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妇?她是本王的心尖月》 第1章 重生 头痛欲裂,身子似有千斤重。 慕汐月艰难地睁开眼睛。 一张略显稚嫩的脸模模糊糊呈现在眼前。 是她曾经疼爱入骨的“儿子”秦子安。 这个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毒瞎了她的眼睛。 此时男孩正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母亲……” 慕汐月极其愕然,她不是瞎了吗?怎么看得见了? 而且眼前的秦子安才七八岁模样,他不是已经十八岁了吗? 慕汐月垂眼瞥见自己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白皙如玉,指如葱根,明明她的手被开水烫过,留下几道极其难看的疤痕。 她的手猛然攥紧,这是回到了十年前? 耳边传来秦子安稚嫩的言语:“母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慕汐月转脸看着这张稚嫩的脸,想起的却是,这个男孩少年得志后咬牙切齿冲他吼:“你占了我生母位置十几年,也该还给她了!都是因为你!十月怀胎生下我的人就在眼前,我却不能叫她一声母亲!” 说完还泪眼婆娑望着她一直叫“表姑”的女人嘶声道:“母亲!孩儿不孝!” 那时慕汐月已不在乎这些,卑微地乞求这个“儿子”:“安哥儿,看在我悉心教养你这么多年的份上,能不能向皇上求求情,让他重新彻查相府谋反一事?” 秦子安连中三元,年纪轻轻就成了朝中要员,虽然只是从五品,却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也只有他才有机会为相府平反! 少年却冷笑:“到了现在你还这么蠢!你也不想想,为何丞相府会搜出谋反证据?为何刚好皇上生病,就发生了谋反的事情?” 慕汐月无力滑倒:“有人陷害我父亲?” “丞相大人心思缜密,除了最信任的人,没有人能轻易栽赃他,母亲,你可以想想,外公最信任谁?” 看着他得意的表情,慕汐月问出了那些天她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是不是你?” “不单单是我,父亲也参与其中。”秦子安蹲下身子,高昂着头,低垂着眼:“母亲,不要怪我们,怪只怪外公不识时务,二皇子才是继承大统的人,他却偏偏要支持三皇子,这只不过是党争的后果,即使没有我和父亲……” 慕汐月忍无可忍,抬手扇了一掌过去,却被秦子安接住,随后用力甩在一旁,“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秦府主母呢?我马上就要迎回我的亲生母亲!你以为你在秦府还有立足之地?” 慕汐月撕心裂肺:“没想到我这些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竟养出这么一个畜生!” “呵呵,你呕心沥血、殚精竭虑还不是为了你相府嫡女、京城才女的面子?可有一丝一毫为我着想?我日夜苦读,只要功课差一点就要被你训斥,这些年,我从未在你这儿得到过作为一个母亲的慈爱,你总是那么咄咄逼人!不像我的生母,只要我开心幸福,别的从不强求,你只希望领着我出去能面上有光!可惜啊!这些光彩以后都不会是你的了!” 作为母亲,慕汐月自认为自己没有任何不足,秦子安资质一般,年幼时又贪玩,如果没有她不分日夜陪读,他能有今日连中三元的成就? 然而,说再多都已无用。 想起过往种种,慕汐月蓦然甩开秦子安的手,“别叫我母亲!” 男孩被吓了一跳,难以置信看着慕汐月。 再看一眼秦子安,他微微低着头,“对不起,母亲,差点害死您,您打孩儿吧……” 慕汐月想也不想,一耳光甩了过去。 起初慕汐月还以为是死后的幻觉,但这一巴掌太过真实,难道她真的重生了? 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呈现。 即使不是亲生,也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而这个逆子不仅毒瞎她的双眼,还帮着伪造证据,将她母家几十口人送上了断头台。 如此深仇大恨,岂是这一巴掌能解恨的? 可惜慕汐月此时太过虚弱,打完这一巴掌已经气喘吁吁。 秦子安白嫩的脸上瞬间起了五道红痕。 他嘴角下垂,刚想哭出来,慕汐月忽然想起他现在才八岁,还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 她敛了敛情绪,喝道:“你还有脸哭?如此顽劣!这次有母亲救你!下次还有人救你吗?!” 秦子安咬咬嘴唇:“儿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去屋外跪着,好好反省!” 秦子安欲言又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母亲向来温顺和悦,从来不舍得罚他,怎么今天? 他默默转身出去,跪在门外。 很快膝盖就酸痛起来,但他并不后悔。 每每看到生母独自垂泪,他都恨不得立刻与她相认。 这样想着,心里对慕汐月的怨恨又多了几分,如果是亲生母亲,定不会对他这般。 慕汐月躺在床上,转脸看到窗外,虽然是早春,但她的院子里许多花已经盛开,满目生机盎然。屋里两个贴身侍女正在忙活,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真的重生了! 想想上一世,她不免觉得可悲可笑。 贵为丞相千金,名满京城,容貌无双,说媒的人踏破了丞相府。 却在一次外出游玩时遇到土匪,四面楚歌时一个男子救了她,两人在这躲避土匪途中有了肌肤之亲。 出于礼义廉耻和对这个男子的感激之情,慕汐月选择嫁给他。 这个人就是出身寒门的秦善文。 成亲不久慕汐月就怀了身孕,还是双生子,却在八个月时受到惊吓早产,两个孩子先天不足,秦家父母说老家有一神医能治好两个孩子,但需要长期养在老家。慕汐月自然不同意,但秦善文仍然将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送回老家抚养。 慕汐月同他大吵一架,吵完后秦善文像变了一个人,加上慕汐月产后身体欠佳,大夫说不宜同房,两人在孩子出生后便再未亲密过。 心思单纯且善良的慕汐月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太过任性,于是主动示好,甚至跟母家说将两个孩子送去老家抚养是她的主意。 两人不温不火过了两年多,两个孩子终于回来了。 同时回来的还有秦善文那“苦命的表妹”——张芷嫣。 后来才知道,这个父母双亡、丈夫战死沙场的表妹是秦善文的青梅竹马,两人少时就两情相悦。 秦善文为了前途娶了慕汐月,但又放不下自己少时的相好。 最可恨的是,两人将她的孩子掉了包,回府的并非她的亲生孩子,而是张芷嫣的。 她作为当家主母,含辛茹苦帮别人养了十几年孩子,自己的孩子却不知所踪。 前世直到她死,也不知自己亲生孩子的下落。 这还不算,为了取而代之,为了讨好朝中新贵,张芷嫣和秦善文这对狗男女设计陷害她父母,父亲一世英名,老来却得了个谋反的罪名;哥哥屡获战功,却遭叛徒出卖,以通敌卖国罪入狱;嫂嫂惊闻噩耗,一尸两命;慕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部打入天牢,最后全部上了断头台…… 往事不堪回首,每回首一幕都让她痛彻心扉。 好在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她重生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这个春天,秦子安落水,她不顾一切下水营救,落了个频繁咳嗽的顽疾。以为是意外落水,后来才知道是个圈套,为的就是让秦子安的生母张芷嫣名正言顺成为秦善文的妾室。 前世她落水后张芷嫣“悉心照料”“事无巨细”,慕汐月“感动不已”。所以当她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觉得身世飘零,以及情不自禁爱上秦善文时,慕汐月原谅了她,心里虽然难受,但还是装作大方纳了这个妾室。 第2章 妹妹,该喝药了 思绪翻飞间,屋外传来细微的声音,“安哥儿,你怎么跪着?” 是张芷嫣。 她一脸疼惜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子安,秦子安抬头看向她,委屈得眼泪夺眶而出。 张芷嫣心疼不已,想拉起他,但又看了看门那边,她知道没人敢让安哥儿跪着,除了屋里的当家主母。 屋里的慕汐月听到张芷嫣的声音,她正在门外轻声问侍女她的情况,没多久,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她走到床前,轻声道:“妹妹,该喝药了。” 同样的情景又来了一次。 她比慕汐月大一岁,因为是秦善文的表亲,两人一直以姐妹相称。 慕汐月悠悠看向她,看到眼前这个如弱柳扶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府中人人都说她性子软、不善言语。 但慕汐月已经见识过她的毒辣手段。 张芷嫣上前想扶慕汐月坐起来,慕汐月冷冷道:“不劳烦姐姐。” 说完朝一旁站着的侍女招了招手,侍女过来扶慕汐月坐了起来。 张芷嫣有些尴尬,要知道虽然她只是个寄宿在秦府的远房表亲,但进府的这几年,慕汐月从未看低她,两人情同姐妹,从未这么生分。 她装作不经意,仍如往常一般亲切道:“妹妹,大夫已经来看过,说休养一段时间不会有大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确实没有大碍,可她却让“没有大碍”变成了大碍。 慕汐月淡淡看她演戏。 只见她端起一旁的药:“妹妹,这药大夫说要趁热喝,来,我喂你。” 慕汐月弯了弯嘴角,皱了皱眉:“姐姐,这是什么药,看起来很苦的样子。” “是驱寒的药,妹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大夫说最重要的就是把体内的寒气祛除。” 说得好听,好似都是为她好,其实里面除了驱寒的药,还加了慢性毒药。 不是喜欢装柔弱、装性子软吗?谁还不会呢? 慕汐月摇摇头,羸弱地看着张芷嫣:“姐姐知道我最怕苦了,驱寒的药而已,用药膳替代吧。” 一听慕汐月不想喝药,张芷嫣有点儿慌,她连连道:“妹妹,这药不苦,里面放了甘草,还有点儿甘甜味。” 慕汐月抬抬眼皮:“是么?姐姐怎知不苦?要不姐姐先尝尝?” 张芷嫣愣了一下,“这……药怎么能随便喝呢?” 慕汐月微微笑:“女子大多体寒,现在又是早春时节,驱寒对女子身体无害,反而有好处。” 看慕汐月盯着她,张芷嫣只好低头浅尝了一口,随后露出笑容:“真的不苦。” “一小口而已,当然不苦。”慕汐月淡淡看着她,示意她喝完。 “妹妹快别耍性子了,这药好不容易熬好,我要是喝完,待会儿又要花好几个时辰重新给你熬。” “姐姐不是最为我着想,最听我的话吗?怎么?一碗药都不肯帮我试?” 看到慕汐月眼底的冷意,张芷嫣有些诧异,低头看了看药碗,这药里有毒,她当然不想喝,可是想了想,只是慢性毒药,喝一两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跟老夫人和秦郎好好哭诉。 她咬咬牙,仰头一口气喝完了药。 慕汐月冷冷看她一眼,这个女人,对自己也够狠。 张芷嫣正要说什么,却看到慕汐月转头看了看门外,“安哥儿可还在跪在那儿?” 说到这里,张芷嫣立即放下药碗,“妹妹,虽说这次是安哥儿胡闹偷偷去池塘摘莲蓬,但他也是无意之举,哪个孩子不贪玩呢?天气还冷,这么跪着容易着凉。” 你也知道现在天气还凉,设计让她还在春天就下水救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天气还凉呢? 慕汐月皱眉:“安哥儿已经八岁,还不知轻重,这次是偷偷下池塘,下次准备偷偷干什么?若不好好管教,只怕以后会做出更大的错事!” “妹妹昏迷的时候,安哥儿一直在这里守着,可见他已经知道错了,这次就算了吧?” 差点被淹死的不是你,当然可以这么轻飘飘一句“算了”。 慕汐月沉了沉脸:“姐姐,俗话说慈母多败儿,我平时就是太过纵容他,这次,定要让他长长教训!” 听这话,像是不仅要罚跪,还有更大的惩罚,张芷嫣有些着急,“妹妹,安哥儿还小,你就原谅他这次吧。” 慕汐月扯了扯嘴角:“姐姐,我是在管教自己的儿子,你要是觉得不妥,那你来做他母亲,你来管教?” 秦府这么多仆人,偏偏那天秦子安孤身一人去摘莲蓬,偏偏有人来通知她前两个贴身侍女被老夫人叫走,她着急去池边,连下人都没来得及叫,看到秦子安在池塘中间,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她懂水性,只是救秦子安的时候,这个孩子一直抱着她的手臂,双边夹着她的腿,她怎么也游不动,两个人差点一同淹死在池子里。 现在想想都后怕,八岁的孩子居然不怕死?还是说一定要置她于死地才罢休? 张芷嫣一时无话可说,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慕汐月。 平常慕汐月性格温婉,比谁都疼这两个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想仔细观察,却听到慕汐月有些倦意道:“姐姐,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 “退下”?这不是用在下人身上的词?张芷嫣有些恼怒,可也没办法,谁让她现在寄人篱下,而慕汐月是这里的女主人呢? 她仍然记得药的事情,微微指了指药碗:“那这药……我再让人煎一碗送过来?” 慕汐月没看她,眯了眯眼:“药我自会安排人去煎,不劳姐姐费心。” 见她这样,张芷嫣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看到秦子安恳求的眼神,想起刚才慕汐月的语气,也不敢说什么,只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秦子安,随后快步走了。 她没有话语权,但老夫人有吧?她就不信老夫人不管安哥儿! 房间里的慕汐月漠然看着前方。 身旁侍轻声道:“夫人,奴婢让药房再去煎一碗药过来?” 刚才她一直在旁边,也觉得夫人今日的举止有些奇怪,但她是个侍女,不好说什么。 慕汐却月摇头:“不必,你回一趟丞相府,告诉我母亲我落水的事情,让她派丞相府最好的大夫过来替我治疗。” 前世,她隐瞒落水的事情,十来天后母亲才得知,当即就说要叫丞相府的大夫过来,但慕汐月怕秦府的人觉得她娇气矫情,便拒绝了。 想想当时自己是真傻,怎么拿身体换取秦府上下的欢喜呢? 侍女飞云有些惊讶,但却爽快答应:“好,我这就去。” 这是从小跟慕汐月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旁观者清,她一路看着自家骄傲如凤凰的小姐,一步步变得谨小慎微、逆来顺受、刻意讨好,她心里着实憋屈,几次劝小姐不要让自己受委屈,可小姐就是不听。 上一世,慕汐月以为自己妥协、退让,做一个贤妻良母就会换取秦府上下的真心,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被张芷嫣这么一打搅,慕汐月确实有点累。 正准备继续睡一觉,却听到门外通报老夫人过来了。 第3章 她不会再熬尽心血替别人养孩子! 秦善文的母亲身上似乎有股子傲慢,慕汐月一直以为是这种傲骨让这个老妇人一直对她不冷不热,无论她怎么做都捂不热她的心,后来才知道她从始至终都觉得慕汐月除了家世,没有一处配得上她儿子。 秦老夫人牵着秦子安走了进来,站在慕汐月床前,明知她在病中,连表面的问候都没有,板着脸道:“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子安落水差点被淹死,醒来就守在你床边,你却让他罚跪?” 老夫人这么快就赶来了,看来是张芷嫣告的状,但她并不在意。 慕汐月抬了抬眼皮,“母亲,您这是在责怪我罚自己的孩子吗?” 秦老夫人瞥了一眼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慕汐月:“家和万事兴,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揪着不放。” 慕汐月冷冷一笑:“若母亲觉得我管教孩子的方式不对,可以找其他人管教安哥儿。” 听到这句话,秦母原本不屑的眼神落到慕汐月身上,这个女人对她向来毕恭毕敬,还从来没这么跟她说过话。习惯了被高高捧起,蓦的这样,她胸口腾起怒火:“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安哥儿便跟着我,由我亲自抚养!” 她巴不得把秦子安养在身边,这样也好让孩子跟亲生母亲多多亲近,每日看着自己的亲孙子喊一个外人“母亲”,她就厌烦!她看着芷嫣长大,这孩子温柔孝顺善良,为秦家忍辱负重,受了多少委屈,孩子八岁了,都不能听孩子叫一声“母亲”,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这两母子多多培养感情。 慕汐月心底嘲笑,这个“儿子”只不过是个庸才,前世为了让他成才,她求父亲出面让他进太学,请前太傅教导他,每天早起晚睡亲力亲文陪他温习功课,因为实在蠢笨,功课时常跟不上,慕汐月就一直严格要求他,每日要背完所有功课才能用膳。 十年如一日的教导,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秦子安在十四岁时便连中三元,轰动整个京城。那一年,是秦府最风光的一年,一门两状元,父子俩同朝为官,秦善文上有丞相岳父保驾护航,下有状元儿子为他挣脸面,成了京城贵族人人羡慕的对象。 慕汐月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知更大的不幸在等着她。 她收回思绪,淡淡道:“如此就有劳母亲了。” 秦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一眼慕汐月。 这个贱人,嫁给他儿子时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一个女人连最起码的清白都没有!若不是她身世好,怎么会让她进秦府的门,污秦府的门楣? 她不屑一顾牵着秦子安转身离开。 慕汐月也禁不住冷笑。 曾经艳冠京城,嫁人后洗手做羹汤;曾经满身绫罗绸缎,嫁人后为融入这个家族,几年没有做新衣裳;曾经满屋金银翡翠,嫁人后一点点变卖补贴家用…… 这一次,她不会再熬尽心血替别人养孩子! 她不会再那么傻,属于她的东西都要用在自己身上!她本就是贵女,为何要委曲求全过苦日子? 看着老夫人气势汹汹带着小少爷离开,身旁侍女忧心忡忡道:“夫人,您真的舍得小少爷?” 慕汐月懒懒一笑:“为何不舍得?” 这逆子一走,她浑身轻松。 “落霞,你去小厨房替我煮点红糖姜水,煮浓一些,再炖一盅燕窝过来,用最好的血燕。” 落霞眼神一亮,“夫人,您总算对自己好一点了!” 平时这些好东西,她都收着孝敬秦善文的母亲,想博个好媳妇名声。 慕汐月挪了挪身子,心想:“以前那些好东西就当是喂狗了!以后她的东西,秦府的人碰也别想碰!” 吩咐完落霞,慕汐月又叫来余嬷嬷,让她把自己的嫁妆和这些年为秦府补贴了多少都整理出来,等她身子好些,是时候跟秦府好好算一笔账! 她出嫁的时候从家里带来了许多佣人,都是她的心腹,可惜她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一个个被迫害,而她这个做主子的还以为都是意外,直至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才发现猫腻,但为时已晚。 这次,她不仅要拿回属于自己东西,身边的人也都要保护好! 离她出事还有十年,来日方长,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慕汐月安稳睡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是日暮西垂。 见夫人醒来,身旁丫鬟飞云过来轻声道:“夫人,咱们相府派来的大夫到了,见您在休息,一直没有打扰,正在屋外候着呢。” “快请他进来。” 进来后才发现,母亲派了一个女医过来,想必是为她考虑周全。 女医替慕汐月把了脉,回道:“寒气入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事情,尤其是夫人体弱,需要好几个月的调养。” 慕汐月点头:“那就有劳先生这几个月都在秦府照顾我。” 女医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慕汐月会留下她,但很快便点头回道:“好。” 慕汐月看了看时辰,这个时候秦善文应该下朝了,过不了多久他便会来房中看她。 脑海中又浮现出前世的种种,他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她:“慕汐月,我如果不这么做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本来以为娶了你可以飞黄腾达,可是眼看着身边同僚一个一个升迁,而我一个新科状元,丞相女婿,数十年都还只是个从六品!” “嫣儿与我少年情意,跟了我十几年连个名分都没有,若你肯把秦府主母之位给她,我还能保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即使相府没了,你仍可在秦府,即使没有主母之位,也可享主母待遇,这已是嫣儿作出的最大让步!你别不知足!” 这一刻慕汐月才知道,秦善文心里一直怪她父亲没有提携他。 她当时怒不可揭:“你我未成亲之时我就说过,我父亲正直、刚正,不会因为姻亲关系破格提拔谁!” “我根本无需他破格提携!可他却见不得我好,事事避嫌,三番五次在我升迁时持反对意见,生怕朝中大臣误会他有裙带关系!一个岳父做到这种份上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住口!我不许你编排我父亲!父亲的性格我岂会不知?他即使不提携你,也不会为难你!你少在这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善文气结:“原来你与你那高傲的父兄一般,从来都瞧不起你,不过我懒得与你计较,你且看看我如何辅佐二皇子,助他成为千古一帝!” 慕汐月只觉得可笑,她也懒得与他吵,只问:“我的亲生儿女在哪儿?” 秦善文冷笑:“那对野种,你觉得我会留着吗?留着他们只会提醒我曾经受过的耻辱!” “他们早就被我扔了!恐怕早就是两具白骨!” 慕汐月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给这个冷血之人一巴掌,但被身旁的下人生生拉住。 想起这些,慕汐月幽幽闭上眼,吩咐侍女:“我要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她现在一想到秦善文就恶心,恨不得杀了他,见了他还要与他虚与委蛇,她没这个心情!干脆不见! 此时的秦善文刚下朝,本想换下朝服再去看慕汐月,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换,直接去了西苑。 第4章 那个贱人居然罚跪安哥儿 还是早春时节,但西苑已经开出许多花,空气中都是香甜的气息。 慕汐月的院子雕栏玉砌、典雅幽静、鸟语花香,与朴素的秦府其他院子格格不入。 京城所有男人都羡慕他娶了丞相千金,可他却从未因此开心过。 慕汐月生得极美,又是大家闺秀,她仿佛会发光一样,每每看到她,就提醒着他曾经干过的那些龌龊事。 他反复告诉自己,当初选择走这条捷径,就要接受这条捷径带来的所有痛苦,谁知,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捷径。 但他总想逃避,若不是今日慕汐月落水,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踏进这儿。 正想着进去后如何面对她,却看到慕汐月的侍女出来了,侍女见到他后上前道,“大人,夫人休息了,交待说不要打扰她。” 秦善文怔了怔,他是知道慕汐月的,发生这么大件事情,她肯定最希望他去看她,他没去,她肯定会一直等着。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落霞,落霞跟她主子一样是个实诚人,不会说谎。 他站定,“夫人可还好?” “女医来瞧过,说有把握能治愈夫人。” “那就好。” 秦善文看了看那边的花窗。也好,看到她凄惨的样子说不定会心软,即使不心软,也多少会有点内疚。 他交代侍女好好照顾慕汐月后,转身离开。 刚走出西苑,就看到母亲的贴身嬷嬷在等他。 “大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他都已经听腻了,部里的事情已经够他烦的,家里还一地鸡毛。现在又得去听几个女人叽叽喳喳,他哪有这个心情,只说道:“我还有事,母亲那边的事情全凭她作主就是了。” “大人,不仅仅是夫人的事情,还有两个孩子的事情,还有表小姐的事情,您都不管吗?” 秦善文无奈揉揉太阳穴,抬了抬手,“走吧。” 秦府老夫人的庭院里。 还未进去,就听到孩子的哭声。 张芷嫣正抱着哭泣的安哥儿柔声安慰,母亲怀里抱着宁姐儿,似乎也在哭。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那个女人干的好事!”秦老夫人怒道:“那个贱人居然罚跪安哥儿!安哥儿刚从水里出来,差点没了半条命!她怎么忍心!” 秦善文看了看左右,好在没有其他人,母亲应该是早就想要发脾气,所以秉退了下人。 他走过去从秦老夫人怀里接过宁姐儿,有些不悦道:“母亲,不要总是一口一个贱人,那件事不是慕汐月的错,何况这些年她嫁过来安分守己,温良恭俭,从未犯过什么错。” “从未犯过什么错就行了?当初你娶她是为了什么?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只是个从六品?!” 秦善文也郁郁不得志,事情没有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他也深感无奈,也曾像母亲一样怨过慕汐月,但还是没办法把所有过错都归到一个弱女子身上。 秦老夫人说完这番话剧烈咳嗽起来,张芷嫣见状,急忙放下安哥儿,过去帮秦老夫人顺气奉茶。 “在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芷嫣一个儿媳,我看着她长大,这些年若不是她侍奉左右,我这条老命早就没了!我还有几年可活?什么时候才能亲耳听她叫我一声母亲?!” 说完,她咳得更厉害了。 张芷嫣连连安慰:“姨母何必在意这个?我早已把您当作亲生母亲看待,这个称呼您若是想听,我偷偷叫给您听就是。” 秦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就是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才让善文把这事耽搁这么久,现在我还在,还可以替你争争,若是我走了,你可怎么办?” “姨母快别说这丧气话,您是会长命百岁的!还要等着我给您再生孙子呢!” 说完朝秦善文使了个眼色。 秦善文亦上前安慰:“母亲,您要好好养身体,儿子绝不辜负芷嫣。” 话音刚落,张芷嫣忽然干呕。 秦老夫人和秦善文异口同声:“怎么了?” “一个月还不到,不应该这么早有反应吧?” 张芷嫣捂着胸口,柔弱道:“可能是因为刚才喝了碗药的缘故?” “好端端的,为何要喝药?” 张芷嫣犹豫着没有开口。 秦老夫人急道:“你倒是说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可不能出差错!” “今早我去看妹妹,她说药苦,让我替她试药,我喝了整整一碗药。” 秦老夫人坐都坐不稳,颤颤巍巍站起身,“快,快叫大夫来!这么大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张芷嫣拉住秦老夫人,“姨母,我没事,一碗祛风寒的药而已,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 秦老夫人一边喊大夫一边怒斥秦善文:“这就是你嘴里温良恭俭的妻子!让别人试药这般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张芷嫣见秦老夫人真的要叫来大夫,咬咬嘴唇,眼角含泪:“姨母,大夫来了,会看出我有孕在身,万一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待在秦府?” 秦老夫人蓦的停住召唤下人的手,旋即咬牙道:“都怪慕汐月那个贱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她现在除了一个相府千金的身份还有什么?我们也从未在她这个身份上捞到半点好处!” 秦善文眉头紧锁。 张芷嫣继续安抚秦老夫人。 许久,终于把秦老夫人安抚好。 秦善文与张芷嫣一前一后出了秦老夫人院子。 张芷嫣从后面牵住秦善文的手,“文哥,我今天真的特别害怕,那么大一碗药,若我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刚才在姨母那儿,我不想让她老人家担心,不得不故作坚强,其实我心里怕极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秦善文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处。 触碰到一片柔软,秦善文的心也跟着软了下去。 “嫣儿,让你受苦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心中下定决心,“若这个孩子命大,我一定给他一个名分;若这个孩子没了,日后我也定会补偿你。” 张芷嫣伏在秦善文胸膛,嘴角缓缓上扬:“文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第5章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西苑。 慕汐月睡醒后,喝了碗药。 这药是她交待女医亲自熬的,喝完药,又吃了几颗蜜饯。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这些年为秦府操劳,加上张芷嫣时不时给她吃点慢性毒药,已经伤了根本,不是几副药能补回来的。 她要想身体好起来,饮食药膳调理还不够,还需要强身健体。 想到这儿,慕汐月叫来落霞。 “你明日差人去兄长营中,让他挑两个身手好的护卫来我府中。” 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亲信,也能让她在秦府如虎添翼。 至于秦府的人会怎么看,那都不在她现在的考虑范围之内。 次日一早。 侍女飞云就急匆匆进来叫醒慕汐月,“夫人,老夫人派人把小小姐也接到她院里了!” 接走小少爷是夫人同意过的,但接走小小姐却是连招呼都没打! 慕汐月却不为所动,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两个孩子都是张芷嫣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前世这个女儿虽未直接害过她,但也未曾记过她的好。 她何必还在意这两个白眼狼孩子呢? 慕汐月懒懒说了一声,“随他们去吧,燕窝和桃胶炖好了再叫我。” 趁这个机会,把两个闹心的孩子送走,她安心养病养身体,成婚几年,为秦府操碎了心,昔日吹弹可破的肌肤变粗糙了,她可不得好好养养? 飞云见状只能默默退出去。 落霞也在门外,飞云嘟哝道:“夫人自从落水后像变了个人一样,从前把小少爷和小小姐看得比命还重要,现在老夫人把孩子抢走了,都不为所动。” “我觉得挺好,老夫人不是一直嫌弃咱们夫人教不好两个孩子嘛?现在让老夫人自己去教,看能不能比咱夫人教得好。” “就是……老夫人坐着说话不腰疼,夫人为两个孩子付出了多少心力?” …… 两个侍女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两个孩子衣食无忧活到现在,而她的亲生骨肉……想到这儿,不禁对秦府恨得咬牙切齿,只希望她的两个孩子还活着,还有机会寻回来。 若她的孩子活着还好,若是死了,秦府上下,涉及到害死她孩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侍女端来刚熬好的人参鹿茸粥,一边说道:“上午管家过来问咱们府宴请的事情,我看夫人睡得正香,就没叫夫人,估计管家去回禀老夫人了。” 前世他落水后不久,秦善文为了拉拢人心,趁着他母亲生日之际宴请同僚。 慕汐月为了让秦善文面子上好过,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操持宴会,也就是这次宴会上,他结识了二皇子,从此抱紧二皇子的大腿,开启了为二皇子扫除障碍的道路。 明知会有这样的结果,她还会像前世那样操心吗? 慕汐月在房中一边踱步,一边吩咐侍女:“这些天谁来都说我在养病,不见外人。” “那大人来呢?” “一样。” 听到慕汐月肯定的语气,落霞诧异看着她,往常夫人巴巴等着大人过来看她,大人没来,她望眼欲穿,现在好像根本不期待大人? 休养几日,慕汐月照了照镜子,果然,吃好睡饱,精神气都好了不少。 