这一点。 这只能慢慢尝试。 不过凌寒所採用的,归根究底依旧是后世的经验,试点推行。 从医学业开始,观察平民的反应、士人的反应,总结经验,再推广到其他的行业。 从一郡之地,将成功的部分,逐渐推广到一州之地,最后才是全国。 凌寒对庐江郡医学业所进行的改革,原本也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但与扬州全境大力兴办书院……这种直接触及世家利益的事情相比,它在读书人那里,就实在引不起一丝波澜了。 贾府。 从董卓到曹操再到长沙王,对于贾诩来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每一次更换主公,都要面临一次风险。从这点来看,为长沙王做事要稍好一些。毕竟,他最有可能取得天下。 跟随长沙王来到扬州之后。 贾诩被赏赐了一座宅子。扬州近期并没有战事,故而他现在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虽然只想当一名安安稳稳的打工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为了自己的安稳,贾诩自然还是要去了解扬州的动向,尤其是与长沙王有关的动向。 书院一事,很快传到了贾诩的耳朵里。 「桓帝灵帝时期,之所以重用阉人,便是因为外戚与士大夫集团争相把持朝政,使得皇权逐渐衰落。」 「即使是桓帝与灵帝,当初若想要在民间修建书院,旨意虽能下达,却根本无法使下面的人遵旨施行。」 「如今,长沙王却是做到了。」 贾诩捧着一卷书,从书房走至院中的凉亭。 他细细地思索着,扬州此刻最大的变动。 「恰恰是因为战乱,殿下所做的事情,使得他无论在世家还是百姓当中,都拥有极大的威信,许多人对他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兴办书院一事。本应最注重传统的大儒郑玄,非但没有带头上书反对,反而鼎力相助。四处游说不算,还写信给他的众多学生。」 「在这二人的全力而为之下,一件本令人难以想像的事情,竟然就这么畅通无阻地在扬州各郡县顺利施行了。」 贾诩轻轻摇了摇头。 这件事,即使是他,也是根本没有预料到的。 这时候,贾诩的长子贾玑从外面走来。 「父亲,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查清了。」 为了打探庐江郡所建立的第一座书院,里面究竟在教些什么,以便于推测长沙王的真实目的。 贾诩特地派自己的长子贾玑,成为书院的第一批学生。 于是,贾玑顺利地将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 凌寒为「精英班」所讲的第一节 课的内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理论,也几乎被他完完整整地背诵了下来。 天知道,当贾玑坐在下面,听到长沙王殿下讲出那番话时,心底是有多么的震惊! 贾诩听完儿子的叙述,亦是感到不可思议。 民如水的思想,并不罕见。 然而,这仅仅是君王出于巩固统治的需要,所做出来的政治行为。 可长沙王所讲述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看起来虽然也是如此,可实际上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第221页 贾诩轻轻皱起眉头。 他尝试着将长沙王口中的民如水,与兴办书院这件事联繫起来。 兴办书院,毫无疑问是为了削弱世家的权力。 桓灵二帝用事实证明了一点,世家过于强大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削弱世家之权。 这的确是明君需要去做的事情,但却不会从本质上去削弱,而只是会去剪一剪那长得太过繁盛的枝节罢了。 因为归根究底,在这天底下,皇室才是最大的世家! 贾玑道:「父亲?」 贾诩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你回书院去吧,好好在那里读书。」 贾玑一愣,随后拱手告退道:「是,父亲。」 贾诩继续在凉亭坐了下来。 他想到了长沙王先前在扬州的所做所为。 或许,长沙王殿下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将土地还给农民,重视百姓的权益……这不是为了仁义之名,背后也没有什么更加高明的手段。 他是真心实意地为最低贱的平民考虑,他能切身实地地感受他们的痛楚。 他甚至愿意为了这些不值一提的人,自愿减去一部分自己的权益。 贾诩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无法贊同这样的思想。 但是,他由衷地感到钦佩。 不仅仅是秦汉,即使上溯至先秦,也找不出第二位这样的君王。 是的,长沙王与古往今来的任何一位君主都不同。 他註定要以全然不同的姿态,留名于青史当中。 少年英雄啊……果然有其热血之处。 贾诩隐隐产生了一种错觉。 自己那颗淡然处世的心,只愿明哲保身的坚定。 似乎也因为这抹热血,微微有了一丝澎湃。 贾诩的想法,凌寒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非常忙碌。 各郡都已经建立起了精英班,凌寒需要逐一前去为世家子弟做第一次课。 同时,他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收穫。 自己完全可以借着这种讲课,对这些尚未被封建思想完全桎梏的年轻世家子弟进行「洗脑」。 在庐江郡的精英班里,他便鼓励底下的学生提出质疑,打的仍然是孔子的旗号。 年少的世家子弟自然很难有这种胆量。 唯有陆康的从孙陆逊,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凌寒也温和地回答了他,并表扬了他的行为。 无论对方多么聪慧,学习过大量先贤思想、又读过马哲理论的凌寒,怎么可能会辩不过三国时期的人。 要知道,理越辩越清。 清末时期,保守派与改良派的公开辩论,非但使得改良派的思想在民间大力传播,还促使人们做进一步的思考。 改革派的诞生与发展,与那一次辩论也是有着很大关联的。 起始阶段,如陆逊这等敢于表露出疑问的世家子弟自然很少。 不过凌寒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勇于质疑的人会越来越多。 在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书院环境,这些学生还会互相影响。 假以时日,他们说不定都会从心底里真正认同凌寒的民权思想。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很小的可能。 凌寒并不担忧其他士族教师的教学,会不利于自己的洗脑。 ——连长沙王本人都允许学生对自己的讲课提出质疑,相互争辩,学生们自然就更加不可能会迷信于其他的先生了。 更何况,两种思想进行碰撞,让这些年轻的士人相互探讨,自己分辨出哪一种更为有理,这本身也是极重要的课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荒戊】地雷*1 第112章 扬州吴郡。 吴郡位于扬州的东部,共有一十三个县,涵盖了后世的苏杭,是整个扬州最具有江南气息的地方。 已是盛夏,农忙的时节刚刚过去。 虽说仍有一些作物需要在此时播种,但与三五旬前相比,情况实在好了太多。 加之如今几乎家家都有铁具,大大提高了劳作效率,使得百姓们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闲暇时光。 临近日暮,钱塘江旁,却围凑着许多的百姓。 他们早早地来到这里,占据着适宜的位置,相互聊着天,等待即将到来的迎龙潮。 迎龙潮,是钱塘县十分闻名的景象。 其到来之时,潮势若蛟龙出海,足可掀起数丈波澜,声音更如春日惊雷,蔚为壮观。 尽管这样的潮水,每年盛夏都会迎来好几次,但当地的人们仍是乐此不疲。 某棵榕树下,立着三个人。 乍一看去,这三人举止低调,衣着朴素,相互低声地聊着天,似乎与周围的人并没有区别。 但若是有心人观察到他们的脸,立刻就会发现他们的不同。 其中的两名青年,一个清俊疏朗,一个英气逼人,俱是一等一的好样貌。 即使是男人看了,也必会印象深刻。 而另一名中年人,尽管相貌平平,却同样肤色白皙,气质斐然。 一眼望去,就知道对方绝非普通小民。 海水的远方,终于隐隐呈现出一个细小的白点。 为首的那名青年眼中一亮,道:「师兄,就快来了。」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凌寒、赵云、糜芳。 接连在庐江郡与九江郡讲过课之后,下一站便轮到了吴郡。 第222页 凌寒此前还从未去过吴郡,又听说钱塘江大潮极为不凡,便干脆提前几日,私下前往吴郡,等在钱塘县看过了迎龙潮,再去吴县讲课不迟。 与赵云同行自是为了安全起见。 至于带上糜芳,则是因为糜芳时常奔走各州,比较有江湖经验。 并且,糜氏商行在吴郡也有几处据点,万一不慎把钱花光了,可随时取钱,而不必提前亮出身份了。 赵云微微一笑,正欲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骏马疾驰的声音。 这可是在江边,竟然会听到这样的声音,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五匹红色骏马疾驰而来,朝向赫然是西边围凑着一群百姓的地方。 马背上的人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直到临近人群才勒马停下。 虽未直接伤到人,但着实把附近的人吓得不轻。 四周本就人群密集,顿时乱成一团,甚至还有一个人不小心掉进了江里。 好在对方水性极好,很快又爬上了岸。 凌寒蹙起眉头。 虽然不知道那几个骑马过来的人要做什么,但看他们这副模样,不用想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糜芳见状道:「殿下,您与赵将军身份瞩目,便让下官过去一趟吧。」 凌寒颔首。 那头,五匹骏马上,领头的是一名少年。 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却极为神气,扬着头环顾一圈后,高声对周围人道:「这个位置是本公子的!你们想要观潮,统统到别处去!」 「凭什么啊,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就是。」 「他是谁啊,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 …… 听到底下的人吵吵嚷嚷个不停,少年哼道:「我爹可是简县令!识趣的赶紧走,要不然,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竟然是县令的儿子,难怪这么嚣张。 百姓们不敢再争论,纷纷开始退去。 少年面露满意之色,他翻身下马,正欲上前走到江边。 这时,一名中年人叫住了他。 「这位小公子。」 少年疑惑地转过身来。 「不知小公子尊姓大名哪?」 对方相貌平平,说出的话更没什么特殊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让人难以生厌。 少年为此感到很奇怪,于是回答道:「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简秋是也!」 「原来是简小公子。」 糜芳抱了抱拳,笑道:「您有好几名护卫,若是想要找一个好的位置来观潮,只管提前叫人过来替您占一个便是了。又何必如此霸道呢?」 简秋拧眉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来教训我?」 「在下不过是一个路经此处的游商罢了。」 糜芳道:「只是,这件事无关身份高低,而在于一个道理。小公子既是县令之子,想必应该知晓长沙王殿下的仁义。殿下爱民如子,小公子如此作为,若是传到了殿下的耳朵里,只怕会连累您的父亲。」 他知道殿下不想在前往吴郡之前暴露身份,因此也不愿轻易亮出自己的身份。 这名少年看似跋扈无比,实际上并没有过于恶劣之举,倒是恫吓更多,只能说是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孩子。 听到这些话,简秋皱起眉头,本能地有点担心。 他真的只是个游商吗?游商竟有胆子出来教训自己? 可自己刚刚才报了姓名,要是随便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给吓退了,以后在钱塘县还怎么混? 简秋眼珠子咕噜一转,对了,差点忘了!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过来观看迎龙潮,可是也是听说过的,这钱塘江的迎龙潮,以夏末的时候最为奇美,若真有什么达官显贵特地赶来钱塘,也应等到八月底过来才是,哪里会是现在。 看来,对方就是一名路过此地的游商罢了。 想清这些,简秋放下心来,道:「我自然知道长沙王殿下的仁义。」 「可是我又没有杀人,也没有抢夺他们的土地,甚至没有从他们那里拿走一文钱。」 「如今不过是占了一个观潮的好位置罢了。我爹乃是钱塘县令,难不成在这里,我竟连这点好处都不能拿么?」 糜芳一时哑然,好像也有点道理。 其他的百姓就更是如此了,县令的儿子要看潮,他们让出位置天经地义,最多对方过来时的那股子横冲直撞让人有所不满。 事实上,早在简秋报出身份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离去了。留下来的,看热闹居多。 简秋得意地翘唇:「倒是你,区区一名游商,竟然敢跳出来指责本少爷。」 「本少爷也不为难你。这样吧,我这里有四个护卫,如果你能打赢其中任何一个,本公子就把这位置让给你,你是留着自己看还是送给别人看都可以。不过若是打不赢的话……」 话正说着,迎龙潮彻底地开始了。 简秋瞥了一眼不断拍涌而来的潮水。 迎龙潮以后还可以看,可是今天这样好玩的事情却不一定会遇上了。 他很快就要被父亲送去书院读书,什么时候能够恢復自由还是说不准的事情。 简秋道:「若是打不赢,你不是游商吗,就罚你去我家,用三天的时间,把你见过的所有好玩的事情都写下来。」 第223页 「用竹简也行,糙纸也好,都随便,但是都要你自己出钱。」 「扬州的游商应该不缺这点儿钱吧!」 糜芳:「……」 这时,别处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来陪你的护卫打。」 糜芳闻声看去:「赵将……赵兄。」 简秋也跟着看过去。 好生英俊的一名青年!而且看起来就很能打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赵云道:「你不必管我是谁。」 「尽管叫你的护卫一起上。若是我输了,替你写十天也没问题。」 简秋登时两眼放光,道:「好一言为定!」 他看向护卫们:「你们还不快上!」 「是!」 四名护卫齐下马,一拥而上。 当简秋准备说出:「要是到时候,你们写不出来想抵赖的话……」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护卫竟然全部倒下了! 简秋愣住了。 没使用武器,一瞬间打倒四个护卫,快得甚至让自己看不清。 便是凌统哥哥,身手也没有这么厉害吧! 他到底是什么人! 赵云微扬下巴:「如何?」 简秋面露惊慌,连忙去瞧自己的护卫,好在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走走走!」 他一声令下,五个人上了马,灰熘熘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榕树下,凌寒始终站在这里,并没有理会那头的事。 一个小小的钱塘县罢了,赵云与糜芳足以应对,他委实没必要为此分神。 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想再来一次钱塘县观看迎龙潮,还不知得等多久,凌寒自是不想错过。 赵云与糜芳一前一后回来。 凌寒依然注目于潮水,同时出声问道:「处理好了?」 赵云「嗯」了一声,道:「是一名顽劣少年。」 吴郡共有十三县,钱塘算是其中的大县。 简秋若是家中的嫡长子,是有资格进入吴县所开设的精英班的。 正是因此,赵云与糜芳并没过来询问凌寒,而是直接放他离开了。 赵云道:「其名为简秋,他之后大概是会出现在……」 「师兄。」 凌寒轻轻打断,看向赵云道:「难得一见迎龙潮,暂且就不谈论这些了,等回去了,师兄再将经过细细说与我听吧。」 赵云微怔。 日暮斜阳,晚霞柔和的光芒,映在师弟的脸上。 光线深深浅浅。赵云只觉得,世上再盛的奇景,也无法令他从师弟的脸上挪开。 见赵云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一时之间,凌寒心头也忽地升起某种别样的情绪。 他清咳一声,感到几分赧然,偏过头去不再看赵云。 赵云这才回过神,也别扭地偏头,将视线放到不远处的潮水上。 又过了片刻,他又想起师弟方才所说的话,回答道:「好。」 二人身后的糜芳:「?」 是自己的错觉么?怎么感觉殿下与赵将军之间,好像有一种微妙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凌统的年纪略有修改。 咳,这章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剧情的过渡章。 求营养液呀求专栏收藏呀,这是有效督促作者加更的方式_(:3)∠)_ 感谢在2021-06-1522:59:16~2021-06-1623:1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香锅冒菜肥牛卷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ygnus、未闻雪名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悠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回到客栈之后,赵云与糜芳对凌寒叙说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凌寒陷入了沉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针对的显然是严重的行为。 比如土地兼併,又比如害死了人。 像那个名为简秋的少年,父亲是钱塘县令,那么他在钱塘县耀武扬威,做一些范围之内的事情,好像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简秋报上姓名之后,周围的百姓自觉地让了位置——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 换而言之,这种耀武扬威的行为,虽然在凌寒这个现代人看来仍然过分,但它实在不会对官府的统治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种情况下,以维护朝廷统治之名行维护人权之实的凌寒,就不能对简秋做出任何名正言顺的处罚。 简秋并不是个歹毒的人,所以并没有对钱塘江旁的百姓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不要你的性命,不抢你的土地,仍然有很多方法可以折磨你。 凌寒心知肚明,即使现代社会,阳光之下仍然存在着阴影。 在封建时代,给予百姓们百分之百的保护是不可能的。 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可能地再为他们做点什么。 或许,自己可以引入一个过失致人死亡的变革版。 以今日下午的简秋为例。 其一,若是因简秋的坐骑不慎落水的百姓,溺亡于水中,那么简秋便算是过失致人死亡。 其二,若是简秋鞭笞不肯退让的百姓,随后这名百姓不堪受辱,投湖而亡,那么简秋也算是过失致人死亡。 第224页 显然,这个过失致人死亡,比起先前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凌寒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不妥当。 于是便对赵云与糜芳讲述了自己的想法,询问意见。 赵云尚未说什么,糜芳立刻道:「请殿下三思。」 「殿下,下官知道您体恤百姓。可您这道命令若是发出去,只怕会引起不小的波澜啊。」 「或许不应该明令。」 凌寒思忖片刻,又道:「本王不在明面上发布这样的命令,而是直接找一桩类似的案子,杀鸡儆猴,震慑他们。」 「不。应该说,伪造出这样一桩案子。」 糜芳眨了眨眼,不明白殿下说得是什么意思。 凌寒开始思索具体要如何行事。 索性……就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件事彻底落实。 直接对外宣称:自己出巡之时,不慎破坏了某位农夫的田地,因为有事要做,一时没能顾得上那名农夫。 对方不知自己的身份,竟为此焦急得发恶疾而死。 以此为理由,自己向百姓请罪,自罚食素三个月。 尽管这仍然不能算作同罪,分量却将会是极尽惊人的。 凌寒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糜芳听完,立刻震惊当场,他这才彻底明白殿下方才的意思。 反应过来以后,他赶紧跪地,言辞激烈,以表达强烈的反对:「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糜芳知道,殿下向来很有主意。 可殿下早晚是要做天子的,哪能为这等事向天下请罪?更何况还是殿下自己编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他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才能劝殿下打消这个念头。 焦急之时,竟然灵光一闪。 糜芳连忙道:「殿下,扬州这几年来大张旗鼓地做出各种变革,每一桩变革放在过去都难以想像。它之所以能够顺利进行,全在于您的威信,无论是在士人那里,还是在百姓那里。 「殿下若是真的请罪于天,请罪于百姓,这固然能够达成您此次的目的,却会有损您的名声。」 「这于大局来说,实在是极为不利啊!万望殿下三思!」 凌寒沉默了。 这的确是他疏忽了。 他只觉得,君王的权威并不值得维护。 却差点忘了,正是因为战乱,因缘际会之下的数次神化,使得他本人的权威已经高过了此前的数代帝王,所以才能强行进行超前于时代的改革。 从这一点来看,他必须维护权威。 属于他本人的权威,而非皇子或是皇帝这一身份。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云开口道:「我来吧。」 二人同时看向赵云。 赵云又说了一遍:「由我来代替殿下。」 糜芳愣怔了会儿,随后忙附和道:「殿下,子龙兄弟已有中将之衔,位同骠骑将军,又是您的师兄,徐扬两州皆知,他的地位非同一般。」 「若是子龙兄弟都因此而受到惩治,您的治下,定然不会有人胆敢肆意欺负百姓了。」 凌寒陷入沉思。 赵云的自荐不无道理,糜芳分析得也很对。 可是说实话,他并不愿意这样做。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是因为他来自于二十一世纪。 然而,在汉末,不知有多少人,看重后世的声名,更甚于自己的身家性命。 可是仔细想想,如果必须要採取这个法子,自己不行,那又能找谁呢? 只有两种人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一种是自己极为信任亲近的人,如赵云,周瑜,郭嘉,糜氏。 二是名望巨大或是有着特殊地位的人,如郑玄,刘协。 如果这些人都受到了惩治,并且他们也没有任何异议,平静地接受了。 那么,其他人在企图欺负百姓之前,就得好好掂量掂量后果了。 郑玄不顾古稀之龄,千里迢迢前来帮助自己,又在兴办书院一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刘协是自己的血亲,因为自小被囚,正缺极了安全感。若是自己罚他,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都很可能会让他害怕自己有别的什么打算。 他们二人,显然都是不合适的。 而另外几位,凌寒同样感到难以接受。 难道因为他们与你亲近,得到你的信任,就活该要承受这样的牺牲么? 要知道,这种名声的损害根本就不是一时的,它很可能会流传到后世千年以后。 因此,虽然赵云主动开了口,凌寒却并没有一口应下。 他道:「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这时,门外传来问候的声音:「糜先生。」 糜芳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凌寒:「殿下,大概是吴县那边的消息。」 凌寒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处理。 糜芳于是推门离去。 凌寒继续思考。 他拿起笔,在竹简上随意写着一些相关的文字,期望用这种方式找到灵感。 赵云静静地凝视着。 别的方法,又哪里是这么容易想得到的? 这原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想要两全其美,更是难上加难。 赵云开口道:「我是你的师兄。」 凌寒闻声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 第225页 赵云继续道:「是故,这件事理所应当交由我来做。一点虚名罢了,我也并不在意这些。」 凌寒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一点虚名?不在意这些?怎么可能。 凌寒摇头道:「这并不公平。无论是恢復汉室,还是保护百姓,师兄有师兄的战场,师兄的战场并不在这里。」 说到底,这不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因为生于现代,所以他无法漠视自己治下的百姓受此痛苦。换作其他任何一人,大概根本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于百姓而言,的确是一种仁义。 然而从另一方面看,为了达成这一点,他本人并没有牺牲什么,反而是让身边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慷他人之慨呢? 赵云却是定定道:「不为汉室,不为百姓。」 「我只为我的师弟而做。」 凌寒手中的笔一下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犯了蠢。 赵云的这几句话,似乎也可以单单理解为师兄弟情深。 自己的反应,倒是显得奇怪了。 凌寒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看上去已经发红了。 他语塞片刻,道:「师兄,你……」 赵云道:「就这样定了吧。若是没别的事,师兄便出去练武了。」 赵云离开了房间。 凌寒双手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三日后,吴县。 赵云降职受罚的消息,从吴郡开始,传向扬州各郡。 吴县作为吴郡首府的所在之地,几乎人人都听说了这则消息。 吴县书院。 书院建好的第一个内苑,便是供吴郡的精英班上课所用。 快则数日前,慢则昨日,前来上课的世家子弟赶至吴县,交了钱,在附近的宿舍住了下来。 今日一早,天空还未亮,四下里一片蒙蒙黑,他们便来到这里,等候为他们做第一次授课的「先生」,长沙王殿下。 由于逃出皇宫时,凌寒的这具身体只有十五岁。 因此,在有关他的种种传说里,始终是一个少年形象。 同样是少年,长沙王殿下却完成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迹。 除了身份的尊贵以外,他们对这位身负盛名的殿下本能地感到仰慕与敬畏。 就在两日前,曾经被封为天下第一的赵子龙将军,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受了重罚。 这群少年早早地来到吴县书院,没能从他们的父亲那里得到分析,故而感到十分不解。 听说殿下是会与赵将军一起过来的,他们心里也很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是赵将军失宠了? 期待、好奇、紧张,大概就是这群少年的情绪。 人群中,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简秋了。 当日他的四个护卫,被一位相貌不凡的青年瞬间撂倒。 那人身手如此厉害,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他当时就疑心对方的身份。 昨日,他从邻县的一名少年那里得到消息。 说是长沙王殿下与赵子龙将军,好几日前就来到吴郡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才开始在吴县授课。 简秋心头顿时涌现出巨大的恐慌。 那天击败自己四个护卫的,不会就是赵子龙吧! 那个游商又是谁?能得赵子龙出手,不可能是普通的游商啊。 游商警告自己,这件事若传到长沙王殿下的耳朵里,或许会连累到父亲。 该不会,当时殿下也在那附近,看见了全程吧! 别人是紧张在殿下面前不能表现好。 简秋是紧张自己会不会直接被降罪。 他隐隐有些怀疑:自己上一刻欺负了观潮的百姓,怎么下一刻赵将军就欺负了某个农民,还不小心害得对方犯病死了,连带着赵将军也被殿下直接降了一级,罚俸两年? 这件事简秋不敢往深处去想。 否则他会觉得自己死定了——根本用不着殿下降罪,只要赵将军随口吩咐一声,就足以使得他们简氏从钱塘县消失了。 如果赵将军的降职真的跟自己有关,这几乎是必然的。 在一众不同的心情里,日头终于升起。 凌寒也终于来到了吴县书院,赵云则跟在他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有进展了吧! 嘤嘤嘤日常求营养液与专栏收藏 感谢在2021-06-1623:10:21~2021-06-1723:3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兹、马甲战队、2837444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吹爆木苏里30瓶;乐游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简秋见状两眼一黑,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一切都往他预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三日前自己遇见的,确确实实就是赵子龙将军。 而且这还意味着,当日长沙王殿下也很可能在那附近。 这可怎么办! 他懵懵懂懂地跟随众人落座,满脑子都是当日那名游商说的某句话。 「小公子如此作为,若是传到了殿下的耳朵里,只怕会连累您的父亲。」 简秋低垂着头,生怕被人注意到自己。 第226页 殿下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说的都是他从没听说过的东西。 一直默默听着,不知过了有多久。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殿下已经决定要处置自己,那自己这么下去,岂不是在等死。 或许应该主动做些什么,搏一个生机。 想到这些,简秋暗自握拳。 他抬起头,全神贯注地倾听殿下所说的话,头脑更是前所未有地活跃着。 他希望能够做点什么,若是能得到殿下的赏识,或许就不会被问罪了。 凌寒很快注意到了简秋。 放眼整个课堂,世家子弟鲜少有人敢昂首直视着自己。 而接收到自己的目光,还有勇气与自己维持对视长达数秒的人,更是只有那么一个,实在醒目得很。 不过,凌寒并没有认出简秋。 那天他与简秋隔了一段距离,且注意力都被迎龙潮吸了去,又哪里会留意到那位少年的长相呢? 即使认出来了,凌寒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毕竟按师兄的说法,对方只是有些顽劣,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恶果。 很快,一个话题结束了。 凌寒看着下方道:「诸位可有什么疑问吗?」 「课堂之上,只有先生与学生,没有其他的关系。你们不必担忧什么,有什么不解的,不认同的,皆可提出来,我们一道讨论便可。」 众学生闻言面面相觑。 显然,并没有人因为受到这样的鼓励,就有勇气站起来。 凌寒静候了片刻,终于有一名少年起身。 正是他先前所注意到的那一位。 简秋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的。 他提问道:「殿……先生,学生简秋,有一事不解,特向先生请教。」 凌寒闻言微扬眉毛。 简秋这个名字……原来这名学生就是师兄口中的顽劣少年。 在庐江的时候,问答环节是陆逊起的头。 而在九江,等了许久,鼓励的话说了一箩筐,总算才有人敢站出来。 凌寒淡淡一笑,心里大概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如此饱含勇气了。 他做了个动作,示意对方可以开始询问。 简秋微微抱拳俯身:「先生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为了安稳民心,进而维护朝廷的统治。学生深以为然。」 随后又道:「却疑惑于另一点,便是先生所说的过失致死。」 「此令通行,万一有心怀不轨之徒以重金收买贫民,令他们自戕,只为陷害同僚,又当怎么办?」 「用微小的代价就可使得有能之人为此降职,这于朝廷而言,不是一种损失吗?」 凌寒微微颔首。 他道:「你所说的又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君王治世,是当用人以才还是用人以贤。」 学生们听到这句话皆有些震惊。 「君王治世」这样的字眼,竟会从长沙王殿下口中直接说出来。 看来,殿下今日是全然放下了尊贵的身份,决心要以一名师者的身份同他们讲话了。 于是震惊之余,他们又觉得,今日稍稍放肆一些似乎是可以的。 对凌寒而言,他本身是更加认同用人以才的,尤其在三国这样的乱世。 可他註定不会成为一个传统的帝王。 有才而无德,重用这样的人,会对自己的改革造成很大的阻碍。 所以,在使用人才这一方面,他不能忽视对方的品德。 大奸大恶,全无怜悯之心的人,再有能耐也要避免重用。 凌寒看着简秋道:「关于如何用人,这并非今日探讨的重点。不过你方才的问题,倒是很好回答。」 「所谓过失致死,总也要有过失在先。为官者只要守持清正,待民为善,就不会被奸逆之辈用此计所构陷。」 简秋愣怔片刻,又追问道:「难道士人不该享有高出普通小民的好处吗?」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红了脸。 当日他观潮抢位置的时候,对那位游商说过类似的话,以表示自己没有过错。 此时此刻,与其说是提出这样的疑惑。 倒不如说,他是藉此在向殿下,为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进行辩解。 尽管凌寒从赵云那里听了事情经过,可他并不知道简秋当日说出这种话。 在凌寒听来,简秋的这一问,与全柔临死前的质问并没有本质区别。 ——难道在殿下眼里,我们这些读书人,与田地里那些只懂得耕种的农夫,竟是一样的么? 于是凌寒坚定地回答他:「读书人与普通百姓自然是不同的。」 凌寒凝望着底下的少年们。 他们识了字,学了诗,读了儒家经典,却还没有被时代的墨料完全浸染。 如简秋,他当日虽在人群中神气十足,却还不至于漠视生命,轻视百姓如蝼蚁。 若是放任下去,很难说这群少年最终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要是有了正确的引导,他们或许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而这,正是自己站在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 凌寒道:「士人自小学习圣贤的言论,入仕以后,也为朝廷做出了更大的贡献。」 「是故,士人及其子裔,理当过上比之寻常小民更好的生活。」 简秋闻言愣了愣。 第227页 如果按殿下说的,自己那日不就没有理由被问罪了吗? 可想想赵将军——赵将军多次护卫了殿下,在战场上也立下了无数战功。 这样的滔天之功,莫说是过失致死一个农民,就算是故意杀害了一些人,也不应该被惩治才是。 凌寒却是话锋一转:「然而,士人所享有的好处,所具有的权力,必须被限定在一定的范围内。」 「他们立下功劳,故可享好处;若是犯下过失,则同样要受到惩治。」 「功与过,不可一概而论。如若士人皆因有功而自傲,视百姓如敝履,朝廷必会亡于此。」 简秋迷惑地眨了眨眼。 功与过不可一概而论?可是自古以来,凡是立下巨大功劳的人,只要没有生出叛逆之心,没有让君王感到威胁,那么就算犯下许多罪过,也是不会面临什么惩罚的。 殿下所说的话,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凌寒看着他们道:「你们一定为赵将军降职之事感到不解。」 此言一出,学生们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认真。 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讨论这件事,心里却是怎么猜测的都有。这实在太令人惊讶了! 凌寒又道:「赵将军虽然过失致人死亡,但的确事出有因。」 「他是我的师兄,多次护我平安,我们二人也并没有任何嫌隙。」 果然不是失宠吗? 可是世家子弟们就更加不解了:既然是事出有因,又没有失宠,为何还要被降职呢? 赔偿那名农户的家人多一些钱财就是了。 「之所以如此处置,是因为本王想借这件事告诉天下人一件事。」 凌寒的声音一改先前的温润,变得富有气势:「人命极为可贵。