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能爱你一辈子》 第1页 《我以为我能爱你一辈子》作者：水榭歌台【完结+番外】 文案： 17岁的小少爷爱上了高冷的学霸，求爱不成于是生出歪心思，不择手段的将学霸困在自己的身边。但废墟中又怎么会开出爱情的花朵呢？ 最后小少爷连朋友的身份也捞不到。爱一个人爱到疯魔。但是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又谈何让别人爱上自己呢？ —17岁那年的夏天，太阳是暖的，花儿是香的，就连记忆中的教室也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17岁的少年抬起稚嫩的脸庞，说：爱上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说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多一秒，少一秒，都不算是一辈子。 自卑缺爱少爷受x高冷腹黑学霸攻 【阅读指南】 1.本文第一人称主受视角，请勿必注意，接受不了请绕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亦时季琛 ┃ 配角：林昊 ┃ 其它：1v1 一句话简介：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立意：诚实守信，脚踏实地 ☆、第 1 章 我以为我会爱他一辈子。 和他在一起七年了，七年之痒，我想我们是过不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最近总是想睡觉，总感觉，如果睡着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扰。 在梦中，我才能感受到，原来我们只见除了互相伤害，还是有一些甜蜜的回忆。只是到现在因为彼此之间的折磨，什么都没有剩下。那些快乐的记忆，想起来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一个人躺在木质地板上，暖黄色的灯光照得我眼睛发热，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灼热的温度，我伸出右手臂盖住眼睛。 但我还是太不争气了，泪水透过紧闭的眼帘蜿蜒而下。明明没有什么声音，但是我却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说嘶吼似乎有点不太恰当。因为我现在的心情已经再也掀不起大风大浪了。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七周年纪念日，纪念日本该是两个人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为了庆祝，我早早地就请假下班。我现在在京城的一家汽车修理站工作，老闆是一个很好的人，听完我的理由就放我离开，还笑嘻嘻着跟我说恭喜。 接收到这样真挚的祝福，我一瞬间有些惶恐不安。我想，他应该不知道我是一个同性恋吧。毕竟周围的人对同性恋的包容度并不高。况且，一直以来都是我缠着对方的。 从大学到现在，我一直呆在北京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大学上的是北京的一个二本大学，毕业之后就直接在北京找了一份工作。我也算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这么多年，一直在这家维修店里工作。 路上，我经过菜市场，立马拐了进去。 「又来买菜啊。」卖菜的大妈笑着招唿我。 「嗯。」我笑了笑。只是笑着笑着，突然间鼻子有点酸，我发现我笑不下去了。 我掩饰似的咳嗽两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老规矩，来一条鲈鱼。」 「好嘞。」大妈说着，手起刀落，将收拾干净的鲈鱼递给我。 我身上已经大包小包地挂了很多东西，大妈看我难堪的样子，赶紧上前帮我把购物袋挂到手腕上。 「谢谢。」我向她道谢之后拎起袋子，离开了喧闹的菜市场。 路上遇到一对情侣，女的说：「我想喝奶茶，好不好？」说着，撒娇似的拽住男孩的袖子左右摇晃。 「不准，你忘了你前天还睡不着觉吗？」男孩板起脸，看上去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滴滴——」 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唤醒了我的记忆，我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是红灯了，我赶紧加快速度，给旁边的车子让路，什么时候我也变成了一个这样羡慕别人的人了？只是，我真的好久都没有接受到来自别人的关心了。 陆亦时呢？他会关心我吗？ 我摇了摇头，劝告自己不要再自作多情，想这些无聊的问题。 站在门口，我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药匙，门应声而开，还好，陆亦时还没有回来。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明明那么喜欢陆亦时，看见他一面就能够开心好多天，却又那么害怕面对他，害怕面对他厌恶的神情。 这样算不算是对双方的折磨？要结束吗？ 我不知道，我是一只鸵鸟，也就当年为了陆亦时勇敢过一次，除此之外，我再没有出现过非怎样不可的念头。 为了照顾陆亦时，这些年我苦练厨艺，现在早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位。陆亦时跟我不一样，他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从喜欢上他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怕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但是，那又如何？我还记得我的妈妈告诉我，爱而不得太痛苦了。但那时我还很小，对她说的话不以为然。现如今长大了，才知道爱而不得确实是很痛苦。 在一起七年了，我总以为，只要我付出真心，哪怕是石头，也得被我焐热了。但是，我始终忽略了一个前提，对于我，陆亦时是没有心的。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原本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渐渐变凉。回过神来，我赶紧将饭菜重新放回锅里面。陆亦时有很严重的胃病，吃不了凉的饭菜。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怔怔的盯着客厅挂着的闹钟，看着时间从七点走啊走啊走到十点。我做了陆亦时最喜欢吃的清蒸鲈鱼，但是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第2页 我不想哭的，但是内心的难受就像汹涌的洪水一样，根本挡不住。 万幸，在我将要崩溃的时候，门锁响了。 我喜出望外，立马起身去开门。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你回来了。」我想说的本来是：亦时，你回来了。但是陆亦时不让我这么叫他，因为他觉得很噁心。 有一次，我们坐在一起吃饭，我这么叫他的名字，只是听见「亦时」两个字，他就控制不住地吐了。「你别这么叫我，我觉得噁心。」 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中就像垃圾一样吗？ 我讨好地站在门边，想从他的手里接过他的西服外套，忽然又想起来陆亦时不喜欢我碰他的东西。我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向前伸也不是，向后缩也不是。 于是只好收回手，掩饰似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突然之间，我感受到了陆亦时近在咫尺的气息。他比我高半个头，因此他的唿吸恰好全部打在我的额头上面。 铺天盖地的酒气扑面而来，我想跑，但是双脚就跟长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动。我租的单元房不过几十平米，除了一间卧室，一间客厅和狭小的厨房和洗手间之外，便再没有别的位置可藏。 况且，我也不想逃。如果我跑了，谁来照顾他呢？ 我试图上前搀扶他，想带他回到卧室。我不知道陆亦时到底有没有喝醉，陆亦时的酒量一向很好，以假乱真的本领也很高，我有一次趁他喝醉的时候，想偷偷亲他一下。我注视了他很长时间，终于下定决心俯下身，但是就在这时，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我，眼里哪里有一丝先前的醉意。然后我们的位置就调换了，我被他压在身下，头埋在被子里面，他身体力行的向我证明了「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的正确性。后来我两天都下不来床。 就算是以假乱真我也认了，只要对方是陆亦时就行。 我上前想抱着他的腰，扶他到卧室里面休息。但是就在我的手臂靠近他的肌肤的时候，一股勐力袭来，我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脑袋跟大地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彭」的一声显得十分清脆。 脑袋嗡嗡响，我发现自己瘫在地上，起不来了。这时，陆亦时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你就那么贱吗？一天没有男人就活不了。」陆亦时应该是喝醉了，因为他在清醒的情况下，从来不会骂我。对我，他一以贯之地採取的是冷暴力对待。 我想解释，想告诉他我只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的脑袋实在是太痛了。我感觉，后脑勺好像是流血了。 我眼前有些朦胧，看不清楚东西。但是陆亦时充满血丝的眼睛却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视网膜上面，让我的内心一缩一缩的。「对…不起…。」我一字一顿，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说完整。 我知道，他恨我是应该的，毕竟我毁了他的友情、他的爱情、他的亲情，他就算把我大卸八块，我也可以理解。 只是，我也知道，如果我也走了的话，陆亦时身边就真的没有人了。 「季琛，你恶不噁心？对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做的孽，就算是跪着，你也要把他做完。」 后脑勺流出的鲜血慢慢地在我的脑袋下面蔓延，我浑身有些无力，陆亦时说得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做了错事还不肯改正，明知陆亦时不会喜欢我，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抛弃一切跟他在一起。 我看着他愤怒地如同囚狮般无助的挣扎，从心里难受，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给他一个解脱。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始终记得那个十八岁的少年说的话：我季琛会爱陆亦时一辈子。 我不知道一辈子是不是太长了，我随随便便地许下了一辈子的诺言，但是现在我还活着，却一次次地想着自己去打破诺言。 「季琛，你是个男人，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 我想说一句不能。但是我说不下去。 因为陆亦时，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在我的面前哭了。我手忙脚乱，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从陆亦时的妈妈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了。我不知道我究竟在陆亦时的心里是一个怎么样讨厌的存在，竟然能逼得他掉眼泪。 我这个人，也算是个人才，我苦中作乐的想着，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的苦涩。 发木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我开始尝试着起身。用手摸了摸后脑勺，果然，流血了。 我像是机器人一样重复着那句早已被我说烂的话：「不可能，除非我死。」 「那你就去死好了，别再来烦我了。」第一次，陆亦时说出了这句话。 听完这句话，我本已半起的身子瞬间失力，我又一次倒在了地板上。原来，陆亦时真的对我没有一丝情谊，他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我躺在地板上，像一条死鱼，一动不动。忍耐已久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滑落到地板上。 ☆、第 2 章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一生之中弥足珍贵的记忆。 我有，那就是陆亦时恬静的睡颜。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床上，我在一旁借着阳光，细细地描绘着陆亦时轮廓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樑，白皙的肤色，狭长的眼睛。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他的每一寸都长在我的心上，完全符合我的审美标准。 第3页 我不知道我本来就喜欢这张脸，还是因为这张脸是他的，孰真孰假，我早已分不清了。况且，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我只需要知道我爱这个人就够了。 其实除了我，还有那么多他的粉丝也喜欢他。这说明，他的这张脸，本来就很受欢迎。 估摸着时间，我下床去准备早餐。 昨夜折腾得有些晚，我忍受着身体的不适四处寻找零乱的衣物。 即使他不喜欢我，但是他还算喜欢我这具身体，我也还算有点价值，不是吗？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待在陆亦时身边。这是我对陆亦时一辈子的承诺。 我找出家里的医药箱，凭着感觉慢慢将药膏摸到受伤的位置。 后脑勺的伤疤早已结痂，药膏敷过之后，带来一丝凉意。 昨夜的饭菜早已凉透，本来精美的饭菜现在变成了一坨，实在让人难以下咽。我将剩菜倒到垃圾桶里，清理干净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陆亦时喜欢吃西式早餐，简单的面包加上一杯牛奶就够了。但是我害怕凉的牛奶会刺激他的胃，于是经常为他准备热牛奶。 忘了说了，陆亦时是一个演员，实力派演员。 我们之间好像总是这样，每一次的见面除了争吵就没有别的了。不记得谁说过，当没有爱时，两个人剩下的就只有相互折磨。 我觉得这句话说得不错，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状态。但其实，我们之间刚开始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的，但是这些都被我、被我给摧毁了。 早餐准备好了，我静静站在卧室门外，看着陆亦时的睡颜，如同过去的每一次。我突然间心里有些难受。伤害一个我这么爱的人，我真的忍心吗？ 陆亦时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我知道他快要醒来了，于是赶忙闪进客厅，靠在墙壁上平復自己糟糕的心情。 他会怎么想？ 每次都是这样，我们之间的见面除了上床就没有别的内容，他对我的评价真得一点都没错，我真的是「缺男人」。 门铃响了，我赶紧顺手打开大门。 站在外面的是小孙——陆亦时的助理。 「季哥。」小孙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唿，然后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陆亦时的衣服。陆亦时从来不会将衣服放在我的家里面。虽然我一直把这个家当做我们共同的家。 「季哥，麻烦你将衣服拿给陆哥。」 「好。」我伸手接过袋子，想邀请小孙进来坐坐。 「不用了，季哥，我们马上就要出门了，我在外面等一会就行。」小孙推脱。 我也不好强求，毕竟陆亦时也不想让我多跟小孙接触。 我将衣服拿给陆亦时之后，就推到一旁站着，想帮他系领带。 我一直感觉陆亦时就算靠脸吃饭也足够了，一米九的身高，堪比模特的身材。他脱掉睡衣，露出精壮的腰身。大清早看见这样的画面实在是……我微微撇开眼，不敢直视。 「出去。」 我听到陆亦时冰冷的如同寒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脱完衣服看我还站在这里，眉头深深蹙起，一脸的嫌弃。 「我……」 「出去。」他又一次命令我。 我只好将领带放在窗边，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卧室。 为什么每次他都拒绝我呢？我也是会心痛的啊！不过我突然有些疑惑，最近的脸皮是变得越来越厚了？我怎么开始对这些伤人的话无动于衷了。 「吃完早餐再出门吧！」我将准备好的早餐放在餐桌，看到陆亦时从卧室里出来，赶紧离开沙发站了起来，有些拘谨地站在餐桌旁。 虽然这是我的房子，但是我就如同在陌生人家里面被主人审视一样。我知道，在我们两个的关系里面，我一直是那个仰望对方，舔狗舔到一无所有的人。 陆亦时淡淡地扫了一眼，最终将视线定在了我的身上。 「不用讨好我。」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下次没事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菸灰色的西服穿在他的身上，将他衬托得如同优雅的王子一般。他的到来，让这样简陋又偏僻的地方熠熠生辉。 我没有说话。 他等了一会，看我没有说话的意图，迈开修长的双腿，如同一阵风一样毫不留恋地离开。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房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站在原地呆愣着。手机响起的闹钟唤醒我的思绪，快到上班的时间了。 我赶紧大口大口地将牛奶一口气喝完，然后提着背包，离开了家门。我住在北京六环，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从这里到我工作的公司，大致需要一个小时，公交和地铁换乘。 因此我每次起得很早。 我没有远大的志向，维修店的工作虽然繁忙，薪水也不高。但是却正好够我一个人生活在北京，何况忙碌总是能让我不胡思乱想。 我在现在的岗位已经工作四年了，但是由于并不善言语，我跟周围的同事关系并不好。 不过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直以来都围绕着「陆亦时」这个人为中心。除了他，我没有精力去应付别的人了。 车间里面除了我，还有一个和我同龄的人——林昊。他从来没有跟我谈过他的家庭，但是我能够看出来，他应该是一个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人。跟这样阳光的人在一起，我会有一种被灼伤的疼痛感，但是又如飞蛾扑火般一次次想靠近光源，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第4页 我羡慕这样的人生，曾几何时，我也是一个像林昊这样阳光向上的人。 「今天又这么早下班啊？」林昊问道。 「是呀。」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换下沾上油污的工作服，简单的灰色牛仔裤，再加上蓝色的衬衫，这是我最常见的装扮。 身上没有一点男人的成熟魅力，从哪方面看都像是一个纯情的大学生，但其实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我总是一个人有点孤独，林昊总是邀请我下班一起出去玩。虽然我每次都不想外出，但是架不住他软磨硬泡。 我喜欢他身上的朝气，他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温暖周围的人。 「季琛，下班后跟我去酒吧吧。」林昊眨了眨眼睛，一脸恳求。 「我……」我不想去酒吧那么热闹的地方。 「你怎么了？别告诉我你找到女朋友了？孤家寡人一个，那么早急着回去干嘛？跟我一起出去玩吧，好歹还是生活在帝都的人，不至于连夜生活都没有吧？」林昊不等我说话，就直接替我做了决定。 他抢了我的包，一熘烟跑出了公司。 我只好快步跟上。 「接着。」伴随着林昊的声音，黑色背包呈抛物线落到了我的怀里，我赶紧伸出双手接住。 「快上来。」林昊挎在摩托车上，将车停在我的跟前，用眼神示意我上车。 我想了想，借过他递过来的头盔，坐在了摩托车后面。 忘了介绍了，林昊是我的大学同学，从毕业起就和我一起在修理店工作。说实话，林昊的能力远远不止于此，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待在修理店，不去追求自己成为歌手的梦想，他笑了笑，说：「我跟你一样，都是得过且过，不想折腾了。」 是吗？我心里总感觉林昊没有告诉我实话，可能是不方便说吧，问得次数多了，他就插科打诨，开始胡说八道。 我没有跟别人倾诉的欲望，但是林昊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有男朋友、并且跟男朋友相处得不好的人。也是我大学四年唯一一位好友。 「下来。」林昊将车停在门口，跟我说。 我赶紧双脚着地从摩托车后座下来。 趁着林昊停车的时间，我有些拘谨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走吧。」林昊跟我一前一后进入这家名叫「夜色」的酒吧。 不同于一般酒吧的群魔乱舞，这里缓缓流淌着轻快的音乐，精简的装饰让这里显得更为舒适，就像来到了咖啡屋一样。 我不敢喝酒，于是随便点了一杯果汁。 突然，我发现……这里好像只有男士。 林昊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我跟你说，这里可是北京有名gay吧。」 压低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啻于响起平地惊雷。我从来没想过去这种地方，我喜欢的是陆亦时，而陆亦时又恰好是一个男人，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想来gay吧。 「我们走吧。」我拉了拉林昊的衣袖，拖着他的胳膊，想离开这里。 「别啊，来都来了，你肯定能找到的。」林昊不为所动，依旧举着酒杯，眼神四处瞄，想为我物色对象。 「真的不用了，我长得又不好，谁会看上我，快走吧。」 「季琛，你别总是贬低自己啊，陆亦时眼瞎，并不代表别人都眼瞎。」 我借着反光的玻璃看着镜子中的那个人，明明是二十几岁，正值壮年的年龄，却一脸忧愁，细胳膊细腿，全身上下，除了脸还算有些姿色之外，别的就真得一无是处了。 视线突然一顿，我看到了他——陆亦时，他不是去拍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gay吧？ 「反正陆亦时又不当你是他的男朋友，来这里这么了？多好的事情啊。」 林昊一直在我耳边碎碎念，试图敲灭我心中残存的幻想，但是我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我努力忽略心底的异样感觉，藉口跟林昊说我想先去趟洗手间，然后直往陆亦时的方向前进。 ☆、第 3 章 距离陆亦时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我赶紧停下脚步，躲在拐角处屏息倾听。我知道偷听这种行为很不道德，但是我内心就像猫抓一样，心痒难耐。 「你今年多大了了？」我听到陆亦时问站在他对面的一个男生。 「十六，马上就成年了。」一个稚嫩的男音回答。 我偷偷探出头，正好看到站在陆亦时对面的男孩。男孩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外套，低着头，垂下来的刘海恰好遮盖住了他的额头，从他暴露在空气中的五官不难看出，他长大之后绝对会成为一个大帅哥，迷倒一群少女。 「这么缺钱吗？怎么来这种地方？」陆亦时右手夹着一根香菸，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我妈生病了，她急需钱住院，我真的很干净，陆老闆。」男孩绞着手指，脸色发白，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 「是吗？」陆亦时没有说话，沉默渐渐蔓延在这一小片天地。 男孩试着纤细的手臂，想抱住陆亦时。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事情，但是我心里突突直跳，总感觉会发生什么超出意料的事情。 我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连隐藏自己这件事都忘记了。 预料之中的情景没有发生，陆亦时并没有推开男孩，只是用力攥住了男孩的胳膊，他的力气有点大，手背上青筋突突的跳。 第5页 陆亦时一向讨厌跟人接触，这个男孩是谁？他为什么离陆亦时这么近？什么缺钱？无数的疑问盘旋在我的脑海里，但是我一个也不敢问，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似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被夺走了一样，男孩眼眶立马变得红通通的，不多时，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男孩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 但男孩一动不动，好像对自己的状况没有感觉一般…… 陆亦时掐灭香菸，递给男孩一个手帕，然后拍了拍男孩的额头。「跟我进来，别哭了，我会帮你的。」 陆亦时打开隔壁的包厢，和男孩一起走进包厢。 在他关门的一瞬间，视线一瞥，四目相对。时间好似静止了一样。 我想问陆亦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没有等我问出口，一扇门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缓缓合上，一切如同慢动作一般，我清楚的看到他是如何将我拒之门外，转而安慰起男孩的每个动作。 这是gay吧啊！我有些迷茫，陆亦时根本就不是同性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前的他洁身自好，除了我的逼迫，几乎没有跟任何人有暧昧的关系。 我错了吗？ 我真的错了吗？ 四周的音乐声离我越来越远，我又陷入了自己内心的世界。 陆亦时昨天醉酒后的痛哭，陆亦时和男孩在gay吧的暧昧。一桩桩、一件件，如同钉子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早已答应过他的妈妈今后会结婚生子，他那么爱他的妈妈，怎么会违背她的意愿呢？ 我、我是他人生的一个意外，用卑鄙的手段逼迫他留在我的身边。 如果我的爱，让他变得面目全非，那么，我又如何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爱他呢？ 再也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我弯下腰，有些疲惫地抱住自己的身体。铺天盖地的回忆就像一张大网一样，将我紧紧裹住，连唿吸都成为一种奢侈。 「你怎么在这里啊？」林昊在我耳边大声地吼道。 「我……」我抬起头，白晃晃的灯光有些耀眼，我闭上眼睛，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眼前有些发黑，我努力稳住身体，不想让林昊看出一丝异样。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看着虚空，悠悠然地问道。 我没有具体说明是哪一件事情做错了，但是林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笃定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季琛，你肯听我的吗？」林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开始顾左右而言它，「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合适，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哪怕你用尽全力，你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大。况且，他根本不会爱上你的。」 是呀！林昊跟我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但是我都没有听进去。我总是认为，只要我足够深爱陆亦时，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但是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我努力地将自己渗透到他的生活中，把自己的爱藏在心里面，默默地对他好，我总告诉自己，是我缠上陆亦时的，哪怕陆亦时讨厌我也是应该的。但是，和他在一起纠缠七年了。我终于明白，深爱是藏不住的。对方小小的一个动作都能让我溃不成军。 或许，我真的该放下了。 「林昊，你说，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除了林昊，我身边几乎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长久以来心里藏了太多的心事，我想要找一个人倾诉。 马上就要奔三的男人了。在北京这个偌大的城市，没车、没房，爱一个人，爱到最后丢掉了自我。 林昊心思一向敏感，他可能猜测到我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并没有过问，反而是揉了揉我的头髮，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慰我。 「你一点也不讨厌，爱一个人，不是让你变得越来越自卑的。像这样的爱情，你不要也罢。」 夏天的风打在脸上有些凉意，林昊骑摩托车将我送到家门口，我在后面目送着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我才转身进屋。 屋子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我从小就像有一个家，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还是一个人。我的人生，真是失败啊！ 沐浴过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关灯，睡觉。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脸上，我头脑昏昏沉沉的，不过才是晚上九点钟，我就已经上床睡觉了。 迷迷煳煳的，陆亦时痛苦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脑海里，「你能不能放过我。」 一瞬间，睡意全无。我打开床头的檯灯，环顾房间四周。然后穿上拖鞋，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 衣柜里面挂的大部分都是我给陆亦时买的衣服，我每次买衣服的时候，都会想像他穿上这些衣服该有多赏心悦目。但是，他一次都没有穿过。 我是一个商业联姻的牺牲品，从小开始，一年到头几乎没有见过父亲，就连母亲也不怎么管我。钱挣来就是花的，况且花在陆亦时身上，我很乐意。 从我毕业工作一直到现在，我每年都给陆亦时买衣服。 陆亦时平常穿得衣服，每一件都是好几万元。我的工资并不高，算起来，这么多年，我每年也就给他买了一套或者两套衣服。当然用的是我自己的钱。 风格迥异的衣服挂在衣柜，带我走过这些年来的点滴时光。 第6页 衣柜旁边的角落里面放的是我的衣服，小小的一块儿，就如同我这个人一样不起眼。大学的一些衣服保留了下来，近些年又零零散散地添置了几件，也够我穿了。 我将衣服推到一边，露出藏在最里面的东西——这是我的小秘密。我一直都习惯将自己珍贵的东西放在衣柜最深处，这是我从小到大的习惯。 我一页页地翻过相册，看着陆亦时的脸庞从青涩变得成熟，从开怀大笑变得不苟言笑。在一起前的照片是我偷拍的，只有仅仅两张。后面的照片就多了，不过都不是我拍下来的，而是在网上下载下来的。 我从来不追星，但是为了陆亦时，我学会了使用微博。我看着陆亦时从原来默默无闻的小明星变成家喻户晓、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他的照片越来越多，几乎填满了整个相册。 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我拍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我趁陆亦时睡觉的时候用手机拍下来的，另一张是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拍下来的合照。 第一张照片是我在高中时趁陆亦时睡觉的时候偷偷地照下来的。 那时陆亦时和我是同桌，有一天晚上，他因为早晨打工，到晚自习的时候实在是特别困顿。于是拜託我在老师进来的时候提醒他。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于是我立马答应了下来。 正做着数学题的我看着三角函数，sin和cos……每个符号如同天书一样，我面朝书本，但却情不自禁地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陆亦时。 熟睡的他脱下了白天老成的神态，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朝气。衣服上面的淡淡的肥皂味道飘入我的鼻子，让我一瞬间脸红彤彤的。 明明一样是少年，我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那时，我只当是因为我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不受控制的，我从书包里面拿出手机，对着他拍照。 害怕周围的人看到，我还特意警惕地看了一圈四周，所幸，大家都在埋头写作业。随着指尖轻点，这张珍贵的照片终于被我保留下来了。 我赶紧将手机放回书包，心中跟中了几百万的彩票一样高兴。 真好！ 我一直是一个念旧的人。因为童年缺少美好的回忆，长大之后，我总想想方设法留住身边一切美好的东西，那时的我不懂我对陆亦时抱着的究竟是什么感情，即便如此，我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离他近点。 ☆、第 4 章 最下面的是一本习题册——我的习题册。不过上面有很多陆亦时的笔迹。 那是高中刚开学，我跟他初相识。 中考我考得很差，但是由于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给市一中捐了一栋大楼，我被破格提到了高一最好的班级。 不过我这样的成绩，到哪里都是被老师瞧不起的对象。 家里虽然有钱，但是我并没有养成骄纵狂妄的性格，也从来没有凭藉过所谓的家世去仗势欺人。除了吊车尾成绩，以及时不时来自老师的嘲讽之外，我和这个班里的其他同学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的同桌就是陆亦时，同桌快一个月了，但是我们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流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交流。活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不过陆亦时月考的成绩真的吓到我了——年纪第一。这是我这种凡夫俗子不可仰望的高度。 我被他的成绩吓了一大跳，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我又不愁吃、不愁喝，那么拼命干嘛？好吧，我承认，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全班倒数第一的成绩。 我想，考试过后，我这个同桌怕是就要换座位了吧。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陆亦时并没有调换座位，仍旧坐在最后一排，当我的同桌。 重新排完座位之后，我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班级里明明是偶数个人数，但是我却没有同桌。 我不知道大家的视线有没有投到我的方向，但是我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同桌。」我抬头，看到的恰好是拿着包站在我身边，脸上带着笑容的陆亦时。 「不介意。」我连连摇头。 说实话，我内心十分感谢陆亦时，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连同桌都没有。虽然他解释说他习惯最后一排的位置，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的感激之情。 我有些不会表达感谢，于是我经常做的就是趁去超市的时候给陆亦时带一些零食。不过，他没有接受。 但是我坚持不懈，终于有一天陆亦时忍不住了，「季琛，我是猪吗？你怎么总想给我餵食，我怎么能吃得下这么多东西？」陆亦时用手比划着名。说着说着，他忍不住乐了。 我疑惑地盯着自己买来的一袋子零食，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是有一点多。我有些尴尬，脸微微发烧。 我连忙解释，「不是，我顺便给你带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说你是猪。」 「同桌也不是像你这样子当的，下次别买这么多零食了。」叮嘱完，陆亦时终于从袋子里面拿走一包零食。 看到这，我笑了，「没事，都是同桌。何况我买这么多也吃不完。」 我从小就很少接收到来自他人的善意。 家里面有一个比我大的哥哥，比我能干得多，我哥大学毕业之后就直接进入家里的公司。但是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往来。从小到大，我好像都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活。 第7页 不受人待见，这是我对自己最清醒的认知。