侍女在屋外通传:夫人,大人和将军来了。 慕汐月刚想说:“不是说了我在休息吗?”忽然听到“将军”二字,眼神一亮:“兄长来了?” 她瞧了瞧窗外,像是秦善文和兄长的身影。 她立即躺回床上,落霞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门开了,秦善文和慕汐月的兄长慕震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倚靠在床上的慕汐月不施粉黛,犹如出水芙蓉,一头乌黑的长发像小瀑布一般垂在床沿,远远看去,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只一眼,秦善文就微微怔住了。 这个女人确实美得惊心动魄,可再怎么美,也是别的男人睡过的。 他悄悄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慕汐月压根没看他,她的眼神全在自己兄长身上。 前世,她最后一次见到兄长时,是水牢中一副千疮百孔的尸体,手脚生生被打断、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眼睛被刺穿,血肉模糊……慕汐月见到这一幕,直接晕了过去。 曾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北大将军,即使死也应该死在战场,可他却在水牢中被活活折磨致死。后来慕汐月才知道,兄长铮铮铁骨一直不愿承认通敌卖国的罪名,秦善文的人以她的性命要挟,他才放弃抵抗认了罪。 再次看到兄长神采奕奕站在她面前,慕汐月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她看了看站在兄长身后的秦善文,淡淡道:“善文,我有些体己话想单独跟兄长聊。” 秦善文抬头看了看慕汐月,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也没看他,更别说眼中还有往常望穿秋水的深情,心里不禁有点儿落寞。 几日不见,她似乎对自己生疏了不少,难道是怪他这几日没有来看她? 但他也没有多言,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兄长今日在府中用晚膳可好?” 在外界看来,慕汐月在秦府过得开心幸福,与秦善文夫妻恩爱,又有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慕汐月的兄长也是如此认为,他回头微笑回道:“好。” 侍女搬来椅子放在慕汐月床头,慕震廷坐下,“听说你前几天不小心落水,又派人来我帮你找两个身手过硬的亲信来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起前世兄长受的苦,再看看此刻完好无损的兄长,慕汐月豆大的眼泪唰唰落了下来。 看到妹妹哭,慕震廷有些着急,忙问道:“小妹,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跟兄长说,兄长定会帮你出气!” 慕汐月摇摇头,想止住眼泪,可是怎么也止不住,干脆埋到兄长怀里大哭。 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让她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慕震廷轻轻拍着慕汐月的背,脸上神情愈发严肃,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想法,随后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侍女,“怎么回事?” 第6章 这个女人凭什么既有样貌又有身世? 两个侍女开始也很错愕,她们知道慕汐月心里苦,但在娘家人面前,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从未表现出真实情感。但看到慕汐月终于肯向亲人哭诉时,两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到兄长准备责备两个侍女,慕汐月擦了擦眼泪,“哥哥,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许久不见你,加上这次落水差点没了性命,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 慕震廷替慕汐月擦了擦眼泪,脸色铁青:“你落水不是个意外?秦府有人想陷害你?” 慕汐月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前世她知道父兄没有提携秦善文,怕自己表现出委屈,父兄更不会帮她夫君,所以凡事都自己担着,在娘家那儿从来都只说秦善文的好。 慕震廷见慕汐月没有否认落水不是意外,立即正色道:“若这里不安全,你大可回丞相府,还有秦善文,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看他似乎云淡风轻,好似是件小事一般!” 她其实完全可以在重生后选择跟秦善文和离,但亲生孩子下落不明,她还要找孩子,况且和离岂不是便宜了秦府这些恶人? 经历过那些痛苦,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和离,只丧偶。 念及此,慕汐月爽朗擦干眼泪,笑道:“的确有人想害我,但哥哥放心,我已经察觉蛛丝马迹,准备撒网,这不让你派了增援力量嘛?” 慕震廷脸色更难看了。 “是谁这么大胆子?!” “哥——”慕汐月扯他衣袖,“我不能一直靠别人庇护,该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她朝自己哥哥眨眨眼:“放心,若真的斗不过,再请哥哥出面不迟。” “不行!这事由不得你!我要跟秦善文好好谈谈,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见兄长越来越激动,慕汐月拉了拉他,“你要是真跟善文谈,那就打草惊蛇了。” 慕汐月转了话题,“哥,之前我拜托你收入军营的张芷嫣的堂哥还记得吗?” 慕震廷点头:“记得,此人现在是我的副官,虽然智谋不足,但身手可以,我正打算好好栽培他。” 他疑惑道:“怎么忽然问起他?” 重生后的这几天,慕汐月也在想前世兄长身边的叛徒是谁,想来想去,张芷嫣的堂哥嫌疑最大。 “哥哥对他提防着点,不要把他当自己人看,但也不要一回去就开了他。” 原来她跟张芷嫣以姐妹相称,她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所以张芷嫣说起自己堂哥老大不小却一事无成,想让他去军营历练时,她想也没想就找自己哥哥帮忙。 慕震廷并不在意一个小小副官,又问道,“小妹,你到底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告诉哥哥,不要擅自做主。” 慕汐月俏皮一笑:“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她看看兄长身后,“你带来的人呢?快给我看看。” 慕震廷侧身,后面站着两个身着劲装、扎高马尾的女子,他道:“我军中女兵甚少,最优秀的两个都给你。” 他又指了指两个女子旁边的男子,“这是我卫兵营的影卫,轻功了得,是我另外派在暗处来保护你的。” “哥,你这是把你最得力的手下都给我了啊!” 这一仗,她不赢都说不过去了。 “你的事情最重要。” 慕汐月朝两个女护卫道:“两位妹妹真是英姿飒爽,不过日后跟着我,可能要打扮成我的侍女,你们不介意吧?”她指了指身边的落霞:“就是她们这样。” 二人看了一眼,回:“一切听从夫人吩咐。” 慕汐月点头。 慕震廷眉头仍然紧皱:“哥哥不反对你想自己找出要陷害你的人,但你要注意安全,别逞强。” “我知道。” 慕震廷虽然担心,但看到妹妹胸有成竹,也觉得应该给她一些历练的机会。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没多久秦善文来了,在门外说着晚膳准备好了,请兄妹二人去用晚膳。 若不是今日兄长过来,这顿晚膳她绝不会去吃。 但兄长在这儿,样子还是得做做。 她伸了伸懒腰,温柔笑了笑:“哥,你先去,我晚点就过来。” 慕震廷知道妹妹要梳洗,便起身走了出去。 屋外,秦善文正堆着满脸笑容,和悦看着慕震廷。 换作平时,慕震廷会回他一个笑,但此刻,他怎么也笑不起来,只冷冷看了一眼秦善文,走到他身旁也没有停留,自顾自走了。 身后秦善文和悦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已经受够了赔笑的日子,见谁都要点头哈腰,见谁都要揣摩人家的心情,他也想像慕震廷这样喜怒形于色,可是在这到处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京城,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人,他敢这样吗? 他默默收起笑容,看了一眼屋里。 慕汐月已经起身,由侍女搀扶着走向里间。 纤细清秀的背影让人心生怜意。 每每多看一眼,就会陷得更深。 他万万不能爱上一个曾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的女人! 他收回眼神,转身跟上慕震廷。 只是转身的瞬间,心里却蓦的难受。 那个满眼都是他,总是心有期盼看着他的慕汐月似乎不见了。 前厅,整个秦府都整整齐齐在等候慕震廷。 两个孩子看到慕震廷过来,蹦蹦跳跳上前喊着“舅舅好”,慕震廷蹲下,一手抱一个,两个孩子在他怀里嬉笑打闹。 秦老夫人身旁坐着秦善文的妹妹秦青玉,秦青玉旁边坐着张芷嫣。 几个嬷嬷候在一旁伺候。 秦老夫人只默默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刚开始她还做做样子,可这些年眼看相府对他儿子没有任何助力,她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大家正在前厅闲聊等待慕汐月。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嫂嫂怎么不挽头发就出来了?” 大家转眼看过去,只见慕汐月只换了身素色衣裳,头发只挽了个小髻,其余随意披着。 对大家闺秀来说,不梳头发相当于衣冠不整。 以前,慕汐月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但现在,她只想随心所欲活着。 女为悦己者容,现在秦府上下哪还有她想要取悦的人? 梳个头发要大半炷香的时间,她不想让兄长等那么久。 看到这个样子的慕汐月,前厅里的人脸色各异。 倾国倾城的美人,即使披头散发,也别有一番美感。 秦善文有一刹那出神,张芷嫣看到他发愣的样子,不屑地看了一眼慕汐月,只恨上天不公,这个女人凭什么既有样貌又有身世?! 第7章 要不替嫣儿姐姐寻个夫婿? 慕汐月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眼神,在兄长身旁坐了下来。 慕震廷怀里的两个孩子见慕汐月过来,轻声叫了声“母亲”。 因刚被慕汐月罚过,秦子安声音更小。 慕震廷感慨:“许久未见小妹出阁前的样子了,这一晃,仿佛回到了你未出嫁时。” 慕汐月温和一笑,除了兄长,她看也没看桌上的人。 秦母脸色却不好。 这个慕汐月越来越不把她放眼里了,她是这家的老夫人,不向她行礼不说,还无视她的存在? 她张口道:“月儿,你虽然病着,但作为秦府女主人,穿戴整齐是最基本的礼仪。” 一旁张芷嫣顺势接话:“就是,妹妹这样也太不合规矩了。” 只是她话音未落,就看到慕震廷冷冷的眼神,他淡淡道:“老夫人,自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规矩。” 说完又看向张芷嫣,“这位小姐很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他自然认识这个女人,因为妹妹不止一两次提起这个女人,说她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可怜。 但刚才与妹妹说话时,似乎这次落水与这个女人有关。 蓦然听到慕震廷冰冷的语气,张芷嫣不知如何接话。 秦母回道:“是我老家的表侄女,父母走了,无人照料,我便接来京城照拂一二。” “哦——好像听月儿提过,是善文孀居的表妹,寄居在这儿。”慕震廷说完沉下脸,看向秦善文,“孀居的亲眷什么时候可以上主桌了?还对女主人说三道四,你府里这么没规矩了么?” 秦善文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看了看慕汐月,只能拿她出来挡招,“嫣儿跟月儿差不多年龄,两人像姐妹一样,熟悉了就没在意那些礼节。” 慕震廷挑了挑眉,“是么?” 他看一眼秦善文,“你们的家事我原不好开口,但这次月儿落水差点没命,我就不能不说了,虽说落水是个意外,也看得出这个家平日管理不严,怎么能让小少爷一个人去池塘边?下人们都在干什么?听说月儿和安哥儿在水里扑腾了许久都没人过来搭救,这个院子能有多大?就没有一个人听见呼救声?!” 到底是军中出来的人,慕震廷说话时不怒自威,秦府上下包括傲慢的老夫人在内,都默默低着头。 慕汐月安静看戏,内心直呼:“哥,干得漂亮!” 娘家就是自己最大的底气,之前自己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发生再大的事情都用尽全力为秦府找理由找借口,在外人面前,哪怕是娘家人面前永远表现出一副我很好的伪像。 秦善文默默放下筷子,正色道:“兄长说得是,这件事我一定好好查查。” “还有你。”慕震廷看向慕汐月,“善良宽厚本没什么错,但作为当家主母,也要按规矩办事,没有主母的威严,久而久之,下人都敢骑到你头上。” 听到这句话,张芷嫣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求助地看了看秦老夫人,老夫人自顾不暇;她又看了看秦善文,他眼神闪躲。 一回神,发现慕汐月正淡淡看着她。 她无法还跟没事人一样坐着,起身道:“姨母,表哥,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房间休息。” 刚想走,慕震廷道:“孀居的表妹住在这儿似乎不太方便,虽然是表亲,但毕竟人多口杂,传出去不太好听,日后表妹想找个夫家也难。” 张芷嫣顿了顿,这是要把她赶出去? 她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可怜兮兮、无助地看着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轻咳一声,“慕将军,嫣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在京城无亲无故,离了秦府,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今日她确实言语有失,过后我再好好教育她。” 她一边说一边看慕汐月,似乎是想慕汐月帮张芷嫣说句话。 慕汐月心里冷笑。 前世秦善文纳了张芷嫣没多久,张芷嫣就怀孕了,算算时间,极有可能她现在就已经有了,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不得不想方设法嫁给秦善文。 现在让她走岂不是便宜了她? 不就是纳个妾吗? 从前稀罕秦善文,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他,现在,纳十个八个都没问题,但……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慕汐月微微一笑:“哥,芷嫣姐姐若是走了,我在府里连个说话的姐妹都没有,别人说什么让别人去说吧,我相信善文。” 听到这句话,秦善文心中一暖。 张芷嫣也没想到慕汐月会帮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慕震廷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本来想替妹妹打发了她,没想到她自己却要留下人家! 再看看慕汐月,她也正眼神坚定看着她,似乎另有打算,罢了。 他揉了揉慕汐月头发,“别怪哥哥没提醒你,你已是人妇,不是从前的姑娘家了,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周全。” “我知道。”慕汐月眨眼微笑。 如果没有刚才慕汐月的哭泣,今天的晚膳会其乐融融。但因为慕汐月哭了,慕震廷感觉到自己妹妹在秦府受了委屈,自然要为她出头。 因此这晚膳大家都吃得索然无味。 慕震廷看慕汐月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回营。 慕震廷一走,张芷嫣便迎了上来,“妹妹,今日谢谢你为我仗义执言……” 什么叫仗义执言? 她还没说完,慕汐月便冷冷道:“姐姐,兄长说得对,你还年轻,不会打算孤寡一辈子吧?” 她笑笑看向秦老夫人,“母亲,您要不替嫣儿姐姐寻个夫婿?” 秦老夫人脸色变了变,“这要看嫣儿自己的意思。” 慕汐月饶有兴致看着张芷嫣:“姐姐呢?不想再找一个?” 张芷嫣微微脸红:“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慕汐月知道张芷嫣不会轻易离开秦善文,但她不会给她好日子过!哪怕是吓唬吓唬她! 说话间,秦善文已经送完慕震廷回来。 此时已经入夜,晚风袭来,有微微凉意,见厅外候着的侍女手中捧着慕汐月的披风,秦善文顺手拿过,走进前厅想给慕汐月披上。 察觉到动静,慕汐月回头。 见是秦善文,微微躲了躲,“我不冷,不用披风。” 秦善文柔声道:“起风了,你又还在病中,还是谨慎些好。” 慕汐月推开披风,起身道:“我回屋休息。” 正准备走,秦善文道:“月儿,有件事还需要你把把关。” 真是可笑,前脚想害死她,后脚又想着让她帮忙。 慕汐月装作不知道是什么事。 秦善文犹豫着说道:“月底宴请的事情……”他有些尴尬,“我知道你在病中,到这是咱们府第一次宴请,如果办得不好只怕会被同僚笑话……” 若她这次死了,宴请就变成白事了吧? 慕汐月推辞道:“你也看到我的身体,只怕是没那么多精力……” 本想拒绝,忽然瞥见坐在一旁的秦青玉。 第8章 她原来一心想要高嫁 怎么忘了她呢? 前世她也没少推波助澜。 为了帮小姑子找个好夫婿,慕汐月可谓费尽心机,但这小姑子竟然盯上了宫里的皇子,勾搭皇子不成,退而求其次,搭上了比她大近三十岁的皇上!后来成了皇上的宠妃! 有了她的助力,秦善文的主子二皇子又重新入了陛下的眼,而原本深得陛下信任的父亲却渐渐被陛下猜疑。 慕家出事后,她以为秦青玉会顾及姑嫂之情帮她替皇上求情,于是进宫求她,没想到她踩着她的手讪笑:“嫂嫂,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与你感情好吧?你是相府千金,秦家上下都以你为荣,我只是个不起眼的,给我随便找门亲事都像是施了好大的恩德,但我秦青玉注要嫁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我要比你还风光!怎么样?尝到屈居人下的滋味了吗?” “你觉得……你父亲为何不受陛下信任了?” 那一刻,慕汐月才知道,秦青玉为了踩她不遗余力。 她看向她,心中有了一计。 “青玉妹妹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以后至少也是做主母的人,何不趁此机会让她历练历练?由青玉妹妹来操持,拿不定主意的再跟我商量,如何?” 秦青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但又不敢直接答应。 对付这种人,就是要把她高高捧起,她最喜欢别人看重她,最喜欢成为最受重视的人。 慕汐月道:“青玉妹妹生得花容月貌,足以配得上京城最好的贵公子,若这次展现出管家之才,一些高门大户定会主动来议亲。” 她以前把秦青玉当自己的亲妹妹看,希望她寻得一门好亲事,一生幸福,没想到,人家想要的是名利。 那好,就顺着她去,看她得了名利之后是否后悔。 至于皇妃,那就别想了,她不会再给她向陛下进谗言,诬陷父亲的机会。 秦青玉有些雀跃,小眼神期待地看向秦母。 秦母思索了一下,点头:“是个不错的主意。” 慕汐月微笑:“玉儿,你就放手去干,有什么事情嫂嫂帮你兜着!” 慕汐月长着一双桃花眼,笑起来非常好看。 秦青玉过来握住慕汐月的手,“谢谢嫂嫂!嫂嫂太好了!” 秦母也露出了笑容。 慕汐月走后,张芷嫣讪讪道:“这平时,家里的大小事情她都亲自打理,从不让我们过问,今日突然让玉妹妹操持,不会是想看玉妹妹出丑吧?” 秦青玉一听,有些不悦:“表姐,你别胡说,难道我就没有一点能力?就一定会出丑?我针织女红哪样不好?怎么就学不来管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没发现这几日汐月有点古怪吗?对我们不像平常那么热情,对母亲也不像往常那样尊重,看起来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总觉得她变了……” 秦母眉头紧锁,似在思索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秦青玉道:“谁死里逃生不会有所感悟呢?或许是惊魂未定吧?” 秦母点头:“青玉说得对,汐月这几天只是也许是惊魂未定,我看她还是一心为秦府着想,这就够了。” 秦青玉没功夫继续在这儿猜测,说了句:“母亲,我回房想想这次宴请怎么安排。” 秦母面露疲色,自个儿捶了下后背。 身后嬷嬷见状,立即上前替她揉肩捶背。 张芷嫣眼疾手快,抢在嬷嬷前面去替秦母揉肩。 秦善文见母亲脸色不好,问道:“母亲不舒服吗?要不要见大夫来看看?” 秦母摇头:“就是有点儿累,安哥儿正是淘气的时候,这两日在我院子里玩得十分尽兴,我怕他摔着,总想跟着他。” 秦善文道:“汐月平日对他要求严格,这会儿离了她母亲,可不像只猴子一样乱窜?” “我累点不要紧,只要安哥儿开心就好。” 张芷嫣垂下眼眸,软声软语:“姨母对安哥儿和宁姐儿当真没话说,本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还亲自来抚养孙儿孙女,反观我这个做母亲的,从来没尽一点儿做母亲的责任……” 秦老夫人拍拍张芷嫣的手,“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到底,这件事是我们秦家对不起你,现在好了,安哥儿和沁儿养在我院中,你可以时常过来陪他们,不必像以前那么谨小慎微。” 两个女人在描绘美好未来,秦善文却有点儿担忧。 “两个孩子养在母亲院里,原来说好的,请丞相大人出面为安哥儿找启蒙师傅,不知道那边还愿不愿意……” 秦老夫人眉心紧了紧,“安哥儿也是她的孩子,她难道能狠心不管?” 张芷嫣安慰道:“自然不会,当时我出的这个主意很好吧?只有把两个孩子都给她,她才会不遗余力为他们谋未来。” …… 夜色渐浓。 秦善文与张芷嫣送秦老夫人回房后,两人走在府中后院安静的青石小道上。 两人紧紧牵着彼此的手,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月色中,张芷嫣眼角有晶莹的泪珠,她幽幽叹了口气,摸了摸肚子,“文哥,接下来怎么办?我可以等,但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 秦善文很是纠结,一边是把控着他前途的正妻,一边是跟了他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没有任何名分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张芷嫣扯了扯她衣角,“文哥,我想要你一句话。” 她咬了咬嘴唇,“若那个女人没有现在的家世,你还会这么犹豫吗?” 秦善文想也没想,“自然不会。” 张芷嫣破涕为笑:“那就好,只要文哥对我是真心的就行了,至于家世地位,有谁能保证能一世荣华呢?一朝天子一朝臣,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 夜风微起,想起张芷嫣为他付出的一切,为他忍受过的白眼,秦善文轻轻搂住她,“嫣儿,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慕汐月回到西苑,净手洗面后,决定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再入睡。 转头看见侍女手里捧着刚才秦善文碰过的披风,脸一沉,冷眼道:“把这件披风烧了。” 第9章 这件事情对我非常重要 现在她眼里的秦善文,不仅卑鄙,还很肮脏,他碰过的东西,她看一眼都觉得脏。 女医过来给她请脉,微笑道:“夫人身体恢复得不错,过两日就可以下床强身健体了。”她朝站在床边伺候的飞云和落霞道:“平日多让夫人泡热水澡,有助于排毒驱寒。” 慕汐月道:“先生,我的病情,若是秦大人和秦老夫人问起,你就说得严重些,就说我身子虚,需要卧床休养几个月。” 贴身照看慕汐月几日,女医也察觉出什么,点头道:“我知道。” 女医走后,慕汐月叫来兄长留给她的影卫。 一个面相稚嫩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神情却很老成。 今天兄长介绍他的时候,慕汐月就从他脸上看到了不屑。 确实,年轻气盛又在军中的男孩,自然觉得应该在战场效力,到内院来保护弱女子,满身功夫岂不是无用武之地? 慕汐月看一眼笔挺站在她面前的男孩,抬眉道:“江护卫?” 男孩抬头回:“属下在。” 慕汐月问,“你想回军营吗?” 男孩愣了一下,低头道:“属下听从将军的安排,将军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慕汐月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也没有纠结,只道:“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若你办妥,我找个理由让你回军营。” 男孩微微一动,抱拳道:“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我的两个孩子,八年前曾被送回徐州,在那里待了两年多,我想让你去一趟徐州,查一下他们到徐州后的所有事情。” 江护卫有些诧异,“可是将军让我暗中保护夫人。” 慕汐月张张衣袖:“你也看到了,内宅大院有什么刀光剑影?哪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但我交待你的事情对我非常重要,若不是信任你,绝不会交给你。” 看江护卫还有所犹豫,慕汐月又道:“出了任何事情有我担着,兄长那边我自会跟他说清楚。” 江护卫这才点头:“属下遵命。” “这件事情没有查完前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兄长。” 重生后,她最惦记的是她的两个孩子,迫切想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现在在哪儿? 若是直接跟秦善文撕破脸,并不一定就能知道两个孩子的下落。而且相府要是知道她的孩子被掉了包,只怕要立即发难,她哪还有机会让那些恶毒之人得到应该有报应? 夜已深,慕汐月喝了碗桃胶,泡了个热水澡,宽衣解带躺到床上,没有府中那些琐事缠身,她一觉睡到天大亮。 第二天一大早,秦青玉便来了。 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春风满面进来道:“嫂嫂,我列了宴请名单,拿来给你过目。” 她最先考虑不是秦府如何招待客人,而是宾客名单,可见她最看重的是谁来,而不是秦府这次宴会做得如何。 慕汐月微笑接过名单,扫了一眼,中规中矩。 前世秦府的这次宴会是在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亲自操办的,这个时候秦善文还是个从六品,即使很多人愿意卖丞相大人的面子来参加他的升迁宴请,但慕汐月觉得不能太高调,所以只请了些跟秦善文品级差不多的,以及一些高品级的世交。 她为秦府做长远打算,但秦老夫人却不认同,还埋怨她不把秦家当自家看。 既然如此,那便办大一些,反正丢的也是秦府的脸,传出去也是秦善文好高骛远,区区一个从六品就大搞宴请。 “咱们秦府在京城没有根基,宴请是为了多结交些朋友,到时候我父亲过来,请的宾客应该不会有不想来的。” 秦青玉有些欣喜:“嫂嫂的意思是可以再请多一些客人?” “不仅可以请多一些,一些达官贵人也可以列入名单,反正我会把关,不适合请的我再删掉。” 秦青玉点头,随后微微一笑:“记得你的亲事,多了解下有青年才俊的人家。” 前世,这次宴会没有邀请二皇子,但二皇子不请自来。而秦青玉心比天高,竟然想搭上二皇子。 彼时二皇子已有王妃,秦青玉即便嫁给他,也只能是个侧妃。但慕汐月知道,哪怕是个侧妃,在现在的秦青玉眼里,也是莫大的荣耀,所以她心甘情愿! 秦府宴请之时,她在府中设计勾引二皇子,被慕汐月知道后及时拦下。 这才有了后来与二皇子不成,勾搭上陛下的事情。 二皇子的王妃是镇远侯嫡女,将门无弱女,慕汐月对她也略有耳闻。秦青玉嫁过去大概率就是跟王妃斗,哪还有心思帮她兄长谋划未来? 所以她既然想做这个侧妃就让她去吧。 只见秦青玉低头羞赧一笑,“嫂嫂又取笑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宴会办好,别的先不考虑。” 慕汐月假意陪着她笑,“你那么聪明,一个家宴,肯定不在话下。” 秦青玉却皱了皱眉,“嫂嫂,我昨晚大概算了下这次家宴要花费的银两,好像不少呢,家里库房钱够用吗?” 慕汐月也不想瞒她,回道:“可能不够,但既然办宴会,就不能太小气,否则会让别人瞧低了我们。” “可是钱从哪儿来?” 慕汐月故作大方,“到时候从我的嫁妆里面拿吧。” 秦青玉愣了愣,看慕汐月说这话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动用她的嫁妆了,可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知道嫁妆对女子的重要性,是出嫁后在夫家的根基,若是嫁妆一点点蚕食掉,老了靠什么? 她微微一动,“嫂嫂,你为何都不说自己为了补贴家用动用嫁妆的事情?” 慕汐月温婉一笑:“说了只会让善文和母亲难堪,既然我嫁到秦府,秦府就是我的家,不必分得那么清,只是……” 慕汐月顿了顿,“只是府中宴请肯定会有账单,我担心我母亲那边怪我挪用嫁妆……挪用一点没事,多了就说不过去,所以你还是得考虑下多出来的钱从哪儿出。” 秦青玉点头:“嫂嫂,我知道了,这是秦府的事情,确实不太好让你破费,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这是慕汐月第一次让她掌家,她当然要表现下自己的能力。 慕汐月点头:“如此甚好。” 她摸了摸秦青玉脑袋:“玉儿确实长大了。” 第10章 大人他跟丫鬟搞到一起了? 秦青玉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前世,慕汐月一心一意为秦府的每一个人着想,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给他们,可后来才知道,她认为最好别人不一定领情。 秦青玉最需要的不是为她谋幸福,而是认可她,把她往高处推。 慕汐月瞥了一眼站在秦青玉身旁的女孩,长得眉清目秀,肤如凝脂,是秦老夫人身边李嬷嬷的女儿,李嬷嬷一家三代都在秦府为奴,这种身世的女孩,本该踏踏实实侍奉主人,等年龄大一点,主家自会帮她寻个好人家,给一笔嫁妆送她出嫁。 但这个小姑娘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三番五次勾引秦善文,前世每次都被慕汐月识破,没有得逞。 这一世…… 反正纳一个妾是纳,纳两个也是纳。 慕汐月跟秦青玉闲聊,“你兄长这几日都住在书房,无人照料,这段时间你主家,平日晚上吩咐下人熬点儿参汤送过去,有助睡眠。” 她看到一旁那个叫夏之桃的侍女眼神动了动。 慕汐月弯弯嘴角,机会已经给你,就看你怎么做了。 接下来的几天,慕汐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乐得清闲,有时间就跟两个护卫学习功夫。 两个女护卫连连夸赞:“姑娘不愧是将军的妹妹,骨子里就有习武天赋,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学这么快的女子!” 慕汐月也不知是真话还是恭维她的话,她只管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强身健体,让自己有个好体魄! 府里都已经安插了她的眼线,即使不出院子,大小事情也都知道。 秦青玉一门心思办一场秦府“前所未有”的盛会,太想证明自己,再加上慕汐月给了她管家权,她在府里大搞“改革”,想证明自己不比慕汐月差,或许还比她更能干。 因为动作太大,引来府中许多下人不满。 下人们纷纷来慕汐月这儿告状,但慕汐月以身体欠佳为由没有出面。 一直到几日后的某个清晨。 天刚蒙蒙亮,慕汐月还在睡梦中,落霞将她摇醒,“夫人,出大事了!老夫人让您立刻到书房去!” 