凡致人死者,无论有心还是无意,皆要为此付出代价。」 「如若不想给奸逆之辈落下把柄,那便要谨慎行事,不要让他有可趁之机。」 这番话几乎是在明言:降职赵云,只是一个姿态。只想藉此告诉世家,即使功高如赵云,也不能例外。 其实它本身就会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因为这点小事降了职,事后依然重用,不久后再提拔上去,这简直是摆明了做给别人看的。 可要是凌寒不这么说,等到许多年以后,后世或许就会揣测:赵云是不是犯下了某种不便于记录的过错,才会被他用这个名头降了罪。 简秋坐下以后若有所思。 他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按照殿下的意思是不是说:那日自己是可以命令百姓让出位置的,但是应当言语温和地同他们讲道理,而不是横冲直撞地驱赶。 前者自己占理,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而后者,自己就会面临很大的危险。无论是哪个平民因此落水而亡,又或者干脆是某个憎恨父亲的人,趁机用钱财买一位平民自尽,自己都会因此被问罪,甚至连累到父亲。 可同时,他又产生了另一个疑惑。 这么麻烦,甚至还要给赵将军定罪,到头来就是为了一个态度问题,有必要吗? 简秋尚且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对保护百姓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不过他隐隐有所感觉,殿下此举应当还有别的目的。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以后态度好一点,让别人挑不出毛病就是了。 在简秋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心里某些方面的想法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变化来得十分细微,并不真切。与其称它为变化,倒不如说埋下了一颗种子。 若是凌寒在扬州的改革就此停手,这颗种子大概永远都不会迎来发芽的时机。 但凌寒若是一直坚定地走下去,那么这棵种子,食阳光,饮露水,经风雨,早晚有一天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而有了简秋这么个第一位吃螃蟹的人,很快,又有一名学生也站了起来,询问另一个问题。 凌寒耐心地为他解答,课堂继续进行着。 在扬州的众多世家子弟当中,简秋并不是第一个埋下种子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723:33:21~2021-06-1823:2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锅冒菜肥牛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溪10瓶;岁月静好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一个时辰后,这堂课结束了。 接下来是赵云的授课时间。书院中设有一个小型的射箭场,由赵云教习他们射箭。 与此同时,凌寒接见了吴郡郡守盛宪。 这并不是凌寒的要求。 他一走出课堂,便看到盛宪在门口候着,显然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考虑得相当周到,知道自己是为了授课来的,就等到课上完了才现身。 盛宪恭敬地行了个礼。 「当初听闻殿下遇袭,下官惊惧不已。所幸皇天庇佑……」 对方说了一大通恭维的话。 凌寒适时地打断了他:「本王这一路走来,见吴郡百姓安居乐业,盛大人辛苦了。之后修建书院事宜,还需大人多多上心。」 盛宪拱手道:「多谢殿下夸奖。下官定会亲自督建,绝不辜负殿下的期望。」 顿了顿,他又问道:「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简启?」 第228页 简启?简秋的父亲? 凌寒微微拧眉,盛宪的消息倒是灵通。 随即他又感到释然,吴郡是盛宪的地盘,以师兄的武艺,当日的确十分显眼。盛宪只需找到几位当时在场的百姓,召去询问,确实不难猜出事情的经过。 凌寒道:「本王若想处置,当日便处置了。」 「大人专心治理好吴郡,将本王的命令落到实处,便是有功,不需要做额外的事情。」 明明是温和的声音,盛宪听了却留下冷汗来。 他打听之后,很快就得知那日上前制止简秋的人是糜芳,随后赵云也现了身。那么不用说,殿下也必定在附近了。 子不教,父之过。糜芳说的那番话,他想当然地以为殿下是有处置简启的意思,没想到竟是自己想错了。 凌寒道:「本王这一次来吴县,仅仅是为了授课。若没别的事情,盛大人且自便吧。」 盛宪于是拱手道:「下官告退。」 盛宪离开之后,凌寒来到了学生们练习射箭的地方。 凌寒无意干扰他们,便没有声张,一个人悄悄站在树荫的脚落。 「箭须放平。」 「手臂与弓离得太近了,再远些。」 「这样不行,看着。」 不远处,赵云认真地教授这些世家子弟射艺。 这个场景,让凌寒想到很久以前在常山的时候。 当时,师兄也是这么教自己的,唯一的不同是一对一教学。 他学枪怎么也学不好,反倒在射箭上极有天赋。要不是因为力气不够,也勉强能算半个神箭手了。 现在,自己的力气比之当时不知道增长了多少。 却已经很久没有摸弓了。 凌寒心想,看来今天是註定要打扰到他们了。 他走了过去,众学子纷纷行礼。 赵云也看过来:「师弟。」 凌寒笑笑:「看你们练习得如此认真,我也有些手痒了。」 离得不远的简秋听到这话,连忙大步向前,将自己的弓箭递过来:「殿下,用学生的弓吧。」 凌寒接下,随口道:「这里是书院,书院里喊我先生就好。」 他往后退了退,站到距箭靶约八十步的地方,搭弓拉箭。 瞄准了片刻,只听得「嗖」地一声,正中靶心。 众人惊讶之余,纷纷大喊:「先生神射!」 赵云亦称赞道:「许久未曾用弓箭,师弟却又精进不少。」 其实这并不奇怪,一直以来制约他的都是力气,而不是准头。 凌寒汗颜:「别人说这话就算了,师兄说这话反倒是取笑我了。」 他又望向众学子,问道:「想不想看你们的赵先生露几手?」 这样的说辞,这样的随和,又是让他们有些怔然。 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高声道:「想!」 一片附和之声。 凌寒看着赵云道:「师兄,话我都说出去了,你可别落了我的面子。」 赵云含笑:「定不辱命。」 赵云接过弓箭。 他先是站在原地,同时搭上三支箭,没有任何停留,立刻拉弓。 三支箭羽分别命中不同的靶心。 学生们自是一阵喝彩。 随后,赵云又拿出三支箭,再次拉弓。 这三支箭羽竟是直直地从先前的箭羽中心穿过,将它们噼断之后,再命中靶心。 这下子,学生们惊讶得连喝彩都忘记了。 接下来,赵云不再是静止在一处射箭。 疾跑、伏地、跃起……他好像是在与人打斗,而在打斗的间隙,冷不防随手一箭,然后命中远处的数个敌人。 这哪里是在演示射箭,分明是在表演魔术啊! 学生们看得连唿吸都快要忘记了。 凌寒也目不转睛。 心里想道,师兄身上,还真是浓浓的荷尔蒙的味道啊。 等到这堂课结束,赵云流了一身的汗。 他暂且离去更衣。 凌寒站在某棵不认识的树后,正在观察它的树叶,这时听到有学生在附近低声议论。 「我都不想读书了。」 「我也是,我想成为像赵将军那样的人,这太了不起了。反正武将也不会比文士差。」 「唉,我也想,可我父亲一直希望我能成为像陈平那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凌寒:「……」 他从树后走出,道:「文臣与武将本没有高下之分。但须知,从文或是从武,应根据自己的强处而定,扬长避短,而不是相反。」 七八位学生行礼道:「先生。」 凌寒问道:「我说的话你们可听懂了?」 简秋恰好也在其中,他点点头道:「先生的意思,学生听明白了。」 「就像学生的一位义兄,学生自小与他一起读书,一起习武。学生虽然不喜爱读书,却总能更快比他领会到圣贤所说的道理。可学生自小体弱,而他非但身体强健,而且十分有武学天赋,九岁时就能打倒多名壮丁。」 凌寒闻言不由问道:「你的义兄叫什么名字?」 简秋道:「回先生的话,义兄姓凌名统,字公绩。他的父亲与我的父亲乃是总角之好。」 原来是凌统。 凌寒便道:「你的义兄若真有这么厉害,明年就让他去参加擂台赛吧。」 第229页 「决赛之时,我会亲自到场,若是能从中脱颖而出,便有可能得到重用。」 简秋抱拳道:「是,学生一定将先生的话告知义兄。」 不多时,赵云出来了。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先前那股杀伐果决的将军之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温和气息。 若是有谁第一次见到,或许会误以为这是一名读书人。 凌寒望着赵云徐徐走来,心道:师兄长得真是好看啊。 他想起了三日前的那个下午。 又想起当日在山洞里,为了取暖,他与师兄□□相拥。而之后初回到徐州的那几日,两人相处的气氛总有些尴尬, 凌寒心底起了一丝微妙的猜测。 师兄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他觉得好像能找到许多佐证的地方。 但又不能十分确定。 比如三日前师兄所说的那番话,理解为纯粹的师门情谊可以,理解为暗暗的告白似乎也可以。 凌寒并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然而,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与一名男子成为恋人。 在凌寒预想过的未来里,那时天下已经被平定,而他身旁站着的会是一名女子,那是他的妻子。 或许,还会有两人所生下来的孩子。 可为什么,最近好像越来越频繁地生出「师兄真好看」的念头了呢? 难道说,我竟继承了汉朝歷代皇帝的嗜好不成? 汉代的绝大多数皇帝,都是双性恋。 不,不对。 凌寒心道,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师兄立下赫赫战功,又数次救下我的性命,甚至是不计生死地保护我。 如若他只是将我当作最亲密的师弟来呵护,而我却抱有其他的心思,肖想这些东西……这实在是太可鄙了! 不知不觉,赵云已经走近。 他见凌寒表情变化不定,不由笑着问道:「师弟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凌寒回过神来,干笑一声,摇摇头道:「没什么。」 他转过身去,不再与赵云对视,同时道:「吴郡之行已经结束了,师兄,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与此同时。 庐江郡,荀氏府邸。 得知贾诩前来拜访,荀彧不由奇怪道:「他怎会有闲心来此?」 想了想,荀彧对侍从交代道:「正堂见客。」 贾诩见了荀彧,抱拳笑道:「文若近来可安好哪?」 「在东郡时便总听说,这扬州与天下其余各州如何不同。」 「如今来到庐江,文若可有四处走走?别的不说,至少也要游览一番庐江的风光才是。」 荀彧一时没猜出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也抱拳笑道:「不瞒文和兄,彧初至庐江便身体微恙,这两日才算大好,故而未得空出府。」 「竟有这事?我竟全然不知。」 贾诩面上一片关怀之色:「听闻长沙王殿下前些日子建了个什么医学院,庐江因此聚集了许多郎中,神医华佗如今也在庐江。文若可有请他过来瞧瞧?」 荀彧笑道:「一点小毛病罢了,哪里用得着这么折腾,休息这些日子便也好了。」 贾诩摇头道:「总还是请个郎中瞧瞧更为妥当些。」 「正巧,我早便想去那医学院瞧瞧了。不如今日你我一同前去?」 荀彧闻言,心中竟生出一个荒诞的猜测来。 但他随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贾诩的性格他是了解的,于是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医学院与医院毗邻而建。 这样的好处有很多。一则方便医学生学习实例,二则,忙碌的时候,也可让医学生帮忙做一些事情。 三则,医学生望见百姓所受之痛楚,或许还能激发出他们的怜悯之心,让他们坚定学医的志向,努力求学。 荀彧与贾诩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一名年长的郎中为病人切脉。 问诊、开药、熬药……整个过程,旁边皆有两位学生专注地看着。 待到病人喝下一味药,又带着剩下的药方离去,年长的郎中搁下手头上的活儿,化身师者,为两名学生细细讲述最近方才开药的依据。 这样的师者与学生,不止这一处。 找了一名郎中切脉,得知并无大碍之后,荀彧与贾诩又来到了旁边的医学院。 他看到很多个少年,坐在同一间房里。 他们面前摆着数份竹简,最前头则站着一名年长的郎中为他们讲述经验。 荀彧着实感到了震撼。 他曾经是感受过巫医之害的。 可是,想要成长为一名出色的郎中,这实在太难了。 在这种情况下,巫医自有巫医的用处,他们可以帮助朝廷稳定民心。 而长沙王在扬州,却是要消灭巫医。 与此同时,他的确找到了方法,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培养出许多能够救人性命的郎中。 一旁,贾诩微微笑道:「文若?」 荀彧含笑颔首。 随后,他们二人又去了别处。 庐江的不同之处可不仅仅是医学业。 至此,荀彧完全确定了贾诩的意图。 他不由在心里苦笑:便连贾诩这等明哲保身之人,竟也彻底倒向了长沙王。 第230页 他偏头,无意间望见了一所书院,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他们并非是世家子弟。 荀彧心里想道:长沙王在扬州大费周章所做的种种不同寻常之举,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它们或许也是有好处的。 可这好处实在微不足道,至少与长沙王因此所需要承担的风险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导致长沙王这么做的原因,显然只有一点:仁义。 对天下百姓的仁义。 汉室或许会因此无法恢復,长沙王本人或许会因此面临死局。 可殿下为了天下百姓,仍然坚定地去做这些,做到这种地步。 相较之下,我却因为个人的恩义,而视汉室、视天下百姓于不顾,这实在是丑陋之至啊。 第116章 凌寒重回庐江郡,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扬州的改革,到此可以稍作停歇了。 而西边的豫州,周瑜与孙策二人破了豫州都城之后,又接连攻打其他几郡。 经过这段时间的稳固,整个豫州才算彻底平定。 孙策留守豫州,于颍川及汝南二郡分布兵马,以防西面的司隶,南面的荆州。 周瑜则是回到了庐江。 他是先于凌寒几天回来的,这几天不仅听说了扬州的变化,还在庐江四处转了许久。 听说凌寒回到庐江,周瑜前来汇报豫州的战报。 袁术的部队本就不如江东军战力强大,加之突袭的优势,孙策的损失并不多。 凌寒先是褒扬了一番周瑜以及江东军,随后又道:「公瑾啊,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本王正有一件事想交给公瑾去做。」 周瑜笑着抱拳道:「还请殿下示下。」 凌寒道:「扬州很快就会建立起大量书院,本王先前虽然已经传令各大郡守,命他们广泛从世家当中徵集教书先生,但想来各大世家只会出一个最低的人数,仍然会有很大缺口。」 「精英班最先建立起来,其次是普通高等书院,然后才是普通书院。普通书院只需教学生最基本的识字即可,世家中理当有许多可以担任此职的人才。尤其是一些落魄到快要跌至寒门的世家,这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机会。」 周瑜已经听懂了言下之意,如果没有晋升前景的寒门子弟,愿意前来教书,若是日后教出一名高官,显然也能提拔家族。 他拱手道:「瑜明日便启程前去游说。」 凌寒颔首道:「有劳公瑾了。」 周瑜又问道:「瑜昨日听闻,北方甘宁将军奇袭高顺,消灭了高顺的陷阵营。如今袁尚与曹操已成对峙之局。不知殿下接下来欲如何行事?」 凌寒沉吟道:「比起北方,本王下一步更想要进攻荆州。」 北方,袁尚与曹操有杀父之仇,不可能归顺曹操。 袁谭之所以投靠,是为了自保,袁尚显然没有这个必要。 自己只要命诸葛亮与甘宁牵制住曹操,使他无法彻底击败袁尚的势力,曹操的实力就无法获得太大的增长。 反观荆州,凌寒已从糜芳那里听来了荆州的近况。 刘备这个歷史上打着汉室名号的势力主,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被蝴蝶掉。 刘备还是控制了荆州,并且有向益州扩张的迹象——荆州与益州之间的信使往来不断。 时至今日,到现在还能选择归顺曹操的人,本就对汉室没有任何敬畏之心。 可刘备却不同。他打着汉室后裔的名头,只说有心为汉室出力,此时此刻也能招募到心怀汉室的名士。 尤其是荆州益州等地,凌寒现下无力触及到的地方。 一旦他日后与刘备开战,这些本能收服的人才,很可能会因为一臣不事二主等原因,变成自己的敌人。 比如荀彧。荀彧明知曹操是汉贼,可若非自己偷袭东郡成功,即使心存汉室,他也仍然会为曹操做事。 刘备能成功蜀汉的开国皇帝,自然同样是有着深厚的人格魅力的。 凌寒不确定刘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有人说他是伪善,也有人说他是真仁义。可无论如何,歷史上关羽被杀之后,刘备执意东伐吴国孙权。 不管他是为了自己的兄弟报仇以至于不管不顾,还是想藉机东进扩张领土,都註定了自己与刘备早晚会成为敌人。 因为他不可能放过关羽。 双方开战越晚,刘备就越有可能凭藉皇室宗亲的身份招揽人心。 所以,凌寒进攻的下一个地方一定是荆州。 眼下的刘备并不算可怕,兵力最多有三四万人,远不能与曹操相提并论。 其麾下的文武top,诸葛亮与赵云,都已经成了自己的人。 并且,一旦自己与刘备正式开战,就算无法迅速击败对方,只要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原本有可能会效忠刘备的汉臣们,除去早就已经投靠的,剩下的十有八.九都不可能再选择刘备了。 凌寒本身就有汉室皇长子的身份,现在刘协也同样在庐江。 无论凌寒多么昏庸,多么出师无名,汉室仅存的两名皇子站在了一块,这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名头,任谁也无力反驳。 更何况,关羽曾经参与进劫杀一事,凌寒想要杀掉他再顺理成章不过。 周瑜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些,思忖片刻,提醒道:「殿下若是打算暂且对北方置之不理,袁尚那里,只怕要多加安抚。」 第231页 凌寒觉得有理,颔首道:「本王会正式昭告天下,以大汉的名义承认袁尚冀州牧的身份,同时命他讨伐曹贼。」 「待本王日后恢復中原,他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这与其说是一道命令,不如说是一颗定心丸。 凌寒不亲自率军攻打曹操,而是只让兖州在后方牵制,袁尚手下也有能人,自然看得出,这是想要坐收渔利的意思。 他们不免会感到担忧:将来真的与曹操两败俱伤了,没有士兵,岂不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尤其是袁绍也参与过劫杀的前提下,他们的未来充满危机。 这道明令便是一个保证。 只要袁尚愿意坚持抵抗,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元气大伤,他便可以选择向凌寒归顺。 凌寒不会追究他父亲的过错,还会保证他余生的富贵。 周瑜道:「殿下英明。」 周瑜离开之后,凌寒去了糜府。 杨真的孩子生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看看那个孩子。 马上又要进攻荆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凌寒自然要过去。 糜府。 杨真去世之后,糜芳不忍妹妹独自守在杨府,经过凌寒的允许之后,便将妹妹极其所生的孩子接了回去。 糜芳听到下人来报,一边紧急更衣,一边思忖道:昨日殿下才与自己一道从会稽回来,今日便又来到自己的府上,想来并非是寻自己的。 他立刻交代道:「快去请小姐。」 糜芳换好衣服之后,快步来到正堂。 「殿下。」 「不必多礼。」凌寒道:「本王今日不是为政事而来的。」 糜芳微微低头,问道:「殿下可是挂念杨将军的遗腹子?」 说者无心,凌寒听到遗腹子这三个字,心中却隐隐生出了刺痛感。 糜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忙道:「殿下且安心,小姑娘生得十分好。华神医说,她天生身体康健,日后必定有福泽呢。」 凌寒嗯了一声。 糜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这时,妹妹总算是带着孩子过来了。 糜菍抱着孩子欠了欠身:「见过殿下。」 凌寒点了点头:「不必多礼,起来吧。」 他的视线落在了糜菍怀中的那个小孩子身上。 糜芳见状忙上前道:「还不快把民民给殿下瞧瞧。」 他从妹妹手里接过孩子,殷勤地抱到凌寒身边。 虽说是一个女孩,眉眼中却依稀可以看得出杨真的模样。 她显然并不怕生,第一次见到凌寒,不仅没有哭闹,反而笑呵呵地沖凌寒咧着嘴。 凌寒迟疑地举出手,慢慢地伸向她的脸。 就在凌寒想要摸一摸她的小脸蛋时,她忽然伸出自己的小手,使劲往前够,然后抓住了凌寒的食指。 凌寒微微愣神,不由伸长了手臂,让她可以更容易地抓着。 然而,她好像将凌寒的手指当成了玩具,忽然张嘴,咬了一口。 旁边的糜芳原本一脸欣慰,这孩子若能讨得殿下欢心,那自然再好也没有了。 哪里想到上一刻还其乐融融,下一刻便成了这样! 糜芳的脑门立时惊出了汗水。他想要伸手帮忙,无奈自己的双手正抱着孩子,只得用焦急而带着赔罪的目光望向凌寒。 凌寒却是笑笑:「无妨。小孩子咬人也不疼的。」 他尝试着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指,对方却怎么也不肯松开。 凌寒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开口教育道:「病从口入,怎么能随便咬东西呢?这样可不好。快,松开。」 糜芳见凌寒的确没有半分恼意,这才安下心来。 旋即又感到很喜悦。殿下显然是因为杨将军的缘故,格外宠爱这个孩子。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困了,总算才张开了口。 凌寒的食指上留下一个很浅的牙痕,还带着一些口水。 糜芳连忙派人端了一盆水和毛巾过来。 擦干净之后,糜芳问道:「殿下可要抱一抱她?」 凌寒迟疑片刻,说了一声好。 于是糜芳小心翼翼地将杨佑民送到他的怀里。 两世为人,这都是凌寒第一次抱孩子。 他看着对方安详的睡脸,心道:十几年的时间,自己能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做多少东西呢? 想要真正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就必须要改善她们的思想,让她们自己也生出「女子能顶半边天」的思想来。否则,即使凌寒想办法为她们争到了一定的权利,她们自己也会选择放弃。 其次,需要创造条件,使她们不必依附男人也可以生存。 只有先为女子创造出工作机会,让她们能够从家中走出,这件事才会变得有可能。 凌寒已经想好了,可以先从兴办纺织工厂开始做起。 不过,这件事势必会非常艰难。只要日子过得下去,男人就不会愿意让他们的女人抛头露面,而女子本身也会十分抗拒这件事,她们并不会意识到这对她们而言其实是有一件有利的事情。 这显然又是一项十分挑战传统的改革。 即使凌寒有着空前的声望,有着许多名士的支持,想要做成它,至少也得等扬州兴办了大量工厂,并且世家能从中受益才可以进行。 第232页 政治权利被一再削减的情况下,世家对于经济就会变得比先前更为重视。 他会将工厂的部分收益让世家获得,等到世家感受到劳动力不足,而女子也可以充当劳动力,只有这时候,世家从心底里完全不抗拒这件事,甚至愿意与凌寒共同来做这件事,才有可能获得成功。 这无疑又是一件工程量浩大的事情。并且,它需要更高生产力的支持。 时至今日,扬州的生产工具已经远远先进于其他各州,人口与粮食产量也早就问鼎第一。 但依然还是不够。 凌寒默默盘算着。 至少,要等到拿下荆州与益州之后,才可以开始尝试这件事。 荆州。 刘表病逝以后,刘琦从父亲那里继任了荆州刺史一职。不过他生性软弱,也没有什么主见,因此事实上掌管荆州的,是刘备。 刘备的府邸。 关羽站在一旁,望着刘备认真地书写信件,不由再一次问道:「大哥真的要将荆州献给长沙王吗?」 旁边张飞也道:「依我看,这天底下谁也比不上大哥,就该大哥来当皇帝!」 「三弟休得胡说。」 刘备道:「长沙王乃是汉室皇长子,上能打败各路叛贼,下可安定天下民心。这皇帝不由他做,又该谁来做?」 张飞不甘心地甩甩手:「罢了罢了,都听大哥的!大哥要投靠长沙王,那便投靠是了。」 关羽却忧心忡忡。他知道大哥心存汉室,故而那日参与追杀长沙王一事,并没有透露半分。 刘备终于写好了书信,站起身,正准备派人送给长沙王。 忽然瞥见自己的二弟脸色十分难看,不由关怀道:「二弟昨晚可是没睡好?」 关羽努力挤了个笑容:「是的,昨天没能睡得着。」 他素来不擅长说谎,说这话的时候,非但刘备看出了问题,就连张飞也看出来了。 刘备忽然想起,当日曹孟德追杀长沙王时,二弟也在那里。 他原本觉得二弟不可能参与其中,故而问都没问,可这几日,二弟的表现实在是不对劲,忙问道:「二弟哪,你可记得,咱们三人当年在桃园中中是怎么说的?」 关羽沉默片刻,才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张飞奇怪道:「大哥,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刘备道:「二弟,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不要隐瞒。」 张飞闻言也看向关羽。 关羽嘆了一口气,终于将那日的事情完完整整的都讲了出来,几乎连一个细节也没有遗漏。 张飞听了目瞪口呆:「二哥,你、你……」 刘备气道:「二弟,你真是煳涂啊!长沙王殿下乃是汉室皇长子,收復天下登临大宝名正言顺。曹孟德素有野心,想要自己当皇帝,才会出手劫杀长沙王。」 「那个叫杨洛的谋士,分明是在蓄意挑拨长沙王与我。你向来有分寸,怎么就听信了他的话!?」 关羽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张飞。 他说道:「大哥,三弟,你们不必管我。长沙王向来以仁义自居,左右当日是我追杀的他,我将这条性命赔给他就是了。」 张飞生气地叫道:「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刘备也道:「既然说了同年同月同日死,就不要再说这种话。我和三弟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刘备在房间里久久徘徊,最终分析道:「虽然二弟你当日追杀长沙王,这的的确确是犯下了大罪。但毕竟,你只是害死了他的一个护卫。」 「我们将荆州作为条件,以他的仁义,或许为了天下百姓,愿意饶恕二弟的过错。」 张飞听了喜道:「大哥说得是啊!」 关羽却仍然感到忧心忡忡。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那名护卫对于长沙王的忠心,以及长沙王当日脸上的痛苦。 那样拼死保护他的人,如果长沙王都可以轻易地放弃,那么他对百姓怀有的,会是真正的仁义吗? 第117章 刘备很快写好了一封书信。 他叫来一名亲信,认真交代道:「将这封信送到扬州的庐江郡,交由长沙王。」 关羽从始至终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兄长写信送信,并没有说出心中的顾虑。 可面上的沉重是显而易见的。 刘备将信送出去以后,也坐在书案旁,久久没有动作。 张飞左看看右看看,见他们皆面有忧色,忍不住嚷道:「大哥二哥,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刘备没有回答,片刻后对他道:「把众将都叫到这里来。」 张飞一愣,随即面露疑惑。 刘备道:「长沙王若能同意宽赦云长,那是再好不过。可他若是不肯答应,咱们也不能束手就擒。」 「荆州的防守,还是得认真地做好。」 张飞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我这便去将他们都叫过来。」 他转身走出府邸。 关羽又开口道:「大哥……」 刘备伸出五指,制止住他,关羽于是只好闭口不言。 刘备望着三弟的背影,深深地拧起眉来。 派出信使之后,他才疑心起另一件事来。 若是长沙王暂且应下自己的要求,放过二弟。将来反悔又当如何是好? 第233页 再仁义的人,恐怕也不会将自己的仁义施给曾经的敌人。 长沙王在扬州做了不少违反祖制的事情,尚且无人制止,待日后他登上皇位,随便找个什么藉口,处死一个曾经袭杀过他的人,会有半点的难处吗? 然而,若是不这样做,难道还要选择与长沙王为敌? 刘备摇了摇头。 他既没有把握守住荆州,心底里也不愿意与象徵着汉室正统的皇长子交战。 又或者,献出荆州之后,他们兄弟三人便离开这里,找个无人的地方就此隐居? 可是一身才能无处施展,自己真的甘心吗?二弟与三弟又能甘心吗? 刘备抬头看向外面,好似想要透过千山万水,看到扬州城内,那个尊贵的人。 殿下啊殿下,您会怎样做呢? 您会想出一个法子,使我们兄弟三人都能感到安心吗? 三日后,庐江。 凌寒已经备齐粮草,集结好兵马,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来自荆州的信件。 信使抵达庐江的时候,凌寒正在府邸的正堂中,召集了与此战相关的谋臣武将,共同商议出战荆州一事。 对方被带到了凌寒身前,语气恭敬道:「荆州的刘玄德刘使君,有心携荆州归顺殿下,这是刘使君写给殿下的信件。」 凌寒听了微微蹙眉。 旁边的士兵很快从对方手里拿过竹简,呈给凌寒,随后将信使带了下去。 凌寒飞快地读完了书信。 刘备竟然想要用荆州来换取关羽的平安。 看起来,刘备并非是伪善。他的确有着仁义之心。 除了长沙郡以外,荆州的八个郡名义上奉刘琦为主,实际上都掌握在刘备手里,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刘备在信中并未提出任何要求,仅仅请求自己赦免关羽的罪过。 若非他们之间隔着杨真的死仇,或许…… 凌寒将刘备发来的竹简攥成一卷,难以抉择。 显然,如果自己非杀关羽不可,那就必须与荆州交战。 尽管他有把握攻破荆州,可在这个过程当中,恐怕会有数万将士因此而亡。 从大局来看,为了一己私仇,拒绝荆州的归顺,让数万扬州将士为此赴险,这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君会做的事情。 甚至,歷史上的夷陵之战就是前车之鑑。 然而,从情感上,或者说凌寒的主观意愿,他无法答应刘备。 杨真至死还在护着自己……如果不是杨真拼命到那种程度,他早就死在关羽的刀下了。又谈何兴復汉室?凌寒相信,如果杨真在天有灵,一定会希望自己为了大汉放弃为他报仇。 可这于杨真而言,何其不公。 当时,杨真新婚不久,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世。 然而在那生死关头,杨真什么都没有考虑。 他放弃了新婚的妻子,放弃了未出世的孩子,放弃了他的生命。 就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增加一些活下来的可能。 是的,仅仅是几分可能。 杨真即使上前,也只能多拖延那么一小会儿,他并不确定赵云是否能够摆脱吕布。 而如果他落马后就不再追上来,关羽和吕布根本不会理会他。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杨真仍然想都没想,毫不迟疑地冲上来了。 此时此刻,自己明明有能力攻破荆州,杀掉关羽为他报仇。 杨真为自己放弃了一切,反观自己,却要因为顾念大局,放弃为他復仇? 凌寒扪心自问,无法做出这样的决策。 堂中众人见凌寒看过信后,神色变化不定,时而悲愤,时而挣扎,时而痛苦,最后甚至闭目不言,不由面面相觑。 距离凌寒最近的赵云见状不由出声道:「殿下?」 凌寒缓缓睁开眼,努力平復心绪。 片刻后,他将竹简递给赵云:「师兄,你将这信件念与大家听吧。」 待赵云念完之后,堂中的大部分人都有些明白,殿下方才为何会有此状了。 糜芳立刻出言道:「殿下,您一再强调法度的重要,可若是连追杀您这样的罪过都可以饶恕,这天底下还会有人敬重法度吗?」 糜芳显然是在场当中,除了凌寒以外,最想要杀掉关羽的人。 一方面,关羽害得他的妹妹守寡;另一方面,如果刘备等人归顺殿下,有杨真的血海深仇在,糜氏与他们必定会是死敌。 刘备及其荆州势力,不会逊色于糜氏。糜芳当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昭作为扬州刺史,因为要考虑大军离开扬州之后的情况,所以也在场。 糜芳心里的小九九,他一眼便瞧了出来。 在张昭看来,杨真将军虽是殿下心腹,又为保护殿下而死,但说到底不过是侍卫出身。 天下十三州,如今殿下仅有其四,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委实没必要为了杨将军而与荆州开战。 只是,殿下方才的痛苦,张昭也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只上前说了一句:「殿下还是应以大局为重啊。」 太史慈出列抱了抱拳,慷慨激昂道:「殿下,那刘玄德不过是个织席贩履,哪里有资格同您讲条件。」 「他在信中口口声声说,关云长与他情同手足,请求殿下为此宽恕关云长的罪过。」 第234页 「可杨真将军生前分明也深得殿下看重,难道在他看来,殿下心中的重要之人,竟会比不上他刘玄德的重要之人吗?」 「依末将看,不但关云长非死不可,刘玄德以荆州城相要挟,也同样是个叛逆之辈,不可放过!」 虽然太史慈言语粗糙,语气偏激,可这番话一说,竟立刻得到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认同。 他们甚至小声地议论起来。 「不错,刘玄德这封信明为归顺,实则是要挟,太嚣张了!」 「我先前便听闻,刘备打着汉室宗亲的旗号四处招摇。他若真是汉室宗亲,自该主动交出关羽,而非这样拥兵自重。」 「刘备不可能是殿下的对手!若是不愿归降,只有死路一条。」 「太史将军说得有理!我们扬州难道还会怕了荆州不成?刘备既敢以此相胁,咱们直接打过去便是。」 …… 无论文臣武将,在场中人但凡出声的,几乎全都是贊成出兵。 凌寒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方才无意中表露的情绪,很可能给了他们一定的暗示。 这就导致,某些心里反对与荆州交战的,或许也未必敢当众表露出来。深思熟虑之后,凌寒心中有了决定。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 底下的人纷纷安静下来。他们知道,殿下这是要公布决断了。 凌寒却道:「是否对荆州出兵,本王决定,将这件事交给大家来共同做出决策,以匿名投票的方式。」 「所谓匿名投票,是指将贊成或者反对写在纸上,最后合计结果。本王无法得知你们每个人究竟是贊成还是反对,你们彼此之间也无法得知对方的选择。」 「在场的诸位,每人可以投出两票。另外,师兄——」 赵云上前一步。 凌寒交代他道:「去把军中所有少校及其以上军衔的士官叫到这里,对他们说明原委,每人都可以投出一票。」 赵云抱拳离开:「是。」 张昭闻言拧眉,随后开口道:「殿下,无论是接受荆州的归顺,还是出兵攻打荆州,这都应当由您来决定。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怎么能参与其中呢?」 无论是倾向于出兵,还是倾向于不出兵,都纷纷贊同他的话。 「殿下,张刺史所说甚是有理啊。」 「殿下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是了。」 …… 凌寒打断道:「正是因为本王难以抉择,才会想要请你们帮忙。」 这的确是最重要的原因。 除此以外,或许还能够藉助这件事,逐步改变他们心中君王一言决的观念。 比起封建君主集权制,西方的议会制度或者明朝的内阁制度显然要先进许多。 当然,这需要漫长的过程。 在凌寒的一再坚持下,众人终于开始投票。 除了贊成票与反对票,还可以投弃权票。 为了防止他们的字迹,在唱票的时候被分辨出来,凌寒要求道:贊成画圈,反对画叉,弃权则空下来。 半个时辰后,在所有人员的注视下,唱票结束。 贊成七十三票,弃权四十七票,反对十九票。 出兵荆州一事,以大比例通过。 凌寒于是令他们各自离去,按照先前商议好的进行准备,明日一早便向荆州方向进军。 不过,他心中感到十分疑惑。 弃权人数接近于三分之一,这倒是很好理解。 毕竟,在许多人看来,要不要打荆州,这是理应由自己一个人决定的事情。 他们可以发出建议,却没有权力做出决断,也不敢去影响这件事。 可是,贊成的人数不但超过反对的人数,比例还如此悬殊,这就实在出乎凌寒的预料了。 他本人想要出兵荆州,纯粹是因为杨真。而杨真在扬州,除了糜芳以外,与其他人并没有多少交情。 至于关羽曾经追杀自己,这的确算是大罪。 可如今天下未定,如果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復荆州,张昭那样的看法才应该占据绝大多数。 凌寒不由问向赵云:「师兄可知,他们为何会贊成出兵?」 「一旦与荆州交战,那些个将官,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赵云想了想,猜测道:「或许是因为太史将军说的那番话。」 「至于性命……这世上原本就有许多事情,要比身家性命更为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热好热好热啊!