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争取当一个透明人。但是在陆亦时面前，我一次次地打破自己的原则，想让他把我当成好朋友。 陆亦时早晨经常踩点来到班里，于是我承担了替他接水的任务。 第一次接水时，陆亦时来到教室看着装满水的杯子，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我清了清嗓子，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接的。以后都我来接水吧，我来得比较早。」 陆亦时看着我，「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来就行。」 他的口气有些冷淡，我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是看你来得比较晚，所以想帮你接水。我不是想随便动你的杯子的。」 我有些沮丧的垂下了头。 陆亦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过这次很温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害怕耽误你的时间。谢谢你。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嗯嗯。」我点头，感觉脸庞有些发烫。 陆亦时是我初到一中后，第一个给予我善意的人，我想靠近这个光源。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的过了一个月。有一段时间，陆亦时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来学校。 我看着每天早晨接的开水慢慢变凉，而它的主人却始终不见踪迹。我内心有些烦恼，教室里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出行，我一个人守在角落里面，唯一的同桌还不在。 陆亦时并不爱说话，在校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从来不多说废话。但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在他走后一个星期，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焦急心情，于是第一次走进了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 「季琛啊。老师正好找你有事，你就来了。进来吧。」班主任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让我进入办公室。 我趁转身关门的时间斟酌一番自己的说辞，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做事真是不经过脑子，连理由还没想好就急着来办公室。毛毛躁躁的。 不过现在也没退路了，我硬着头皮站到老师跟前。 「你看你这次的成绩又跟上次是一样的名次。老师知道你一直在认真学习，但是你的成绩一直没有进步，是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我知道老师在提醒我，我是班级最后一名的事实。但是碍于我名义上父亲的所作所为，又不好直接提出来。 「没，都还好。何况年纪第一还是我的同桌。」我将话题往陆亦时身上引。 「老师，陆亦时什么时候才能来上学？他出什么事情了。」我问道。 提起这个得意门生，老师眉开眼笑。「是不是想念班长了？我看你平常不爱说话，还以为你不关心班级事务呢？他啊，家里有事情，过两天就回来了。」 「哦。」我点了点头。 又跟老师谈论了一番我的学习情况，我才得以从办公室逃脱。 放学之后，我按照老师给我的地址，找到了陆亦时的家。 这是我从老师那里拿来的地址，我跟老师说想将陆亦时的落下的作业拿给他，老师二话不说就将地址给了我，还连连夸奖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孩子。 我真是汗颜！我总不能说，我是因为担心陆亦时才想去他家看看吧。 深吸一口气，我挺直肩膀，敲响了大门。 大门上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木头。旁边墙上涂抹的石灰大片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红色的转头。糟糕的环境无不在表示这里的环境很差劲。 我从小开始就一个人生活，家里面除了保姆，再没有别的人。我的家人将我丢在一个小型的别墅就不再管我，任由我一个人折腾。除了每月月初按时打到我帐户里面的钱，提醒着我不是一个孤儿。 虽然我从来没有因为钱发愁，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在为了金钱苦苦挣扎。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亦时打开了大门。 我赶紧将书包挡在我的身前，「你这两天没有来上学，班主任托我将作业捎给你。诺，这就是。」 陆亦时没有说话，而是双手接住书包。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我就知道我不该来这里，毕竟我们又不相熟。 「谢谢，进来坐一会吧。」陆亦时将门大开，邀请我进屋。 这下子轮到我不知所措了。 「进来啊。」陆亦时看着呆愣的我，笑着重复了一遍。 这下，我终于回魂了。 陆亦时家里打扫的很干净，虽然房子很简陋，但是里面每一个摆设都恰到好处。我看了看自己在外面沾了泥巴的鞋子，又看了看擦得反光的地板。 「不用了，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陆亦时还没有说话，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是阿时的同学吧，进来坐一会再走吧。」 中年妇女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容貌清秀，身材瘦弱。但是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妇女苍白的脸色，很明显是长期因病卧床造成的。 「妈，你怎么起来了。」陆亦时有些焦急地搀扶住自己的妈妈。 「没，医生都说了，我这病，适当活动活动也是必须的。」伯母安慰性地拍了拍陆亦时的手臂。转而对我说话。 「没事，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妈，我扶你进屋。」陆亦时焦急的心情全都表现在脸上。 第8页 「不用，我都说了，没事的。你同学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可要好好招待他啊。」伯母交代完陆亦时之后，又跟我说，「阿姨身体不舒服，不能好好招待你，别拘谨，就当在自己家就行。」 我连忙摆了摆手，「阿姨，我知道的，您别担心。」 「那行。」伯母说完就在陆亦时的帮助下回屋歇着了，边走边唠叨，「我都说了，我这病不严重，你去好好招待你同学，我一个人没事……」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真好，这里的家的味道真浓，这才是一家人。 我羡慕这样的家庭。虽然从小我就没有感受过父爱和母爱，但在我匮乏的想像中，这种爱一定是世界是最美好的感情。 童年的缺失没有让我对这种爱嗤之以鼻，反而让我长大之后更为渴望温暖。 陆亦时小心翼翼地合上门，转身。 「坐啊。」 看到我坐在了沙发上，他这才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双手捧着。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注视着他，在他抬头的瞬间又赶快移开视线，如此循环两三次，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了。 「晚上在这里吃饭吧。」陆亦时邀请我说。 「不用了，我回家吃就行。」经过刚才的一笑，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但我还是不好意识在他家吃饭，阿姨还生着病，多一个人又要多忙碌。 「在这里吃吧，不想尝尝我做的菜吗？」 「啊，你做菜？」 我吃惊地看着陆亦时。 「没错，我做的菜。」陆亦时又重复了一遍，确定我刚才听到的不是幻听。 ☆、第 5 章 陆亦时从冰箱里面拿出来青菜，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我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于是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站在一旁，茫然不知所措。 陆亦时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停下了动作，转过身看着我。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 「我，能帮你做饭吗？」我内心有些忐忑。虽然我从来没有进过厨房，但是陆亦时明明跟我同龄，却做得一手好菜。这样的差距让我做不到饭来张口。 「你——」陆亦时上下打量我一番。「你确定？」 陆亦时的不信任打消了我的不自然。 「我虽然不会做菜，但是我会洗菜。」说完，我将陆亦时手里的青菜抢了过来，放在水池。然后开始一心一意地洗菜。 我将一根根洗好的青菜放在篮子里，转身看到陆亦时正在看着我。 「洗好了。」 「算了算了，你还是等着吃饭吧。」陆亦时将我赶到一边，将青菜又洗了一遍。我站在一旁看着，这才发现，原来我忘记把青菜外面一层的叶子择掉。 …… 我退回到客厅，凭藉着客厅优良的视野，看着正在做菜的陆亦时的干净利落的背影。 「阿姨。」 我听到脚步声，连忙站起身。 「没事没事，你坐啊。」伯母坐在我的对面，慈祥的看着我。 「你是阿时的同学吧。」 「是的，我是他的同桌。」 「我还有些担心阿时跟同学的关系。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伯母笑了笑又说道，「你是阿时唯一一个带到家里的同学，跟他的关系一定不错吧。」 「啊？」我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陆亦时在班级里面是一个那么受欢迎的人，怎么会跟同学有相处障碍。后又发觉，自己也不是陆亦时主动邀请来家里做客的同学，而是主动请缨来送作业的。 「阿时是一个好孩子。不过我拖累了他。」伯母看着正在厨房做饭的陆亦时，目光中充满了怜爱。 厨房里的油烟机正在轰隆隆地工作着，这声音掩盖了客厅里的交谈声音。 「我本来还担心他会跟同龄人合不来，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伯母可能将我误认为是陆亦时的好友，跟我说了好多话。但是看着她欣慰的表情，我实在是说不出来辩解的话。 「阿时年少老成，我这一身老毛病，经常需要住院，家里就我们娘俩儿。阿时半工半读，负担起一家人的生活。」 我没有回答，我突然知道，陆亦时为什么早自习的时候会那么累，他又为什么会显得跟周围的同龄人格格不入。 「吃饭了。」 陆亦时将热气腾腾的菜端上饭桌，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在一旁坐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不明显地皱了一下。 「诶，饭好了。小季不要客气，尝尝阿时做得饭菜，很好吃的。」伯母一脸自豪的夸赞，极力向我安利陆亦时做的饭菜。 我连忙应道，「好。」 然后起身跟着陆亦时一起进入厨房。 「我妈可能会有点唠叨，你不要嫌烦。」趁着我端菜的空挡，陆亦时对我叮嘱。 「没有，阿姨人很好的。」 我是真的这么感觉，伯母是一个好人。 菜终于上齐，阿姨率先夹起一筷子菜放我碗里。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礼尚往来，我也给阿姨碗里加了些菜。 「诶诶，小季别忙活了，吃饭吧。」 说完，伯母也给陆亦时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陆亦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埋头吃饭。 第9页 这样温馨的场面让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曾几何时，我也幻想过和父母坐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饭，现在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吃完饭，陆亦时送我出门。 夏季的夜晚还是有些凉，陆亦时随手拿起一件外套套上，少年修长的身十分挺拔，硬是将简单的外套穿出了荷尔蒙的味道。 然后又抓起一件外套，递给了正站在门口的我。 「穿上。」 「啊？」 陆亦时看我呆愣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将衣服披到我肩膀上。外套有些不合身，穿在身上不伦不类，我现在看着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的孩子一样。 身上穿着的衣服散发着和陆亦时身上味道相仿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气。突然间感觉自己好似找到了归宿。 「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我忙不迭地摆手，「帮你带作业只是一件小事。」 「不止。」陆亦时停下脚步，双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我还要谢谢你，因为你，我妈很高兴。」 「不用谢，我也很喜欢阿姨。」我摸了摸翘起的头髮，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微笑。「阿姨是一个很好的人。」 想起伯母，我又想起来了伯母告诉我的话。 我盯着陆亦时的侧脸发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人？ 我从来没有挣到过一分钱，但我也知道挣钱的艰辛，但是陆亦时才十几岁的年龄，就承担起了家庭的生活重担，他是怎么样坚持下去的呢？ 我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这样的问题不能随便问出口，毕竟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如果让陆亦时误会的话，就不好了。 「发什么呆？」陆亦时右手在我眼前摇晃，唤醒了我的思绪。我这才发现，我竟然看着陆亦时的脸看呆了。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状态，我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我从小到大，一害羞就容易脸红。史无前例，第一次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人看，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经歷。 「没事。」我摇了摇头，跟着陆亦时一起离开。 距离马路越来越近，我停下了脚步。 「陆亦时。」我喊道。 陆亦时回过身，因为逆着光缘故，他的表情看不真切。我猜他可能会轻轻挑起眉，这是他表达疑惑的一贯动作。 「你帮我补课吧，好不好？」 这样的一个人绝非池中物，本不应该生活的这么艰辛。他就像一个大太阳，照耀着身边的人。虽然我不是被照耀的人，但是我想减轻他的负担。 世界上不幸的人有很多，但是我唯独不想看到他的不幸。 陆亦时没有回话。一瞬间，周围除了车辆的鸣笛声，静悄悄的。 我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开始埋怨自己：叫你说话不过脑子，什么话都敢说，看吧，把陆亦时惹生气了！ 再抬起头，陆亦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吓了一跳，心想刚才小声说的话，也不知道陆亦时听到了没有。 「季琛。」 听到陆亦时的话，我赶紧抬头挺胸。这是第一次，陆亦时用这么郑重的语气喊出我的名字。 「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完了，事情还是被我搞砸了。 我又一次垂下了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亦时。 我一向不爱学习，干什么事情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但我敢发誓，当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让陆亦时给我补课的。 但是看着陆亦时充满威压的眼睛，我内心竟然慌乱无比，连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说那番话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我是真的因为可怜陆亦时才想让他给我补课的吗？ 不是的，我清楚知道自己的答案。 我强迫自己硬起头皮，对上陆亦时的眼睛。 「没有，我没有可怜你。你知道的，我的成绩一直是全班倒数第一，而你是班级里面的第一名。我是真的想让你给我补课的。」 我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不想让陆亦时误会我。因为我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我的朋友的，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季琛。」 「嗯？」 陆亦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是真心实意的微笑，不同于平常的客套。那双平时冷清的双眼第一次盛满了笑意。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懂怎么说话。」 我本来还在沉浸于陆亦时的笑容，听到这一句话，大脑还在当机中，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会说话？那我现在说的是什么？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于懵圈。 陆亦时的笑声更加响亮了。 「你说话每次都不经过脑子，而且你的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 好吧，这点我确实无可反驳。我家世代经商，我爸、我哥都能得跟人精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唯独我，脑子一根筋，连转弯都不会。 知道陆亦时没有真的生气，我就放心了。 「那你要来给我补课吗？」我眼巴巴地望着陆亦时，就像等着主人餵食的小狗一样。 陆亦时没有立刻给我答覆，反而问我，「你是真的想认真学习吗？如果补课之后，你的成绩还是没有提高怎么办？」 我想学习吗？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从来没有想要过什么东西。对于学习，我一向提不起兴趣。家里有大哥这个学霸，爸妈又不理我，我学习，究竟是为了谁呢？ 第10页 为了我自己吗？那么我就更不应该学习了，反正我也不想学。 思索良久，我还是给不了陆亦时答案。 「季琛，你知道吗？虽然你上课认真听老师讲课，但我能够看出来，你并没有把学习当回事。」 第一次被人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我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胸膛里充满了温暖。陆亦时是第一个不吝给我关心的人。 我看着这样的他，感觉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一瞬间又比以前高大了许多。 「等你想学习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陆亦时说完，我们已经站在了马路上，恰好这时一辆计程车停了下来，按响了喇叭。 他先一步上前，帮我拉开车门。 我犹豫片刻后坐上了计程车，跟他说「再见。」 陆亦时也朝我挥了挥手。 ☆、第 6 章 经过上一次的事后，我能感觉到我跟陆亦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对于我送过去的零食，陆亦时不会再推脱，而是会笑着接纳。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我的横插一脚，我们肯定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诶。」陆亦时敲了敲桌面，我知道他这是在叫我，于是将视线从书本移开，抬起了头。 「季琛，你这个周末有事吗？」陆亦时有些扭捏地问。 「周末？」 「嗯。」陆亦时点头。 我回想了一下日程，发现我并没有什么规划。确切地说，我从来都是无所事事，除了不定时的家庭聚会需要我参与。 但我还是认真地回想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这才敢给陆亦时答案，「没有事情。」我的心里禁不住好奇，什么事情能让陆亦时害羞。 「周末来我家吃饭吧。」 「啊？！」 这是在是超乎我的意料，我从来没有想过陆亦时会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上次不算，那是我死皮赖脸自己要求的。 陆亦时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我的下巴，将我张得大大的嘴巴合上。眼带笑意地又问了一句，「去不去？」 「去去去。」我把手里的笔扔到桌面上，忙不迭地回应道。一下子窜的老高。 说实话，我真的有点想念陆亦时做的饭菜。而且，我也有点想念那个慈祥的阿姨。 「我妈很想你，想让你来吃饭。」恰在这时，陆亦时的话解答了我的疑惑。 我内心涌现出一阵雀跃，不会吧？阿姨也喜欢我吗？惊喜过后，内心一处突然有些落寞，我想问：那你呢？你想让我去你家吗？ 但是我没有问。因为陆亦时一向不善言语，能够说出这番话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况且，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又怎么会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呢？ 想到这，我也不再扭捏。「我也很想阿姨，也想吃你做的饭菜。」 陆亦时笑了笑，「得嘞，那我周末必须要为你准备一桌满汉全席。」 我也笑了，「满汉全席倒是不用了，做你的拿手好菜就行。」 周末到了。 我一早就开始站在镜子前面比划，这一件衣服不好，那一件衣服颜色太差，到底穿什么好呢？我很苦恼。 恰在这时，张妈进来了。看到我将衣柜翻个底朝天，愁容满面的样子，张妈打趣道，「小少爷这是要去见女朋友吗？打扮的这么上心。」 什么？见女朋友？ 我一下子满脸通红，不至于吧，我只是去见好朋友的家长，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想到这，我也觉得自己太过于紧张了。 不再纠结，我接过张妈递过来的浅色系休闲服。浅棕色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一表人才。如果忽略那粉红色的脸颊，一定是一个俊美的少年。 正在我臭美的时候，张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少爷，你让我准备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将视线从镜子里面收回来。「谢谢张妈。」 张妈就是那个从小开始照顾我的保姆，也是我唯一一个觉得亲近的人。我不知道张妈是不是有将我当做他的孩子，但是我确实是将她当成我的长辈。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张妈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从不越雷池一步。我不知道这是张妈的职业素养，还是我家里人的吩咐。反正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敬爱之情。 我提上自己准备好的燕窝。再一次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后，我招来了一辆计程车。我有车，但是我还不到18岁，所以我从来不开车外出，尽管我早已学会驾车。 我从来不知道这段路程会是这样短，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陆亦时所在的小区就出现在了眼前。 我付完车前，这才推门下车。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瞄了一眼，十一点。这个时间不算晚，也不算早，刚刚好。 深吸一口气，我给自己打气：加油。 说实话，我很害怕见生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认识陆亦时已经是我的福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认识一个慈祥的阿姨。 我只当自己之所以紧张是因为担心阿姨不喜欢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需要阿姨喜欢我。 门铃还没有响完，大门就打开了。 陆亦时站在室内，双眼盯着我看。 第11页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身衣服到底合适不合适，因此有些受不了陆亦时的打量。 「是小季来了吗？」 陆亦时侧过身，让我进屋。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阿姨，相比于上一次恹恹的神情，这一次她的精神明显变好了。 「是我，阿姨，您的身体怎么样？」边说边将带的东西随手放在一边。 「好多了。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干什么？」阿姨有些嗔怪的看着我，似乎在责备我为什么要这么见外。 我紧挨着阿姨坐下，「来看您总不能空着手吧，再说，这些东西对您的身体有好处。你总不能阻止我吧。」 阿姨笑了一声，「你这孩子。」 我虽然从小到大害怕见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招待人。我从小接受的教育都告诉我该怎样做才算有礼貌。 陆亦时没有久留，看我和伯母交谈正欢，就进厨房了。 「说实话，阿姨真的很喜欢你，你看你这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 「阿姨，陆亦时也很帅的。」我打断了伯母的话，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陆亦时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庞。 「你每次来，阿姨都很高兴，我猜阿时也很高兴。」 听到这儿，我竖起耳朵，陆亦时也会高兴？ 伯母接着说，「阿时其实也是个孩子，需要朋友。你每一次来，我看他都很开心，一大早就去买菜了。」 「是吗？」我想像着陆亦时一大早面无表情的去买菜的场景，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吃完饭后，伯母将我和陆亦时赶了出来。「上次你来的太晚，也没有时间好好四处转转，这次正好有时间，让阿时带你出去转转吧！」 我和陆亦时一起走在街道，四周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家家户户冒出炊烟，我们吃饭的时间好像有点早了。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陆亦时问道。 「我、我去哪里都行。」我平常几乎都宅在家里，对外面的娱乐场所了解甚少。 「去公园吧。」陆亦时提议。 「好啊。」我附和。 「真的，陆亦时，要不你帮我补习吧。我真的想好好学习了。」我将脚边的石子踢到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陆亦时细细打量了我一番，似乎在评判我话里面的真实性。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前的我，不想学习。但是认识陆亦时之后，我也会想，我能不能变得像他那么优秀呢？ 「每天放学，你给我补习两个小时。怎么样？」 我知道陆亦时同时打了三四份工。学费、伯母的疗养费、生活费，一切重担，全都压在他瘦弱的肩膀上。 如果他给我补课的话，最起码能够稍微歇一歇。况且，我还可以多支付给他一部分工资。毕竟他可是年纪第一名。 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陆亦时回答，「行啊，价格按照市场均价怎么样？」 「为什么按照市场均价？」我瞪圆了眼睛。 陆亦时好笑地说，「我只是高一，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讲师，市场均价还不够吗？」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怎么会够呢？你可是第一名啊。不过我并没有说出口，如果我说出来。陆亦时不指定要怎么跟我犟。 钱在我手上，到时候支付多少还不是我说了算？ 接下来，每天放学之后陆亦时都会留在教师给我补课。 而我呢，则会每天在抽屉里面塞一大堆的零食。 上完晚自习之后就八点了，两个小时，就是十点啊。我一面有些庆幸，陆亦时终于将早晨的工作给辞去了，现在早自习陆亦时也不会犯困；一面又有些担忧，两个小时，时间也太久了吧。我又不敢私自将时间缩短，毕竟陆亦时需要钱。他肯定不会白白拿我的钱。 「这道题懂了吗？」陆亦时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我。 这是他讲的第三遍，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懂，请你再讲一遍这种话。 「懂了。」我心虚地回答。 「是吗？」陆亦时狭长的眼睛注视着我，「那你给我讲一遍。」 「啊？！」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出神？」 「我——」我总不能说我发现你长得越来越好看，而我因为看你而看呆了。 「算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陆亦时起身，将资料在我面前抽走。他的手与我的手不经意间接触，我瞬间感觉那一片肌肤像是着火了一样，很烫。 不知道怎么了，今天闻着他身上散发的肥皂的味道，我身子有些发软、脑子有些发懵。 送我上车的时候，陆亦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好好学习吧。」 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因为我梦遗了，而且梦遗的对象是陆亦时。 ☆、第 7 章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腿间濡湿的感觉，回想到昨天梦境里的内容，不禁心乱如麻。原来，我对陆亦时抱的竟然是这样的感情吗？ 来到教室看到正在端坐写作业的陆亦时，我的脸不争气的红了。我努力将脸撇到另一边，不去看他。 「你怎么了？」陆亦时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事，就是天气有点热。」为显真实，我还特意从书桌上抄起一杯薄薄的资料，对着自己扇风。 第12页 我努力地不去看让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但是眼睛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天，热？」陆亦时问道。 我看了看四周，教室里连电风扇还没有打开，一些同学还穿着薄款长袖。我硬着头皮，底气不足地回答：「对，很热。」 从我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一刻开始，和陆亦时在一起的时光就变成了甜蜜的折磨。我会因为他跟自己说话而开心，也会因为他跟周围的女同学说话而嫉妒。 越来越敏感，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那个时候，同性恋还被认为是一种病。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我从一个小白开始，慢慢接受这方面的知识。最后终于相信，同性恋不是一种病。只是大家不了解而已，才会把它想像的那么可怕。 晚自习后照例是补习的时间，这段时间是我一天最为宝贵的时间。因为我可以和陆亦时单独接触，没有周围人的打扰。 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我努力将他吐出来的话记到心里面。我想离他近一点，却又害怕引来陆亦时的反感。 我会注意到他穿得是什么衣服。会在买衣服的时候多卖一件，想像着他穿着这件衣服该有多帅气。然后藉口说买的衣服不合适，将衣服送给他穿。 陆亦时每一次的勾肩搭背都能换来我的心跳加速。我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用跟平常一样的态度面对他。只是那微微发红的耳尖却会出卖他的主人。 在陆亦时的努力下，高一学期期末考试，我进入了班级中游。 得知自己的成绩的时候，我的心里十分激动。纵使陆亦时不知道我对他抱有的感情，我还是会为离他更近一步而欣喜。 高一的暑假，我跟陆亦时一起去爬山。 山很高，我爬到一半就没有力气了，还是最后陆亦时半搀半扶，我才登顶。天气十分炎热，我买了两瓶水，递给陆亦时一瓶。 陆亦时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喉结不住滚动，然后又撩起t恤，擦了擦满头的大汗。 少年精壮的身体呈现在我的眼前，我赶紧把他的衣服放下去。 「怎么这么粗鲁。」说着将一块泛着香气的手帕递给他。 「谢谢。」陆亦时接过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汗水。一滴汗水顺着陆亦时的下巴，流过凸出的锁骨，最后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陆亦时，我们照张相吧。」我从兜里掏出一部柯达相机，调好焦距。 「不用这么隆重吧？」陆亦时反问。 他一向不喜欢照相，但是我十分想将这时候的画面保存下来。 「由不得你。」我强硬地命令。 「一二三，茄子。」 「咔嚓——」 我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两个少年笑的十分灿烂，充满朝气，就连天地都为之失色。不忍心盖过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 高二的时候，伯母的身体渐渐好转，不需要再住院。陆亦时不用再打很多份工，但是他还是一直给我补习。 高二的学习任务很重，就连一向游刃有余的陆亦时也有点吃不消。我有些心疼他，于是经常让张妈多熬一些补汤，带到学校给陆亦时。 陆亦时经常抱怨这些汤难喝，但是每次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还是不得不喝下。看着他鲜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我不禁有些好笑。 我喜欢陆亦时，但是我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我从来没有想过将他拉入这条路。 何况我知道，他将来一定是会娶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再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圆圆满满，这才应该是他的归宿。 我在清醒的时候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但是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六神无主。 陆亦时恋爱了，对象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李婉。 听到陆亦时亲口承认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你怎么恋爱了？恋爱会影响学习的，你就不害怕阿姨知道吗？」 陆亦时勾住我的肩膀，笑着说，「所以需要你给我保密啊。」 我听完之后心里发凉，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我还以为，我能在陆亦时身边待很多年呢？但现实却一下子将我打醒，我输得一败涂地。 嫉妒心促使我关心着李婉和陆亦时的一举一动。 李婉长得也不过如此嘛。我除了不是一个女人，哪里不如她了？ 我看着陆亦时和李婉上课时眉来眼去（原谅我，那时就算是普通的对视，我也会感觉是眉目传情。）看着陆亦时抱住娇小可爱的林婉，看着陆亦时送林婉回家，看着陆亦时渐渐和我拉开距离，我心里的豁口越来越大。 没有人能忍受心爱的人跟别的人谈恋爱，原谅我是一个凡夫俗子，我想让他们分开。我甚至想恶狠狠地告诉那个女生离陆亦时远点。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在一个周末将自己灌醉，躺在地板上，烂醉如泥。跟陆亦时之间相处的快乐时光一幕幕从我眼前掠过。 我很久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了。心脏痛的，像是快要死了一样。我泪眼朦胧地看着陆亦时的两张照片，努力说服自己：没事了没事了。 我哭地昏天黑地，意识的最后，我警告自己跟陆亦时保持距离。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那一次我究竟哭了多长时间。就连张妈询问我，我也没有回答。 第13页 我的眼睛很大，稍微哭一下就能瞧出痕迹。那一次，我的眼睛肿了几天才消肿，像红桃一样肿。 就连陆亦时也忍不住担心，「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是别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向他倾诉，唯独这件事情，哪怕烂到肚子里面，我也不想告诉他。 难道让我说，因为你恋爱了，所以我哭了吗？ 陆亦时只当我不想说，也没有细究。 我尽可能地跟陆亦时拉开距离，只不过陆亦时这个粗神经的人没有意识到，只是有些困惑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是因为我交了女朋友了吗？」