慕汐月揉揉稀松的睡眼,听到“书房”二字,大概猜到是什么“大事”。 她翻了个身,伸了伸懒腰。 落霞一副担忧的表情,想说又怕慕汐月伤心,她忧心忡忡看着慕汐月:“夫人,是大人,他……” 慕汐月微微一笑:“大人他跟丫鬟搞到一起了?” 落霞震惊,“夫人,您怎么知道?” 慕汐月斜了斜嘴角,秦善文虽然一无是处,但对张芷嫣却是难得的痴情,前世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自从洞房后就不再与她同房,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心有所属,不愿让张芷嫣难过,两人一合计,便找个一个大夫说她身体不好,不能同房,断了慕汐月想与秦善文同房的念想。 现在看来,夏之桃确实有手段,这才几天时间?就得手了? 她慢条斯理起身,换上素雅衣裳,随意挽了挽头发,还不忘往脸上抹点儿粉,让自己看上去很憔悴。 到书房的时候,看到夏之桃跪在地上哭,身上裹着单薄轻纱,雪白肌肤若隐若现;她母亲李嬷嬷也跪在她旁边,张芷嫣扶着秦老夫人,两个人眼里都是愤怒和难以置信,秦善文颓然坐在床边,只穿了亵衣和亵裤。 慕汐月还未说话,夏之桃就跪着挪膝盖过来拉住她的裙角:“夫人,求夫人为桃儿作主!桃儿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她还没说完,秦老夫人就指着她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贱婢!趁主母在病中就爬上府里大人的床!善文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他怎会看上你这样的贱婢!” 夏之桃抱着慕汐月的脚大哭,她知道这个家话事人是慕汐月,而慕汐月善良温润,定不会为难她。 慕汐月拉起她,“别哭了,这个时辰,府里下人都起了,你是要让全府上下都知道吗?” 夏之桃擦擦眼泪站了起来。 刚想开口诉说,慕汐月打断她,“不必说细节。” 她懒得听。 径直问秦老夫人:“母亲,您觉得如何处置?” “还用得着处置?这种勾引男主人的贱婢,就应该打二十大板扔出府去!免得以后府里的丫鬟都想爬男主人的床!” 话音刚落,李嬷嬷头磕得砰砰响:“老夫人,奴婢就这么一个女儿!还请老夫人开恩!” 秦老夫人一脚踢开她。 她又立即回抱住秦老夫人的脚,死也不肯松开,一边哭道:“求老夫人看在老奴从几岁就跟您的份上开开恩!要是桃儿被赶出去,她这辈子就完了!” 秦老夫人气得浑身哆嗦! 她转脸道:“汐月,你是当家主母,你说怎么处置?” 她确实气愤,一边是最疼爱的表侄女,一边是跟了她几十年的奴婢,她确实难以狠心处置。 慕汐月就等着这句话。 她让李嬷嬷带着夏之桃退下。 随后扶秦老夫人落座,道:“母亲,这事如果闹出去,丢的是秦府的面子,夫君在朝中也会让人瞧不起,尤其是月底咱们府有宴请,闹大不是让全京城看我们秦府的笑话吗?” 秦老夫人和站在她旁边的张芷嫣都睁大了眼睛,原以为秦善文发生这样的事情最无法接受的是慕汐月,毕竟他们成婚九年,她把秦善文当宝贝一样,不让任何女子接近。 现在听她的意思,像是想息事宁人? 只见慕汐月继续说道:“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加上我身子不爽,确实委屈了夫君,以我之见,就将之桃收入房中,做个姨娘,这样也多一个人照顾夫君。” 秦老夫人和张芷嫣顿时目瞪口呆,两个人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家不能有妾室,这是成婚时,秦善文对相府的承诺。也就是张芷嫣这么多年都还没有上位的原因。 屋中沉默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没人想到慕汐月会说这番话。 半晌,张芷嫣道:“妹妹,这恐怕不妥?万一以后再有其他丫鬟效仿可怎么办?” “那就要看善文能不能洁身自好了。” 慕汐月看向秦善文,秦善文也在看她。 第11章 你是真心实意给我纳妾吗? 从她进来前,秦善文就设想了慕汐月看到这一幕的无数场景,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大方、冷静、漠不关心,好像这不算多大件事。 以前之桃也勾过他,她知道后像只受伤的兔子,害怕他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小心翼翼试探他。 现在,似乎对他死心了。 他心中失落,意兴阑珊,不想回答。 反而是张芷嫣乱了分寸,不依不饶,一点不像平常那般温婉可人,她说着:“表哥是个正常男人,哪经得住那些狐媚子勾搭?要我说,就应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慕汐月淡淡看向张芷嫣:“要不这个家让姐姐来当?” 张芷嫣满眼不甘,悄悄扯了扯秦老夫人的袖子。 只是秦老夫人已经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她也知道若真的把之桃丢出去,秦府会被骂成什么样子。被骂还不打紧,重要的是会影响她儿子的名声。 书房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秦老夫人发话:“就听汐月的,给这个贱婢一个姨娘位置,住府里西北边上的平房,给一个婆子伺候,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来前院!” 慕汐月摇头:“母亲,既然决定给善文纳妾,那就应该给妾室应有的待遇,这般苛责,传出去更难听。”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养着她供着她?” 慕汐月点头:“偌大个秦府,养一个妾室不在话下,若母亲不喜欢她,让她少出现在您面前就行。” 张芷嫣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也难怪,她努力了十几年都没有得到的东西,一个贱婢耍点小心机就得到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几次看向秦善文,但秦善文的眼神始终在慕汐月身上。 见秦善文和秦老夫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慕汐月道:“那就让管家去收拾一个院子给之桃,至于其他礼数就免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 微风拂来,慕汐月恰到好处轻轻咳了一声,“母亲,若无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看她病恹恹的样子,秦老夫人也不好让她多待,只道:“你好好养身体,争取早日康复。” 她刚想走,秦善文却叫住了她,“你是真心实意给我纳妾吗?” 慕汐月想也不想,回头道:“自然是真心,从前是我眼界太狭窄,只憧憬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才发现,儿女情长终是肤浅,重要的是为秦府开枝散叶。” 秦善文仔细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不情愿,可看了许久,竟无一丝破绽。 他讪讪一笑:“你竟有这样的觉悟。” 末了又道:“这事还是先跟岳父大人商量吧,你我同意可能不作数。” 慕汐月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温婉笑容:“夫君无须担心,我娘家那边我自会去解释清楚。” 她将当家主母的大方得体展露无遗。 连平日里刁钻的秦老夫人都找不出任何错处。 慕汐月走后,书房里只剩下秦老夫人、秦善文和张芷嫣。 秦老夫人看看张芷嫣,又看看秦善文,叹叹气摇摇头,想说几句安慰张芷嫣的话,但张芷嫣看着秦善文泪流满面,估计是听不进去。 她也不想管这小两口感情上的事。 未几,便寻了个借口走了。 秦老夫人一走,张芷嫣哭得像碎了一般,“文哥,为何会这样?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碰别的女人吗?” 秦善文看张芷嫣哭得撕心裂肺,起身搂住她,“你难道不相信我?是我一时疏忽中了之桃的计。”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有用吗?”他看了看桌上空空如也的参汤碗,“无凭无据,如何能证明是丫鬟下了药?” 显然夏之桃早有预谋,即使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秦善文安慰她:“这样也好,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要收你就容易了。” 张芷嫣抬头:“那个贱婢能跟我平起平坐?!” “自然不会。” 张芷嫣也知道秦善文不可能会看上夏之桃,连慕汐月都看不上的人,会看上一个丫鬟? 但这口气,她着实咽不下。 伏在秦善文面前嘤嘤哭着,看起来柔弱无助,心里却是咬牙切齿。 她要的是秦府当家主母的位置,一个妾室岂能满足? 让你现在风光,有朝一日,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秦善文面上在安抚张芷嫣,脑海里想的却是刚才慕汐月那淡淡的表情,难道在她心里,他真的已经无足轻重? 慕汐月走出书房,书房连着后花园。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花园里,透着晶莹的露珠,清晨的花园鸟语花香,一路走一路赏美景。 落霞跟在她身后,一直在想怎么安慰她,却发现她心情极好。 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道:“夫人,您有什么委屈就跟落霞说吧,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慕汐月笑:“有什么委屈?” 落霞眉头微蹙:“大人虽然平日就极少来咱们院中过夜,您要是给他纳了妾,他可能更加不会来了。” “不来就不来吧。”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独守空房的日子,他若真的来,她反而糟心。 落霞虽然不解,但也没说什么。 回到西苑,慕汐月用完早膳,吩咐完管家纳妾的事情,准备去院子里练功时,夏之桃来了。 她一见到慕汐月,就扑通一声跪下,“夫人,谢谢您为我作主!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日后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 不愧是个有心机的女孩,这么快就知道站队了。 慕汐月微微一笑:“你好好照顾大人,争取早日诞下一儿半女,这样日子才会舒坦。” 夏之桃用力磕头:“谢夫人提点,之桃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夫人和大人!” 她甚至把她放在秦善文的前面。 慕汐月微笑:“这段时间老夫人和大人可能眼里容不得你,但来日方长,你要沉住气。” 夏之桃点头:“夫人,我知道。” 慕汐月知她是个聪明人,也没有多说。 她一走,秦青玉就来了。 一边进来一边往后看夏之桃的背影,撇嘴道:“嫂嫂,我刚听说夏之桃的事情,亏得跟了我这么久,没想到是这种人!嫂嫂可要离她远点!” 第12章 确实不在意他临幸一个丫鬟 慕汐月喝口茶,“玉儿,日后你做了主母就会知道,无论这人如何,既成了夫君的妾室,就是你的姐妹,凡事多担待,不可先入为主。” 秦青玉眉眼弯弯:“行,我听嫂嫂的。” 说完她拿出册子,“嫂嫂,这是我新列的宾客名单,你看看?” 慕汐月接过看完,之前的名单只请了秦善文的同僚和上级,再加上和相府走得近的亲戚,新名单上除了跟相府走得近的几个一品、二品大员,居然还有几位侯爷和侯夫人! 秦青玉可真勇啊! 慕汐月深吸一口气,“玉儿,这君武侯、勇毅侯还是删掉吧,我们跟他们差距实在太大。” 秦青玉凑过来挽住慕汐月手臂,“不用——嫂嫂,我都考量过了,君武侯和勇毅侯夫人都是你闺中密友,到时候以请她们的名义去帖,即使两位侯爷不来,侯夫人来了也会让我们秦府蓬荜生辉啊!” 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都扯了出来,还找了各种理由……既然秦青玉认为没有不妥,她也犯不着说什么,反正她早已经豁出去。 更何况宴会那边,还有好戏看,自然越多人看到越好。 慕汐月点点头:“这样似乎也说得过去。”她顿了顿又道:“只是若这些人能来,宴会可就得破费了,上次你还说钱不够。” “这个嫂嫂放心。”秦青玉眨眨眼凑到她耳边:“我旁敲侧击问母亲了,咱们府从徐州迁来京城的时候带了不少钱呢!” 慕汐月早已见识过秦青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想到她现在算盘都已经打到亲生母亲身上。 她笑笑:“那就好。” 秦青玉跟慕汐月撒娇,“嫂嫂,宴会事宜我都安排好了,就差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 秦青玉起身,指了指自己,“宴会那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这一身是不是太寒酸了?我都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饰品……” 慕汐月眯眯眼,“原来是这事。” 她向落霞招招手:“带小姐去我的梳妆台挑几样饰品。” 秦青玉高兴得直蹦,搂住慕汐月脖子,“嫂嫂对我可真好!” 说完跟着落霞去了里间。 慕汐月半卧在贵妃椅里喝茶,秦青玉目的性很强,她所认为的好就是对她大方,顺着她,而不是为她计深远。 这就好办了。 秦青玉在挑首饰的时候,秦善文来了。 当他看到慕汐月一手撑着后脑勺一手端着茶杯,好不惬意的样子。 她确实不在意他临幸一个丫鬟的事情。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见秦善文来,慕汐月放下茶杯,换了个更舒服的躺姿,漫不经心问道:“夫君怎么来了?是为之桃的事情?” 开口就提他干过的龌龊事,往他伤口上撒盐。 秦善文嘴角抽了抽,却没有动怒,在慕汐月旁边坐了下来。 慕汐月从心底里厌恶他,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听女医说你身子还没好爽朗,我过来看看,是我疏忽了,以为只是一次简单落水,休养几日便无事。” 慕汐月懒得搭理他,只道:“夫君只管放心纳妾,相府那边我明日就会去解释清楚。” “若我说是之桃给我下药呢?” 慕汐月面不改色:“即便如此,也只能当作不知道,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秦善文自嘲一笑,他竟然怕她伤心,想着跟她解释一番,她的感受对他来说不是无关紧要吗? 看慕汐月并不在意,秦善文也不想自讨没趣。 便说明了今夜来意,“汐月,安哥儿到了入学的年纪,若能入太学,有最好的师傅教导,你也不必那么操劳。” 如今两个孩子都养在母亲院里,秦善文担心慕汐月不为两个孩子谋未来。 在慕汐月看来,秦善文不过是为了培养他的孩子,却说得像是为了她。 不过也该让他们看看,即使进了太学、有个好师傅,也不一定能教好安哥儿。 慕汐月微微一笑:“夫君放心,这事我明日也会一并跟父亲提及。” 她侧脸淡淡道:“若没有别的事情,夫君就早点回去歇着吧,我身子没有好利索,也要休息了。” 放在以前,他难得来一趟慕汐月这儿,而且是晚上来,慕汐月定要拉着他说好久后,可今天,却迫不及待下逐客令。 秦善文也有秦善文的傲骨。 他很快起身,“那夫人早点儿歇息。” 居然没有提纳张芷嫣的为妾的事情,看你们能顶多久。 慕汐月让飞云收拾些细软,如她承诺,明日一早她便回一趟相府。 以前府里的好东西她都给秦老夫人,一来为了讨好她,二来相府也不缺这些东西。 但如今她的想法不一样,相府是相府的,她的是她的,即使没有什么比相府更好的东西,她也孝敬相府。 次日在自己院中用完早膳慕汐月便回了相府。 得知女儿要回府,相府老夫人早早就在花厅等着。 慕汐月一进来,她便迎了上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女儿,“身体可好全了?” 慕汐月温柔一笑:“好全啦!母亲放心!” “怎的这么不小心,会水还能落水。” 慕汐月牵着母亲的手往里走,“母亲放宽心吧!女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到这儿,慕母正色道:“你和善文的两个孩子也有八岁了,什么时候再添个一儿半女?” 前世,母亲不希望女儿作为政治筹码去嫁人,所以当慕汐月因与秦善文有了肌肤之亲,在考虑嫁不嫁秦善文时,母亲第一个同意,她只希望女儿觅得良婿,远离朝堂纷争。 彼时的秦善文是新科状元,人又中正,背后没有任何势力,慕母觉得女儿下嫁给这样的人家,肯定会得到善待。 只是她没想到看起来本分的秦府,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不过慕汐月未曾怪过母亲,她知道母亲也是为了她好。 慕汐月一直牵着母亲的手不愿撒开,这种父母尚在的感觉她无比珍惜!要知道,前世,母亲在狱中身亡,她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将带来的礼物悉数送给母亲,都是她房里的珍贵补品。 母亲却直摇头:“母亲不缺这些!你应该拿去孝敬你婆母。” 慕汐月只笑笑,问道:“父亲何时回来,我有事想与二老说。” “你父亲进宫了,我派人去宫门口等着,让他出宫后便回府。” 第13章 父亲,我有一事相求 慕汐月陪母亲在花园里喝茶聊天。 一盏茶的功夫,慕汐月的父亲回来了。 远远的,慕汐月看到那个中气十足,走路带风的身影。 父亲虽已年近六旬,但仍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可她仍然记得,前世父亲去世时那瘦骨如柴、发如枯槁、面黄肌瘦的样子,与现在的他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他是受了多少折磨才变成那个样子? 念及此,慕汐月眼眶湿润。 眼看父亲就要过来,她连忙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起身小跑迎过去,“父亲!” 慕母在她身后微笑摇头,“不是上两月才见过父亲吗?怎的像是许久未见一样? “父亲近来可好。” “父亲好得很。”慕老爷子面色红润,正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道:“礼部尚书空了出来,听闻善文想要这个位置,但我并未提他的名,他还年轻,需要历练,礼部尚书暂无法胜任。” 慕汐月了解父亲,他不是不愿意提携秦善文,而是希望他作出成绩,更希望他有一身真本事,只是秦善文急于求成,翅膀还没有长硬就投靠他人! 秦善文的事情她根本不想操心,只点了点头:“父亲说的是。” 母亲走了过来,“月儿,你刚才说有事情要说与我和你父亲听,现在父亲回来了,你可以说了吧?” 慕汐月云淡风轻道:“父亲,母亲,我给善文纳了一门妾室。” 她话还没说完,二老齐齐变脸。 母亲先道:“为何?善文不是答应我永不纳妾吗?!” 慕汐月微笑:“纳妾是女儿的主意,还请父亲母亲放心,女儿自有打算。” 父亲也沉下了脸:“你在秦府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何突然给善文纳妾?” 母亲又道:“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与父亲母亲说!千万别一个人扛着!” “我不会受什么委屈,请父亲母亲相信女儿,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做。” 母亲还想说什么,父亲打断了他,“若是因为我没有厚待他,他便给你脸色看,那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你和离回府,父亲愿意养你一辈子!” 慕汐月笑,她又怎会不知父亲母亲心疼她,即使她和离,后半生依然能有丞相府的庇护。 但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有丞相府的庇护,更重要的是保护好丞相府! “父亲,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知您欣赏三皇子,想助他登上皇位,但还请您先不要与他明面上来往。” 父亲才好一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月儿,不可妄议政事。” 他确实欣赏三皇子,想过与三皇子深交,但还未付诸行动,怎的女儿未卜先知,知他在想什么? 慕汐月早已想好说辞:“女儿前几日做了个梦,梦醒后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跟梦中一样,女儿梦见相府受储位之争牵连,落得满门抄斩!” 慕汐月父亲听后脸一阵煞白。 慕汐月又道:“女儿知道说这话有点儿不知深浅,但还请父亲小心为上,万一女儿的梦是真的呢?” “这不可能!为父一心为了社稷,陛下也知为父忠心耿耿,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慕汐月握住父亲的手,恳切道:“父亲,伴君如伴虎啊!” 前世她不知道二皇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现下也不管父亲信不信,先让他蛰伏再说! 母亲亦道:“月儿所说未必不会成真,如今朝堂上风云诡谲,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还是远离朝堂,安心养老吧!” 慕汐月知道父亲踌躇满志,不甘心早早回乡养老,她也不强求。父亲能做到丞相,怎会不知官场的黑暗?前世只是无人提醒,轻信他人罢了!现在还有近十年的时间,她就不信父亲看不清! 即使这次不信,日后她多多提醒,避过祸端也并非难事。 父亲问她梦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单只一件就已经让父亲困扰不已,慕汐月哪里还敢说其他事情? 她随便编了几件不痛不痒的事情敷衍过去。 在相府逗留了大半日,临别前慕汐月说起安哥儿进太学的事情,不同于秦善文的升迁,后辈入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父亲最看重后辈的培养,他自然应允,和前世一样,还主动提及了让前太傅来当安哥儿的师傅。 从相府出来,已是傍晚时分。 回秦府要穿过城中大街,此时正值晚市时分,到处熙熙攘攘,马车行走得极为缓慢。 慕汐月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热闹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气腾腾刚出笼的包点……恍如隔世。 前世生命最后的记忆早已让她忘记这个繁华的世界,这一刻,她才直观感受到活着的美好。 她叫停车夫,打算带落霞和随行护卫去逛逛。 落霞本想提醒夫人快到晚膳时间,是不是赶回去用晚膳,但不忍扫夫人兴致,最终还是没说。 主仆三人一边逛一边买,累了便到一家小摊前吃点东西。 刚坐下,慕汐月便被不远处的两个孩子吸引了目光。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似乎是兄妹。 哥哥比妹妹高大半个头,正在给妹妹买糖葫芦吃,妹妹一边吃,哥哥一边帮妹妹擦嘴角。 这么有爱的一幕,让慕汐月心中一暖。 她的养子秦子安对妹妹从没这样的耐心。 忽然又想到,如果她的两个孩子如果还在世,应该是眼前这个哥哥这般大,不知会不会像他一样照顾妹妹? 正想着,突然看到两个浪荡子手里拿着一包蜜饯向两个孩子走过去。 一看就不怀好意。 慕汐月不禁警觉起来,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只见那两个浪荡子拿着蜜饯哄骗孩子:“小哥儿,我这儿有好吃的蜜饯你们要不要吃?” 两个孩子一看到蜜饯,两眼放光,妹妹已经伸出手。 却被哥哥拦住,厉声道:“我们不吃!” “尝尝嘛,又不要钱。” 两个浪荡子还打算哄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第14章 八年后重逢 他们转头一看,是一个顾盼生辉的美人,不由怔住。 慕汐月身后跟着护卫,女护卫神色冷凛,“天子脚下也敢拐卖儿童?还不快滚!” 一看慕汐月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两个浪荡子不敢惹事,急忙跑了。 慕汐月对这两个孩子有好感,便蹲下身子问道:“怎么就你们俩在这儿?家里人呢?” 男孩儿似乎意识到刚才那两个是坏人,即便对着慕汐月这样好看的人,也起了警惕,他急忙护住妹妹:“我们哪儿也不去!我父王马上就来接我们了!” “父王?” 慕汐月疑惑,几个王爷她都认识,还从未听说哪个王爷有这么大的孩子。 不过只这么一想,就想到了一个人。 五皇子宸王。 前世,宸王不受陛下待见,不仅母亲地位卑微,更因他年纪轻轻就在宫外有了外室,外室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生产时大出血没能救回来。 因为未娶亲就养外室,陛下大怒,将他发配去了北疆。他很少在京,所以京城的人几乎忘记了这个皇子。 前世她与宸王并无太多交集。 但她晰记得,前世慕家入狱后,朝中无人敢帮他们,唯有宸王愿意为慕家奔走求情。 慕汐月问道:“你们的父亲是宸王殿下?” 两个孩子愣了愣,“你认识我父亲?” 慕汐月点头:“你们不是在北疆吗?” 两个孩子更加震惊:“你还知道我们在北疆?” 慕汐月笑笑:“你们是不是刚回京?京城这么大,乱跑可很难找到回家的路哦!” 女孩儿紧紧攥着男孩儿的手,轻声问道:“哥,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男孩脸一阵红,悄悄低下了头。 王爷的孩子,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应该是偷跑出来的。 慕汐月揉揉两个孩子脑袋:“我送你们俩回去,以后切记不要独自跑出来,想买什么想吃什么跟你们父王说,他肯定会满足你们!” 男孩低着头:“父王说妹妹身体不好,不能乱吃外面的东西,我这才偷偷带妹妹出来尝点鲜。” 原来如此。 看天色渐晚,王府肯定已经发现两个孩子不见,现在肯定四下寻找,慕汐月也没敢耽搁,便带两个孩子上马车,准备送他们回府。 马车上,男孩仍没有放下警惕心。 “你真的是送我们回府吗?我父王是镇守边关的大英雄,你要是骗我们,父王肯定不会放过你!” 慕汐月笑:“我知道,所以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我是丞相千金,我父亲与你父王同朝为官,我不会骗你们。” 想起两个孩子刚才想吃蜜饯的情景。 她的马车上备有零嘴,于是拿出来给两个孩子吃。 “这些蜜饯可比刚才那两个人给你们的好吃,是我亲手做的,别的地方吃不到,你们尝尝?” 妹妹伸出的手再次被哥哥抓住,“妹妹,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慕汐月哭笑不得,怎么她长得很像坏人吗? 她自顾自拿几块蜜饯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道:“你们看我自己都吃了,还会不会有毒?” 两个小人儿盯着色香味俱全的果脯,吞了吞口水。 妹妹趁哥哥不注意,眼明手快抓了一把果脯往嘴里塞。 “妹妹!” 慕汐月又笑:“你们都说了自己是王爷的孩子,还是征战沙场的王爷,骗你们不是找死吗?” 两个孩子这才放下戒备,开始吃果脯。 “怎么样?好吃吧?” 他们俩连连点头:“我们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慕汐月心中有些苦涩,两个孩子这么小,本是养尊处优的年纪,却常年跟着父亲在北疆苦寒之地,那儿连水都缺,即使贵为世子郡主,又能好到哪儿去? 她将马车里剩余的零嘴都包起来,“这些你们待会儿都带回去,若觉得好吃,吃完了跟你们父王说,我再派人送到府上。” 男孩一边吃,一边谢过慕汐月。 马车里正有说有笑,忽然一阵颠簸,两个孩子没坐稳,跌到了慕汐月怀里。 慕汐月本能地抱紧两个孩子将他们护在怀中。 一阵烈马嘶鸣的声音传来。 帘外传来声音:“车中是谁?是否带走了两个孩子,速速交出来!” 车帘被掀起,护卫在外道:“夫人,是宸王的人马。” 慕汐月看过去,只看见为首的男子着一身暗色华服,眼神凛冽。 马上的男子看清了马车中的人,他的两个孩子确在其中。 他立即下马,大步上前。 慕汐月也出了马车,行礼道:“见过宸王殿下。” 上一次见宸王殿下似乎是在十年前的中秋晚宴上,那时他还是个稚嫩的少年郎,十年未见,又经边关风沙,已长成一个挺拔如苍松的将军。 宸王似乎并不记得她,只淡淡看一眼她,随后便朝马车内招手,“清儿、澈儿,过来。” 两个孩子乖巧听话,闻声立刻下了马车。 担心父王怪罪慕汐月,男孩还帮她说话,“父王,这位漂亮姐姐不是坏人,她说认识您,正送我们回府呢!” 漂亮姐姐? 他沉着脸没有说话。 本是举手之劳,慕汐月也没想邀功,微微一福,“既然世子和郡主已安然送回,臣妇便回去了。” 她默默回到马车,身旁侍女放下车帘,她瞧见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神情。 听闻宸王的外室难产去世后他并未娶亲,两个孩子都是他独自抚养。慕汐月心中不免暗叹,除却外室不说,宸王还真是个痴情郎,只是苦了两个孩子,从小就没有母亲。 秦府的马车掉头回府,直至消失在街角,宸王才松开紧握的手。 八年了,每次回京,都听说她的消息,说她与丈夫琴瑟和鸣,两个孩子乖巧可爱,一家人美满幸福。 却未曾亲眼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个人是否幸福,从脸上就看得出来。 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仍然如年少那般美好,若不是过得幸福,怎会有这样的状态? 他不禁自嘲,一定要亲眼看见,才会死心么? 身旁两个孩子正在叽叽喳喳说着吃这个吃那个,宸王回过神,皱眉道:“这些东西哪儿来的?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吗?” “这不是外面的东西,是刚才那个漂亮姐姐亲手做的,她说如果想吃,还可以给我们送!” 女儿一边说一边递一块果脯给他,“父王,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 宸王刚想接过,手却停在半空中。 第15章 继续将管家之权交予你 慕震廷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你们这些粗鄙武将就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了!我妹妹是才女!从小就喜欢舞文弄墨,喜欢的也是附庸风雅之人!” “虽然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芝麻绿豆官儿,但好歹是状元郎,长得又周正,两人也算琴瑟和鸣,她现在很幸福!” 他默默垂下手,“父王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你们若是喜欢,父王让府里的嬷嬷学着做。” 说完拉着一手抱起一个孩子。 女儿在怀里问他:“父王,这次回京我们住多久?京城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们能不能多待待?或者一直住在这儿?” “就是啊!父王你不也说妹妹身体不好,要是能在京城养身体,能快点儿好起来嘛?” 宸王没说话,只抱着两个孩子策马回府。 他一意孤行,非要带着两个孩子死守北疆,在他看来心里痛快了,可两个孩子……? 慕汐月回到秦府时已是晚上。 府里晚膳已过,但她为了送宸王两个孩子,原本打算吃的馄饨也没吃,现在肚子属实有点儿饿了。 刚回到西苑,侍女便来通传,表姑娘芷嫣来了。 慕汐月想也没想,径直道:“不见,就说我累了要休息。” 话音刚落,张芷嫣却已经推了门进来。 “妹妹,今日回相府,这个时候才回来,一定饿了吗?姐姐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鹌子水晶脍,你快趁热吃。” 她确实很会揣摩人心,换作前世,慕汐月一定对她感激不已,一口气吃干净。整个秦府,没一个关心她的人,只有张芷嫣假惺惺的关心,但这份关心对她来说已很稀缺。 可惜她已经不是前世的慕汐月。 她淡淡道:“姐姐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在相府已经用过晚膳了。” 张芷嫣放下菜肴,柔声道:“我知道妹妹心里苦,有什么苦跟姐姐诉说,别一个人憋着。” 慕汐月心里冷笑,到底是我心里苦还是你心里苦呢? 她漫不经心回道:“姐姐,我心里还真没有苦,倒是你,大晚上的等我这么久,是有什么话跟我说吗?没有的话就回去吧,我还有事。” 