作者快被热死了5555 第118章 当夜,凌寒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仿佛回到了自己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凌寒看见,汉昭宫的竹林外,那个当时懵懵懂懂的自己。 接下来,画面一转,是他虚张声势走出皇宫的情景。 过往的经歷如同一场场老电影,走马观花地在凌寒的梦中上映着。 他仿佛一个局外人,置身于无尽的黑暗,只有前方那些不断跳跃的画面提供了点点微光。 逃出洛阳、拜师童渊、常山城下…… 凌寒可以自由地思考,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被动地观看着。 很快,陶谦去世,郭嘉病倒,画面里的自己决定前去接应刘协。 梦中的凌寒,一颗心提了起来。 他忍不住想要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又或者,跳过去也好。 第235页 但是,并不能。 画面里的自己,毅然决然带着数千骑兵往长安去。 而令凌寒感到震惊的是,除了自己所经歷的事情,他竟然还看到了各路诸侯那边的情景。 他亲眼看到,自己昔日的室友杨启明,或者说杨洛,当初是如何一步步精心地为自己布下死局的。 ——如果这个梦境不是由自己臆想出来,而是某种不可抗力作用而来的话。 终于,画面进行到了凌寒最不愿面对的事情。 他麾下的骑兵,英勇忘我地前去吸引火力。 赵云与吕布在马背上一路打来,难分胜负。 最后,是杨真奇蹟般地跳上了关羽的坐骑。 「不——」 凌寒下意识地吼了出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后,他便又一次看见了,杨真临终之前的眼神。 决然的,欣慰的,感到安心的。 凌寒这才知道,原来杨真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是赵云击退吕布,杀死绝影马的场景。 这样也好。 他微微苦笑,如果杨真看到的是自己与师兄一道坠落悬崖,岂非会死不瞑目? 画面却不会因为凌寒的情绪而定格。 等到他重新集中起精神时,已经是杨洛被软禁在府邸之时。 杨洛坐在桌前,抬头望着房间内的一幅挂画,自言自语。 却是正正好与画面外的凌寒对视。 「凌寒啊凌寒,你可真是命大。这样子都能够活下来!」 「可是抓到我,难道你就能赢了吗!做梦!」 「曹操一定会是你的死敌。就算你趁机偷袭了兖州,可是他收服了全数的西凉军,仍然不会输给你。」 「袁绍既然追杀过你,只要还活着,就定会将你作为头号敌人。就算他死了,他的儿子也一定会继承父志。」 「刘备汉室宗亲,或许原本也能够被你收入麾下。只可惜,在我的劝说下,关羽当初也追杀了你。他说他亲手斩杀了你的贴身护卫……哈哈,以你的性格,既然活了下来,不论会有什么结果,都一定不会放过关羽的吧。」 「到时候,你一意孤行,出兵攻击刘关张,再来一次夷陵之战……白帝城託孤的刘备就是你的下场!」 「就算你侥倖活了下来,放眼天下,全都是你的敌人。你也只不过能比我多活两年罢了!」 最后的几句话,与其说是自言自语,不如说是诅咒。 凌寒望着杨洛,杨洛的目光中尽是怨恨与恶毒。 时至今日,杨洛心中怨他,他能理解。 可是恨他恨到这个地步,他却难以想得明白。 画面到这里便停止了。 周边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凌寒感到了一丝冷意。 温度好像在不断降低,寒冷越发刺骨。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声音温润清朗,像是来自天外。 「师弟。」 仿佛从一个世界被拉到了另一个世界。 凌寒勐然惊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赵云的脸。 凌寒愣愣地凝视着那张俊脸,过了片刻,才将视线缓缓向右挪。 窗外,已隐隐有了曦光。 自己这个梦,竟然做了如此之久? 凌寒开口道:「师兄怎会在此?」 赵云简单解释了一遍。 原来,值守在凌寒门口的下人,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叫声,听来好似十分痛苦。 他们感到担忧,又不敢贸然进去,便去寻已经早起晨练的赵云。 凌寒心道,今日真是丢人丢大了。 赵云却是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师弟……」 凌寒有些不明所以。 赵云忽然抬起手,伸向他的脸。 就在凌寒略感不知所措的时候,赵云在他的左脸颊处停下,轻轻擦拭。 凌寒一怔,也伸出手摸了摸。 在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自己竟然流了许多的眼泪。 真是越发丢人了。 凌寒摸了摸眼角,干笑一声,摇头道:「我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见赵云仍然坐在床边一脸忧色,凌寒道:「真的没事。」 赵云终于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师兄便在你的房门外练习。」 凌寒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云走后,凌寒躺在床上出神。 他回忆着方才的那个梦,杨洛最后说出的话。 夷陵之战……自己先前不是没有担忧过。 歷史上,东吴杀掉关羽之后,刘备不顾孙刘联盟抗曹之国计,亲率大军讨伐孙权。 甚至,当孙权提出将荆州交还给他时,刘备也断然拒绝,一定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最后却被陆逊以火攻之计打得大败,几乎葬送了蜀汉的年轻一代,刘备本人也病死在白帝城。 不过,尽管凌寒最初也有过疑虑,可他现在的情况,与歷史上的刘备是截然不同的。 在歷史上,刘备的决定遭到了麾下的强烈反对,他是一意孤行去做这件事的,以至于平日里最为信赖的诸葛亮与赵云全都没有带上。 反观自己,此刻进攻荆州,乃是扬州的整体意志。 凌寒没有再睡得着。 他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便穿衣起床。 第236页 与赵云一道用过早膳,又调整了一会儿,全员汇集,大军开始向荆州方向进发。 一日后,荆州。 送信的时候之所以花了三日,全然是因为信使对地形不够熟悉,且抵达庐江之后,层层上报也用了不少时间。 回去的时候,信使快马加鞭,只用了一天一夜。 「长沙王殿下不愿意宽赦关将军。」 信使只带回了这么一句话。 刘备心烦意乱地挥退了他。 一个死人,占据了八郡之地的荆州。 在这两者之间,长沙王竟然选择了死人吗? 难道说,在那位殿下的眼里,荆州的防卫不值一提? 又或者说,自己讨价还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 那就意味着,对长沙王而言,他本人的权威要远远高于数万条将士的性命。 刘备长长地嘆了口气。 如果当真如此,那长沙王所谓的仁义,便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并不是真正的英主。 刘备决定前往军营巡查。 就在他刚出府邸之时,迎面遇上了刘琦。 刘琦可是驻守在江夏的,竟突然来了襄阳。 刘备正欲开口,刘琦却抢先问道:「皇叔可是要与殿下开战?非要如此吗?」 刘备盯着他片刻,缓缓点头道:「不错。」 「我的二弟,当初误杀了殿下的贴身护卫。」 「殿下决心要为自己的麾下报仇,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去死。」 刘琦闻言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怎会这样!」 昨日,他听说襄阳开始从四处调兵,为的是准备迎战长沙王。 刘琦完全不能相信。 他知道,父亲病危之时,最遗憾的便是没有早早地归顺长沙王殿下。 当年因为江东的孙坚,短暂地与殿下为敌,是父亲一生当中最为后悔之事。 长沙王陨落的消息,更是给父亲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父亲之所以临终遗命,将荆州交给刘备。 便是因为自己无能,而刘备有能,父亲希望刘备可以一一战胜北方的各路诸侯,剿灭汉室的叛贼,为长沙王殿下报仇。 长沙王还活着,父亲在天之灵都会感到宽慰。 刘琦听闻这个消息之时,原本有心前往扬州,后来想到荆州如今的大小事务是由皇叔负责的,并且皇叔也一心效忠汉室,相关事宜由他安排便是,自己没必要插手。 可一转眼,皇叔竟然要和长沙王对战了! 刘琦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 可是手底下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动摇了。 于是连忙亲自奔赴襄阳,想问个清楚。 直到方才皇叔开口之前,他都认为,这一定是个谣言。 刘备见刘琦的面色一变再变,主动开口道:「贤侄。」 刘琦却是看着他,同时摇头后退道:「皇叔,就算你有苦衷,可你也不能这么做。父亲若是知道荆州在你手里,竟然变成对付殿下的武器,父亲他……」 话说到一半,刘琦忽然停住了。 他发现,有两名士兵正在向自己靠近。 刘琦更加不可置信,语气激昂道:「皇叔!你想做什么?」 士兵抓住了刘琦。 刘备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刘备对天起誓,绝不会加害贤侄。若有违背,必遭天谴。」 言辞之恳切,让刘琦稍稍感到安心。 刘备却又道:「只是——这几日,还请贤侄在我府上歇息几日,不要随意走动。待事情结束,我必将向贤侄负荆请罪。」 刘琦满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先前信任无比的皇叔,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刘备对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刘琦带回自己的府中。 随后淡淡转身,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在他看来,长沙王之所以没有同意,最大的可能还是,长沙王过于自信,不清楚荆州的兵力。 如果自己能够向长沙王展示力量,让他意识到,强攻荆州究竟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情况或许就会变得不同。 荆州是自己保住二弟的最大筹码。 在这之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不能让刘琦动摇了荆州的军心。 作者有话要说:  唔,如果作者专栏收藏能达到170的话,作者就加更一次(还差7个,有可能达到嘛) 第119章 进攻荆州的首府所在之地,襄阳郡,大抵有两条路线。 一是径直往西,由庐江郡始发,先攻打江夏,再由江夏往西进攻襄阳。 二是往南,经豫章郡之后,从江东军所驻守的长沙郡,向北进攻襄阳。 凌寒选择的自然是第二条路线。 江夏郡是由刘表之子刘琦所驻守的,兵精粮足。 凌寒并不认为在这种关头,刘琦会铁了心地同刘备站在一处。 但想来,刘琦与刘备共处多日,颇有交情,也难以在此时对刘备举兵。 凌寒觉得,没必要拿这件事情来考验刘琦,让他陷入两难。 等到自己击败了刘备,对方自然会率江夏归顺。 大军行进的速度不比信使的单人单骑。 足足花了三日,凌寒才率军抵达长沙。 孙策携兵离去之后,将这里暂时交给了部下程普来镇守。 第237页 程普提前两日便收到了消息,知道殿下会率军经过长沙,在此地歇息一晚。 于是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并出城迎接。 身旁的赵云道:「有劳程将军了。」 程普抱拳笑了笑,在前面引路:「这本就是末将的份内之事。殿下,请安心在此地歇息一日,军队的住所,末将早已安排妥当。」 顿了顿,他又问道:「不知此次进攻襄阳,殿下对长沙可有安排?」 凌寒道:「长沙的驻军并不多,就不必出战了。本王先前已传令给孙将军,他若是想要出战,可携兵从南阳方向进攻。」 他知道,江东与荆州素有旧怨,孙坚之死虽是黄祖埋伏所为,可是与整个荆州也脱不了干系。 在收服荆州全境之前,让孙策出一出戾气,折一折刘表旧部的心气,也没什么不好。 程普拱手道:「是。」 终于进了城,凌寒打量着这座城里的景象。 不得不说,长沙在江东多年稳定的治理之下,虽不能比扬州相比,但各方面也都不错。 话说回来,凌寒一直感到十分奇怪。 按理说,有自己这么一位长沙王,长沙郡就应该改郡为国,成为自己的领土才是。 但事实是,他此前并没有任何封地,连名义上的也没有。 长沙二字,似乎仅仅是个虚名,不知道当初汉灵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程普为他安排好的居所。 程普抱拳道:「殿下若是无其他吩咐,末将便告退了。」 凌寒点点头,令他离去。 次日一早,凌寒再次收到了刘备传来的信件。 内容依然是老样子。其大意云云:「刘备依然愿意归顺殿下。襄阳有四万雄兵,如若殿下坚持要与荆州开战,不知会有多少无辜将士亡于此。二弟云长武艺高强,殿下何必为了他曾经的过错,让这么多的活人为此丧命。还请殿下看在荆扬两州所有将士与百姓的份上,三思而行。」 凌寒看完冷笑一声,找来纸笔回信。 「若是如此,荆州何不将关羽交出?本王保证,只杀关羽,绝不牵连。只要你肯交出关羽,日后必可富贵一生。」 随后,凌寒率军继续往襄阳进发。 襄阳。 刘备久久地盯着回信,最终道:「看来,与长沙王一战,是必不可免了。」 一旁,关羽沉默不语。 张飞则道:「大哥怕他作甚?」 刘备没有理会三弟的话,而是问:「元直呢?」 关羽回答道:「徐庶先生早前派了人过来,说是生了病,这几日卧床不得起身。」 张飞闻言骂道:「呸,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我还真是错看了他!」 刘备没有说话,眼神幽深无比,又好似蒙了一层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探子来报:「主公,长沙王的大军,距离襄阳已不足三十里了。」 刘备抬头道:「传我命令,全军出城迎战。」 下方的简雍惊道:「主公,襄阳城墙坚固,您为何要出城迎战?」 刘备解释道:「当年,九江郡的城墙比之襄阳只高不低,在长沙王面前却连片刻也没有撑住。」 「非但如此,城破之时,别说是九江的守军,便是那桥蕤,原本在袁术帐下也算是一等一的大将,却也呆立当场,以至于被长沙王瞬间拿下,这才导致整个九江郡毫无还手之力。」 「我不知道长沙王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但在他面前,高大的城墙显然不会是什么阻碍,反而会成为他的助力。」 「出城正面迎击,襄阳有四万大军,我们并不需要畏惧。一旦损失严重,长沙王或许就会退军。」 九江郡城被凌寒以「天雷」击破一事,天下皆知。 如孙策赵云这等当日身在现场,同时又兼具智慧之人,即使不能明白其中原理,也能根据施展的过程,找到方法破解。 可对于其他诸侯来说就难了。 当时,荀彧特地派人前往九江查探,却因距离太远,抵达时已过了数日,故而未得要领。 而对于刘备来说,那时他尚且寄人篱下,哪里有这等余力。 因此,刘备只知其事,至于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却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听完刘备的说法,下方众人恍然道:「主公英明!」 襄阳城外。 大军距离襄阳城还有十里地,已经可以望得见城外的荆州兵了。 赵云与太史慈一左一右跟在凌寒身侧。 太史慈道:「殿下,看来刘备是想要与我们正面对敌了。」 赵云道:「黑.火.药倒是用不上了。」 凌寒感慨道:「是啊。」 在看到荆州军的瞬间,他就明白了刘备的心思。 只可惜……刘备单单想到,一旦襄阳城墙被自己以「天雷」瞬间攻破,会对守军的士气造成多么沉重的打击。 却忽略了另一点。 数年前,刘表亲自领军,与自己在岘山外对垒时,士气都会有明显的跌落。 时至今日,自己的声名比起当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反观刘备,他此刻在荆州的威望,还比不上统领荆州多年的刘表。 此种情形之下,荆州兵对上扬州兵,若说没有避战畏战之心,那是不可能的。 第238页 这也是凌寒率领五万兵马就敢进攻襄阳的底气。 一旦两军在平地对垒,无疑会加剧这一点。 那么,荆州兵的士气又还能剩下几分呢? 另一边,当刘备意识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 敌军距离此地只剩下数里。这点距离,根本来不及让军队全部撤进城内。 刘备回过头。 尽管他此前已经在军营多次鼓舞士气,提前让他们知道,襄阳接下来要面对的人会是谁。 可当长沙王的旗帜出现在视野中时,身后的大军仍然止不住地开始窃窃私语。 刘备明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挽救士气。 二弟曾杀了长沙王的贴身护卫……念此,刘备一夹马腹,向前而行。 左右两侧,关羽与张飞紧紧相随。 凌寒远远地看见刘关张单独出列,显然是想要与自己对话,不由感到好笑。 他对身后道:「师兄,太史慈,且与我一道上前,听听刘玄德还想说些什么吧。」 「是!」 见到长沙王距离自己仅剩数丈,而自己的声音也可以传到对方的军队中。 刘备高声喊道:「长沙王殿下,您素来自诩仁义,善待士卒,心怀天下百姓。可是如今,刘备与荆州皆有意归降于殿下,殿下又何必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拒绝荆州的归顺,非要引起十万大军的厮杀呢!」 「为一人而兴十万之师,莫非这便是殿下的仁义吗?」 凌寒冷冷地看着刘备。 刘备若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即使他们因为关羽与杨真之故,不得不成为敌人,他也会高看对方一眼。 事实上,这些天以来,尽管他出兵荆州,心中却仍然在想:事成之后,要如何劝说才能保下刘备的性命,使他不与关羽同年同月同日死。 可刘备眼下在两军阵前说这些话,打的究竟是什么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对于凌寒本人来说,让他非杀关羽不可的,的确是因为杨真。 但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私心,就执意进攻荆州。 刘备也不可能真的这样以为。 进攻荆州是扬州的整体意愿。 而使得扬州诸人非杀关羽不可的原因,是关羽曾经追杀过殿下,还几乎快要成功了。 这在他们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宽赦的罪。 凌寒于是高声回敬道:「关云长昔日勾结曹操,于兖州边境追杀本王,几近致本王濒临死地。此等大罪,从古至今,断没有宽赦之理。」 「故今日兴兵襄阳城下,只为诛杀关羽。本王相信,此刻站在对面的四万荆州兵,绝不会有意与本王为敌,实是受奸人所迫。」 「诸位荆州将士,本王并不要求你们此刻倒戈,只希望你们能够保全自身。此战过后,所有活下来的士兵,本王会全数赦免。此诺,天地为证!」 凌寒的声音极大,几乎用尽了力气。 虽然仍不能使得对面的每一个士兵都听得见,但大部分荆州兵几乎都隐隐约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些荆州兵第一次知道,原来长沙王亲率大军前来,只是为了诛杀关羽。 而没有听清听懂的那些人,自会询问身边的同伴。 于是,凌寒的这番话,瞬时间在刘备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刘备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时间竟有些呆滞。 张飞焦急道:「大哥,不可再等下去了!再不开战,除了本部兵马,只怕没有多少人愿意作战了!」 不远处,凌寒则是偏头道:「关羽的人头,便拜託给师兄了。」 赵云手持银枪,声音低沉有力:「必不负君所託。」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条件达成!今日还有一更,不过要晚一些,大概在12点左右的样子 第120章 战事比凌寒预想得还要顺利许多。 很久之前就追随刘关张的士兵,大多不会因凌寒的话而动摇,可这些人并不多。 而出身荆州的那些士兵,在看见凌寒旗帜时就有了避战畏战之心。 等到凌寒说出那番话以后,他们的抵抗之心几乎荡然无存。 反观扬州士兵,个个战意强烈,斗志昂扬。 他们的战斗力原本就高出荆州兵不少,此消彼长之下,战况几乎呈现出了一面倒的趋势。 而在将领之间的对抗方面。 赵云独战关羽与张飞,最终击败了他们。 太史慈则对上了刘备麾下的另一员勐将黄忠。双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打得难分难解,后来却因黄忠年迈,体力略有不支,而渐渐落于下风。 凌寒与刘备,则分别坐阵中军,由始至终并未动弹。 刘备的眼神在双方开始对战之时,就已经略带灰暗。随着战况的进行,他眼中愈发没有神采,甚至带着几分空洞。 实际上,刘备从未想过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 他起初十分迷茫,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后来才逐渐有了坚定的念头:北方的曹操依然势大,西凉的马腾韩遂等人也仍在割据一方,且因地势难以进攻。只要等到双方损失消耗过多,长沙王从大局出发,就会不得不选择妥协,鸣金收兵,赦免二弟。 只可惜,事与愿违。 己方的大军早已成败退之势,荆州的士兵,因为长沙王战前的那番话,根本无心抵抗,只想着保全性命,他们甚至都不愿对敌军做出攻击。 第239页 任谁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无力回天。 此战究竟能对长沙王造成多少损失? 三千人?还是两千人?只怕都难以做到。 而二弟与三弟,合力攻击长沙王麾下的一名白袍将军,竟然有所不敌。 那位白袍将军,真真是当世无双,他便是长沙王亲封的天下第一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刘备隐隐觉得,对方那飘逸俊秀的身影,本该是属于自己的人。 还真是奇怪又好笑的感觉啊。 当对方斩下二弟的头颅,又英勇无畏地杀到他的身前,并将他击落马下时,刘备心中竟然没有愤怒,而是生出一种强烈的疑问。 刘备问道:「你是何人?」 赵云居高临下,语气中一片冷漠:「长沙王麾下,常山赵子龙!」 战事不足一个时辰便宣告结束。 关羽身死,刘备张飞黄忠等将领一应被俘。 凌寒携大军进入襄阳城。 府堂之上。 凌寒望着堂下受缚的众将,先是看向其中二人,问道:「刘备,张飞,你们可还有什么话想说?」 刘备脸色十分平静:「我身为汉室宗亲,却为了手足之情,与殿下为敌,自知罪孽深重。」 「刘备早已许诺,我们兄弟三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二弟已经离去,刘备无话可说,但求一死。」 张飞亦道:「要杀便杀,哪儿那么多废话。我管你什么皇子殿下,今日你若是不杀我,来日我必会杀了你为二哥报仇!」 扬州众将听他这般出言不逊,自是十分生气。 凌寒却不以为意:「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们了。无论如何,本王敬重你们兄弟三人的情谊,会为你们葬于一处。」 张飞别过头,不甘地冷哼一声。 刘备俯首道:「刘备谢过殿下。」 他们二人很快被带了下去。 凌寒久久地望着刘备的身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对方毕竟是组成三国之一的势力主啊。 刘备究竟算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有人说他是真正的仁义,也有人说,他是装模作样的仁义,其实是一个伪君子。 凌寒却觉得,都不是。 从道德层面来说,刘备就是一个「正常」的人。 他是个有私心的普通人。 刘备心里分明是存着汉室的。在古代的伦理纲常之下,关羽曾经追杀于自己,而自己也一定要杀掉关羽,这种情形之下,刘备本应理所当然地将关羽交出来。 但他选择想尽一切办法,奋力抵抗。 与此同时,他心里有着怜悯之心。 最后那一战便能看得出,刘备若是愿意,是可以拉更多的人死去的,让自己蒙受更大的损失。 按理说,关羽註定要死在自己手里,他本人也同样如此,刘备理当选择这样报復。 但他并没有。当他发现,二弟今日再无生机之后,便不再奋力抵抗了。 刘备不是常人难以想像的圣人,也不是假扮成圣人的伪君子。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凌寒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刘备。 他看向黄忠道:「黄老将军,你又是如何想的?」 黄忠正要开口,凌寒又道:「据本王所知,黄老将军跟随刘备应当不会有多久。常言道,子随父志。本王希望,老将军开口之前,能多为自己的儿子想一想。本王不会因父之过牵连其子,但老将军的决定,显然会影响他的仕途。」 跪在黄忠身边的年轻人名为黄叙,正是黄忠唯一的儿子。且因是黄忠中年所出,黄忠平日里对他甚为溺爱。 与黄忠一样,黄叙心中也并没有什么忠于汉室的念头。但与他父亲有所不同的是,他很久之前便对年少成名的长沙王钦慕不已,方才那一战中,更是全程都在划水。 即使是不得不与扬州兵交战的时候,黄叙也是选择用刀背将其击倒,确保自己的手上没有沾到一个扬州士兵的鲜血。 黄叙听到殿下如此说话,连忙开始劝说自己的父亲:「父亲,那刘玄德方才也承认了,他执意与殿下为敌,是他的过错。殿下年纪轻轻便已成就大业,做出了许多举世瞩目之事,是天下众望所归之人,儿子也早在许久之前便有心追随。父亲,若您今日选择为刘玄德而死,纵然殿下仁慈,仍然愿意任用孩儿为将。可孩儿将来又如何有脸面在扬州做事?父亲,您一向疼爱于我,即使您不念天下百姓,也请看在孩儿的份上,归顺殿下吧。」 这一番话,放在这个时代,足以称得上出格了。 凌寒却深感不同寻常。 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时代,黄叙竟能公然对自己的父亲说出「不念天下百姓,看在孩儿的份上」。 黄叙这个名字,在歷史上似乎是英年早逝,并没有多少记载。 凌寒决定等回了扬州,请华佗为黄叙看一看,日后也对他多留意一些。 黄忠望了望自己的儿子,没有说话。 良久,他终于对凌寒俯首道:「殿下若不嫌老臣年迈,还有用得着的地方,老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凌寒咧开嘴角:「如此甚好。」 剩下来的武将,凌寒便懒得一一询问了。 他将事情交给了一同前来,主要负责统筹运输粮草工作的荀彧来筛查。 第240页 以荀彧的品性,既已主动表示效忠,就值得信任。 凡是不愿投降的,直接杀了,不必留情。愿意投降的,则分别记录名单。 荀彧会为他们推荐一个职位来安排,然后再交给凌寒做决断。 刚挥退了他们,手底下又有人来报,说是刘琦请求面见。 凌寒这才知道,原来刘琦不在江夏,而是在襄阳,并且之前被刘备给软禁了。 凌寒同意了刘琦的请求。 刘琦匆匆走入内,恭敬行礼道:「臣拜见殿下。」 「起来吧。」 凌寒问道:「听闻你先前因为反对刘备出战,故而才被他软禁在府中?」 刘琦忙道:「殿下明鑑,确有此事。臣听闻刘皇……刘玄德欲以襄阳之兵对抗殿下,立刻从江夏赶来襄阳,想劝他迷途知返。哪知刘玄德竟恩将仇报,反倒将我囚禁起来!」 他十分担心,长沙王会因此认定自己也有反心。要知道,早前父亲便与长沙王为敌过;后来参与劫杀长沙王的蔡帽,尽管是背着父亲做的,却仍然是父亲的属下;而父亲死后,自己才是名义上的荆州之主,这次对战,自己又怎么能脱得了干系呢? 凌寒却是笑笑:「原来如此。」 刘琦面带迷茫地抬头。 殿下素有仁义之名,应当不会因此要了自己的性命吧。 凌寒道:「虽然你如此说,事实究竟如何却难以验证。这样吧,本王给你两个选择。」 刘琦听了有些着急,想说殿下可询问刘玄德府中的人,又想到只有两名士兵知道事情原委,且都是刘玄德的心腹,说出的话的确难以取信于人。 便有些战战兢兢道:「请殿下示下。」 凌寒道:「其一,留在襄阳,交出江夏的印信,本王会命人执你印信前去接管江夏。待本王收服荆州全境,便予你富贵,放你自由。」 刘琦听完松了口气。 他心道:按照父亲的意思,只要长沙王未死,便当将荆州交由殿下。至于殿下接管荆州之后如何安排自己,只要留下自己一条性命,许自己做个富贵闲人,这便算是相当不错的事情。 如今犯了过错,殿下仍然给自己这样的选择,再好也没有了。 刘琦正要开口说话,凌寒又道:「其二,你执本王印信,前往荆州其余各郡劝降,本王会派武将护你同行。事成之后,本王将拿走江夏一半的兵马,正式封你为江夏郡守。只要遵本王令行事,没有叛逆之举,便可世代统领江夏。」 刘琦闻言眨了眨眼。 刘备接过荆州时日不长,除了襄阳以外,其余各郡大多还是父亲的旧部。 长沙王声名如此显赫,又刚打完一场大胜仗,自己执殿下手信前去劝降,这件事简直再为简单不过了。 刘琦忙道:「禀殿下,臣选择第二条。」 虽然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无意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是能够统领一郡之地,总是要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作收直接到175了。嗯,假如能到180的话,作者就再加更一次!追更的小伙伴们点点收藏鸭! 另外小小地剧透下:感情线马上就迎来一个大大大发展了! 第121章 刘琦告退之后,凌寒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已然日暮西山。 不知不觉,大半日的光景就这么度过去了。 他想了想,明日再去处理刘备手底下的文士也不迟。 凌寒只扣押了襄阳城的武将。 至于文臣,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也无法调兵,又不像当时兖州文士那样还有曹操为后盾,自然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他只让人守好襄阳的四道城门,并没有派士兵去接管各个文士的府邸。 凌寒换了一身衣裳,又叫来两名士兵,随他在襄阳的街道上走走。 至于为什么是叫士兵陪同,那是因为赵云太史慈等武将,这会儿都还在襄阳的军营里处理军务。 刘表治下的襄阳城,晚上七点便开始宵禁。 刘备接管荆州之后,也沿用了这个规矩。 这会儿,长街两侧的各种摊贩,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北方战乱不断,扬州贫瘠且有山越。荆州不愧稳定发展了这么多年,的确是富庶啊。」 凌寒在街上走着,忍不住这么感慨道。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时冀州是人口最多、粮食产量也最多的州,可常山郡的繁华,比起襄阳可差得太远了。 而后来所去的地方,无论是徐州、扬州、还是兖州,也都比这里要差得多。 当然,现在的徐扬两州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大本营庐江比之襄阳更是强了数倍。 一直这么往前走着,太阳彻底落山之时,凌寒在前方发现了一座雕像。 走近之后,是一个神色端容的男人。 他右手持书卷,左手伸将向前。雕刻的材料虽然极为厚重,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是飘飘欲仙。 身后的一名士兵见殿下似乎极有兴趣,开口介绍道:「殿下,这是楚国士大夫宋玉的雕像。宋玉出生于楚国鄢城,正是如今的襄阳。民间有传言说,宋玉死后登仙而去,这里的人便为他立了像。」 凌寒点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他又感到十分奇怪,道:「你倒是对这些了解得很清楚。」 第241页 对方拱手道:「回殿下,小人原是荆州南阳人,也曾来过此地。只因得罪了地方长官,不得不逃去庐江,入了军伍。」 凌寒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入伍多久了?」 对方道:「回殿下,小人名为姚路,两年前逃去庐江,正好赶上殿下募兵。」 凌寒这才仔细看了看他。 对方生得有几分清秀,虽然入伍两年,但眉间略带书卷之气。 一个读过书的人,却入了伍,想来是别有隐情的。或许,就是与那南阳某位地方长官的纠葛吧。 凌寒无意插手这种恩怨。 从一个大头兵到成为自己的帐外兵,姚路想要做什么,心里自然有着他自己的思路。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也是时候回去了。 凌寒并没有走原路,而是在姚路的指引下,通过另一条路返回。 路经一座府邸时,凌寒忽然停了下来。 府门偌大恢弘,牌匾极具气势,写着两个字:徐府。 这正是刘备赐给徐庶的宅子。 无论是投奔刘表,还是偷袭蔡瑁,都是徐庶的谋划。 因此,刘备接管荆州之后,立刻赏了这么一座宅院,徐庶不受都不行。 凌寒看着眼前这个徐府,心想这必然是重臣的府邸。 刘备手下姓徐的重臣……一时之间只能想到徐庶。 对于徐庶,凌寒还是充满好感的。 不论才能,只看品性,这种好感甚至并不输于郭嘉等人。 歷史上,他本名徐福,原是寒门子弟,后因侠义恩仇之事改名徐庶。 投奔刘备之后,多次立下功劳。因为母亲的缘故不得不前往曹营,又留下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佳话。 就是不知道,徐庶心里更加愿意效忠的,究竟是刘备,还是汉室。 凌寒心道,或许今日应当单独拜访徐庶,以显示他在自己心中的特殊地位。 念此,他带着两名士兵上前去。 门口的下人拦了下来。 凌寒身着便服,对方自然认不出。又因未来前途未卜,他语气颇为不善道:「你是何人?可有拜帖?」 身后的士兵道:「放肆!」 凌寒抬手,表示不必计较。他看向对方道:「请前去通报一声,就说长沙王来此。」 「长、长沙王……」 那人听了吓得勐一哆嗦,双腿开始发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皇长子。 慌里慌张地俯了俯身,他连忙向府里跑去。 不多时,一位面带英气的青年从府中走出。 来人一身青衫,分明是士人打扮,却与寻常的士人大不相同,没有半点儿的苍白体弱之感——君子六艺中虽有射御之术,可大部分士人,却会因加冠后弃置一旁而显得文弱。 不论相貌,单说气质,徐庶倒是与周瑜有些相似。 半文半武。只是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凌厉。 徐庶走下台阶,庄重地行了一个礼:「草民徐庶,拜见殿下。」 凌寒听了不由问道:「先生在荆州身担要职,又何以自称草民呢?」 徐庶答道:「只因是荆州之臣。如今襄阳已被殿下攻破,徐庶自然便成了白衣。」 凌寒微微拧眉。 徐庶道:「殿下若是不弃,不妨入寒舍小坐片刻。」 凌寒犹豫了片刻。 他原本就是想入徐府的,可徐庶方才的话反而让他生出几分警觉。襄阳城破,徐庶便成了白衣,倒像是只肯效忠刘备的意思。 不过……就算徐庶会武,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跟来的士兵都是好手,府门不远的地方还有巡逻的其他士兵。 再者,刘备已死,徐庶又是至孝之人,岂会置他母亲的性命于不顾,冒着风险行刺自己呢? 凌寒于是颔首,随徐庶进入府内。 同时暗暗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也有几分多疑了。 或许也并不值得奇怪。 凌寒努力地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人们,的确改变了不少。然而与此同时,要说这里的人不对他产生一丝影响,又怎么可能呢? 入府落座以后。 凌寒直截了当地问:「本王有一事想要问询先生。」 「不知先生心里真正想要追随的,究竟是刘备,还是汉室呢?」 徐庶闻言,似乎早有所料,右手捋了捋那堪堪三寸的鬍鬚,道:「既非刘备,亦非汉室。」 凌寒一愣。 徐庶站起身,俯首道:「徐庶想要追随的,自始至终皆是殿下。」 他缓缓解释道:「当初,只因家中老母生病,不便远行投奔殿下。刘玄德为汉室宗亲,长居荆州,同样有仁义之心,草民便暂且为他做事。」 「后听闻殿下为诸侯所害。草民以为,唯有刘玄德接管荆州,西结益州刘璋,东协殿下旧部,合力北伐,方能攘除奸凶。」 「其后又听闻,殿下倖免于难,而刘玄德欲与殿下为敌。自此,草民便託病不出。」 凌寒着实有些惊讶。 不但惊于徐庶对自己的追随,还惊于徐庶的豪爽坦然,直接将心中的这些话说了出来。 换作其他士人,大抵不会如此。 凌寒正欲为他封个官职。 这时,徐庶又道:「草民毛遂自荐,敢请为殿下出使益州。」 第242页 出使益州? 思索片刻,凌寒恍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跳到这件事上了。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一直想要为自己做事,但因为错跟了刘备,实际上行的是与自己为敌之事。 对徐庶来说,或许只有先立下一些功劳,才能从容地跟随自己去扬州。 凌寒问道:「先生可有把握?」 徐庶道:「先前荆州与益州互通书信一事,皆由草民负责,草民对于益州的士人集团也多有了解。」 「益州有心与刘玄德结盟,只因他们以为殿下已经遇难。」 「殿下放心,草民必会为殿下劝降刘璋。」 「既如此——」 凌寒道:「本王便将此事全权交由先生。」 在徐府用过晚膳,凌寒才回去。 接下来的两天,他开始逐一问询其余文官,以及按照荀彧与赵云的笔记划分武将,还要安排襄阳之后的事务。 攻破襄阳的第四天下午,孙策抵达了襄阳。 孙策原本是想要率兵攻打襄阳以北的南阳郡的。 谁成想,他将将兵临城下,南阳的守将便收到消息:长沙王亲率大军攻破襄阳,刘关张三兄弟皆已伏法。 襄阳四万大军都败了,南阳不到一万的兵力,哪里能挡住长沙王与孙策的合力进攻。 