说完，陆亦时挠了挠脑袋。 「没有，多陪陪女朋友是应该的。」我的心好似跟□□分离了，我站在一旁，看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你也该死心了吧。 那颗麻木的心脏没有任何感觉，随便我冷冷地注视，好似不会跳动了一样。 不知道是谁说高中时代的感情不会长久，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因为不久后，陆亦时就和李婉分手了。他还向我抱怨，「现在的女孩怎么这么难伺候，还是我家的季琛最好，以后你就给我当老婆吧。」 这是朋友之间无比寻常的玩笑话。但是我竟然把它当成了真的，心中忍不住地雀跃。看吧，他们终于分手了。我还是有机会的，万一呢？万一陆亦时也喜欢我呢？ 我们又回到了从前相处的日子，不愠不火。 一次假期，我邀请陆亦时来我家。 「哇塞，季琛，你家这么大。」陆亦时站在客厅中间，有些兴奋地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拉着陆亦时进了我的房间。 我邀请来我家陆亦时看电影的，家里刚添了一个投影仪，还有很多刚出品的电影碟片，设施很全面。 我有些忐忑，将一张不起眼的光碟插入槽中。因为手抖的原因，放了好几次才放进去。 我拉上窗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坐在陆亦时旁边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我跟陆亦时并排坐在地板上，一起观看荧幕。 「季琛，你是不是放错电影了。」 画面的正中间是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啊啊——」还有不绝于耳的□□。 「是放错了，这是一部同性恋的电影。你讨厌同性恋吗？」这是一个赌局，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两个男的啊？」黑暗中，看不清楚陆亦时的表情，但我能猜出来，他肯定会挠挠自己的脑袋。「我反正接受不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我的内心竟然有些平静，就像是大风颳过一样。 「你看看你，做什么都做不好，就连人也留不住。」 「不是的，不是的，陆亦时这样才正常。」 「那你就不正常了吗？」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我的脑袋里打架，我不堪其忧，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既如此，倒不如顺从自己的心意。 …… 屋子里很静，静的只能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唿吸声。 「你是同性恋吗？」陆亦时问道。 「我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到陆亦时一瞬间停止了唿吸，剎那间，屋子里静的出奇。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我就是个同性恋，我在心里面默默地想着，害怕我就不要再跟我做朋友了。 身体虽然得到了满足，但是我的□□却已经和精神分离了。我看着精神高高在上，指责我的行为。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把自己的爱都给毁了。 我无力的用手臂捂住眼睛。 过了一会，室内响起了脚步声，一瞬的光亮过后便又陷入了黑暗。 陆亦时走了。 我兴高采烈地准备了一桌子菜，到最后却没有一个人吃。 ☆、第 8 章 那天之后，陆亦时渐渐跟我疏远了。 下课时间，他再也不跟我说话。就连不经意之间的对视，他也会马上移开眼睛。对于我这一切，我看着眼里，但是却毫无办法。 我猜，他可能是想跟我断绝关系，毕竟拥有一个同性恋朋友，对他来说是一件煎熬的事情。何况这个同性恋还对他有非分之想。 挑破真相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我终于知道，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相处的时间了。 我以为最坏的结局就是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哪怕不小心偶遇，也只会笑着点头之后擦肩而过。 这样的境况没有维持几天，不久后，陆亦时跟老师申请调换座位，教室的最后一排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强迫自己忽略心底蔓延上来的苦涩，将这一短感情深埋于心底。 我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这么简单地挑明一切。如果陆亦时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我还可以以好兄弟的身份待在他身边，直到高中结束。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陆亦时的母亲突然病重。我清楚的记得那是高三的一天。 那是一断阴雨连绵的日子，连着十几天的小雨下个不停。我的心里也有些烦闷，不知道这场秋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傍晚的时候，门铃响了，我穿着家居服，我透过门上的小孔望向门外，心中揣测着这个时间谁会来看我。看见门外的人，我的瞳孔不经意地一缩。 第14页 陆亦时，他怎么会在外面。 我赶紧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陆亦时浑身湿透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这个时间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我还是不忍心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我喜欢的人，我怎么忍心看到他这副模样？ 我一言不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捞起一条没有使用过的干净毛巾。然后回到大门口，将毛巾递给他。 「怎么了？进来说。」 陆亦时紧跟着我进如客厅，我看着他不自觉地颤抖的样子，立马将室内的空调打开。陆亦时没有坐下，反而是站在一旁，神情有些侷促。 「你先坐啊。」 我不知道陆亦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不可否认，当我又一次看见他时，我心里的感情又一次冒了出来，呈燎原之势。 我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擦拭正在滴水的头髮。 陆亦时的髮丝很软，跟他这个人冷淡的外表一点也不匹配。我现在担心他感冒，倒是没有心思去享受跟他近距离结束的时间。 但是陆亦时一瞬间僵直的背嵴提醒了我这个事实。我赶紧草草了事，去自己的房间又拿了一个干毛巾递给他。 陆亦时接过之后，没有动作。 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别的动作，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连抬头看我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我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烟气氤氲，模煳了他的表情。 「怎么了？」我第三次耐心地问他。 这次陆亦时抬起了头，「季琛，你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原来是这件事啊。「多少钱？」 「二十万。」 「二十——」我的声音卡住了。现在的二十万可能没有那么珍贵，但是在十年前，二十万还是很多的。我全身上下，加上名下所有的财产，加起来也就几十万。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必须要知道陆亦时要将他用到哪里。 「我妈生病了，需要做手术。季琛，求求你了，我知道这一笔钱很多，但是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我沉默了半晌。 怎么会呢？我只不过是几个月没有去看望阿姨，她怎么会生病了。 陆亦时明显情绪有些失控，眼眶变得红红的。但是他很坚强，哪怕在这个时候也没有掉眼泪。 我那时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了，我幽幽地问了一句，「跟我在一起，我就给你二十万，怎么样？」 话音刚落，陆亦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双眼睛里面一瞬间闪过无数种情绪，最后都被他很好地掩盖了起来。 「好，我答应你。」 一瞬间，我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情。我问这一句话，自己都不知道想干什么。就算陆亦时不答应我，我也会借给他钱的。但是，他答应了。 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一样。我看着那张倔强、冰冷的脸，一瞬间感觉心头炸响了五颜六色的烟火。一股暖流经由我的心脏流经四肢。 陆亦时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我也沉浸在自己内心的世界里，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窗外小雨落到树叶上的「沙沙」声。 我眼眶有些发热，这是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地平静地坐在一起。 我强迫自己忽略内心深处涌上来的不安。我相信，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勇敢一件事。很多年后，我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我们之间，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果没有我的胁迫，该多好啊。 但是哪怕时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不懂得爱的真正含义，我总想，爱一个人就要把他紧紧抓在手里。 风筝拉得越紧越容易绷断。人也是这样，拉得越紧，彼此间的心却而走越远。 我将自己身上的所有现金，还有一些值钱的古玩卖掉，终于凑够了二十万。 伯母经过手术之后已经痊癒，但是身体却一落千丈，从此之后都要卧床不起。 我不知道陆亦时是怎么跟伯母解释的，但是当我去病房看望她的时候，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谢谢你啊，小季，要不是你，阿姨这次估计是熬不过去了。」 我的内心受到了来自良心的深深谴责。我看了一眼陆亦时，他还是冷冷的样子，脸上没有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 只是在我看向他的时候，立马移开目光，拿着身边的热水壶出去接水。 还是讨厌了我呢。我默默地想着。 我在伯母面前，一面因为她对我的喜爱而沾沾自喜，一面又饱受煎熬。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看望她。 我不知道别的情侣都是怎么相处的，因为我的周围并没有供我参考的例子。毕竟，我和陆亦时都是男生。 在我强烈的要求之下，陆亦时将自己的座位挪到了我的旁边。 我们之间的言语少的可怜，陆亦时面对我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冰冷冷的神情。我隐约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是我并没有在意。 我跟从前一样关心着陆亦时的生活，他不再拒绝我的关心。我们之间变成了我讨好陆亦时，陆亦时无条件地接受我的讨好的局面。 只是在他每次背对着我的时候，我总会觉得他的背影很寂寥。我想抱住他，给予他安慰，但是他从来不允许我靠近他的身体。 第15页 高三一年，陆亦时除了学习，就是打工。我不知道他一天究竟睡了多长时间，但是他的黑眼圈却日益加重。 我想劝他不要那么拼命，他只是凉凉地扫了我一眼，便不再言语。 没有了陆亦时的补习，我的成绩还在稳步上升。我不知道陆亦时将来要去哪一所大学，但无论是哪一所大学，我都想陪在他的身边。 我笨拙地一步步朝着他前进。 高考最后一天的下午发生了一件大事，陆亦时的母亲病情加重了。 照顾陆亦时母亲的护工是我聘请的，我瞒下来这个消息，害怕打扰他的考试。 最后一场考试我没有参加，我一直守在伯母的身边。医院里的白炽灯白的瘆人，面无表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往匆匆…… 我焦急地在手术室外等待。心中默默祈求：手术一定要成功啊。 我只记得第一个出来的医生向我摇了摇头，一瞬间，我的世界天崩地裂。意识渐渐模煳起来。 …… 「彭——」 我被陆亦时一拳打在脸上，腿有些麻木，我顺势倒在了冰冷的瓷砖上。冰冷的凉意顺着我的身体往上爬。 「对不起。」 回过神来，我看着陆亦时愤怒的表情，喃喃地吐出这一句话。 陆亦时匆匆而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粗重的唿吸声那么刺耳。这时的他，撕去了平时的伪装，再也不在我的面前隐藏自己。 「季琛，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陆亦时又给了我一拳。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很狼狈，嘴角有些刺痛，好像流血了。 「对不起。」我现在脑子中只剩下这一句话。我不敢去想陆亦时现在有多恨我。他和他的妈妈相依为命，而现在…… 陆亦时松开我的领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鞋子哒哒哒的声音清楚地传入我的耳朵里面，我感觉自己六神不宁的思绪终于稳定了一点。 我呆坐了一会，终于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陆亦时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那么坚强的陆亦时，他哭了？ 此时的我分外想念以前的日子。那个时候，陆亦时和我还是朋友，我去陆亦时家里做客。陆亦时、伯母、还有我，我们三个人围绕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聊聊家常。 对不起，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滴在地上，溅起水花。 ☆、第 9 章 伯母的葬礼是陆亦时一手操办的。 下葬的那一天，下起了小雨。打在脸上，竟然也有一些凉意。已经是六月份的天气了，怎么还这么冷？ 比天更冷的是陆亦时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就好像，所有的温暖都从他身体里抽离了一样。 「陆亦时，求求你让我见阿姨最后一面吧。」我跪在潮湿的泥土上，恳求道。 陆亦时低头，温热的唿吸打在我的脸上。他伸出右手，死死地攥住我的衣领。 「季琛，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怒火让他的脸庞一瞬间变得扭曲。 「对不起，我想见阿姨最后一面。」 我想起陪阿姨一起闲聊的日子，想起了阿姨慈祥的面容，想起了阿姨对我的关心……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直面死亡，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死亡的面前，任何人都是无能为力的，我也罢、陆亦时也罢。 陆亦时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躺在了地上。 雨还在下，明明不大，我的眼睛里却出现一层水雾。 「季琛，你好意思说这些话吗？是你，用她逼迫我跟你在一起，也是你，让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帮我做决定吗？」陆亦时歇斯底里地咆哮。 雨一瞬间下的大了，砸在我的脸上，我的心里生疼。 「对不起，陆亦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任凭泪水混杂着雨水在脸上肆虐。 「对不起有用吗？季琛，如果你还有心的话，就不要出现在这里了。我们陆家不欢迎你。」陆亦时说完这句话之后，终于松开了我的衣领，挪开了紧紧压制着我的身体。 失去了唯一一点体温，我感觉心里的温度在逐渐流失…… 陆亦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天，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再见到阿姨一面，这是我一生的遗憾。那时的我，其实并不认为我做错了。 我把陆亦时的学业放在第一位，我相信，如果阿姨在天有灵，也会同意我这么做，她一直想看到陆亦时考取功名的那一天。 在弥留之际，她还紧紧攥着我的手，让我保证不要耽误他考试。看到我点了点头，她才松开手，陷入了昏迷状态，任凭救护车将她拉到医院。 陆亦时没有机会见阿姨最后一面。我以为，哪怕他之后会恨我，但是他总有一天会原谅我的。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但是那一天却一直没有来临。 高三的暑假，我原来还打算和陆亦时一起度过。但是发生了这件事，我只能将原本的计划作废。 陆亦时暑假从早到晚一直在打工，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四分之三的时间他都是在外面打工。 白班、夜班……哪里需要人，他就去哪里应聘。 我看着他一天天越来越瘦的背影，心中焦急不已。 放榜的时间到了。成绩不出意外，陆亦时还是年纪第一，七百分的高分，妥妥的学霸。我猜测他可能会去清华，毕竟阿姨一直跟我说陆亦时想去清华的物理系学习。 第16页 而我，因为最后一科英语考试没有参加，总分连五百都不到。 我不知道别人的假期是怎么度过的，是不是很快乐。 但是高三的假期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日子。我每天颠倒昼夜，一会担心陆亦时的身体，一会又想起来阿姨，一会又担忧我的将来。短短三个月，我的体重减了二十斤，我本来就瘦，这下子更是连骨架都凸出了。 我努力跟上陆亦时的节奏，跟他在同一个地点打工。 看到我的时候，陆亦时连眼睛都没有眨，全当我这个人不存在。 餐厅里的活有些重，我白天站一天，连口水都喝不上，夜晚回家，我倒在床上，嵴背酸痛。 有时候，我也会掉眼泪。你说，我没事干嘛要去受那种苦呢？ 抱怨归抱怨，但是我一次没有缺勤。 录取结果出来了。 陆亦时考上的是清华大学，但专业不是他喜欢的物理系，而是金融系。他的成绩绝对不存在被调剂的可能，他怎么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专业呢？ 所幸，我也在北京本地的一个二本大学。 我和他，在同一个城市里面。 白天下班之后，我就站在陆亦时家的门口等待。我想问问他，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热爱的专业。 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我瞪得眼睛都有点酸痛，终于看到了陆亦时出现在路灯下的消瘦身影。 我有些侷促地低下了头，眼睫毛不自觉地颤动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亦时也站到了我的跟前。 我抬眼，一大股酒气扑面而来。 陆亦时，他喝酒了？ 酒精麻痹了陆亦时的大脑，他的反应变得很笨拙。「你是谁？」他迷迷煳煳的问道。 「我，我是季琛啊。」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回应道。 「季琛，我讨厌季琛。」陆亦时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我从来没有想过陆亦时喝醉酒之后，会变得这么可爱。都说酒后吐真言，我内心一瞬间变得十分苦涩，他果然很讨厌我。 我从陆亦时的口袋里掏出钥匙，一只胳膊搀扶着他，一只胳膊拿着钥匙，打开门。 室内的乱象一瞬间映入我的眼帘，怎么会这么乱？ 我脚步不稳地将陆亦时搀扶进他的卧室，脱掉他的鞋子，将他平放在床上。 陆亦时立刻四肢摊开地躺在床上。 我起身，想将屋里好好清扫一番。 「水水——」离近之后，我听到陆亦时小声嘟囔着想要喝水。 我赶紧拐回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扶起他，餵他喝水。 接触到他的肌肤之后，我吓得差点连杯子也拿不稳。他身上怎么会这么烫？我正想将杯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去找温度计给他量量体温。 但是陆亦时却从背后扣住我的手。 玻璃杯掉到地上，咔一声脆响，碎掉了。 我突然间觉得有些害怕。 我跌进了陆亦时的怀抱。他身上的体温明显不正常，我顾不得想太多，不一会，他的嘴唇顺着我的脸颊找到了我的嘴唇。 四目相对，时间好像静止了。 这一瞬间，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如雷声大的心跳声，心跳变得紊乱。这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他吻我了。 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陆亦时怕是被下药了。我使出浑身力气，想从他的魔爪之下逃脱。 许是我的挣扎唤醒了陆亦时的思绪。他有些痛苦地揪着头髮，看清是我后，立马从我身上起来，用手指着门口，「滚，给我滚。谁允许你出现在这里。」 我赶紧从床上一骨碌滚下来。「我不走。」 「你走不走？」我清楚地看到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陆亦时额头上的青筋很明显地跳了跳。 但是这个时候我怎么会走呢？如果我走之后，陆亦时出现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那时候我恐怕肠子都快悔青了。 「我，我在这里看着你。我不走。」说完，我转身，想离开这里。 「你不走是吧？」 陆亦时的语气实在是在过于阴冷，我忍不住又转过身。 「啊——」 我下了一大跳，陆亦时布满血丝的眼睛近在咫尺。 没等反应过来，他双手用力，将我拖回了床上。我奋力挣扎，但却不起丝毫作用，这时候，我才认识到我们力量上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既然你不走，那就算了。」陆亦时说完这句话，便俯身咬住我的嘴唇。没错，是咬。因为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嘴里的铁锈味道。 陆亦时像一条失去理智的勐兽一样，只管撕咬。 之后，他是真的陷入了混乱。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男人。 我不知道当他清醒过来之后，他会不会骂我、恨我。我只知道，我不能看着他在我面前这么痛苦，却什么都不做。 我心里一直都装着他，满满的都是他。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他。 意识的最后，我后知后觉地想到，我们之间还会有以后吗？ ☆、第 10 章 因为昨天晚上折腾得太晚，我一向灵敏的生物钟居然失灵了。 睡梦中，一阵闹铃声吵醒了我。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不在家里面，看到周围熟悉的设施，我这才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第17页 我想起陆亦时应该还在我的身旁，扭过头，刺眼的眼光透过玻璃窗照进眼里，我一下子被刺激得脑袋眩晕了一阵。 等我缓过来，却发现，床上早已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本来很害怕面对陆亦时，但是当他真的不在身边时我又觉得有些遗憾。我不知道，当他醒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屋的狼藉内心作何感想，更不敢想像我们今后的关系会怎么发展。 我将头埋进被子里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无论后果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这个人。 我躺在床上缓了一会，今天是肯定迟到了。我从一片狼藉中翻出手机，给领班打了一个电话，向他请了一天的假。 「请假？跟你一个学校的同学已经帮你请过假了。」领班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 我一瞬间屏住了唿吸，「谁，是陆亦时吗？」 「是啊，就是你那个同学。」 挂断电话，我的心情很复杂。 陆亦时居然会帮我请假，他其实，是不是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失落的心情一扫而光，我瞬间变得生机勃发。 我撑着身体下床，找到自己凌乱的衣服穿上，然后开始收拾房间。我把地上的衣物都扔进洗衣机，然后找出拖把。 我以前从没有做过这种家务活，连推带拽的，我终于将屋子收拾干净了。虽然也不是很整洁，但是总算比以前好很多。 我不知道陆亦时会不会欢迎我留在家里面。但是我知道，做人要有一些自知之明，于是我最后恋恋不捨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我以为这件事情过后陆亦时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我置之不理，起码会跟我说两句话。但是，我又一次猜测错误。 等我身体利落，再一次回到餐馆的时候，陆亦时仍旧没有搭理我。 我们就这样不愠不火地相处到了8月底。 快到开学的时间了。 大学是人生很重要的阶段。很多人的都会在那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私心里，我一直希望陆亦时所有的人生阶段，都能有我的参与。 但是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看着一些神采奕奕地奔赴大学生活的新生，我心里也有些激动。当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陆亦时。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因为学业而自豪过。 家里的大哥已经将所有的荣誉都拿走了，而我，本身也对学习不是很在意。我总想着，陆亦时终于实现自己的理想，考入了国内顶尖的学府。我很自豪，比自己考上还自豪。 我知道，这种心态有些不正。但是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心，只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他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开学前几天，我妈出其不意地来到了我住的别墅。 「妈。」那天我正在收拾高中的旧书，看见我妈推门进来。我一瞬间变得有点不知所措。随即又想，紧张个什么？反正她也不会长待。 我不恨我的妈妈，但是也不爱她。 她把我生了下来，给了我优渥的物质生活，但却没有真正养育过我一天。在我小的时候，我还会哭着找妈妈，但是她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别的孩子都被妈妈抱到怀里哭闹的时候，我却在保姆的怀里。说实话，我其实很羡慕那些孩子。 小学的时候我努力学习，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奖状捧回家给妈妈看，但她连看一眼也没有看一眼。我努力过，但是她从来没有认可过我这个儿子。 「是去北京上学吗？」 我妈站在门边，居高临下地问道。 「嗯。」我有些不自在，她明明是我的母亲，但是我跟她之间连陌生人也不如。她怕是最后一个知道我要上大学的人吧。 看着我放在一旁鼓鼓的行李箱，她瞥了一眼，「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到那里再买新的就行。」 我顺着她的视线，那里面不是可以随意替换的东西，是我的无价之宝。不过这些，我没必要向眼前的人解释。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 等我收拾好旧书之后，她早就离开了。 我有些摸不准她来这里干什么，是来为他这个小儿子送行吗？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陆亦时，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陆亦时一直没有联繫我。我耐不住性子，火急火燎地将他堵在了门口。 他难道不知道快开学了？ 陆亦时用锋利的眼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我感受到灼热的眼光，脑中忍不住出现了上一次在床上的不良画面，热气一下子涌到头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烫的厉害。 「上次的事，不好意思。」陆亦时移开目光，神情冰冷。 我不知道他对谁道歉是不是都这么不走心，但是我知道，上次的事情其实也有我一半的责任。如果不是我非要留在他的身边，也不会…… 「但是我不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你。」 陆亦时这一句话将我打回了原形，我心中刚刚冒出了的一丁点雀跃也无影无踪了。我有些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吞咽了一口唾液，艰难地说道，「没关心，也不都是你的错，毕竟你那个时候脑子不清醒。」 我安慰着自己，你连人都睡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吃亏吗？罢了罢了，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第18页 「我知道，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你不去上学吗？快开学了。」我低头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有些孤单。陆亦时的影子跟他的人一样，又长又瘦。 「稍等我一下。」陆亦时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拧开门锁，进了家门。 我有些忐忑地站在外面，不知道他让我等待的原因是什么。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陆亦时又出来，站在了我面前。我抬头看着他，可能是因为刚刚回家，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仍旧是一件白衬衫和一条休闲裤，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我一辈子都看他也不会看腻。 「拿着。」陆亦时将一个袋子递到我面前，我愣愣地盯着那个袋子，双手绞住衣服下摆，他这是在干什么？ 看我半天没有接，陆亦时等的有点不耐烦，他强硬地掰开我的左手，将袋子挂在我的手腕上。 「这里面是二十万，还你了，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他说完便不再留恋，转身欲离开。 「站住。」我听见幽幽地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都不像是自己的音色，「两不相欠是什么意思？」 陆亦时停下了脚步，轻轻转身，再开口时，声音里充满了无限伤感，「季琛，你知道吗？曾经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的。我妈生病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朋友就是你，但是你呢？你辜负了我的信任。我不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你，我现在很后悔当初认识了你。」 逆光中，陆亦时的表情瞧不真切。 我闭上了眼睛，「陆亦时，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过我吗？」 「没有。」 干脆利落的两个音节传入我的耳朵。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碎成了两瓣。以前我虽然知道他讨厌我，但是我总是心存侥倖。万一，万一，我喜欢的那个人正好也喜欢着我呢？ 我一直属于那种不敢接触外界的人，因为陆亦时，我一次次地试图改变自己。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一天不见他就想念他。 我是一个薄凉的人，生性寡淡。在遇到陆亦时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那么爱一个人。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苦的吗？ 咽下心头的苦涩，我傻傻地问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陆亦时没有回答，这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我握紧手里的纸袋，站在原地良久。 夏季的蚊虫有点多，嗡嗡响。飞来飞去的飞虫萦绕在我的耳边。 我很担心他放弃学业。又暗暗安慰自己，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所幸，在我去外地上学的前一天，陆亦时离开上学了。 我是听住在他对门的一位大爷说的。走了就好。 他走后的第二天我也跟着去了北京。 走之前，我又一次回到了母校。我在校园里慢悠悠地转了半天。 站在原班级之外，我从窗户外看着一张张充满朝气的面庞。新一届的高三学子已经开学了。还是原来的班主任，正在讲台上谆谆教导，「你们都是高三的学生了，能不能严肃点，别看现在日子看着还长，一上高三，日子跑得飞快。你们现在觉得高考还远着，等高考的时候有你们哭的……」 「诶，那谁，你给我站起来。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在下面嘀咕什么？」 「哈哈哈——」从教室里传来响亮的笑声。 我看着熟悉的教室，心中突然涌上来一股强烈的不舍。教室的最后排，那两个少年似乎还坐在那里。 「你大学想去那个城市啊？」 「北京。」 「为什么啊？是因为那里教育资源多吗？」 「嗯。」 听到回话，少年偷偷地下定决心，我以后也要去北京。 不知不觉间，眼前出现了一层水雾，模煳了我的视线。 明明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但是为什么，我宁愿回到以前。是他们的笑容太灿烂了，还是我现在生活的不够好？ 家里的司机将我送到了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随行的还有一直照顾我的张妈。这套公寓是我哥名下的，距离学校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将行礼安顿好之后，我一个人去学校报导。 学校排名不怎么样，就连军训也很敷衍。 第一天军训过后，我就找机会偷跑出去，熘进了陆亦时所在的学校。 ☆、第 11 章 等我到达校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进校需要学生证。我趁着人多，门卫顾不过来的空挡，一熘烟钻进了学校。 q大是真的比我们的学校大了好几倍。新生开学，校园里人山人海。我顺着人流走了半晌，终于找到了新生军训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一片军绿色服装，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我随便拉着一个男生，递给他一瓶饮料，顺便询问了金融系的新生在哪里。 男生揶揄地看了我，彼此间的心事心照不宣，「是去找女朋友吧。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右转就是。」 我没反驳，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了，兄弟。」 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好，我穿着用好几百大洋买来的军训服，神不知鬼不觉得混进了金融系的队伍。 我个子在男生中不算很高，也不是很矮，中等身材。站在最后一排，也不是很显眼。 陆亦时身高一米九，站在我前面，将我整个人都挡住了。在这里看到他，我说不开心那也太假了。 第19页 中场休息的时候，男生成群结伙地去树下的阴影休息。唯有陆亦时一个人独来独往。看到这一幕，我莫名有些心酸。他还是这样。 如果不是我当初死皮赖脸跟在他后面，我也不会成为他的朋友。 只有真正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陆亦时冷漠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一颗炙热的心。以前，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他不知帮了我多少次。 「陆亦时。」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在他正想找地方坐下来的时候叫住了他。 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陆亦时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 「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诧异过后，陆亦时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怒气。 「但是我没同意。」我嘻嘻地笑着，「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想在你身边。」 许是被我的没皮没脸打败了，陆亦时没再赶我走。我将自己带来的饮料递给他，「诺，天气很热的，喝点水解解渴吧。」 我伸出手半天，陆亦时也没有接。我只能将瓶子放在陆亦时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们的学校真大啊。