张芷嫣欲言又止,她万万没想到会在慕汐月这儿吃闭门羹,以前她一有什么事情就找她哭诉,她在她面前就跟透明人一样,没有任何秘密。 慕汐月朝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立刻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张芷嫣想上前,却被护卫拦住。 她无奈,只得转身离开。 却被慕汐月叫住,她还以为是慕汐月改变主意了,立即回头,谁知慕汐月只是用下巴指指一旁的羹,“姐姐拿走吧,这水晶脍不便宜,可别浪费了。” 张芷嫣只得端起羹。 今日慕汐月回相府,她等了半晌,想知道秦善文纳妾的事情是不是还有转寰,毕竟,这段婚姻,相府有绝对的话语权。 谁知慕汐月竟然什么也不肯跟她说! 她明明是个瞒不住事的性子! 张芷嫣一走,慕汐月便吩咐落下让小厨房炖一锅燕窝粥,再做一份鹌子水晶脍。 虽然讨厌张芷嫣,但那鹌子水晶脍确实馋人,不吃她的,还不能吃自己的? 正在大快朵颐时,秦青玉来了。 大晚上的,她居然盛装打扮,像个花蝴蝶似的。 “嫂嫂,我这身好看吗?” 慕汐月看了看,虽然好看,但太过招摇。 她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点了点头,“好看。” “嫂嫂借我的首饰太珍贵了,我特意做了两身能配得上它们的衣服!” 慕汐月笑笑,问道:“宴会的事情都安排妥了吗?” 秦青玉点头:“都安排妥了。” 她轻声道:“花了好大一笔钱呢!还好我母亲有些家底,不然这次又得让嫂嫂挪用嫁妆。” 慕汐月朝落霞道:“去把账本拿过来。” 秦青玉仍在端详她的新衣,慕汐月道:“玉儿,我想把管家之权交给你,让你继续历练,直至出阁。” 秦青玉欣喜不已:“真的吗?” 慕汐月接过账本递给她,“当然,这是府里这几年的账,你先看看。” 秦青玉接过,才看几行,就惊讶道:“嫂嫂!你竟然为府里补贴了几千两银子?!” 慕汐月点头:“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贵,每月府里的开销、佣人的银钱、母亲的药费……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笑着:“我还寄希望于你管家后,把我补贴的嫁妆还回来呢!今日回相府,母亲又叮嘱了我,你兄长纳了妾,我更要守好自己的东西,方有个依靠。” 说到这儿,慕汐月声音低了下去。 秦青玉叹气:“嫂嫂,这事确是兄长对不住你。” “若你能帮我把嫁妆填补上,借你的几样首饰我便送你了。” 管家这几年,慕汐月自然知道秦府和开销和收入不对等,若想要要回这几千两嫁妆,靠秦善文的俸禄那是不可能,只能靠秦青玉从秦老夫人那儿想办法。 秦青玉也识趣,她微微一笑:“嫂嫂快别说这见外的话,你的嫁妆本就是你的,我管家后,定想办法开源节流,帮你把嫁妆填补回来!” 慕汐月欣慰点头。 没过多久,便到了秦府宴请这天。 虽说是打着秦老夫人过寿的名头,但明眼人都知道,礼部尚书空缺,秦府这个时候宴请,无非是想拉拢朝中官员。 慕汐月这段时间一直在院中休养,不用操心府中琐事,不用带两个孩子,每日吃好睡好、强身健体,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气色恢复很好。 总算找回了一点昔日那个艳冠京城相府千金的影子。 宴请这天一大早,慕汐月便在花厅候客。 毕竟是秦府大事,她仍是秦府主母,平日躲着就算了,这个时候该出来还是出来。 未几,有下人通传:宸王殿下派人给老夫人送来了贺礼。 秦老夫人一听,喜上眉梢:“可是刚回京的宸王?据说他镇守边关多年,身上战功累累!善文你何时与宸王结识了?” 秦善文一头雾水。 慕汐月自然清楚,宸王这是感谢她前几日帮他送回孩子的事情,但她并未提这事。 且让秦老夫人高兴高兴吧,现在有多高兴,晚点就有多气恼! 第16章 送秦善文一份大礼 宾客接连登门,秦府热闹不已。 最后到的是勇毅侯夫人和君武侯夫人。 即便侯爷没来,但侯夫人来了也足以让秦府蓬荜生辉。 她们送上了昂贵贺礼,秦老夫人开心不已。 两位侯夫人曾是慕汐月闺中密友,一位是学士府千金,一位是太傅千金。她们各自出嫁后,因为夫家差距太大,才渐行渐远。 但少时的情谊仍然在。 一进门就双双握住慕汐月的手,“你总算舍得见我们了。” “自从出嫁后,你连宫宴都不参加,想见你一面还真是难!” 慕汐月与两位侯夫人在花园中闲聊,宴会事宜则交由秦青玉打理,她在人群中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引人注目。 君武侯夫人看了讪笑:“月儿,这就是你的小姑子?你也不教导教导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存在似的,着实太招摇。” 勇毅侯夫人道:“蓉儿你性格洒脱,夫君三代单传,又听你的,没有兄弟姊妹,自然不知与妯娌的相处之道,小姑子岂是随便能教导的?” 确实,整个京城都知君武侯夫人风风火火,家中大小事务她一人说了算,过得恣意潇洒,根本无需看谁的脸色,揣测谁的心思。 慕汐月也正是知道她的这个性格,才有了今日的谋划。 前世,二皇子是晚宴时分才到的秦府,与秦善文把酒言欢半宿。两人虽同朝为官,但也只是在上朝下朝时有点头之交,经过这一夜,两人有点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一世,慕汐月自然不会给他们机会。 不仅不会让他们把酒言欢,她还要送秦善文一份大礼。 晚宴前夕,门童匆匆来报:“夫人,二皇子来了!” 正与两位密友在花厅喝茶的慕汐月微微一顿,果然来了。 “连瑞王都来了,慕汐月,这是给你父亲面子啊!” 只见身着华服的二皇子快步流星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行礼:“见过瑞王殿下。” 瑞王温温一笑:“本王有事耽搁,这个时辰才来给秦老夫人贺寿,没有来晚吧?” 他身后随从送上贺礼。 秦老夫人乐开了花,急忙命人去请秦善文。 此时所有人都在,唯独秦善文不在。 慕汐月浅笑:“瑞王殿下能亲临寒舍,实乃寒舍幸事,怎会有来晚之说?” 说完恭敬道:“殿下里面请。” 二皇子的眼神在慕汐月身上停顿,有那么一刹那恍惚。仿佛见到了十年前那个在宫宴上巧笑嫣兮的女孩儿。 慕汐月的眼神也在二皇子身上停顿。 几个皇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二皇子虽然不差,但在文武全才、为人谦逊的三皇子面前其他皇子都略逊一筹,尤其是二皇子,在前世的慕汐月眼里,他是个默默无闻、毫无声响的皇子,却没想到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皇子竟是幕后主谋! 仇人就在眼前,慕汐月心中翻腾不已,但她很清楚,二皇子这个关键人物,前期只会完美隐身,现在根本还没到跟他针锋相对的时候! 她收了收情绪,准备带领众人去里间。 正准备走时,秦青玉出现了。 她娇软着声音:“瑞王殿下,寒舍特意为贵客准备了雅居,还请殿下随臣女来。” 众人一愣。 两位侯夫人一前一后露出了不可明说的笑容。 气氛有些尴尬。 慕汐月笑笑,“那玉儿,你就带路吧。” 秦青玉翩翩有礼,带着众人一同往雅居去。 秦老夫人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心想着善文怎么还没出来。 一行人走进了花园,雅居设在花园里,路过花园旁的平房时,突然传出一声又一声娇喘。 因有贵客在,众人只是默默行走,并未喧哗,因此这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尤为刺耳。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目光也都转向了平房那边。 人群中有声音传出:“谁在里面?” 慕汐月一看,是君武侯夫人。 慕汐月自然知晓里面是谁,正在发生什么事。 她却装作惊恐不已,支支吾吾道:“许是府里养的两只猫,各位这边请。”想引大家往另一边去。 君武侯夫人却没有动,她风风火火惯了,此刻也不管二皇子在场,扬声道:“月儿,你这性子也太软了,断然不允许光天化日发生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今天是什么日子?府中下人竟然还敢厮混,莫让他们以为主子会为了颜面不揭穿他们,一味纵容只会让他们下次更大胆!” 说完她径直走了过去,想推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了。 二话不说,直接让随从砸门。 若是以前,慕汐月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丑事呈现在大家面前,就是拼了命也要阻止君武侯夫人。 但今天她没有动。 侯夫人亲自下场,就算是秦老夫人也不敢动,其余人等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门很快被砸开。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秦,秦大人?!” 慕汐月闻声怔了一下,随后猛的拨开人群快步走过去。 平房里,秦善文背对着她,上身赤裸,下身只有一条亵裤,已经滑至大腿间,张芷嫣半躺在他身下,浑身赤裸,只有一条肚兜挂在脖子上,将掉未掉。 画面顿时让慕汐月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两人惊恐不已,想要躲,却没处躲。 慕汐月停留了恰到好的时间,这时间足够让外面的人看到,却又仅仅只看到一眼,随后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转身就走,也顾不得跟二皇子解释一二。 君武侯夫人急忙跟上,“月儿,对不起,我是真没想到是秦大人!” 她一边走一边解释,慕汐月自然知道她是无心,并非想让她出丑,但她正是利用她这种性格,才能让今日之事顺利呈现在大家面前。 慕汐月装出无地自容的样子,匆匆逃走。 那堆烂摊子,就让秦老夫人自己去处理! 她匆匆回到西苑。 两位侯夫人怕她想不开,自然也跟着。 房中,勇毅侯夫人叹气:“蓉儿,你以后能不能带脑子做事,你这样让月儿怎么下得来台!” “我,我以为是月儿府中下人平日就张狂,还准备帮月儿好好教训一下,谁知道是秦善文嘛!” “我看你是平日在侯府嚣张跋扈惯了,谁的事都要管一管,哎!” 第17章 嫁给秦善文你真的幸福吗? 她俩安慰慕汐月,“将那贱婢扫地出门,我们下令今日看到的人全部闭嘴!” “那二皇子呢?你能让他也闭嘴?” “男子不会到处乱说这事。” “依我看,还要看秦善文对那贱婢是什么态度,总不能因此事让月儿与他离心。” 两个密友在帮她想对策,慕汐月却沉默着。 两人商量许久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最后问慕汐月,“月儿,你打算怎么处置?” “给善文纳妾。” 两位侯夫人目瞪口呆,“你已是下嫁!那个男人还好意思纳妾?!” 慕汐月叹道:“不然怎么办呢?难道闹得人仰马翻然后和离?只会让别人觉得我小气善妒。” 勇毅侯夫人道:“就这人品还想当礼部尚书?若真当上了,月儿你在这里更加艰难!我回去就跟侯爷说,他这礼部尚书就甭想了!” “就是!我家侯爷我也会叮嘱好,让他在推荐时划掉秦善文的名字!” “月儿啊!你平时也要多跟我们走动,好歹我们是侯府主母,多少能关照你一点!哎……” 她们一个劲安慰慕汐月,慕汐月心中平静如水。 经这么一闹腾,已经入夜。 慕汐月记得前世,这个时辰秦善文正与二皇子把酒言欢,喝得正兴,秦青玉为了勾搭二皇子,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于是主动去端茶倒酒。 酒后差点与二皇子…… 幸而她及时赶到,命人送二皇子回府,这才阻止了秦青玉的主动献身。 她知晓秦青玉的性格,她不会因为府里出了丑事就放弃上位的机会。 所以只要二皇子还在府中,她就一定会找机会。 只是今夜二皇子没有饮酒,秦青玉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她是否要助秦青玉一臂之力,让她顺利勾搭上二皇子? 想到这儿。 慕汐月起身道:“二位姐姐,我没事,时候不早,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侯爷担忧。” 两人还是担心慕汐月。 慕汐月坦然一笑:“放心,我已在嫁作人妇数年,这种内宅之事迟早要面对。” 君武侯夫人还想说什么,被勇毅侯夫人拉住,“好啦,我们就不要添乱了,过两日再来探望月儿。” 说罢,握住慕汐月的手,“月儿,若需要我们帮助,尽管开口,哪怕是让我们出面请宫中娘娘作主也未尝不可!” 慕汐月点点头。 送两位侯夫人出府后。 她叫来护卫,问她秦青玉在哪。 她知今日府中会有事情,便叫护卫盯着秦青玉。 “青玉小姐此刻正坐在湖边,也不知在干什么,坐了有一会儿了。” “二皇子呢?” “夫人走后,二皇子一直被青玉小姐拉着哭诉,后来二皇子找了个由头离开,应该是已经离府了。” 她竟然这么轻易就放二皇子离开了? 慕汐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听说她在湖边,便想着过去看看。 府里的湖在花园尽头。 路过通向花园的长廊时,有个声音叫住了她。 “秦夫人。” 慕汐月回头一看,竟是二皇子! 他居然还没走! 那么今夜秦青玉还有戏! 慕汐月微微一福:“瑞王殿下有礼,今日实在抱歉,让您见笑了。” 二皇子嘴角微微弯着,垂眼道:“看来秦夫人与秦大人并不像外界传闻那样伉俪情深啊!” 这是要看她笑话? 不愧个阴险小人。 慕汐月并未答话。 二皇子又道:“听说丞相大人当年欣赏新科状元的才华,又因他许诺永不纳妾而相信他的人品,不知丞相大人若看见今日之事,会作何想?” 这话听着似乎二皇子对她父亲颇有微词。 慕汐月沉了沉脸,他不说是秦善文的问题,却说起她父亲,合该这两人会狼狈为奸,她淡淡道:“今日之事尚未查明,或许有误会也不一定,臣妇相信夫君的人品,更相信父亲的眼光。” 二皇子笑得更深,“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丈夫挽尊呢!” 慕汐月不愿与他过多纠缠,只想着如何把他带到秦青玉那儿,人给她带过去,就看她怎么做了。 刚想走,却听到二皇子不太真切的声音,“秦夫人,嫁给秦善文你真的幸福吗?” 慕汐月没听真切,此刻她只想快点把二皇子引过去,所以只并未停下脚步。 身后传来二皇子略带怒意的声音,“秦夫人!本王问你话呢!” 慕汐月回头,“殿下问臣妇什么?” 二皇子眼底似有怒意,他声音低沉:“你在秦府是否受了委屈?” “臣妇不觉委屈。”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但不确定二皇子是否会跟上来。 为了告诉秦青玉二皇子还在,她不等二皇子继续问话,远远的就朝湖那边喊了声:“青玉!” 湖边的暗影中一个身子动了动,朝长廊这边看了看,也不知是否看到二皇子身影。 不多久,忽然听到湖面传来“扑通”一声。 慕汐月暗道:“这是跳湖了?” 对自己真狠啊!就笃定二皇子会去救她? 不管救不救,先配合她演完全套再说! 她立刻惊呼:“有人投湖了?!” 说完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回头,果然看到二皇子也往湖那边看了过去。 此刻府中的人应该被秦老夫人叫回屋好好待着,免得秦善文和张芷嫣的丑事扩大,因此花园中没有其他人。 此时慕汐月身边只跟着不会水性的落霞。 她只得向二皇子求救:“殿下,人命关天,可否陪臣妇过去看看?” 说完吩咐落霞:“你快去叫人来帮忙!” 二皇子没说话,却快步走了过去。 月影中,只看到一个身子在湖中间拼命地划。 慕汐月急切道:“像是我妹妹,二皇子可会水性?能否下去救她?” 二皇子站在那儿,这种小伎俩,他作为一个皇子,从小到大已经见过无数次。 他随身带有护卫,只是刚才让护卫隐退了而已,此时招招手就可以让护卫出来救人。但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慕汐月,脱下外套,跳了下去。 慕汐月嘴角微微一弯,不愧是秦青玉,总能想到办法。没有醉酒,那就制造一次英雄救美,让二人有所牵绊。 第18章 你就让本王湿漉漉站这儿吗? 很快,人就被救了上来。 两个人浑身湿透,秦青玉不停咳着水。 慕汐月解下披风将秦青玉湿冷的身子包住,却悄悄将秦青玉清水出芙蓉的脸拨向二皇子。 落霞正好带了几个佣人过来。 慕汐月暗道,怎么来这么快?也不给秦青玉一点时间跟二皇子亲近? 正想着,只见秦青玉拉着二皇子的衣袖:“殿下,您为何要救我,就让我去死吧!” 二皇子皱眉看着被拽紧的衣袖,朝身后道:“还不扶秦小姐回去换身干衣服?” 慕汐月怎么使眼神也没用,佣人们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将秦青玉抬走。 不消片刻功夫,人就走远了,根本没有想象中英雄救美后,一眼万年、温柔缱绻的样子。 她的内心叹了叹气,仍在想怎么给秦青玉和二皇子制造机会。 却听到身后传来二皇子的声音:“秦夫人,人本王已经救了,你就让本王湿漉漉的站这儿吗?” 慕汐月这才回过神,立即转身,看到落汤鸡一样的二皇子站在晚风中。 “殿下,实在抱歉,我这就领您去换身衣裳。” 刚抬脚,却不知道去哪儿换,本想去秦善文的寝屋,可此刻,秦府的人应该都在那儿,秦善文的书房离这儿又很远,总不能让一个皇子跨越整个花园去书房,到那儿,人可能都冻僵了。 换作其他人,慕汐月都会带去离这儿很近的她的院中,但二皇子,巴不得他感染风寒! 她故作歉意:“只是要委屈殿下多走一段路去我夫君的书房换干净衣裳。” “为何要去书房那么远?刚才我在府中闲逛,看到花园旁就有一处干净院子,叫西苑,不能去那儿吗?” 慕汐月轻咳:“那是臣妇的院子,恐有不便。” 二皇子的脸上瞬息露出不露痕迹的微笑,“有何不便?偌大的院子难道只有夫人一间寝屋?没有其他屋子?” 果然是个奸诈小人,一点风险都不愿意担,吹点冷风都不愿。慕汐月默默转身,“委屈殿下移步臣妇院中。” 回到西苑,她命人去找一套秦善文的新衣,让两个侍女去服侍二皇子换衣。 二皇子站在屋中,环顾四周,屋子不大,却布置得温馨典雅,应该是慕汐月平日喝茶看书的地方,屋子里点着香薰,一旁的长桌上放着几件绣品。 他走过去,拿起上面一条手帕,看到上面绣着繁复的鸟兽图,栩栩如生。 似乎能看到那个女人安安静静坐在这儿,白皙纤细的手指如何一针一线绣出这些华丽的纹路。 他将手绢放到鼻尖,嗅着上面的清香。 不知是不是误觉,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不似以前那般冷若冰霜、不容靠近,她的眼神今天似乎总在他身上流连。 看样子,她在秦府过得并不好。 门外传来声音:“殿下,奴婢来给您送衣裳。” 二皇子回过神,放下手绢,回头道:“进来吧。”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侍女端着衣服走了进来。 放下衣服就出去了。 这个女人,竟然打算让他自己换衣服,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他低眉看了一眼那衣服,上面绣着与刚才手绢上一样的兽鸟图,应该也是出自她手。 顿时,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 慕汐月在院中等候。 在想,等他换好衣服要不要领他去看看秦青玉,再给他们制造机会。 现在已经很晚,秦老夫人早已命人来请她过去,肯定是刚才那丑事,叫二皇子过去肯定不好。 权衡再三,她还是决定待会儿请二皇子过去,毕竟秦府的脸面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现在做什么都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到这儿,她转过身。 刚转身就看到已经换好衣服的二皇子站在门口。 他比秦善文稍高一点,秦善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略微有点儿小,但却显得他更为挺拔。 慕汐月换上恰到好处的笑容,迎上去道:“谢谢二皇子搭救之恩,也不知我妹妹如何了,殿下要不要过去看看?也不枉您落一趟水。” 二皇子瞧见她明亮的眼神,她这是在找借口挽留他? 心中不知为何,竟有点儿小鹿乱撞。 他不动声色:“行,时候尚早,本王便过去看看,也好心安。” 他明知秦府刚发生那档子事,他不宜多留,可内心就是无法拒绝。 “殿下这边请。” 慕汐月在前面带路,刚才她只是尝试问问,并没有把握二皇子会愿意去。 以她的野心,犯不上为了一个姑娘特地跑一趟,难不成今夜一定要见到秦善文? 可眼下秦府的情况,即使见到了秦善文,两人也不可能若无其事喝酒畅谈。 她默默走着,二皇子就在她身侧,一路过去两人没有任何言语。 夜风徐徐,二皇子心中百感交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放不下。 此刻秦善文的院子里。 张芷嫣跪在地上,秦老夫人坐在中间,秦善文站在一旁,秦青玉裹着毯子坐在秦老夫人身边。 秦老夫人怒道:“我明明已经承诺过,至少会给你姨娘的位子!你为何还要这般心急?之桃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她能跟你相提并论吗?你就这么等不住?!” 张芷嫣颤抖着身子:“姨母,我怎会做这种事情?还是在您的寿辰?!这明显是有人陷害啊!” “这府里怎会有人陷害你?!” 张芷嫣向秦善文投去求助的眼神,“文哥,方才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直到现在才缓过来,是不是那碗参汤有问题?不然我们怎么会……” “参汤?”秦善文想了想,点头:“对!我的所有记忆都停留在喝参汤之前,喝完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门被撞开。” 秦青玉一听,吸了吸鼻子,“什么参汤?我送过去的吗?” 说完就看到秦母、张芷嫣、秦善文三个人齐刷刷看向了她。 “你们什么意思?!参汤是我看兄长每日操劳,吩咐下人熬的,你都喝多久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平时都没事就今天有事?!” 秦善文沉声道:“有什么人接触过那碗参汤?” “自从出了夏之桃的事情,你房中服侍的就只有两个丫头,都是母亲亲自挑选的!参汤也是她们俩熬的!若她们俩都有问题!府里还有信得过的人吗?!” 秦善文问:“只有她们接触过?” “对!一个熬一个送!没有第三个人!” 第19章 那是二皇子,你在肖想什么? 他刚想说把这两个人叫过来,秦母打断他,“意思是你们俩都喝了那碗参汤?” 秦善文低头:“对,我喝不完,想着嫣儿……便让她也喝了一些。” 张芷嫣有身子的事情到嘴边给咽了下去,因为秦青玉还不知道他和张芷嫣的事情。 秦青玉惊呼:“哥!你和表姐共喝一碗参汤?!” 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张芷嫣和兄长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他们能有今天的事情,已不是一二两日,只怕早已经…… “你们……”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老夫人,大人,二皇子和夫人过来了。” 一听到“二皇子”三个字,秦老夫人立刻起身,看看屋里,“快,还不快躲到里面去!还要让二皇子看笑话吗?!” 张芷嫣颤抖着起身,但因为身体原因,站也站不稳,刚起身就跌了下去,但眼看着脚步声已近,她只得连滚带爬爬到了屏风后面。 秦善文也赶紧理了理衣裳,准备迎接二皇子。 行礼后,慕汐月道:“玉儿,刚才是瑞王殿下救了你,他担心你,过来看看你是否无恙。” 一听这话,秦青玉赶紧看向二皇子,有些激动道:“谢殿下救命之恩,臣女无恙。” 说完咳了好几声,含情脉脉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却撇开眼神:“无恙就好,以后可不要干这种傻事。”他看向秦善文,“秦大人,本王最近得了一株罕见的竹桃,过几日在府中设宴,与几个文人墨客赏花,若秦大人有空,也来观赏。” 听到二皇子主动邀约,秦善文立即应下:“微臣一定到。” 一旁的慕汐月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想让秦青玉和二皇子培养下感情,却让秦善文和二皇子搭上了话。 但慕汐月很快镇定下来,如果二皇子早就想拉拢秦善文,她阻止得了一两次,阻止不了每一次,所以他们俩走到一起,是迟早的事。 二皇子看一眼慕汐月,只见她面无表情默默站在一旁。之前对他的热情,似乎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他心里有些失落。 不光失落,这里的气氛也略有尴尬,虽然说着旁事,但大家心里都想着傍晚秦善文被抓奸一事。 他彬彬有礼道:“看到秦小姐无恙,本王就回去了。” 秦青玉听了立即起身:“臣女送送殿下!” 本来秦善文想送二皇子出去,但却被她抢了先。 “不必客气,你刚落水,夜里风寒,不宜出去,不如……” 他刚看向慕汐月,秦善文却接话道:“殿下,微臣送您出去。” 经历那般丑事,二皇子殿下还能来见他,这对秦善文来说是莫大的鼓舞,内心对二皇子的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也好。” 秦青玉见状,立即走到二皇子面前,朝他恭敬行了一礼,“殿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日臣女身体好了,定登门道谢,还望陛下莫要嫌弃臣女位卑身微。” 慕汐月愕然,这就差点直接说想以身相许了啊!这么直白吗?! 二皇子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秦青玉,他没回应,转身走了出去。 秦善文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秦青玉,随后跟了上去。 秦老夫人也察觉出了女儿的不寻常,沉脸道:“玉儿,你怎可如此跟二皇子说话?一点儿也不避嫌!有没有点女儿家的羞耻心?这要是传出去,我秦府的脸面何存?” 秦青玉翻了个白眼:“这里有其他人吗?怎会传出去?” 秦老夫人大怒:“那是二皇子!你在肖想什么?!” 秦青玉丝毫不退让,“我为什么不能肖想?难不成我就只能嫁一个小门小户?!” “我们什么身世?嫁过去能在王府抬头做人?!” 秦青玉不以为然:“下嫁一个小门小户就能抬头做人了吗?我宁愿嫁去高门大户受尽冷眼,也不想在小门小户里做个没人正眼看的正妻!” 她将眼神放到慕汐月身上,问道:“嫂嫂,你说是不是?”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瞧她不是下嫁吗?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 慕汐月还未出声,秦老夫人突然厉声道:“我差点忘了你了!府里发生这么大件事,你却不见踪影!让那么多宾客看我一个老骨头的笑话!” 慕汐月冷笑:“我在那儿又如何?无非是多一个人被笑话罢了!” “慕汐月!” 慕汐月不卑不亢,“母亲,府里出了这么大件事,你不追究让你丢脸的人,却在这儿指责我的不是?难道是我让他们俩搞到一起的?” 前世,她对这个婆母毕恭毕敬,事事尊重她,可她却从来没把她当儿媳看! 既然是养不熟的畜生,那何必还在她面前唯唯诺诺? 秦老夫人气结:“一个当家主母!就是如此当家的?!相府教出来的也不过如此!” 不提相府她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提到相府,呵呵! 慕汐月皮笑肉不笑:“我相府如何教导还容不得母亲来说三道四,反倒是母亲。”她笑笑:“母亲,善文便是您一手教导出来的好儿郎啊!” 这反讽的语气谁都听得出来。 秦老夫人捂住胸口一阵剧烈咳嗽。 张芷嫣急忙从屏风后面出来安抚。 她一边喂秦老夫人喝茶,一边言语凄凄:“妹妹莫要生气,今日的事情都怪我,是我不小心中了奸人之计,当务之急是要找出下药的人,而不是在这儿说气话啊妹妹!” 若不是亲眼见过她心思歹毒,看她这我见犹怜的样子,一定会相信她是被陷害的。 确实,她是被陷害的,那又如何呢? 慕汐月坐了下来,慢条斯理道:“姐姐是如何被陷害的,且说来听听。” “我今日喝了表哥的参汤,喝完后再清醒过来时就在园中的平房里,期间发生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是那碗参汤有问题。” 慕汐月沉了沉脸:“我记得夫君近日饮的参汤是千年老参熬的,全府上下只有夫君在喝,姐姐为何得喝?” 张芷嫣弱弱道:“表哥看我这些日子精神不好,便让我喝了……” 慕汐月提高声调:“你的意思是,你喝了参汤后不省人事,是夫君将你拉入平房干那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哥也喝了那碗参汤,一起不省人事,但凡我们有一个清醒,都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慕汐月笑笑:“你与我夫君共饮一碗参汤?” 秦母冷脸道:“好啦!嫣儿与善文自幼感情就好,同喝一碗参汤怎么了?!” “怎么了?这话母亲不该只跟我说,日后可大大方方向大家伙儿解释!看看别人会怎么想!” 秦善文回来的时候,正听到慕汐月满是怒火的声音,他推门进去,看到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慕汐月,心里竟然有些开心。 她到底还是在乎他的。 第20章 你们俩就不能换个时间? 慕汐月见他进来,沉声道:“既然你们觉得那碗参汤有问题,找熬汤的人过来拷问便是!” 现在伺候秦善文的两个丫鬟,都是秦老夫人亲自挑选,且都是从老家带来的亲信,根本拷问不出来什么。 秦青玉道:“行,我去把熬汤的两个丫头叫过来,看到底怎么回事!” 秦善文却叫住她,“这已不是第一次,上次之桃也用了同样的手段,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么查查不出什么所以然。” 秦青玉不耐烦道:“那你说怎么办?” “这事我会亲自来查。” 秦青玉不服气,毕竟现在管家的是她,这么做明显是不给她面子,她大声道:“秦善文,你这是不相信我?!” 秦老夫人喝住她:“别嚷嚷!亲兄妹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这事就听你兄长的,让她好好查查,看府里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她不满地看着慕汐月,“府里出了这么大件事,外头肯定会有很多闲言碎语,我们如何应对还是当务之急!” 慕汐月当作没听到她的话,怎么应对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秦老夫人见她没有反应,直接叫她,“汐月,你是主母,你来说怎么处置?” 慕汐月看一眼秦老夫人,心里讪笑: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她不痛不痒道:“芷嫣姐姐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我是万万不相信她会主动勾引善文做这事。” 张芷嫣一听这话,心中感激不已,大串眼泪掉了下来,“妹妹,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慕汐月没看她,只接着说道:“若芷嫣姐姐是被迫做这事,我帮理不帮亲,无论姐姐是要讨个说法还是告官,我都支持。” 屋内秦老夫人和秦善文脸色都一变,“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慕汐月懒得跟他们废话,起身道:“若芷嫣姐姐跟善文早就暗生情愫,今日情难自控,干柴烈火,那我同意姐姐进门。” “你,你,你……” 秦老夫人被气得脸色铁青,张芷嫣目瞪口呆,急忙解释:“妹妹!我真是遭人陷害,现在事情真相没有查明,你怎可早早就下定论?!” 慕汐月笑:“从你们共饮一碗参汤开始,就无需查了。” 她淡淡提裙,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发现秦善文跟了出来,听到他在身后问:“夫人,你身体都好了吗?” 慕汐月头也没回,只觉得回头看到那张脸便让她觉得恶心。 她回:“我身体好不好与你何干?” 秦善文加快脚步想拉住她的手,被慕汐月躲过,随后回头冷眼道:“夫君,母亲正难过,芷嫣姐姐惊魂未定,她们都需要你,你还是去照顾她们吧。” 秦善文却露出难得的深情:“月儿,让你受委屈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都不是我本意。” 慕汐月只觉好笑,本来想忍住,却是忍不住,她笑了一下,“这些还重要吗?” 她看了看那边,又说了一遍:“姐姐现在需要你。” 秦善文回头,看到张芷嫣正站在门口看着门外不远处的他们,眼神凄切,神情黯然。 看着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这般可怜,他不由心里一疼,没有多想,转身回屋。 慕汐月并不不在意。 秦老夫人在屋内叹气,“原本好好一个,宸王送来贺礼,两位侯夫人前来贺寿,瑞王亲自来祝寿……就这么被搅黄了……明日还不知道会听到多少难听的话……你说你们俩为什么就不能换个时间?” 