再说刘备都死了,刘琦又是个没能耐的,守住南阳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南阳守将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城投降。 没能痛快地打上一仗,孙策略有不爽。 但不战而胜,总是好事。 他将副将及兵力都留在了南阳,以防南阳守军有所异动。自己则带着几名护卫,赶来襄阳面见凌寒。 凌寒忙碌了整整一天。 荆州的人才终于都收揽好了,其余各郡的归顺事宜也终于处理完毕,徐庶也已经带着自己手信出使益州。 刚处理完一切事务,正想休息休息,下人来报:孙策将军求见。 对方千里迢迢而来,总不好晾着,凌寒只得再次打起精神接见。 有时候,人才太多好像也是一件能让人感到烦心的事。 「参加殿下。」 凌寒微微颔首:「起来吧。」 「孙将军来得正好。本王正打算近日在襄阳举办一场庆功宴。」 孙策闻言眼睛一亮,问道:「殿下,荆州的其他几郡可是已有眉目?」 凌寒笑道:「不错。」 孙策听了也十分高兴,随后道:「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什么仗可打了。」 顿了顿,又问道:「殿下,不知您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 凌寒闻言有些无奈。 每次打仗,不知道都会死多少人。 拿这次攻打襄阳来说,一切顺利得简直不能再顺利,收穫也远远大于损失。 然而,凌寒的军队还是阵亡了一千余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一千余人,他们的父母妻儿,该有多么痛苦。 而伤重致残的士兵,即使日后可以领津贴为生,可是因伤不得不退伍,又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难过的事情。 大概,在这个时代,死亡实在是一件太过寻常的事情吧。 孙策道:「殿下?」 凌寒回过神来,认真地想了想。 当日追杀他的人里,吕布早在兖州时就已经被杀。 这次又杀掉了关羽。 袁术、蔡瑁、袁绍这三人,尽管不是死于自己之手,但人既然都死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再记着。 现如今,唯一剩下的,只有曹操了。 凌寒于是道:「再等一等吧。」 「待稳固上一段时日,本王会分兵,分几路同时开始北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玩过一款名为梦三国的游戏,现在有点时泪_(:3)∠)_作者最喜欢使用的英雄就是徐庶了! 跟昨天一样,加更条件达成!等会还有一更,不过要晚些 第122章 庆功晚宴是从日暮时开始的。 除了酒食,歌舞也自然是少不了的。 凌寒独自一人坐在最前方。 左右两侧,则依据官职排位,官职越高则离凌寒越近。 荆州官员与扬州带来的人也有分别。先是扬州官员,后是荆州归顺的官员。 凌寒今日喝了不少的酒。 起初纯粹是平定荆州的喜悦,后来,宴上的乐曲换成了江南风格,正是凌寒初至庐江时,在陆康所举行的酒宴上听过的。 当时,赵云就像此刻一样坐在他的右侧。结束的时候,杨真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引他回陆康事先安排好的住处。 凌寒于是又想到了曾经相处时的画面,不免感到惆怅。正好明日也没有事可做,今晚可纵情饮酒,索性喝个痛快。 月上柳梢时,他提着一坛酒,走了出去。 酒宴上自然有不少人留意到了,但并没有人说什么。屋里闷闹,殿下想出去吹吹晚风也实属寻常。 赵云则是想起什么,同身旁的太史慈说了一声,随后跟了出去。 赵云询问了几个人,又寻找了一阵,终于在一棵庭院树下看见了师弟。 他徐步走近。 凌寒正背倚树身,双目微闭,已然七分醉意。 听得动静,他睁开眼,看见了赵云。 便出声问道:「师兄怎么过来了?」 第243页 赵云如实道:「我有些不放心。」 凌寒闻言一笑:「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府外有重兵,难不成还有能刺客摸进来?」 「可惜没有门禁,不然才叫万无一失。」 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拎起放置在身侧的酒罈。 赵云伸出手抓住酒罈道:「师弟,你身体素来虚弱,今夜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不可再喝了。」 凌寒用力地往自己这边挪,却发现连一寸的距离也无法拉进。 他拧起眉,有些不满:「酒宴酒宴,自然是要喝酒的。再说也就这一日。」 赵云道:「杨兄若是看到师弟为他伤心饮酒,也一定会感到难过的。」 凌寒一怔,心道师兄在想什么啊。自己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哪里需要这样被开解。 他笑道:「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不管是杨真,还是其他死去的将士,他们用生命所守护的,是一个能够兴復汉室的殿下,是一个能够担起天下的皇长子,而不是一个沉浸于亡者悲痛中的软弱之人。」 「师兄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失望。今夜过后……不,这坛酒过后,我便会彻底忘记这件事,再不会为此难过了。」 赵云于是缓缓松开了酒罈。 凌寒拿过来又喝了一大口,然后重新放到地面上。 赵云望了望师弟的脸,又望了望还剩下大半个罈子的酒,道:「既如此,我陪师弟一起喝。」 他一只手拎起酒罈,头一扬,咕噜咕噜开始往下灌。 凌寒眨了眨眼。 等到赵云放下酒罈时,他赫然发现,里面一滴也不剩了,那么多的酒,竟然被师兄一口气给饮尽了。 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罢了罢了。」 凌寒也感到了困意,于是摆摆手,站起身道:「不喝了,回去睡觉了,师兄晚安。」 他刚刚抬起左脚,不料竟因为醉酒的缘故,一时重心不稳,直直地往地面上栽去。 赵云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 见师弟竟是缓缓将头垂下来,眼睛也闭上,赵云的心跳蓦地加快了几分。 他道:「师兄背你回房吧。」 没有应答。 赵云于是将凌寒背起,踱步往厢房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凌寒放在了床榻上,又拉上夏末所用的薄衾。 然后低头望着师弟。 醉了酒的师弟,也是这样好看。 还有几分很久未曾再见到过的乖巧。许是酒意所致,此时此刻,赵云感到口干舌燥,心底产生了一股极强的冲动。 他缓缓地伏下.身体。 就在嘴唇快要触碰到凌寒的额头时,赵云勐地停住。 你疯了吗?这是在干什么? 竟然趁着师弟醉倒,想要做出这等卑劣不堪之事? 赵云为自己方才的冲动感到万分不齿。 他慢慢地直起身。 就在两人的距离重新拉开到三五寸之时,凌寒忽然睁开了眼睛。 赵云猝不及防,一下子呆住了。 凌寒看见,师兄的脸色在一瞬之间变得通红,连耳根也没能倖免。 灯光如此昏黄,却依然一眼就能瞧得出,可见红了什么地步。 他定定地望着赵云,没有表情,没有说话。 赵云张皇失措道:「师弟,我、我……」 心中最隐秘最不敢暴露的东西,被自己最在意的人察觉了。 他只觉得天塌地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更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来弥补。 师弟会因此厌恶我,远离我。甚至说,扔掉我这个师兄吗? 明明早就想好,要一辈子保护他,一辈子陪在他身边,以师兄的身份。 现如今,却因为自己酒后的一时冲动,闹到这个地步。 今后又当怎么办? 赵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弟。 他心神大乱之下,一个转身,冲出了房间。 凌寒眨了眨眼,有些没想到。 然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凌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确是醉得不轻。 被赵云一路背回房间时,夜风一直吹着,这才让他渐渐清醒了些。 等到被放置在床榻上,神智已然变得基本清明,只是头还有轻微的晕眩感,故而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 哪想到这个时候,凌寒隐隐察觉到,有股温热的气息在靠近自己。 他自然知道,只能是师兄。 若是此时出声,未免太过尴尬,凌寒便干脆继续装醉。 结果预想当中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他不由疑惑地睁开了眼。 然后便看到了……师兄从未有过的一面。 原是想逗逗师兄的,所以睁眼之后没有说话。 却没想到师兄后续的反应更加强烈。 一个久经沙场的杀伐之将,竟会因为这种事慌成这个样子。 最后冲出房间的举动,更莫名有点可爱。 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凌寒扬起的嘴角渐渐收起,他开始认真地思索起这件事。 老实说,自己过往的人生,两世加起来,也是二十多年了。 他还从来没考虑过,与某个男人共度一生这种事。 可如果对方是赵云的话。 第244页 凌寒仔细地想了想,好像并没有感到任何抗拒,更不会有什么心理不适。 甚至进一步地想想,将师兄压在身下。 似乎也是一件完全愿意,并会为之感到十分欢愉的事情。 想到这里,嘴角情不自禁地又微微上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昨天竟然有人不相信作者说的感情线大大的发展!这下子信了吧! 另外,重要的话说三遍:凌寒是受凌寒是受凌寒是受。 第123章 凌寒本想出去寻师兄,结果刚站起身,便又感到一阵晕眩。 是真的又醉又困。 于是,他只好躺下,沉沉睡去了。 翌日,凌寒清醒过来时,已是午时过后。 大家都知道殿下昨夜喝醉了酒,故而并没有人前来打扰,也没有叫他起床。 凌寒穿衣起身。 下人们早已备好了洗漱的东西候在门外。他一边漱着口,一边问道:「赵将军呢?」 「回殿下,赵将军今日一早便赶去军营了,并未回来过。」 「一大早便去军营了么?」 凌寒想了想,好像倒也正常。 他交代道:「若是赵将军回来了,第一时间前来告知本王。」 「是。」 昨晚,凌寒酒喝了不少,歌舞看了不少,东西却没有正经吃多少。 眼下,他正饿得发慌,决定先去吃饭。 谁成想,直到太阳彻底落山,晚膳过后,赵云依旧没有从军营里回来。 凌寒心道:师兄这是在刻意躲着自己吧。 换作以往,除非是打仗的前昔,否则赵云从来不会在军营里用晚膳。 难不成他打算一直躲着自己么?以后吃饭睡觉都挤在军营了? 不过,似乎也很好理解。 当初有同性好友表白,凌寒表示自己是直男之后,对方自此便开始绕着他走,两人间的友谊就此中断。 二十一世纪尚且如此,别说两千年前了。更何况,赵云本身还是沉默内敛的性子。 想到这里,凌寒开始担忧起来:以昨日自己的反应,师兄此刻只怕会寝食难安啊。 凌寒抬头看了看外面,今夜的月光十分明亮美丽,正像是夏目漱石所描绘的那样。 这几日,东营是由太史慈负责的,师兄八成是去了西营,距离这里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他决定,现在就前往军营寻找师兄。 一刻钟之后。 军营大门外,负责巡逻的卫兵队长,远远地认出了凌寒,连忙上前问候。 「参见殿下。」 「殿下深夜来到军营,可是有急事要吩咐?」 凌寒问他道:「赵将军可在这里?他现下在做什么?」 对方道:「回殿下,赵将军不久前刚结束了晚练,这会儿想必入帐歇息了。」 凌寒点了点头:「本王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赵将军,不必惊扰他人。」 对方恭敬地说了一声「是」,随后提着灯,走在前面为凌寒引路。 相对于东营,西营算不上是成规制的训练基地。 上至主帅,下至普通步兵,皆住在营帐之中,只是营帐的大小有所不同,每个营帐的人数也有所不同。 很快便到了赵云的营帐,帐内依然有光亮,里面的人显然还没有休息。 卫兵队长道:「殿下,赵将军便在里面。」 凌寒看着他吩咐道:「本王有重要之事与赵将军商谈。你们站远些,不管有谁过来,或是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本王的命令,都不许进来。」 卫兵队长听了微微感到一丝迷惑。 有要事相商,不许旁人靠近,自然十分正常。可是大晚上的,哪里会有别人过来?至于听到声音……商议要事,必不可能大声说话,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声音吗? 不过这些事原本就不是他们能操心的,殿下说的只管照做便是,于是他恭敬道:「是,殿下。」 一挥手,队长带着帐外的两名士兵远离了营帐。 凌寒掀开门帘入了帐。 赵云原本正坐在油灯旁看书,见到师弟立刻搁下书卷,站了起来。 事实上,他方才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虽没听到具体说了什么,却已经听出了来人是谁。 凌寒看着赵云道:「近来又无战事,师兄今日怎么好端端在军营里住下了?」 赵云闻言一怔。 莫非师弟昨夜醉酒,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了么? 他开口道:「昨夜……」 凌寒反问道:「难道因为昨晚之事,师兄便要一直待在这军营里了?师兄难不成要躲我一辈子?」 赵云勐地塞住,一时间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看。 凌寒慢慢走过去。 直到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三尺时,他才停了下来。 前来军营的路上,凌寒是觉得,既然两人互有好感,那就直接说开好了,没必要扭扭捏捏的。 他认为自己理当更主动一些。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赵云的身前,凌寒忽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到底,他并没有过任何的恋爱经验。 想了想,凌寒最终开口道:「嗯,我过来主要是想告诉师兄一件事。」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并不感到不欢喜。无论是师兄一路背着我,还是后面师兄想做而未做成的事情。」 第245页 赵云闻言,睫毛微微一颤,眼神也骤然明亮了几分。 不过,比起惊喜,此刻他心中更大的情绪,乃是不敢相信。 「师弟所说……可是真心话?」 赵云定定地望了过来,喉咙也不由自主地滚了滚。 目光炽热而带有说不清的侵略性,凌寒心道,自己可不能落了下风。 于是他上前一步,微微抬脚,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了赵云的脸颊。 「这下子,师兄总该相信了吧?」 凌寒轻轻弯了弯嘴角。 赵云起初有些发怔。 师弟的行为,无疑是莫大的鼓励。当赵云回味过来以后,压抑数久的情感仿佛在这一瞬间得到宣洩。 他箭步上前,深深拥住那个渴望已久却连梦中也不敢求的人。 接下来是一个绵长的吻。 帐外,卫兵队长及两名亲兵,尽忠职守地站在营帐三丈开外的地方。 这时,一名气宇轩昂的武将走了过来。 「孙将军。」 孙策点点头,看到赵云的帐内亮着光,就要往里走:「我找子龙兄弟有事。」 卫兵队长赶紧拦下:「孙将军,殿下有令,他与赵将军有要事商议,不许任何人靠近。」 孙策奇道:「殿下也在?那正好。」 殿下对军队训练做出的种种改变,相当奇特,而事后证明,每一个改变都有着不少的好处。 由于这些变化是循序渐进的,只有扬州的军队才有最新的法子。 孙策白日里已在这里观摹学习,回去后发现有一处想不通。 他生性有些急躁,想着这会儿赵云应当也没睡下,便过来询问。 孙策走到了帐外。 「殿下。」 「殿下?末将孙策,有事求见。」 话音刚落,孙策忽然想到了什么。 类似的场景,自己好像不是没有遇见过。 他小声地问身旁的卫兵队长:「殿下与赵将军,没有叫女人进去吧?」 队长被问得一愣,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 这时,里面终于传来声音。 「进来吧。」 孙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万一打扰到了殿下,那就不好了。 不过,殿下既然曾说过不復汉室不近女色,虽然是私下里说的,随时可变,但想来就算变了想法,也不至于与赵将军共用一名女子吧。 自己方才未免想得太荒唐了。 孙策走入营帐,看见殿下与子龙兄弟各自端坐一旁。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好像是氛围……没错,就是营帐里的氛围有些奇怪,具体却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凌寒开口问道:「伯符深夜来此有什么事么?」 孙策笑道:「也不算什么大事,主要是想问问子龙兄弟,他白日里演示的……也就是殿下您亲自改进的训练士兵的法子。」 凌寒听完沉默了足足三秒。 这点小事也需要深夜来访吗? 然后道:「既然如此,师兄,你便仔细地讲一讲吧。帐里闷热,我先出去走走。」 说罢,他不管身后二人的反应,直接离开了营帐。 外面的人行礼道:「殿下。」 凌寒点点头,飞快地说:「本王想一个人去那边的空地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是。」 脱离士兵的视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果然还是有些发热的。 好在光线昏暗,旁人都没有注意到。 凌寒有些不能理解。 明明自己是掌握着主动的,也一直在努力地主动。 可是亲上之后,好像莫名其妙就变得被动了,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武力的事情啊。 师兄此前那般害羞,甚至不敢直面自己。怎么真的接起吻来,却又全无羞涩了呢? 是哪里出了差错? 凌寒拔出地上的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里随意把玩。心里默默想着,不知道孙策需要询问多久才能结束。 外面除了巡逻以及值守的人,已经没有其他士兵了,四周也安静了下来。 他抬头凝望着天上的明月,心道:今晚还真是个说情话的好时候。 又过了一会儿,赵云与孙策终于结束对话,从营帐内走出。 孙策返回自己的营帐休息,赵云则是询问了门前的亲卫,往凌寒这边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换个地方接着约会。 别嫌作者短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写感情线都会卡文(捂脸) 第124章 (修) 星垂四野,皓月当空。 凌寒听到脚步声,并未抬头,直接叫道:「师兄。」 赵云低低地应了一声,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凌寒想起方才在营帐里的情景,觉得这正是自己找回主动的好时机。 他除了武艺差一些,其他方面怎么看,都要比师兄强势,理当「占据上风」。 凌寒想了想,开口道:「今晚月色真美。」 赵云抬起头,露出精緻分明的下颚:「的确是极美。」 凌寒笑道:「师兄有所不知。我方才说的这句话,在皇——」 他原本想说皇宫,顿了顿,改口道:「在我的家乡,这是只会对心上人说的话。」 赵云眉心一动,为那三个字。 第246页 他偏过头,目光中略带不解,似乎是不明白这句话为何能表达这样的意思。 嘴中却是学着重复道:「今晚……月色真美?」 凌寒望着他迷茫而又认真的模样,只觉得师兄这样好傻,又让人觉得可爱。 他忽然伸出右手,握住了赵云的左手。 赵云微怔。 片刻后,他迟疑地问道:「师弟……这样不怕被别人撞见么?」 凌寒心想牵个手有什么好怕的。 且不说别人未必往这方面去想,退一万步讲,这充其量只能说是私德问题,而且是没有损害到任何利益的私德问题。 他开口笑道:「撞见便撞见了,难不成还犯法么?」 凌寒知道,尽管师兄向自己表露了好感,可要说一个公元三世纪的人,对同性之情全无介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偏头对上赵云的眸子,故作轻松道:「再说了,这可是我祖上通有的喜好。」 赵云闻言却是垂下眼眸。 心里默默道:祖上通有的喜好……是了,原本就是应当如此。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或许还可以退回师兄的身份。 比起自己先前所担忧的,已经好了太多。 尽管心中想了许多,赵云面上却丝毫不显,更没有说什么。 他温和地沖凌寒笑了笑。 凌寒也跟着笑了笑。 每次看到这样的笑容,他都会感到开心。 ——他知道,战场上犹如死神降临的白袍将军,唯独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 两人一直这么坐着。 直到后半夜,赵云上一刻还在与师弟说话,下一刻却忽然感到右肩一沉。 他伸出手,迟疑了片刻,终于摸了摸凌寒的脸颊。 之后,凌寒又在襄阳郡待了大半个月。 直到刘琦归来,荆州各郡均已换防完毕,他才率兵返回扬州去。 临走之前,将荀彧留在了荆州,任命他为荆州刺史。 而回到扬州之后。 凌寒开始继续之前计划好的改革——在庐江开设一批基础工厂。 这将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重头戏。 至于北伐,暂且不急,等到徐庶出使益州归来,扬州再训练出一批精兵也不迟。 遥远的北方,冀州安平郡。 数月的苦战,曹操总算将袁尚打出了冀州的最后一座重城。 此战之后,安平以北,冀州再无坚城,袁尚只能率军退往幽州或并州。 然而,当曹操合计了此次出征的得失之后。 他非但没有攻占一州之地的喜悦,反而甚为烦闷。 即使冀州三年前还是人口最多的州地也一样。 这段时间以来,在他北伐袁尚的同时,兖州遵长沙王之命,以甘宁为先锋,发起了数次袭击。 高顺于阳平与甘宁爆发了一场大战,麾下的陷阵营全军覆没。 曹仁于界桥被火攻之计所袭,不但自己身死,所领的一万五千人也损失殆尽,只有千余人逃了回来,剩下的非死即降。 「主公。」 一名士兵从冀州东南部,快马赶到安平首府,送来一份最新的战报。 曹操看完咬牙切齿道:「诸葛亮!」 曹仁遇袭之后,他在冀州布下了严密的防守,对方并没能再找到机会进攻军队。 然而这一次,诸葛孔明却是把附近疏于防控的几个县城,里面的百姓全部掠去兖州了。 「长沙王将兖州全权交託给他,此人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年纪轻轻竟这般狠辣。」 曹操恨不得立刻率大军进攻兖州。 但他深知,诸葛亮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源于其背后,暂且不说长沙王亲自坐阵的扬州,便是旁边的徐州与豫州,都可以源源不断发起支援。 一旦自己彻底陷入与兖州的战争当中,再想脱身就难了。 曹操派士兵去召集自己的心腹,命他们半个时辰后于这里集合,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他自己则在大堂上来回踱步,心事重重。 「袁尚虽然不得不退出了冀州,但他主力的损失仅仅只有一半,幽州与并州本身也有留守的兵力。眼下已经入了秋,在寒冷的幽州发起攻城战只会更加艰难。而我一旦将主力调离冀州,且不说长沙王会不会亲自率兵过来,单是兖州的骚扰便已经难以忍受。阳平郡一战,高顺的陷阵营以全军覆没为代价,才消灭兖州五千余人。此时此刻,兖州至少还有万余精兵。光是应付兖州的兵力,便需要在邺城、阳平、魏郡各留下一万精兵。」 「扬州本是贫瘠少人之地,在长沙王手里区区两年时间,便成了天下人口最多、粮食也最多的州地。显然,只要给他土地与时间,他很快就能变出粮食与士兵。」 「前几日,长沙王又攻占了荆州。益州刘璋本就是汉室宗亲,归降恐怕是早晚的事情。凉州的韩遂马腾、汉中的张鲁、辽东的公孙度,虽然不会轻易向长沙王称臣,但想来他们对于我的敌意也不会少于长沙王。」 「如此下去,我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半个时辰后。 文如司马懿、荀攸、程昱等人,武如张辽、乐进、于禁、许褚等将,皆来到了此处。 曹操不作废话,开口道:「如今,我们尽管攻下了冀州,拥有青州、司隶、冀州三州之地,可这天下间的形势,却依旧十分严峻。北方袁尚负隅顽抗,南方长沙王虎视眈眈。」 第247页 「之后的行事,诸位如何看?」 武将们面面相觑,自知不是他们的强项,没有发言。 几位心腹谋士却也沉默良久。 最后,荀攸率先出列道:「攸以为,主公当南据邺城与阳平,迁移部分百姓,以此二城应对兖州的威胁。」 「与此同时,增加对幽州的兵力。袁尚之所以负隅顽抗,是因为于他看来,有兖州的牵制,我们无法彻底击败他。若是以重兵进攻,袁尚或许会弃城继续向北而逃。」 尽管荀攸名义上的叔父荀彧随着兖州之亡,最终选择倒向长沙王。 可是在曹操这里,荀攸所受到的信任与重用,却没有减轻分毫。 荀氏世家也因着这两人一分为二。 程昱出列道:「臣附议。」 另一名重要谋士司马懿则没有说话。 曹操没有等到司马懿的回答,索性不再等了,开口道:「公达所言虽然有理,于当下而言却是不够。」 他没有细说原委,但堂上的许多人都心中有数。 「吾以为,可这样行事。」 曹操缓缓道来,自己方才心里头忽然生出的,堪称绝妙而又无比冒险的一计。 讲完之后,曹操再次看向堂中诸人。 大堂之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不知他们究竟是太过震撼,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这回,司马懿第一个开口了。 「主公,此计一旦事败,后果将会难以承受,或许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他没有将话说死,面色却是极为忧心严肃。 相较于司马懿的迟疑。 程昱则是直接开口反对道:「主公三思!即使此计真的功成,我们之后需要面对的,依然是随时可能覆灭的百死一生之局啊。」 荀攸也欲开口。 曹操却是开口打断道:「诸位。」 他看着底下的人,或神色纠结,或眉头紧锁,或出言反对。 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完全贊同自己的这一计划的。 但,正是因此,自己才更加要去做—— 只有连司马懿、荀攸、程昱等人,或难以相信,或直唿不可的行动,才有可能瞒过长沙王及其手下一众出色的谋士。 此时此刻,曹操前所未有地清醒。 利弊得失,十分明朗。 这的确是兵行险招,却也是唯一有可能获得最终胜利的招。 若是循规蹈矩,按照荀攸的法子去做。 除非长沙王头脑发懵,犯下接二连三的错误,并且手底下的一众谋臣良将也没有劝得住,自己才能拥有胜算。 否则,自己面对长沙王,只能一步步被蚕食,早晚必定会是败局。 这早在袁绍身死,袁尚顺利继承其绝大部分势力,并奋力抵抗之时,几乎便已经註定了。 而对于自己来说,如果当初董卓并未进京,汉室的天下并未大乱,他或许心甘情愿做一名汉臣。 即使不能做得上一个权臣,也未必就不能快活一生。 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 于他而言,如果不能坐上那最高的位置,哪怕被授予异姓王的尊贵,他也无法就那样偏安一隅。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那几百字,回头看好像也没多少内容,可是花的时间是后面2000来字两倍还多qaq 第125章 三个月后,庐江郡。 这三个月里,凌寒一直没有闲着。 他投身于庐江郡的工厂建设之中。并且,成效十分显着。 如第一个工厂,凌寒选的是陶瓷业。 他在城内找了一块大型荒地,又招募了足足两百人,包括深通烧瓷技术的师傅,以及大量普通工人,然后开始流水线式地生产陶瓷。 歷史上,无论是官窑还是民窑,都是到了唐宋时期才开始成量出现。 在那之前,生产陶瓷的规模都相当之小,定位更偏向于家庭手工业,而非官营或民营手工业。 至于修建瓷厂与招募工人的费用,其中一半由官府出资,另一半则由庐江的几大世家共同出资。 这件事是凌寒本人亲自上门去谈的。 他并没有要求他们出钱,只是说了自己最近打算尝试搞这件事看看效果,要求他们帮助自己宣传以便于工厂招工——即使是凌寒的大本营庐江,世家联合对于舆论的控制,仍然不逊色于官府。 可当世家们得知自己也可以出钱参与到这件事里之后,他们立刻纷纷表示愿意成为股东之一。 倒不是对于盈利抱有什么期望,而是觉得,如果能够藉此给殿下卖个好,那便没有任何吝啬钱财的理由。 毕竟,这种机会并不太多。 世家的心思,凌寒自然心知肚明,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日后工厂的分红,会依照出资比例。 按照凌寒的计算,大概只需要用两年的时间,出售陶瓷的利润就可以赚回起始资金。 而在那之后,就将是纯粹的盈利了。 或许根本用不着三年,只要陶瓷厂开始稳定盈利,世家自然就能意识到投资工厂本身的巨大好处。 在陶瓷厂开始修建的半个月后,凌寒开始将视线瞄向其他工厂。 同样地,仍是由官府出资一半,世家出资另一半。 他并没有再拜访投资过陶瓷厂的世家,而是转向其他庐江以外的世家。 第248页 凌寒希望将尽可能多的世家网罗其中。 工厂虽然修建于庐江,出资的世家却可以囊括整个扬州。选择他们,也有利于之后将庐江郡的变革对外推广。 兴建工厂的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别人来监督。 这个时间里,凌寒又在庐江郡的书院中进行授课。 这种授课并不局限于精英班当中。事实上,即使是不识几个大字的人,也可以听懂流水线生产为什么能够更有效率。 庐江作为凌寒的大本营,兴建书院之时,有凌寒本人在这里宣讲读书的重要性。而在凌寒的眼皮子底下,世家也自然不得不拿出全部的本事帮忙宣传读书的好处。因此,庐江郡的义务教育普及率是最高的。 这种情况下,书院本身就成了最好的宣传口。凌寒每次到某一书院的某一班级进行讲课,还允许学生忽略彼此间的身份尊卑,提问交流,这无疑会成为一件值得口口相传的事情。而上课的内容,也就自然而然会被反覆拿出来说明。 因此,三个月后的今天,整个庐江郡不管是世家还是普通百姓,几乎都看到了兴办工厂的好处在哪里。 这种情形下,凌寒也终于决定将修建纺织厂这件事给拿出来。 纺织,这原是除了种地以外最重要的事情。既然工厂能够提高效率,那么纺织厂按理说早就应当被提上议程。 迟迟没有开始,其中的问题便在于:纺织这件事,向来是由女子来完成的。 在程朱理学兴盛以前,整个封建社会对于女子的禁锢还没有那么大。然而尽管如此,大批量地让女子走出家门来做活儿仍然是难以想像的。 事实上,就连凌寒也不确定,自己提出这件事会面临什么程度的阻力。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是,反对的士人声音虽然不少,普通男人也很少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妻子走出家门。 但是,这种反对并没有闹到凌寒面前。 这就意味着,这件事是可以慢慢推进的。 州牧府。 张昭轻轻嘆了口气:「殿下果真是要修建纺织厂了啊。」 心腹见状不由问道:「大人,您又要上书反对了吗?还是往殿下的府中走一趟?」 张昭却是摇了摇头:「三日前,我便听说殿下在城北书院讲课时提到了,叫……纺织的流水式,好像是这么个说法。」 「那时我便猜到,殿下是想要这么做了。」 实际上,早在凌寒兴建陶瓷厂,第一次对张昭提出官商合营时——虽然凌寒有权随意支配官府的财产,但张昭作为扬州刺史,免不了要向他支会一声。 那个时候,张昭作为一个循规蹈矩之人,便表达了强烈的反对,认为此举实在于祖制不合,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希望凌寒收回成命。即使一定要兴建工厂,也只管全数由官府出资便是,扬州的财政并不紧缺。 可凌寒修建陶瓷厂的目的,提高陶瓷产量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他的意志也不是张昭所能阻止的,于是这项政策还是坚决地执行了。 心腹有些不能明白:「大人,当日您不惜得罪殿下,也一定要接连劝阻。如今这纺织厂岂非更加于礼不合?您为何……」 张昭再次嘆一口气:「当日殿下修建陶瓷厂,便没有几个人上书反对。如今庐江的世家们又从那所谓的官商合营中尝到了甜头,还有多少人愿意冒着开罪殿下的风险劝阻?」 「女子们统统走出家门来做活……至少在庐江,只怕没有任何悬念了。」 张昭心里非常清楚,对于整个扬州来说,殿下究竟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莫说旁人,即使是他自己,就算非常反对殿下这三个月来的变革,可是对于殿下将来收復汉室这件事,以及殿下本人的英明,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 就算这件事不合祖制,完全错误也一样。 甚至,他心里还会不时产生动摇: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些老了,所以才无法跟得上殿下的脚步?要不然,不说赵云太史慈这等武将,年轻的那些士人,如出身名门、博学多才的周公瑾,为何也会尽心竭力为此事奔走呢? 周公瑾显然对殿下忠心耿耿,也不可能因为惧怕得罪殿下便闭口不言。 这也是张昭没有继续上书的根本原因。 张昭这些人的想法,凌寒自然是不知的。 当他发现反对修建纺织厂的士人声音没有预想中大时,这件事便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不仅如此,纺织厂的规模还会比先前任何一个工厂都要大得多。 毕竟,每个人都是要穿衣服的。 至于如何让女子们心甘情愿地走出家门……就当下的情况,不如说如何让男子们心甘情愿地送自己的妻子入纺织厂。 这件事并不难办。 对付百姓,要比对付世家容易多了。 首先,凌寒会大力宣传:所有的纺织厂中只会有女子,绝对不会出现任何一名男子,所以他们完全不必担忧妻子的名节问题。 其次,除了银钱报酬以外,愿意进入纺织厂的家庭会获得一个优惠:他们的儿子可以优先入伍。 ——在凌寒治下,入伍完全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与之相反:待遇好自不必多说。最重要的是,由于凌寒本人的威望,整个扬州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氛围:参军会被视为一种荣耀,虽然无法同士人相提并论,但显然远远高于耕种的农民。 第249页 糜府。 携赵云从兴修中的纺织厂出来后,凌寒并没有回府,而是来了这里。 「殿下。」 糜芳行了礼,又对赵云抱拳道:「赵将军。」 他心想殿下一定是为了工厂的事情来的,道:「殿下有什么吩咐,随便派个人知会下官一声便是了,何须亲自过来呢?」 凌寒闻言笑了笑,道:「本王今日拜访,可不是为了你。」 不是来找我的……糜芳立刻意识到,殿下是来看望佑民的。 他正要开口命下人去将孩子抱过来,凌寒却道:「本王是来找杨夫人的。」 糜芳这下子愣住了。 殿下来找小妹是做什么呢? 凌寒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本王最近在兴修纺织厂。纺织厂里做活儿的自然是女子,为了她们的名声,工厂里便不能出现任何一名男子。」 糜芳思索片刻,询问道:「殿下可是要命小妹负责纺织厂的事务?」 凌寒颔首:「不错。」 纺织厂必须有一个主管人士,而且须得是女子。 糜氏是世商,糜菍从小或多或少地有一些耳濡目染。 遇上不懂的事情,她可以随时向兄长糜芳请教。再不然,糜芳还能够前来向凌寒本人请教。 再合适不过。 除此以外,凌寒还有一层私心。 纺织几乎是仅次于种地的大事。种地当下难以更换模式,纺织却不同。 尽管最初只有一家纺织厂,可到最后,这必然会是一个庞然大物。那么,统管纺织厂的人多少会有一定的政治地位。 有了母亲为先例,杨佑民从小就会有一个好的榜样。 凌寒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为普通百姓做到什么程度,又能为天下的女子做到什么程度。 他只能说,在保证大局稳定的前提下,为这些弱势群体尽可能地去做。 但对于杨佑民——杨真留下的唯一血脉,凌寒自然要再多谋划一些。 至少,她长大成人之后,可以完完全全拥有自己的力量,而无需依附夫家或是娘家。 糜芳道:「下官这便去将小妹叫出来。」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敏锐地有些感觉,这对于糜氏而言似乎有益无害。 作者有话要说:  唔,昨天在坐车,所以又断更了一次。完结前争取保持日更! 第126章 糜菍接到凌寒的任命之后,自然立即应下了。 离纺织厂正式开工前还有一段日子,这些时间,足够让她补充学习一些相关的知识。 从糜府出来后。 凌寒沉思了一阵,开口询问道:「师兄,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些日子的种种行为很是奇怪?」 在兴修工厂这件事上,他收到的支持多于反对,这没错。 可是,凌寒并不能确定,支持他的那些人中,心里究竟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 如太史慈,工厂的前期工作免不了要调动士兵。 「殿下想怎么做,怎么去做便是,末将一切都依照殿下的吩咐行事。」 又如陆康,他听到此事之后并未询问,而是立刻查阅,然后上报适合建厂的土地位置。 「庐江的兴北街、洛方街,皆有符合殿下所需的地方。」 …… 下属这么说了,凌寒也不便再去追问:诸如你觉得这个命令如何如何。 令行禁止,上面的人怎么说,下面的人便怎么做,不需要去追问原因。 在封建时期,这大概算是一件好事,说明集权的程度高,君主的控制力强。 可问题在于,这本是一件离经叛道,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即使是凌寒在书院里讲述它的好处,那也已经是开始兴建工厂以后的事了。 似乎在许多人心里,他决定要去做这件事本身,比这件事究竟利弊如何,还要重要。 这或许会给人带来一丝暗爽。 可从大局来看,并不合适。 