我跟你说，我们的学校特别小，连你们学校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还有，你知道吗？我住的地方离你们学校特别近，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我说个不停，一方面是我真的很久没有跟陆亦时说话了，另一方面，我不想让气氛变得那么尴尬。 维持着这样的关系，我在军训的十几天每次都会混进q大，说实话，我对q大比对自己的学校都了解。 正式开学之后，就是枯燥而无味的学习。大学里面没有老师的强制要求，我几乎天天逃课，去陆亦时的班级蹭课。老师讲的什么我也听不懂，但是只看着陆亦时的背影就足够了。 我坐在后排，看着陆亦时低头记笔记，他的侧脸很柔和。一点也不像他冰冷冷的性格，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个月。 但是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不甘于只能默默地陪伴在陆亦时身边，我也想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在哪里都是一个发光耀眼的存在，就算他很冷谈，仍旧有很多女生前仆后继。每次下课途中，他的课桌上都摆满了情书，有时趁着他不在，我会悄悄把那些情书处理掉。但是还有一些，是我碰不到的。陆亦时将他们放进了书包，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内心慌得一批。但是表面上还是很淡定。我安慰自己：你也算是个帅哥了，怕什么？ 害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陆亦时仍旧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出现任何女性。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爱都像我这么持久，我以为，他长时间不给我回应，我一定会放弃的。 我爸我妈都不是长情的人，怎么就生出来我这个痴情种？ 从小到大，要说到爱，我就只爱过陆亦时一个人。就连自己，我也不爱。 秋冬春夏，不知不觉，又走过了一个轮迴。 那天，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没有找到陆亦时，冷汗从我的额头冒出来。陆亦时不是一个喜欢外出的人，他所有的时间基本都在学习。连课他也没去上，他究竟去哪里了？ 突然间，一个念头倏忽闪过我的脑海，今天是六月八号。 我一间间地在周围的酒吧寻找，华灯初上，整个北京越来越繁华。但是我被内心的恐惧却越放越大。 在我找到第四家酒吧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陆亦时。他正伏在桌上，一只手拿着酒杯。 真的找到了人，我反而有些踌躇不前。 近距离观察了一会，我这才终于发现他已经喝醉了。 醉酒的陆亦时总是迷煳着眼睛，眼尾粉粉的，就连平时白皙的皮肤也会变得一片酡红。我上前，将杯子从他的手里面抽出。 搀扶着他，离开了嘈杂的酒吧。 耳边的噪音终于消失了，夜风吹来，我这才得以听到陆亦时小声的呢喃，「我想你了，妈妈。」 醉酒的他终于暴露出来心里的脆弱。 「陆亦时，对不起。」我费力地架着他的胳膊，将他往我的公寓里运。这个时间点，宿舍早已经关门了。况且，他现在醉的厉害。我的公寓正好就在附近。 知道他现在没有意识，我这才敢向他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说着说着，我也开始难受了。 我看着我爱的人像是小孩子一样，趴在我的肩膀上哭泣。他这个人啊，怎么可以这么伤心。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很多个晚上，我都会因为想你，彻夜失眠。其实我也想离开，但是我离不开你。我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就揪着难受。我还小，我做不到放我深爱的人离开。你再忍忍好不好，等我能离开你了，我就立马离开，好不好。」 我扭头看着陆亦时的脸，这张我无数次在深夜里想念的脸。对不起，我很自私，况且，我想陪着你，等你真的不需要我了，我就离开，好不好？ 夜里陆亦时一直在踢被子。 我才帮他盖上被子，他就立马踢开。如此重复十几次，我只好守在他的身边，用手压住被子。 渐渐地，困意袭来，我也靠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身上一阵酸痛。睁开眼之后，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床上，被窝里就剩我一个人，陆亦时已经起床了。 第20页 我深吸一口气，还是熟悉的味道，真好。 我真的没有想到陆亦时还没有离开。所以当我看到厨房那个正在做饭的身影时，立马揉了揉眼睛，心想是不是还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但是等我再睁眼的时候，那个身影，还是在那里。 我用右手掐了自己一把。好疼，看来我不是在做梦。 陆亦时端着餐盘，看到我愣愣的站在一边，皱着眉头，「快收拾收拾，吃饭。」 我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想问他怎么会留在这里，但是又担心他发脾气。于是快步走进洗手。 洗脸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头髮睡得乱七八糟的人，再一次拧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很痛！真的不是在做梦，我立马加快了动作。 不一会我就坐上了饭桌。 「张妈出去买菜了。」 「啊？哦。」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陆亦时是在跟我说话，立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捧着陆亦时熬的粥，米粒软软糯糯的，入口之后，是食物的香甜。我将自己的脸埋在碗里，生怕陆亦时注意到我。 我有点不争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以为，今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吃菜啊。」陆亦时将碟子向我的方向推了推。 「嗯。」我吸了吸鼻子，有些感动。 我努力地将饭菜往嘴里大口塞，真好吃。 用餐过后，我抢着去刷碗，但陆亦时从我手里抢走了家务活，让我一个人待在厨房外面。 我的脑子已经完全停止了工作，我现在一点也理解不了当前的状况。但我也不想理解，只要视野里有陆亦时就行。 「季琛，昨天麻烦你了。」陆亦时走回客厅，手里还拿着一个毛巾，正在擦拭手上晶莹剔透的水珠。 「没事没事。」我挠了挠自己的头髮，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昨天碰巧看到了你。」 陆亦时将毛巾放回原处，「谢谢你的收留，我先走了。」 原来这么丰盛的早餐是谢礼啊。 我目送陆亦时离开家门，突然，他转过身来，朝我笑了一下。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百花盛开，那个人是陆亦时吧？他，他刚刚是对我笑了吗？ 我捂住自己跳的过快的心脏，害怕它一不留神从身体里跑出来。我从来没有想过，陆亦时还会对我微笑，还笑得那么甜。 接下来的日子一瞬间变得美好了起来，就连我去陆亦时的教室蹭课跟他搭话时，他也会回答；连我带给他的物品，他也愿意收下了。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喜悦已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我万般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但是还好，陆亦时还愿意接受我对他的好。无论是何种关系，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就好。 ☆、第 12 章 陆亦时对我的纵容让我敢于一步步靠近他，就连我都不明白，他是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接受了我。 同居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他负责好好学习，我负责看家。我从张妈那里学会做饭、照着陆亦时的口味为他准备饭菜。 有时候，我去q大，还能跟他坐在一起听课。时间就好像回到了我们刚成为好朋友的时候。我看着陆亦时在哪里都很耀眼的成绩，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你们知道吗？这么优秀的人是我的男朋友。 夜里，我们有时候会做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陆亦时对我很温柔，就像一名恪尽职守的恋人。我有时候也想让他失控，但是他每次都游刃有余。我不是说这样不好，我只是想看到爱人为我失控的样子。 但是他没有一次这么做，我以为那是他身为恋人的体贴，后来我才发现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生活就像蜜罐一样，到处都充满着粉红色的气泡，我沉迷其中，渐渐地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名学生这件事情。 直到我哥给我打电话，我这才在心里敲醒了警钟。 张妈经过我的嘱託，是不会将陆亦时住在我家的事情告诉我大哥的，但是谁能保证大哥不会因为我屡次旷课而怀疑到我身上。他一向心思敏捷。 我听了大哥的话，开始在学校好好念书。自此，我去陆亦时学校的频率就直线下降了。幸好，我们晚上还可以相见。 我就想是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一样，每晚做好饭之后就在门口翘首以盼。陆亦时已经没有家了，我想让他在我这里感受到家的气氛。 等我有空再熘到q大时，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领着准备好的午饭，来到陆亦时的宿舍楼下。虽然现在陆亦时晚上都跟我住在公寓里，但是他学校的宿舍并没有退。因此他还是在宿舍里面午休。 我是计算着时间来的，这个时候他正好在宿舍里面。 寝室门口有一大群人围成一团，议论纷纷。我一向不太关心这些八卦，现在我只想马上看到陆亦时。 突然，两个女生的对话传入我的耳朵。 「系草居然是一个同性恋。」 「啊？谁？系草？」 「对啊，就是他。」 「不会吧？」 「怎么不会，学校里都传疯了。」 「他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女孩说着，用手指指了指被包在人群中的两个人。 第21页 我本来并不好奇，只是听到「同性恋」三个字，脚步一顿。我脑子里面暗暗地想着：那位仁兄怎么这么不小心，被发现的话……同性恋这三个字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我们这些人生活都生活在黑暗里面，从来没有见过光明。 想着想着，我出于同情停下了脚步，顺在女孩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 一瞬间，我目眦尽裂。 「别打了。」我大吼一声。 手里盛鸡汤的保温盒应声而落，热汤贱的四处都是。 我的手抖得厉害，连袋子也提不动。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有多大，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群已经自动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我浑身颤抖，因为我看到那个被人指指点点的人是陆亦时。 陆亦时跟一个男生扭打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但是他没有住手。 他压制住男生，有力的拳头不吝地砸向躺在地上的男生，男生浑身是血，脸上一片青紫，脑袋下面流出一大摊血。 「陆亦时，」我攥住他高高举起的胳膊，「别打了，好不好，跟我回去吧。」 我试图拽开陆亦时，但是他已经打红了眼。只是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用力一挣，然后拳头又落到了地上的男生的脸上。 男生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那么重的拳头打在身上连动都没有动。只是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陆亦时。」我挣扎着上前抱住他的腰，将他往一边拽。「别打了，好不好。」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你听我的话，别打了，好不好。」 我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紧紧用手抱住陆亦时的腰。我看着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心里发凉。 陆亦时，你醒醒吧。 不多时，警察和医生同时来到事故现场。 四周的噪音一下子消失了。陆亦时像是脱力了一样，仰面朝天。警察上前，拿出手铐，想将陆亦时带走。 「不要。」我紧紧抱住陆亦时的腰，不想跟他分开。 我奋力挣扎，但是陆亦时还是被带走了。受伤的那个男孩也被抬上了救护车，救护车的声音混合着接车的刺耳声音，一切都混乱极了。 我躺在地上，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想了想，我赶紧起身，带着钱包去医院。 我等在手术室外面，度日如年，阿姨在医院里过世的情景歷歷在目，我暗中祈求阿姨保护陆亦时，现在这个时候他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手术室开门后，听到医生说病人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到实处。恰巧一阵风吹来，我一激灵，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等病人转移到普通病房之后，我才有机会见到男孩的父母。 「对不起。」我向他们道歉。 我不知道事情的始末究竟是怎么样，但是当时的目击者都看到了是陆亦时单方面殴打男孩，况且，现在是男孩重伤躺在医院，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先道歉。 「不用跟我们道歉，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会妥协的。」男孩的父亲看了我一眼，那种像是身处高位久了的人的气场，让我禁不住想低下头。他跟我父亲一样，都是只用眼睛看着你，就会让人退缩。 我知道，这次的麻烦怕是大了。 「打人的是我的朋友，于情于理，我都该向您道歉。」我再次朝夫妇两个人鞠了一躬。「但是，我的朋友现在正在上学，您看我们能不能私了？」 陆亦时的人生履歷里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污点，这是会伴随他一生的印记。虽然我在道歉，但是我丝毫不认为陆亦时做错了，如果不是那个男生做了什么让陆亦时难以忍受的事情，陆亦时，他那么安静的一个人怎么会打架？ 「你看我这样像是缺钱吗？」病人他爸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瞅了我一眼，「收起你那一套，我们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跟他爸针锋相对，四目相视的时候，我读懂了他眼里的未尽之语：别白费力气了。 我凭藉他身上的气质，以及奢华内敛的服装，就已经知道他们不缺钱，但是我还是不想放弃。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礼貌的跟他们两位道别之后，我马不停蹄地往警局赶。 看到陆亦时的一瞬间，我眼眶立马红了。 「他们怎么能对你用私刑呢？」 陆亦时被警察带走之前还是一副完好无缺的样子，不过才几个小时，白色的衬衫上面就布满了血迹。就连他清秀的面容现在也一块青一块紫。 陆亦时瞥了我一眼，声音沙哑地回答，「没事，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陆亦时你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当我真的开始四处求人帮忙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孤立无援，除了季家少爷的身份，我一无所有。 走投无路的我，想到了正在北京的大哥。 他肯定有办法帮助陆亦时的。 但是他凭什么要帮助我呢？我将自己的家底全部翻了出来，季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这够不够？ 我一个人乘着计程车来到了我哥工作的地方。高大的建筑高耸入云，周围一栋栋高楼鳞次栉比。 握紧了手中的牛皮袋，我挺直腰杆，向前台亮明身份，礼貌地请她帮我接通我哥的电话。 第22页 季家的发源是在t市，但是百年的基业，季氏门下的分店早已遍布全国。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哥主动请缨，来到北京开拓市场，北京是季氏最重视的市场。 我哥不负众望，来北京之后，一个人带领一个团队，将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现在的季氏集团在京城也是名声赫赫。 「季少，您这边请。」前台微笑着在前引路。 我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从小所受的教育里有一条我记得很清楚：季家子孙就要有季家的样子。所以，哪怕我现在心里万分着急，仍旧从容不迫地走着。尽管我现在脑子里地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我走快一点。 「咚咚——」 「进。」我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上去有些低沉。 前台礼貌地跟我道别之后就离开了，我拧开门锁，一个人进了我哥的办公室。 黑白两种色调，构成了这件办公室的色调。很冷，就像我哥这个人一样，我小时候曾经无数次想亲近这个哥哥，但是每次都被他拒绝。久而久之，就连我自己也快忘了我还有一个哥哥。 「哥，我需要您帮我一个忙。」我恭敬地将牛皮袋递到他的面前，顿了顿，接着说，「这是我在季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我把这些股份给你，哥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我讨好地沖我哥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第 13 章 我哥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只是抽空抬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了？」然后就又低下了头，仿佛对我百分之十的股份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没有我哥这种气定神闲的态度。 秘书帮我倒了一杯茶水，绿色的茶叶飘在水里，随着水波的涟漪飘动。我睁大眼睛盯着叶子，直到眼睛酸痛时才移开目光。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陆亦时现在急需我的帮助。多耽搁一秒，对于陆亦时来说就是多一份危险。 「哥，我把这些股份都给你，求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伴随着一声闷响，我跪在了地上。 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没有跪过任何人，哪怕是面对我的父母我也没有下跪。 季家的股份不是我靠自己的实力获取的，它们只是我的身世的附属品而已。我妈跟我爸从小就感情不和，在我小学三年级那年，他们离婚了。我妈本来是宁愿拖着也不愿意离婚，但是我爸最后答应净身出户，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妈。季氏集团的股份我哥百分之三十，我百分之十。 我现在的身上也就这百分之十的股份比较有价值。 我哥听见了我的动静，这次他终于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 他跟我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头深深皱起，不怒自威。 「先给我起来。」我哥看不惯我跪在地上的样子，脸上表情不怎么好看。 「我不起来。」我摇了摇头，「哥，我的一个朋友被警察逮捕了，你帮我救他出来好吗？事成之后，我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移给你好不好？」 我固执地仰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大哥，等着他的回答。 我哥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哥，」我知道他一向不关心我，这个时候我只想让他相信我说的话，「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帮了我好多，现在他有难，我不能不帮啊。」 对上我哥的审视，我生怕自己瞒不住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如果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情被我的家里人知道了，后果绝不是现在的我能够承担的。 一瞬间我感觉额头上的冷汗都要出来了。 「一个朋友，」我哥嗤笑了一声，声音一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一个朋友值得你给我下跪，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平时也从来没有跪过我，现在为了一个外人竟然给你哥我下跪，马上给我起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我哥怒火中烧的表情，立马战战兢兢地起身。 「哥，那个朋友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看我终于站起身来，我哥的表情好看了一点。 「你朋友名字叫什么？犯了什么事？」 我偷偷看了我哥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万一他不帮我怎么办？ 我哥看我小心翼翼的样子，本来已经缓和一点的脸突然又拉了下来，「你还小心翼翼，不告诉我这些，我怎么帮助你那个朋友？」 我哥虽然不关心我，但是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骗过我。 听到我哥说这话，我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 「哥，我那个朋友名字叫陆亦时，不小心打伤了李家的小少爷——李于峰。」 听到这里，我哥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怎么惹到局长家的儿子了？你那个朋友可真是厉害。」 听完我哥为难的话，我的心又提了起来，「那现在怎么办？你还可以帮他吗？」 我哥瞥了我一眼，「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我先了解了解情况，如果过错真的不在你那位朋友身上，我会帮他的。」 听完我哥的话，我一瞬间放下心来。 「谢谢哥。」 「先别谢，现在的情况谁也不好说。」 我哥说完，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下了内线电话，「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一个帅气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先是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对我哥说，「季总，您找我。」 第23页 「嗯。」我哥点了点头，「你帮我查一下李局长的小儿子被谁打了，还有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男人点了点头，勾人的桃花眼斜了我一眼，那一眼中充满了万般风情，说不出的妖娆。 「白逸轩，你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我哥语气中带有一些怒意。 「知道了。」男人语气慵懒地回答，好似对自己雇员的身份有些拎不清。 又向我投了一个眼神，男人终于离开了。 等男人离开了，我才缓过神来。刚刚那个男人的容貌和眼神实在是太有攻击性了，摄人心魄。 我哥身上集合了我爸跟我妈容貌上的所有优点，容貌已经算得上是上乘了，但是在那个男人面前，却黯然失色。 我看着我哥鲜有情绪的脸上出现的薄怒，心里一瞬间有些稀奇，或许我的这个哥哥并不想我以为的那样冷血。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跟我哥告辞。临走前又提了一句，「股份我会转给你的。」 我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关上办公室的们，心里如释重负，终于不用担心了。 解决完这件事，我才有空安抚空空的胃。 从中午到晚上，我一口饭也没有吃。 我在街边找到一家面馆，进去点了一碗牛肉面。 热气腾腾的面摆在我的面前，我这才感觉到胃里一片空虚。我喝了一口汤，热汤进入我的胃里，很舒服。 三下两除二，我就解决掉一碗面。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担心陆亦时。又安慰自己：没事，说不定陆亦时明天就回来了。 到家之后，我将公寓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陆亦时快回来了，我想当他推开门之后看到的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家。 睡觉的时候我做了一个美梦，梦到陆亦时回来了，而我正在厨房做饭。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情意。 但现实又一次证明了我的无知。 我一心一意想让我哥救我的朋友，却忘了那天在打架现场，路人的议论纷纷。 当我哥脸色发黑的坐在我的面前时，我内心隐隐约约泛起一丝不安。 我没有想到，大清早敲门的竟然是我哥。我本来还在奇怪，陆亦时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当看到我哥在外面时，我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 「你跟那个陆亦时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哥的眼睛直视着我，目光中充满了质问。 「朋友关系啊，哥。」我舔了舔因为缺水而有些发干的唇瓣，接着用朋友的说辞来应付我哥。 不是我不敢说真话，而是我不敢赌，如果被我哥知道，那我跟陆亦时之间还有未来吗？ 况且，我跟陆亦时一向很低调，我不相信会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朋友。」我哥说着，将手里的照片摔在我的脸上。 我头往一边一偏，照片正好飘到了我的手里。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将照片翻过来，上面赫然是两个男人接吻的照片。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嗡嗡直响。怎么会，怎么可能？ 照片上是我和陆亦时在家里接吻的景象，灯光有些昏暗，照片有些模煳，但是依旧能够辨认出那两个男人是我和陆亦时。 我不知道这样的照片是什么时候照下来的。 画面中的我脸颊粉红，而陆亦时正在动情地吻着我。 这些无不在表徵着我跟陆亦时之间的情侣关系，想到这里我的脸色有些发白。 「朋友关系，朋友之间接吻？」我哥喘着粗气，平復了一下唿吸，「q大贴满了这张相片，你还想着瞒我，是吗？」 「怎么会？」我小声问道。 突然间我又想起来昨天下午q大学生的指指点点，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弄清楚情况之后，我的脸色更加发白了。 这样的照片已经传遍了q大，那陆亦时呢？他在那里受了多大的委屈？ 顾不上操心更多，我哥又接着说，「喜欢男人，你很厉害啊，别想了，我是不会帮你救你那个相好的，死了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爱上同性的行为真的触犯了我大哥的底线，一向说话做事进退有度的大哥现在居然开始口不择言。 听了这句话，我一下子着急了起来。 「哥，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看着陆亦时进监狱啊，求求你了。」我本来正在家里满心欢喜的等着我的爱人回来，但是现在却听到了我哥反悔的话。如果我哥也不就陆亦时，那还有谁能帮助我呢？ 没有人了。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绝望将我淹没。我闭上眼睛，眼眶有些发酸，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别哭了，季琛，哭没用。我安慰自己。 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说：我知道哭没用啊，但是我心里难受。 「哥，求你了，陆亦时是我的命，没有他，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带着哭腔说道。 我说的话是事实，并不是为了威胁我哥。我从来没有想过陆亦时这个人会死亡，我无法想像没有他的生活。况且，我的以死相逼併不会威胁到我哥。 以性命相逼的威胁从来都只对真正在意我的人有用，但是我哥，并不在意我。 门铃响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打开大门。 我没有想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昨天在我哥办公室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白逸轩。 第24页 ☆、第 14 章 白逸轩靠在门框边，摆出一副散漫的样子。 「哟，我看看，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能够惹恼我们季总？」白逸轩说着，吊儿郎当的走进了客厅。 我哥正从客厅里的窗户瞭望窗外，听到了背后的动静。想转过头，但是只是稍微有一点幅度就转回去了。 我看着站在客厅正中间的人，因为脸上带着泪痕，我有些害羞。于是连忙擦干净泪水，摆出一副主人翁的姿态。 「季总，你就不要生气了。」 白逸轩说着说着，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没能领会他眼神中的意思。 「你先出去。」他小声跟我说道。 我没动，因为这是我的家，我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出去。 他看着我倔强的样子，滋滋一声。「你想救你那个小男朋友吗？如果想的话，就出去，我帮你劝你哥。」 我听完他的话之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相信我。」白逸轩又一次保证。 我最后看了一眼我哥，然后转身走出客厅，将这片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季弈。」门合上的时候，我听到白逸轩这样称唿我哥。 季弈是我哥的名字。 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我摇摇头，不再多想。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呢？可能只是因为他们除了上下级之外还是好朋友的关系吧。 我在外面等了可能有几十分钟，门终于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白逸轩，他笑着给我比划了一个「ok」的姿势。 接收到他的信号，我一下子放下心来。我这一天经歷了太多次心情的大起大落，我现在的心情可谓是复杂得很。 我有点感谢面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他，我哥一定不会答应我的请求的。 我开口，想跟他说一声道谢。但是我哥随后就出来了，我把到口的「谢谢」两个字咽了下去。 我哥的脸色比刚进门时晴朗了很多。 他看着我，说，「季琛，你想好了，如果你一定要跟那个叫做陆亦时的人在一起，你从今往后就不是季家的人，季家所有的股份包括财产，我都会收回来。」 我哥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连声音也是冰冷的。但是我知道，我哥说话做事向来说一不二。 我看了我哥一眼，又回想了一下我一直生活的季家。 季家和陆亦时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哥，对不起，如果我只能选一个的话，我只想让陆亦时平平安安。」 我不敢再看我哥的眼睛，因为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我理解不了的情绪。 我本来以为我这个哥哥一向不关心我，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分明从他的眼睛中读到了一种名为「怒其不争」的情绪。 我哥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就扬长而去。 白逸轩拍了拍我的肩膀，「别难过了，你哥还是很在意你的。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我没有将白逸轩这句话放在心上，客套话，谁不会说？ 但我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向他道谢，「谢谢你。」 「不用谢，」白逸轩摆了一下手，「我帮你争取到的只是一个机会，你们之间能不能走到最后，关键还是看你们两个，你真的确定，那个陆亦时是真的爱你的吗？」 白逸轩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 「他爱不爱我，这是他的事情。而我爱他，只是我的事而已。这次的事情，还是很感谢你。」 我不知道白逸轩这个外人为什么会担心我的事，但是我也不想让他担忧，毕竟他刚刚才帮助过我。 白逸轩笑了，「你倒是很通透。」 「赶紧给我下来。」我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估计是等的时间长了，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 白逸轩飞快地将手里的名片塞到我手里面，「这上面有我的电话，需要我帮忙直接打这个电话就行。」 说完紧跟着应了我哥一声，「马上。」 不等我再说什么，白逸轩就之间转身飞快地走出了家门。欢快的步伐像是一只回家的小鸟一样。 我扫了一眼电话上的号码，将名片随手放在一边。 这种名片我收到很多，但是真正能帮上忙的人没有几个。 现在的我已经捨弃了季家所有的财产，这套公寓我估计要马上从中搬出去，我不留恋这个地方，但是我很留恋我跟陆亦时在这里生活的时光。 但是房子本来就是因为人的存在才有意义，无论住在哪里，只要有陆亦时就行。 下午的时候，陆亦时回来了。 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在收拾行李。我想到上午的乌龙事件，本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却不想站在外面的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人。 我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你回来了。」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才几天，陆亦时身上就充满了伤痕。上午从我哥那里，我才知道我给陆亦时带来的灾难，都是因为我，陆亦时才会和别人打起来。 想到这里，我立马想陆亦时解释，「你相信我，照片不是我发布在你们学校的。」害怕他不相信，我接着解释，「我根本不知道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你相信我。」 陆亦时伸出右手圈住了我，「嗯，我相信你。」 第25页 听到这，我鼻子一酸，竟没有注意到陆亦时不同于往日的亲昵。 抱住他那消瘦的身体，我感觉心里有一个位置很痛。「我给你做饭，你坐啊，稍等一会，马上饭就好。」 我朝陆亦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跑进了厨房。 不一会，简单的一碗面条就做好了，我还特地在上面放了一块炸的金黄的鸡蛋。 我将瓷碗放在陆亦时面前，看着他慢慢吃下去面条，这才放下了心。 「陆亦时，」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们要搬家了，这套公寓以后不在我的名下。」 闻言，陆亦时稍微有些诧异地瞧了我一眼，「怎么了？」 「没事。」我嘿嘿地笑了一下，「我跟家里闹矛盾了，他们让我离开这套公寓。」 「是因为我吗？」陆亦时喝了一口汤，不紧不慢地问。 「不是因为你，还不是我学习成绩太差劲，被我哥发现了，家里面断了我的现金来源，以后要委屈你了。」我颇为惋惜的看着陆亦时。 心里一个劲地祈祷他千万不要察觉到什么。 令我诧异的是，陆亦时似乎对这个理由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挑了一下眉，就接着挑了一筷子面条。 我的心里霎时涌起一丝不安。但随即又放下心来，反正只要他不知道就行。我为他做得每一件事情，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做的。我不想他因为感激而勉强说爱我。 就像我对他的爱一样，如果有以后，我也希望他可以像我爱他一样爱我。如果真的不爱，保持现在的关系就挺好。 如果有一天我们之间真的相处不下去的话，他心里也会少一点愧疚。 陆亦时吃完饭后就回了卧室。 我把餐具放在厨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起进去。 