张芷嫣暗自垂泪。 秦善文眉头紧皱。 这次宴会他跟朝中同僚都提到了礼部尚书的事情,他们都答应帮他进言,现在发生了这档子事,他们怎么可能还会进言?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二皇子,二皇子不仅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这是非之地,反而邀请他去他府中做客,这是有意拉拢他的意思? 此刻张芷嫣看秦老夫人捶胸顿足,秦善文心思也不在这儿,心中很是担心,刚想说什么。 秦青玉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连衣服都还没换。” 秦老夫人痛斥道:“怎么你跟个外人一样,你就不能安抚一下你表姐,看她都哭成什么样了?” 秦青玉指着自己,“我安抚她?她安抚我还差不多!我还未出嫁,家里发生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人家敢上门提亲!作出这种丑事影响我终身大事,还让我安慰她?!母亲,你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她狠狠瞪张芷嫣一眼,“你们谁爱安抚谁安抚!反正我不会!” 说完裹着毛毯走了。 张芷嫣眼泪继续吧嗒吧嗒掉:“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玉儿妹妹,是我害了文哥!” 她扑通一声跪下:“母亲,如果我死了是不是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如果是,我愿意以死换取文哥的前程!” 看她雨带梨花的样子,秦老夫人于心不忍,“傻孩子,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 看她如此为自己着想,秦善文更加心疼,小心翼翼扶起她,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原本还在想找个什么由头给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现在也不用想了,虽然找个由头不算光彩,但到底是解决了一件棘手事。” 张芷嫣眨巴着眼睛,“文哥,你当真这么想?” 秦善文点点头。 “可是,礼部尚书的事情?” “有些东西,或许命中注定我没法拥有,那便算了,况且,今日二皇子向我抛出了橄榄枝,或许以后还有机会。” 他抚摸了一下张芷嫣的肚子,“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要动了胎气才好。” 张芷嫣听话得点点头。 “文哥,一定要赶紧查出是谁在做手脚,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咬咬嘴唇,“我觉得夏之桃嫌疑最大,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 慕汐月回到西苑。 两个侍女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慕汐月摇摇头,让侍女出去,留下了两个护卫。 “事情都办干净了吧?” 第21章 我不和离 女护卫点头:“夫人放心,我们的身手在后院绰绰有余,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慕汐月点头,心想,即便秦善文查出是她作的手脚,又能拿她怎样? 明日,这件腌臜事就会在京城传开,她顶多是被别人看笑话,到时候躲着便是,秦府的名声可就臭了。 折腾一夜,她本想泡了个热水澡歇下。哪知侍女刚准备好热水,秦青玉又来了。 “嫂嫂!我真替你感到不值!” 慕汐月自然知道她的来意,她没接她的话,只问道:“为何要投湖?” 秦青玉眼神躲闪:“我当时一想到自己尚未出嫁,也没谈好媒,这以后哪还有人敢娶我?一时间就想着不如死了算了!” “你这丫头,若不是二皇子,你怕是真没命了!” 说到二皇子,秦青玉眼神亮了亮,“嫂嫂,二皇子可真是一表人才,要是我能嫁给这样的人,该有多好?” 她竟然这么直白,一点儿铺垫都没有。 慕汐月沉了沉脸,“二皇子有王妃,你嫁过去只能做小,你能受这委屈?” “做小也王爷的女人啊,不比那些芝麻官的正妻威风?” “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早就想清楚了,与其在小门小户里受委屈,不如去高门大户里受委屈!” 她搅着手绢,“就怕二皇子看不上我。” “怎会?玉儿这样貌,放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会看不上?” 秦青玉眼神更亮,“嫂嫂也觉得二皇子多看了我几眼对吧?” 有没有多看她几眼慕汐月不知,但她这个时候也只能附和她,“好像是。” “嫂嫂会支持我寻求自己的幸福对吧?” 慕汐月点头,笑容缱绻:“只要是玉儿喜欢的,嫂嫂都会支持,需要嫂嫂帮忙尽管开口。” “我就知道嫂嫂对我最好了!” 秦青玉满意而归。 看着她欢乐的背影,慕汐月心里直摇头,整个秦府,各怀心思,这样的家门,她当初怎么会进? 慕汐月泡完热水澡,睡了个舒服觉。 第二日还未醒来,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侍女飞云进来叫醒她,“夫人!将军来了!” 慕汐月坐起身,“兄长来了?” “是啊!正在前院,听说把大人给打了。” 慕汐月笑,兄长果然没让她失望,秦善文这个畜生,就该好好教训! 飞云看慕汐月非但不担心秦善文,反而还在偷笑,心里有些疑惑,“夫人,您不过去看看?” 去自然是要去的。 “替我更衣。” 慕汐月到前院的时候,看到兄长站在院中,秦善文站佝偻着身子站在他面前,身后站着几个家丁,但没人敢动。 远远就听到兄长在训斥他:“秦善文!我妹妹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在府里跟人私通!让全京城的人看她笑话!” 她刚才起床故意拖拉了一会儿,就是想让秦善文多挨一点揍,现在看他那衣裳褴褛的样子,应该没少挨打。 她装模作样过去拉架,“兄长,算了,善文也不是有意的。” 慕震廷转脸:刚毅的脸上满是怒火:“这种事情还能是无意的?” “不是兄长想的那样。”他将兄长拉开,“进去说吧,这么大声,又得让外人看笑话了。” 秦善文没想到这个时候慕汐月还能这么维护他,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 慕汐月将慕震廷拉到花厅,命人上茶。 秦善文默默站在一旁,脸上已经青了好几块。 慕震廷冷冷看着他,“不要说我不给你解释的机会,即使你有天大的理由,今天这顿打也是少不了的!” “这件事确实是我对不起汐月,我该打。” “哼!看不出来啊秦善文,你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其实竟是个好色的!好色也就算了!你选的都是什么人!一个卑贱的婢女!一个孀居的表妹!没一个是清白的!你让我妹妹脸往哪儿搁!” 秦善文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关。 他低头站着:“都是我的错,兄长要怎么处置我我都认。” “兄长?出了这种事我还能是你兄长?不瞒你说,今日我来,是接我妹妹回家,不日,和离书就会送到府上!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一听和离两个字,秦善文有些慌乱,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眼角瞟了瞟慕汐月。 慕汐月摇头:“兄长,我不和离。” “你说什么?!”慕震廷暴怒,“这种男人你还不舍得和离?!” “我相信善文的人品,不能一时生气就和离了。” “你……!” 兄长恨铁不成钢! 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一夜未睡,一早就快马加鞭赶来,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没想到人家乐在其中?! 慕汐月知道兄长此刻肯定气她没有尊严,但她此刻不能离开,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兄长,待我查清楚,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慕震廷拿妹妹没有办法,但对秦善文仍旧没有好脸色,“秦善文,我不知道你给我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给我记着,这事没完!” 说完看也不看慕汐月,起身就走。 慕汐月知道,这次是真的把兄长给气着了。 秦善文走过来,诚恳地说了声:“谢谢夫人为我解围。” 慕汐月冷冷道:“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你解围,而是为我自己解围,不想一家人闹得这么难看。” 看着这样的慕汐月,秦善文忽然察觉,他好像是彻底失去这个女人了。 以前她看他的时候,总是委屈、期待的眼神,现在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眼神;以前总是小心翼翼试探他,现在根本不试探,只是礼尚往来。 心中忽而觉得空落落的。 想跟她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时,下人来通传,“刘大人正在门外,他问今日大人怎么没去部里,部里有事情等着大人去处理。” “刘大人?”秦善文冷哼,“什么部里有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无非是想看我的笑话罢了!” 慕汐月瞥了他一眼,呵,你也知道别人想看你笑话? 她朝下人道:“请刘大人进来坐坐吧。” 秦善文大吃一惊,“我这个样子怎么见客?” 他鼻青脸肿,被部里的竞争对手看了去,还不立刻传遍京城? 第22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慕汐月看他一眼,“谁让你见客了?是我见,若不让外人看看府里情况,只怕近日无数人要找各种理由来访!” 秦善文这才知道慕汐月的用意。 感激地看了看她。 他退回内室。 秦善文的同僚刘大人走了进来,他俩因级别差不多,平日就不对付,昨天的宴会,并没有邀请他,但他肯定听到了什么,这不,今天一早就来探风。 慕汐月笑脸相迎。 刘大人似乎没想到是秦夫人出来迎客,看到美貌无双的慕汐月,他有一刹那恍惚。 “刘大人,我夫君昨日饮酒过多,现在还在睡着,今日可能要告假。” 刘大人回过神,仔细看了看慕汐月,她平静坦然,似乎丝毫没有受丑事影响。 不禁心生佩服,这就是传闻中的丞相千金,不愧是大家千金,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能临危不乱、顾全大局。 但他来一趟,不能就这么被打发了。 他笑笑:“秦大人身体如何?部里他管的事别人不知道,等着他呢!” “夫君醉酒摔了一跤,可能要告几日假,他的政事就烦请各位同僚帮忙着处理,实在处理不来,就禀明尚书大人,待我夫君康复后,再向尚书大人请罪。” 果然滴水不漏。 刘大人也不遮遮掩掩了,径直道:“我便是尚书大人派来的,听闻了昨日府里发生了大事,尚书大人想了解下情况。” 慕汐月:“不过是寻常的内宅小事,请大人回禀尚书大人让他放心,待我夫君康复后,自会向尚书大人禀明。” 看她这样,今日是不可能看到秦善文的窝囊样了。 对方毕竟是丞相千金,他若一直纠缠也不太好。 “行,那我便回去交差了。” 出了秦府,外面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看到他出来,好几个围了上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没怎么样,一片平静。” “怎么能平静呢?一大早慕将军就冲进去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声如洪钟,秦大人还能平静?” 回想起刚才秦夫人说秦善文摔了一跤要告假,刘大人笑了笑,“秦大人可能是挨打了,这几天都出不了门。” “真的?” “这秦大人,平日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会跟婢女私通。” “什么婢女啊!听说是守寡的表妹……” “啊!?我好像见过那个女的,长得温柔似水,年纪轻轻就守寡了,难怪秦大人按耐不住啊!” “就是可怜了秦夫人,本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下嫁,没想到还是躲不过三妻四妾。” “就是……” …… 慕汐月在自己院里练功。 这段日子,她除了修养就是练功,自己都感觉身体强健了许多,还学会了几招功夫,虽然看起来像是花拳绣腿,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侍女飞云和落霞很是着急:“夫人,咱们府外面全是人,说的话也难听,当真不派家丁去赶走吗?” “赶什么?只会让人觉得我们秦府理直气壮,无理野蛮。他们也就是凑凑热闹,没有热闹看也就散了。” 她问:“老夫人那边怎么样?” “老夫人被气出病了,在屋里躺着,要不要进我们院里的女医过去看看?” 慕汐月摇头:“不用?” “表小姐呢?” 话音刚落,护卫进来道:“夫人,张小姐带了几个人往夏姨娘那边去了,气势汹汹,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随她去。” 此时夏之桃正在自己院里泡茶,她如今也算是秦府的姨娘了,没有夫人那样的相貌和家世,要想在这里立足,必定得有些技能,想来想去,只能多练些伺候人的本事。 昨夜的事情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早已听下人们说起,很快,这府里可能就不止她一个侍妾,她位置还没坐稳就有人跟她来抢了! 正在品茶,却看到张芷嫣带着几个牛高马大的下人闯了进来,招呼也不打,直接喊道:“给我搜!” 这还是平时那个柔弱的表小姐? 夏之桃看她来者不善,起身大喊:“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她甩了甩头,示意一个下人押住夏之桃,“说!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了什么?张芷嫣!我现在是府里的姨娘!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动我?!” “姨娘?呵呵!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用一次就算了,还用第二次,还害到我头上,看我不撕了你!” 说完就过去连扇夏之桃几巴掌! “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还能让你少吃点苦头!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 夏之桃被扇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张芷嫣这些年在府里对下人说话都客客气气,温柔得像水一样!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悍妇! 她连哭带喊:“你这是栽赃陷害!草菅人命!我要告诉夫人!” “夫人?夫人只怕也想好好查查你!” 说完又是一顿毒打,“说不说!” 那些人在翻箱倒柜找东西,这边在严刑拷打她,两边都没闲着,夏之桃的院子很快被翻个底朝天,人也被打得半死不活。 “表小姐,什么都没找到。” “哼!贱人!肯定把那些脏东西都销毁了!” 夏之桃很是嘴硬,即使被打得半死不活也不忘骂张芷嫣:“你给我等着!有朝一日我要让你变本加厉还回来!” 张芷嫣捏住她的下巴:“你觉得你有这个机会吗?不要以为爬上了大人的床,大人就会把你当她的女人!我敢来就是大人授意的懂吗?!就算我打死你他都不会把我怎样!” 昨天发生那件事情后,府里下人都在传大人和这个表小姐早就搞在一起了,刚开始夏之桃还不信,现在她信了,若不是两人早就好上,她敢这么放肆? 搜查毒打都无果,张芷嫣并没有放过夏之桃,让人将她关进了柴房。 那边秦青玉已在慕汐月院中告状。 “从前都错看了表姐,以为她是个苦命人,现在看来,她这是早就打定了主意来勾引我兄长,嫂嫂,你日后可得提防着她!听说她居然带人去夏姨娘院里搜屋打人,这是一个弱女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第23章 来人,掌嘴! 昨夜许诺帮助她牵线二皇子后,她一早就来献殷勤。 慕汐月道:“如今是你管家,她这么做你也不管管?” “我怎么管?她是我表姐,这么做是兄长允许的,我哪里敢管?” “哦……” 看慕汐月不高兴,秦青玉猜她是担心以后秦善文更看重张芷嫣。 她立刻道:“嫂嫂放心,我始终站在你这边,绝不可能让表姐欺负你!” 管家权没有白给,也没有白捧她,更没有浪费那套首饰。 秦青玉这个丫头,只看眼前,只看表面,这样反而好对付。 她又道:“嫂嫂,你真的不管管夏姨娘?作为主母,你应该权衡两方啊!表姐有兄长撑腰,你就替夏姨娘撑腰!”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她当然要帮夏之桃,但不是现在。 现在秦善文和张芷嫣正在查谁给他们下药的事情,她去掺和什么呢?引火上身? 且让夏之桃吃点儿苦,日后才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跟秦青玉聊了一会儿,慕汐月便将她打发走了。 派下人去给柴房里的夏之桃送了点儿吃的和药,叮嘱她忍辱负重,若真的没干,一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傍晚时分,她在院子里练功,张芷嫣气势汹汹来了。 “妹妹!我找到了证据!” 慕汐月远远看到张芷嫣连跑带走、喜出望外。 这么短的时间她能查出什么? 张芷嫣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这是城西的药店掌柜给我的!他说夏之桃上个月在他那儿要了好几味中药,我拿给郎中看,郎中说这些药调到一起能起春药的作用!” 慕汐月低头看了看:“就这?” 她甩开张芷嫣握住她的手,厉声道:“给我跪下!” 张芷嫣错愕地看了看慕汐月,又回头看看其他,才知道慕汐月是让她跪下。 她反应很快,立即作出一副柔弱无助的表情:“妹妹这是为何?” 却对上慕汐月冰冷的眼眸:“怎么?不懂跪?” 她如弱柳拂风一般跪下。 慕汐月朝后面道:“来人!掌嘴二十!” 张芷嫣震惊:“你要干嘛?” 慕汐月只冷冷看着她。 一个嬷嬷上前,挽起衣袖,用力朝张芷嫣扇了过去。 只一掌,她白皙的脸就露出了红痕,疼!火辣辣地疼!只是还没等回过神,另一个巴掌又扇了过来! 慕汐月只静静看着。 瞥见有身影跑出院子,知道是张芷嫣身边的人去搬救兵。 无所谓,等救兵来,人已经打完了。 未几,被掌嘴二十的张芷嫣满脸通红,嘴角流出血丝。 她双手撑地跪在慕汐月面前,倔强地昂着头:“妹妹是因为昨日之事怪我?可我也是受害者!我们情同姐妹,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说完痛哭不已。 慕汐月沉脸,“你还不知道错哪儿?竟然还以为我故意找茬打你?” 她挥挥袖子,“来人,给我继续打!” 嬷嬷就站在一旁,听到慕汐月的命令,转身继续抽耳光。 响亮的巴掌声一声一声在院里回响。 张芷嫣被打得头昏眼花,翻起了白眼。 院外传来匆匆脚步声,贴身侍女落霞轻声道:“夫人,大人来了。” 嬷嬷似乎也听到,迟疑地看了一眼慕汐月,手中动作稍有停顿。 “继续打。” 张芷嫣又挨了几巴掌。 身后传来秦善文的声音,“这是干嘛?!” 他径直走过去,将嬷嬷一把推开,将张芷嫣从地上扶起。 慕汐月转脸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大人,我还是这府的主母吗?” “主母就可以这般打人?” “她做错了事,难道不该打?” “她做错了什么事?!” 张芷嫣适时抬头,断续道:“没事……妹妹是府里主母,打我不需要理由……如果打我一顿能让妹妹消气,我愿意,如果妹妹还不消气,可以继续打……” 好一朵盛世白莲! 说得好像是慕汐月嫉妒她,打她只为出口恶气。 慕汐月冷笑:“到现在还不知道错在哪儿,真是无可救药!” 张芷嫣捂着自己已经被打出血印的脸,“我找到了夏之桃陷害我的证据,妹妹看都不看,却还命人打我,我到底错哪儿?还请妹妹告知!” 她如泣如诉,满眼委屈。 “之桃如今还被关在柴房半死不活,姐姐满大街的药店去问府里是否有人去买过春药,这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秦府用下三滥的药吗?!也是,秦府已经成了满城笑话,也不在乎多一个。” 秦善文脸一沉,看向张芷嫣。 张芷嫣急忙辩解:“我并未满大街去问,只是叫人偷偷问!” “偷偷问?只怕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吧?” 秦善文皱眉:“我不是说等风头过了再好好查吗?” “我……”他向秦善文解释:“我派出去的人保证绝不会让别人知道。” 她被人陷害,出了这么大的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等得了! 秦善文叹气,“以后不要这样。” 他招招手,“扶表小姐回房休息。” 这就不追究了? 慕汐月怎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淡淡道:“慢着!” 走到张芷嫣面前:“姐姐方才说我是因为心生怨恨才打你,是这样吗?” 张芷嫣摇头:“不是,妹妹今日教训得是,我一定谨记,绝不再犯。” 慕汐月冷冷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姐姐这几日就在房中禁足,抄一百遍《女德》。” 张芷嫣心中恼火,掌了四十下嘴,脸都被打出血还不算,还要抄《女德》? 她想向秦善文求助,可发现他铁青着脸,根本没有继续帮她说话的意思,她只得咬牙应下。 刚想走,又被慕汐月叫住。 “姐姐,之桃再怎么说也是姨娘,甚至还比你早进门,你与她既然都是姨娘,那就是姐妹,不要再作出什么不当之举。” “是。” 看秦善文并没有跟张芷嫣一同离去,慕汐月知道他有话跟她说。 于是淡淡道:“夫君,可还有什么事?” “我与嫣儿表妹的事情,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与她无关,还望夫人不要为难她。” “我为难她?”慕汐月笑了笑,也懒得解释,“夫君觉得是就是吧。” 第24章 没有好日子过 她敛了敛神态,“为免以后我为难她,府里就免了妾室茶的礼节可好?我身子不好,就少去母亲那儿请安,用膳我在自己院中用就好,减少不必要的接触,夫君,这样可行?”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然知道,所以才提出减少接触。” 慕汐月揉了揉太阳穴:“或者请夫君说说,怎么才能让芷嫣表姐觉得我没有为难她?只要夫君说,我定做到!” 秦善文只觉头大。 他摇摇头:“夫人,这府里仍是你说了算,芷嫣那边我也会说她。” 慕汐月不着痕迹,“既然是纳妾,夫君看是不是着人选个黄道吉日行纳妾礼?” 闹成这样,哪还有脸行什么纳妾礼? 秦善文摇头:“不了,芷嫣表妹本就在府里有住处,依旧住那儿,吃穿用度也无需改变。” 当然无需改变,本来她的吃穿用度就与秦青玉一般,算是府里的小姐,若再改,都要跟她这个主母一样。 慕汐月也没反对,只道:“如今府里有了两个妾室,还请夫君一碗水端平,莫要让后宅不宁。” 她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屋。 看着她清丽的背影,秦善文觉得她好像变了,但又说不出哪儿变了。 明明以前特别她不黏着他,让他可以多一些时间跟芷嫣相处,可如今她真的这样做了,他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从西苑出来,张芷嫣的侍女已经在等着他。 “大人,表小姐的脸和嘴都被打破了,大人去瞧瞧吧!” 他本想去,可想起刚才慕汐月的话,莫让后宅不宁,他如果去了,会让全府都觉得他偏心张芷嫣,到时候落得个“宠妾灭妻”的名声。 他的名声现在已经臭了,不能再臭! “让表小姐好好休养,我过几日再去看她。” 他又吩咐:“派人去把张姨娘从柴房里接出来,请大夫过去瞧瞧。” 如秦善文所愿,成功纳张芷嫣为妾,但作为代价,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秦老夫人气得卧病在床、张芷嫣被掌得脸上开花。 张芷嫣的院里。 她躺在床上,侍女拿冰给她敷脸,她痛得眉头紧皱。 瞧见贴身丫鬟唯唯诺诺站在门口,却不见秦善文的踪影。 她直起身:“大人没来?” 侍女小心翼翼回道:“大人说让小姐您好好休养,他过几日再来看您。” 张芷嫣不由握紧拳头,不知慕汐月跟秦善文说了什么,她都这样了,他居然不来看她! 这时脸上忽然一阵刺痛,冰敷的侍女惊叫:“哎呀!出血了!” 她急忙拿来镜子照了又照:“不会留下疤吧?” 侍女道:“听说府里有一个相府过来的女医,医术高超,如果她能给小姐开药,肯定不会留疤。” 若是以前,不用她开口,慕汐月都会叫那个女医过来,可现在,她怎么可能会让那女医给她诊断? 想起今日的慕汐月,她知道,她不可能再待她如从前那般了。 甚至只要慕汐月一日在秦府,她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攥紧手中镜子,镜中映出她狠戾的眼神:“慕汐月,是你不给自己留活路!” 这时,侍女通传:“小姐,老夫人来了。” 她急忙放下镜子。 正准备起身,看到老夫人蹒跚着走了进来。 “姨母,您不是病着吗?不好好休息怎么还来我这儿?” 张芷嫣眼睛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秦老夫人走近,想抚摸一下她的脸,又怕弄疼她,语气哽咽道:“我的嫣儿!怎么被打成这样?” 她摸了摸张芷嫣肚子,更心疼她腹中的孩儿。 看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侍女,便让她们都出去。 “肚子没觉得不舒服吧?” 张芷嫣摇摇头。 “我都听说了,是慕汐月那个贱人下的狠手!我从前竟没看出她心思如此歹毒!” 张芷嫣低垂着眼眸:“她心里有气,打我出出气很正常。” “还没正式进门就打,这以后还得了?!” 张芷嫣抹着眼泪:“女人这辈子最终依靠的是男人,只要表哥对我好,我在这里就有一席之地,若是表哥也不看重我,那我就真的完了……” 说完她嘤嘤哭了起来。 “善文对你的情意你还不知?他自然会一心一意对你。” 秦老夫人这才发现秦善文不在,朝屋外朗声道:“派人去请少爷过来!” 张芷嫣拉住她,“表哥也受了伤,需要休养,就别再烦他了。” 秦老夫人诧异:“善文也受了伤?怎么伤的?” 张芷嫣捂住嘴,眼神闪躲,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你倒是说啊!” “今早……慕将军来府里将表哥狠狠打了一顿……” “什么?!”秦老夫人气不打一处出:“他凭什么打人?!” 张芷嫣没有回答。 没多久,秦善文来了。 他本不想来,可是母亲亲自派人来请他,更何况母亲还病着。 秦老夫人转脸就看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秦善文,眼泪直掉:“好好一个英俊儿郎,从来没挨过打,小时候再顽皮都没舍得打,如今这么大却被别人打了!” 秦善文连忙安慰母亲,“我没事,这点小伤,过两日就好了。” 看到儿子挨了打还这般,秦老夫人更加生气,“那慕震廷仗着自己是个将军!就乱打人!这京城还有没有王法?!怎么说你也是朝廷命官!难道就不能参他一本?!” 张芷嫣叹气:“人家不仅是将军,还有丞相父亲,参了又能怎样?” “那善文就只能这么被打了?!” 张芷嫣拉着秦老夫人的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花无百日红,若没了将军这名号,没了丞相这位置,他们还能这么作威作福吗?” 秦老夫人一听来了劲,“你有什么办法?” 张芷嫣看看秦善文:“我一个深宅妇人能有什么办法?但我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慕家在朝堂不可能没有敌人吧?” 秦善文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摇头:“丞相大人是我岳父,我不能这么做。” 秦老夫人沉脸:“你把他当岳父,他把你当女婿了吗?你是不是忘记当初为了什么娶的慕汐月那个贱人!” 张芷嫣咬着嘴唇泪如雨下:“文哥,你也看到了,慕汐月如果一直在高位,我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这孩子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第25章 穿成这样是想干嘛? 说到孩子,秦善文似乎下定了决心。 三个人在房中聊了一会儿,有下人来通传,说慕汐月想询问老夫人纳妾的礼仪。 秦善文也听到了。 他握紧张芷嫣的手:“嫣儿,府里决不能再生事端,纳妾礼能不能算了,日后我一定给你补回来!” 张芷嫣眼睛哭得通红,“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跟文哥光明正大在一起!” 两人紧紧相拥。 秦老夫人道:“母亲允诺你,日后让善文抬你做平妻。” 张芷嫣摇头:“不,妾室已经够了。” “你这孩子……” 她一边哭,眼中却一边露出狠戾之色。 受了这么多年委屈,怎么可能是一个平妻就够的,若两人还是表面上的姐妹,还能给她留条活路,她今日这般待她,她定要加倍讨回来! 夏之桃回院后,慕汐月去看她。 一见到慕汐月,她眼泪像决了堤一般。 “夫人……那个女人太狠了,她就是在装柔弱!您看看我身上!” 她撩开衣袖给慕汐月看,但慕汐月并没有从上面看到任何伤口。 “全是看不见的针孔!她让人打我,但不能出现伤痕,打完便用针扎!这是人干的事吗?!” 慕汐月让身旁女医替夏之桃把脉。 很快,女医回:“没有什么重伤,可能就是疼,身上的这些针孔需要时间恢复,这段时间不要沐浴,只能用艾草水擦身,保持身上清爽。” 夏之桃恳切道:“谢谢夫人。” 慕汐月宽慰她,“我已经惩罚过张芷嫣,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过去?”夏之桃看着慕汐月:“这恐怕只是开始,夫人,您是被她蒙骗了,她绝对是个心思恶毒的女人!” 慕汐月怎会不知,但她没说话。 “夫人你也要担心,我本是个卑贱的婢女,死了就死了,无人关心,可您是相府千金!仙女一般的人物,可千万不要被她给害了!” 至少这句话是真心为她。 慕汐月道:“女人啊,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有夫君的宠爱,若无夫君的宠爱,也得有个一儿半女傍身。” 夏之桃听了直摇头:“大人肯定厌恶我,我哪有机会?” “机会靠自己争取。” 慕汐月意味深长看着她,“我会让女医时常过来照拂你,你还年轻,尽快把身体养好。” 出了夏之桃院子,身后落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慕汐月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夫人,表小姐可能是真坏,但这夏之桃也不像什么好人,您为何要帮她?” 一旁飞云道:“夫人当然是为了制衡。” 慕汐月笑笑。 确实,帮她是为了掣肘张芷嫣,她不方便直接做的事情,需要一个傀儡去做。 秦府的人个个焦灼不已,她却轻松愉悦。 次日天还未亮,慕汐月便起来了,带着几个几个丫鬟在小厨房忙活半天,做了四五个食盒的点心和佳肴,坐马车去郊外军营。 午膳前到了兄长慕震廷的营帐。 到的时候兄长正在商讨军事,只扫了她一眼,眼神刚掠过,便又回来。 慕汐月今日除了来看兄长,还有别的目的,便是想来学骑马,因此她穿了一身英姿飒爽的骑装。 看惯了妹妹的大家闺秀着装,还是第一次看她穿骑装,一身漆黑,更衬得她肌肤雪白;唇不点而朱,长发束成高马尾,像是刚毅的女将军,却又不失柔美。 他不由愣了。 慕汐月笑嘻嘻走过来,走近了才发现兄长身边站着的将军有点儿眼熟,仔细一看,竟是五皇子宸王。 与那日见到的锦衣华服的宸王不一样,今日的宸王一身黑色盔甲,身上散发出阵阵久经沙场的煞气。 她不由站定,行了行礼,“见过宸王殿下。” 宸王微微拂了拂手。 那日见到她,还是端庄典雅的贵夫人;今日却像是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儿,脑海中传来老妇人的声音:“夫人是相府千金,没有夫人的允许,我们怎敢弃掉她的骨肉?” 也只有这般冷血的人,在出了那般事情后才能如此云淡风轻吧? 他看到慕震廷皱着眉头责问:“穿成这样是想干嘛?” “学骑马啊!” “……” 似乎想教训妹妹,但碍于他在这儿,不好开口。 宸王道:“慕将军有事,本王晚点再来吧。” 慕震廷却道:“没事,我们谈我们的。” 说完还特意转身背对着慕汐月,显然不想理她。 