万一将来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岂不是整个国家都被带进沟里了? 这绝不是他所期望的局面。 赵云如实道:「的确如此。」 他知道师弟在担忧什么,又道:「只是这些事虽然怪异,却总归不会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 「师弟此前所做之事,也有诸多不同寻常,于扬州却有莫大的益处。」 「我想,他们定然是在心中相信师弟。故而,即便离经叛道,也愿意尽力去做。」 凌寒眨了眨眼,原是这样吗? 若是如此,自己倒有些多虑了。 不过…… 凌寒又道:「在师兄看来,我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吗?」 赵云一怔,好似没想过会被这样问。 很快,他意识到,师弟所说的不同,与自己所想的不同,不是一回事。 于是,赵云想了许久,才回答道:「从常山与师弟初遇之时,一直到今日,师弟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不管是与那位陈留王相比,还是别的什么人相比。」 凌寒心想,果然如此。 生而知之这个说法,不可能所有人都可以接受。 若说这世上谁最觉得自己「可疑」,那自然是从一开始就在自己身旁的赵云了。 不过,或许这样也不错。 穿越的秘密,他一直藏在心里,从未向任何人透露。 第250页 许多知识从何而来,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向任何人做解释。 但师兄终归是不同的。 凌寒不知道要怎样主动开口,也不知道贸然说了,对方会不会担忧自己是得了什么癔症。 想来最好的法子,便是先让赵云自己在心底有所猜测了。 凌寒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件事。 扬州的基建还任重而道远。 搞定了纺织厂,庐江的基建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他非常清楚,生产工具的制约,使得变革暂时已经难以更进一步了。接下来要做的,是将庐江的变革向外推广。 这一点儿也不简单。 无它。 扬州的确是生产力最发达的一个州。 可庐江,又是整个扬州生产力最为发达的一个郡。 并且,凌寒在庐江待得最久,掌控力最高。此外,庐江也是他个人权威最高的地方之一。 种种因素相结合,才勉强顺利进行。 想要向外推广,就必须用庐江基建以后的成绩来作为辅助了。 这需要时间。 就在凌寒周旋于十几个工厂时,荆州传来了一份战报。 司隶地区的曹军,近来不断调兵。 庐江郡首府。 凌寒端坐正前方,问道:「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陆康道:「据臣所知,曹操先前在司隶地区施行屯田之策。」 「眼下距离来年播种的日子已然不远,此时调兵,会极大地损耗日后的收成。曹操必然是有所图谋。」 周瑜道:「若是从司隶行军,无疑是想要谋取荆州。」 「以曹军集结的路线来看,荆州首先会面临攻击的,大概是南阳郡。」 凌寒点点头,两人的分析的确有理。 可是有一个问题—— 南阳郡,留有三千扬州军,五千荆州兵,共计八千余人。 此外,襄阳郡可以很快发起支援。而在襄阳,有三千江东军,五千扬州兵,两万荆州兵,以及孙策。 司隶地区的曹军,多为董卓手下的西凉兵。 凌寒不确定究竟有多少人,但不可能超过十万。 就算真的有十万大军,想要顺利攻下南阳并且守住,那也得倾巢而出才能做到。 可一旦倾巢而出,难道司隶不要了? 要是真的留下空城,东面的豫州与兖州,可都有兵力立刻进攻司隶。 凌寒有些想不通。 他道:「曹操数日前才彻底占据冀州,并且仍在与北方的袁尚纠缠。除此以外,诸葛亮也遵本王令,不断在南面发起骚扰。此时此刻,曹操怎会想要进攻荆州呢?就算是以攻为守,也没有这样的攻法。」 「若是曹操举司隶全部兵马去攻打,却没有成功,他便只剩下青州与新占不稳的冀州了。」 如果出招的是其他人,凌寒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个昏招。 但对手毕竟是曹操,更别提,他麾下还有着众多能人。 又或者说,曹操兴师动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损失的是无数的粮草。要知道,粮草很多时候便意味着兵马,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凌寒陷入了深思。 堂下的其余人等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为党庆生……很晚才开始码字_(:3)∠)_字数有点少,见谅见谅 安利大家去听《错位人生》建档百年版!歌词超级戳人!! 第127章 讨论了许久,也没能分析出曹操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最终,凌寒决定,不妨静观其变,暂且只令南阳加强防守,等到对方有了后续的动作,再採取应对的行动不迟。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从各地传过来的战报却愈发使人看不懂。 两日前,兖州传来了一份较为详尽的消息。 先前,凌寒只知道司隶地区的曹军在不停地调动,具体细节却并不明朗,因为敌方排查得十分严格,探子并没有办法太过靠近。 数日前,甘宁遵诸葛亮之命,率领几个善水的精锐,藏身于一条护城河里,观察了整整两日,再加上此前获得的情报,总算得出了一个相对确切的数字:陆陆续续汇集与司隶河南郡的曹军,合计起来只怕真要接近十万大军了。 河南郡与南阳毗邻,针对的无疑就是荆州。 诸葛亮虽在兖州,但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派信使一人三骑,快马加鞭地前来庐江报信。 与此同时,徐州,郭嘉也发来一封书信。 信上说,活跃在青州北海郡一带的曹军近日有兵马调动的痕迹,似乎是想要对琅琊郡有所图谋。 凌寒召集诸人,公开了这几条情报。 陆康不能理解道:「这曹孟德怎地东一棒槌,西一棒槌,难不成他竟以为,如今的局面,自己还可以同时吃下荆州与徐州吗?」 太史慈哼道:「只怕他有这个心,没这个能耐!」 周瑜缓缓道:「如若二地同时发动进攻,以曹操的兵力,想要攻下,那么司隶、冀州、青州,便会几尽成为空城。」 「殿下仁义爱民,即使曹操真的攻下了荆州或是徐州,一时之间也难以收服百姓,很难守住。」 正如周瑜所说,无论怎么看,都难以解读曹操的动作。 他就好像是一个溺了水的人,找到一根稻草便紧抓不放,什么也不顾了。 第251页 凌寒道:「琅琊是徐州的北方门户,不容有失。荆州的军情同样紧急。」 「土地虽然可以收復,可是一旦被攻下,免不了会有无数百姓要遭殃。曹操的攻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我们必须尽快支援徐州与荆州。」 大军行动不比信使,需要时间。 正因为曹操的行动看起来无比荒诞,所以完全没办法以常理推测。 并且,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曹操一定是放弃继续北上攻打袁尚,而要立刻对凌寒的势力发起进攻了。 那么,此刻便不能再犹豫了。 比如荆州,如果真的是十万精兵一齐而出,说不定三日就能攻破南阳。 至于徐州,郭嘉传来的战报上没有详细的信息。按理说,如果司隶汇集了曹操的十万精兵,那么青州不可能再有太多的人。 可曹操究竟有多少兵马,凌寒并不能拿得太准。 万一他这些日子以来不管不顾,竭泽而渔,以青州未来十数年的战争潜力为代价,再凑出一个十万兵马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城池被攻破,就算曹操守不住,他至少能杀掉城里的人。 比如郭嘉与荀彧,凌寒甚至想不到他们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 更别说城里的百姓。要知道,曹操在歷史上可是屠过城的! 他原本想着,至少要等到安安稳稳地收了益州,再考虑北上的。 数日前,徐庶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可是蜀道难行,想要换防交接,无疑耗时良久。 眼下必须暂且搁置了。 「太史慈!」 「末将在。」 「本王命你领两万精兵,赶赴南阳,现在便出发。」 「是。」 「赵云!」 「末将在。」 「你也领两万精兵,本王与你一道前往徐州。」 「是。」 两人抱拳领了命令,即刻转身前往军营。 四万精兵,这是庐江的全部兵马了。 不过其余各郡林林总总加起来,也还有接近两万人,加之扬州地处东南隅,倒用不着担忧安全问题。 周瑜上前请命道:「此次支援,殿下不予臣命令么?」 凌寒道:「工厂之事同样重要,半点不可荒废。张刺史古板守旧,本就极力反对。」 「本王担忧这一走,工厂的建设会完全停滞下来。郑老先生虽然全力支持本王,但他毕竟已经年迈,许多事情并不方便。」 「唯有公瑾留下,本王才能安心。」 「除此以外,公瑾可执本王令,将各郡的兵马召出三千,汇集于庐江。如若哪处的军情出了变故,有公瑾留守在扬州,也好及时做出调整。」 周瑜于是抱拳道:「臣领命。」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心中有些不安,又回头道:「殿下此去徐州,一定要平安无虞。」 凌寒笑道:「那是自然。」 周瑜离开后,凌寒又吩咐了陆康与糜芳一些事宜。 相对而言,并不太紧要。 午后,赵云与太史慈各自点好了兵马,随时可以出发。 凌寒看着自己的大军,心想:虽然不知道曹操图谋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只要守住这一轮次的进攻,他就再也不足为惧了。 这样想着,凌寒心里忽然又生出另一个念头。 很快,他又摇了摇头,觉得这想法未免太过天方夜谭了。 赵云留意到了这一幕,不由问道:「师弟?可有什么不妥?」 凌寒偏头看着赵云。 片刻后,他终于还是道:「麻烦师兄替我准备一些纸墨。」 赵云面露疑惑,完全不明白,师弟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写字。 但他并没有多问,立刻唤来士兵,让对方拿纸墨过来。 于是,临行之前,凌寒又写了一封书信,发往兖州。 并交代信使,送信时告知诸葛亮:待他看过自己的信件之后,一切便宜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后就闲下来了,本来打算好好码字,结果犯懒,直接葛优瘫了两天qaq 接下来作者要雄起了!敬请大家监督!!! 第128章 徐州琅琊郡。 郭嘉在向凌寒发出信件之后,便与高览赶往琅琊,亲自坐阵此城,并不断派出人手打探青州的消息。 数日后,凌寒也终于来到琅琊。 所携的两万精兵入城之后,赵云带着他们前去军营,与高览交接。 郭嘉则伴着凌寒前往郡守府。 凌寒边走边问道:「奉孝,你前日传来的信上说,青州兵已经发动过一次进攻。具体情形如何?」 信上只说:琅琊的北城门遭到了青州兵的攻击,不过攻势不算勐烈,完全能够守得住。 话是如此说,可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便有大军降临? 青州是曹操控制的最好的一块地盘,侦察敌情远比司隶地区还要困难。曹操若是精心准备,琅琊派出的侦察兵未必就能洞察清楚。 因此,凌寒十分焦急,一路经过广陵与东海,甚至没有入城。 可他也不敢夜里继续赶路,否则抵达时琅琊时便成了一支疲军。 士兵们不知详情,可以安然睡觉,凌寒却难以睡得着。 「是臣下的过错。」 迎接凌寒时的第一眼,郭嘉便从脸色上看出,殿下这两日是如何度过了。 第252页 他抱了抱拳以示告罪,才道:「殿下,三日前,曹孟德麾下的青州兵确实发动了一场进攻。不过,那只是一次试探性地攻击,大概只有五千人马,很快便退去了。」 「臣这几日派出了几路斥候,有所发现:青州的确在调动大军,目标直指琅琊。这些青州兵在进入徐州以后分成了两路:一路径直从北方而来,另一路却是自西方过,看路线,如若殿下再晚来两三日,只怕越过东海的地界之后,就会与他们正面撞上了。」 「兵分两路?」 凌寒思索道:「这是想要狙击南境的援兵,并且彻底将琅琊给围困住吗?」 如果不是郭嘉提前发现了大军活动的迹象并报信,那么赶赴琅琊的援兵一定会在这支青州兵之后。 援兵匆匆而来,就很可能被这一路青州兵所伏击。 只是……凌寒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即使郭嘉没有提前侦察,等到青州兵进入徐州地界才发现。 那他也可以立刻传信,南境的援兵不可能毫无提防。 如此一来,这支深入敌后的青州兵,充其量只能阻碍援兵到来,使琅琊暂时无法获得支援。 可是想要取得大的胜果,那就是做梦了。 并且,深陷徐州腹地,一旦更多的援兵到来,他们的命运就註定会是全军覆没。 所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凌寒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这两支兵马大概有多少人?」 「回殿下。北面的那支大约有两万人,南面的那支大约有三万人。」 郭嘉猜出了凌寒的心思,道:「看他们的行军与队列,的确都是青州兵的精锐。不过,莫说是五万精锐,便是再翻上一倍,十万精兵,若是想将琅琊给彻底围困死,那也几无可能。」 凌寒点了点头,完全认可郭嘉所说的话。 自己带来的兵马,加上琅琊原有的兵马,加起来接近四万精兵。 琅琊作为徐州的北方门户,城墙自然坚固。 这等情形之下,曹操想要五万精兵破城,绝对是痴人说梦。 凌寒一直相信,他必定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自己站在巨人的肩上,有着后世两千年来的经验,有着封建王朝最显赫的身份,有着无数天骄英杰忠心辅佐,没有输的道理。 但是他很难相信,能够如此轻易地取得胜利。 三万精兵已经绕后,曹操接下来必定会对琅琊发起勐攻。 五万人肯定不够。可就算青州后续还有援军,又能有多少? 即使曹操竭泽而渔,最多也就在青州凑出五六万精兵,再加上十万新兵。 论真正的战斗力,也就抵得上十万精兵。十万精兵想要攻下此时此刻的琅琊。 凌寒不敢说绝无可能,但在他看来,文有郭嘉,武有赵云,这个可能性真的非常之小。 只要撑上几日,琅琊便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 曹操兴师动众而来,如果不能取得大胜,那便等同是大败了。 「殿下一路奔波,不妨先用午膳。」 琅琊郡守府早已备好了食物,郭嘉引凌寒入席,又问道:「殿下可要小酌几杯?」 「尚且不知道曹操打的是什么主意,酒还是免了。」 两天没睡好,又是接连赶路,凌寒身体十分疲倦。 此刻见琅琊暂时无虞,说话的时候,凌寒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盏茶的功夫就解决了午餐,然后对郭嘉道:「本王暂且在这郡守府上小憩片刻,一旦有了什么新的消息,烦请奉孝立刻派人来将本王唤醒。」 郭嘉拱手道:「是。」 在郡守府某位僕人的引领下,凌寒找了间客房小憩。 郭嘉目送着离去,感慨道:「两夜没怎么休息,方才却还能……这两年来,殿下的身体强健了不少哪。」 不知突然想到什么,郭嘉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离开郡守府,往城门的方向去。 军营。 赵云抵达这里时,高览早已得到消息,率着亲卫在门口处相迎。 「数月未见,子龙兄弟又英武了。」 「听闻子龙兄弟在兖州一对一俘虏了吕布,你不知道,消息传来的时候,徐州的将士都在为你欢唿哪!」 赵云抱拳道:「高兄谬赞。」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扬州兵入营安置好。 高览道:「不知不觉已是午后了,午膳早已备好,子龙兄弟便在这里用膳吧。」 赵云望了眼外面的日头,心想此时师弟定然已经用过午膳歇下了,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饭菜端上桌之后,高览道:「子龙兄弟一路辛劳,不如今日喝些酒?想来那曹操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攻城。」 赵云摇头拒绝:「高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已算战时,高兄若实在想喝,也不可贪杯。」 高览见状道:「我原本也只是打算小酌两杯。子龙兄弟既然不喝,那便不喝罢。」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分享徐州与扬州这两支军队的相关情报。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名低阶武将赶到门外求见。 得到允许入内后,对方行礼道:「赵将军,高将军。」 「奉孝先生令末将前来相告,青州兵有了动作。请二位将军用过午膳以后,尽快赶到北城门。」 第253页 赵云与高览对视了一眼。 高览道:「知道了。」 北城门。 郭嘉孤身立于城头,遥望着远处乌压压的人群,估计对方汇集速度的同时,心中不免感到讶然。 那是数不尽的大军,以及印有曹字的,曹操本人的帅旗。 郭嘉见状不由心道:「难道曹孟德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不智之举,不是冲着哪一座城池,而是冲着殿下来的?」 倒是与先前那次设计殿下如出一辙。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当初五方诸侯联合劫杀,殿下身边除了数千骑兵与赵云以外,没有任何可依。 此刻,琅琊城里足足四万精兵,据守坚城。 琅琊之外,还有援兵。 荆州与兖州不可能同时背叛殿下,司隶的兵马一定是实实在在的。 曹操几个月里,又能在青州纠结起多少士兵? 「奉孝。现在情形如何?」 凌寒登上城头,在背后叫道。 郭嘉连忙转身:「殿下。」 俯身之后,他回答道:「大概再有三个时辰,大军便可兵临城下。不过那时已是日暮,曹孟德更有可能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再发起进攻。」 凌寒点点头,望着远处的情景。士兵的数量超出想像。显然,曹操是刻意隐瞒了部分士兵,等到探得自己率军入了琅琊之后,再将全部的大军包抄过来。 还真是故技重施啊。 不过,即使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凌寒仍然感到难以理解。 且不说十万精兵想攻下琅琊的机会有多小,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真的成功了,曹操的士兵也必定损伤殆尽。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这里,手下的部将一定会为自己报仇。 到时候,曹操不但守不住琅琊,连原有的地盘也无法保全。图的又是什么呢? 他这等枭雄,总不会是想带着所有手下,只为与自己同归于尽吧? 「殿下。」 不知什么时候,赵云与孙策也到了。 凌寒偏头看了一眼,继续观察远处的曹军。 赵云与孙策也将视线投向北方。 观察了一阵,赵云迟疑地出声道:「北方的曹军,只怕还不止十万人。」 赵云的眼力是所有人中最好的,又十分了解军伍,说出的话相当有说服力。 高览也认可地点头道:「看来曹孟德这次强征了不少新兵哪。」 强征了不少新兵……倒也在预想当中,否则曹操不可能有勇气双线进攻。 等等,双线进攻? 凌寒身体突然一僵:如果为的是杀掉自己,曹操有必要双线进攻吗? 这时,他渐渐想起,先前从兖州与荆州传来的,一项项有关司隶地区西凉军的消息。 司隶地区的兵马不停地调动。 起初难以接近,直到数日前,甘宁终于找到机会潜入护城河…… 一个答案唿之欲出。 赵云是第一个发觉凌寒脸色有异的。 他低声问道:「师弟?」 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凌寒语气凝重地说出方才想通的事情:「攻击南阳只是个幌子,那里也根本没有多少西凉精锐。曹操恐怕集合了手下几乎全部的精兵,赶来琅琊。他从始至终想要做的,就是将我引至琅琊,围杀于此。」 实际上,诱杀自己这个念头,先前便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是说出这番分析的时候,凌寒自己听着都觉得难以置信。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比确信这一点。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云道:「可如果司隶的西凉兵全都是新兵或是民丁伪装而成,那里的主将就不可能有勇气与南阳的孙将军交战。」 「一旦交战,必定立刻露馅。」 「若是不交战,大军汇集却迟迟不发动攻击,孙将军同样会生疑。」 孙策只要从太史慈那里得知徐州遭袭的消息,马上就能够反应过来一切是怎么回事儿,从而派出援军。 南阳距离琅琊不近,但也不算太远。如果是骑兵,四五日就能抵达。再加上太史慈抵达南阳的时间一定更早,那么此时此刻,孙策的骑兵或许已经在支援的路上了。 凌寒道:「所以我说了几乎二字。」 「曹操只需要在司隶留下一万真正的西凉军,并交给一位忠心耿耿的主将,发动试探性、自杀式的进攻,就足以迷惑孙策数日。」 听到这里,高览举手道:「末将有一个问题。」 他不能理解道:「可曹孟德又是如何得知,殿下会前来支援徐州呢?」 「您完全有可能选择支援荆州。甚至也有可能坐阵扬州大营,只派出赵将军前来啊?」 一旁,郭嘉也已飞快地理清所有关节。 他语气沉重道:「正是因为此计首先要葬送掉上万精锐,其后最为关键的一点,殿下会支援何处,实质上完全不在曹孟德的掌控之中。」 「一旦赌输,便是万劫不復;即便赌赢,他的胜利也依旧渺茫。」 「正是因此,曹孟德才能瞒天过海,让所有人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可能。」 数里之外,曹军大营。 曹操并没有跟在中军当中,而是随着先锋军,第一批抵达了琅琊北城外安营扎寨的地方。 程昱道:「主公,后军抵达,只怕还需三个时辰。」 第254页 曹操下令道:「原地安营扎寨吧。」 「是。」 曹操骑在马上,眺望远处的城头。 他看不见城头上是什么情景,却可以想像得到,此时此刻,长沙王刘影一定正面色忧虑地望着这边的方向。 曹操扬了扬嘴角。 这的确是一场豪赌,是一场可以让他重新获得与长沙王平等地位的豪赌。 赌输了,自己就再无可能。赌赢了,就拥有了一半的机会。 计划进行到现在这一步,曹操认为,这一仗自己擒获长沙王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整整十五万精兵,并且,在到来之前,他已反覆在军中鼓舞士气,这是破釜沉舟的一击。 胜了,便是从龙之功。败了,所有人都无法倖免。 当然,他心里非常清楚。 长沙王是不可能向自己投降的,即使攻破了琅琊城,战争也远远没有结束。 杀掉长沙王以后,自己势必会面临来自长沙王旧部的復仇。 但曹操心里同样明白另一件事。 与当初一样,长沙王麾下至今仍然没有任何一人有能力,或者说有威望,能在长沙王死后继承他的全部势力。 莫说各州无法连成一气,只要长沙王身死,每个州的内部也未必就能统一旗帜。 这些旧部就算一心想为长沙王报仇,也总不能不为报仇之后的事情考虑。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的盘算,就必定会成为一盘散沙。这种情形之下,当年的诸侯讨董就是前车之鑑。 只要自己能够抗住,或者说躲过这盘散沙的第一波联合进攻,保留下一定的势力。 那么接下来,天下就会重新退回到长沙王横空出世以前,群雄混战的阶段。 这于他而言,并非是多么有利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长沙王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大,自己却没有这个能耐。 偏偏有能力做选择的还是长沙王——他可以选择拖下去,也可以选择北上,与袁尚一起,对自己进行南北夹击。 时势如此。 此次不顾一切诱杀长沙王,理性说来,或许并非十分明智。 却是他唯一的选择。 曹操眯了眯眼望向前方,自语道:「不算徐州剩余的那点兵力,其他地方的援兵,得知消息后想要赶来,大约需要五日。」 「三日之内,必须攻破琅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凌寒临行前的那封信,所以不需要五日 第129章 等高览彻底弄明白一切是怎么回事儿之后,他立刻开始劝诫道:「殿下。若是这样,现在趁着曹军还没有将琅琊彻底围困起来,便让子龙兄弟携一支卫队,护送您离开这里吧!」 「只要殿下安然离开了琅琊,那曹孟德无论能不能攻破城门,都必定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城头上一时寂静,没有人理会他。 高览望望赵云,又望望郭嘉,道:「奉孝先生,子龙兄弟,你们快劝劝殿下啊。」 郭嘉静默不语,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赵云则是朝凌寒望过来。 他觉得师弟不会答应这件事。 凌寒缓缓道:「当初,五方诸侯布下天罗地网劫杀本王,本王放弃了三千名英勇忠诚的战士。因为局势如此,不得不那么做。」 「那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本王从未为之感到后悔。但,本王也从未心安过。」 「可今日却不同。只要琅琊上下一心,坚守城池,这场仗未必会输!」 顿了顿,凌寒面容坚定道:「既然不是必输之仗,本王岂能临阵脱逃?」 「身为汉室皇子,本王不能抛下自己的子民。」 「作为三军之主,本王也决不会再次抛下自己的士兵。」 高览闻言感到焦急起来。 琅琊堪堪四万士兵,其中还有两万人歷经长途跋涉,战力必定要打上一些折扣。 以琅琊城墙的坚固程度,守住三倍于己的敌军进攻大概可以。 可对面的精兵数量显然远超十二万,并且是以逸待劳。更何况,这是敌人破釜沉舟的一战,必定会激发起他们最大的死志。 高览正欲再开口,凌寒打断道:「高将军勿要多说,本王决不会离开。」 「此刻需要做的,是商讨守城事宜,而非其他。」 高览听到殿下如此说,又见郭嘉与赵云从始至终只字未劝,终于也放弃了劝殿下逃离琅琊的念头。 凌寒又开口道:「琅琊城之所以可以作为徐州北境的门户,不在于城墙有多坚固,也不在于有多少积粮,而在于东西两处的护城河,使得敌人难以分四路攻城。」 「曹操急于求胜,明日必会从南门与北门同时发动进攻。」 「接下来的日子,我与师兄守一城门,奉孝与高将军守另一城门。」 郭嘉开口询问道:「殿下,我们需要坚守几日?」 一直以来,他始终位居徐州,对于其他州境的情况并没有太多了解。 凌寒仔细想了想,回答道:「三日。」 这是凌寒估算出的日子,并不十分确定。 但他相信,以诸葛亮的才智,收到自己的书信以后,一定会立刻试探,然后判断出曹操的真实意图,发兵来援。 「此刻不断向琅琊涌来的西凉兵,加上早已潜入琅琊南境的青州兵。合计起来,少则十四万,多则十八万。」 第255页 「但我们并不需要取得胜利,只要坚守住三日,第一波援军就会抵达。」 第一波援军,数量还在其次,意义才是至关重要。 它会让苦战良久的琅琊军看到胜利的曙光,同时,给敌军带来噩梦般的打击。 士气此消彼长之下,大局便可定了。 于是,琅琊城开始正式布防。 距离西城门数里开外,有一道自北向南的河流淌过,水势湍急,两岸植被密布。 某个树下阴影之处,一名中级将领出声询问道:「将军,那长沙王当真会从此处逃走吗?」 为首的将军面如紫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形更是高大挺拔。 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张辽。 吕布在兖州身亡时,张辽因北上讨伐袁绍躲过一劫。自此之后,他对曹操除了追随到底,再没有别的心思。 杀掉吕布,又灭了好友高顺的长沙王刘影,则被他视为大敌。 张辽乃是耐心之人,并不因为手下的疑惑嫌烦,而是解释道:「琅琊南北城门,皆布有主公的大军,无法逃脱。」 「长沙王的确可以往东逃,可东面皆是小城,无险可依。再往东便是大海。是故,长沙王必定会往西逃亡。兖州,那里也有一支强悍的军队。」 高顺兄弟一手训练出的陷阵营,神勇无比,比之主公麾下的两支特殊兵种,虎豹骑与骁狼兵,也不逞多让。 那将近一万的陷阵营,便是被兖州的那支军队所覆灭。 张辽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伏兵。 虽然只有一千人,可全都是弓箭手,配备的更皆是珍贵无比的铁箭。 那赵子龙能够击败吕布,必然神勇非凡。唯有这样一支铁箭队,才能在他的护卫下杀掉长沙王。 不止是长沙王,也要让赵云葬身此处! 只可惜,张辽率着一千铁箭手,足足等到日暮,也没有看见任何人从这里经过。 「倒是位有血性的皇子。」 张辽感慨一声,下令道:「回去復命吧。」 心腹担忧道:「将军,咱们不等了吗?万一天色暗下来以后……」 张辽道:「这个时候,主公的后军估计也已经集结完毕,长沙王再想出城,必定会被大军发现。」 「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亡时间,他不会逃离琅琊了。」 回去之后,张辽抱了抱拳,復命时面带忧色。 「主公,长沙王没有逃离琅琊。」 在西城门截住长沙王,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若是正面攻打琅琊——长沙王不愿弃城,显然存了誓死守城之心。如若长沙王亲登城门,与守军并肩作战,只怕琅琊的士气未必会弱于己方。 之后几天的战事,必定会十分惨烈。 曹操瞥了他一眼,道:「文远不必担心。」 「既然长沙王没有去荆州,也没有待在扬州,而是来了徐州。那便说明,天命不站大汉,而站在我曹操这里。」 「传我号令,让兄弟们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行攻城!」 「另外……」 曹操招了招手,在张辽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张辽不住点头,最后抱拳道:「是!」 琅琊郡城。 北门城头之上,凌寒望着城外敌军不断收整队翼,缩小范围。 他不由心想:看来曹操的确是打算明日再行攻城了。不过……对方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今晚真能熬得住吗? 一旁,郭嘉同样望着城外,笑道:「殿下可听说过曹操麾下的骁狼兵之名?」 凌寒道:「本王只听过曹操有一支虎豹骑,甚是不凡。这骁狼兵倒是不曾听过。」 「虎豹骑乃是三千精骑,一昼夜可行四百里,战功赫赫,总是由曹操最信任的曹氏将领来掌管。」 郭嘉介绍道:「骁狼兵相较之下的确弱了一头,却也不可小觑。」 「他们共有五百人,其中的每一人,身手都抵得上一名低阶武将,甚至是中阶武将,统帅乃是曹操尤为信任的典韦。」 「这支骁狼兵一直活跃在青州,相当隐秘,我也是因缘巧合之下才探得。」 「典韦?」 凌寒心道,对方在歷史上因保护曹操而死,如今却也因为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活到了现在。 「不错。」郭嘉道:「此人曾经力战吕布近百回合而不败,神勇非凡,是曹操旗下的第一武将。」 「殿下这里,恐怕也只有赵子龙将军,有把握胜他一头。」 凌寒思索片刻,问道:「奉孝的意思是,曹操的那支骁狼兵,会在今夜有所行动?」 郭嘉颔首道:「骁狼兵固然厉害,可是区区五百人,在正式的攻城战中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他们唯一的作用,便是在夜里发起突击,若是能悄悄拔掉岗哨,摸进城里,四处引火,搅得琅琊大乱,那便截然不同了。」 「曹操既然想要破釜沉舟,想来不会放着他们不用。」 「本王明白了。」 凌寒瞭然地点点头,随后又问道:「奉孝既然早就探得这样一支特殊的兵种,想来也知道他们会从哪里突击吧?」 以赵云的身手,如果无人阻碍,不管从哪里翻越城墙都完全不在话下。 可骁狼兵里,不可能人人都有这等能耐。他们想要摸进城里,就必定要寻找一些有缺口的地方。 第256页 「殿下英明。」 郭嘉抱拳笑道:「琅琊城墙,能够容纳多位低阶武将同时攀登的缺口,只有四处。」 这一次夜里袭城,无论成功与否,都註定有去无回。 所以,凌寒认为,即使骁狼兵的统帅是典韦,典韦本人也不会亲自进城。 于是,他分别在其中两处缺口埋伏了三百弓箭手。 另外两处,则分别有一百弓箭手,以及赵云与高览。 是夜,无风无月,四下里漆黑一片。 正如郭嘉与凌寒所料的那样,骁狼兵果然悄悄来到了琅琊的城墙下方。 琅琊城墙的情况,曹操早在数月前开启这个计划时,便已经派遣士兵装作百姓,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总算是用上了。 而带领骁狼兵夜袭的,也的的确确不是典韦。曹操可不捨得牺牲自己的心腹大将,这样的人在攻城战里也能有重大作用。 这一次带队的,是曹邵。 曹邵,三国后期名将曹真的亲生父亲。 歷史上,他于公元195年被袁术部曲所杀,如今也活到了现在。 城头上,依稀可以看见两名巡守的守军。 曹邵抬了抬手,两支箭羽同时射出。 敌人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便直直地倒下了。 「上!」 曹邵低语一声,五百人快速地分为五列,开始攀岩而上。 第一波骁狼兵终于攀到了城头。 曹邵心中暗暗想着,此次尽管有去无回,可只要能在城中放起大火,闹出动静,便是大功一件。 尚且年幼的儿子,必定可以因此获得荣光。 就在这时,方才倒下的两名琅琊守军,忽然「死而復生」,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便用长刀,将刚刚爬上城头、毫无准备的五名骁狼兵砍下了城墙。 下一刻,火光突兀地照亮了这片黑夜。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搭弓的声音。 「不好!快撤!」 曹邵大吼一声。在转身之前,他看到了一个男人,身着白色盔甲,脸庞甚是英俊坚毅,眼神却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那是看着死人的眼神。 曹邵若是选择了别处,或许本人还能够保全性命。 可他的运气实在糟糕,恰好选到了赵云所在的这一处。 曹邵刚回头迈出一步,便觉得胸前忽然生痛。 低下头,发觉自己已然中了箭。 不甘而又不敢相信,他瞪着双眼缓缓栽倒在地。 利箭如潮水般倾泻而去。 只用了一小会儿的功夫,五百精锐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没有一个人逃回去,甚至也没能在城内留下一丝痕迹。 不远处,曹军大营。 曹操在帐外来回地踱着步,遥望着琅琊城,等待夜袭的结果。 然而,预想当中,琅琊城内的大火却迟迟没有生起。 每一秒过去,心中的希冀便灭了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曹操终于停下脚步,不再去等那个註定无法到来的喜悦。 「还真是有些失算。」 曹操握紧了拳头。他想过,骁狼兵或许闹不出多大动静便会被捕获。 为此损失五百名精心培养的士兵,未必值得。 但他还是决定一试。 可曹操从未想过,这支队伍会死在城墙之下。 那意味着,明日攻城之前,所有士兵们都会知道:昨天有一场夜袭失败了。「但这并不算什么。」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黑夜的阻挠,望进琅琊城内的某座府邸。 火光明灭之下,曹操原本极具英雄气的面庞,在此刻显出几分阴冷:「在十八万大军面前,任何的巧谋阴计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说的十五万大军,是没算已经潜入南境的(怕大家以为是bug解释一下) 第130章 晨曦微露,阳光尚未来得及完全普照大地,琅琊郡的南北城门之处,便已林立起曹操的大军。 北面城门。 张辽高大的身躯,位列在这路大军的最前方。 他如同一面鲜明的旗帜,傲然挺于马上,冷冷地望着远处的琅琊城门。 这些日子以来,张辽的忠心与能力皆得到了曹操的确信。 因此,这一次进攻北门,便以张辽为主帅。 张辽身后,跟随着乐进与于禁两员大将,上百名中级将领,以及八万名精兵。 后世史家所评的五子良将,竟然在一面小小的城门前聚了三位。 若非此时张郃不在曹操麾下,徐晃又对汉室念念不忘,大概便可以凑齐了。 北城墙,正是昨夜骁狼兵突围的所在。 此时此刻,五百人的血迹已经完全干涸,却依旧在地面与墙面上留下了痕迹。 他们的尸体,则更加清晰可见。 这样的情景,让最前头的曹军产生了一丝迟疑。 昨夜已经败过一场了吗? 不过,无论曹操还是张辽,都没有放在心上,也不需要放在心上。 这些许迟疑所造成的影响,于集聚在北城门下的八万大军来说,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张辽利剑出鞘,向天一指。 「擒获长沙王,便在今日!」 「兄弟们,给我沖啊!」 第257页 「杀——」 一声令下,无尽的大军纷涌向前,夹杂簇拥着各项攻城用具,如沧海中的潮水,气势汹汹,直逼琅琊城而来。 城头之上。 素来羽扇纶巾的郭嘉,生平第一次穿上了铠甲。 体弱如他,厚重的铠甲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灾难。 若非遵华佗言,这一年多来身体强健了不少。单是连续多日身着重甲这件事,或许就能要了半条性命。 郭嘉并不需要亲自上前杀敌。 却须纵观北城全局,调整守军,更换策略。 在无数的流矢面前,即便有披甲与卫士的保护,依然随时都有葬送性命的危险。 不远之处,高览面沉如水,眼神坚毅。 他深知曹操麾下非但兵强马胜,良将更是如云。这一次,却要以徐州一州之地来相抗其全部,可谓是难到了极致。 此刻,琅琊的北城门,能堪大用的武将有不少,勇于牺牲的士兵更是不可计数。但要说能与张辽于禁等人抗衡的,恐怕唯有自己一人了。 尽管如此,高览并不为之感到畏惧。 敌军数倍于己,敌将数以百计。那又如何? 这一城门的得失,关乎的不仅仅是自己,不仅仅是数万将士,甚至也不仅仅是数十万的百姓。 它关乎着的,是殿下的安危,是汉室的兴颓,是整个天下的去从。 高览不相信殿下会陨落于此,不相信汉室会就此覆灭。 他更加不相信,最后能够统一天下的,不是清明仁义、愿与将士百姓共存亡的皇长子,而是残忍狡诈、如今好似亡命赌徒般的曹孟德。 