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亦时脱下外套，转身看了我一眼，问道，「有什么事情？」 「我……」我绞着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看着陆亦时，「照片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 陆亦时笑了，「我又没说是你做的。」 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就连眼睛也染上了笑意。我一瞬间有些看呆了，心跳加快。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但当我明白我对他的感情的时候，他的笑就是我最爱看的风景。 陆亦时咳嗽了一声，我从自己的遐想中回过神。 「q大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接着上学就行。」我害怕陆亦时因为谣言而不敢上学，赶紧解释道。 我哥已经答应我会将所有的谣言封锁。所以这种担心是完全不必的。 陆亦时没说什么，只是面带讥笑的瞥了我一眼，挑了一下眉头。什么也没说。 我以为他是不信，补充道，「这件事情学校已经答应要封锁，毕竟关心到学校的名誉，传出去无论是对学校、还是对学生都有不好的影响。」 「不好？」陆亦时反问道。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件事情传出去是一件好事吗？ 「我有点累了，想先睡一会，你先出去吧。」陆亦时坐在床沿，捂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现在的时间这是下午，我没什么理由一定要守在他的身边。我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卧室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我凭着从客厅传来的光亮，慢慢移到门口。 带上门的一瞬间，我似有所感的往陆亦时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我总感觉，陆亦时在看着我。 是我的错觉吗？ 我打消心里的念头，关上了卧室的门。 不一会，我接到我哥的秘书白逸轩的电话。 起初我没有认出来是他，直到他报出姓名我才反应过来。 「我只是代为传达你哥的意思，他让你明天从公寓里面搬出来。」 「今天，这么快？」我有点诧异，随即又有些瞭然。这种事情，越拖越不好完成。 「对。搬家的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我回復了一个单音节。 电话那边长时间没有声音传来，我正想挂断电话，白逸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其实这个帮忙的办法是我想出来的。」 ☆、第 15 章 挂断电话之后，我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原来，外人都是这么想我的爱情的吗？ 白逸轩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他的办法，他向我哥建议先同意我跟陆亦时在一起，但前提是没收我身上的全部财产。当我这个习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大少爷以后身无分文的时候，或许我跟陆亦时的感情就到头了。 我听后不置一词。 现在的我并不能想像没有季家庇佑的生活，正如以前从未进过厨房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能做得一手好菜。 生活里总是充满了意外，陆亦时对我来说就是那个最大的意外。能在他身边，我很开心，他带给我的快乐总是多于痛苦。 我不知道他带给我的快乐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并没有做什么对我好的事情，但是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只要待在他身边，我就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这样的爱让我沉沦，最后我奋不顾身，只求一个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陆亦时跟我分别去了自己的学校。 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我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第26页 今天就是约定的搬家的日子，我的银行卡全部被我哥冻结，身上只有零碎的一些现金，只够我维持一个月的生活。 如果住宿的话情况会好很多，但是半路学校里床铺紧张，更何况，我从来没有住过学校宿舍。私心里，我更想和陆亦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我在求租网上发布了一则通告，一个名叫白云悠悠的人联繫了我。不过他邀请我先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一面，然后讨论后续事宜。 我如约赶往咖啡厅，内心有些疑惑。估计那位仁兄也是跟我一个学校的吧。 等了一会，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季琛，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过头，正好看到班长林昊。我很少参与班级活动，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实在是一个很奇特的人。每次的班级活动，他都会邀请我加入，不管被拒多少次都坚持不懈。次数太多，搞得我现在看到林昊就跳进反射。 因为这项操作，他是我在班级里为数不多认识的人之一。 「我来这里等人，你呢？」我看向林昊。 林昊没有回答，而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在等一个叫白云悠悠的人？」 「啊？你怎么知道？」我瞪圆了眼睛，随即又反应过来，「你不会就是白云悠悠吧？」 林昊点了点头，「对啊，我就是白云悠悠。真想不到你就是恆之，哈哈哈。」林昊毫不客气的大笑三声。 我有些尴尬。 我是个起名废，好听的名字又起不出来。陆亦时这个名字是我最爱的名字，「相见时难别亦难」，他的名字是从这句诗里面来的。 为此，我曾经将《无题》这首诗默写过成千上万遍。写到最后，我突然感觉这个名字有些不吉利，「亦时」不如「恆之」好听。从那以后，我遇到需要暱称的地方，都会不由自主地将恆之这个名字填入。 「对，我就是恆之。」我跟着笑了笑。 「你要租房吗？」林昊问我。 「嗯，我要租，而且很急，最好今天就能住进去。」我如实回答。 林昊没有问我原因。他这个人情商很高，除了班级集体活动以外，其余场合最会察言观色。 「那行，既然是老同学，那就优惠点租给你吧。」 我推听后立马推脱，「不用了，按我们之前商讨的价格就行。」 林昊看我坚定的样子，也没有坚持说辞。而是将公寓的钥匙递给了我，「这套公寓是我一直空闲下来的一套公寓，里面设施齐备，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接过钥匙，向林昊道谢。 我本来住的公寓里面有很多是陆亦时的物品，我也不好帮他收拾。于是当我收拾好我的东西以后，就一直在公寓里等着他。 傍晚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回来。 陆亦时下午只有一节课，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想起上一次在q发生的事情，我的心里一瞬间变得很慌乱。害怕被q大的学生认出我来，我还特意带了一个口罩。 我直接去了男生宿舍，来到陆亦时所在宿舍外面，敲门。 不一会一个男生来开门。 「你好，请问陆亦时在吗？」 「陆亦时？」 男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他今天就退学了，你不知道吗？」 「退学，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尖锐起来。 「你问他啊，这我怎么知道？」男生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我一眼，然后关上了宿舍门。 「退学？」我突然间觉得天昏地暗，眼冒金星。我用手扶着旁边的墙壁，平復头晕目眩的难受感觉。 就好像一直以来坚持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没有意义一样。 我答应了陆亦时的妈妈，不会耽误陆亦时的学习。为了陆亦时不被学校开除，能够继续在校学习，我求了好多人，最后连自己的家庭也放弃了。 但现在，有人告诉我，你所坚持的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这些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那么我呢？我也可以当做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回去的时候我忘记掩饰自己，我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对我指指点点。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计较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公寓，关门之后，我瘫坐在地上。 屋里没有开灯，很暗。我脑袋放空，双眼无意识地盯着外面的霓虹灯。灯光很美，就是太刺眼了。 陆亦时的那句「你以为你能帮我做决定吗」迴响在我的脑海里，我不敢再细想下去。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是陆亦时故意而为之的怎么办？ 敲门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是陆亦时回来了，我先打开了客厅的等，然后开了门。 陆亦时站在外面，脸上瞧不出一点不对劲。如果不是我去了q大，或许我就真的相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陆亦时看到我收拾好的行李袋，一面往卧室走一面说，「我马上就去收拾。」 「陆亦时。」我叫住他。 他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你今天在学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我的内心涌起惊涛骇浪，但是脸上却尽力伪装自然，不想露出端倪。 「没事啊。」陆亦时无所谓地笑了笑，「挺好的。再说，我在学校能发生什么事情？不是有你帮我解决了吗？」 第27页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的瞳孔勐地一缩。他怎么会知道是我在背后帮他？ 陆亦时脸上带着笑意，但是眼神里却一片冰冷。 「你从来都是这样，擅自替我做决定。」他的口气一瞬间阴沉起来，眼睛里一片阴鸷。「我从来，没有求你帮我做任何事。」 看着他咄咄逼人的样子，我一瞬间竟感到了心痛。我什么时候成为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了？是因为我陆亦时与阿姨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还是因为我才有了这次的照片风波？ 我该怎么做？ 难不成要我眼睁睁地看着陆亦时跳入火坑？而我什么也不做。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觉得心里有点委屈，「但是我做得都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陆亦时反问道。而后脸上扬起讥笑，「是为了你自己吧，我从来不需要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帮我决定任何事情。你所做的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对上陆亦时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内心深受打击。 陆亦时总是这样，一直否定我。否定我的爱，否定我对他的好。 我是个男人，我不会将一些疼痛挂在嘴上，寻求别人的同情。但是，我也是人啊！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痛。 我不知道陆亦时为什么说帮他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从头到尾，在陆亦时身上没有奢求过任何东西，除了爱。 难道爱他，也是一种错吗？ 我想笑，但是又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伪装了，我将自己真实的情绪暴露在陆亦时面前。 我看着他，有些自嘲地问道，「是因为我，你才退学了吗？」 「因为你？」陆亦时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季琛，太把自己当回事可不是一件好事，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觉得你能影响我的决定吗？」 我本来以为会从陆亦时的脸上看到惊讶。但是没有。他就像是早就知道我要跟他说什么，一点也不吝于给我反击。 「如果不是因为我，那是因为什么？」我不死心地接着问。 「我不喜欢这种生活，我也不需要你帮我。」 「不喜欢，陆亦时，你是真的不喜欢吗？你想去q大想去了十年。十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我的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我想起了高中时的还是少年的陆亦时提起q大时一脸嚮往的样子。那是他的梦啊！ 而他的梦就是我的梦，他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我不能相信，才短短几年时间，他就不喜欢q大了。 「对不起。」我哭着向他道歉，「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帮你做决定是我的不对，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但是请你不要拿你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眼泪像是不要钱地往下掉，我好像又被命运捉弄了一番。我有些痛恨命运，如果我是一个女人的话，是不是我爱陆亦时这件事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第 16 章 「季琛，我最后再说一次，我的决定跟你没关系。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用我多向你解释吧？」 我的纠缠不休让陆亦时有些不耐烦，我知道，再接着问下去，他一定会摔门而去。 看着陆亦时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突然间觉得有些可笑。我是他的金主吗？但是我也没多少钱。我是他的朋友吗？但哪个朋友会跟他上床。男朋友这个身份，对于我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果可以，我真想问问陆亦时，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炮友不像炮友，爱人不像爱人。颇有些仇人的感觉。但是也不是仇人，因为其中掺杂了太多我对他的感情。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上学，你能够干什么？」刚刚的话题已经被聊死了，我试着转移话题，让陆亦时清醒一点。 他并不像我一样是一个富二代，好吧，现在我也不是富二代了。抛开其他不谈，陆亦时起码还要在北京生活。如果没有学歷，他以后的人生会丧失很多种可能。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都愿意跟着他，只要他还需要我。但是我不想让他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而做出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你接着上学吧，好吗？」我放轻语气，试图安抚他，「我以后再也不干涉你的学业。还有，我也不再去q大了，好不好？」 我还想再说一句，你别毁了自己，我离开好不好？ 但是我发现我说不出来。 陆亦时的身边没有人，我的身边也没有人。我们都一样，一个人在北京漂泊。如果连我都离开了，我不知道陆亦时该怎么办。 我放不下心，虽然我们都是成年人，但是总会因为冲动行事，况且，人生有很多不可预料的意外，有我在他身边照应，总比他一个人漂泊要好的很多。 话说的太冠冕堂皇，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离不开他。 「我不会去q大的，别再劝我了。」陆亦时摇了摇头，不想再多说。他有些疲惫，低下身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灯光下，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清，他伸出右手食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看到这里，识趣的退到了一边。 那天的最后我们两个人一起搬出了公寓，搬进林昊的公寓。 林昊的那套公寓有两间卧室，没容许我多想，陆亦时就直接带着行李去了次卧。我只好住在了主卧。之前的那种和谐被打破，我们的关系又降至冰点。除了时不时的碰面，我们之间连基本的交流都没有。我们就像一起合租的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关系还不怎么好。 第28页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一个人又去了q大。虽然陆亦时极力否认他退学跟我有关，但是我总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情跟我脱不了关系。 q大纪律严明，同性恋怎么可能不被歧视？ 其实我也有责任，总以为只要陆亦时安全从警局里面出来就好，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段时间他到底经歷了什么。 我总是嘴上说爱他，但是却始终没真正将他放在心上，试着去理解他。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这段时间我努力回想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顿感无力。爱而不得很痛苦，这好像是我一直以来的状态。我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拿着刀子往我身上捅，而我还要自己心送上去供对方□□。 我知道我的爱有些扭曲，其实，我真的不会爱人。我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全都给了陆亦时，却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 我用爱的名义，擅自帮陆亦时做主。 我忽略陆亦时跟阿姨之间十几年的相依为命，还安慰自己是为了陆亦时好。他那个人，怎么会在意一次考试。哪怕一年不行，再来一年总可以吧。究竟是他等不及，还是我等不及？越想我的心里越苦涩。 我就像是落水的人一样，抱住周围的唯一一块浮木，死也不肯放手，哪怕那块浮木最后也被我拽进水中。 我的爱是自私的。 当我了解陆亦时在学校的遭遇之后，我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 我知道同性恋这条路难走，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么难走。提起陆亦时，昔日的那些同学都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神情，我努力向他们解释，同性恋不是一种病，但是没有人听。 偌大的校园里，人声鼎沸。我却感受到了来自人群的深深恶意，我用胳膊抱住我自己，慢慢消化得到的信息。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照片一瞬间充斥着整个校园，不久后，谣言满天飞，陆亦时到哪里都会被指指点点。 我只是用脑子想像了一下，仅一瞬，心脏就痛得快要死去了。我那么爱的一个人，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这么多伤害。而且全部是因为我。 陆亦时之所以跟李家的那个公子打架，是有原因的。其实一直都有人挑衅他，但陆亦时一直没有搭理。只是那个李于峰不留口德，说什么不好，偏偏要提起陆亦时的父母。 陆亦时从小到大，都是他的妈妈一个人拉扯大的，他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种言论？ 听到李于峰的脏话，陆亦时眼睛微微眯起，走到李于峰面前，「道歉。」 周围的路人渐渐注意到这片位置，李于峰不想落了气势，于是又一次想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说你妈……」 没等他说完，陆亦时的拳头已经砸到了他的身上。 陆亦时个子高，力气大，那个男生在他手里就是一副被吊打的样子，但是嘴里的脏话却没有停止，反而越骂越难听。 最后陆亦时真的打红了眼，如果当时我没来，如果当时警察没来，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就难以想像了。 心里的感情像是洪水一样泛滥，我感觉双腿很沉重，于是走到附近的一棵柳下，坐在木椅上。 风轻轻吹着，地上的光斑来回移动。间或有微风袭来，环境很是怡人。 我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张照片，用拇指轻轻摩挲。仿佛能够透过照片摸到人。照片里的人是陆亦时，睡得正熟的陆亦时。 我凝视着照片，脑子慢慢放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片柳叶落在照片上，正好遮盖住陆亦时的脸。我轻轻拂开叶子，嘴唇轻轻贴在了上面，留下一个郑重其事的吻。 「跟我在一起这么累，我放开你好不好？」 轻轻的呢喃被风吹散，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回答。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就像七情六慾同时从身体里面抽空了一样，再次面对陆亦时，我就如同对待陌生人一样，眼睛里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知道陆亦时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冷淡，就算注意到，他估计也不会在意。 我尽力将自己从他的生活里面抹去，怎么样来的，就怎么样离开。不留一丝痕迹最好。 白天里我一直是这样做的，但是一到深夜，理智就岌岌可危，感情占了上风， 我又听到了陆亦时在洗手间呕吐的声音。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陆亦时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而且每次回来都会先跑到洗手间。我特意跟他岔开时间，害怕彼此遇到对方会不自在。每次他回来的时候，我房间里的灯就关了。 明明说好不再喜欢这个人，但是每次听不到他回来开门的声音我就睡不着，我总是在万籁俱寂的时候竖起耳朵倾听。直到听见开门的声音才放下心。 「呕——」洗手间里的呕吐声越演越烈，我睡觉的时候专门把卧室门留出一条缝，因此，陆亦时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一丝不落，全被我听见。 我的心里火急火燎，他到底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喝酒喝多了？ 我穿上拖鞋，守在门后。 过了一会，卫生间没有了声音，再过一会，客厅的灯也暗了。 我这才敢蹑手蹑脚去洗手间。 刚一进去，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充斥在洗手间。我看了看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个能够解决我疑惑的线索。 第29页 我有些挫败地回了卧室，后半夜一直睡不好觉。一会梦见陆亦时的妈妈在责备我，一会又梦见陆亦时趴在马桶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我吓得一下子从梦中醒过来，浑身都被冷汗润湿了。 潜意识里，我一直觉得对不起陆亦时的妈妈，阿姨待我很好，但是我却在她生死攸关的时刻，用她的性命威胁陆亦时。阿姨一直想看到陆亦时大学毕业，现在因为我，陆亦时从学校退学了。 我蜷缩在床上，努力撑起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这才感觉到真实感。 我很害怕，我害怕梦中的场景真的会在现实生活里上演。 睡意全无，我撑起身子，守在窗边，看着东边慢慢露出鱼肚白，然后一轮朝阳缓慢地从地平线向上升。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深唿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他而已。如果他没事，我马上就跟他保持距离。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我实在是做不到熟视无睹，万一陆亦时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怎么办？ ☆、第 17 章 离开季家之后的我孤立无援，就连一个人的行踪也难以调查。 那段时间，我晚上失眠，白天上课的时候打瞌睡，除此之外，还要不时担心钱的问题。 就是这段时间，我跟林昊慢慢熟悉起来，成为朋友。 几年前的社交软体远远不如今天发达，但是谣言依旧传播很快。我很快就体会到了陆亦时被指指点点的感觉。 我对自己的相貌有点数，虽然还算看得过去，但是绝对不可能招致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因此当我到一个地方，背后就有人议论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对。 虽然八卦的主人可以压低了音量，但是还是有些闲言碎语飘进我的耳朵里。 我最近头老是痛得厉害，听到周围的人的议论声，实在是心力憔悴，没有心思计较。我跟周围人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他们是怎么看待我的，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现在只想赶快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歇一会。 「嗨，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突然间一个人靠近我，问道。 我眼睛朝声源处瞥了一眼，是林昊。 我对他这个人印象很好，倒是挺愿意跟他说话。 「没事。」话还没说完，我先打了一个哈欠，于是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是有点累。」我点了点头。 看他这架势是想跟我一起同行，我略带自嘲地问道，「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这是病，你不害怕我传染给你吗？」 说着，我的眼睛往四周瞄了一眼。 「同性恋不是病。」林昊笑了笑，「再说，我也不怕被传染。」 这句话有歧义，他是不害怕同性恋，还是不相信会被传染？我没问，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现在的我，脑子里已经被陆亦时和生活费填满了。 「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钱？」林昊锲而不捨地追问。 「是啊，我很缺钱。」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虽然以实相告，但是也没想从他那里获得什么帮助。只想赶快把他打发走。 听到了吗？我很缺钱，如果你是想跟我套近乎的话，那不必了？我在心里默默地想。 林昊傻笑了一声，「你看这样怎么样？我有一个表妹，今年刚上高一，你去给她补课怎么样？我表妹家很有钱，工资给得也很高。」 我伸出右手手指指了指自己，「你看我。」 林昊认真的审视了我一眼，「看了，怎么了？」说着林昊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移开目光，声音有些飘忽，「你看我像是一个能辅导别人的人吗？有那么多钱，干嘛不去找一个有名的家教老师。」 「季琛，我没开玩笑，我的表妹需要补习的是数学，你的数学一样很好。高考时分数很高，而且在数学竞赛中也获得了一等奖，我是说真的，你考虑一下吧。」 听到这里，我停下了脚步。其实，我最喜欢的一门学科就是数学，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陆亦时数学每次都考满分，我想跟他离得更近，但是当我真正开始学习数学之后，我渐渐地被数学吸引。 数学给我的最大感觉就是简洁。我也是一个活得很简单的人，如果不去培养一些爱好，又该怎么打发无聊的时间？ 「先说好，如果我不能胜任的话，我会立马辞职的。」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好 ，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 林昊说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其实我一向牴触别人碰我，但是此时我的心里有些澎湃，但是没在意这些小事。 事实证明，林昊看人还是很有眼光的。 我成了他表妹的家教，除此之外，陆亦时又分摊了一半的房租，我身上的压力一瞬间就减轻了。 陆亦时在北京除了我，几乎没有一个手可以信赖的人。茫茫人海，我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告诉我陆亦时在哪里的人。 后来还是林昊帮助我找到了陆亦时。 我这才知道原来陆亦时退学之后就进了娱乐圈，成为一名演员。我很担心，都说娱乐圈里面□□。 陆亦时这个人，除了长相俊朗之外，对陌生人一点戒备心，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这样人，怎么会适合待在娱乐圈。 我本身对娱乐圈并不了解，仅有的一些了解也是在家族的圈里心照不宣的事实。比如谁谁又和哪个当红的明星搞在一起了…… 第30页 我这才知道，原来陆亦时的日子并不好过，除了长得帅气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特长。招他进门的人是孙楠，一个一心想成为金牌经纪人的人。 白天，陆亦时要承受超重负荷的训练，晚上，还要跟着孙楠去应酬。我看着陆亦时的状态，心里有点难受。 如果这是他的梦想就罢了，但是我知道他根本就不喜欢演戏，在娱乐圈他怎么能快乐呢？我心里的焦急一日比一日大。 最终，我做了一个让我们彼此都备受折磨的决定。 促使我下决定的是陆亦时日渐严重的胃病，当我得知，他可能患有胃出血的时候，我有些不知所措。 该怎么才能让他接受我的好意呢？他总是以我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的藉口打发我。我心里很不甘，但又不得不承认陆亦时说得没错。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之间其实是有别的关系的呢？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呢？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关心他了？ 我握紧手里的手机，掌心被汗水润湿，手机也沾上了汗意。 这里面的是一条微博，故事描述的绘声绘色，绝对能让第一眼看到的人心里直唿「好戏」，另外，文章的末尾还附带了一张照片——陆亦时跟我接吻的照片。那张曾经在q大校园里广为流传的照片。 如果可能，我其实想找到一张更大尺度的照片，这样陆亦时才会真正忌惮。 但是事实很无奈，我在家里翻来翻去，才发现，和他这么多年，除了一张在山顶的合照，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其他的照片。 我攥紧了手掌，心跳的很快，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我深深煳了一口气，平復自己的心跳。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我心里其实有些难受。如果可以，我也想选用其他的办法。但是没有。我们之间走入了死胡同。 我是一个赌徒，压伤身家性命和声誉，我赌陆亦时为了前途不得不向我妥协。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里面没有传来声音，我没在意，直接推开门走进了他的卧室。陆亦时也不惊讶进来的是我，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就接着靠在床头髮呆。 「陆亦时。」我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怕我再毁你一次吗？」 我将手机放在他的面前，照片上的两个人高清无影，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这样子做不对，我已经承诺过，会跟陆亦时之间划开距离，现在我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除了让陆亦时更讨厌我之外，还有什么用？ 没有给我时间想太多，陆亦时就攥紧了我的衣领。他的脸色很难看，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我注意到，他现在攥着我领子的手在我进来前，正在柔柔地抚摸着胃部。 他的胃病是又严重了吗？ 「季琛。」我听到陆亦时在我耳边咆哮，声音里充满了震怒，「你以为，我是真的不敢对你怎么样？」 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脸上交杂，他俊朗的脸庞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跟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阳光少年大相迳庭。 我不怀疑，他可能真的想掐死我。 「没…没有。」因为被勒紧脖子，我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我手脚并用，想从他的手里逃出来，但是却无能为力。唿吸越来越困难，意识渐渐变得迷煳起来。 我这是要死了吗？还是窒息死的？ 我想开口告诉陆亦时，杀人不好，会被判死刑的。 我闭上眼睛，有泪水从眼眶滑落。 最后一刻，陆亦时将我狠狠摔在一边，我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唿吸新鲜的空气，如同濒死的鱼。 视线渐渐清晰，我看到了陆亦时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想要杀人的眼神。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早就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陆亦时的声音有些喑哑。 「我不干什么。」我从地板上坐起身，「跟我在一起，要不我就把刚才的文章发布在网上。」我将手机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但是陆亦时丝毫没有被吸引注意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兇狠地瞪住我。 看他没有说话的打算，我接着说下去。 「我知道的，你恨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报復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困在身边，况且，我爱你，我是不会讨离的。」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我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余光里，陆亦时有些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 「你就不怕最后被吃的连骨头渣也不剩吗？」陆亦时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我笑了，笑的笑颜如花。「我不怕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爱了这么多年的人，重复早已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的告白。只不过现在地点有些不对。 我将贴在额头上的髮丝拢到脑后。 「我爱你啊，陆亦时，我什么也不怕，所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沖我来就行。」说着说着，我笑得更开心了，就连狭长的眼睛也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第 18 章 如我所愿，我跟陆亦时终于在一起了。 这句话用的不恰当，因为陆亦时觉得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只是各取所需的两个人。 我撇了撇嘴，对此不置可否。 我开心就好。 第31页 我忍受着来着陆亦时的白眼，天天要求他吃我带去公司的养胃膳食。他刚开始不配合，最后被我威胁的次数太多，不用我说，自己就吃了。 他不爱搭理我，对外宣扬的时候就说我是他的保姆。 我也不辩解，整天笑呵呵的。保姆好啊，这样我才能照顾好陆亦时脆弱的胃。况且保姆是一个很亲密的关系，意味着我每天可以有很多时间跟陆亦时在一起。 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我做饭，我也很高兴。