慕汐月也不觉尴尬,带着几个拿食盒的侍女到一旁,把食盒里的佳肴一一陈列出来。 正值午膳时间,本已饥肠辘辘,再闻到饭菜香味,慕震廷肚子不受控制发出了一阵响声。 五皇子不动声色,“慕将军,时候不早了,安营计划也商量得差不多,还有些细节下午再商量吧。” 慕震廷看看那边,看到慕汐月乖巧站在那儿等他,又看到一桌子菜。 便道:“殿下,一同在这儿用膳吧,尝尝我妹妹的手艺。” 宸王摇头:“不了。” 慕震廷知道他还带着两个孩儿,又道:“派人将小世子和小郡主接过来一起吃,你看那一桌子菜,再来三五个人也够吃!” 慕汐月为了讨好兄长,做了十几个菜十几种点心。 那边慕汐月似乎听到兄长提起小世子和小郡主,立刻想到那两个可人儿。 那日在街上偶遇,觉得那两个孩子甚是可爱,与她甚是有缘。 她立即过来问道:“殿下,小世子与小郡主也在营中?” 脸上满是欣喜与期待。 自从上一次两个孩子见到她,便时常念叨她,若今日能见上一面,两个孩子应该也很开心吧。 但,他并不希望他们走太近。 他回:“嗯,上次差点儿走失,本王便把他们带在身边。” “那正好,让他们也一起来吧,上次他们说我做的蜜饯好吃,正好,今天我也带了。” “不叨扰二位,本王营中已备好他们的午膳。” 相对于慕汐月的热情,他很是冷淡。 甚至没有给慕汐月继续劝说的机会,径直走了。 楚墨寒走出营帐,心中惆怅,心,像是被浓雾弥漫住,凄凉又难受。 听她兄长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竟然无和离之意,想必是放不下秦善文,况且还有两个孩子。 他不禁自嘲,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幻想些什么? 第26章 他们是双生子 这时,他远远瞧见两个孩子跑了过来,哥哥拉着妹妹的手,一前一后,跑得飞快。 看样子,是知道慕汐月来了。 他上前拦住他俩,“去哪儿?” “听官兵们说,慕将军的妹妹来了,父王,慕将军的妹妹不就是那日送我们回府的漂亮姐姐吗?我们想见见她!” 楚墨寒皱眉:“什么漂亮姐姐,不是跟你们说了,叫秦夫人吗?” “对,秦夫人!父王,我们能去看看她吗?” 他还没回答,身后一个身影就跑了出来,一看,是慕汐月,她应该是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出来了。 两个孩子也看到了她,双双扑到了她怀里。 总说母子连心,这一刻有了直观的感受。 哪怕他们并不知真相,在人群中相遇,也能产生情感纽带。 “漂亮姐姐!真的是你!” “我们好想你啊!” 慕汐月一手环抱着一个,“我也想你们!” 似乎怕他将两个孩子带走,她看也不看他,径直牵着两个孩子往里走,“我带了很多好吃的,你们也来一起吃。” 慕震廷在营帐外朝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接着请他回营帐。 两个孩子一坐下就想大快朵颐。 慕汐月制止他们,让侍女拿来浸湿的手帕,替他俩擦干手,“你们要先吃菜吃饭,吃饱才能吃这些果脯蜜饯点心。” 这两个孩子挑食,用膳一直是个大难题。 但他们却很听慕汐月的,坐下来乖乖吃饭。 慕震廷笑道:“我妹妹也有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带孩子她很有一套。” 慕汐月听了抬头,问道:“殿下,你们这次在京城待多久?” 楚墨寒回:“现在还不知,看父皇的旨意。” “我看小郡主太瘦小,是不是平日不太吃饭?明日差人送几副健脾的中药过去,殿下可让下人煎给小郡主喝,坚持喝半个月,胃口就会好很多。” 一听吃药,小郡主的小脸就皱成一团:“可是药好苦,我喝不下。” 她脾胃不好,楚墨寒不知找了多少名医开药,但不是没有效果,就是孩子不愿意喝,常常因为要喝药哭得喘不过气。 慕汐月道:“我的这个药不苦,而且,若是你能坚持喝,喝完后可以吃我做的蜜饯,好吗?” 小郡主在犹豫,她哥哥在一旁拉她袖子,“谢谢秦夫人,我可以监督妹妹喝药,除了蜜饯,还能有果脯吗?” “可以啊!” 她瞧见宸王一脸严肃,以为他是担心慕汐月给他们乱吃东西,于是解释道:“殿下请放心,蜜饯和果脯都是我用当季的果子做的,干净卫生,没有放糖,只是放一些甜果提味。” 慕震廷给宸王夹菜,“殿下请用膳,孩子交给我妹妹吧,在带孩子上,她比我们厉害。” 慕汐月一边吃,一边照看两个孩子,眼里尽是慈爱。 她问:“殿下,您的孩子多大了,妹妹比哥哥小几岁?” 宸王愣了一下,回道:“他们是双生子,都是八岁。” 慕汐月大吃一惊,宸王的女儿竟然八岁了!看起来跟五岁似的,而哥哥,跟秦子安一样八岁,但秦子安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她看了看宸王,他这般高大,两个孩子却如此矮小。 不过想想也不算奇怪,没有母亲,一个大男人能带好孩子么?况且还常年在边关。 问起孩子的年龄,宸王脸色更差。 慕震廷撇开话题,朝慕汐月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带你骑过一次,摔了一跤,后来你就再也不肯了,怎么现在这么大年纪了想起学骑马了?” 也只有亲哥才敢嘲讽她一把年纪。 慕汐月也不计较,笑笑道:“一把年纪就不能学骑马了?技多不压身,万一遇到危险还能自己骑马逃跑!” 前世,她就是吃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亏,遇到危险只能依靠别人相救,若能自己保护自己,城隍庙那晚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嫁给秦善文。 “不怕摔了?” “当然不怕。” 说到这儿,她兴致勃勃道:“哥,待会儿我们过两招,你试试我这一个月勤学苦练的结果!” 慕震廷一脸惊讶,随后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侍女,正是他送过去的护卫。 护卫回道:“将军,小姐有天赋,又刻苦,确实进步很大。” 慕震廷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妹妹,“也不知你抽了哪条筋,不会是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吧?” “你就当是吧!那待会儿能不能教我骑马?” “不行,下午我有军务。” 这也没有劝退慕汐月,她指了指身后两个护卫,“那你允许我去马场,反正她们也能教。” “会骑马和教骑马可不是一回事,会骑不一定会教。” 两个护卫立即明白将军的意思,小声道:“夫人,我们确实不会教。” 慕汐月瞪了一眼慕震廷。 她身旁的两个孩子听到“骑马”,问她:“秦夫人是要去骑马吗?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 慕汐月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到宸王如雷的声音:“不许去!” 两个孩子被她这么一吓,顿时缩成一团。 慕汐月也被吓了一跳,立即将他们护到怀里,想也没想,冷脸道:“殿下,你这样会吓坏孩子。” 她看向宸王,“殿下,您军务繁忙,平时带着孩子不方便,若您放心,在京城这段时间,不如就让两个孩子住到我府中吧?” 楚墨寒怎么也没想到慕汐月会有这样的提议。 他想都没想,斩钉截铁:“不行。” 很快就看到两个孩子原本雀跃的脸失落下来。 慕震廷刚开始很惊讶,可听完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便劝道:“殿下,边关换防有够你忙的,确实无暇照顾两个孩子,反正我妹妹平日无事,带两个是带,带四个也是带。” 楚墨寒没有动摇,“慕将军和秦夫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两个孩子若不在本王身边,本王会不习惯。” 慕汐月自然知道作为父母,孩子不在身边的痛苦。尤其两个孩子是宸王一手带大。 “是我唐突了,若宸王需要帮忙,可随时派人到秦府来。” 两个孩子已经八岁,什么都听得懂,听到大人们商议的结果,不免落寞。 第27章 还好有你 慕汐月不忍他们俩伤心,便道:“可否让我带两个孩子去骑骑马,让人牵着马,他们坐在马上,不跑,可以吗?” 楚墨寒知道两个孩子有多喜欢慕汐月。 他也不忍心两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失望。 内心虽然纠结,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欢呼雀跃。 既然是带宸王的两个孩子去,慕震廷也不好阻拦,只好派两个副官跟着一起去。 他与宸王留在营中。 看着妹妹牵着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出去的背影,慕震廷心生感慨,看了看宸王。 “殿下真不打算娶个王妃?即使你不想,两个孩子也需要母亲。京中这么多大家闺秀,总有一个会真心待两个孩子。” 楚墨寒没有说话。 慕震廷与宸王同在军中效力,两人较为熟悉。 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说,宸王也不是第一次这种反应。 他似乎铁了心不娶。 慕震廷也没多说,像往常那般继续讨论军务。 没多久,忽然有士兵慌慌张张跑来帐中,“将军不好了!马场的马不知怎的,突然发疯,狂奔不止,慕小姐……” 话音还未落。 慕震廷拔腿就跑。 楚墨寒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马场跑去。 只见马场中间一匹汗血宝马正在嘶鸣狂奔,震得马上的身影左右摇摆,剧烈晃动。 马背上的人正是慕汐月。 慕震廷立即跨上马,驾马狂奔过去。 楚墨寒见两个孩子正由护卫护着并无大碍。 小世子摇了摇他衣袖,“父王,秦夫人不会有事吧?你快去救她。” 楚墨寒没有动,“放心,慕将军会救她。” 他看过去。 慕汐月骑的是军中最好的汗血宝马,这马速度最快,但性子也最烈。 看到有人骑马接近,本就发疯的马跑得快。 情况似乎更危急了些。 楚墨寒跨上马背,飞奔过去。 两匹马一左一右夹住慕汐月所骑的汗血宝马。 宝马见被围,非但没有放慢速度,反而想突出重围。 一时间三匹马速度越来越快。 这么下去,肯定会摔个人仰马翻,速度如此之快,不被摔死也会摔断腿脚。 只能降住汗血宝马让它慢下来才行,但一个不会骑马的人如何降住汗血宝马? 楚墨寒没有多想,尽量接近汗血宝马,伺机跳了上去! 慕汐月正惊慌失措、大喊大叫之时,突然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马背上颠簸不已,根本看不清是谁,她以为是兄长,本能地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楚墨寒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揽住慕汐月的腰。 征战多年,沙场上远比这要危险,他也算是经验丰富。 未几,将汗血宝马降住,马儿渐渐放慢脚步。 感觉到狂奔的马渐渐停了下来,慕汐月睁开紧闭的眼睛,回头抱住马背上的人,“哥,吓死我了!还好有你!” 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是宸王! 她急忙松开手,“不,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兄长。” 宸王没有说话,扯着缰绳下了马。 慕震廷的马也跟了上来,他跳下马将慕汐月扶了下来,本想狠狠训斥一番,可看到慕汐月惊魂未定的样子,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回头责问护卫:“你们俩怎么保护小姐的?!” 慕汐月急忙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觉得骑马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忙,想自己试试,谁知道……” “谁知道……?”他黑着脸:“原以为你摔过一次胆子没那么大,没想到你竟然敢骑汗血宝马!” “骑当然要骑最好的马,谁知道汗血宝马这么烈嘛……” “汗血宝马最认生,尤其是你们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会刺激它!这点常识都不懂还想学骑马?!” 慕震廷说完抬手想要打她。 慕汐月急忙挡住自己的头。 “还不怪谢谢宸王殿下!今天没有宸王,你还有没有命都不知道!” 慕汐月立即转身,朝楚墨寒深深鞠了一躬,“谢殿下救命之恩。” “秦夫人无碍就好。” 说完朝他两个孩子走过去。 楚墨寒一如既往地冰冷。 慕汐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未介意。 看着他牵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 慕汐月问兄长:“宸王殿下性格这么怪吗?” 慕震廷仍然冷着一张脸:“看你这无所谓的样子,是不是还想学骑马?” “当然要学!不然不白瞎了这次死里逃生?!” “你!” 见他真的要打自己,慕汐月赶紧跑。 楚墨寒没有回头也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兄妹俩的打闹声。 他不禁攥了攥自己的手心。 刚才一时情急,策马拉缰绳时太过用力,手掌被缰绳撕破。 其实不那么用力他也有把握稳住汗血宝马,只是当时看到慕汐月惊恐的样子,想快点稳住,让她不再惧怕,所以用了十成的力气。 脑海里浮现她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的情景,浮现她惊慌失措的神情,鼻息之间似乎还残留有她身上的香味。 那个夜晚,似乎也是这个香味。 可这是他不敢触及的回忆,一想到立刻逼自己不要去想! 身旁传来女儿软软糯糯的声音,“父王,如果你很忙没有时间,我们能不能去找秦夫人玩?” 楚墨寒没有回答。 慕汐月虽然受到了惊吓,但她已经不是前世的慕汐月,这点困难并不能让她放弃。 但她也知道慕震廷的性格,近段时间肯定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她继续学骑马。 兄妹俩回到营帐。 看慕震廷气鼓鼓的样子,慕汐月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像儿时那样不停摇慕震廷手臂,“哥,不要生气了嘛!我再也不敢了!” 几番撒娇后,慕震廷仍然有怒火,“小妹,我生气的并不是今天骑马的事情,而是你在秦善文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我慕家出去的女儿!就不能有点骨气,夫君都做出这种事情了你还能坐得住?!” 慕汐月收了收古灵精怪的神情,微微正色道:“兄长,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离自己是痛快了,但不是便宜了秦善文和张芷嫣?况且,本来大家都是看秦府的笑话,一和离,所有人目光都放到相府,我岂不是连累了父亲母亲还有兄长。” 她握了握兄长的手,“哥,你放心吧,妹妹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千金大小姐了,我能保护好自己,委屈只是暂时的,况且现在并不委屈。” 看到妹妹坚定的眼神,跟着她一起冷静下来才知道,她的做法确实更理智。 一纸和离是简单,但接下来呢? 秦善文继续过他的舒坦日子,新妇在怀,他的妹妹和两个孩子只能暗自垂泪。 他叹了叹气,“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慕汐月眼中露出狠戾之色,“且走着瞧!” 第28章 臣女不在意这些 从军营回到秦府时,太阳已经下山。 秦青玉正在西苑等她。 看到慕汐月回来,便上前撒娇道:“嫂嫂——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许久!” 看她这样,就知道有事求她。 慕汐月没说她去了哪儿,只问:“怎么了?” “听丫鬟们说,那日二皇子是在你院里换衣服。”她挤眉弄眼,“他的衣服应该还在这儿吧?” “在。” 慕汐月猜到她的意图。 果然,她摇着她的手臂,“嫂嫂能不能给我,让我给二皇子送过去,顺便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慕汐月不假思索,“可以啊!” 说完便命侍女去将二皇子的衣服取来。 “你可以顺便把你兄长的衣服拿回来,那日二皇子换了一套你兄长的新衣。” “那再好不过了!” 慕汐月道:“你自己去?不跟母亲和兄长说一声?” “说了他们肯定不允。”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说一声。” 秦青玉瘪着嘴不说话。 慕汐月见状,宠溺道:“好吧,最主要还是你自己开心幸福,女人这辈子,还是应该为自己而活。” 她这个嫂嫂已经提醒过,是她自己执意如此,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她头上。 慕汐月回房间沐浴更衣,换好衣服后,侍女来禀告她,说小姐拿着二皇子的衣服从后门偷偷溜出去了。 这么晚了还去找二皇子,是个人谁都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此时楚墨渊已用完晚膳,在书房与几个下属商讨政务时,管家来通传:“秦小姐求见,说来送还衣服。” 衣服明明是在慕汐月那儿,却让秦小姐来送,这算盘未免也打得太明显了。 他淡淡道:“把衣服留下,让秦小姐回去吧。” 处理完政务已是深夜,楚墨渊几乎已经忘记这回事时,管家又来禀:秦小姐仍在王府外候着,说想当面向殿下致谢。” 这么晚了还逗留在他府外,呵呵,这种女人……上赶着送上来,他自然瞧不起。 管家又道:“秦小姐还说,她嫂嫂让她将秦大人的衣服带回去。” 慕汐月……她到底在想什么?是想要把她丈夫的妹妹送给她吗?何时她也这般奉承了? 他抬抬手:“请她进来。” 秦青玉袅袅婷婷走了进来,肤白貌美、摇曳生姿。 “殿下,臣女来给您送衣服。” 楚墨渊抬了抬眼,“有劳秦小姐了。”他看着她,“只是本王上次穿回来的衣服不见了,许是家中下人见不是本王的衣服随意丢了去。” 秦青玉娇柔一笑,“没事,一套衣服而已,丢了便丢了吧。” 楚墨渊故作惊讶,“秦小姐在王府外等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取回衣服?” 秦青玉秋水一般的眼眸含情脉脉看着二皇子,轻声道:“殿下,臣女本对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念想,绝望之际,殿下救了臣女,湖中看到谪仙一般的殿下,臣女只觉能认识殿下,便不枉来这尘世一遭!” 她娇柔的样子,再加上满怀深情的话语倒让楚墨寒心中一动。 沉默了一阵,他说道:“秦小姐,本王已有王妃,况且秦府只是个从六品,连侧妃的位置都给不了,最多只能是个陪房。” “臣女不在意这些,只要能陪伴殿下,哪怕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只要进了王府,她就不信以她的聪明才智,不能俘获二皇子的心!有了他的宠爱,只会只是一个陪房?宫中陛下的妃子中都有宫女出身,更何况是王妃?怎么就不能有地位卑微的? 楚墨渊笑了笑,“你母亲与你兄长可同意?” 秦青玉犹豫了一下,回道:“臣女还未曾跟他们说过这事,但与嫂嫂提过,她是赞同的。” “哦?”楚墨渊抬眉:“秦夫人竟然同意?” 秦青玉点头,“嫂嫂说,女人这一生本就凄苦,应当为自己活一场。” 楚墨渊笑,都说出这种话了,看来慕汐月在秦府不仅不像传闻中那么幸福,还可能是不幸。 他蓦的心情极好,抬手道:“你先回去吧,这事待本王和兄长商议后再定。” 听到这句话,秦青玉喜从中来! 二皇子的意思是,只要兄长答应,他便会将自己收入房中! 她抬头娇羞看着二皇子,含情脉脉道:“臣女静待殿下佳音。” 若看到秦青玉嫁入王府受尽宠爱,不知慕汐月会作何想,不知丞相是否后悔当初拒绝他的求亲。 不日,秦府便收到了二皇子的请帖,只是并非只请了秦善文一人,还请其夫人一同前往。 想想也正常,赏竹桃估计只是个由头,实际是一场诗会,京城大多都是联姻,丈夫官职高的,妻子娘家也不会差,要拉拢便要一起请。 只是近日发生这么多事情,慕汐月还会愿意陪他前去吗? 秦善文拿着请帖去西苑找慕汐月。 走到门口就闻到浓烈的花香。 走近一看,发现慕汐月正与侍女们在做鲜花饼。 院子里摆满了簸箕,里面摆着颜色鲜艳、形状各异的鲜花饼,色香味俱全。 慕汐月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平时喜欢吃美食,既然喜欢吃慢慢也就喜欢上了做。 从前慕汐月总是送来很多糕点、果脯、蜜饯,但他从来不尝,因为心中多少对她有些嫌弃。 但看到慕汐月做了这么多鲜花饼,却一块都没给他送时,他心中却感失落。 他走进去,清了清嗓子,“夫人。” 慕汐月转身看到是他,道了声:“夫君来了。”脸上并无表情,回头继续忙自己的。 秦善文只得上前,将手中的请帖递到她眼前,“夫人,瑞王府送来请帖,请你我一起出席,不知夫人是否愿意一同前去?” 若是平时,她定然不想去。 但今时已非往日,她很好奇前世二皇子和秦善文这两人是如何“臭味相投”的。 她没有看请帖,只回了句:“行啊。” 见慕汐月一口应下,秦善文倒有些吃惊。 他知慕汐月不喜欢这种场合,平时几个同僚邀请都要劝好久,今日二皇子的宴会,她竟一口就答应了。 见慕汐月没有与他继续说话的意思,他也不想自讨没趣,放下请帖便走了。 慕汐月吩咐侍女:“选一些好的装起来,送两盒去宸王府。” 前世宸王对相府有恩,这一世又救她一命,这份恩情要好好还。 几日后便到了瑞王府赏花宴。 一早就看到秦善文穿上了最上乘的衣服,头发高高束起,一眼看过去人魔狗样。 对比他的盛装出席,慕汐月就很是素雅。 秦善文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秦府刚发生丑事,去这样的场合免不了难受。所以,能跟他一起去已是给他面子,他还能有过多要求? 去了才发现,二皇子这次请的宾客并不多,只有四五家,除了秦善文,其余都是朝中二品以上。 男眷在前厅舞文弄墨,女眷在花园听戏赏花。 慕汐月自然察觉到这些贵夫人不可言说的目光,但她当作没看见,只默默听戏,不参与讨论。 刚开始还好,久了也觉得闷,其他几个贵妇聊得热火朝天,她显得格格不入,于是找了个由头去园中其他地方逛逛。 盛春已经到来,王府的花园中春花灿烂,看着满园春色,闻着沁人香气,终于驱散了刚才的压抑心情。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旁的花丛外传来几个侍女轻声闲聊的声音。 隔着花丛,慕汐月依稀听到是在说她。 于是停下了脚步。 “哎,谁知道当初令人瞩目的相府千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是啊,看她那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安放的样子……” “都说她出嫁后与丈夫举案齐眉、美满恩爱,现在看来都是装出来的呀!”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原来秦大人还跟她一起演戏,现在连戏也不演了。” “她也是厉害,发生这么大件事,还愿意跟着夫君一起出来,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继续装还能怎样?难道一气之下回相府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丞相大人不见得会管她。” 正听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活都干完了?” 慕汐月正恼火是谁打断她偷听墙角,就传来那几个侍女战战兢兢的声音:“见过王爷。” 是二皇子?他不是在前厅吗? 她踮起脚尖看了看,却一眼就对上二皇子的眼神。 原来他知道她在这儿,所以才打断了侍女们的闲言碎语! 如此尴尬! 慕汐月只好装作没来过这儿,打算匆匆离去。 刚走几步,就发现二皇子绕过花丛,正向她走来。 躲都躲不过! 她只好停下脚步,行礼道:“见过二皇子。” “秦夫人不在园中听戏,怎么跑这儿来了?” 慕汐月略显拘束,“坐得太久,看到王府花园春色正盛,便想着过来走走。” “方才那些丫头说的话,秦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慕汐月笑笑:“我在赏花,什么也没听到。” 还死鸭子嘴硬。 他想说什么,只见慕汐月又匆匆行一礼,“殿下,臣妇告退。” “夫人刚才不是说本王府中春色好吗?怎么不多逛逛?” “不了。” 她抬脚就走,楚墨渊叫住她,“前几日秦小姐来本王这儿说她心悦本王,想嫁进王府,此事秦小姐可跟夫人说过吗?” 慕汐月一听停下脚步,回头道:“有提起过。” “夫人也赞成她嫁给本王?” 慕汐月愣了一下,回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妹妹的婚事我做嫂嫂的作不了主,也不敢作主。” 她总不能说我赞成这种话落下把柄吧? 二皇子笑笑:“说的也是,秦小姐或许是情窦初开,等热情过了也就没事了,本王也觉得我和她不适合。” 他这么一说,慕汐月倒急了,她费尽心机给秦青玉制造机会,为的不就是让她顺利嫁入秦府? 她得继续推波助澜才行。 慕汐月咬咬牙,“这样只怕我妹妹要伤心了,她对二皇子确实有情。” 她叹了叹气,“女人这一辈子,在家从夫、出嫁从夫,从未有过自己做决定的时候,我是希望她不会走我的老路,能够自己作主,嫁一个她喜欢的人。” 慕汐月本意是想用这番话激起二皇子的恻隐之心,没想到他却问道:“秦夫人的意思是,你嫁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差点想问:“你喜欢的是谁?” 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唐突,生生咽了下去。 “那倒不是,臣妇只是有感而发。” 她收了收情绪,“我妹妹对二皇子一片真心,若二皇子对我妹妹也有意,那真真是佳偶天成。” 楚墨渊看着她,从前这种俗套的话怎么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她像是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只是,谪仙也有跌入凡尘的时候,嫁给秦善文的那一天,她就避不开落入俗套了。 心中有些惋惜。 她想把小姑子送进王府,是为了秦善文的前程吗?若是,她为何不求助丞相,反而选了他? 他想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却也没有直接回应,只说道:“秦夫人,竹桃马上就迎出来了,夫人也过去看看吧。” 说完还彬彬有礼请慕汐月先走。 此时王府的前花园里已经摆好一株树,只是用红布遮着,想必是在等二皇子揭开。 众人围在树边等候。 秦善文一转头,看见二皇子和慕汐月并肩走过来。 两个人郎才女貌,让人眼前一亮。 慕汐月的盛名在京城耳熟能详,即使一身素净站在锦衣华服的皇子身边,她也丝毫不逊色。 只是走着走着,她忽然崴了一下脚。 她身旁二皇子急忙伸手去扶。 却被慕汐月身旁的侍女抢先。 众人都在说说笑笑,并未注意到二皇子已经过来,自然也未注意到这一幕。 但秦善文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还看到了二皇子看慕汐月的神情。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秦善文脸色苍白。 朝中从六品有上千人,他还在想二皇子为何会突然注意到他,现在想来,只怕是另有所图。 玉树凌风的二皇子站在竹桃舒旁,一手拉下红布,朗声道:“诸位请看这株竹桃。” 人群中发出阵阵赞叹声。 这株竹桃比普通桃树更小,上面开慢了像是桃花又不是桃花的花儿,桃花为粉色,但这些花儿颜色更有层次感,粉中带紫,紫中带白,煞是好看。 但秦善文无心赏花,他在找寻人群中慕汐月的身影,发现她默默站在那几个贵夫人外围,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一眼就看得出她不想在那儿。 她离竹桃树很远,前面都是人,根本看不见。 他终于意识到她为什么不喜欢这种场合。 以前还是丞相千金的时候,她是人群中的焦点;现在她只是一个小小六品官员的夫人,以前比她地位低很多的女人现在靠着丈夫的地位要比高很大。 她那么骄傲,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差距,索性不参与。 赏完竹桃,二皇子给宾客备了晚宴。 晚宴开始前,他找到了秦善文。 “秦大人,可有空随本王去书房坐坐?” 他来之前就知道今日不会是简单的赏花,他也想知道二皇子为什么会选他。 来到书房,里面没有其他人。 二皇子在主位上坐下,请秦善文在他对面入座。 楚墨渊温和笑了笑,开门见山道:“秦大人,可想入本王阵营?” 秦善文没有思索,回道:“微臣愿意追随王爷。” 一个小小六品,如果不是丞相女婿,他自然不会看上他,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跟丞相不合,也不会找上他。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 只要给他想要的东西,他就能为他所用。 “秦大人知道什么叫投名状吗?” 秦善文点了点头。 楚墨渊仰了仰下巴,示意秦善文打开他眼前的盒子。 秦善文打开后,看到盒子里放着几个信封,信封上写着“丞相大人亲启”几个字。 打开盒盖的同时,他看到盒子旁的笔搁上挂着一枚玉佩,玉佩上方悬挂着一枚明珠。 这块玉佩!这颗明珠! 他心头一紧! 一直不愿回想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那夜城隍庙,眼看就要得逞。 突然一个黑发玉冠戴着金面具的男子举着火把踢开那扇破门,似乎在找什么。走进却看到半躺在墙角的人是慕汐月,再看到她面色潮红、呼吸不稳,但衣裳仍旧整齐时,一脚踢开当时在慕汐月身旁的他,喝道:“滚!” 来人一身黑衣,但料子极为讲究,腰间挂着一枚佩玉,佩玉上一颗夜明珠,与眼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所以那个戴金面具的男子是二皇子?! 秦善文只觉天旋地转。 耳边传来他忽远忽近的声音:“秦大人会去丞相府吧?把这几封信放到丞相书房不起眼的地方,像是看过信后仔细收好的样子。” 见秦善文发愣,楚墨渊皱了皱眉,“秦大人知道本王的意思么?” 秦善文回过神,颤抖着双手合上盖子,点了点头。 “放好后到相府取丞相一贴身信物给本王,这件事便算成了,日后就是本王的人,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秦善文只觉喉咙干哑,只能微微点头。 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楚墨渊还以为他是在犹豫,不屑道:“当然,秦大人若不愿做,现在可离开,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只能抓住这次机会,年龄渐长,丞相大人那边不知猴年马月才会想到他,他不能一直干等! 他立即道:“微臣愿意!” “嗯。”楚墨渊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茶,“秦大人请喝茶。” 秦善文好不容易止住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端起茶杯。 楚墨渊饶有兴致看着他,“令妹来找过本王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秦善文接着道:“我妹妹从小任性,不懂规矩,若她说了或是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还望殿下海涵。” 楚墨渊笑笑:“她说喜欢本王,想嫁给本王。” 秦善文刚喝下去一口茶,听到这句话,被呛了一口。 他放下茶杯,恭敬行礼道:“王爷,殿下恕罪!微臣地位卑微,舍妹更是难登大雅之堂,微臣回去定会好好管教舍妹!” 楚墨渊笑了笑。 从二皇子书房出来,秦善文已经汗流浃背,怀里揣着那几封信犹如千斤重。 三皇子才学无双,尤其写得一手好字,朝中官员都见过三皇子的字。刚才只是看了信封外“丞相大人亲启”几个字,他就能一眼认出是三皇子的字。 只是三皇子为何要将信件给二皇子转交? 只需一想就知道这几封信并不是三皇子的,而是二皇子找人冒写,让他放进丞相书房,伪造丞相与三皇子暗通款曲的证据。 二皇子想与三皇子争储君之位! 丞相虽未正式表态站三皇子阵营,但他知道,以丞相爱才惜才的性格,肯定更喜欢三皇子。二皇子要夺嫡,最想铲除的就是丞相这只拦路虎! 他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又平静下来。 自古哪个权贵不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如果不站位,如何进入权力的中心? 他终于知道二皇子为什么选择他,因为他离丞相最近,最有可能成为刺中丞相的那把刀! 这一刻他有过退缩。 但想起丞相府对他不冷不热,想起秦府需要他建功立业,想起张芷嫣还等着扶正…… 他满身才情却始终得不到重用,现在二皇子主动偷来橄榄枝,难道他不接吗? 