所以,他也完全不相信自己会守不住这道门。 敌军,终于到了眼前。 高览握紧手上已然出鞘的佩剑,缓缓举起—— 「殿下的安危,全在于我们手中的武器。」 「决不能让这伙叛贼突破城墙!」 「杀——」 厮杀裂吼之声久久地迴荡在这片天地,整个天空都仿佛被鲜血染红。 和煦的春风吹过,带来的却不是復甦之气,而是一股接一股的血腥。 整个琅琊城附近,仿佛人间地狱,每个眨眼间,都有数名士兵倒下。 这是高览经歷过的最长久而最残酷的一场战争。 他的身体渐渐开始感到疲惫。 他的盔甲在一次又一次的击打中,变得磨损。 但,无论处境多么艰难,他的意志始终没有半分屈服。 环顾身旁的将士,同伴的死亡也同样没有为他们带来任何畏惧。 战斗一直持续着,从第一抹曦光亮起,到让人感到刺目。 当太阳升到最高的位置,远处终于传来鸣金之声。 敌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高览短暂地松了一口气,下令休息调整。 但他并没有彻底松神,更根本没有时间去统计伤亡,因为那数字过于庞大。 同时,他知道,下午必将迎来更加勐烈的进攻。 甚至,未必会等到下午。 士兵的力气需要保留。 死者及重伤者,城内的百姓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此事,将他们抬下城头,搬运至一旁,或掩埋或救治。 琅琊郡守则带着人送来食物与水,就地使用。 南面城门。 这一城门,曹操亲自领军,投入了更多的兵力、更多武艺高超的将领,典韦、许褚、李典、曹仁…… 然而,他们取得的战果反而远远小于张辽。 并不在于这一处有赵云,而在于凌寒。 殿下这两个字,于守军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赵云从远处从来,面色沉重:「粗略估计,上午一共阵亡了两千七百名将士,伤者不计其数。」 凌寒没有说话。他伸出手,为面前一名死不瞑目的士兵,缓缓盍上双眼。 两名百姓抬着一位重伤者从凌寒身前走过,当这名伤重的士兵看到凌寒时,原本因失血畏寒而缩成一团的身体,微微动了一动。 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隐隐闪着光亮。 他名为丁宇,本是青州北海人士,数年前的冬季,染上了时疫。 那时的北海,哀鸿遍野,尸体遍地。一旦染上时疫,必定没有生机。 母亲就是死在那场时疫当中的。 而在为母下葬的时候,他也不幸染上了时疫。 他自认倒霉想,自己马上也要死去了。 甚至,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打定主意,等到快要不行的时候,就跑去母亲的坟前。 这时,他听到了一些消息。 「徐州的时疫已经解决了,长沙王找到处理时疫的汤药了!」 「听说长沙王早就公开了方子,只是那些大人不肯告诉咱们!」 他听得不是很懂,唯一有些明白的是,好像只要逃到徐州,就有可能活下去。 从北海到徐州,沿着山路,只需要步行两天。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官府巴不得染病之人离开这里,他与几位同乡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徐州。 本就是重病,一路走来,早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意识模煳之间,他听到两名士兵在交谈,似乎是有关着自己。 「这人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汤药还管用吗?要我说,别浪费了,直接把他处理了吧,反正也没人知道。」 第258页 「殿下有命,所有逃难到这里的人,都要用心救治。我这条命是殿下给的,决不会违抗殿下的命令!」 于是,他得到了不算精心却足够尽心的救治。 他幸运地活了下来。 在徐州定居以后,尽管长沙王不在徐州,却时常听到长沙王的事迹。 他知道,不仅仅是这条性命,自己所能享有到的一切,全都是那位殿下的恩赐。 一番努力之后,终于入了军。 他心里想着,只要成为那位殿下的士兵,未来的某天,或许就能一睹殿下的风采。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能与殿下握个手——他听说徐州有一些士兵曾经得到过这样的荣耀。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心愿,远比传宗接代还重要得多。 而今日在琅琊城头,便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殿下。 其实并没有看到,因为殿下是背对着自己的。 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了,喉咙被利箭所射中。 披甲的保护,使他没有立刻失去性命。可身上多处伤口,面部也被长矛所刺中,他觉得自己这次不大可能活下来了。 方才的挣扎,是因为他想要在生命的尽头,得到殿下的垂怜,哪怕只有一眼。 但这挣扎须臾间便停了下来。 他想起,自己在这一战里其实没有做出多少贡献,杀掉四名敌人之后,便倒了下去。 面部被刺一定很狰狞无比,吓到殿下可怎么办? 已经没有再作战的能力了。 他缓缓闭上眼,打算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时,一只温暖而充满力量的手握了上来。 恍惚之中,他睁开眼,竟望见肖想已久的殿下,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尊贵、英俊、凛然不可侵犯,仿佛天上的谪仙。 他曾经无数次听过这样的词彙形容那位殿下。可是当他亲眼,无比真切地见到殿下时,却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凌寒见到士兵伤成这副模样,心中十分不忍。 一支矛头甚至还插在他的头盔上。 于是,凌寒伸出手,越过对方不堪入目的脸伤,将矛头拔了下来。 「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以后便有好日子了。」 丁宇呆愣愣地望着眼前,如仙人般清俊,却又温和亲切到了极致的青年。 这便是自己为之作战的殿下。 -殿下没有被我的脸吓到,反而为我的痛苦感到悲伤吗? 他多想开口说一句: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并不值得您这样做。 可惜,他没办法传递自己的想法。 凌寒又对身后的两名百姓道:「辛苦你们了,带他下去救治吧。」 百姓很快将丁宇抬下去。 丁宇却不再闭目,而是拼力地睁着眼睛,绝对不肯让困意占据上风。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从北海前往徐州的路上。 求生的意志,甚至比当时还要强大。 「殿下让我努力活下去。」 「我一定、一定会为了您努力活下去的!」 远处,属于敌军的鼓声再次响起。 中间休止了还不到半个时辰。显然,这根本不是休息,而只是一次轮换攻击。 一上午的战斗,凌寒的身体已经十分疲惫。 但听到鼓声之后,他立刻重新戴好头盔,准备接下来的守城之战。 凌寒深知,自己是否登上城头,于将士们来说是截然不同的。 即使杀不了多少敌人,他也必须一直坚守在这城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是(1)。这场战争得写好几章…… 其实丁宇这个人,好像跟下面的剧情放到一起看更合适,但是作者今天写不完了,就先到这里结束吧(捂脸) 第131章 距离琅琊北城墙数丈之外,曹操骑在一头高大的红色战马上。 他嘴唇微微抿起,双目紧紧地盯着前方,观察着攻城的战况,一刻也不想错过。 根据消息,此刻的琅琊城里,应当只有四万士兵。 可面对十八万大军,又经过了一上午的苦战,这些琅琊守军却没有显出丝毫的怯意。 曹操感到不能理解。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场战斗,真的准备了很久。他不断潜移默化地告诉自己的士兵,使他们坚信—— 西凉军昔日侵入洛阳,在皇城里犯下种种罪孽,不可能被长沙王所饶恕;青州兵曾经参与劫杀长沙王,害死他的爱将与心腹,又几乎逼死他本人,亦是足以死上千百回的罪行。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此战一旦失败,除非逃入荒山,否则天下决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不胜则亡。 这种全体抱着必死之心而战的军队,理当是最强的。 曹操一直对此坚信不疑,破釜沉舟,死地而战,本就被公认为最强的意志。 可是今天,他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不看城墙,不看士兵本身的战力,单单论战意,论士气,抱着必死之心作战的士兵,仍然不是最强大的。 至少对面的琅琊守军,就明显更胜一筹。 曹操亲眼看着琅琊城头的某个守军,分明已经被流矢射中要害—— 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一旦中箭,就算并非要害,也足以使他失去全部的力气,再不能有任何战斗力,这是人尽皆知、没有任何争议的事实。 第259页 可那位士兵却不是。 琅琊城头一角。 这名被曹操所观察着的守军,在中箭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守城之战,到这里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就要死了。」 「殿下在看着我。」 「殿下正与我一起作战。」 「我还能为殿下做点什么呢?」 「我应当再努力为殿下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甫一生起,便极其强烈,甚至让他暂时遗忘了久战的疲惫,箭伤的痛楚。 他隐隐有种感觉,好像方才失去的力气,也随之回来了一些。 于是,他凭藉着这股重新生出的力气,将自己的身躯往前去挤。 利箭射在他的肩上,长刀砍在他的手臂上,剧痛无比,却不能磨损他的意志。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觉,只知道一点点艰难地往前挪动着。 这个时间其实很短,于他而言却很漫长。 终于,到了想要的位置。 他咬着牙齿,用尽浑身上下最后的一丝力量,笔直地往下栽倒。 生命在这一刻彻底结束,却又没有完全结束—— 下方,云梯上的数名曹军,竟被这名琅琊守军的尸体统统砸了下去,它的连带效应,甚至使得整个云梯也翻倒在地面上。 扶起云梯,重新搭上,这意味着又是几条性命。 死地而战的确已经到达了一个极致,但极致并不意味着无法超越。 为着坚定不移的某个信念,为着深藏于心的某个信仰,在这片古老而饱经风雨的土地上,涌现过许多奇蹟。 而对于琅琊守军来说。 他们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几个字,并不知道信念是什么,信仰又是什么。 在封建落后的公元三世纪,或许是因为愚昧,或许是因为无知,又或许,那个人的出现,是连做梦都不敢想像的。 为殿下而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成了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意义。 当信念与信仰集于到一个人的身上,当他们心中认定的那个人正在遭受巨大的威胁。 生命的奇蹟不断地出现在琅琊城里。 远处,视力极好的曹操看完了整个经过。 他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投往别处。 一刻钟后,曹操的脸色愈发难堪起来。 在这个巨大的绞肉场上,临死前还能狠狠咬下自己一块肉的琅琊守军,竟然并不少见。 包围琅琊以来,这是曹操第一次,对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产生了怀疑。 常言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可长沙王与士兵并肩作战,竟然激发出部下如此强烈的战意。 必须得想个法子! 很好。 长沙王不是与士兵们并肩作战吗?那就将他逼下城头! 普通士兵射不到他,低阶武将射不到他。难道自己手下箭术最好的那几位,配以精弓铁箭,也对他造成不了威胁? 念此,曹操对左右命令道:「速速将夏侯渊、曹洪、李典给我召来。」 很快,他们被叫了回来。 「你们三人,接下来不必再指挥战事了。只有一件事:射箭攻击长沙王!」 「哪怕杀不了他,也要将他逼下城墙!」 射箭需要搭弓瞄准,位置就不可能距离城墙很近。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射出箭羽之后,能不能中全看运气。这种射箭更多的在于大范围的进攻,用于攻城时掩护己方,想要指定射中某个人,根本没有可能。 而即使是顶级的箭术高手,如赵云吕布之流,站在城下往上射,想要射杀一个身着上等盔甲的武将,同样非常非常艰难。 一箭射杀对方,必须射中其没有保护的面部才有可能。然而,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对方如果是歷经过战场杀伐之人,很容易就能躲过去,更别说身旁大多还会有护卫。 即便侥天之幸偷袭成功,更有可能的,也只是令其受伤。 总而言之,一击毙命的可能性,渺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调出武将偷袭,反而会使得士兵们整体作战能力降低。 故而,曹操此前并未想过用弓箭袭击。 可现在曹操顾不得这些了。 只要能够逼退长沙王,哪怕只是将他逼得离守军远一些,三位大将在战场上的缺席便是完全值得的。 琅琊城头。 凌寒右手持主帅佩剑,往来奔走于士兵中间,根据着敌军的攻势,不断做出调整。 当局势暂时不需要变动时,他也会亲自上前斩杀敌人。凌寒的近战能力不算强,比之普通士兵却要好许多。那些攀爬云梯登上城墙的敌人,很难威胁到他的生命。 当凌寒将一位试图翻越过来的青州兵,狠狠地砍下去时,心头突然浮现不好的预感。 练过武的人,在面临袭击之时,的确会产生一些本能。这种本能往往随着武艺的提升,而不断增强。 凌寒想也没想,勐地往右避去。几乎同时,一支铁箭从他左侧擦了过去。 庆幸的念头还未来得及生出,又一支铁箭已经袭来,两支箭相隔不过须臾,显然是同时射出。 这第二支箭,重重地击在凌寒的右臂上。 凌寒身着的是最上等的铁甲,袭来的铁箭头虽然强劲尖锐,却并没能射穿它。 然而这也意味着,中箭的部位,连同附近的那片区域,承担了所有的弓力。 第260页 凌寒的右手当即没了力气,手中的佩剑赫然跌落在地,发出咣当一声重响。 整个右臂都已经没办法抬起来了。 一切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 并没有给凌寒留下任何缓冲的余地,第三支铁箭到来,并且直冲面部。 凌寒借着第二支箭的冲力,顺势往后一倒,堪堪避过。 铁箭狠狠地扎在他后面的一块木头上。 「殿下!」 两名士兵连忙将他扶起,另外两名士兵则警惕地防卫前方。 夏侯渊见状感慨道:「此一击偷袭不成,再想杀他,更是不可能了。」 他们三人耐心地观察了许久,才渐渐摸索出一些规律,又等待了许久,终于找到这个绝佳的机会,同时出手,结果还是失败了。 曹洪道:「想一箭射死长沙王本就没什么希望,只要能将他逼下城墙就行。」 李典笑道:「经过这一次,只怕他不会有胆子再待在上面了。」 凌寒的确心有余悸。 刚才那连续的三箭,尤其是最后一箭。 若是稍有大意,没能躲过去。虽然不一定能要了性命,但绝对可以让他就此毁容,留下一道永远没法消除的可怖疤痕。 「殿下!此地兇险,您还是往后退些吧!」 「是啊,贼人们显然想对殿下不利!」 「殿下就算要分配兵力,也不需要站得这样近。」 护卫们同时劝道。 凌寒起身之后,用左手接过方才失力脱手的主帅佩剑。 「若论兇险,将士们岂非更加兇险?」 「本王穿着最好的铁甲,拿着最锋利的兵器,还有诸位的保护,理应最是安全。诸位为我而战,我断没有坐观成败的道理。」 「不必忧心,本王已有准备,断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李典面色凝重地望着城头上的那道身影,有些难以置信道:「他竟然还不走。」 已经遭遇过敌人的袭击,这个时候离开,不可能会有任何士兵为此产生疑虑。 夏侯渊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咱们便给他点教训,说不定还能……」 话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曹洪与李典只隐隐地捕捉到了一丝箭风。 偏头望去,他们赫然发现,同伴的额头上已经多了一支铁箭! 李典连忙抬头寻找,。 事实上并不需要刻意寻找,因为城头上的白色身影实在过于耀眼。 「那是……常山赵子龙!」 居然把那个人给忘了! 他们三人攻击长沙王暴露位置之后,一直停留在原地不说,还没有丝毫防备,实在是太大意了! 而那赵子龙的箭术也实在惊人。就算三人有所疏忽,可是隔了这么远,对方不但精准地一箭命中额头,在箭羽抵达之前,甚至没有一个人有所觉察。 「嗖——」 又是铁箭冷冷而来。 李典与曹洪有些手忙脚乱地躲闪。 这次有了准备,两人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却也丝毫不敢逗留,立刻钻入人群当中,逃离对方的视线。 城头上,赵云这才将弓箭负回身后,重新拿起银色长.枪。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本文的,可以点一个收藏作者嘛?比心心~ 推一下预收文《三国领主[全息]》 《三国》是一款外星文明遗留的全息基建网游。经鑑定,游戏中蕴藏着巨大能量,足以使人类获得进化。 国民的进化程度,决定了一国的国际地位。 在政府号召下,全球人民纷纷涌入到游戏当中。 骆浩飞首次登入游戏,系统叮咚一声提醒—— 「检测到玩家已有角色,是否绑定?」 半年以后。 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飞城」第一次现世,所有玩家瞬间被它的繁华与强大惊呆了。 玩家a:卧槽!清一色的9级建筑! 玩家b:好像看到了3000九阶兵。跪了,鹰酱国的官方势力有这么强吗? 玩家c:我看飞城可以跟曹操打一打了吧! 玩家d:城主大大求收留! 第132章 夜幕降临,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安宁。 曹军大营。 曹操独坐在最前方,帐内则聚集了此次进攻琅琊城的武将。 火光不断地跳动着,映出了众人的脸庞。 许褚终于点清了伤亡,从帐外走入。他的面颊本就是黝黑之色,此时此刻显得更加漆黑。 「回主公,今日阵亡的将士,共计六万五千余人。」 「六万五千人……」 曹操默念了一遍这个数字,他早就知道今日必定损伤巨大,却也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 「南北城门,各自损失多少?」 许褚的身体微微一顿。 曹操向他看来。 许褚不好再推阻,声音却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其中两万余人亡于北门。」 剩下的四万人则亡于南门。 投入了更多的兵力,主公还亲自督战,损失反而严重得多。 尽管得主公爱重,可汇报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免感到忐忑。 出乎意料的是,曹操并没有恼怒,甚至没有为此露出任何的表情。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在听到这个数字时,身体往椅子上微微陷进去一些。 第261页 曹操心里的确掀起了千层浪。 这便是长沙王亲临城墙的威力么? 他的视线在帐内游走,看见了一张张低落的面孔。 这样可不行,这才第一日。 于是,一片压抑氛围里,曹操忽然仰天大笑:「怎么了?你们一个个久经沙场,难不成竟被今日的这点损失给惊住了不成?」 「此次琅琊之战,是足以分出最后胜负的血战。又岂会不惨烈?我们阵亡的将士多,长沙王的损失一样不会少!」 「琅琊区区四万守军,今日不间断地守城,苦战一日必定力竭!明日,便是他们城破人亡的时候!」 …… 良久,曹操才命麾下离开。 大营门口的程昱一直专注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或者说,是主公的说辞。 此次攻城之战,皆是硬战,谋士并无太大作用。 最受看重的荀攸,也被委以运粮之责。 里面皆是武将,程昱也干脆没有入帐。 待武将们离开之后,程昱才快步走入。 曹操见了他问道:「司马懿还没有消息传来么?」 程昱迟疑了一瞬,才道:「主公,只怕他这会儿才刚刚抵达凉州。」 曹操点了点头。 出使凉州本是为了后续的计策。那时,他还没料到进攻琅琊会如此艰难。 若是自己不能攻下琅琊,即使那头的计策成功,也只不过是给长沙王找了一些麻烦。 与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 主公似乎隐有不安。 程昱出言安慰道:「主公,今日攻城虽然不顺,可是据臣观察,将士们仍然有着作战之心。方才那些武将,出来时也重新振作了精神。」 曹操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叩击着桌面。 以援军抵达时间为五日来计算。 若是派出骑兵先行支援,保证战力的情况下,也只需要四日就能够抵达这里。 甚至说不定,后日午时之前便能见到兖州的骑兵。 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帐内的火光随之一阵闪烁。 曹操忽然定住手指,抬头看向程昱。 程昱一愣:「主公?」 曹操再次开口,好像是在同程昱说话,也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现在他们还有着死战之心,却已经到了极致。」 「若是不能一鼓作气,等到这股死战之心冷下去,这场仗便没法打了。」 「明日,明日必须要取得战果!」 「不,明日必须攻破琅琊!」 琅琊城内。 琅琊郡守也将士兵的伤亡情况清点完毕,将结果列作清单呈了上去。 时间紧迫,清单却记载得十分详尽。 凌寒将其浏览过一遍,随后在众人面前公布了总的数字。 「今日一整日,阵亡的将士足有一万两千余人。伤重而无法继续作战的,也有将近三千余人。」 算比例,数字已微微超出了守军的三分之一。 毫无疑问,这是凌寒一方有史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与曹营中一样,听到伤亡数字之后,琅琊城里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即使与敌人相比起来,这个损失已算很好,却没有人会为此感到庆幸。 终是郭嘉率先开口道:「殿下。」 「今日守城之战,尽管损失惨重,可是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已是十分不易。」 凌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脑海中闪过白日里守城时的画面。 战事之惨烈,又岂是不易二字可以概况的? 他只希望能尽快解决曹操的势力,彻底消弭战争。 越是在乱世,才越能意识到和平的可贵。 不过,比起昨日,此刻的压力还是陡然小了不少。 这一点,从众人的脸上就能看得出。 凌寒并没有被暂时的胜利沖昏头脑,他冷静地分析道:「曹操今日分兵而战,上午与下午攻城的并非是同样的士兵。如此一来,明日他们依然拥有充沛的精力。反观我们,许多士兵都作战了整整一日,这些人,明日的战力会有所下降。」 琅琊的大大小小的武将,听到这话,面色又变得严肃了一些。 凌寒继续道:「曹操虽然无法确定我们的援军会在什么时候抵达,但若是迟迟不能攻下琅琊,曹军的士气必定会有所跌落。正因如此,明日他定会不顾一切地勐攻!」 「眼下虽然取得一些优势,但诸位万不可掉以轻心。」 「除此之外,本王没什么可说的。诸位早早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才是关键。」 众武将领命退下。 翌日,天空中泛起鱼肚白,新一轮的攻守之战拉开了序幕。 凌寒依然坚守在城头。曹操得知昨日夏侯渊身死,曹洪与李典寻了一下午也没能再找到合适的机会,终于选择放弃。 在曹操的第一座云梯即将搭上琅琊城墙时,天空中勐然传来一声惊雷。 春雨,本寓意着恩泽与吉祥,此刻落在这片大地上,却是完完全全的不速之客。 对于曹操来说,雨天攻城,哪怕雨下得并不大,显然也增加了难度。 而对于凌寒来说,这意味着,他昨天请人帮忙制作的火油没法使用了,火箭计划彻底落了空,百姓们也白忙活一场。 于是双方继续进行纯粹的厮杀。 第262页 「上!」 「再上!」 「继续上!」 无数的尸体倒下。 这场春雨俨然成了一场血雨。所有人都难以分清,落在自己脸上身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血水。 从清晨一直到午后。 足足四个时辰的连续征战,总算暂时止歇。 凌寒摘下头盔,随意地放置于旁边,一屁股坐在了原地。 长达八个小时的防守,不仅仅是体力消耗,精神更要高度集中,片刻不敢放松,身心实是疲惫不堪。 尤其是,方才的城墙西侧,差一点就被曹军突破了。 曹营。 典韦按着自己的伤口,禀报导:「刚才如果不是赵子龙赶了过来,末将便能带人冲上去了。」 典韦心中极为不甘。 他虽然知晓赵云的厉害,却也不觉得自己单对单一定会输给对方多少。只可惜方才自己在云梯上,赵云居高临下而来,这种攻击自然无法抵抗。以至于竟被对方一招伤了臂膀。 若是对方再晚来哪怕片刻时间,情况定会截然不同! 张辽道:「长沙王今日显然将更多的兵力放在了北城门。若非这场春雨,他防守的那处一定已经被彻底攻破了。」 说者无心,曹操听了却感到恼怒。 这股恼意自然不是针对张辽,而是针对长沙王刘影。 你我分别领军作战,你却将大部分兵力搁在另一边。 如此自负,实在可恨! 曹操又愤愤地抬眸朝帐外看了一眼。 还有这场春雨! 张辽建议道:「既然长沙王如此做,主公不妨再从北门抽调部分兵力,事先隐于南门西侧的林间,战酣之时突然杀出,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程昱却不认同道:「只怕不妥。此前南门已然差点被攻破,下午长沙王必会加强防守,倒不如集全力进攻北门。」 曹操陷入深思,思索两人建议的可行性。 「殿下,方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琅琊郡守也挨在南门边上。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即使敌军站在跟前,他也未必能够举刀将其砍死,自然没有登上城墙。 「依下官之见,殿下还是再从高将军那里调些士兵过来吧。」 在郡守看来,战事进行到这种程度,哪怕曹操攻破了琅琊城,殿下也能够脱身。 假使曹操攻破了北门,殿下得到消息后,完全可以立刻带一队精锐突围离开。此刻双方的大军皆已疲惫,援军也已不远,曹操几乎不可能追得上。 可要是被攻破的殿下所在的那一处城门,那便凶多吉少了。 曹营。 许褚也贊成张辽的观点,反驳程昱道:「今日琅琊差点被攻破,长沙王说不得已经生出了突围之心。他随众人守城守到这个地步,此刻离开,任谁也说不出一点儿不是来。」 「万一主公竭尽全力攻破了北城门,却得知长沙王已从南门逃走。那死去的士兵们不但是白白牺牲,剩下的人也都将没有生机了!」 听到这样的话,程昱一时哑然,也对自己先前的主意产生了怀疑。 曹操却是摇头道:「不!长沙王当初既然留了下来,就绝对不会再逃离琅琊。这点看人的本事,吾还是拿得准的。」 众人纷纷躬了躬身。 曹操思索良久之后道:「就按照仲德的主意行事。」 他开始下令:「于禁,你现在就去将南郊的防军调向北边。注意,一定要隐秘行事。」 那是用来防守徐州其他各郡的援军的,原本共有两万人。 因为通信彻底被曹操所阻断,徐州南方几郡无法与琅琊取得联繫。 这种情形下,一切自然由糜竺主事。他与陈登两人紧急地抽调各郡兵力,凑出了一万兵力,结果被这两万伏军打得大败而回。 若非徐州的士兵战力强悍,别说逃走一些残兵,便是这两人的性命也一定会被留下。 于禁问道:「主公,南郊大约还有一万五千人。全部调过去吗?」 曹操道:「全部调过去。」 上一次的失败,想必徐州其他几郡已经不剩什么兵力了。 今日几乎是决胜之局,防备琅琊与徐州南方几郡的联繫,早已经意义不大。此时不全部用上,还留待何时? 于禁抱拳领命道:「是!」 琅琊。 面对郡守的提议,凌寒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不必。」 「南城门守军虽然多出将近一万,可要论及压力,也不会比本王这里小。」 郭嘉固然有才,在纯粹的攻防守城方面,却难以起到什么作用。 高览无论是武力还是威望,更比赵云差了太远。 而自己对士兵们所能起到的激励作用,会随着士兵们的疲惫,变得越发明显。 既然自己决定要守住这座城,与全城的将士百姓共进退,那么最重要的,是补全短板。 午后,雨停了。 地面却是一面湿润,根本不可能燃起,火箭所能起到的效果也无限趋近于零, 凌寒站在城头上,望着敌军压来,不断靠近,高声对将士们道:「敌军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只要守过了今日下午,他们便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他拔出佩剑:「诸位,随本王一起迎敌!」 第263页 数丈之外,曹操的坐骑渐渐停下脚步。 大军开始厮杀。 他凝视着城头上那道最为瞩目的身影,本是尊贵非凡,气质非凡,此刻却浑身染血,击杀敌人时,更显出几分面目狰狞。 「杀吧杀吧,只可惜,我所期待着的战场,并不在殿下你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曹操的谋算可能成功吗? 当然不可能。 第133章 琅琊北城门。 守军的数量原本足有一万六千人,接近南门的两倍。可是经过四个时辰的苦战,这个数字早已成为过去。如今这里剩下的,堪堪七千余人。 尽管战事极尽艰难,高览并没有感到气馁。 他深信,此时此刻,久攻琅琊不下的敌人,内心只会更加煎熬。 张辽的心情却不是高览想的那样。 恰恰相反,他此时心中满怀期望、满怀信心,同时又略带着一丝紧张。 他知道,这是己方所能使出的最后的雷霆手段,不成功,便成仁,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战况终于到了最为激烈之时。 张辽抬头朝西方望了一眼,已到了约定的时候。便让那一万五千体力充沛的士兵,给琅琊守军以致命一击。 远处,尘土开始飞扬。 于禁率着增援浩浩荡荡地沖了过来。 并不需要掩饰。这种时候的支援,越是大张旗鼓,越能对琅琊的军心造成动盪。 而在战争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敌军主将根本没有办法恢復士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麾下的战力大打折扣。 甚至,就连同主将本人也极有可能因这突如其来的增援,措手不及,陷入绝望。 不过,琅琊守军的情况也与张辽想像的不同。 经歷了最初的慌乱以后,高览回过神来,马上命令第二营的守军顶上去。 信心虽然有所下降,可他们每一人都知道这道城门的失陷将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场绝对不能后退半步的战争。 半步之后,便是家乡,便是殿下。 于是努力振作精神,继续英勇地作战。 曹军所能使用的攻城器械是有限的。 支援的于禁军,顶替了原先的疲军,再加上士气的打击,这的确给琅琊守军带来了一波极强的冲击,伤亡不小。 但要说使得琅琊守军丧失战力,却不可能。想要立刻攻下琅琊北门,更加不可能。 张辽见状不由感慨道:「这种时候还能坚守在城墙而不退怯,还真是顽强啊!」 话虽如此,他面上已显出轻松之色。 思索片刻,张辽命一批士兵往前去喊话。 虽然难以交流,但只要多喊几遍,声音大些,守将总会听得到。 「不是说,代表着汉室正统的长沙王殿下,懂得什么引雷之术吗?为何你们苦战两日,却迟迟不见他召下天雷呢?」 「如若他没办法召下天雷,不如趁早降了吧!今日你们是决计守不住琅琊城的!」 民间盛传,长沙王曾经引下天雷,攻破了九江郡城。 张辽虽不知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对这种言论却是半个字也不信。 莫说一个皇子,便是皇帝,如果有这等能耐,当初又怎么会因为黄巾之乱焦头烂额? 话是这么说,与一名汉室皇长子为敌,张辽仍然感到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早就深植于内心。任他怎么敌视长沙王,也不能完全消弭。 唯有先行损害对方的威严,稍后去擒获时,他才能安心一些。 城头上,高览听闻敌人如此挑衅,纵然愤怒,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他仰头望了望天。 不是等什么天雷,而是在看天色。 距离天黑起码还有两个时辰。 自己能守住撑住两个时辰吗? 不可能的,士兵们已经到了极限。 再有半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北城门必定就沦陷了。 高览不禁向右偏头。 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他遥遥地望向郭嘉。 这两年来,一直由他们两人主徐州事,分别主管徐州的文与武。 每当遇到什么难题,或是陷入困境之时,奉孝先生总是有办法解决,他早已经习惯了去向对方寻求帮助。 只可惜,这一次并非是先生的强项。 郭嘉望着城头上的狼藉,面上并没有焦虑之色,更不像高览那样愁眉苦脸。 那始终气定神闲的姿态,也让许多士兵保留了一丝信心。 身处琅琊城头的正中央,也是绞肉场的正中央。 郭嘉忽然浅笑一声。 「来了。」 与诸葛孔明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二人却早已互相引为知己。 故而他十分清楚,当对方收到殿下的信件之后,会如何行事。 身旁的护卫不由问道:「先生说什么?」 郭嘉的笑意又明显了几分:「殿下引的天雷来了。」 说来也巧,当他对身旁的护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城下的张辽也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不远处,一名手下骑着快马狼狈奔来。 张辽面色不善地望过去。 对方满身写着焦急二字,下马时甚至不小心摔落在地,头盔直接歪向一边,然后屁滚尿流地爬起来。 「将、将军,援兵!长沙王的援兵!」 第264页 张辽瞳孔勐地收缩。 他一把抓过这名士兵,冷声道:「哪里来的援兵!我们围困琅琊还不到三日,一来一回,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援兵!?」 见将军不相信自己的话,士兵更加着急了。 「将军,是真的!」 「骑兵……好多骑兵,从西面来的!他们马上就到了!」 张辽闻言狠狠地松开了对方。 他转身望向西侧。原地等了片刻之后,视线里,竟真的隐隐出现了烟尘。 张辽的一颗心登时跌倒了谷底。 心头浮现出两个大字:完了!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 身为一名出色的主将,他当然不可能因此就彻底慌了神。 张辽迅速地平稳心绪,思索此时的最佳之策。 腹背受敌乃是兵家大忌。 尤其在攻城之时,后方突然遭受袭击,士气将会荡然无存,任人宰杀。 于是他下令道:「停止攻城!」 「停止攻城!」 「停止攻城!」 鸣金之声响起,北城门的曹军开始收拢。 为今之计,是要尽快弄清楚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 张辽派人去给主公报信,同时将全部兵马调转方向,迎接西面的敌人。 城头上,高览后知后觉。 大喜过望之后,他清了清喉咙,开始高声回敬对方先前的挑衅。 「援兵已经到了。」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还不快快放下武器?」 「负隅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殿下仁义,此刻投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之前的挑衅,琅琊守军只有部分能听得见。 反观现在,战事停止,几乎全部士兵都能听到高览的声音。 张辽恼怒却又毫无办法。 他此刻也没有心情与对方嘴炮这些,而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西边的情况。 只见得对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丝毫没有降低速度的样子。 张辽不由大吃一惊。 在己方整军以待的情况下,对方竟不来探查情况,也不打算先与琅琊城内取得联繫,而是要直接发动攻击吗? 骑兵的数量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的。 莫非这支赶来救援的骑兵,身后还缀着大军不成? 张辽回身望了一眼。此刻,军中的士气已因敌人突如其来的支援而大跌。 他思索片刻,决定退军。 一旦自己率领的这支兵马,再葬送掉大半。到时候莫说攻城,便是连突围离开都将变得不可能了。 张辽下令,命全体士兵,保持防守的阵型,缓缓向南方退去,与主公会合。 他本人则率百人亲卫,跑至大军最后,掩护士兵离开,以防对方袭杀。甘宁望着曹军离开,并没有选择追击。 他拿出弓箭,隔着距离,一次次搭弓拉箭,张辽的亲卫队则不断有人坠马。 张辽冷着脸抵挡箭羽,待到己方彻底脱离了射程,他才收了兵器冷哼一声。 大军能够安然退出,死了七个亲卫,倒也不算什么。 形势已变,主公得赶紧再拿个主意才是。 事实上,甘宁所率领的只有三千精骑,且是日夜赶路而来。 论战力,即使同等数量,也未必就比于禁的部下强多少。 四天前,诸葛亮收到信件之后,立刻开始行动。 