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以后不能吃到陆亦时做得菜了。想着想着，我就流了口水。 我大四的时候，陆亦时的事业蒸蒸日上，回家的频率越来越小。晚上他睡着之后，我撑起身子，打量着他这些年越发成熟帅气的脸庞。他的眼睛下面有很浓厚的黑眼圈，我有些心疼。要不以后就不要再强烈要求他回来了？毕竟他的胃现在越来越好，稍微在外面吃一点东西也没有关系。 我心里暗暗想着，借着夜色，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只有我一个人才能欣赏的睡颜。这么大的人了，睡觉的时候还是跟小孩子一样。不高兴就会蹙眉。 我抚平他皱起的眉毛，感受着掌心里温热的皮肤。 只有在黑夜，我才能近距离的看到他。 当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一切见不得光的关系都会被掩盖起来。包括我藏在心里的深深爱意。 大学几年，我靠着自己勤工俭学毕业。中间接到过大哥的一个电话，他问我，还喜欢那个人吗？ 虽然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但是我的脸上还是洋溢起幸福的微笑。 「喜欢。」我听到自己这样说。 「那你就别回来了。」大哥说完这句话后，我们之间一片静默，没有一个人再尝试着开口。气氛变得很尴尬。 等了一会，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原来电话那头，大哥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知道，大哥在等我回头，但是我不想回头，也不能回头。我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又怎么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呢？ 我在汽车维修店工作的这几年，陆亦时的名气蒸蒸日上。凭藉着帅气的外表和精湛的演技，圈了一大群粉丝。 因为我的刻意放纵，陆亦时来我出租屋的次数很少，但是每周还有一两次，这是靠我的威胁得来的。 我很珍惜相处的时间，想多做些饭菜。但是陆亦时每次一来就做，做完就直接离开了。我只能一个人处理掉那些残羹冷炙。 说实话，现在他的实力很强，我一个小老百姓，想知道他的行踪谈何容易？ 唯一的一点乐趣就是喜欢逛陆亦时的微博，看着他的粉丝给他留下的祝福。除此之外，还加了粉丝群，天天在里面灌水。 地位如此悬殊的两个人，就算有一天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人把他们联繫起来。就算是我，有时候看着电视机前的那个人，也觉得陌生。 回忆的多了，脑袋有些通，我将脸埋在衣服里，深深嗅了一口气。 衣服长时间没人穿，但是还是飘着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电话突然响起，林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下周就是我的生日了。」 「我知道。」我抢着回答，林昊和陆亦时的生日是在一天，因此我记得特别清楚。如果陆亦时生日那天愿意来我这里，我会很开心地帮他庆祝。如果他没来，那我就一个人在家替他庆祝。 「你今年来不来？」林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其实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他这个朋友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却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他的生日宴会。 我没有告诉过他陆亦时的生日跟他同一天，因此他每次都以为我有急事。次数多了也说不过过去，我拿起手中的笔，回应，「去。地址给我。」 那边报来一串地址，我赶忙记下来。 然后又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把电话挂断。 因为当年林昊帮我调查，因此林昊对我和陆亦时的关系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我是一个同性恋。如果送礼物给陆亦时，我倒是知道改送什么。但是如果是林昊，我就不知道改送什么。 林昊之于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他曾经无数次挽救了濒临崩溃的我，将我带回正常的生活轨迹。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他帮助了我。 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他的家庭，但是我能从他的吃穿用度看出来，这绝对是一个隐形富二代。自己的工资太低了，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我抓了抓自己的头髮，有些疼痛。 我的视线挪向一旁静置的腕錶，算了，就你了。 这个腕錶是我在专卖店看到的。第一眼看到，我就特别喜欢，觉得特别衬陆亦时。问了一下价格，我有些肉疼。这么一个表是我好几个月的工资。 不过想像一下陆亦时佩戴它的画面，我咬咬牙，一下子付清全款，生怕自己过一会儿会后悔。 我掂了掂手里的分量，有些不舍。随即又有些豁然，罢了罢了，反正送的人是林昊。如果是别的人，我一定不会送这么珍贵的礼物。 林昊生日的那天，我早早起床给陆亦时打了个电话。虽然明知他不会回来，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今天你回来吗？」声音里充满了坎坷、 陆亦时不知跟谁再说话，电话那头有一阵骚动。过了一会，终于清静下来。 第32页 「不是刚回去过吗？我不回。」 陆亦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想见到我。 「哦。」我应声。 其实本来也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听到这里我也不意外。 我想起来上次在gay吧遇到的那个男孩，我想问他，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没等我再说什么，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苦笑一声，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晚上的时候我特意换上了刚买的衣服，已经接近三十岁的人了，这样一身年轻的装扮，出去说我是高中生估计也有人信。 林昊的生日宴会来的人很多，有钱人也很多。 我将礼物送给他，就抱着一杯果汁躲到了偏僻的角落。我一向不太喜欢这么闹腾的宴会。看似热闹，实际上充满了虚与委蛇。 后半场，一个男人推开了包厢门，一瞬间，包厢里面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我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来人，年龄估计也是二十来岁，看上去充满青春活力，留着寸头，富有攻击性的五官暴露在暖光下，为他平添一份平易近人。 我的眼睛余光注意到，从那个男人进来开始，林昊的眼睛就眨也不眨，有些贪婪地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那个男人。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我一下子就看看出来了，林昊的眼底藏得都是爱意，暴露在最外层的间或有些挣扎。 我仰头喝了一口果汁，液体划过喉咙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看来，我又发现了一个秘密。 我对陆亦时的感情能够让我轻易地看清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哪怕隐藏的再深，我还是能够察觉。 「干了他，干了他。」一群人起闹，声音震耳欲聋，几乎想将房顶掀个底朝天。 男人迷人的桃花眼不经意地扫过林昊，随后目光落在酒杯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让我和喝它吗？哥哥。」 我很明显的看到，听到这句话，林昊一瞬间变得面目狰狞，「随你。」 从我的位置，正好看到林昊紧紧攥着右手，四指深深嵌入掌心。 「哥哥，我万一喝醉了怎么办？」男人眨了眨眼睛，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林清，我说过，我以后跟你没有关系别再喊我哥，我听着噁心。」说着，林昊举起水杯，灌了一大口白开水。 「那我就喝了。」说完，男人将酒杯递到唇边，随着酒液下流，喉结不断滚动。不一会，一大杯白酒就见了底。 男人脸色变得一片酡红，眼神略微有些迷离。 只有我看到，在仰头的瞬间，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哭。 林昊推开酒杯，有些踉跄的起身，「你们先玩，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不等答覆，就一熘烟没影了。 刚刚的果汁喝得多，我也想去洗手间。其实，我更想去找林昊。我知道，现在的他需要人的安慰。 刚刚他的姿态，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我想告诉他，我不在意他向我隐瞒自己的性向，毕竟这样隐私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还想告诉他，那个叫做林清的男人其实也很爱你。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我一直把林昊当成最好的朋友，我实在没有想过他会隐瞒我这些事情。 但是这些话，我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洗手间听到那样一段对话。 真的，我曾后悔过自己那时为什么要犯贱。如果不去的话，我还可以保持鸵鸟的姿态，继续守在陆亦时身边。但当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之后，你说，我还有什么脸面待在这个男人身边呢？这个叫我又爱又恨的男人——陆亦时。 ☆、第 19 章 包厢离洗手间不是很远，我顺着服务员给我指的路前进。 但当我的手放在门把的时候轻轻扭开门的时候，我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因为我在这里听到了陆亦时的声音。 洗手池与门口正好是一个死角，我能看到他们，而他们却看不到我。 我的心跳的很快，总感觉事情超出了我的控制。 林昊伸手挡住陆亦时的去路。 「干嘛？」陆亦时有些不悦，板着脸问道。 「不干嘛。」林昊痞痞地回答。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这个一直以来陪伴着我的朋友离我好远，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 我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小心。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要隐藏自己。 「你别得意地太早。」林昊接着说道。 「我有什么得意的？」陆亦时耸了耸肩，神情颇有些无辜。 「你说，如果我告诉季琛，你一直都在算计他，他会怎么样？」林昊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随你，反正我又不担心。」陆亦时没有将林昊的威胁放在心上。 什么算计？算计我什么？无数的疑问涌上我的脑海。 我紧绷身体，下意识地攥紧拳头。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管你想怎么样，离林清远一点。」林昊表情恶狠狠的。 「他是我的律师，我理所应当跟他搞好关系。」 陆亦时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完全忽略了林昊怒火中烧的脸色。 林昊的眼光往门口看了一眼，我条件反射地赶紧隐藏好自己的身体。 「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敢伤害林清，我绝对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第33页 「那你说啊，就是不知道有谁会相信。」陆亦时抿了抿唇，一点也不在意。 「季琛相信就行。说实话，你真的不在乎季琛吗？」林昊反问。 「我说过，一直都是他缠在我的身边。」陆亦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厌恶，丝毫没有加以掩饰。 「你是说，你不在意季琛吗？」林昊笑了笑，很开心的样子。「那我就把你做得所有事情告诉他了。他那个人，自责得很，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说，如果他知道，从你退学到现在，这几年他都生活在你的算计中，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林昊说完朗声大笑，声音清脆极了。 但是听在我的耳朵里面却像极了诅咒。 我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擦干净眼泪，心里有些豁然的想着：难怪这么多年他都不会爱上我，难怪他会退学，难怪他会选择走进演艺圈。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吗？ 内心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累，特别累，累的只想趴在地上大睡一觉。 我爱了他多少年，就自责了多少年。我一直在弥补当年的错误，忍受来自陆亦时的无止境的伤害。 我总想，他那个人，有什么心机？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伤害他。到最后我才知道，最没有心机的那个人是我，连被人耍的团团转都不知道，只会每天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其实，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我太爱他，而他不爱我而已。因为不爱，所以狠得下心。 想通了这些，眼泪反而停止了。 我终于知道我们之间癥结所在了。 只是，我再也没有精力去修復我们的关系了。如果是二十岁的那个年纪，我还有无数的精力陪他折腾。但是现在，我感觉我在我的这段感情中丧失了太多东西。不止时间，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我现在面对他就只有累的感觉，很累，特别累。 报復也报復完了，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我还可以待在陆亦时的身边，心甘情愿地接受报復。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不难受，只是有些心疼，心疼那个十八岁的季琛。 如果有机会见到他，我一定要告诉他：你看看你，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上自己爱好的朋友。活该你一辈子爱而不得。 我闭上了眼睛。 陆亦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那你呢？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啊！如果他知道，你这个好朋友一直在欺骗他，你们还能做朋友吗？」 陆亦时胜券在握，丝毫不担心林昊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我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陆亦时拍了拍林昊的肩膀，「我们两个半斤八两，说也别说谁，你在他的身边不也是为了利用他吗？」 「我……」 林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经歷了陆亦时的欺骗，林昊的欺骗反而没有在我心中留下多大的痕迹。心口只是稍微痛了一下，就没有感觉了。 我到底还是看不下去他们这个样子。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说，你们为什么要合起伙来将我骗的这么惨呢？ 我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陆亦时面对着我，首先看到了我。一瞬间，他的瞳孔勐地一缩，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许是感觉到了陆亦时的异常，林昊不一会也转过头，看到是我，也忍不住大吃一惊，脸上的表情跟陆亦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我已经知道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悠悠的说道，「我不怪你们。」 要怪也是怪我自己遇人不淑。 我是真的累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在看到这两个人了。平平静静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把生活搞得那么复杂。 林昊先开了口，「季琛，对不起，我……」 「先别说了，」我挥了挥手，「先听我说。我以前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的。」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我想到了以前林昊带我出去兜风，在我伤心的时候安慰我的场景，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们之间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心脏一下子痛得更厉害了，原来，我也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 我平復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地情绪，接着说，「我不知道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我只知道，你以前帮助过我，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我也一定会全力相助。」 说完，我朝林昊深深鞠了一躬。 抬头的时候看到林昊麻木的表情，我有些唏嘘。这一世的缘分是到头了，再见，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还把你当做知根知底的好朋友。 我的视线移到了一边，注视着陆亦时，这个我看了成千上万遍、早已刻骨铭心的人。还是那么年轻帅气，就好像回到了初遇的那天。 少年像天神一样降临在我的身边，给我带来温暖。记忆中的脸庞渐渐与眼前这个人重合，化为一个人。 这段感情也该画上句号了。 我吞下一口唾液，喉咙有些干涩，因此我的声音听着不是很清晰，好像破风箱一样，唿哧唿哧。 「对不起。」我又一次向他道歉，「这句话我说了很多遍，我也知道没用。我以前也向你保证过，从今往后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我好像总是打破我的诺言。」 第34页 我脑海中想起以前跟下定决心放弃陆亦时的时候，我心里总是抱有一丝侥倖。但现在，我的心真的死了。 我终于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退路。 「你报復也该报復完了吧？」我喃喃地问道，没等他的回答，我又接着说，「如果不够，我这条命给你好不好？你是非要要了我这条命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姨，我欠了你很多。但是你现在有没有消气呢？如果没有消气的话，我向你保证，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我垂下了头，害怕看到陆亦时脸上的厌恶。 我知道，我说过很多谎话，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他。他信也好，不信也罢，总有一天，他会相信我的。 想清楚之后，我抬起头，脸上挂着微笑。 这可能是我们之间这辈子的最后一面，我想在他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而不是当他老了，想到我的时候，会跟别人说，年轻的时候谁谁谁总是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陆亦时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空气里冷冰冰的。 我该庆幸他没有摆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要不我今天能不能体面的离开这里还是一个问题。 「我走了，再见。」 说完这句话，我就从陆亦时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逃开了。 无数景物从我身边掠过，再见，少年。 我去包厢里拿走我的大衣，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店。 我根本不该来这里的，真的。 喇叭声响起，我下意识地扭头一看。车窗缓缓降下，陆亦时的脸露了出来。「上来。」 我没有动，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嘛。 「快点，这里不让停车太久。」 我还是没有动。 最后陆亦时忍无可忍，「你再不上来，你信不信我扛你上来。」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人很多。陆亦时现在正在为了赢取影帝的荣誉做准备，这个时候如果传出他的绯闻，对他的事业一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以前还可以确定他不喜欢演戏，但现在，我确定不了。我经受的一切都是算计好的，谁又能保证，他不喜欢演戏这件事情是真的呢？ 我抿了抿唇，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一路无语。 「你还爱我吗？」陆亦时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陆亦时的眼光实在太露骨，连路也不看。执拗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知道，他这个人自尊心极强，什么事情都要追个因果。 我嘆了口气，「陆亦时，我们也纠缠这么多年了。你说，现在这样，如果我还爱你，那我是不是太贱了？」 车里就我们两个人，刚才因为林昊在场，很多话我反而没有机会说出来。现在我们两个人，我反而可以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怎么可能不爱呢？近十年的感情，怎么可以一瞬间就割捨掉呢？ 「谁准许你不爱我了，季琛，我要你爱我。这是对你的惩罚。当初是你自己说过，会一直待在我身边的。」陆亦时心绪不宁，额头边青筋直跳。 「陆亦时，几年前说的话谁还信？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什么情啊爱啊，赶紧找个人安定下来才是正经事。」 我眼睛放空，看着路边来往不息的车流。 「季琛，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说过，哪怕我报復，你也会在我身边。你现在这算什么？啊？自己选的路，哪怕哭着跪着你也要走完。」陆亦时音调一下子拔高，有些破音。 我记得啊，我怎么不记得，只是，我想不到，会这么痛苦。 我将眼神从窗外移开，忽然看到一辆大卡车闯红灯，直直往这个方向撞过来，我下意识地扑向陆亦时，将他牢牢摁在怀里。 「所以，我不爱你了。」 意识的最后，我这样跟他说道。 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第 20 章 【陆亦时日记节选】 母亲最近一直卧床不起，她一直都是这样，疾病缠身。从我小时候起，我们两个人就相依为命。渐渐地我长大了，性格有些孤僻，与周围的人怎么也合不来。 我的成绩很好，几乎都是年级第一。但说实话，我也不是很喜欢读书。沉重的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日復一日的生活望不到头。我上学，只是因为母亲的希望。还有就是从小到达的接受的观念。我妈总是在我耳边唠叨：考个好大学，娶个妻子，妈妈也就瞑目了。 说实话，我真的感觉很无力。十几岁的年纪我就挑起了一家的重担。我努力打工、努力学习，就是因为妈妈站在我的背后。但是她每次都会时不时地告诉我她不想坚持了。 我是个男孩子，不会当着人前的面落泪。但是每到深夜，我都会感到迷茫。这么坚持下去究竟有没有意义？ 夜太长了，望不到头。如同我的人生。 新学期调了位置，我的同桌是一个男孩子，名字叫季琛，是一个很安静的男孩子。五官长得恰到好处，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水光。他很爱笑，每次笑的时候连大大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我不爱说话，他也是。因此我跟他做了一个学期的同桌，彼此间除了学习，几乎没有说过话。我们之间倒是因为不爱说话而培养起一种默契。 第35页 考试以后，他成绩太差，被分到了最后一排，没有同桌。我一向是一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 但是眼睛的余光瞟见他低着头，连头也不敢抬，耳根子红彤彤的。我联想到了自己，我小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就好像被全世界孤立了一样。 想了想，我拿着书包走到了最后一排。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同桌。」 他听完我的话，傻傻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后来他一直给我买零食。 因为家境贫寒的原因，我母亲从小就教导我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因此对于他递过来的零食，我视而不见。 但是他也不气馁，只是神情间的沮丧怎么也掩饰不住。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终于从他的兜里掏出一袋零食。 看到这，他一下子笑了，笑的很甜。 我想这个同桌绝对是标准的富二代，毫无心机，还整天给别人买东西，花钱大手大脚的。不过我也讨厌不起来，他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男孩子用可爱形容好像有点不合适，等我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再替换「可爱」这个修饰词吧。 【陆亦时日记节选】 母亲病情又加重了，这次，我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去学校。 傍晚的时候，门铃响了。我家几乎没有人会来拜访，我虽然疑惑，可还是打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就是同桌，他穿着浅色的衣服，白色的鞋子被道路边的泥土弄脏。我家的小区很旧，一到下雨天，道路就会变得很泥泞。 他有些侷促，脸颊变得红扑扑的，越发显得整个人精雕玉琢。他明显没有找好藉口，直接将书包塞给我，说是老师布置给他的任务，然后就想跑。 我没有拆穿他，老师知道我的情况，从来没有帮我拿过作业。 因为跑得有点急，他的额头上冒出一层晶莹剔透的汗珠，我邀请他进我家。 从小到大，我家几乎没有人来过。整个屋子破旧不堪，他坐在那里，就像落入凡间的天使，格格不入。 我妈跟他相处的很好，她或许是将季琛当成了我的好朋友，因为在他之前，我没有邀请任何一个人来我家。 季琛长得本就好看，再加上故意为之，将我妈逗得合不拢嘴，笑个不停。 我也没有过多干预，因为我家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吃饭的间隙，我瞄了一眼对面那个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像个小仓鼠一样的少年，忍不住将饭菜加到他的碗里。 同桌很给面子，吃了很多。末了，还打了一个饱嗝。 我想跟他做朋友。就是不知道他嫌弃不嫌弃，如果他不嫌弃，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的。我在心里暗暗想着。 【陆亦时日记节选】 季琛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害怕伤害我的自尊心，拐弯抹角地帮我，还提出要我帮他补习。他那个人，我怎么可能不清楚。脑袋瓜子倒是好用，就是从来没有用到学习上。 不过第一次有朋友替我操心，我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不过我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他看上去很失望，就连一直精神奕奕的头髮都耷拉下去了。 我也没有安慰他，谁的生活都不易。我不想让他负担我的生活。 但我没有想到，很快他又来找我了。还信誓旦旦地让我给他补课，说要好好学习。我答应他了。他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实在是拒绝不了。 每天晚上的两个小时，是我一天之中最为放松的时间。跟季琛待在一起很舒服，我能暂时将自己从艰难的生活里摘出来，只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季琛的眼睛黑色的部分特别多，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不过看得次数多了，我倒是也习惯了。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跟季琛一起爬山，他很有活力到处乱窜，还非要拿个相机给我们照一张合照，我没拒绝他。 我发现我一直都拒绝不了这个人。 我没有告诉他，这是我十岁以来照得第一张照片。 少年笑的很灿烂，像阳光与一样灿烂。我也不忍心打断他，只好配合他。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去季琛家里面看电影，当看到荧幕前两个男人抱在一团的时候，我的脑子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只能愣愣的瞧着电视机。 后来我的身体被他挑逗出来反应，我极力否认，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冲动，想将他压在身下。最后，他帮我解决了需求。还向我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以前解释不了的东西终于有了缘由，他喜欢我？ 我很惊慌。在我的人生中，季琛本来就是一个变数。他像一束光一样照耀在我的心间，我想守护这束光，但我不喜欢他。 我没有跟他告别，几乎是从他的家里落荒而逃。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跟他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我心里虽然有些惋惜，还掺杂些心痛。但我还是跟他保持距离。 人生处处有意外，母亲的病来势汹汹，一下子就病倒。 这些年因为母亲的病，我家欠了一圈外债，此时，亲戚也不愿再帮助。 走投无路之下，我第一个人想到的就是季琛。 虽然我拒绝了他，但是我一直将他当做最好的朋友。现在我只能求他帮助我了。一路上雨下的很大，我浑身都湿透了，但是我还是一路奔跑，到了他家。 第36页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以母亲的病来要挟我。 一瞬间，我连心都凉透了。 我是一个很阴暗的人，我从小就见识过这个世界的种种险恶。我以为他是不一样的。结果证明，我错了，他跟他们都一样，一丘之貉。 我答应了他，我没有退路了。但从此，他这个朋友也算是从我的词典里除名了。 【陆亦时日记节选】 高考的最后一天母亲病危所有人都瞒着我，就连季琛也瞒着我。 我没有想过，连他也会瞒着我。他明明知道，我希望考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我妈。但是他还是骗我。 我不想在我妈的葬礼上看到这个人了。看他一次我就想揍他一次。 以前看着他总觉得他单纯，现在我一看到他，胃里就不自觉翻腾。我是真的，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在夜店工作。夜店虽然不是很干净，但是工资很高，何况一些骚扰，我也能忍受。我还欠着季琛一笔钱，还有上大学的学费需要攒。 晚上我喝了一杯酒，却没有想到被人下了药。 回到家门口，我看到了季琛。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像看到他。 我浑身像是着火了，热的出奇。 心中像是有一头野兽在撕咬、在咆哮。我最后问了他一次，「你到底走不走？」 他摇头。 我任凭欲望将我席捲。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坦诚相对。 那次的感觉我记忆犹新，他很痛，指尖深深陷入我的背嵴。但是我没有在意，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感情。是恨，还是别的什么？我只知道，我想让他下不来床。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本来想大学之后就跟他桥归桥，路归路。 如果他这么识趣，或许我也不会想到报復他。 但是他阴魂不散，一直缠在我身边。 我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既然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思来想去，决定从q大退学。这是我的第一步报復，我将照片匿名穿到校园网上，看着八卦越滚越大。幸灾乐祸地看着事情发展。 我当然不可能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我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季琛是怎样的一个人，而我又是多么无辜。 但是总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那个刺头的男生居然把我妈扯进来。 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议论我的母亲，刚好，这男生一挑一个准。 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人在极端愤怒地条件下总会做出不合理智的事情。但我也不怕，最后季琛肯定会将我从牢里捞出来。就算我猜错了，我也不过是坐牢几天。这只能证明，是我太高估季琛对我的感情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季琛为了救我居然断绝了与季家的关系。他为我做了很多，但这只会让我更加坚定不移地报復下去。 ☆、第 21 章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离开了q大，进了演艺圈。 只要努力，名利都能双收，多好。 季琛大哥的话一直浮现在我脑海，「你算什么？如果不是你，我弟弟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因为我是穷人，我就应该招盘接受别人的非难吗？那我也要站在名利塔的顶端。 季琛是一个很乖的人。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词语来形容他。 他每天出去打工，有空闲的时间就研究菜谱，外加在网上追寻我的踪迹。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但是我还是发觉了。 一切就像我期待的那样，我成功了。季琛的生活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唯一让我不满意的一点就是林昊。 林清是我的律师，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但是林昊却总把我们两个人扯在一起，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当年的真相，还多次以此威胁我。 说实话，容许他待在季琛身边实在是一场大冒险，说不定最后会两败俱伤。 但我也不是很担心，毕竟还有林清这个把柄在我手里，料想他也不敢将这些泄露给季琛，来个鱼死网破。 我的事业蒸蒸日上，慢慢地，我真正开始喜欢演戏，喜欢上被人瞩目，特别是那个每次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在暗地里偷偷打量我的人。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千姿百态。 其实每次还真不是我害怕季琛的威胁，就算我不来，他也不会将照片传送到网上。但是我每周总会去他那里一两次，折磨他，顺便让他更爱我。 我是一个男人，事业负担极重。我也需要发泄，只要他好好待在我的身边，我会一直和他维持这样的关系。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看着他越来越绝望的眼神，我心里总是涌起莫名的恐慌。 我看着他眼里变得越来越黯淡无光，恍若黑夜。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从来没有想到，真相大白的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当季琛从门后面走出来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我心乱如麻，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唯一确定的一点是，我不想放他走，他说过会爱我一辈子。这还不到半辈子，他怎么可以不守信用。 潜意识里，我从来没有想过，未来的生活里面会没有他。 