不可能。 他一路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前院。 看到几个朝中大员在把酒言欢,看到几个贵夫人在逗鸟,慕汐月远远坐在湖边,与她们格格不入。 清丽的身影让人心生怜意。 多年前在街边,有马车经过,路人纷纷驻足。 “是相府千金!” 他侧脸,隔着车帘,依稀看到马车里清丽的背影。 “也不知哪个有福之人能娶到丞相千金,若是做了丞相的乘龙快婿,那还不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他心里顿时有了不该肖想的事情。 他回到家劝说母亲与张芷嫣,张芷嫣生父是混江湖的,认识许多亡命之徒,他买通了十几个,趁慕汐月到寺庙祈福回来时拦马车打劫,他乘乱救她,两人一路逃到一处破旧的城隍庙。 城隍庙里他早就放好了催情香。 那个浓墨般的夜晚是他不愿去回想,可现在又不得不回想的事情。 那晚跟慕汐月有肌肤之亲的男人是二皇子吗? 晚宴开了,之前没有留意,之后便一直看到二皇子有意无意停留在慕汐月身上的眼神。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儿害怕,怕失去慕汐月。 晚宴后,他与慕汐月一同回府。 在王府整整一日,他知道慕汐月肯定度日如年。 他柔声道:“夫人辛苦了。” 慕汐月淡淡的,看着马车外没有说话。 她自然留意到二皇子单独叫走的事情,也猜测到他们在书房密谋,她想问二皇子找他去干嘛,可她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问。 第29章 两座没有名字的小坟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秦府。 秦善文想送慕汐月回院,所以一直跟在她身后。 慕汐月见他没有回自己院子的意思,回头道:“夫君,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今夜我可以留在你房中吗?” 听到这句话,慕汐月觉得可笑。 以前她多么期待这句话从秦善文的嘴里说出来,可现在听到这句话,只觉恶心,甚至作呕。 “我身子还没好全,恐不能伺候夫君。”说完,她又加上一句:“现在府里有两位妾室,芷嫣姐姐刚受了罚,不宜伺候夫君,但还有之桃。” 秦善文道:“就别提她了。” 慕汐月笑笑:“既然已是妾室,从前的事情就放下吧,之桃心仪夫君这件事不假。” 看她云淡风轻的表情,秦善文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回房。 慕汐月一回房间,就让侍女去夏之桃那儿,告诉她今天秦善文在王府没吃什么东西,至于怎么做,相信她懂。 她梳洗完准备入睡时,门外传来声音。 “夫人,属下有事要禀。” 听声音,似乎是江护卫。 慕汐月赶紧让落霞去开门。 风尘仆仆的江护卫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刚回到京城,连夜来的这儿。 看来是孩子的事情有着落了。 慕汐月亲自给他沏茶,“江护卫先喝茶,慢慢说。” 她让江护卫慢慢说,可是自己倒茶的手都抖了起来。 江护卫接过茶,却没有喝。 “夫人,属下去了徐州秦府,私下调查许久,都没有发现八年前有两个孩子被送回秦府。” 慕汐月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她的两个孩子如果没有送回秦府,那去了哪儿? 江护卫眼神闪躲,慕汐月知他还没说完,强忍住情绪,问道:“还有呢?” “属下在秦家祖坟旁发现了两座没有名字的小坟。” 江护卫看到慕汐月瞬间惨白的脸,立即道:“但是不是夫人两个孩子,无从查证,只能开棺才懂,开不开棺查,属下不能作主,所以回来请示夫人。” 慕汐月眼泪夺眶而出,差点站不稳,身后侍女扶住她。 她扶住桌沿,用尽全力控制住情绪,纤细的手用力掐着桌角,指节分明。 秦善文是畜生吗?两个孩子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要开棺查验。”慕汐月止住眼泪,“但我要亲自去开棺。” 若真是她的两个孩子,她希望两个孩子重见天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她。 但找个什么由头去徐州呢?若坟中真的是她的两个孩子,她该如何呢? 江护卫道:“夫人,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有许多细节未查清,依属下之见,夫人还是暂且不要声张。” 慕汐月点头,无奈重生在成亲八年后,很多事情无法改变。若是撕破脸皮,问他孩子在哪儿,他说感染风寒去世了又能拿他如何? 她看了看江护卫,“你能否继续为我追查孩子的事情?” 江护卫立即点头:“承蒙夫人信任属下,属下一定尽己所能查清这件事。” 经过这段时间追查,他才知堂堂相府千金的孩子居然被送出府神不知鬼不觉掉包,也知道了这个深宅妇人的不容易。无论是出于对将军的知遇之恩,还是对相府千金的同情之心,他都应该继续查下去。 慕汐月再次叮嘱他,“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告诉慕将军。” 江护卫也知慕将军的性子,若知道现在府里两个孩子不是他的亲外甥,亲外甥已经被掉包,且生死未卜,只怕整个京城都要变天。 慕汐月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她与秦善文无怨无仇,即使他不喜欢她,即使他恨她占了张芷嫣的位置,可孩子也是他的骨肉,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次日一早,有侍女来报,说张芷嫣忽然呕吐不止,老夫人着急不已,将事情都怪到了她头上,认为是她让人掌嘴张芷嫣引起的。 若是平时,她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她无所谓。 可现在,一想到大概率已经被害死的两个孩子,一想到自己含辛茹苦给她养了八年的孩子,她没法心平气和。 “走,随我去看看。” 一到张芷嫣院中,就听到嘤嘤嘤的哭声。 还在门口就看到秦老夫人和张芷嫣两个人正抱头痛哭,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慕汐月冷冷一笑,盛气凌人走了进去,朝后面女医招了招手,“给表姐看看是何缘故呕吐不止。” 张芷嫣一看慕汐月让女医给她把脉,立即将手缩回被子里,“没事没事,现在好多了。” “表姐还是看看吧,免得府里以为是我责罚过度,让你呕吐不止。” 张芷嫣拉了拉被子,“是我身子差,与妹妹无关。” 慕汐月见状,直接上前,将她手从被子里扯出来,“若是身体差,也好开几副药补补。” 女医过来把脉,很快便回禀道:“老夫人,夫人,秦姨娘已有两个月身孕,呕吐是有身子后的反应,呕吐不止是这几日身心疲累所致……” 她还没说完,秦老夫人怒道:“什么庸医?胡说八道些什么?!呕吐就是有孕?” 慕汐月扯了扯嘴角,“母亲,我院里的女医从前是给宫里贵人瞧病的,怎么,母亲是怀疑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眼光?” 她抬了抬衣袖,“先生继续说。” “在下从医二十多年,看过无数脉象,从未有错,秦姨娘确实已有两月余身孕,只是胎象很弱,能不能保证很难说。” 前世,张芷嫣这胎也没保住。 没保住却是因为一日和慕汐月在逛园子时,为了保护慕汐月摔了一跤,摔没的。 慕汐月因为这事对张芷嫣一直心有内疚,觉得是她害张芷嫣没了孩子。 现在想想,前世她早就知道自己这胎保不住,索性设计让她以为是因她没的。 张芷嫣弱弱看着慕汐月,“妹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她倒想听听,这朵盛世白莲前几日还到处说她和秦善文在一起是被陷害,今日就查出有两个月身孕,这种情况她还能怎么解释。 第30章 安哥儿闯祸了 只见她眉头紧皱,嘴张了合,合了张,好似有千百个理由,却不知从哪儿开始说。 最后柔柔来一句,“我百口莫辩。” “呵呵,好一个百口莫辩。”慕汐月坐了下来,“表姐,你我都是内宅妇人,最不缺的是时间,即使你没有百口,也可用一张口说清楚,只是时间长些罢了。” 慕汐月拂了拂裙摆,“我倒是很想听听,表姐究竟是何时与夫君开始的,两个月前?还是更早?总不能说那日是你们的第一次吧?” 她嘲讽地笑了笑。 还未笑完,秦老夫人蓦的站起身,“好啦!芷嫣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咄咄逼人吗?!” 慕汐月看向她,“我咄咄逼人?母亲要搞清楚,我才是你的儿媳,她只是一个妾室!” “芷嫣是我的表侄女!不止是妾室!” 慕汐月冷笑,“行,到底我是个外人。” 她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回头道,“母亲记得找大夫给表姐保胎,别到时候保不住怪到我身上。” 秦老夫人怒火中烧,一张脸憋得通红,想破口大骂又找不到理由。 张芷嫣泪眼凄凄,“都是我的错,妹妹何苦要惹姨母生气,若是把母亲身体气坏了可怎么办?” 听到这番话,原本快走到门口的慕汐月回头走了回去,站在张芷嫣床前,定定看着她,“看来昨日掌嘴四十都没有让表姐长记性。” 看到慕汐月凛冽的眼神,张芷嫣颤了颤,“你要干什么?” “那就禁足一月吧,反正你需要卧床养胎。” 张芷嫣大喊:“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禁我足?!” “凭什么?凭我是秦府主母,凭你惹是生非、挑拨离间,这个理由够了么?” 说完看了一眼秦老夫人,“母亲若觉得我做得不对,可让善文休了我。” 说完,潇洒走了。 秦老夫人咳嗽不已,指着慕汐月的背影,“反了她!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别以为善文不敢休她!” 张芷嫣却垂泪,若是善文愿意休妻、敢休妻,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刚走出屋子,看到秦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一边喊着:“老夫人不好了!”一边跑过来,神色匆匆。 看慕汐月站在门口,立即下跪道:“夫人不好了!小少爷在太学与学子打闹,不小心夹断了瑞王府小世子的手指!” 慕汐月早就知道,秦子安生性顽劣,以前有她管着,现在她不管了,闯祸是迟早的事情。 她侧脸点了点里面,“去跟老夫人禀报吧。” 如今秦子安养在老夫人院里,出了事情,也是她担责。 突然想起,刚才老嬷嬷说的是瑞王府小世子,瑞王刚想拉拢秦善文,就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掰。 慕汐月回到院中,用了早膳后护卫询问是不是去园中练功。 平日早膳后她都练两个时辰,但今日府里有事,只怕她没法安心练功。 果然,没多久,秦善文来了,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夫人!安哥儿闯祸了!” 慕汐月只静静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这些年,秦府无论发生什么事,最先想到的是她,她每一次都尽心尽力去解决,却没换来他们一句好话。 “安哥儿夹断了瑞王府小世子的手,现在被瑞王妃扣在太学,说是要把安哥儿的手也夹断!” 慕汐月神色淡然:“闯了祸就要认罚,也是该给安哥儿长点教训。” 秦善文愣在原地,他从没见过慕汐月对安哥儿的事这般漠不关心。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个,再晚去,恐怕手已经被夹了,他神色紧张,“夫人,安哥儿自然要罚,但我们做父母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孩子的手被夹断吗?夫人!随我一起去太学救安哥儿吧!” 他一个小小从六品,即使有瑞王赏识,也讲不起什么话,更何况下人说是瑞王妃在那儿,这种场合,只有慕汐月去才有机会化解。 慕汐月知道自己今天躲不过,她表面上仍然是秦子安的母亲,不可能放任孩子不顾,会引起秦善文和张芷嫣的猜疑。 她不急不慢问道:“夫君,昨日可有去看之桃?” “都这个时候了还提她做什么?” “望夫君多去之桃房中。” 她平静看着秦善文,他不笨,自然知道慕汐月的意思。 “好,我答应你。” 慕汐月与秦善文一同出府。 到太学的时候,外面王府的卫兵里三层外三层围着。 学堂里已经没有夫子和学子。 秦子安由两个卫兵押着跪在地上,瑞王妃气势汹汹站在他面前。 看到秦善文和慕汐月到了,朗声道:“秦大人秦夫人可算来了!来看看你们教出来的逆子!” 秦善文急忙上前跪下:“犬子做出这般事情,当真大逆不道!还请王妃看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网开一面,微臣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瑞王妃长眉微抬:“秦大人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她大吼:“秦大人看看地上这血!流了这么长一地!我儿小指骨头粉碎!只能一层皮吊着!疼得当场晕了过去!现在都还昏迷不醒!他才四岁啊!受如此锥心之痛!秦大人一句严加管教就算了?!” 她看向跪在秦善文身后的慕汐月,“丞相大人向来公允,秦夫人是相府千金,若是秦夫人的儿子受此遭遇,又当如何?!” 慕汐月垂首,不顾秦善文的眼神道:“听闻是两个孩子放学后打闹,不小心夹到了手,说到底是我儿不分轻重,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便将我儿交由王妃,任凭处置。” “好!不愧是丞相大人教导出来的女儿! 她朝身后招了招手,“来人,上夹棍!” 秦善文一听慌忙道:“请娘娘开恩!若是上了夹棍,这么小的手定会断掉啊!” “断掉已是轻的!就算今日本宫要了秦子安的命也没有错是对的!一个区区六品儿郎!与我儿打闹骑到我儿头上!已是大逆不道!还夹断他的手,难道不该死吗?!” 秦善文着急不已,但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次又一次用眼神向慕汐月求助。 眼看卫兵拿出又细又长的刑具,跪在地上的秦子安瑟瑟发抖,不停喊着:“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第31章 夫人,这可怎么办? 若是亲生的,看到这一幕只怕心都要碎掉。 可惜眼前只是个白眼狼儿子,慕汐月心中不为所动。 但样子还是要做做。 她起身上前道:“娘娘,我儿顽劣,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教导不严,还望娘娘念在你我同为母亲的份上,允许我代他受罚。” 说完,伸出了双手。 瑞王妃冷哼一声:“秦夫人,难怪你儿顽劣,如此袒护只会让他有恃无恐,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使是个孩子,也应该知晓这个道理吧?” 慕汐月在瑞王妃面前再次跪下:“娘娘说的是,但作为一个母亲,实在不忍看到亲生骨肉受苦,知晓小世子受伤时,娘娘肯定也想着,宁愿自己受十倍痛楚,也不希望他受苦吧?臣妇此时也是如此想法。” 她笃定瑞王妃不会对她用刑,即使用,疼一疼也就过去了。上一世,秦子安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对他太过苛刻,不是真心待他吗?如果他想要的真心是这种虚情假意,她也可以做到。 “若本宫执意要秦子安受刑呢?” “那臣妇就用两根手指交换,如不行,可以用三根。”说完磕头:“求娘娘成全!” 听到这句话的秦善文神情一动,她仍如往常那样,愿意为安哥儿付出一切。 瑞王妃满脸怒火。 僵持之际,外面传来通报声:“瑞王殿下到——” 瑞王步履匆匆,无视跪一地的人,直问王妃:“逸儿怎么样了?” 王妃看到瑞王,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孩子昏迷中,太医说他的小指即使能接上,也无法像正常手指那般灵活!” 说完恶狠狠看向秦子安:“这个混小子该死!他的命能有逸儿一根手指金贵吗?!” 瑞王安抚她,“这里交给本王,你先去照看逸儿。” “不行!我不在你肯定就将人放了!” 瑞王温柔抱抱她,“不会,人一定由你发落,只是这里是太学,我们不能在这儿动私刑。” 他招手让侍女带王妃下去。 王妃走后,秦善文松了一口气。 瑞王想要拉拢他,想必会给他一个薄面,不会为难安哥儿。 只是刚这么想完,只见瑞王面露狠色,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到秦子安面前,一脚踹过去。 秦子安被踹出几丈远,痛得在地上直打滚。 他出手快准狠,根本没有给秦善文和慕汐月反应的机会。 这还不算完,他继续走过去,不顾秦子安打滚,狠狠踢向他肚子。 秦善文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跑过去抱住瑞王的脚,“殿下饶命!养不教父之过!殿下打微臣吧,这么踢下去会踢死他!” 瑞王低头:“秦大人不会以为本王看重你,就会息事宁人吧?生生夹断我儿手指,连打都不能打一顿?” 说完一脚踹开秦善文,继续踢秦子安。 一个八岁的儿子能承受大人多大的力? 很快,秦子安就被踢得口吐鲜血。 慕汐月这才知道,瑞王妃只是声音大,其实刀子口豆腐心,等到他们来都还没动手;瑞王才是真正的狠角色,一来就给他儿子出气。 王妃不一定对她用刑,但瑞王不一定。 但来都来了,不能前功尽弃,她要让秦子安从此对她感恩戴德。 她心一横,跑过去,张开手将秦子安护在怀里。 她紧紧闭上眼,打算挨几脚狠的。 果然,背上蓦的挨了一脚,却并不重,感觉瑞王明显收了力气。 慕汐月回头,看到一脸凶相的瑞王,不由往后缩了缩。她第一次见识到瑞王的狠戾,平时的低调随和都是装的,实则是睚眦必报,藏得最深,心思最为歹毒。 看到慕汐月恐惧的眼神,瑞王顿了顿,但他仍然记得幼子所受痛楚,沉脸道:“让开!” 慕汐月摇头,恳求道:“求王爷开恩,饶我儿一命!” 说完不忘帮秦子安擦擦嘴角的血迹,秦子安扑在他怀里大哭,一边哭一边喊着:“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演戏就演全套。 慕汐月挤出几滴眼泪,点头:“母亲在这儿,安哥儿莫怕。” 看到慕汐月趴在地上,以弱小的身体护住她的孩子,瑞王清醒过来,几乎只在一瞬间,就没了势必为孩子报仇的想法。 慕汐月是他的软肋。 看到这一幕的秦善文,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安哥儿算是过了这关了;但同时也更加肯定,瑞王对慕汐月确有情。 瑞王站在那儿,看着地上的慕汐月和秦子安,“若秦夫人看到逸儿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本王为何如此气不过。” 他转头看向秦善文,“还望秦大人理解本王此刻的心情。” 秦善文立即磕头:“微臣知道,都是这个不孝子的错,日后微臣定当严加管教!求王爷饶了他这次!” 瑞王挑眉:“谁说本王要饶过他了?他夹断了我儿的手,而且是在太学,此事如何处置太傅自有论断,但涉及到我儿,太傅大人应该会上报给陛下,到时候怎么办看陛下的旨意。” 秦善文心惊,又磕了一头:“微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求殿下开恩,在陛下面前替我儿求求情!” 瑞王低头:“这就看秦大人怎么做了。” 说完朝身后招了招手,“来人,把秦少爷送到京兆尹!” 秦善文一脸沉痛:“殿下,安哥儿受了伤还要收监,只怕扛不住!” “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扛不住呢?” 卫兵过来将秦子安与慕汐月分开,慕汐月死死抓住秦子安不放。 瑞王转头:“秦夫人不是向来知书达理?怎到了自己身上就如此偏袒?你的儿子是儿子?本王的就不是?” 本来也不是真心护他,慕汐月见状,松开秦子安。 瑞王低头看一眼她,带着秦子安扬长而去。 慕汐月擦了擦眼泪,今日她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死是一刹那的事情,她不仅要他们死,更要他们尝尝从高处跌落、从拥有到失去的痛苦! 秦善文起身走过去,想扶起慕汐月。 他知道,要救秦子安,关键是在慕汐月。 只是还没碰到她衣袖,她一个转身,自己站了起来,他似乎看到了她嫌弃的表情,但很快又觉得自己看错了。 因为慕汐月的脸上还残留着眼泪。 他问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第32章 在下认识一个神医 慕汐月在心里冷笑,你的儿子你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来问我? 她知他想让她回相府请父亲出面劝说,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于是面露难色,“还是等太傅启禀陛下后,由陛下定夺吧,若贸然去求情,只会让瑞王和陛下更生气。” “夫人说得对。”他叹气:“怪只怪安哥儿命中有这一劫。” 慕汐月算是见识到秦府人的自私虚伪,直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是秦子安的错。 她起身往外走。 秦善文跟了上来。 回到秦府。 远远的就看到有婆子站在门口张望。 秦善文和慕汐月一下车,她就上前道:“大人,夫人!老夫人听说小少爷的事,昏过去了!” “叫大夫来了吗?” “叫了,正在为老夫人诊断。” 秦善文赶紧往里走,忽然回头:“夫人,可否让你院里的女医为母亲看诊?” 秦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慕汐月早就知道这家人总有一天会找她要女医过去。 她已有应对,顺势点了点头。 他们到秦老夫人院里时,老夫人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剧烈咳嗽。 看他们进来,立即问:“安哥儿怎么样了?” 看到秦善文和慕汐月都沉默着,知道情况不妙,秦老夫人咳得更厉害了。 秦善文急忙安慰她:“母亲放心,顶多是斩断安哥儿一指诶瑞王府小世子赔罪。” “斩断一指还是小事?好好一个人少了一根手指,日后去到哪儿都会让人瞧不起!” 说完秦老夫人又问:“那太学呢?会不会开除安哥儿?” 秦善文不想骗他,“发生了这种事情,太学安哥儿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秦老夫人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大夫手忙脚乱过来查看。 好在女医过来了,施针后老夫人醒了过来。 一醒来又是唉声叹气又是捶胸顿足,“安哥儿怎么会干这种事情?怎么连世子都欺负啊!” 秦善文也不知道说什么,究竟安哥儿为什么会这样,只有见到他,问了才知。 可就是有天大的理由,小世子是皇家的孩子,手被夹断了是事实,秦子安无论如何都会受罚。 看到虚弱的母亲,秦善文道:“母亲安心养病吧,儿子一定会尽全力救安哥儿出来。” 从秦老夫人房里出来,已是晌午。 日头正盛,秦善文脸色惨白,额上全是汗珠。 前世,慕汐月尽心尽力打理后院,让他后顾无忧,他只用安心做好他的本职工作。 现在,他知道处理这些内宅之事多费心力了吧? 走出院子,秦善文停下脚步问女医:“先生,我母亲的病如何?我看她这几日脸色很差。” 关于秦老夫人的病情,慕汐月早已经交待过女医。 她回:“老夫人患的是痨病,且是顽疾,平日有药吊着,又好生养着,没有大碍,但这些时日操心过度,严重了很多。” “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让母亲好转吗?” “有是有。”女医犹豫了一下,“在下认识一个神医,专治痨病,但银钱很高,光诊金一次就要一百两,最便宜的药一副也要三十两,一天三副。” “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治好母亲。” 他看看慕汐月,慕汐月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又不是傻子,还会像以前那样用嫁妆补贴他们吗? 慕汐月道:“这么一算,一个月至少要三千两,夫君你的俸禄全用在母亲的药上都不够。” “没有别的办法吗?” 慕汐月直摇头:“没有。” 秦善文原以为慕汐月会像以前那样说她来想办法,没想到直接拒绝了他。 他不好继续开口,叹了叹气:“先将神医请过来吧,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女医随后退下。 秦府在京城没有根基,他又只是个小小六品,没人给他送东西。难不成靠秦母那点儿嫁妆?他会好意思开口么?想来想去,他能想到的办法估计只有变卖徐州的产业。 慕汐月问:“这不是小数目,夫君打算想什么办法?” 果然,他回道:“老家还有几个庄子和几十个铺子,卖掉一些,先筹一年的药钱吧。只是眼下,府里太多事情,部里的事情也不少,我无法回徐州” 慕汐月立即道:“夫君若是放心,等安哥儿出来,我回一趟徐州老家吧?” 她愿意不远千里去徐州,自然不是为了帮秦善文变卖家产筹钱,而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 秦善文感激地看着慕汐月,想起今日慕汐月不顾安危救安哥儿的场景,嘴唇动了动,恳切道:“谢谢夫人。” 这声谢谢让慕汐月觉得嘲讽。 前世,她为秦府做了多少,都换不来他一句谢谢,反而是现在虚情假意费费嘴皮子,就能得他一句诚心谢谢。 慕汐月笑笑:“夫君回去休息吃点东西吧,晚上我派人去京兆尹打点打点,让安哥免受皮肉之苦,如果可以让他上点儿药。” “嗯,有劳夫人了。” 慕汐月回到西苑,换下一身脏衣服,叫来江护卫。 “你先去徐州等我,过些时日我便会亲自去一趟徐州。” 铜镜里的她眼露凶光。 江护卫走后,秦青玉来了。 她愁容满面,“嫂嫂,听说安哥儿把瑞王府小世子的手指夹断了,瑞王不会因此迁怒我们,不来秦府议亲了吧?” 亲生小侄子还生死未卜,她却只想着自己的亲事,果然秦府都是些喂不熟的。 慕汐月一边卸下头上朱钗一边回道:“二皇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还得看这次安哥儿的事情怎么解决,若是顺了他的意,反而对你的亲事有好处。” 秦青玉立即问:“怎么才会顺二皇子的意?” “我现在也不知,得看瑞王那边怎么说,不过总得先表现出我们的诚意吧?” 慕汐月梳着头发,透过铜镜看着秦青玉,“可惜我们府没什么稀罕宝贝,若是有,送去给瑞王,让他消消气再说。” 她看到镜子里的秦青玉乌黑的眼珠子动了动。 秦府虽然在京城没有根基,但在徐州也是大户人家,怎么说也有几样宝贝吧? 第33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慕汐月继续唉声叹气:“安哥儿进了京兆尹,想必有不少苦头吃。” 秦青玉道:“不见得吧?怎么说我哥也是朝廷命官,京兆尹多少会给点面子吧?” “京兆尹处理的案子哪个不涉及到朝廷命官,何况这次咱们得罪的是瑞王府,你猜京兆尹站哪边?” “我看让安哥儿吃点苦头未尝不是好事,自从去了母亲院里,天天玩闹,不知天高地厚,也该让他吃吃苦头。” 慕汐月摇头:“安哥儿今日被瑞王毒打了一顿,又入狱,如果得不到医治可能会落下病根。”她直接道:“你到账里支些银子去打点打点吧,请个大夫给安哥儿上点药。” 秦青玉皱眉:“这一打点又得要好几百两银子,这个月咱们府估计又得亏空了。” “没办法,这事必须去做,我与你兄长商议过了的。” 虽然秦青玉心疼银子,但她想嫁给二皇子,这件事情肯定会用心去做。 前世,慕汐月数十年用嫁妆填补秦府,最后自己嫁妆所剩无几,秦府老家的庄子和铺子租金全部存着,存了几十万两银子。 所以只要秦府老家的庄子和铺子都还在,他们就还有退路。 次日天刚亮,秦善文就来了,他想带着慕汐月去瑞王府请罪。 慕汐月还未起身,她并不真正在意秦子安的事情,昨日只是逢场作戏,但也操劳了一日,今日原打算好好睡一觉,谁知这么早他就来了,她回道:“昨日不是请过罪了吗?” 门外秦善文温声说着:“虽然昨日已经请过罪,但今日是正式请罪,礼多人不怪嘛。” 慕汐月不理会他这套说辞,道“夫君去吧,二皇子看重你,你单独见他,反而好说话。” 秦善文心知道二皇子意不在道歉,而在慕汐月。 虽然他对慕汐月没有多少感情,但她到底是他的妻子,若不是为了安哥儿,怎会亲手给二皇子制造机会呢? 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都不见里面有动静,看来慕汐月是真的不想去。 此刻他心里竟有一丝窃喜,喜的是,二皇子虽然对慕汐月有意,但慕汐月却无意。 他从西苑出来,迎面就碰上妹妹,她手里端着一个盒子。 “哥,这么早?” 秦善文注意到她手里的盒子,大吃一惊,“里面是咱家的传家宝玉吗?你拿出来干嘛?” 秦青玉得意洋洋:“当然是解你的燃眉之急!你还不快谢谢我!我劝了母亲好久她才同意呢!” 看秦善文疑惑的样子,秦青玉轻声道:“哥,把这块玉送给二皇子吧,他看到我们连传家宝都愿意拿出来,肯定相信我们的诚意!” “胡闹!” “怎么是胡闹?若这事不好好解决,我们得罪了二皇子,别说我的亲事,你在朝中还待得下去吗?!” 秦善文眉心一紧,出事后他只想着如何救安哥儿,确实没有考虑到以后。 他打开盒子,里面确实是秦府的传家宝玉。 这块玉,即使放在京城,也是价值连城,可以说是母亲的命根子。 安哥儿同样是母亲的命根子,所以她舍得拿出来。 秦善文想拿过盒子,秦青玉却没有松手,她笑嘻嘻道:“哥,我拿着,我跟你一起去。” 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是想见二皇子。 秦善文想起那日二皇子说起自己妹妹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不高兴,若是妹妹真的能嫁入王府,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极大助力。 “行,走吧。” 见到二皇子的时候,看到他满眼血丝。 他疲惫坐着,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慕汐月。 顿时有些生气,“秦大人,是本王说得不够清楚吗?这事等陛下决断,你跑断腿也没有用。” 秦青玉见状,上前柔声道:“殿下,兄长今日特地登门道歉,并非为求情而来。” 说完奉上精美盒子,打开盒盖,“殿下,这是通灵玉,据说世上仅有两块,一块在宫中,一块在这儿,还请殿下笑纳。” 瑞王看了一眼,“想不到秦府还有如此宝贝呢。” “我们祖上是做玉石生意的,有幸得到这么一块玉,传了好几代。” “听说这玉养人,皇后娘娘常年戴着这玉,治好了多年的头痛症。” 秦青玉偷偷抬头看了看瑞王脸色,果然听说是通灵玉后他神色平和了些。 她微微回首朝兄长一笑。 秦善文又呈上一些补品,“殿下,这些都是益气补血的药材,虽然王府不缺,但多少是微臣的一点心意。” 瑞王挥挥手,让人收下通灵玉,又指了指秦善文身后的补品:“这些就算了,听闻秦老夫人身体不好,就给老夫人进补吧。” 秦善文知道现在王府因为小世子的事情着急不已,所以并未打算多作停留,准备告辞时,瑞王叫住了他。 “秦大人到本王书房坐坐吧。” 来到书房,瑞王便问道:“上你交待秦大人的事情如何了?” 秦善文低了低头,“最近府里事多,还没有机会去相府。” 他看了一眼秦善文,“秦大人心思应该放在正事上,南方水患,陛下准备派人去治水,这是个建功的好机会,秦大人应该知道,陛下信任丞相大人,在选人上,丞相大人很有话语权。” 秦善文听得出来,二皇子想去南方治水。他不像五皇子那样常年镇守边关,不像三皇子那样才华出众,他急需证明自己。 他也想帮他。 只是…… 他踌躇道:“丞相大人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微臣恐怕影响不了他的决定。” 刚说完就感受到二皇子冰冷的目光。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秦善文弯了弯腰:“好,微臣这几日便找机会去一趟丞相府。” 看二皇子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临走前,秦善文还是忍不住问了安哥儿的事情。 瑞王瞥一眼他,“秦大人,贵公子到底能不能完好无损回府,在于我儿的手指恢复如何,若像太医说的那样,即便接上也动不了,你觉得你的儿子能全身而退吗?” 他冷冷道:“就事论事,秦大人还是祈求我儿多福,顺利度过这一劫吧!” 第34章 你只是一个妾室 从王府出来,秦青玉在马车上等他。 “二皇子找你什么事情?” “一些朝政上的事。” 秦青玉大喜,“哥,二皇子是不是打算重用你?你那岳父这么多年都不提携你,你也该换主子啦!要抓住机会!” 秦善文没有接话。 两人回府。 慕汐月被秦善文吵醒后又睡了个回笼觉,睡醒吃饱喝足后开始练功。 午膳前,秦善文与秦青玉回来了。 看他们神情较轻松,今天去这趟王府似乎有收获。 秦青玉拉着慕汐月衣袖,“还是嫂嫂见多识广,知道王亲贵族喜欢什么,我们送了一块宝玉给瑞王,他收下了!” 秦善文仍然愁容满面,“瑞王虽然收下了玉,但他并没有答应放过安哥儿,只说若是小世子的手指能康复,安哥儿就没事,要是康复不了,还是要断安哥儿一指。” “若真如此,也别无他法,我们都尽力了。” 