他先命人前往冀州离得最近的一座重城试探,结果发现那里的守备无比空虚。 再联繫信上所说,当即便确定了曹操的意图。 于是,诸葛亮派遣甘宁率领兖州所有骑兵先行一步,自己则率领步兵随后过来。 以步兵的速度,他们最快也要明日午时才有可能抵达。 如果张辽足够大胆,足够明智,主动对这支骑兵发动攻击。就算士气低落,却也能凭藉数量优势占得上风,甘宁只能选择撤退。 以大军整体的速度,张辽的确很难追上这么一支骑兵。有甘宁的牵制骚扰,他暂时也难以继续进攻城门。 但是,张辽至少能将甘宁给赶到远处,挽救己方的士气。 然而,他这么急速地撤退,连一丝交战的欲望都没有,自然而然使得军心跌至谷底。 城头上,高览见张辽率军离开,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正欲命人打开城门,接友军进城,赫然发现,对方竟然带着骑兵们往另一处去了。 「难道是要去支援殿下吗?」 高览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很快就摇了摇头。 既然张辽已经退了军,曹操的进攻想必很快也会停下。 这时,郭嘉走了过来。 高览于是连忙求解:「奉孝先生,甘将军为何不入城呢?」 郭嘉笑道:「想来是孔明交代他的。」 「这数千骑兵在城外所能发挥的作用,远远胜过入城。以曹操此刻的骑兵兵力,已经很难歼灭这支骑兵队。而曹军只要开始攻城,甘将军便可以在后方发起骚扰,无需取得多大的战果,乱其军心即可。」 「唯一的不足,在于缺少补给。但他们随身总能携带一些食物,只要水源充足,再保持一两日的战力并无问题。而到那个时候,兖州的大军,以及其余的援军,想必都已经抵达了。」 高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随后肃然起敬:「那位孔明先生得殿下看重,又在兖州立下功劳,果真也不是寻常之人哪。」 第265页 另一边。 曹操收到张辽的消息之后,已是面色难看。见到张辽带军返回,脸色更是雪上加霜。 终究还是个武人啊! 只记得计较士卒的得失,却没有从全局的角度考虑。 对方骑兵来援,如果能够集中全力,快速地击败他们,那么士气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如今不战而逃……曹操望了望张辽的身后,四万余人,此刻哪里还有还剩半分的战意。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曹操的一颗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他朝前望去,南城门仍旧难以攻克。夜里攻城乃是取死之路,今日註定不可能破开琅琊了。 有人开始提议道:「主公,不然……我们还是退军吧?」 「只要留得性命,日后总还有机会。」 曹操闻言狠狠地瞪了过去。 对方显然起了畏战避战之心。若非是在阵前,士气又十分低落,他必定要斩杀这个惑乱人心的傢伙。 退军? 他心里十分清楚:此刻退军,自己便是输了个彻彻底底,再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了。 那样一来,与战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分别? 曹操一番深思熟虑后,分析道:「那支来援的骑兵队越是气势汹汹,越说明底气不足,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他们没有归城,显然是为了后续的骚扰。这恰恰说明,更多的援军一时之间难以赶到。」 「只要我们今夜能够击溃这支骑兵,明日一早再行攻城,届时后方没有骚扰,必定能够破城!」 他已想好,等到破城杀了长沙王之后,便立刻率军逃去北方。 先前,他还以为自己攻破了琅琊之后,或许有一些可能凭藉此城抵挡长沙王旧部的报復。 但如今只剩下不到八万的兵马,今夜和明日再分别折损一波,决不可能守住琅琊,甚至也不可能守住青州了。 到那个时候,便只能寄希望于,司马懿能劝得韩遂马腾闹出极大的动静,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去西方。 众人听得曹操这样说,自然不敢违抗。 实际上,走到这一步,他们心里也明白,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夜幕彻底降临。 典韦探查完回来禀报:「他们在西面的一处树林休息,距离城西河流只有十数丈的距离。视线昏暗,末将没能查明对方究竟有多少兵马,但想来不会超过四五千人。」 「好!」 曹操道:「他们两日就赶到了琅琊,必定是连夜赶路,此刻人困马乏,正是偷袭他们的最好时机。」 「张辽、于禁、曹洪。」 「末将在!」 「你们现在就带领所有的骑兵,天亮前务必要将这支骑兵队全数歼灭!」 三人领了命令,即刻出发。 曹操则在帐中躺下,闭上双目。 睡自然不可能睡得着,但闭目养神也可以恢復精力。 夜里袭杀,这并非是他的强项。再者,明日进攻琅琊,也还需要自己领军前往。 曹操忐忑地等候着消息。 他似乎隐隐可以听见远处的战马嘶鸣之声,士兵厮杀之声。 曹操暗暗分析着双方的形势。 如今,自己十八万大军已去了大半,只剩下八万兵马。 长沙王的损失虽然远远少于自己,然而,料想他城中的可战之兵,也就一万余人罢了。 假如长沙王各路援兵齐至,又能有多少兵马? 顶多也就十万人。 自己的士兵是疲兵,琅琊守军同样是疲兵,那日夜兼程赶来的援军,便不是疲兵了吗? 如果是在平地对战,如果能够振奋士气,即使长沙王的各路援军全都到了,自己也未必一定会输。 只是…… 曹操不由又想起这两日对抗的琅琊守军。 那般坚决,那般英勇。 反观自己这边,已经跌至了谷底的士气,又岂是那么好振奋的? 攻打琅琊之前,他便让麾下的士兵明白这一战的意义有多么重大,这也是他们可以源源不断拼死攻城的原因。 如今接连遭受挫败,连自己的嫡亲手下都开始认为,擒获长沙王的可能性已经变得无限之低。更何况是普通士兵? 事实上,就算在自己看来,即使今夜真的成功,明日攻破琅琊的可能性,最多也只有一半,甚至还到不了一半。 如果今夜不能成功……他甚至不敢去想这个后果。 将近一万骑兵,袭杀三四千人,一定会成功! 这时,曹操隐隐又听到了厮杀之声。 且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他心里一个激灵,勐地坐了起来。 这时,帐外传来焦急之声,是许褚的声音:「不好了,主公。夜袭!长沙王率军夜袭!」 曹操当即披上外袍。 夜袭?自己这里还有着近七万人,琅琊城内才有多少人,长沙王怎么敢冒这样的险?对方明明已经快要将胜利握在手中了,究竟是怎么想的? 然而,当他走出帐外之时,才发现自己错了,己方的情况比预想得还要糟糕。 或许,长沙王并不需要冒多少风险。 已是濒临四面楚歌之境,士兵们根本不知道对面来了多少援军,又将要有多少援军。见到敌人夜里袭来,他们还以为对方已是胜券在握,竟是直接溃散开来。 第266页 此种情形,在皇长子的亲自带领之下,琅琊城的一名普通士兵,都变成了一个十人敌,乃至百人敌。 借着星光与火光,曹操远远地望见了长沙王。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自己,又或许是从某个士兵那里问来的。他朝身边的一人说了句话,那人便一夹马腹,朝这里奔来。 「主公!那是赵子龙!」 典韦匆忙赶来,劝谏道:「此地危险,还主公撤离!」 许褚也急道:「主公,我二人拼死一定护送您离开。」 那头,赵云已经击杀数名敌将,不断靠近,距离此地仅剩数丈。 万军丛中取贼将首级,正是他的强项。 许褚勐地骑马上前:「我早便想会会这天下第一将了。我倒要看看,这个能够击杀吕布的傢伙,究竟有多少能耐!」 典韦也道:「许兄,我来助你。」 到了这般境地,二人还如此忠心。 曹操不由苦笑一声:「若是长沙王身死,只要逃离此地,自然万事大吉。可如今,天下又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难不成要我隐居山林终此一生?」 「吾亲率十八万大军来此,竟然败得如此彻底。」 曹操勐地拔剑,道:「典韦,许褚,你二人不必再抵抗,降了长沙王吧。」 曹操身旁的护卫顿感不妙,就要上前,却并没能来得及。 曹操面露戚色:「吾曹孟德决不会死于旁人之手。」 下一刻,血花飞溅。 曾被许劭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传奇人物,在这个无风无月、却有漫天星光的春夜,结束了他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开始正式收尾!下章感情线更进一步~ 第134章 一个时辰前。 凌寒在郡守府商议完军事,正欲回府休息,忽然收到探子来报:曹操派出了一队骑兵,数量相当之多,不知是要做什么。 凌寒当即判断出了对方的意图。 「曹操必定是派人前去消灭甘宁将军所率的骑兵,我们须立刻出城救援。」 高览道:「殿下,没有城墙的依仗,正面对攻,咱们没有任何优势。甘将军不肯入城,目的便是骚扰他们。今夜任由曹军追捕甘将军,岂不正好消耗了曹军的体力,使他们明日上午难以攻城?」 凌寒摇头道:「同袍正在浴血奋战,我们岂可袖手旁观?」 高览正欲开口,凌寒又道:「本王并非不以大局为重。甘将军定是连日奔波来此,骑兵们的疲惫未必比我们少。如果坐视他们覆灭,明日的琅琊城同样危矣。」 「本王说的相助,也不是追在敌人的骑兵身后,而是施行围魏救赵之计。」 高览一愣,没大反应过来:「围魏救赵?」 凌寒道:「不错,本王打算进攻曹操大营。」 高览大惊,连唿不可:「殿下!那曹操手底下至少还有着五六万人呢!琅琊城内区区一万人,纵然全军出击,也完全不是敌手啊!」 这哪里是围魏救赵,分明是羊入虎口啊。 凌寒却不这样认为。 「曹操决不猜到我们有勇气主动出城袭营。见到我们,曹军也只会以为,琅琊有更多的援兵到来了。」 「那时我们需要面对的,是军心荡然无存的士兵。这样的军队,纵然人数再多,也毫无意义。」 他问向郭嘉:「奉孝如何看?」 「嘉以为此计可行。」 于是便这么定了。 事情比预想得还要顺利。 曹军见到他们星夜袭营,只知道慌忙逃窜,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凌寒拿下一名武将,成功问出了曹操大帐的位置,令赵云前去擒拿,以防对方逃走。 等到他率军杀到那里的时候,便只看见曹操脖间的那抹红了。 而最后护卫在曹操身边的两位将军,典韦与许褚,落败之后并不肯投降,选择殉主。 三人尽皆自刎,凌寒不由感到唏嘘。 尽管他们手上沾染了许多琅琊守军的鲜血,他还是命令士兵替两位将军找一块好点儿的地方安葬。 至于曹操……凌寒对他的态度十分复杂。 一方面,曹操作为敌人,不但是此战的罪魁祸首,并且很早之前就与自己存在着深仇大恨。 另一方面,在穿越到三国之前,凌寒本身是十分敬佩曹操的。 「将曹操的尸首好好收敛,给他更高一级的安葬规格。」 不会为他追谥什么,但会让他葬得更体面些,这便是凌寒最终的决定。 曹操身死,这一夜却还没有过去。 彻底混乱开来的营地,不是一时三刻能够掌控好的。当然,这些敌兵也不可能再掀起多大的风浪。 直到后半夜,凌寒才返回琅琊城。 下马之后,他是被搀扶进郡守府的——在方才的混战之中,他不幸被一支流矢射中了军靴。 并没有留多少血,在夜色中甚至看不见一丝血迹。 却十分疼痛,尤其是在行走之时。 方才在曹营,尽管十分痛苦,凌寒也得强忍着,不敢在面上显露出来,以防再出变故。 如今回到府里,终于不必再顾忌了。 好在府里就候着一位郎中。 见到殿下如此模样,琅琊郡守连忙将他喊了过来。 脱了鞋袜,郎中开始查探伤口。 第267页 片刻后,他道:「殿下伤得并不算严重,只是一直任由伤口不断流血,如今也算不得轻了。您接下来需要好好休养一些时日,方可正常行走。」 大局已定,之后躺在床上养伤倒也可以。 上药上到一半的时候,高览前来汇报军情。他入堂之后,见到一名郎中正低着头为殿下处理脚伤,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殿下竟然受伤了吗? 之前殿下交代自己统计降兵的时候,面上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啊。在那之后,战争便已停了,理当不可能再受伤了才对。 殿下正在治伤,自己还要汇报吗? 凌寒看见高览傻傻地站那儿不动,主动问道:「曹军的情况是否已经统计好了?」 高览抱拳道:「曹军大营中一共接近接近七万人,大约三分之一成为俘虏,另有三分之一死于先前的混战与互相践踏,余下的三分之一则分散逃亡各方。不过殿下不必担心,这些逃亡各方的人,并没有任何威胁。他们的体力很快就会在惊慌失措的逃窜之下损耗殆尽,陌生的琅琊又会使得他们无法分辨方向,找到人烟。最后,基本是死路一条。」 如果换作平时,凌寒会派人尽可能地寻找这些俘虏。 在他看来,这些士兵也只是遭受蛊惑。 既然已经战败,又不会再对己方造成威胁,那么令他们遭受一些刑罚,再回归平民的身份,远好过杀掉他们。 然而此时此刻,琅琊士兵辛苦了那么久,又与这些曹军之间存在着仇怨。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凌寒也不可能命令自己的手下去寻找这些人。 他点点头,又问道:「甘将军那边呢?」 高览答道:「甘将军率领的那支骑兵,起初因为一万骑兵的袭杀,伤亡较为惨重。不过在张辽等人确信曹操身死之后,也选择停止抵抗。此刻,甘将军正在收缴那支骑兵,详情要等甘将军回来才能知道。」 收缴降军这种事,对于高览和甘宁等人来说自然十分熟练。 凌寒道:「虽然大局已定,但仍然不可掉以轻心。本王看那些青州兵与西凉兵,似乎坚信自己会是死路一条,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给他们再兴起反抗的机会。」 高览抱拳道:「是。」 高览退下的时候,郎中的药也上好了。 他起身后拱了拱手,然后道:「殿下的脚伤,每日早晚需分别换药一次。草民这些日子会一直留在郡守府,殿下但感不适,命人吩咐一声,草民自会立刻前来。」 凌寒颔首道:「辛苦老人家了。」 对方再次拱了拱手,才缓缓退下。 凌寒又看向郭嘉与琅琊郡守,道:「归置战俘这等事情,就不需要你们这些文人了。劳累了这么久,早些休息吧。」 二人同时行礼告退。 凌寒最后又看向赵云,面带笑意道:「本王腿脚不便,要劳烦师兄抱着本王回房歇息了。」 赵云闻言微微一怔。 私下里,师弟对他说话向来不会自称本王。 此刻突然这样改称,倒像是生疏了几分。然而说话的语气,以及说出的内容,却又全然看不出生疏之意。 赵云迟疑片刻,上前一步,轻轻抱起了凌寒。 凌寒能感觉得到,对方的身体有着些许的僵硬,这是紧张所致。 说起来,当日两人在荆州确定关系的时候,便接了一个吻。 可是在那之后,反而再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了。 连私下里的牵手拥抱都没有。 两人之间的相处,其实与往日的师兄弟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名义上在谈恋爱。 或许也不奇怪。 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在成亲之前,即便两情相悦,也会规规矩矩,不敢有任何违礼的举动。 男男如何相处……无例可循。 凌寒心道:师兄一个古人,又是性情内敛之人,这方面的事情,註定要靠自己主动了。 现如今曹操已经身陨,可谓解决了心腹大患。 接下来,自己趁着养脚伤的时候,将时间分给私人关系,应当算不得昏庸了吧。 翌日,在一天的时间里,诸葛亮、孙策、周瑜、太史慈四人,竟是陆续带着军队抵达琅琊。 诸葛亮午后抵达实属寻常。 而孙策与太史慈二人这么快来到琅琊,则是因为荀彧——他在曹操手底下为官多年,最是了解曹操的性格。 荀彧非常清楚:眼看着取得天下无望时,昔日的旧主不会坐以待毙,反而极有可能做出一些外人看来疯狂的事情。 收到消息之后,荀彧不停地派人前往司隶查探,一次又一次努力下,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事:留守在司隶的十万余人,其中大部分是由新兵及壮丁组成的冒牌货。 于是立刻将这件事告知荆州的太史慈,南阳的孙策。他们分别率领骑兵前往琅琊。 至于周瑜,则是由糜竺所告知。 在发现琅琊被围困之后,他先是命一名手下骑快马前往庐江传信,然后才组织人手支援。 手底下最有谋略的几人齐聚琅琊。 凌寒觉得,这下子可以放心地休个假了。 他将所有人召集在郡守府堂,下令道:「郭嘉,周瑜,诸葛亮。即日起,本王养伤的十天之内,一切事务尽皆交由你们相互商议处理。如若遇到十分重要且意见不可调和的,再派人向本王禀报。」 第268页 正好,在他的心目中,以当下的生产力而言,最理想的政治制度,便是与明朝的内阁制度相似。 凡是朝廷的重要文书,由内阁人员拟定批答文字。遇到意见不同的,则分别投票。最后呈到皇帝面前的,便是各项意见的票数情况。 虽然最后仍然依靠皇帝裁决,但皇帝的意志与权力也受到内阁学士的极大限制。 甚至后世有不少学者认为,如果没有清兵入关,明朝的政治制度,用不了多少年,也会发展成类似于西方资本主义的政治制度。 由于先前凌寒在扬州已经大规模地进行过一次出兵投票,因此他这个说法,众人也并没有觉得难以接受。 周瑜收到的消息最晚,是最后一个抵达琅琊的,此刻才刚刚见到凌寒,不由问道:「殿下伤得可严重吗?」 凌寒笑道:「并不严重。只是伤在腿脚,行动不便,故而才需躺在床榻上修养。公瑾不必为本王担忧。」 郭嘉则问道:「关于青州兵与西凉兵的处理,殿下也交由臣三人商议处理吗?」 这个问题一出,堂中诸人纷纷看向凌寒。 众所周知,殿下对待俘兵向来好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青州兵与西凉兵此次围杀殿下,又害得琅琊损失惨重。如果真将给他们三人全权决定,只怕未必会对俘兵们手下留情。 人口十分珍贵。只要战争宣告结束,对于投降的士兵,应当予以赦免。 但这一次,琅琊的确伤亡惨重,凌寒必须顾忌琅琊守军的心情。 同时,从私心来说,他也不愿意轻拿轻放。 就算这些俘兵本质上也是受害者,却是实实在在犯下了罪。 他不可能将这些人无罪释放,更不可能将他们直接编入军中。 凌寒想了想道:「只要不夺走他们的性命,又是你们三人一致同意的,怎么处理都可以。」 郭嘉闻言微微挑眉。 看来,这次殿下对于这些曹军,也是十分厌恶。 旋即瞭然。琅琊士兵此次损失惨重,殿下再有仁心,也不会不考虑琅琊将士。 凌寒看向高览道:「此次守城之战,高将军也实是辛苦良多,身上也多有损伤。接下来处理俘兵的事情,高将军就不必做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些时日吧。」 高览抱拳道:「谢殿□□恤。」 他身上虽没有什么要命的伤口,却是遍体淤青。 凌寒最后又道:「本王养伤期间,若无要事,就不用过来探望了。本王的一切起居事宜,皆由师兄照顾。」 「没有其他的事情,便散了吧。」 众人领命退去。 凌寒伸出手,搭上赵云的肩膀,由他搀扶着回房。 周瑜拱手之后,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 望着两人的身影,他的眉头揪在了一起,整个人陷入沉默。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变得不同了。 孙策忽地凑来,笑道:「公瑾,怎么了?」 周瑜微微摇头:「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以为这章能写到的,结果竟然没写到……下章才是感情线的发展qaq 第135章 (捉虫) 二人世界并不顺利。 凌寒原以为,自己只有脚伤需要处理。 仅仅是早晚敷药,外加行走没那么方便,实在算不上什么。 没想到的是,身上的伤也着实不轻。 或许不能算是伤,而是淤青——骑马游走于敌阵中时,敌人的兵器攻击到坚硬的铠甲上,难以穿透,便会在身体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主要集中在后背与右臂上。 昨天睡前,凌寒已经感到了不适。 因为并不严重,他没放在心上,只觉得睡一觉就好。结果一夜过去,症状非但没减轻,反倒愈发严重。 这种情形下,便少不得再叫郎中瞧一瞧了。 赵云带着郎中进来的时候,凌寒已经自行脱掉上衣,趴在床榻上。 郎中见状,迟疑了一下,才走上前来查探。 郎中走近,仔细瞧了一番之后,道:「待草民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殿下每日涂抹,大约三五日,便可痊癒了。」 他拱手道:「草民这便去为殿下配药。」 凌寒嗯了一声,允他告退。 屋子里很安静。 凌寒偏头向后望了眼,只见赵云立在一旁,身体站得笔直,视线也是笔直地往前看,毫不偏移。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一张檀木桌。 凌寒于是喊道:「师兄。」 赵云应了一声,询问何事,眼睛却依旧没有往自己这边瞧,仿佛自己身边有什么致命的毒虫勐兽,需要躲着。 而导致赵云做出如此表现,只不过是自己没穿上衣罢了。 想来如果真有毒虫勐兽,他反而不会畏惧。 凌寒不禁感到好笑。 他又想到那日从山洞脱身,师兄之后几天的表现。 还真是一以贯之,十分「云妹」啊。 凌寒撑着床,坐了起来。 他看着赵云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脚伤以外,身上的瘀伤也要劳烦师兄替我敷药了。」 赵云先是一怔,继而下意识地望过来。 视线触及到白皙的胸膛那一剎,他便又立刻错眼移去。 面上已带了三分红意。 第269页 师兄未免也太害羞了吧! 凌寒忍住笑,问道:「师兄?」 他顿了顿,嘆一口气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师兄何必如此拘束?难道非要请郎中替我上药么?又或者找个婢女过来?」 赵云神色一怔,这才道:「不必。」 说话却有些打结:「我、我来就好。」 这时候,郎中带着一个小药箱进来了。 倒不是配药真有那么快,而是在此之前,他早就提前替殿下备好了这种伤药。 赵云见郎中进屋,往前走了一步。 高大的身躯犹如一面墙,顿时挡住了郎中所有的视线。 郎中微微一怔。 旋即寻思道:脚伤的敷药便是由赵将军做的,想来这次也一样,赵将军定是向我索要膏药的吧。 他理所当然地将盛着膏药的药箱,往前一递。 正要开□□代具体如何敷药,郎中忽然发现,赵将军面色通红,像是起了烧。 却又没有其他起烧的症状。 郎中以为自己误会了什么,忙问道:「赵将军身体有何不适?让草民替将军搭一搭脉吧。」 「……」 「劳先生关心,云并无不适。」 心中的尴尬自然不用多说。 凌寒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竟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郎中一愣。 他手里捧着药箱,杵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是不知所措。 凌寒努力止住笑容,清咳几声,道:「膏药放在这里吧,一会儿由赵将军来替本王敷,先生且说一说如何敷药,便下去吧。」 对方闻言如释重负,连忙拱手:「是。」 「这膏药只需每日中午敷上一次,涂抹均匀。敷完以后,须隔上半个时辰方可穿衣。这半个时辰里,若以双手轻轻按揉,则见效更快。」 「草民告退。」 郎中离开后,凌寒重新趴好。 赵云低头望了望手中的药箱,洗了一遍手,擦拭干净,然后缓步走到床边。 他轻轻蹲下,将药箱放到一侧,伸手抹了把药,及至右手举到上方时,视线才缓缓挪过来。 又迟疑了片刻,终于将手掌贴到凌寒的后背。 赵云的手带着暖意。 经年练武,战场上杀人无数的这双手,竟然并不粗糙。 却也不像深闺里的女子,十指不染阳春水,纵然纤纤如玉,终究失了几分阳刚。 一言蔽之,是凌寒最羡慕的男人的手。 当这双手带着药膏,游走于后背的各个瘀伤之处时,凌寒丝毫没有感受到,伤口被触碰所带来的疼痛。 顶多是有点痒。 他有些恍惚,分不清这究竟算作敷药,还是抚摸。 他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开始提升,就连耳朵也隐隐变烫了些。 一定变红了。 赵云也一定注意到了。 房间里很是安静。 直到此刻,凌寒蓦地发觉,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放得开。 得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凌寒还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便已经开了口:「师兄。」 赵云的右手一下子停住:「弄痛你了吗?」 「没有,师兄继续就是。」 赵云于是接着做。 凌寒道:「我方才是想说……师兄,以后我不想再喊你师兄了。」 赵云的手有细微的停滞:「为何?」 他问道:「那要喊什么?」 凌寒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喊师兄,总觉得别扭,不大合适。」 赵云低低地嗯了一声。 在凌寒无法看见的地方,他的面色明显变得沉郁了几分。 凌寒喊了一声:「云哥。」 他咧开嘴角,问道:「这么喊如何?」 赵云道:「师……」 犹疑片刻,他继续道:「寒弟觉得高兴便好。」 凌寒的眉毛拧到了一起。 明明云哥听起来挺亲切的,怎么寒弟就让人感觉这么生疏奇怪? 想了想,他道:「不好不好。不要叫我寒弟,叫我阿寒吧!」 阿寒? 这个称唿显然十分亲近,赵云自然而然生出几分欢喜,应道:「好。」 凌寒解释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在我的家乡,对于特别的人,会有一个特别的称谓,只有对方才能喊出这个称谓。」 特别的人…… 赵云默默地品味着这四个字。 他的脸上初而露出笑意,其后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很快便消之不见。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凌寒起身穿好衣裳,一转身,发现赵云不知何时又背过了身去。 凌寒心道,这样下去可不成。 男人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体自然而然会产生某种强烈的欲望。 先前有仇怨未解,心中又没有喜欢的人,自然不会放任这股欲望。而此时此刻,他便不愿再压抑下去了。 今日自己都解过衣服了,要是两人的关系仍然没有丝毫的进展,岂非永远都会发乎情止于礼? 凌寒于是唤道:「云哥。」 赵云转过身来,见师弟定定地瞧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禁面露疑惑。 凌寒开口道:「云哥,不如你也脱掉上衣,让我看看是否有瘀伤。若是有的话,也好用膏药擦拭一番。」 第270页 赵云一怔,立刻道:「我未曾受伤。」 凌寒却不依他,执意道:「云哥是要自己脱,还是由我来脱?」 赵云:「……」 见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走至床沿,背对着凌寒,先脱掉外袍,再缓缓解开中衣,然后是亵衣,最后趴在了床榻上。 整个过程可谓拖泥带水。 凌寒看不见对方的脸,却已经可以想像到对方羞赧的表情。 他曾经还有过那么一丝丝的疑虑,关于谁上谁下的问题。 毕竟,赵云的体力比自己好了太多。 今日见对方如此模样,再无任何犹疑。 确实没有任何瘀伤的痕迹。 几日的征战,赵云始终站在城墙最危险之处。最后袭击曹营时,更是来回冲锋,又与两名骁勇的敌将厮杀,身上却连一丝淤青都没有,实在是个奇蹟。 除此以外…… 宽肩窄腰,背嵴挺直而健硕有力,一看便是武人体魄。皮肤光滑,介于白皙与小麦色之间,只让人觉得精緻且不失英气。 比起周围的肌肉,赵云的嵴椎骨微陷,如同一条卧伏的长龙,贯穿整个背嵴,然后随着尾椎没入水中,引人遐思。 属于成年男人的性感,单是一个裸露着的后背,便尽显无疑。 凌寒坐在床边,伸出手,在这片性感的地方划过。 他的手有些冰凉,抚摸上对方的后背时,便感到一阵温热。 赵云的身体随之轻颤了一下。 凌寒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不过他不大确定,这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右手冰凉,还是单单因为自己伸了手呢? 只听得赵云道:「阿寒,你身上还有伤。」 看来是后者。 这一刻,凌寒忽然产生一股错觉,仿佛自己是调戏良家妇男的登徒子。 伤还没好,当然不可能发生点什么。 他有些悻悻道:「云哥误会我了。」 接下来的时间极其清闲舒适,眨眼间便过去了三日。 凌寒身上的瘀伤终于大好,脚伤虽没好全,但也已经不碍什么事情。 中午时分。 当赵云再要为凌寒涂抹膏药时,凌寒忽道:「云哥,我的伤已基本好全,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耽搁事了。」 这句话充满了某种暗示。 赵云坐在床榻上,将药箱放置于一旁,静默不动。 这个场景,凌寒在三日前就开始在脑海中演练了。 可真到了施行的时候,不觉又感到踌躇。 凌寒抿了抿唇,心下一狠,直接将其压倒。 赵云的外袍很快被解开,紧接着是中衣,最后连亵衣也被褪到了腰间,露出一大片肌肤来。 比起后背,结实精壮的胸膛,犹如绸缎包着钢铁的腹肌,自然更加性感。 凌寒正欲亲吻上去,忽地停下。 他发现,赵云虽然没有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生理反应却十分抗拒。 眉头纠结,面色凝重,身体紧绷。 不是半推半就,更不是某种情趣,而是实打实地不愿意。 难道是想做上面的那一个? 又或者说,他虽然心悦于我,却因为传统的观念,难以接受与男人发生关系,只愿意将这种感情建立在精神上? 尽管很想纾解生理欲望,可如果对方只能柏拉图,凌寒也并不是接受。 他嘆了口气,坐起来道:「云哥,我并没有在命令你,更不会强迫你。你若是不愿与我共赴云雨,我自然不会勉强。」 赵云却道:「……没有这回事。」 他开始自行宽衣。 凌寒却按住了赵云解衣的那只手,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这样,为何身体会有所抗拒呢? 似乎有什么话难于启齿,赵云停顿良久,才问道:「阿寒,我、我只想问问你一件事。」 「阿寒打算何时娶妻?」 这一问,着实把凌寒给问愣了。 何时娶妻?我们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吗?既是这样,当然不会娶妻了。 他凝视着赵云的脸,只见对方的脸上,充满了纠结之色。 不知怎地,凌寒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赵云询问自己,是否会担心两人的关系被其他人所察觉。 他说不需要担心,因为这是祖上通有的喜好。 当时他那么说,只是希望赵云不要因为「掰弯」自己感到自责。 此时此刻,想想师兄明明喜欢自己,却又在床笫之事上表现得如此抗拒,凌寒才恍然发现,这句话好像还可以有另一层理解。 ——汉朝歷代皇帝对于男人的喜爱,仅仅是将其作为一个男宠。无论多么宠爱,都是随时可弃。 巨大的荒谬感顿时从心头涌出:难道一直以来,师兄都以为,自己是将他当作男宠般的存在吗? 男宠。任何男人只要被冠上了这两个字,那就意味着所有荣耀都将与他无关。 不管建下了多么巨大的功业,待百年之后,知情者尽皆离世,都只会被后世认为:这是因为帝王偏宠得到的夸耀之功。 註定不可能再得到任何景仰,只会成为人们狭谈的宫闱秘事。 凌寒再次凝望着赵云。 这些年来,论功劳,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这样战功赫赫的一个人,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才愿意背负男宠之名呢? 第271页 放弃功名,用年轻的身体承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厌弃。这样也是能愿意的吗? 如果同他说,自己早就做好了终身只与他一人相伴的打算。 他会相信吗? 即便愿意相信,心底也一定会感到不安的吧。 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 除非整个社会,上至士人,下至百姓,都对同性之爱习以为常,认为那与异性婚姻没有多少不同。 可这需要多少年呢?自己有生之年,又是否能做得到? 或许,现在也是有一个办法的。 凌寒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俯下身体,两手环抱着赵云的腰,用力地翻了一个身,便躺在了赵云的身下。 现代社会,攻受地位平等。 可在封建时期,以君王的威严,自然不会愿意躺在男宠身下。 赵云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怔住。 然后,他听见心心念念的人一字一句地在耳边说话。 「我从没有将云哥当作男宠。」 「方才想了想,我的体力远不如云哥。伤势刚好,也不想那么疲累。」 「所以,请上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结尾处省去xx字 不知不觉,已经四十五万了,本文也马上完结啦 第136章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完事以后,凌寒只觉得身体的疼痛感又隐隐回来了。 除此以外,他浑身还有些酥软,便直接睡过去了。 赵云拥着凌寒,凝视了许久,在额间落下一个吻。 又过了一会儿,他悄悄起身穿衣,找来热水与帕巾,替凌寒擦拭身体。 凌寒睡了足足一个时辰。 醒来时,外面的天色早已漆黑无比。 赵云就守在房间里,见他睁开眼,出声询问道:「晚膳正温着,要现在用么?」 凌寒正感到飢肠辘辘,嗯了一声。他正要坐起来穿衣,不料身体一动,腰股间顿时传来剧痛,不免立刻想到了下午的情景,脸色变得异样起来。 赵云对男人间的床笫之事全然是一知半解,见状不由有些焦急:「阿寒?」 「可要我去将郎中找来?」 「不用!」 凌寒下意识地回道。 这种事如果找郎中来看,也太社死了吧! 「第一次挺、挺正常的。」 凌寒补充了一句,有些磕绊。 他清咳一声道:「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传晚膳吧。」 赵云见状说好。 对方离开之后,凌寒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 赵云明明十分温柔小心,下午做的时候感觉也还好,怎么现在反而疼起来了? 他小心地穿好衣服,避免牵扯到。 已经可以隐隐闻到饭菜的香气了,不过,在下人们将晚膳端进来之前,凌寒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将军,殿下可在房内?我有要紧之事,需要立刻面见殿下。」 不多时,郭嘉走进房来。 「殿下。半个时辰前,琅琊接到了一封求援信,是并州的袁尚发来的。信上说,凉州的韩遂与马腾,他们二人兵分两路,马腾大举进攻并州,袁尚已经难以支撑;韩遂则是带兵去了司隶地区,在曹操原先的地盘上攻城掠地。」 马腾与韩遂? 凌寒闻言拧起了眉。他之前并未将这二人放在心上,只因他们位属偏远的凉州,被天下视为野蛮之人。 即使入侵中原,攻下了某块土地,也很难建立长久稳固的统治。 凌寒问道:「奉孝来这里之前,可是已经与孔明、公瑾商议过了?」 当袁尚的书信发到琅琊时,郭嘉、周瑜、诸葛亮三人自然立刻就知道了信件的内容。 此事一目了然,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不过,尽管三人得到了处里一切事宜的授权,但对于这等需要出兵的大事,他们不敢直接作主,而是在有了决议之后,前来禀报。 「回殿下,」郭嘉抱了抱拳:「韩遂与马腾这两个凉州首领,以他们一贯的作风,实在不该在此刻兴兵。曹孟德的众多谋臣里,有一名叫做司马懿的世家子弟,很受曹孟德的重用。然而,我们审问了许多人,却依旧不知其踪影。此次凉州之患,我与孔明、公瑾皆认为,是司马懿的做为。」 「当下,川蜀虽有归降之心,却尚未尽归降之实,汉中的张鲁则仍在观望。袁尚此前便有依附之意,如今既向殿下发出求援,殿下应当派出几万士兵前去支援。无需取胜,只要将那马腾堵在并州即可,同时另派兵马,稳固新得的青州与冀州。」 「至于之后怎么做,便看那两名凉州首领做何反应了。」 凉州。 半月前。 在西凉最大的两位势力主面前,刀斧加身,司马懿却没有半分的畏惧。 「两位将军当然可以杀了我,但这于两位并无任何作用。若是留下我的性命,反而可以获得许多好处。」 上方,韩遂与马腾尚未说话。 马超冷哼一声:「如今,长沙王恢復汉室已经指日可待,你这厮却要怂恿我们凉人进攻中原。难道不是因为你的主子曾经犯下了谋逆之罪?分明是想要将凉州拖下水,竟还敢说什么好处?」 早在出使凉州前,司马懿就将凉州的情形摸了个大概。 第272页 马超素有威名,乃是马腾最得意的儿子,司马懿自然有所耳闻。不过,正与西凉军一样,这位年轻人勇则勇矣,却没有什么智慧。 司马懿摇了摇头,嘆道:「孟起将军此言差矣。」 「难道按兵不动,便能相安无事?」 「便是寻常士人,都以为凉州人士乃边荒蛮子,仿佛茹毛饮血的野兽。莫说得人青眼,连最普通的尊重都难以获取。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于皇家?韩将军数年前兴起叛乱,不正是源于此?」 这话听了着实可恨,不但韩遂与马腾当即握紧了拳头,旁边的凉州士兵也对司马懿怒目而视。 马超同样面红耳赤,但他争辩道:「长沙王与桓帝、灵帝不同!」 「在许多地方,长沙王的确与桓灵二帝不同。」 司马懿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来:「他素有仁义之名,据说对于最低贱的贫民也能慷慨宽容以待。不过若当真是如此,二位将军此刻就更应当兴兵。」 韩遂问道:「这是何意?」 司马懿朝他拱了拱手,道:「将军细想,懿此次只是劝将军侵入中原,进攻袁尚。说到底,这件事与长沙王并无直接干系。若长沙王没有狭义之心,当不会视凉人之举为挑衅。一旦长沙王日后君临天下,二位将军不愿与他为敌,想要归顺,手中握有更多的土地与人口,难道不是可以更好地与长沙王谈条件吗?」 「反之,如若长沙王连凉人侵入中原都难以忍受,将军又怎么能指望他会给凉人一个善终呢?」 韩遂陷入深思。 马超本能地对曹操麾下这个搬弄是非的谋士感到厌恶。他觉得对方的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马腾则是问道:「你方才说,留你性命便有许多好处。」 