第37页 我逼迫他上了我的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我想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爱意，但是他的眼睛里面一片荒芜，寸草不生。他说他不爱我了，我一瞬间六神无主。 我说着狠话，想让他收回刚刚说过的话。 但是他很倔强，说什么也不想再喜欢我了。 我很生气，特别生气。 突然，他扑到了我的怀里，将我紧紧搂住，我心中一喜，还来不及表现在脸上，余光注意在迎面撞来的大卡车。 「我不爱你了。」 我听到他这样说，却来不及有更多的反应。然后我也失去了意识。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我一定会告诉他，「我爱你。」那个长久以来等待我的少年听到我这句话一定会笑得笑颜如花。 【陆亦时日记节选】 季琛死了，这是我醒来之后知道的第一件事情。 季弈宽大的手掌攥住我的领子，将我从床上拽下来。 「我弟弟死了，你现在终于满意了。是吧！我竟然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我也有错，我不该撒手不管。但是，最有错的那个人是你，你说，他到底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啊？他不就是爱你吗？他不就是犯了一点错，至于用命来偿还吗？」 季弈眼眶有些湿润，一个大男人，此时显得格外脆弱。 我刚醒，脑袋昏昏沉沉的，被拎着领子也没有力气反抗。 「你松手。」我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的说道，「你骗我，他根本没有死。」 「没有死？」季弈气的笑了出来，拳头砸在我的脸上，「你这个王八蛋，他不是为了救你才死了吗？」 我想起来了。昏迷最后一刻，我满眼都是鲜红的血，铺天盖地。 拳头落在身上似乎没有带来一点疼痛，我执拗地盯着季弈，「你骗我，季琛一定还活着。」 「活着？」季弈不再留情，拳头如雨点般砸在我的肚子上。 胸口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白纱布，血迹慢慢洇出来。 发泄够了，季弈将我丢在床上，转头就走。 我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他不会死的。」 护士进来的时候看到我身上的血迹，吓得大唿一声。接着开始帮我换纱布，我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季琛他没死，对不对？」 「松手。」护士像是看精神病一样看着我，我松手之后，她就立马跑掉了。 唯有我一个人在病房自言自语。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好像做梦了，以前季琛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不感觉他有多重要。现在他死了，我每晚都梦到他，一会梦到他哀怨地看着我，一会梦到他决绝的告诉我他不爱我了。 我从噩梦中醒来，再也睡不着觉。 孙楠来了，看着我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节哀。」 我回给他一个白眼。季琛死了，我该高兴才是，哪里有什么哀愁。 但我越来越疲惫，失眠走神成为常态。就连一直让我勤勉工作的孙楠也担忧地看着我，「陆哥，季琛已经死了。」 「闭嘴。」我朝他大吼一声，「我知道他死了，别跟我说了。」 孙楠怜悯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我找来休息室里的镜子，打量一番。除了黑眼圈重了一点，脸色不怎么好之外，别的都很正常啊。至于那么怜悯的看着我吗？ 都是季琛的错，活着纠缠我，死了也不放过我。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好几天没有梦到他了。 以前他还会来我的梦里看我现在连见也不愿意见我。按理说我应该高兴，但是我高兴不起来。 我一次次地翻开手机，但是那个没有备註的电话号码却再也没有亮过。我总是不自觉地走神，然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想了什么。 饱受折磨的我来到了医院，这家医院保密性很好，还是孙楠实在看不下去了，给我预约的。 心理医生跟我聊了很久，然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你爱上他了。」 「我怎么可能爱上他。」我把门摔上，声音震耳欲聋。周围的病人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我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估计是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凶神恶煞，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我。 从上次的车祸过后，我就再也不敢开车。只是可怜孙楠了，最近还要兼职当我的司机。 「怎么样？」看我过来，他连忙下车问道。 「不怎么样，庸医。」我恨恨地说道。 坐在后座上，我突然有些头痛，我揉揉了太阳穴。对孙楠说，「去林昊家。」 孙楠没有问原因，直接拉上我就走了。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拍戏了。我把这归结于对季琛的愧疚，只要我能找到证据证明季琛还活着，我就不用担心了。 我按响门铃，没等林昊说什么，就径直进入了客厅。 「我问你，季琛到底在哪里？」 林昊看着我，脸上浮现出悲痛的神色，「他死了。」 他死了。 直到看到季琛的墓碑，我才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 照片上的少年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笑很开心。 我站在墓碑前，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第38页 你怎么会死呢？你不是说要纠缠我一辈子的吗？ 我仔细地审视着上面的字，想找出理由来说明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但是我找不到证据。白纸黑字，都是事实。 我在墓前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漆黑，守墓人赶我的时候我才离开。 孙楠把我送到了酒吧，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安慰他，「我只是去喝点酒，一会就回来了。」 我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酒，只想赶快把自己灌醉，知道现在我才相信。我该高兴的，不是吗？但心里却有一个位置隐隐作痛。 【陆亦时日记节选】 季琛走后一个月，我过得不成人样。 孙楠每天面带愁绪的看着我，就连林昊也时不时地给我打电话，怕我一个人死在家里。我无数次跟他们强调，我只是有点累了，想歇歇而已。但他们始终不相信。 我开始疯狂回忆起跟季琛的生活。 到饭点的时候，我主动去厨房，明明都闻到了饭香，但每次进去厨房都空空如也。 我找房东把这间房子买了下来。我这几年虽然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可说到底，我的资产也不多，只够我买下这个房子。买完之后，我手头就空了。 我知道我该出门拍戏了，但是我很累，起不来。 家里的每样东西都维持着原样，我还找到林昊将那块手錶拿回来。其实，我早就知道这块手錶的存在。季琛每次都面含期待地看着我，希望我将这块手錶带上，但是却没有如愿。最终，他将手錶送给了林昊。 兜兜转转，这块腕錶竟然成为了季琛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我打开柜子，看到最底层堆放的东西。我一瞬间泣不成声。我早知道，季琛很喜欢我，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么爱我。 我把两张照片拿走，放在了我的钱包。 还有一本习题册，是当年我高中时辅导他写作业时留下的，上面有我和他的笔迹。 习题册表面有些磨损，一看就是因为主人长年累月的抚摸造成的。 我眼眶有些发酸，我突然发现一个秘密。 我好像，也是喜欢季琛的。 我想告诉他，其实我现在也有点喜欢你。但是他现在在哪里呢？对了，他已经不在了。 我哭了，第一次哭，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第 22 章 【陆亦时日记节选】 我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再适合演戏，于是我决定退出娱乐圈。 但我没有想到，我的最后一部作品《似曾相识》开播之后竟然爆红，为我赢得了影帝的称号。真好，现在我终于得到了自己一直追求的荣誉。 但是我心里却没有产生想像之中的喜悦。因为我终于敢于承认，我喜欢季琛。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失去了那个人，一切的完美都变成了将就。 接过奖盃，站在台上的一瞬间。我似有所感地朝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地方看了一眼。其实我知道，以前都有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等我。但今后，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了。 我接过话筒，心中有些怅然。 我给观众讲了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人渣是如何步步伪装，害死最爱自己的同性恋人，最后过上美好的生活，名利双收。我讲的十分投入，恍惚中，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爱笑的少年。 故事最后，我告诉大家，其实我就是那个人渣 讲完后，我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观众席。大家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有瞪圆眼睛的，有捂住嘴巴的……也是，如果想在娱乐圈混下去，谁会揭露自己是一个同性恋，再公然表示自己是一个渣男？ 但我无所谓，今生，我也不一定能够再有精力去演戏。演员这个职业带给我想要的名和利，也让我和最爱的人之间越来越远。 「谢谢大家这么久的陪伴，其实，我并不如你们想像的那么完美，我也是一个人渣，我不值得。」我深深地朝观众席鞠了一躬，然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这句话也是我想告诉季琛的，「我是个小人，睚眦必报，不值得你的爱。」 失去了那个人，这些名利早已对我毫无诱惑力。 【陆亦时日记节选】 这些天通过四处调查，我知道了很多关于季琛小时候的事情。 以前只当他是一个小少年，却偏偏要喜欢上我；还曾以为他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所以才会有那么动人的微笑。 后来慢慢了解了很多，越来越心疼季琛。 如果我没有爱上他，我可能会对这些事实毫不在意。但事实是，我爱上了他。所以，他所经歷的痛苦，只会让我感同身受，只会让我心里更疼。 他是商业联姻的牺牲品，从小几乎就没有接受过来自爸爸妈妈的爱，好不容易爱上了我这么个人，最后却被伤的体无完肤。 这一年，我走过很多地方，去看过季琛生活的小学。小学里花草繁盛，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那个躲在花坛背后哭鼻子的小鬼。 还去了他就读的初中。刚认识的时候，他总是爱说，如果我们中学就成为了朋友该多好。我来这里参观学校，才发现，这是一个贵族学校。我苦笑了一下，心里闷闷的想着，自己怎么有钱来这所学校？ 如果不是命运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我可能这一辈子连见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第39页 我还在我们一起就读的高中逗留许久，走的越多，我就越平淡，原来，我可能从刚开始的时候就对他也抱有不一样的情愫，要不，我怎么就容许这个人闯入我的世界呢？ 星期天学校正好没有人，我进入教室，趴在最后一排的桌面上。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我将头埋在衣服里。 这里有太多我的回忆，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归属感，然后，我闭上了眼睛，慢慢陷入了沉睡。 在梦里，我又看到了季琛。他笑着问我，「你喜欢我吗？」 我也笑了，眼泪都笑了出来。 「喜欢。」 梦醒了，我回过神，却发现太阳早已西斜，我浑身被金色的暖光笼罩着。我将沾湿的桌面用纸巾擦拭干净，然后起身。离开之前，我又一次环视了这间充满回忆的房间。 【陆亦时日记节选】 有共同回忆的地方我逛完了，我就离开了北京，开始四处漂泊。 我以前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最近也被忽悠着成了信徒。我跪在佛祖面前，真挚的许愿：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好好爱你。 我也不想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但是走得越远，我越相信，万一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不好呢？万一来世我们不能相见呢？ 我将自己的所有存款都捐了出去。旅行途中，我总会多行善事。周围的人都说我傻，我也不在意。我这一生已经成这样了，只能寄希望于来世。要不，我就真的绝望了。 善有善报，不是这样子说的吗？如果这句话灵验，我愿意一生行善，只为求我爱的人平安健康快乐。 我去了法国罗浮宫，去了非洲的撒哈拉沙漠。 我看过的风景越多，我就越平淡。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爱一个人，从来不应该成为一种过错。 季琛比我更早明白这个道理。其实，当年真想大白前，我回家的次数虽然没有增多，但是思念季琛的时间却增加许多。 我越来越害怕看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会让我不自觉地沉浸进去。我对他那么差劲，其实自己也是察觉到一点，才用粗暴的行动提醒自己，一次次否认自己的感情。 【陆亦时日记节选】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又回到了北京。 寒冬乍过，暖春将至。 我拢了拢衣服，拉住自己的包袱，然后从火车上下来。 「你——」 孙楠来接车，看见我的样子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老大。 「我怎么了？」我帮他把嘴巴合上。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哪还有当年影帝的样子。」孙楠说着，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过彼此间很有默契，都不约而同地绕过了那个人。 「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一定。」我没良心地笑着，丝毫不顾忌孙楠快拧成苦瓜的脸。 今天是3月14，距离我出车祸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我也该回来了。 我抱紧了自己的背包，里面的东西不是很珍贵，但都是我从沿途各地搜刮的玩意。我想将这些带给季琛看看。他以前总想着和我一起出去旅行。虽然现在只能以这种形式，但总归也算是实现了。 1314，一生一世。这个意义对我来说太具有嘲讽意味，我与心爱的人，一生一世都不復相见。 我背着背包，独自一人赶往墓园。 这些年我在外面旅行，遇到没有车的时候，走路是很常见的。大漠的天气有点热，这一趟下来，我的肤色变黑许多。下巴的鬍鬚也留长了。明明还不到三十岁的人，看上去却已经将近四十岁。 我到墓园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跟季琛背影很像的人。我也没有在意，季琛刚去世的时候，我曾无数次在大街上找人，明明背影很像，但是每次转过身来，都不是他。 渐渐地，我就有些麻木了。 男人弯腰坐进车内，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那些动作里充满熟稔。 没等我到身边，车就开走了，留下一串尾气。我也没有见到那个人。 我返回原路，一步一步走到记忆中的地方。 看着看着，我突然就笑了。 「季琛，这一年我走了好多地方，你知道吗？对了，我还是一个信佛的人。」说着，我将手里的玉石放在墓碑前。 「大师告诉我，这块玉佩很灵验，我还特地求了一块。」我又将背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在墓碑前摆成一排。「你不是总想去沙漠吗？我前几天刚去。」 说着说着，我将自己的头髮拨开。 「你看，现在我看着是不是很显老？肤色发黑，满脸都是胡茬。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我啊。」我干巴巴地苦笑了一声，「算了，反正我认识你就好。」 我坐在泥土上，背靠着石碑。 「季琛，我好想你啊。」说着说着，我的眼眶又红了。 我以为在国外的这些年，时间已经淡化了我的记忆，但其实没有。只有真正的站在这里，我才发现，他的一颦一笑，在我的脑海里仍旧那么鲜活。 我擦了擦不争气掉下来的泪水，「我生活的很好，就是有时候会忽然很想你。」 顿了一会，我问道，「你在那里生活的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我，空气中传来树叶摩挲的声音。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连带着你的那一份。」 第40页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你的命是你的爱人牺牲自己的性命才换来的。你想死也不敢死。 我也想过自杀，但是我只要一想到我的命是季琛用命换来的，我就下不去手。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惩罚，我反倒觉得永远孤单一个人活着是对我一辈子最大的惩罚。 既是惩罚，我接受就好，只要季琛能够原谅我，还愿意见我。 我想了很多，刚开始假设如果当初没有季琛的胁迫，我们是不是能好好在一起？但很快，我又推翻了这个假设。 如果没有季琛的胁迫，我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哪怕有一天真的发现了自己的感情，估计也会视而不见。按照我妈说的做，娶妻、生子，过完一辈子。 「季琛，」我眼眶有些发红，「我不恨你了，如果有下一辈子，你看在我吃这么多苦的份上，也不要恨我了，好不好？这么说挺厚脸皮的，我就仗着你对我的宽容肆意妄为。不过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了，来世，换我来宠你。」 如果有来世，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会好好守护你。你不需要争取什么，我本来就是你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我在心里默默地许愿。 做完这些后，我顺便点燃了带来的纸钱。「我走了，下次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在奈何桥边等等我，等我过完这一世，我就去找你。我闭着眼睛，再睁开，世间万物又浮现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坚定地迈出脚步。 ☆、番外1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耀在床头，将我从无边的黑暗里唤醒。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中有一个可怕的怪兽对我穷追不捨，我害怕极了，慌不择路。但是四周没有路，我如同被困到了死胡同。 我拼死求救，声嘶力竭，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现。 终于，我绝望了。 但不知道怪兽哪根筋搭错了，它没有吃我，只是慈爱地看了我一眼，用自己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抚摸着我，然后就在我身边栖息。 四周很暗，我也只能和它相依为命。 突然，一道亮光照进这个世界。 怪兽消失了，黑暗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光明。 我缓缓睁眼，觉得不知今夕何夕。就好像突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心中反而有些惘然。 「病人醒了，病人醒了。」我听到旁边一个女孩的声音，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一个小护士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我哥跟着进来了。 「哥。」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出来这个称唿。 他过得不好，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我哥一向干净利索，人如其名，精神奕奕，什么时候出现过这么狼狈的情况？眼眶下一大圈黑眼圈，就连下巴上也新冒出来青色的胡茬。 「哥。」我又一次唿唤道，语气中莫名带有一丝哽咽。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其实跟他诀别之后，我的心里是有点后悔的。毕竟，他是我的大哥啊。 「没事，没事就好啊。」 我哥是一个青年才俊，但是弯腰在我耳边说话的时候眼眶却变得红红的，就连一向挺直的肩膀也有些佝偻。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原来我们都已不再年轻。 脑子处理不了外界太多的信息，我试着想动一动腿，但是我的大腿却没有一丝知觉。我不敢细想，甚至不敢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动大腿，但是它还是纹丝不动。 「季琛，没事的，没事的，哥陪着你。」可能看我挣扎的太厉害。我哥上前，将我抱在怀里。那一瞬间，就好像那场可怕的车祸的后遗症来了一样，我那个时候其实也很害怕，只不过没有时间反应。而现在…… 因为我哥在我身边，因为有一个关心我的人在我身边，委屈反而控制不住了。 我哥任由我在他的怀里抽泣，还不时拍打着我的后背，就像安慰哭泣的婴儿一样。 我忍下心头的酸涩，带着哭腔问道，「哥，我是不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不会的，会没事的。」我哥尽力安慰着我，因为看不见他的正脸，我无从得知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我的心里一瞬间变得十分慌乱。 其实从我醒来到现在，我一直都想问我哥，陆亦时怎么样了？ 但是我问不出口，你说，我们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必要问吗？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伤感，爱没了，就连健康的身体也没有了。 我闭上了眼睛，人生，还真是操蛋啊。 我哥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句话，「他还活着，还有，我对外宣布说你已经死了。」 我没说话，却一直注视这我哥的背影，他的脚步很沉重。「季琛，别怪我，哥实在是不想看到你受伤了，别恨我。」 我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恨你呢？哥，是你救了我啊。 不知是不是得知陆亦时没有受伤的事实，我的心情一下子看开了，罢了罢了，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如今这一切，也算是我自作自受。 我忍受了自己的苦果，所幸并没有带来什么大的伤害。这是不幸当中的万幸。 第41页 不知是不是因为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现如今我也活得越来越淡然了。 我留长了自己的头髮，因为车祸后手术的原因，我被剃光头髮，现如今，我终于能够留回原来的头髮，不过前面的刘海相比与原来有些长，正好遮盖了我的左眼。 车祸的时候一小块玻璃从我的左眼角划过，伤好之后，伤疤就变成了一串泪痕。怪不吉利的，我将它遮了起来。 每天我都要忍受日復一日的復健工作。刚开始的时候，我连脚都迈不动，我不信邪，硬是坚持着没让别人知道，不知道摔在地下多少次，直到护士进入病房才将我从冰冷的地板移回床上。 我没有跟任何人抱怨过这件事，只是深夜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失眠。其实，我接受不了自己变成废人这个事实。 我这一辈子才过了二十几年，我不求多，只求能活个五六十年就好。但现在我活着，我却不明白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治疗的过程中，我有时候会疑神疑鬼，不遵守医嘱。有时，我还像一个小孩一样发脾气，那段时间，一直是我哥陪在我身边。 他白天要忙公司里的事情，晚上还要来照看我。有时累得受不了，会在书桌旁打盹，这个时候，我一向很安静，医生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是真的想努力地活着，我看着我哥的睡颜，默默在心里跟他说，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是跟以前一样的世界，但我就是提不起一丝热爱。 我的心里就像跟外界隔离了一样，我有时看着外界精彩纷呈的世界，都能够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感觉我跟这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面纱，任何事物好像都无法唤醒我的认知。我就如同一个套在袋子里的人，冷眼旁观这个世界。 我知道我这种情绪不对，但是我救不出来自己。 车祸甦醒之后，我还是梦到一样的场景。梦中又出现了那只怪兽。日光中，怪兽金色的毛髮烨烨生辉，莫名灼伤人的眼睛。我如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静静地坐在它的身边，一言不发。 梦境中的场面一会又变得十分混乱，我从睡梦中醒来，大喊着「不要。」 入目皆是一片漆黑，我这才知道自己做梦了。我用袖头擦了擦自己被汗水沾湿的额头。忍不住心有余悸。 车祸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这是我第一次梦到陆亦时。我梦见他喝了好多酒，我在旁边劝他，但是他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一杯杯白酒就像水一样往嘴里灌。 他躺在我们一起居住的出租屋的地板上，屋里很黑，他卷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正在无声的流泪。 我想安慰他，但是我急的满头大汗，却不能靠近他分毫。 …… 终于，我从睡梦中吓醒。 深夜，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想理清我们之间的这段孽缘。我无数地对自己说我是真的放弃他了，但是，这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吗？ 我捂着自己的心脏，鲜活有力。这上面烙下一个人名，就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能不能把他从心底除掉。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滑落，我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好多场景，有陆亦时指着我大骂的，有我哥红着眼眶的，还有自己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生死面前，什么事情都应该放下了。 我还知道他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现在解决不了的，就交给时间来处理吧。 …… 我的腿经过几个月的復建，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不过就是走不了几米，还要拄着拐杖。我哥看我终于开始努力生活，脸上终于又一次浮现出欣慰的表情。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一暖。 「哥，復建好累啊。」 我将拐杖丢到一边，毫不在意地躺在轮椅上，顺手牵过我哥给我的饮料。「哥，公司最近还忙吗？」 「忙。」我哥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要等你赶紧好起来啊，这样我们兄弟两个才能并肩作战。」 「别了，哥。」我毫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帮你什么？况且，我真的不是那块料。」 这句话倒是实话，我是真的没有商业天赋，让我跟人去谈生意，不如直接把我关起来算了。 「别想给我甩手当掌柜，别忘了，季家的股份还有你一半。」我哥的坐在木椅上，晒着太阳，暖洋洋的说道。 他说的是当初我用来交易的股份，其实他并没有将这一部分股份收回去，这些股份一直都在我的名下。 我看着我哥的侧脸，禁不住有些唏嘘。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让我这个大哥操不完的心，但我也感谢时间，因为从前的我，体会不到来自我哥的爱。 「你先帮我保管着吧，哥。」我央求地看着我哥。 我哥挑了挑眉毛，不置一词。但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我这个大哥其实性格有些扭捏，也不知道我的嫂子以后能不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不经意间，脑子里面闪过白逸轩的脸庞。我打断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起来他？ 我现在的生活很美好。但是有时候，我还是莫名地觉得空虚，觉得不真实，我想去追寻心里的一些执念，但是那些执念没有成型，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究竟在苦苦寻觅着什么。 第42页 当我身体基本痊癒时，我终于下定决心，我要去南方。 ☆、番外2 大学的时候我就想去南方上学，但是因为我爱的那个人在北京，我便义无反顾来到了北京。 其实我不喜欢北京，我喜欢南方。北京太过于繁华，有时候反而不适合我这样安静的人呆着。 我从小到大生长在北方，从来没有去过南方。倒不是没有机会去，只是自己一个人总觉得有些孤独，不愿意只身一人前往。 我跟我哥说了这件事情。 大哥静静坐在我的对面，听了我的话，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留给我一个冷峻的侧脸。 我本来还有点害怕大哥不答应，准备了无数的理由。 但看到这里，我忽然就不忍心再拿理由搪塞他了。 「哥。」我喊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真的，不信你看。」 说着，我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 「你看，我现在身体很强壮的，哪里都很好。但是待在这里我总是难免触景深情，我想去南方，很久之前就想去，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我是真的很想去南方。」 小桥、流水、人家，诗中的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家还在这里。在那里玩腻了，我肯定会回来的。哥，你别不搭理我嘛！」 我用力摇了摇我哥的胳膊。 「你这个臭小子，事事都要人操心。好不容易在家里安稳几天，就立马吵着要出去。罢了罢了，出去看看也好。省得你天天在家乱想。」我哥无可奈何地回答。 我知道我哥这么说就算是答应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去了南方的一个小镇，小镇真的特别小，没有麦当劳，没有肯德基，没有电影院，什么现代性标志建筑都没有……现代化的浪潮轰轰烈烈，声势浩大，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 我在这里租下了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小房子和诗中描写得特别像，门前有小溪流过，院子里有各种树木和花卉，赏心悦目。 房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恩爱非常。对待住客十分热情，经常将自己种的蔬菜带给我。这一来二去，我就跟他们熟悉了起来。 在他们的介绍之下，我去了附近许多的地方，有山，有海，还有大片大片的梯田。这样的生活是我一直嚮往的。 我的本性本来就很安静，与世无争，但偏偏在陆亦时这件事情上强取豪夺、毫无理智。离开他的时间越久，我就越不理解以前的自己。 爱一个人从来不是束缚，从来不是丧失自我。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需要爱情的。这个道理我到现在才懂。 这里的生活十分悠闲，我融入当地的生活。早晨睡到自然醒，靠山间的日光唤醒。没事的时候就去附近熘达一圈。对了，我还租用了一块土地，自己种植了很多蔬菜，有时候，我还会将蔬菜邮寄给我大哥，毕竟这可是天然无公害的。 我觉得我越来越像「人」了。 我以前不懂平凡的快乐和幸福。总是觉得只有和自己爱的人长相厮守才算是幸福。但是现今，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植被，品尝自己烹饪的饭菜，和周围的邻居唠嗑，自己一个人去旅行……这些都能够让我真正感受到幸福。 我追寻一个人那么多年，无非是因为当初他是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我就像溺水的人一样，抓住唯一的一块浮木，死也不放手。 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我对于我跟陆亦时这一段关系之间的记忆就越模煳，总感觉那种感觉太炙热，丝毫不像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事情。 后来我记住的就只有陆亦时和我当朋友的那一段时光。 我想，如果以后有机会看到陆亦时，如果陆亦时还愿意跟我说话，我一定会跟他说一句对不起。这是我欠他的，这也是我自己应负的责任。 再到后来，我就想了，会不会当时我对他的爱其实是一种迷恋？只是因为缺少爱，所以才会紧紧抓着不放。 我已经不爱他了，因为回想起的次数越来越少，就连他的面容也在我的记忆里面越来越模煳。 我的心境越来越平和，就连房东太太也打趣我说，「小季啊，你知道吗？你看着真不像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没有一点朝气。你看圆圆（房东的女儿）天天还抱着手机，你倒好？天天在屋里打坐，养生。真不像小年轻。」 「青姨，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这不是没事干，闲出来的嘛。」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女是男，但是我有时候还会想，如果以后，我是说以后，我能遇到一个愿意跟我平平凡凡生活到老的人，我是不是也能够接受呢？ 在小镇上的小半年，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陆亦时的消息，也从来没有主动去询问过别人关于他的消息。 我不知道我还活着这件事陆亦时知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那也就算了。 但是如果他不知道，我想，我还是要回去一趟。把事实告诉他。毕竟，如果一个人身上背负着人命，是很难真正放下，好好生活的。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纯种的拉布拉多，性子十分温顺，我给他起名叫「小黄」。 第43页 童年里的记忆里，我没有玩伴，因为性子太过于孤僻，总是一个人自己待在家里。这个时候，小黄也会在乖顺地卧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发呆。 在我十岁那一年，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天气很差，下了特别大的雨，雷声滚滚。 我那个时候奉行的真理就是麻烦别人，不给爸爸妈妈添堵。因此我就一个人站在书店的屋檐下，等着雨停。 但是雨，一直到后半夜也没有停。 我知道，家里不会有人发现我到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回家。 我鼓足勇气，一口气冲到磅礴大雨中。雨滴很大，不一会我就全身湿透了。 快到家的时候有一个红绿灯口，我等到绿灯的时候就立马向前沖，大雨遮盖了我的视线。我没有看到一辆快速驶来的小汽车。 我只感觉自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推了一下，然后我就摔在了地上。我从地上爬起，转过身，努力睁大眼睛，却看到了让我毕生难忘的画面—— 小黄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 我爬到他的身边，像以前一样抱着他。 其实小黄一点也不小，他很大，我一只手根本就抱不住他。但是这个时候，我只想把他抱起来。 最后，小黄还是走了。 我现在二十多岁了，十几年过去了。我还是时常会想起小黄，我对他有很深的愧疚，我总感觉是因为自己，小黄才会遭遇不幸。 如果，当时我看清楚一点之后再过马路，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我不想让陆亦时也对我怀着这种愧疚，我现在活得很好，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快乐，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淡然。 