司马懿于是又沖马腾拱了拱手,笑道:「回将军的话,正是如此。其一,懿虽不才,却也曾为旧主诸多谋划。将军若要进攻并州,懿愿全力相助。其二,将军西凉出身,难以获取士人之心,司马氏却在中原拥有良好的声名,足可成为将军的臂膀,为将军游说各大世家。」 马超敏锐地捕捉到旧主二字,质问道:「旧主?你不是来替曹操当说客的么?」 韩遂与马腾同时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笑了笑,他见韩遂与马腾二人都已为自己的提议感到心动,而马超虽然怀有敌意,在凉州却做不得主。 便不再掩饰,道:「不瞒二位将军,我家主公已决心对长沙王发起一场生死存亡之战。此战若胜,则长沙王身死;此战若败,则主公身死。」 「正是因此,无论是胜是败,此刻都是二位将军侵入中原的绝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按照他与曹操的谋划,琅琊得手之后,必定会受到长沙王旧部的追杀。自己越能劝得凉人大动干戈,越能引走他们的火力。 之后群雄混战,自己便可在这个过程中获取凉人的信任。等到绞杀孙策等人之后,再倒戈一击。 司马懿本人则还另有打算:万一曹操不幸失败,自己就不妨假戏真做,投了凉人这一边。 韩遂与马腾对视一眼,心中有了默契。 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忠汉之人,否则数年前也不会与朝廷征战。先前见长沙王一路势如破竹,这才起了几分归顺之心。 今日见司马懿胸有成竹,说出的话更是十分有里,没有破绽。 想那曹操敢信心十足地与长沙王大战一场,即便不能取胜,也该使得对方损兵折将。 而他们趁机进入中原,先下袁氏之地,再取曹操原有之地,势力便可极大膨胀。 到那个时候,如果长沙王损伤惨重,说不定就可趁机夺了这天下。 如果长沙王仍旧保存了大半力量,再考虑归顺不迟。正如司马懿所说,拥有的领土越多,也可以更好地谈条件。 马超并不知自己的父亲与叔父在想什么,更加不知道司马懿的心思。 但他隐隐从司马懿的话里听出了首鼠两端之意,于是冷哼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却又使对方听得见:「什么名满天下的世家子弟,原是个墙头草!」 司马懿笑笑,并没有丝毫恼怒。 他只觉得凉州的局势已完全掌握在手中,比预想得还要顺利。 事实上,入世以来,如果将长沙王相关之事排除在外,便没有什么事情在他预料之外。 司马懿再次抱了抱拳,问候道:「不知二位将军考虑得如何?」 马超看向自己的父亲,正欲说点什么,马腾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开口道:「日后进入中原,就要多多仰仗仲达先生了。」 一锤定音。 兵贵神速。 翌日,韩遂便率三万凉军开进司隶,并在之后的数日内,轻而易举夺了整个司隶。 曹操留在此地的士兵多为西凉兵,又有司马懿说项,统统选择投降。 与此同时,韩遂对于西南的汉中,东南的荆州,也虎视眈眈。 不过他心里十分清楚,凭四万凉军是不可能拿下这两座州城的,因此便停在司隶休整,伺机而动。 马腾则率七万凉军攻打并州。 并州的城防本就不算坚固,加之袁尚先前便被曹操打得元气大伤,全靠田丰的谋划与兖州的牵制才勉强守住。 面对凉人的来势汹汹,袁尚还不敢将全部兵力投在此处,否则北方的乌丸与辽东说不得都可能成为威胁。 第273页 在马腾与马超父子二人的全力进攻之下——马超虽然不贊同父亲出兵,可当兵发并州已成既定事实,他自然会倾尽全力。 袁尚自然节节败退。 他一边向长沙王发出求援,一边在田丰的极力建议下,决定将兵马钱粮全数运往并州北部的新兴郡,将那里作为固守之地,抵抗马腾。 不到半个月,并州沦陷大半。 而就在马腾兵临新兴城下的第四日,徐州方向终于传来了新的消息:曹操所率的十八万大军,在琅琊城下全军覆没,非死即降。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司马懿会怎么死呢 第137章 凉军大营。 马超道:「父亲大人!曹操以十八万大军围攻琅琊,却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反观长沙王,尽管损失不小,却根本没有伤及元气。由此可见,大汉的气数仍然未到尽时。您万不可听信谗言,重蹈曹孟德之覆辙啊!」 「孩儿愿为使者,亲赴徐州,向长沙王表示请和之意!」 司马懿挥着手中羽扇,摇头道:「请和?孟起将军的意思,只怕是甘做鱼肉,任由长沙王宰割吧?」 他沖高座上的马腾抱了个拳,道:「想必您也已经收到消息,先前归降于长沙王的西凉兵,虽然没有被杀,却被长沙王用作苦力。主公此刻就算愿意……」 马超打断道:「那是因为他们跟随曹操,想要在琅琊围杀长沙王!在此之前,长沙王对待俘兵向来很好。」 司马懿转身看着马超,反问道:「只因他们去了琅琊?」 「那么,孟起将军又如何保证,长沙王不会因为主公进驻中原一事,而认为主公存有野心,视为大敌呢?」 马超听了怒道:「当初分明是你说……」 司马懿道:「臣当初做此言,是为了帮助主公下定决心。若非如此,此刻便只能束手就擒,不会有生机。」 他缓缓解释道:「长沙王在扬州善待俘虏,并不是因为他想要对俘虏好。试想,长沙王身为皇子,何等尊贵,又如何能够轻易宽赦对他亮出刀剑之人?」 「之所以这么做。一则,扬州人口稀疏,他需要大量的俘虏来开垦荒地,种植粮食;二则,长沙王以仁义之名善待俘虏,便能使得他的敌人生出避战之心,令他们误以为,投降会是条很好的出路。」 「如今却是截然不同。长沙王手中控制了最多的土地,最多的人口。如若再能战胜主公,便等同于收復了整个天下。」 「他从一名无权无势狼狈逃京的皇子,成长到今日这个地步,又岂会是心慈手软之辈?他打了那么多的仗,杀了那么多的人,要说他心慈手软,岂不太过好笑?」 「在胜利的前昔,即将登基为帝的时刻。长沙王此时不立君威,更待何时?而主公,便是最适合立君威的那个人哪!」 整个大营之中,只能听见司马懿的声音。 他循循善诱,劝说马腾出兵。 诚然,对战长沙王,司马懿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可凭藉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凉人与长沙王为敌,他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司马懿见马腾眼眸低垂,神色复杂,上前一步道:「主公,此时长沙王经琅琊大战,损兵折将不说,其余人马也必然疲累不已。您若是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扩充领土,凉人便再无生机可言了!」 「眼下只需全力进攻新兴郡。如若长沙王不来支援,主公可先吞下袁氏势力,再进攻冀州,与韩遂将军守望相助,届时天下便有一半土地归于凉人。如若长沙王前来支援,长途跋涉必是疲军,主公以逸待劳,可趁机全力击溃他的援军,甚至有可能一举擒获长沙王。」 马腾举棋不定。 司马懿说得没错,如果长沙王註定难以容下凉人,那自己就不能错失此刻的良机。 可如今长沙王已经收拾完曹操,下一步必然会是向西,自己再继续掠夺中原的土地,便等同于为长沙王为敌。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万一长沙王原本愿意让自己世代统领凉州,却因自己的叛乱之举…… 马超怒道:「司马懿!你休要以为别人不知你那心里的算计。你如此费尽心机,三番五次怂恿父亲与长沙王为敌,不就是为了司马氏的荣耀么?因为你知道,待长沙王平定天下之日,便是你司马氏覆灭之时!唯有再次搅得天下大乱,司马氏才有生机!」 听到这话,司马懿不由暗暗摇头。 这正合了自己的意。 心中虽然感到好笑,但他仍然一副严肃的面孔,道:「孟起将军。」 「你所言的确不错。然而将军可知,那长沙王对待世家尚且如此,他又如何能容下,凉州地界有一个异姓王的存在呢?」 马超当即哑然。 同时感到无比懊恼,自己实在是说错了话。 对于父亲来说,能入中原最好,入不了也罢。但父亲在凉州经营数年,决不可能同意将凉州拱手交出去。 马腾终于开口道:「就按仲达所言。」 司马懿勾了勾嘴角。 马超道:「父亲!」 马腾喝道:「我已经做出了决断,此事无需再议!」 马超心中不满,却无可奈何。 他恶狠狠地瞪着司马懿,眼神仿佛神兵利器,能够夺人性命。 司马懿却是不以为意。 第274页 一个武夫,纵然武艺再高,纵然是马腾心爱的儿子,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将自己给一刀杀了不成? 马腾语气放缓了些,温声道:「超儿,你退下吧。我与仲达还有事需要商议。」 马超面有不甘地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大约半个时辰,马腾与司马懿总算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行动事宜。 「臣告退。」 司马懿拱了拱手,走出大营。 一出营帐,他便瞧见一名面色黝黑的武人,立在营门口不远的地方。因为身材格外高大,故十分显眼。 司马懿边走边回忆道:对方好像是叫庞德,是马超手底下的一名副将,很是骁勇不凡。 司马懿展露出笑容,正欲向对方打个招唿,只见对方朝自己这边走来……或许是要进帐面见马腾的。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蓦地生出一些不妙的预感。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了马超眼中的那股愤怒。 司马懿停住脚步。 不会吧?马超就算是马腾心爱的儿子,但马腾并不只有他一个儿子,子从父命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他怎么可能敢…… 司马懿并不愿拿自己的性命来赌,开始往大帐退去。庞德不可能敢当着马腾的面动手。 回头一望,却见得庞德加快脚步,几乎是飞奔着朝这边过来,右手也按在了佩剑上。 司马懿顾不得别的了,立刻对周围的士兵大喊道:「此人心怀叵测,快给我拿下他!」 士兵们原本就感觉今日庞副将怪怪的,不太对劲。此刻听到主公看重的仲达先生这样说,当即不再犹豫,上前阻拦。 庞德拔出腰间佩剑,想要冲杀过来,却又不敢真的杀掉主公帐前的卫士。虽有高强武艺在身,却是深受掣肘,难以施展,更没办法突出重围,去到司马懿身前。 趁着这个间隙,司马懿终于跑到大营前,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没将马超放在心上,没想到对方竟会这样明目张胆派部下出手,不禁开始思索,如何能将其神不知鬼不觉地设计死。 然而下一刻,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箭羽,从司马懿胸前穿过。 他立刻吐出一口血来。 「有刺客!」 「定是庞副将的同伙!」 「快搜刺客!」 帐前顿时乱作一团。 马超从远处快步走来,手里还提着弓箭,神气十足地说:「不用找了,箭是本将军射的,庞副将也是本将军派过来的。」 他走到司马懿身前,看着对方只剩最后一口气,眼神冷漠:「仲达先生虽有一张巧嘴,可惜却无法再用它蛊惑人心了。我决不会看着父亲走入你的圈套,为凉人带来灭顶之灾。」 司马懿痛苦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孟起将军乃是主公的爱子,却出手杀了主公这些日子以来最重用的谋士。拿还是不拿?真要动手,他们又打得过武艺高强的孟起将军吗? 马腾听得动静走了出来,一入眼便是司马懿的尸体。 他大惊之下,很快问清了事情经过。 「超儿!」马腾脸色铁青:「你!」 马超勐地跪下,抱拳道:「忠孝不能两全。父亲大人若执意要与长沙王殿下为敌,请恕孩儿率领自己的部下离开。」 「你个逆子!」 马腾听了这话气得直哆嗦,他伸手指着马超的鼻子:「枉我这些年来如此疼爱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孝的儿子!」 「父亲大人这话不对。」 马超道:「自古以来,先有君为臣纲,再有父为子纲。长沙王乃是先帝长子,离京的这些年来屡建功勋,恢復汉室实属众望所归,是毋庸置疑的天下之主。」 「曹孟德孤注一掷,却身死琅琊城下。父亲若一意孤行,也必会步他后尘,为给家族带来祸端。」 「先前父亲出兵袁尚,孩儿自当从命。可如今殿下已经西行,父亲若要继续举兵,便是犯上作乱。孩儿虽然做不到大义灭亲,却也一定会率着自己的士兵弃暗投明。」 「或者,父亲也可以现在下令,让孩儿今日无法走出这里。」 马腾:「……」 身为凉州共主,儿子的背叛虽然令他感到震惊,但他也不会因此便乱了手脚。 他看着马超,心中思虑良多。 马超不但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也是凉军当中最英勇的将军。 就算自己捨得放弃这个儿子,现在就下令处死,并将直属于马超的五千士兵全部控制起来。 可这,会对己方的军心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而随着司马懿身死,中原唯一能够支持自己的世家大族已经不復存在。 若说先前有五成的胜算,让他有胆量冒灭族的风险,努力一试。 那么现在,胜算便只剩下一成了。 马腾嘆了口气,走到马超身前,道:「我这做父亲的竟然不知,自己的儿子如此忠心于长沙王。」 马超一怔:「父亲?」 「那便赌上一赌吧。」 马腾抬了抬手,命儿子站起来,同时道:「我便命你为使者,去向长沙王表示归顺之意。只希望那位殿下,能够体念我们凉人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马超这样又帅又厉害的将军,当然会心向凌寒啦(doge) 第275页 下章正文就完结了,然后之后还有两章番外,作者尽快搞出来。 南京疫情好可怕555瑟瑟发抖。 第138章 正文完 凌寒先命大军往并州方向前行,自己多歇息了一日,待腰股的疼痛好些,再与亲卫骑快马追赶。 收到求援消息的第三日,兖州东郡。 凌寒昨日中午追上了大部队,傍晚时率军进城休息。 早上,他正准备点兵继续前行,诸葛亮从外面走来,禀报导:「殿下,凉州首领马腾,派出自己的长子马超前来请降!」 凌寒自是欣喜,忙问道:「马超现下在何处?」 诸葛亮道:「就在府外。」 不多时,府堂之上。 马超疾步走来,跪下行礼道:「西凉马超,拜见长沙王殿下。」 凌寒道:「本王早前便听说过你的名字,起来说话吧。」 「谢殿下。」 马超字斟句酌地表达父亲与韩叔父的诚心——在马腾决定归降之后,没有忘记给自己的兄弟提个醒。 韩遂见状,不管心中愿不愿意,都无力单独抵抗,只能选择投降。 说完这一切,马超忽然又俯身抱拳道:「家父与韩叔父皆有一求,还望殿下能够考虑一二。」 凌寒道:「你且说来。」 于是,马超一五一十地叙说了己方的主张:名义上臣服,每年上交税款,但凉州境内的大小事宜,都还由马腾与韩遂两个人全权作主。 说完这些,马超感到有些不安。此次请降,是自己一力主张促成的,并且已成开了弓的箭,无法挽回。 如果不能得到长沙王的首肯,他实在无颜回去。 凌寒听了笑道:「这有何难,本王准了便是。」 马腾与韩遂手中仍有大量精兵,若是坚守凉州,自己想要收服,势必需要牺牲大量将士。 经过琅琊的血战,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死于眼前,如果可以不再起兵戈,他自然不愿意起兵戈。 凉州本就是偏远苦寒之地,暂时让马腾在凉州统领一方又如何。等到数年以后,整个中原繁盛起来,那里自然而然就会受到影响。 马超大喜,道:「那末将这便回去禀报父亲。殿下放心,三日之内我们必定开始退军。」 接下来的日子,凌寒便暂时停留在兖州,等待韩遂与马腾彻底退出中原。 不过凉人退军的消息还没收到,汉中的张鲁便遣人送来了一封降书。 汉中不比凉州,既无雄兵又无天险,根本没有资格讲条件。张鲁在信中直言:汉中随时恭候殿下派人前去换防接管。 这事儿倒不着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马腾与韩遂退出中原。 在等待的日子里,这天下午,刘协来到了东郡府。 自从他于兖州被救出之后,便带着伏寿与卫士四处游山玩水,好不快活。直到五日前,他才听说皇兄曾被围困于琅琊,浴血苦战数日才堪堪获胜。 于是,刘协打听了凌寒的去向之后,便跑来东郡探望。 「不知不觉,已有一年未见皇兄了。」 刘协问询道:「我听说皇兄先前腿脚受了伤,如今怎么样了?」 凌寒凝视着自己的这个弟弟。一年未见,对方已经晒黑不少,看来果然游玩了不少地方。 他笑道:「早就没事了。」 刘协却是不大信:「可我听说,皇兄当日都没有随大军一同前来,多休息了一日才敢上路。可见三日前,皇兄的脚伤还未好全。」 凌寒顿时开始咳嗽起来。 刘协连忙上前,关切道:「皇兄可是又感染了风寒?皇兄伤势刚好,便又奔波行军,实在应该多休息几日才好。总归曹操都已身亡,收復其他地方,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凌寒摆摆手道:「无妨。」 他心想,幸好没有别人知道自己的脚伤究竟恢復得如何。 又闲聊了一阵,刘协忽然问道:「不知……皇兄打算何时登基呢?」 登基这两个字,使得凌寒微微一怔。 随后,他问向刘协道:「这是你自己想要问的吗?还是帮着别人问的?」 刘协挠了挠头:「皇兄慧眼,什么都瞒不过皇兄。」 他果断出卖道:「其实是诸葛先生托我来问一问的。他说,皇兄早日登基,也好安众人之心,安天下之心。」 见凌寒没有应答,刘协不由又问道:「皇兄是如何想的?」 凌寒看了看他,道:「这件事还不急。」 他其实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这么做。 不过,这件事,与接收益州、继续改革等诸多事宜一样,都可以算作重要却不紧迫之事。 他拥有很大的试错空间。 「殿下。」 一名士兵前来汇报:「方才传来的消息,马腾与韩遂都已经率军返回凉州了。」 「那便好。」 凌寒看了身旁的刘协一眼,刘协忙道:「皇兄有事只管去忙,不必管我,待皇兄忙完了,我再来寻皇兄便是。」 凌寒点点头,他的确需要尽快去做一些事。 韩遂与马腾退出中原之后,司隶与并州的许多地盘便彻底无人主事。而这些西凉兵所到之处,就算马腾与韩遂严格管控手下,也必定会给当地的百姓带来不大不小的灾难。 又过了五日,凌寒顺利抵达司隶,接管了这个地方。 第276页 长安与洛阳皆在此处,汉室的宗庙也在此处,他需要好好地恢復整理。 并州则由诸葛亮带兵前去。 除了救援百姓之外,还要与袁尚交涉。 洛阳。 凌寒来到了昔日的皇宫。 想当初,他便是从这里逃了出去,以此为起点,辗转数州。 现如今,此地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凌寒循着记忆,找到了初始的那片竹林——整片竹林虽然被大火烧过,却能够找到过往存在的痕迹,它的占地面积依然十分狭小,一眼便能望到尽头。 「左慈啊左慈,你曾在梦里承诺,我兴汉之时,便是你现身解惑之际。」 如今,徐州、扬州、兖州、豫州、荆州、冀州、司隶、青州,全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益州则等着自己前去接管。 幽州与并州,如今还算是属于袁尚,不过早在对方求援时,就已经表达了归附之意。袁尚连续对战曹操与马腾,损失惨重,已经没有多少兵力,如果想要反悔,强行攻取也是轻而易举。 至于极南方的交州,士燮很早前就派出使者交好,并且自始至终都以汉臣自居。 只因交州太过荒凉偏远,凌寒才一直没有派人前去。 天下十三州,名义上都已经归于自己。 尽管许多领土尚不稳固,改革之路更是任重道远。但—— 中原统一,麾下人才济济。凌寒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这汉室,已经又迎来了一次兴盛之机。 「对于我自己,我已经没有什么疑惑。不过,你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作者有话要说:  登基还是没登基呢,这是一个问题。 本文的主题是兴汉,到这里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所以正文就结束啦~ 下面还有两个番外,一个是现代相关,一个是后世视角 第139章 番外一 凌寒睁开眼,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竹林,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低头一看,身上穿着的也是现代的衣裳。 「我这是穿越回来了?还是说……」 昨夜,他正准备就寝,左慈忽然于殿中现身。 赵云没有见过左慈,只以为是刺客,当即上前擒拿,对方却以一招移形换影之术,轻松躲过。 这种奇门遁甲之术,赵云自是第一次见到,震惊不已。 他将凌寒护在身后,脸上如临大敌。 左慈见状笑道:「赵将军勿要紧张,贫道并无恶意,只是来兑现承诺。」 「贫道虽学了些奇术,但莫说对殿下出手,便是连一名普通的郡守,也是不敢加害的。」 凌寒也上前道:「云哥,我认得这名道士。」 他看着左慈道:「你可知本王心中有何疑惑?」 左慈笑笑:「殿下那日在竹林前所说的话,贫道当时便听见了。只是师父乃是出世之人,如今又已仙去,实是不便透露。」 凌寒闻言眯了眯眼,语气并不算和善:「既如此,那你此刻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 他相信左慈的话,这些个「修道之人」,似乎不能轻易出手干扰普通人的事情。就算对方有通天之能,以自己的身份,也不需要惧怕。 「殿下稍安勿躁。」 左慈从袖中掏出了一柱香,道:「正因为当日无法兑现,贫道才未现身。如今却是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礼物。」 凌寒接过来,拧眉道:「香柱?」 左慈笑道:「此香来得十分不易。殿下只需在睡前点上,自会知其功效。」 说罢,他身形一抖,消失无踪。 「应该就是在梦中了。」 凌寒一边想着,一边沿着道路往前走。他十分好奇,自己与赵云是一起在这柱香中入睡的,那是不是说,赵云也会出现在这里? 右手下意识地往口袋里一摸,发现了手机。 凌寒打开来查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右上角显示的并不是时间,而是一个数字。 720。 720? 凌寒看着这个数字,正在思索它的意义,数字忽然一动,变成了719。 凌寒眉毛一扬,知道了它的含义。 倒计时! 这个梦境还能持续719分钟。 时间珍贵,凌寒加快脚步,希望能尽快找到赵云。 前方便是竹林的出口。 此时此刻,赵云着一身白色盔甲,认真地观察着这个完全陌生,且十分奇怪的环境。 周围还有一些身着异服之人,频频朝自己看过来。他不由深深拧眉: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一名女子终于没禁受住帅哥的诱惑,跑来赵云跟前。 「你是coser吗?还是同袍呀?可不可以加一个微信呢?」 赵云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若不是察觉出这名女子没有敌意,他便要将其擒住了。 对方见他不说话,恍然道:「我知道了!你是娱乐圈的演员对不对!你长得这么好看,演古装剧一定会火的!」 还是听不懂。 他正要冷喝一声,远处忽地传来熟悉的声音:「云哥!」 赵云连忙转身。 凌寒沖他笑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赵云的目光立时变得温柔起来。不过,他看见师弟不知何时剃了头髮,衣服也十分怪异,不由问道:「阿寒所着的衣裳……」 第277页 凌寒言简意赅:「这里便是我先前说的家乡。这里的男人,大都不留长髮,衣服也有所不同。事实上,不同的地方太多了,一时也说不清。」 昨夜左慈离开之后,凌寒便向赵云做了解释。 对方的师父不知道使了什么神通,在他五岁的时候,将他送到另一个世界,并消除了记忆。 直到在那里生活了许多年,西凉董卓侵入皇宫的当夜,才送了回去。 因为在异世生活得更久,所以自己反而会将异世视为故乡。 赵云恍然地点了点头。 凌寒笑道:「这柱香能让云哥了解我的故乡,倒也的确算是件很好的贺礼。」 凌寒主动牵起赵云的手。 赵云偏头看他,凌寒笑道:「这里不需要在意。」 两人往外走了一段路。 杨洛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并且注意到了凌寒,挥了挥手,开始朝这边走来。 赵云立刻警惕起来。 对方的身形虽然胖了许多,可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凌寒见状失笑:「云哥,这只是个梦境罢了,不用在意。」 话虽如此……凌寒静静地望着杨洛。再次相见,尽管是在梦里,心情仍是十分复杂。 杨洛走近之后,先是看见赵云,后是看见两人相握的手,勐地靠了一声:「凌寒,难怪这么多美女追你,你都视而不见,原来你喜欢男的!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跟这位帅哥勾搭上的?身为室友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赵云闻言望了望师弟。 他忽然有些明白,当日杨洛死后,师弟眼中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目光了。 凌寒轻嘆一口气,道:「我要跟这位帅哥约会去了,你继续和学妹们联谊吧。」 说罢,他拉着赵云往汉宫门外走。 身后隐隐传来杨洛的抱怨:「可是你就这么走了,学妹们知道后估计也要散了吧……」 离开汉宫之后,凌寒思索应该去哪。 想要让赵云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话,看电影倒是个很好的途径。 很好,下面就是要找一家高档的私人影院,可以点播许多电影的那种。 很快,凌寒带着赵云来到了一个符合的地方。他用支付宝付了钱,同时对赵云介绍道:「这里的人们大多这样使用银钱。喏,一扫就好,多方便。」 赵云没能听明白,凌寒便花费十几分钟的时间,大致地讲述了原理,并运用多种比较比喻等手法,使之便于理解。 赵云这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接过手机研究了一阵。 开了房间后,凌寒打开一部电影。 赵云立刻为之感到惊奇。 电影时长只有不到90分钟,因为需要不断地暂停讲解,其结果是,一场电影下来,足足花了200分钟。 第二部 电影,凌寒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一部三国题材的电影,赤壁之战。 「在这个世界里,大约两千年前,也有董卓进京,汉室倾颓。当时,有曹操、有孙权、有刘备,也有诸葛亮、郭嘉、周瑜、以及云哥你……或者可以这么说,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有。不过,他们每一个人,与云哥所了解的都有许多不同。」 赵云缓缓地睁大眼。 凌寒笑道:「先看电影吧,一会儿我再细细说明。」 很快,电影中的赵云出场。 凌寒按下暂停,介绍道:「这个人饰演的,便是云哥了。」 赵云闻言皱了皱眉:自己应当比对方英俊多了吧。 之后放到了赵云跟随刘备前往江东。 赵云再次感到疑惑。 凌寒道:「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汉室倾覆之后,曹操、刘备、孙权,三分天下,而云哥便一直跟随着刘备。」 随后又笑笑:「不过,最后统一天下的,却不是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司马懿。」 赵云听到前面眉头便皱得很深,听闻司马氏最终取得天下,更加不可置信:「那个卑鄙的傢伙?」 电影慢慢往后放。 当赵云看见饰演自己的那个人,如何奋不顾身地为刘备做事,电影中的刘备又是如何义薄云天,如何仁义百姓。 反观许多熟悉的人,如周公瑾,他虽对此人没有多少好感,却也知其高风亮节,能力出众,结果在这电影之中,竟成了一个小肚鸡肠、没有多少才能却满怀阴谋诡计之人。 不由心生不平。凌寒一直知道,影视剧中的形象,势必会对歷史中的人物多加魔改。 他此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为了艺术,很多改动是必要的。更何况,歷史究竟如何,后世人也难以洞察究竟。 可如今,再看这些东西,凌寒也觉得难以忍受了。 「这破电影,便看到这里吧。」 凌寒关掉了影片。 他开始有选择性地为赵云介绍:「这里的人对于公瑾等人,的确有许多误解。不过,他们对于云哥的评价倒是很高,云哥也有许多事迹流传了下来,被人歌颂千年。」 「比方说,七进七出。」 赵云不解道:「七进七出?」 凌寒点点头,道:「嗯,是说师兄在某次战争中,护送着刘备的儿子,七进七出于敌军之中,毫髮未损。不过,如今天下已经平定,想来日后不会再有战事,师兄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 第278页 话没说完忽然顿住,赵云好奇地望过来。 凌寒继续未竟之语,声音却低了许多:「战场上肯定没有这个机会了,别的地方却不一定。」 「……就是不知道云哥能不能做得到。」 上一次,离七进七出还差了些,已经十分要命。 不过梦里好像倒不需要有这个顾忌。 赵云先是一怔。 继而嘴角微扬,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闪闪发光。 「定不辱命。」 转眼,赵云便欺身上来。 凌寒却忽然道:「等等!」 赵云道:「怎么了?」 凌寒咽了咽喉咙,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这种私人电影院,一般是会有监控的。」 赵云疑道:「监控?」 凌寒解释道:「就是一个类似器皿的东西。它会把我们的一言一行全都记录下来,让很多人能看到,而且可以反覆观看……」 赵云道:「师弟不是说,我们这是在梦境当中么?既如此,何必理它。」 凌寒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点点头:「也是。」 赵云温声道:「那便继续吧。」 影院里响起了奇妙之声。 不得不说,左慈用十二年修为换来的十二个小时,其中大半竟被用在了七进七出上,只为了不会留下「后遗症」。 实在是过于奢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得知真相的左慈吐出一口老血 第140章 番外二 part411 公元1000年1月1日。 我叫马可布,是来自西方大不列颠帝国的一名学者。 我来到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有一年多了。 三十年前,在遥远的大不列颠帝国,商人们经过长达数十年前的争斗,终于在这场与国王的较量中占据了上风。 这一切,得益于五十年前从东方传来的先进武器,其名为雷射枪。它的威力巨大无比,正是由此,商人联合才得以击败数倍于己的国王卫兵,并开始将资本主义思想向外传播。 大不列颠帝国,以及在它影响下的整个西欧,在之后的二十多年来,犯下了无数罪行。 他们仿佛地狱中的魔鬼,将罪恶之爪伸向各处,南面的非洲大陆,东面的拜占庭帝国,以及再往东的细亚,无一倖免,每天都有无数人成为奴隶。 终有一日,上帝必会审判大不列颠的罪行。 古老的东方国度,一直有着无上宝藏的传说。 尽管大不列颠轻易征服了世界各国,并对那个东方国度怀有最大的贪婪之心,他们也并不敢轻易派出大船与火炮。那些商人们有理由相信,五十年前传来的□□已经如此厉害,东方国度一定有着更加强大的武器。 于是,在议会的表决之下,他们精挑细选出十名学者,以友好交流的姿态,前来拜访。 我正是其中一员。 这个东方国度,他们自称为华国(以下便以华国为代称)。 华国虽然从不主动对外交流,但当地人对于来客,却报以欢迎的态度。 或许是因为这里有一句古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本立下了骑士之诺,抱着偷师的心思踏上这片国土。 然而,在来到华国的第二个月,我便下定决心,背叛大不列颠。 当西方社会还在苦苦挣扎于封建王朝与资本主义王朝之时,华国早在数百年前就已脱离了资本主义,蜕变成了某种新的形式。 这种新的形式,大不列颠最先进的书上也没有丝毫提及。我来到这里一年,至今都没有完全了解通透,便暂不多言。 随着我在华国生活得愈久,走得地方愈多,我便越为这里感到不凡。 举几个简单的例子。 海上运输能力,一直是大不列颠最骄傲之处。然而与华国相比……抱歉,我实在无法将这两者放在一起比较,大不列颠所有的火炮一起进攻,也根本没法对他们的大船造成一星半点的损伤。 而他们根本不需要配备武器,只需随便派出一艘船横冲直撞,便可摧毁大不列颠的所有海上势力。 至于理论层面。西方的日心说才刚刚得到承认,然而华国的飞行器,据说已经可以抵达太阳所在的位置,甚至还要远——根据他们的说法,太阳也根本不是世界的中心,而仅仅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存在。 这件事,竟连华国任意的一个小孩子都知道,且深信不疑。 他们七百年多前就开始运用电力。 他们五百年前,就研制出了一种体积只有数米,却能在顷刻间杀掉数十万人的强大兵器。 古老的东方国度,他们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如果愿意,征服西方各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他们并没有主动发起战争,甚至也没有什么人主动走出这片国土(探索宇宙不算),因为他们遵守着祖上的某个约定。 和平的约定。 拥有轻易毁灭他国的能力,数百年来,却从没有人滥用这项能力,实在是个奇蹟。 这便不得不提起一位奇人。又或者说,神人。 他有一个尊贵的名号。 长沙王殿下。 殿下,在华国的歷史中,这本是封建时期用以形容皇帝之子的尊称。 但在长沙王殿下之后,只要有人提起殿下二字,所有人都会明白,对方所说的一定是他。 第279页 长沙王殿下,我很难用笔来描述这个人,甚至也很难去想像这个人。 能想像吗?这个思想与科技发展到了如此程度的华国,这个已经广泛探索宇宙的华国,从官方到民间,竟然笃信着神灵的存在。 虔诚的程度,远远超出了西方民众对于上帝的信仰。 他们心中的那位神灵,便是长沙王殿下。 封建与民主,迷信与科学,如此矛盾般地存在于这个东方国度。 我自是大感不解,并在私底下询问了一名华国学生。 她是这样回答我的。 「长沙王殿下在八百多年前的所作所为,远远超出了那个时代的见识。从平定中原,到施行改革。即使是今天,顶级的专家学者进行无数讨论,也没办法拿出一个更好的方案来。在那个落后的时代。除了神灵,很难有别的解释。」 我于是开始翻阅那个时代的详细资料,以及华国当下的专家们所做出的结论。 「按照科学模拟,华国的秦汉政治制度,以及当时盛行的儒家学说,理当会让华国进入一种循环式的政治体制。」 「很难想像,这种体制要如何才能自行解体。」 「但在东汉末年,长沙王横空出世,以近乎天人的姿态强行扭转了一切,使得华国完全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新生的思想与制度,完全触犯了旧势力的利益。在那个时候,古老华国的封建势力如此庞大,理当轻而易举灭掉新生的苗头。」 「然而,长沙王的权威是如此强悍,他以个人之力,硬生生地抗住了一轮接一轮的压力。」 「而他的人格魅力,又是如此独特,折服了同时代的无数英骄。」 「一人决意要做的事,不仅影响了当代最杰出的人物,还影响了下一代最杰出的人物。」 「赵云、周瑜、郭嘉、诸葛亮、孙权、陆逊、曹沖、全琮、姜维、杨佑民……无数颗耀眼的明星,闪烁在东汉末年的天空上。」 「这些人不顾自我,通力合作,前赴后继,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终于使得歷史的车轮,彻底改变了方向。」 「而他们,也终究在歷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一个奇蹟。是一个国度的幸运,或许也可称之为世界的幸运。 当我合上这些资料时,不禁长长地舒一口气。 他们的故事是如此精彩,又是如此艰难。若是不慎踏错,华国就很难有今日之盛况。 而它的连带效应,大不列颠也不可能萌发出资本主义(据说百年前就有皇家学者往来于华国与大不列颠,只是记载模煳,难以确认)。 除此以外,我还有更深一层的感悟。 那位被尊称为殿下的男人,他所做出的贡献,不亚于我们的普罗米修斯,甚至也不亚于夏娃。 因为功绩远远超出了任何一位歷史人物,足以与故事中创世救世的神话英雄相媲美。 故谓之于神灵。 如此不可思议的存在,仅仅看到歷史记载的我,便已经开始怀疑对方究竟是不是神灵降世了。 更何况生于华国长于华国的人。 只可惜,大不列颠怎么就没有降下这样的人物呢? 关于长沙王,还有件不得不提的事情。 同性相爱,这在西方会被烧死。 在华国,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同性之爱抱有偏见。 这是因为,那位被他们冠之于神的男人,唯一的伴侣就是一名男性——是位名为赵云的将军,同样战功卓着,名垂青史。 既然神灵都会拥抱他的同□□人,那就无人可以质疑同性之爱的正义性。 说到这个,我还看到一些有趣的野史流传。 据说,长沙王的重要心腹之一,也是被誉为「歷史三大美男之一」的庐江周瑜,一生暗恋于长沙王,却不为长沙王所知。 不过,野史大概并不可信。 比如,其中的某条重要原因竟然是:周瑜一生都没有娶妻。 他们是致力于改变整个时代的人,为此付出毕生心力,以至于放弃婚姻。这岂能作为暗恋长沙王的理由? 若是可以成立,那么同样一生没有娶妻的郭嘉、诸葛亮、马超等人,难道全都对长沙王心生爱慕?岂不太过荒谬。 长沙王殿下、长沙王殿下、长沙王殿下…… 当我知道了他的伟大之处后,忽然发现,生活中经常可以听到这个名字。 他仿佛全知全能,在诸多方面都有巨大的成果。 来到华国区区一年,我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上帝,转而相信长沙王是真正的神灵了。 只可惜,神灵对赵云将军保持了绝对的忠贞,并没有留下任何子裔。 不过,这对于长沙王本人而言,或许算不上遗憾。 因为这个东方国度的每一位子民,皆自认为是他的后裔,并为之感到自豪。 我想,我对长沙王了解仍然不够多,接下来需要再好好地翻一翻那个年代的资料。 华国的歷史向来整理得十分清晰明朗。 哦对了,说到这个,其实也与那位殿下密不可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