因此当我哥问我要不要回家看看的时候，我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了。 当初的我虽然走的潇洒，但未尝不是抱着逃避的心态，现如今，我终于从这一段感情中走了出来，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环顾这个居住了快一年的小房子。不知道该带上什么东西回家。但是最终，我什么也没有带，只是带了一些长穿的衣服。 我跟青姨说了我要回家这一件事情，并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接着续租的意思，请求她不要将房子租给别人。 青姨有些生气，「怎么说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邻居，怎么还跟青姨这么客气？」 我站在旁边赔笑，却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我想，原来，其实我也是能够得到周围人的善意的。 我又一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落了锁。 等这一切了却之后，我想，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不如就找一个江南女子过一生吧。当然，也不能强求，还是得看缘分。 没有预料之中的欣喜，我只是很平淡地上了飞机。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违和感。 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过去的就真的是过去了。时过境迁，人还是那个人，内里却早已换了一副模样。 当初一身伤地背井离乡，恨死了这个地方。 再回来的时候，心里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眷恋。或许，这就是故乡的含义吧。 ☆、番外3 下了飞机之后，我哥正在公司主持一个重要的会议。没有时间来接我，于是安排了白逸轩过来接我。 这么久了，我始终看不懂白逸轩这个人，他跟我一样是一个富家子弟，但是心思却很精明，表面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骨子里充满了桀骜不驯。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心甘情愿在我哥手底下做特助。 白逸轩是一个律师，是京城白家的小公子。 大学时违背了全家的意愿，不去学经济，非要去学法学。好不容易等他毕业了，白家人想那这下他总该会家族企业来上班了吧。结果白逸轩也是个奇人，一声不吭跑到了季家来做我大哥的特助。 当然这些内幕不是我自己打听的，是我大哥自己告诉我的。 不过我大哥告诉我这些故事的时候，语气倒不是真得觉得有些惊讶，反而带着一些无可奈何。 我回过神，看着白逸轩在驾驶座咆哮。 「我说了这么久，你听到了吗？」白逸轩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虽然态度十分恶劣，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狐狸笑。 「我听到了。你说让我有空多帮帮我哥，不要把担子都让他一个人担负。我知道了，我会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的，毕竟我也是季家的一份子。」 白逸轩看了我一眼，我也透过镜子与他对视，片刻后，他先移开了眼睛。 我能感觉到他有话要跟我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话，但是我也不好奇。 于是我先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白逸轩的声音果然响了起来。 「你还记得陆亦时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睁开了眼睛。 白逸轩看到我睁开了眼睛，知道我对这件事情感兴趣，于是接着往下说。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不復刚才的明媚，反而带着一丝犹豫。 「我只是随便说说啊，你听听就算了，不要太当真。」白逸轩停顿了一下，接着往下说，「当初你出国的时候，陆亦时彻底退出了演艺圈，还大肆向新闻媒体宣布自己是一个渣男。后来，他人就不在北京了，听说是去了国外。而且他现在过得特别狼狈，听说跟个流浪汉差不多。」 我听后，一种莫名的情愫爬上我的心头，他这种爱惜名声的人竟然也会为了一个人向公众低头。 第44页 果真是世事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强迫自己忽视内心深处涌上来的心疼。 北京的马路一如既往的拥挤，车水马路，街道上的霓虹灯透过车窗照耀在密密麻麻的车辆上，让人说不出的烦躁。 突然涌上来的疲惫感侵袭了我，我靠在椅背上，本来只是打算假寐，没想到一不留神真的睡着了。 到家的时候大致是晚上九点。 张妈看到我，就忍不住哽咽了。当初我走的时候没有告诉她，现在我回来了，怎么也应该对一直照顾我的张妈好好解释一番。 我主动抱住了张妈，「张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下次出门前，我一定会告诉你，不会让您担心的。」 我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小少爷，张妈没事。就是你一个人在外的时候，没人照顾你怎么能行呢？何况当初你伤的那么重。」张妈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睛。 我吃完了张妈给我精心准备的饭菜，然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这个时间点有些无聊，如果是在南方，我还能跟新结识的邻居一起遛个弯……但是在北京，我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要不您去公司看看吧，最近大少爷特别忙，经常忙到凌晨几点钟才回来。」张妈看我一个人在客厅闲逛，对我说道。 我想了想，好像从我回来到现在，我还没有跟我哥说过这件事。虽然白逸轩会向我哥汇报这一件事，但是我还是想自己跟我哥说一声。 于是我给我哥发了条消息，然后开了一辆车，去往公司。 我感觉自己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到那里之后，我哥把自己的得力助手白逸轩派到我身边，他明显很不情愿。 别说他了，我也很不情愿。 我来这是希望能够帮我哥做一点什么事情，不是来帮倒忙的。 「哥，我自己在公司转转就行，你跟白大哥一起去忙吧。」我懂事地回答道。然后我就看到了白逸轩投来的赞许的眼神。 「你一个人在公司能行吗？」我哥怀疑地问道。 「大哥，拜託。我是二十几岁，不是几岁，哪还想小时候，非需要人陪着才行。」何况，就算是小时候，我也是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居多。 我哥又嘱咐了我一件事，然后才放过了我。 他走之后，白逸轩也紧随其后。走之前，他站到我的面前鼓励我，「小少爷，加油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他那副神情里面哪里都透着不信任。 我也知道自己前科累累，一时之间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况且，就算我现在开始真正好好的恶补知识，我跟他们之间还是会有很大的差别。毕竟，我现在相当于纨绔子弟终于幡然醒悟，打算痛改前非。但别人一直都在努力。 一年前的我可能会对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而愤懑不已。但现在我已经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实在不需要艷羡。 中途的时候我去了一趟茶水间。 茶水间里面有各种饮料，当然也有各种小道消息。 其中，就有一条是这样说的： 「季总和白特助真的好般配啊！」 「那可不呢？据我所知，季总和白特助当年就是一个大学毕业的，毕业之后白特助放弃家族地位，特意追随季总来到季氏。」 「哇塞。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我猜，咱季总是攻。」 怎么可能？「另一个女孩子不乐意了，「白特助气势逼人，怎么可能是受？」 「怎么不可能？白特助毕竟长得如此妖娆……」 「妖娆。」 等他们走后，我站在他们停留的地方，喃喃说道。脑海中又出现那张像狐狸一样的脸，确实可以用妖娆二字形容。 我没有很惊讶于他们两者之间的关系。 不过，事实也不像他们说的这样乐观。我能看出来，白逸轩眼中深深埋藏着的感情。但是我哥那个榆木脑袋怎么可能往这方面想？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之间真的真心相爱。白家和季家也觉对不可能结合在一起。白家只有白逸轩一个独子，白家现在真的纵容白逸轩，那也是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到时候面对的就是两个家族的压力。 「哎……」 我忍不住嘆息一声。心里祈祷我哥可千万不要爱上白逸轩啊！如果爱上的话，到时候就必定免不了受伤。 我一个人待在我哥的办公室里面。有些无聊。 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时钟，已经快12点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跟白逸轩打了一声招唿，就找机会熘走了。 以前在小镇居住的时候，我每天晚上十点多左右就睡觉了，现在才熬夜到12点，身体就受不住了。 我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算了，还是下次再跟我哥商量关于我的身份的事情吧。 夜里，可能是因为睡得太晚，生物钟紊乱的原因。我感觉自己睡得并不安慰，半梦半醒，睡衣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噩梦断断续续。 一向准时的生物钟这次竟然失灵了。 醒来之后，看着从窗户缝隙里透出来的日光，我知道自己起晚了。 看着有些陌生的室内摆设，我一瞬间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方。 第45页 过了一分钟左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于是我摸到床边的手机瞄了一眼。 10:14。 视线不经意撇过日期，我的心头突然重重的一突。 原来今天是3月14号啊。 我捏了捏自己紧皱的眉头，莫名有些空虚。 其实说内心没有一点想法，那是假的。我的人生好似被去年的这一天给分成了两段。哪怕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有点难受。 今天算是我死过一次的忌日。 我知道我哥为了让陆亦时放过我，伪造出了我的墓地。 这一刻，我突然特别想去看看自己的墓地。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要拆了这个墓地。我不想以这个为要挟，让陆亦时一辈子过不安生。 我伤害过他，也救过他。 如果功过不能相抵，最起码他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憎恨我吧。我的心里并不确定他会不会接受我的道歉，但就算他不接受也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情补偿他。 即使他还是不肯原谅我，时间也会沖淡这一切的。 ☆、番外4 我跟墓碑上的那个人大眼瞪小眼。 好吧，其实我承认，我现在的感觉十分诡异。就好比我明明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已经被埋葬了。 我苦笑不得，又莫名觉得有些苦涩。如果不是当初我哥这一计金蝉脱壳，我可能直到现在还囿于自己爱而不得的感情。 我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 想了很多事情，最后回过神来，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过。 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这个墓碑实在是不该存在，它只会是人心里永远也过不去的坎。林昊是这样，陆亦时也是这样…… 过几天，等过几天我哥有空了，我会把这一切都解决的。 坐到车里发动汽车的时候，我忽然感觉锋芒在背，一种熟悉的感觉泛滥开来。我定了定神，通过后视镜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男人。 我也没在意，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回北京几天后我约了林昊，以「季琛」的名义。 之后他给我打电话，我也没有接。只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我还活着。 然后我约了一个地址，我相信他会来的。 因为这个地方是我们大学时经常在一起吃饭的地点。那个时候我身边几乎没有什么能够一起吃饭的人，除了跟林昊一起吃饭，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吃。 坐在餐桌前，我才发现这里满满的都是回忆。或许，我比我当年想像的更在意这一段友情，只是，终究是物是人非了。 我跟他约的是晚上九点，但是不到八点半，我就看到了他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 「这里。」我喊道，然后向他挥了挥手。 林昊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有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季琛，真的……真的是你。」 林昊说着，哽咽了起来。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我想嘲笑他一番，但又找不到措辞。于是我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我任由林昊大力地搂住我，只有我能感受到，这个强壮的男人，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个不停。 我知道，当年我说的那些话可能真的伤害到他了。 我跟他一起坐在餐桌。 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当前尴尬的气氛消散。 过了一会，林昊终于平復了自己激动的心情。 我看他一直盯着我看，没有开头的欲望。 于是我便开口将话题挑明，「其实我一直活着，当年那件事情你也不用自责，毕竟也不是你的错。」我顿了顿，说道，「倒是我，不应该隐瞒你我还活着的消息。不过，那时候，我伤的确实有点重，我哥为了让我好好养伤，这才骗了你们。」 林昊静静地听着我说话，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林昊皱起眉头，神色间一片懊悔。 「不介意我抽一支烟吧？」 「不介意，你抽吧。」我示意他可以抽菸。 得到了我的回覆，林昊拿起火机，尝试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燃。这个时候，他的情绪才真正放松了下来，尼古丁确实是缓解紧张的良方。 「当初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弟一直在陆亦时手下做事。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怎么好，他有点恨我，可能是因为这个哥哥当的不称职吧。」 林昊摩挲着水杯的纹路，接着讲到，「从此以后，我想见我的弟弟还要通过陆亦时的帮助，我弟很桀骜不驯，但是却特别听陆亦时说的话。我那时候其实猜到了陆亦时的计划，他其实就是一条大尾巴狼，也就是你会把他当成是一朵小百花。」 「但我不敢告诉你。第一是因为这些都是我猜的，第二是因为我不想再失去和我弟弟见面的机会了。我真的不能够忍受再一次失去我弟弟。」 林昊说着，有些痛苦地抱着头。 「林昊。」我掰开他用力的双手，让他直视着我。 「林昊，我没有怪你。」我无奈地说道。 看着他低垂的脑袋，我又一次心软了。 人生在世，何必要活得那么爱憎分明。非黑即白，这世界上的事情，怎能用黑白两字就完全概括。 第46页 但我也知道，不在意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很恨你，但是你看啊，我现在走到这里，说不定就是命运的安排呢？要不然，我现在可能还缠在陆亦时身边呢？你以前也劝过我，但是我都没有听你的话。这次的事，倒是真让我学到了一些知识。林昊，你有你的苦衷，我也不该强求。」 这些话很明显没有安慰到林昊，他还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吧，当初你是把我当成朋友吗？」我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林昊忙着辩解。 我像以前那样，用眼神安抚他，鼓励他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他是拿我当朋友的，要不然，今天这场约他也不会来，看到我之后他也不会这么激动。 林昊鼓足勇气，问起了至关重要的话题，「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林昊说完，就屏住了唿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 「当然是啊，林昊。不止你把我当朋友，我也把你当朋友。」 聊天聊得很开心。但是林昊一直吵着要喝酒，我也觉得这个久别重逢的场合适合酒。于是我们一边聊，一边喝。 我跟他说了我一年来的遭遇，林昊很好奇，睁着眼睛，好似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早就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林昊也跟我说了他的近况，说自己开了一个公司，还说要聘用我到他的公司去上班。 我嘿嘿笑了一下，「我身价可是很高的。」 「再高我也雇得起。」林昊不服气地说。 我看他一副喝大了的样子，赶忙拦住他。所幸，喝到最后，他还记得回家的路。 我帮他叫了代驾，看着他安全的离开餐厅。 然后一个人站在车旁，感受着外面的微风。 很久都没有喝过酒了，自从车祸之后，做什么事情都要受到限制。喝得这么尽兴，这还是第一次。 索性把车子仍在了停车场，我一个人慢慢地沿着马路，慢慢走回家。 也不远，就是几十分钟的事情，权当饭后散步了。 回到家里我感觉自己好像做梦了，梦到昨天晚上喝醉之后看到了陆亦时，他还非要拉着我跟我道歉。我很生气，因为他拦住了我的去路。于是我对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醒来后，我舔了舔嘴唇，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血腥的味道。 我感觉有些有趣，想把这件事情当成笑话讲给别人听。突然间又想到，除了自己会感到有趣之外，好像也找不到别人了。 我收拾好自己，下了楼。 到楼下的时候，我哥正在看报纸。 今天周末，我哥没有工作。 张妈看我坐在餐桌旁边，赶紧把准备给我的早餐端到餐桌。我心不在焉地喝着牛奶，心里思索着该怎么才能让我哥答应我跟陆亦时见一面。 毕竟，我哥一直都很仇视陆亦时。 「别发呆，牛奶都撒出来了。」我哥放下手中的报纸，喊我回魂。 我赶紧将牛奶杯子竖起，以防牛奶真的洒出来。 「哥，我跟你商量件事情呗。」我央求地看着我哥，试图用意念将他的注意力从报纸上转移到我身上。 但没有，我哥还是在看着报纸。而且面色不虞。 我仔细思考了自己最近的行为，发现没有大的纰漏。于是鼓足底气，接着问道：「你就让我跟陆亦时见一面呗。我保证就一面，要不他到现在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这多不好呀。」 「你还知道不好？不用问我，反正他也在也已经知道了。」我哥恨恨的放下手中的报纸，神态颇有些咬牙切齿。 「他怎么知道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知道我活着的人都是我身边的人，他们是不会向陆亦时通风报信的，巴不得我离陆亦时越远越好。 那林昊呢？他也不会的，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我还活着这件事，我要亲自告诉陆亦时。那还有谁呢？ 「昨天晚上是陆亦时送你回来的。」 我哥看到我苦思冥想的样子，就知道我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没办法，我的记忆力就这样，喝醉之后，什么事情都能够忘得一干二净。 我突然间不合时宜地想到，那我不会真的咬了陆亦时一口吧？我的天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大口。 我突然间有点想笑。 视线瞥到我哥阴沉的侧脸，我赶忙拉回飘远的思绪。 「昨天我不是故意去见他的，可能只是在路上遇到了。我这一次，之所以想见他，是因为我还欠他一句道歉。哥，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和他有什么牵扯吧？怎么可能，这次之后，就真的断的一干二净了。」我说着还笑了，我是真感觉这种有牵扯的说法特别搞笑。 「季琛，我不是限制你和他交往，也不是限制你的自由。只是你们之间真的不合适，我不想在看到你在病床上的惨样。真的，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事事也有了自己的主意。但你做选择的时候，也稍微想想身边的人。」 我哥说完之后，就收起报纸，离开了餐桌。 我知道，他一直在这里等我下楼，想告诉我这些。但我也想让他放心，我和陆亦时之间真的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 第47页 ☆、番外5 出门的时候，我没想到，门外站着那个人。 昨晚天气不好，半夜我睡觉的时候还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雨滴一滴滴砸在玻璃上，我听了一会雨，模模煳煳地又睡了过去。 早起的时候倒是个好天气。 我迎着阳光，隔着栅栏，看到那个站到门外的男人。哪怕我现在的心真的不会因为这个男人而起波动，我还是忍不住惊嘆了一番。 抛开我对陆亦时的盲目崇拜，客观来说，陆亦时真得长的十分俊美逼人。堪比模特的身材，无可挑剔的五官。他的瞳仁黑的发亮，当盯着一个人时间久了，就会产生深情的错觉。 没有想像中的撕心裂肺，没有刻意迴避。 我一步步朝他走近，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发觉这个人在我生命中占据了大半部分。是他教我学会了爱，也是他让我学会了恨。 我不恨他，反倒有些觉得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他见识过我所有的不堪，所有的愚蠢。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是不是还能当老朋友呢？我带着微笑摇了摇头。 我走得四平八稳，却因为陆亦时的注视而忍不住紧张，稍微踉跄了一下，幅度很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站在陆亦时的面前，他的身材很高大，逆着阳光，我微微眯着眼睛，注视着他。 不过就一年的时间不见，记忆中的那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不，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以前的那个人他很俊美，但是十分有距离感。 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褪去了曾经的骄傲，不骄不躁。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经过时光的沉淀，这个人的气质越发醇厚。 陆亦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说实话，我有点想笑，而且我也真的笑了出来。我从来没有想过陆亦时一下子会变得这么落魄。 他头顶上翘起的那缕缕白髮，莫名有些刺眼。 他才三十多岁啊！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忽略心底涌上来的酸涩。 「不介意一起聊聊吧？」我问道。 陆亦时走在我旁边，离我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在安全范围之内。我以为我在他面前能够做到云淡风轻，但是一年了。我的鼻尖飘过陆亦时身上的味道，很熟悉，熟悉的让人想抱住这个人，在他的怀里深嗅这股味道。 别墅周围有大片大片的树木，绿化的非常好。 因为是早晨的缘故，四周几乎没有人。这样的早晨，如果不是碰到陆亦时，或许我正在晨练。 「陆亦时」，我叫道。 我先叫了他的名字。一路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就算我是个瞎子，估计也会有感觉。我不敢猜想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我还活着这件事情。 「对不起啊」。我挠了挠自己的头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当初是我不懂事，总是缠着你，给你带来了那么大的困扰。其实今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适合说这些事情，但是恰好碰上了，我就索性一次性把事情说开吧。我知道你恨我。」 「我……我没有。」陆亦时有些慌乱的辩解。 「你先别急着说话，听我说。」我摆了摆手，示意他让我说完。我不想听他亲口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这些话从我自己的嘴巴里面说出来，已经够苦涩了。 我咽了咽喉咙，接着说道，「我真的从来没有想伤害过你。真的，但是我当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缠着你不放。真的，你说，刚开始的时候咱们也算是好朋友，但怎么到最后就发展成仇人的关系了呢？其实错还是在我，我不该骗你，也不该要挟你，更不该利用你对我的感情，得寸进尺。我知道跟我在一起的这些年你很委屈，我也知道你恨我。」 我停顿了下，其实不该有委屈的，但我还是带入了自己的感情。我其实很想向他祈求一次原谅：你能不能看在我一直爱着你的份上，原谅我的所作所为。 如果是以前，我还能这样说。但现在，我懂了很多事情，一厢情愿的感情从来不是应该被当做理由。 「其实我还活着，当初救你的时候，我完全是自愿的，你也不用内疚。我知道如果你身上背负我这条人命，你以后的生活都会变得很沉重，因此我想告诉你我还活着这个消息。」说着，我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了一眼。 你看，我真的活着，是人，不是鬼。 陆亦时有些激动，慢慢走到我的面前，举起手。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刚刚那一瞬间，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害怕陆亦时的靠近。 我嘻嘻地笑了，「你看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吧。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缠着你了，如果我再缠着你，就让我不得好……」 还没说完，一声怒喝打断了我的话。 「别说了，我求你了，求你不要这么说了，好不好？」陆亦时低下了头，我无从知道他的表情，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不同。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像以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真的还活着，你不要自责了。以前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会改的。」我想安慰他，又不知以什么样的身份安慰他。我的死亡可能真的陆亦时带来了无法痊癒的伤口。 第48页 但现在，我还活着，所以这个伤口也该消失了。 我蹲在他身边，眼睛盯着不知名的远方。静静等待陆亦时给我的宣判。 我想好了，就算他以后不愿意再见到我，我还是要给他道歉。 「对不起，陆亦时，真的很对不起。」 眼前这个哭泣的陆亦时，像极了那个失去母亲的大孩子。 「我知道我耗费了你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摧毁了你的自尊，我真的很对不起。如果你见到我真的这么难受的话，我可以保证我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好不好？让你以后过一个没有季琛的生活。」 该说的都说完了，季琛没有抬头，我也有些疲惫了。于是抬脚离开。 「不好。」 突然之间，被人从后面抱住。我闭着眼睛，也知道抱住我的那个人是季琛。 「不好，你若是真想道歉，就留在我的身边一辈子吧。」 我像是突然之间被烫到了一样，拼了命想脱离这个怀抱。我一点也不想要来自这个人的东西了。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竹子一样掉了下来。 「陆亦时，我在你身边十几年啊，就算是养一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我知道我们之间最开始是我做错了，但是我在你的身边，这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就看在我照顾你那么多年的份上，可以吗？」 是还没有报復够，要接着报復吗？我当初那是因为爱他，才能经受来自他的折磨。但现在，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这样的生活再过两年，估计我也不用陆亦时动手，自己就能先驾鹤西去了。 「季琛，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我是真的离不开你。」 离不开我，我看他离不开的是像保姆一样的我吧，还耐用。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我在他身边十几年，就算不爱，也应该养成了习惯。 我闭了闭眼睛。 「陆亦时，相信我，你只是暂时习惯不了没有我的生活而已，很快就没事了。」我使了大力气，试图掰开陆亦时的手臂。 但是陆亦时的手臂如同钢筋一样禁锢着我。 我的脾气也上来了，还没完没了了。 是，我季琛是贱，所以我的感情就不值钱，所以我就活该被伤害，活该被挥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你放开，你再不放开，我就生气了。」 其实我是想咬的，但是看到陆亦时手腕上还没有结痂的伤口，我忽然之间有点下不去口。 「我不放，我不放。」陆亦时像一个抱着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偏执地厉害，谁说也不听。 我有些累了，于是便顺着他的力道，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和他在一起，我永远也不能做那个优雅退场的那一方，难道非要斗得两败俱伤，才算是结局吗？就不能好聚好散吗？啊？ 我的脑子嗡嗡直响，我强迫自己用理智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季琛，其实，其实我也一直都爱着你，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 陆亦时说完，温热的唿吸打在我的脸颊，试图吻我的侧脸。 我用力躲开。 爱？爱我？ 陆亦时爱我，这真的是我听过的最搞笑的笑话。 我快笑死了，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我在陆亦时身边耗了十几年，是被爱的结果。我失眠睡不着觉，是因为陆亦时爱我？我看着他和别的男孩子纠缠不清，是因为陆亦时爱我？我忍受了十几年来自陆亦时的羞辱，但现在，陆亦时告诉我，这都是因为他爱我。 去他妈的，爱？他这个人也会知道爱？ 我一瞬间就止住了眼泪。我用力一挣，终于逃脱了这个怀抱，以前的时候，我怀念这个怀抱。但现在我的胃里翻江倒海。 我也真的吐了。 吐过之后，又忍不住嘿嘿笑了，这个人真有本事噁心我啊。 「你说爱，陆亦时，你说爱？搞不搞笑啊？这个世界谁都有可能爱我，就你不可能。你要是爱我，那你说，我这十几年受的伤害是哪里来的，我这十几年算什么呀？还是说这些伤害就是你所谓的爱？啊？你回答我啊，陆亦时。」 陆亦时喃喃着嘴巴，细长的眼眶里盛满了泪水。 「对不起，我懂得太迟了，所以，我伤害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以后好好补偿你，季琛。」 ☆、换我爱你一辈子 今天是阴历十二月三十日，大年除夕。 季念第一次到北京过春节，哪里都觉得稀奇。闹腾到晚上十一点多还不睡觉。他现在才三岁多，我害怕熬夜太久不利于他发育，于是强迫他早点上床睡觉。 陆亦时在旁边打掩护，「这不是大年三十嘛，小孩子都喜欢守岁，你也让念念好好放松放松呗。」 我兇巴巴地蹬着陆亦时，他赶忙改口，「爸爸说的对，念念该早点睡觉。」说着，就把季念领回了他的小卧室。 对了，忘记介绍了，季念是新增添的家庭成员，管我叫爸爸。念念是一个肉嘟嘟的小糰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惹人爱。 当年的车祸过后，我的腿虽然没有断，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白天带念念出去逛了一会，晚上就痛得受不了。 陆亦时可能看出了我的难受，主动帮我按摩，这两年，他的按摩技艺如日倍增。我还打趣他，如果以后失业了，不如就开一家按摩店，保管客人源源不绝。 第49页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陆亦时一直在学些手艺，想让我活得更加舒坦一些。几年前体检的时候，医生说过，当年的车祸还是对我的身体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那之后，陆亦时就开始处处限制我的活动。 十二点的时候，我们一起躺在了床上。 我看了会外面的烟花，回过头去，看着跟我并排躺着的陆亦时。 「十二点了，新年快乐，陆亦时。」 「你也一样，新年快乐，季琛。」 路易水说着，伸开手臂，我也配合着，挪到他的臂弯里。 凌晨的时候又醒了一次，突然间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对了，我们是怎么和好的呢？ 其实没发生什么大事，我们都只是平平凡凡的人，没有那种足够惊天动地、生离死别的大事发生，成为改变我们之间关系的契机。 我拒绝过他很多次。 但是陆亦时一如既往，他那么高傲的人，被我接连拒绝，居然也没有恼羞成怒。 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说一些狠话来伤害他，后来看他衣服油盐不进的样子，我也失去了兴趣。 陆亦时逐渐进入我的生活，但是又不显得刻意，我也无可奈何他。 北京的暴雨说来就来，在我被雨淋的时候，有人立马给我撑起一把伞。 我的肠胃不是很好，又一次半夜胃痉挛发作，是陆亦时半夜破门而入，送我去医院。 我早晨晨练的时候，陆亦时会一声不吭地跟在我的后面。 有时候去图书馆，睡一觉醒来就看到陆亦时坐在我的旁边。 他就这么无孔不入，让我习惯他，也让周围的人习惯他。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哥知道了这件事情，问我打算怎么办？ 我笑了笑，无可奈何地说道，「大少爷还新奇着呢？等过几天，这股热情劲下去，就好了。」 我没有想过什么出国啊，搬家啊。 我劝过陆亦时，他不听，都是成年人了，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顺其自然了。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被无时无刻的挂念着。 但是我被陆亦时这样一直照顾到了三十五岁。 真的，我从小在孤独里长大，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其实我讨厌自己一个人，我害怕孤独。 我一直坚信着，陪伴才是最真情的告白。 这些年来，我也试着找一个人安定下来，但地方要不是嫌我性子太闷，就是彼此之间性格不合适。 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我还是选择了身边的这个男人。 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人爱得这么深，爱得这么久。 答应他的那一天，我告诉他，我以后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你了。 陆亦时笑着点了点头：没关系，以后换我爱你一辈子。 我承认，我被陆亦时毫不保留的感情感动了，所以我们在一起了。就连我哥也打趣道，「这么多年了，你们终于不折腾了。」 对了，经过一番周折，我哥也跟白逸轩有情人终成眷属。 在一起的第二年，陆亦时吵吵着没有安全感。 最后，他抱来了一个小孩子，就是念念。 念念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被抛弃在了医院。陆亦时跟医院的医生商量了一番，终于收养了这个孩子。 「以后，我们就叫他念念，季念。」 我诧异地看了一眼陆亦时，陆亦时眼睛充满了柔情，我狼狈地撇开眼睛。 有了念念之后，我们的生活就丰富多彩了。 刚开始，我和陆亦时都不会养小孩。后来迫不得已请了保姆，到现在，我们都成了育儿大师。 陆亦时虽然长得挺高大威勐的，但是念念一点都不害怕。经常吵着要让爹地抱。 陆亦时也是一个溺爱孩子的主，经常纵容小孩子。于是只能我来扮演黑脸，后来念念看到我就自动收敛，在我面前也玩不开。 回忆结束。 我借着月光，打量着陆亦时。 这个人，我很熟悉，或许，我还是爱他的吧！所以才会觉得别的人都不合适。 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了高三的时候。 我贪婪地打量着陆亦时稚嫩的脸庞，心跳地很快。 梦中的陆亦时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大声问我，「季琛，你喜欢我吗？」 我也笑了，大声回答道，「喜欢，季琛一直喜欢陆亦时。」 尚在睡梦中的我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