正说着,院外传来夏之桃的声音,“大人,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慕汐月转了转头,“进来吧。” 夏之桃抬为姨娘后,不同于以前的丫鬟打扮,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她年轻肤色白,看起来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很是娇俏。 她行礼后轻声道:“大人,夫人,府里有事本来我不该来打扰,但担心大人和夫人没有胃口,就做了几样可口的饭菜,总得把身体照顾好,才有精力去解决事情。” 慕汐月道:“夏姨娘有心了。” 说完看了看秦善文,“夫君早起应该还没用早膳吧,现在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不如就去夏姨娘那儿用膳吧?” 秦善文担心安哥儿,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早膳一大早就去了瑞王府,没来得及用早膳,此刻确实已经饥肠辘辘。 他答:“好。” 跟夏之桃一起出院子时,才发现慕汐月没有动。 秦善文回头:“夫人不一起去吗?” 慕汐月笑笑:“我院里已经备了午膳,就不去了。” 秦善文愣了一下,但他已经答应了夏之桃。 秦青玉在这些事情上很精,她知道慕汐月有意抬高夏之桃,现在是特意给两人独处,她自然不会去当这个电灯泡,于是道:“我有点累,先回屋歇歇,晚点再去。” 慕汐月用完午膳,午休前去了张芷嫣院子。 她特地挑这个时候去,这个时候,府里应该传遍了秦善文在夏之桃院里的事情。 张芷嫣的脸仍然青着,因为有身孕,不敢用药,只能慢慢等。 慕汐月到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自己端着一碗粥在吃。 看到慕汐月进来,连忙将粥放到一旁,用袖子挡住。 “表姐吃什么呢?” 她在张芷嫣床边坐下,瞥见那碗粥,只是一碗普通的白粥。 她笑笑:“府里这些下人愈发不会做事了,表姐有孕在身,只做白粥过来吗?” 张芷嫣脸红了红,回道:“大夫说我腹中胎儿脉象弱,不宜大补。” 慕汐月皱眉:“什么大夫说出这种话?不能大补就喝白粥么?” 说完恍然大悟:“哦——是母亲特意为表姐找的大夫,那就听大夫的吧?母亲找的表姐自然信得过。” 张芷嫣咬咬嘴唇,“妹妹这是在怪我没有让你院里的女医替我保胎吗?”她本身就柔弱,此时更加弱不禁风,“母亲要给我找大夫,我能拒绝不成?” 慕汐月不以为意,就凭她?也配让她的女医亲自保胎?她淡淡一笑:“怎么可能?我院里的女医是给主母看病的,你是妾室,还没有这个待遇。” 张芷嫣原本青紫的脸一下白了,“妹妹今日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慕汐月笑:“你有什么笑话可看?我今日来,是本着主母本分来关心关心一下妾室。” 句句都是妾室,句句都是瞧不起她的意思。 张芷嫣放在被子的手狠狠掐进肉里,努力控制情绪。 秦府上下原本都喜欢她,谁见了她都和颜悦色叫她一声“表小姐”,但现在都变了。无需慕汐月说什么,府里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尤其是知道她有两个月身孕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有些胆子大的还给她脸色看,“真是不要脸,一个寡妇,夫人好心收留,她居然勾引大人!” 她原想着忍忍,只要秦郎心里有她,她还有两个孩子,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可谁曾想,她被禁足的这几天,秦郎不仅没来看她,反而去了夏之桃房里! 这不摆明了告诉大家,他已经接纳了夏之桃? 以后夏之桃就会和她平起平坐! 无奈她现在脸上有伤,腹中有孕,还被禁足,什么都做不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眼前的慕汐月! 以前与她姐妹相称的时候还想过留她一命在秦府养老,现在看来,她必须得死,她才有好日子过! 慕汐月仍然淡淡笑着:“表姐可要好好保住腹中胎儿,若是孩子在,你还有翻身的机会,若是孩子没了,如何跟母亲交待?” 张芷嫣在心里冷哼,呵呵,孩子我早就已经有了,还用得着用这个孩子固宠? 慕汐月,在你嫁进秦府那一刻你就输了! 她摸了摸肚子,淡淡道:“孩子也是看缘分的,若真没有保住,只能说没有缘分。” 说完看向慕汐月,“即使这个孩子没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也能再次怀上,只是不知妹妹何时还能有下一个?” 她自然知道秦善文自从成亲后就没有碰过慕汐月。 受了那么多气,她总得扳回一局! “那就祝你与你的表哥百子千孙吧。” 你们爱生,生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张芷嫣被气得涨红了脸,她的脸本来是青紫色,这么一红,甚是难看。 慕汐月投去嫌弃的眼神,起身道:“表姐保重,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她走后,张芷嫣一手打翻一旁的碗。 以前看她单纯善良,有时候还觉得她可怜,现在半点对她的怜悯之心都没了! 她叫来贴身侍女,“去帮我给军营里的堂哥递封信。” 第35章 小婿是来请罪的 回到西苑。 慕汐月刚准备午休,相府来人,说相爷请她回去一趟。 应该是听说了安哥儿的事情,让她回去商量对策。 慕汐月换了身衣服就去了。 母亲与父亲都在府里等她。 母亲沉脸:“发生这么大件事,也不懂回来求助,当着把自己当秦府人,忘记娘家了吗?” 慕汐月微笑挽住母亲手臂,“怎会?这儿是我永远的家。” 父亲道:“安哥儿是你亲自教导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其中可有什么缘由?” “应该没有缘由,安哥儿生性调皮父亲也是见过的,这次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若不长教训,以后恐怕会惹出更大的事端。” “难怪事情发生两天了你都没回来搬救兵。”母亲仍然不放心,“听说瑞王妃这两日未曾合眼,安哥儿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说完看向丞相,“你去一趟瑞王府吧,瑞王看在你的面子上或许会宽恕安哥儿。” 丞相大人皱着眉头似在犹豫。 慕汐月直接拒绝,“这事安哥儿有错在先,父亲还是不要掺和进来,免得落人话柄。” “是话柄重要还是安哥儿重要?” 母亲不知道安哥儿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只把他当作亲外孙看,自然着急。 慕汐月安抚了一下母亲。 随后说起南方水患的事情。 前世,也是这个时间点,南方起了数十年一遇的水患,当时父亲力挺三皇子去南方治水。 也就是这一次,陛下发现三皇子不仅文韬武略不在话下,治国之才也同样出色,三皇子受到朝野上下称道,渐渐进入权力中心。 但慕汐月知道,这次治水,父亲没少在背后帮三皇子出谋划策,也是这一次,父亲与三皇子越走越近。 她问:“父亲,听说陛下正在择人去南方治理水患,父亲是不是有心仪人选?” 父亲有些诧异,“南方水患的事情昨日才传入京,今日你怎么就知道了?” 慕汐月笑笑:“父亲,您忘了我跟您说过的梦?” 她附到父亲耳边,轻声道:“我梦里说您举荐三皇子去治水患,三皇子建功归来,您也因此卷入党争。” 父亲眉头紧了紧,“为父是丞相,为的是国家社稷,三皇子有才仁慈,能得此君,是国家之幸。” “可历史如洪流,并不是某个人能改变的,并不是所有有才能的人都能登上帝位,父亲应该知道,相比才能,有没有帝王之命更加重要。” 父亲眼神坚定:“那也不能因此就做违背良心之事,即使不能改变结果,为父也要无愧于心。” 看样子,上次跟父亲说了她梦境的事情,父亲刚开始心有悸动,但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想要尽忠臣之责。 慕汐月道:“女儿不反对您为国尽忠,但希望父亲给几个皇子公平竞争的机会,这次就不要进言让谁去治水,让陛下自己做决定。” 前世,三皇子有陛下和满朝文武的支持,最终还是败给了二皇子,慕汐月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改变结局,她对谁做皇帝没兴趣,只希望相府平安。 见父亲还在犹豫,她撒娇道:“父亲您就听我一次吧,若三皇子真有才,迟早会崭露头角。” 母亲也道:“你没少读历史,应该知道那些参与党争的人都是什么下场,臣子就做好臣子的本分,无论谁做皇帝,尽心辅佐就是。” 三人正在花厅聊天,下人来报:秦大人来了。 父亲看一眼慕汐月,“你与善文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夫妻俩都来相府,却没有一起来,而是一前一后。 母亲忧心忡忡,“近来京城一直在传你们的事情,我早就想叫你们来问问,刚好都来了,你们俩是得好好说说这段时间是怎么了。” 说话间,秦善文已经到了花厅外。 他走近向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行礼。 秦府一连纳两个妾室,有一个还是在秦府住了多年的寡妇,这件事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丞相自然也听说了。 秦善文行礼时,他没有给好脸色,只是冷哼了一声。 丞相夫人圆场道:“善文来了,进来坐吧。” 说完让人奉茶。 看丞相大人脸色不好,秦善文不敢落座,扑通一声跪下,“岳父大人,小婿是来请罪的。” 父亲没有看他,淡淡道:“秦大人何错之有?” “我违背了当初的誓言,纳了妾室。”但他很快接着道:“但纳妾并非我所愿,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希望岳父大人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呵呵!纳妾确实非他所愿,他想给张芷嫣的从来不仅仅是一个妾室! 丞相大人身体康健,说话中气十足,“你无需解释,我就问你一句,现在让你遣散妾室,你可愿?” 秦善文低着头,“她们有一个已经怀了我的骨肉……” 丞相大人甩袖:“那你还说什么?!” “小婿自知有错,不求岳父大人原谅,但希望尽量弥补过错,孩子出生后就遣散妾室,孩子养在月儿名下,还请岳父大人原谅!” 父亲丝毫不给他情面,“成亲时你不也承诺过不纳妾?现在照样纳了,你觉得自己的承诺还能作数吗?” “况且,你难道不应该求月儿原谅吗?” 坐在一旁的慕汐月看着秦善文演戏。 从他纳妾后还从未正式跟他道歉,虽然这个道歉她不稀罕,今日却这样大张旗鼓、隆重跟她父亲道歉。以她对秦善文的了解,今日特地登门请罪怕是另有目的。 秦善文跪着转了转身,“夫人,你能原谅我吗?” 慕汐月淡淡一笑,起身过去,“夫君请起,你我夫妇一体,说原谅这种话见外了。何况,纳妾也是我同意的。我并未因此生夫君的气。” 秦善文不可置信看着慕汐月。 之前还以为她是强装大方,现在看来,她是真的不在意? 丞相大人对慕汐月的态度也极为不解,有些恼怒看了她一眼。 “你先与你母亲进去吧,我有话单独跟善文说。” 第36章 本王要秦夫人去给我儿侍疾 慕汐月挽着母亲进去。 一边走一边跟母亲说着近日的养颜心得,“母亲,你看我皮肤是不是细腻些了?” 母亲笑:“你皮肤一直细腻。” “较之前更细腻了。”她笑道:“我最近在喝女医调制的纯露,最是美容养颜,我给母亲送来不少,你要坚持喝哦!” 母亲眉眼弯弯,“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养什么颜?” “什么时候都应该爱自己呀!” 母亲看着她,觉得女儿变得开朗乐观,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母女俩一边走一边聊,笑声不断。 花厅里,秦善文仍然跪着。 若不是看女儿这两次回来心情都不错,他恐怕早就已经按捺不住教训这个女婿! “你是不是觉得相府亏待了你?” 秦善文立即摇头。 “我提醒过你,处理朝政跟读书不一样,你有学识不代表你能处理好政事,你还需要历练。” 秦善文想说,没有机会我如何历练?一个小小六品能历练什么? 但他没有说,怕丞相动怒,只是默默点头。 “听说你想要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这些年你都在吏部,能胜任礼部尚书吗?” 这种话秦善文已经听腻,每次都是这个说辞,以前他还会试图说到了那个位置自然能胜任这种话,但丞相大人从来不信。 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跟二皇子,便更加没必要与他理论。 “我现在已经不奢望尚书位置。”他抬头,神情微动,“岳父大人,今日小婿来还有一事相求。” 怎么说安哥儿是他的外孙,他就不信他能坐视不理。 “我想请岳父大人出面跟二皇子说情,不然以二皇子的性格,安哥儿此番极有可能会被斩断一指!” “你也知我虽为丞相,但平日跟二皇子并无交情。” 同为父亲,他理解秦善文此刻心情,但想起刚才慕汐月的话,他又觉得还是不能出面。 秦善文道:“听说朝中几个皇子都想去南方治水,若是岳父大人能……” 他话音未落,就迎来丞相大人的眼神杀,“都想以此来邀功?可治水是谁都能治的吗?” 秦善文匆忙低头。 看到秦善文谨小慎微的样子,丞相觉得自己似乎言语过重,他也是为了孩子。 他伸手扶起秦善文:“我知你心疼安哥儿,但安哥儿有错在先,既然做错了事就应当承担后果。” 来之前,秦善文还有一丝侥幸,以为丞相会看在安哥儿是他外孙的份上帮帮他,可他仍然如平常那般铁面无私。 这一刻,他对丞相彻底失望。 怀里揣着的那几封信,忽而变轻了。 找个机会,将它们悉数放进了丞相书房。 回秦府路上。 秦善文一直眉头紧锁、唉声叹气。 慕汐月猜他今日来相府是求她父亲帮忙,看这样,父亲应该是拒绝了他。 “京兆尹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安哥儿在狱中能吃好睡好,还有狱医照料。” “可他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从未听说过这么小的孩子就被收监。” 可这里是京城,他夹断的世子的手。 慕汐月懒得跟他解释。 秦善文以为自己儿子只能听天由命。 没想到第二日,京兆尹府尹大人却亲自将安哥儿送了回来,且完好无损。 府尹大人很是客气:“陛下责骂了下官,说小孩之间打打闹闹不应这么上纲上线,让下官马上把孩子送回来。” 秦善文送府尹大人出去的时候,府尹大人暗戳戳说着:“秦大人娶了个好妻啊,陛下倚重丞相大人,换作其他人,不一定这么容易过关。” 他才知道,即使丞相大人不出门不说话,陛下也会主动给他这个面子。 刚送走府尹大人,回来就看到安哥儿扑在慕汐月怀里大哭,慕汐月正在柔声安慰。 这温馨一幕,让他心中一动。 他走过去,伸手揽住安哥儿的肩,另一只手想揽住慕汐月,已经抬起,却迟迟不敢落下。 正徘徊之际,身后传来二皇子的声音,“好一幅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的画面。” 秦善文回头,急忙过去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他却没有看秦善文,而是看向慕汐月,“还是秦夫人厉害,能请得动丞相大人。” 慕汐月定了定,回道:“不管殿下信不信,我父亲并没有向陛下求情。” “也是,他不用求,陛下自然会留情面。” 二皇子看了看她怀里的秦子安,脸上白净红润,身上干净清爽,看来在京兆尹待了几天并没有受任何委屈。 “秦大人一家算是团圆了,可怜我儿还躺在床上,昨日发高烧,现在都还未退;王妃几日未眠,昨晚也累倒了。明明是我儿受了天大委屈,加害的人却能逍遥法外!” 他脸黑得不像话。 秦善文听后立即跪下,“微臣向殿下保证,若小世子有个三长两短,微臣定不放过犬子!” 二皇子冷哼,“人都已经送回来了,还能秋后算账吗?” “微臣任由殿下处置!” “这可是秦大人说的。”他在跟秦善文说话,眼睛却看向慕汐月,“本王要秦夫人去给我儿侍疾。” 慕汐月原本静候在一旁,忽的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愣。很快想到,二皇子睚眦必报,定是以为是父亲进言,陛下才放了安哥儿,奈何不了父亲,就把气撒到了她身上。 秦善文一听,立即道:“不可,若殿下要人侍疾,微臣可去。” 他第一反应便是要维护妻子颜面。 “秦大人去了有用吗?反倒是秦夫人,心思细腻,又养育过两个孩子,照顾孩子肯定不在话下。” 秦善文又道:“殿下,我府中有位女医,医术高超;也有几个能干的侍女,都可派去王府照顾小世子……” 二皇子垂眸:“王府缺这些人?” 慕汐月知道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罢了,就让秦善文这两父子觉得亏欠她,对她感恩戴德。 她起身,袖角却被秦子安拉住,他眼中满是不舍,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去。 慕汐月拍了拍他手,“安哥儿放心,母亲去几日便回,只有小世子好了,你才安全。” 到现在才知道,最疼他的人是眼前的母亲,想起之前为了跟亲生母亲团聚,做出的那些混事,安哥儿泪水夺眶而出,连说了几句:“母亲对不起……” 慕汐月走过去,行礼道:“臣妇愿意去给小世子侍疾。” 第37章 稚子无辜 去瑞王府路上。 慕汐月坐在王府马车里,以为二皇子会自己骑马,没想到他也坐在了马车里。 为了避嫌,慕汐月贴着旁边坐,眼睛一直看外面。 沉默了一阵,听到二皇子道了句:“委屈秦夫人了。” 慕汐月仍旧看窗外,“不委屈,能照顾小世子是臣妇的荣幸。” “若本王真的斩断你儿子一根手指,你会记恨本王吗?” 以前肯定会,但现在,秦子安如何跟她没关系,但她也不能直接这么说。 她回:“事情已经发生,即使斩断一指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我们这些做父母的难过。” 二皇子没有接话。 他知道慕汐月说得这么云淡风轻是因为跟他有距离感,哪个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之前她不是宁愿自己断指也不愿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到了瑞王府,慕汐月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世子。 他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燥,侍女正在给他喂水,但他咽不下去,一边喂一边吐。 瑞王也算是她的仇人,来之前,慕汐月只打算做做样子,可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虚弱、无助地躺在床上时,她心立刻软了。 “我来吧。” 她坐到小世子床边,小心翼翼将他抱起,让他头枕在自己臂弯里,然后接过玉碗,喂一小口便将他下巴微抬一下,这样水便能咽下去。 一旁的侍女见小世子能喂进水了,大松一口气。 二皇子怔怔看着这一幕,心中却伤痛不已。 她平日一定也是这般照顾她的孩子吧? 若是丞相没有拒绝他的求亲,现在他们会是一家人,他的王妃只会是她,他日日都可以看到如此温柔的慕汐月。 这稀松平常的情景,却是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日思夜想。 小小的、滚烫的身子在慕汐月怀里,额头上敷着头巾,但头巾也已经变得滚烫。 “这头巾要勤换,不然降不了温。”慕汐月抬头问二皇子,“府里有冰吗?用些冰来降温。” 侍女回道:“大夫说小世子身子弱,用冰恐怕会更虚弱。” “可是小世子现在高烧,若不退烧,会烧坏脑子。” 回话的侍女战战兢兢的,说话声音极小,屋子里站了七八个侍女,自从二皇子进来后,没一个敢抬头。 身后二皇子道:“听秦夫人的,去取冰吧。” 慕汐月低头看见小世子的小指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即使纱布很厚,也仍然有血水渗出。 她轻拿起小世子的手,想解掉纱布。 另一个侍女惊叫,“秦夫人,你要干什么!?” 慕汐月翻了个白眼,这些侍女,只懂按部就班,根本不懂依小世子的情况来照料。她哪里懂这几日王府已经鸡飞狗跳,上上下下大气不敢出一声,哪里敢擅自作主。 她回:“已是盛春,天气渐热,缠着这么厚的纱布,只会让伤口更难愈合。” “但伤口上了药,如果不用纱布缠着,药很容易掉。” “掉了多上几次就是。” 她拆开纱布,眼前的血肉模糊的小指让她大惊失色。 她只懂小世子手指被夹断,但没想到会如此可怖,准确来说,应该是粉碎。因为骨头已经几乎看不见,只看到一些皮肉,上面涂了许多药,已经掩盖住原本的肤色,像是一小丁沾满鲜血的皮。 他当时得有多痛? 做母亲后,慕汐月见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受苦,蓦的心酸,眼眶随即红了。 她拿出手绢摊开在自己手上,将小世子的手放在手绢上,轻轻吹着。 又叫侍女继续给小世子喂温开水。 以前安哥儿发高烧时,她也是这样不停给他降温喂水才退的烧,只是小世子情况更糟,他还有伤。 二皇子在身后道:“这几日秦夫人在府里照顾小世子,你们听她的吩咐。” 慕汐月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留意到瑞王停在她身上深情的目光。 她只想着,虽是仇人,但稚子无辜。 希望小世子赶紧好起来,这样她才有时间去一趟徐州。 冰块取来后,慕汐月用头巾包住冰块给小世子降温,小世子一直说热,时常踢被子,慕汐月让侍女捂紧被子。 二皇子说的没错,她在照顾孩子上面确实很有一手。因为前世,她亲力亲为带两个孩子,别说生病时亲自照料,就是平日膳食也都是她亲手做。 那两个孩子长大后,男孩高大英俊,女孩花容月貌,全赖她养得好。 谁知,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冰敷几个时辰后,入夜时分,高烧总算退了,虽然世子仍然在昏睡,但起码不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呓语连连。 王府侍女也都捏了把汗。 “秦夫人,谢谢您救我们一命!” 慕汐月诧异。 听侍女们一说,才知道瑞王今早看小世子高烧不退,大发雷霆,说要杀了我们。 这般滥杀无辜?以前慕汐月不信二皇子是这样的人,但前世的经历让她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有侍女道:“秦夫人,您先去用膳吧,这么晚了,连水都还没喝一口。” 慕汐月笑笑,虽然有点儿累,但也累有所值,但她还不能掉以轻心,便道:“我在这儿守着,你们替我拿点吃食到这儿来就行。” 几个时辰的相处,几个侍女发现慕汐月平易近人,屋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两个小侍女从厨房给慕汐月拿了些糕点,端了碗鸡汤,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秦夫人性格可真好。” “是啊,还好她来了,不然我们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秦大人也真是的,有这么貌美的妻子,居然还跟一个寡妇通奸。” “可不是,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野猪吃不了细糠。” …… 她们正说着,一抬头发现二皇子不知何时站在她们面前,两个人被吓了一跳,急忙下跪:“见过殿下。” “不在世子房中伺候在这儿干嘛?” “秦夫人还没有用膳,我们给她拿了一点吃的。” 二皇子皱眉:“就这些?王府什么时候这么清贫了?” “秦夫人说她不饿,不用拿太多……” 小侍女声音越来越小。 二皇子伸手,“给本王吧。” 第38章 不知秦夫人想要什么赏赐? 他端着餐食走进寝屋,看到慕汐月坐在床头,一手持着小世子受伤的手,一手摇着扇子,正在给小世子扇风。 “这种事情怎么不让下人做?” 慕汐月正在打瞌睡,听到说话声,身子蓦的震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发现是二皇子,她睁睁惺忪的双眼,正准备起身,二皇子拦住她,“秦夫人不必多礼。” 触碰到她衣袖的那一刻,抬头就看到她近在咫尺、背着光的脸,他仿佛在梦中一般。 从前的慕汐月,对他总是敬而远之。他千方百计见她一面时,她总是一闪而过,留下一个背影。 若不是这次她儿子夹断了他儿子的手,他还不知何时才有与她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她疲惫的眼神略显欣喜:“殿下,小世子退烧了。” 瑞王回过神,放下手中东西,摸了摸小世子额头,确实退烧了。 “谢谢秦夫人。” “应该的,看今晚还会不会再发烧,若是还发烧,明日还是请太医来施针吧?” 二皇子迟疑了一下,“逸儿手指本就疼痛不已,若再施针,他不一定受得住。” 其实发烧时太医就提议施针,但他没有同意。 慕汐月看了看小世子,叹道:“希望今晚不要发烧吧。” “听说秦夫人还没有用膳,先吃点东西吧。” “好。” 慕汐月朝旁边侍女招招手,正准备把小世子交给侍女时,感受到小世子手动了动,随后睁了睁眼,弱弱喊了声:“母妃……” 生病的孩子都异常依赖母亲,他以为此刻在他身边的是他的母妃,怕她要走。 慕汐月见状,又坐了下来。 站在她身后的二皇子听到这声“母妃”,不由看向慕汐月,发现她并不抗拒,反而默认了他儿子叫她“母妃”,心中一颤。 只见慕汐月回头朝他一笑:“殿下,我晚点再吃,反正现在也不饿。” 这一笑,让他心颤抖得更厉害。 他侧过脸吩咐一旁侍女,“去照顾世子,让秦夫人先吃点东西。” 慕汐月急忙摇头,“殿下不必客气,我少吃一顿没什么,倒是小世子现在是关键时刻,他若是能睡好这一觉,出一身汗,或许今晚就不会继续烧了。” 他没有坚持,毕竟这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希望自己儿子快点好起来。 走出寝屋,楚墨渊回头,隔着窗纸,看到里面烛火跳动,看到她纤细的身影,他微微出神。 若你愿意……哪怕是前功尽弃,本王也在所不惜。 慕汐月一直守在小世子身边,半夜时分,他终于出汗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叫来侍女给他换衣服。 烧退了,起码可以安心养手上的伤。 她守了小世子一天一夜。 第二日清晨,王妃来了。 看样子,她已经知道世子退烧的事情,却没有感谢慕汐月,只淡淡道:“别想让王府感激你,这都是你该做的。” 慕汐月知道她嘴上不饶人,只是笑笑:“臣妇当然知道这是我该做的。” 正好侍女拿来药膏。 慕汐月道:“娘娘,小世子的伤口如果一直包着反而不好愈合,就晾在外面,每日多上几次药。” 她一边说一边向王妃示范:“世子手小且娇嫩,直接用手涂药他会不舒服,府里的毛笔都是上等兔毛做的,用毛笔沾药膏轻轻涂,这样他不会有多上痛感……” 小世子的手没有个一两月好不了,她不可能一直在这儿侍疾,还是要王妃学会如何照顾小世子才行。 王妃很认真看了一遍。 慕汐月极其温柔,她儿子一点也不像之前上药那般抗拒。 上完药,王妃道:“秦夫人如此性情,怎会教出那般嚣张跋扈的孩子?” 慕汐月没有回话。 这时,二皇子来了。 进来看到王妃也在,“你还没好,怎么就下床了?” 王妃起身倚靠到二皇子怀里,“我担心逸儿,哪里躺得住?” “王妃就好好养病吧,逸儿有秦夫人照顾。” 王妃笑了笑:“看过之后,确实放心了。亏得秦子安有个好母亲,不然就算陛下要饶了他,我也是不答应的!” “不可胡说。” 连忤逆陛下的话都敢说,但二皇子似乎并未动怒。 京中都说二皇子宠王妃,看来所言不假。 二皇子送王妃回房。 小世子退烧后睡得踏实不少,慕汐月总算能松下手。 王府侍女道:“秦夫人,王爷吩咐厨房给您做了早点,您去用早点吧,这儿我们守着。” 慕汐月也没有客套,总不能为了照顾别人把自己累垮了。 况且,还是仇人的儿子。 她不禁感叹,心还是太软了。 世子寝屋的外间已经备好了早膳,满满一桌子,异常丰盛。 昨夜没睡觉,也没吃东西,慕汐月一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发现前面站了一个人,再一看,是二皇子。她愣了一下,随即道:“殿下也还没用早膳吗?” 二皇子点头,随后坐了下来。 侍女给他盛粥,他看向慕汐月,问道:“秦夫人为何对逸儿这么好?” 叫她来侍疾,她其实只做做样子他也不懂,但她却是真心实意。 “既然来了就尽力,否则也对不住那么小的孩子。” 楚墨渊看着慕汐月,昨夜被她感动,竟然天真地以为她是对自己有意。可躺在床上想起她之前种种不寻常举动,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试探道:“若逸儿能痊愈,本王定会好好赏你,不知秦夫人想要什么赏赐?” 慕汐月正在吃东西,听到二皇子这句话,顿了顿。这一刻,她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最后认真看着二皇子,“殿下真的想感谢我?” 看到她大而明亮、充满期待的眼睛,楚墨渊心跳加速,她会提什么呢? “殿下能不能不提携我夫君?” 楚墨渊怔了怔,“为什么?” “殿下也看到了,他如今只是个六品,心思就已经不在我们娘仨身上,若是官越做越大,以后只怕……”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叹了叹气。 楚墨渊的心沉了下去。 “秦大人既然已经移情别恋,秦夫人为何不和离?以秦夫人的美貌,要再嫁恐怕也不难。” 慕汐月垂下眼,“我从未想过和离,也不会再嫁。” 前面那些话都是假的,但这句是真的。 楚墨渊的心沉入海底。 第39章 你最好再生一个儿子傍身 她从未对他动过心思,愿意尽心照顾他儿子,只是出于善良,想要的赏赐竟然是夫君不要提拔,好守在她身边。 他却还不死心。 “秦夫人为何希望秦小姐嫁进王府?” 起码是对他认可,觉得他是个好男人,才会让至亲嫁过来吧? “我妹妹对殿下有意,无论门第高低,我只希望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别的不奢求。” 这就是她当初下嫁给秦善文的原因吧,只要喜欢就行,别的都不在意。 他的心几乎是被慕汐月一点点捏碎。 慕汐月看到他脸色逐渐苍白,不明所以,心想着,又要问我想要什么赏赐,说了又这么不情愿。 她当作没看到,指了指他面前的粥,“殿下,粥凉了。” 谁知二皇子看也不看,板着脸起身,“秦夫人吃吧,本王不饿。” 说完走了。 慕汐月只觉莫名其妙。 还奢望他和秦善文能不狼狈为奸,看来是不可能。 只是前世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何时开始布局,她若是改变时局,他们又会如何应对? 慕汐月在王府待了七天,七天后,王妃康复,说她可以回府了。 出王府的时候听到王府下人说王爷去了南方治水。 慕汐月怔住,这一世变了? 如果去治水的是二皇子,那回来后被陛下当作储君培养的是不是也是二皇子? 可三皇子那样出众,真的会因为没有治水之功就与储君无缘吗? 这些都无法预知,她虽然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但这一世未来会如何,仍是未知数。 慕汐月走出王府,发现秦善文领着两个孩子在王府外等候。 一看慕汐月出来,两个孩子就扑了过来。 “母亲,我们好想你!” 前世,她以家庭为重,从未离开两个孩子这么久。两个孩子却总觉得她烦,因为处处管着他们。 回去的马车上,秦子安主动提出想回慕汐月那儿。 慕汐月怎会答应,她回道:“你们祖母近来身体不好,你们应该多陪她,莫让祖母寒心。” 秦善文只觉慕汐月比之前更加贤惠更加体贴,虽然少了些儿女情长,但她的心仍然在秦府和两个孩子身上。 他尝试去牵慕汐月的手,却被她躲过。 他有点儿尴尬,“夫人这几日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慕汐月转头,“休息一两日就行,不是还得回徐州吗?母亲的病等不了。” 秦善文心中一动,“徐州离京城上千里,一来一回两千里,没个把月回不来,要不还是派管家去吧?” 他不忍慕汐月舟车劳顿。 “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管家不放心,还是我去一趟吧,正好母亲身体有恙,祭奠一下祖宗,请祖宗保佑母亲安然度过这一关。” 秦善文感动不已,即使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仍然能真心以对,处处为秦府着想。 反观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对得起她的付出吗? 看到秦善文眼中真情流露,慕汐月不留痕迹翻了个白眼,从前真心待你,你视如糟糠;现在处处算计你,你倒甘之若饴了? 回到秦府,慕汐月让两个侍女准备好去徐州的行囊。接着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尘埃。吃了平日最爱的佳肴,打算好好休息时,夏之桃来了。 她带来了好些东西,吃的穿的戴的都有。 “夫人,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了。” 看她面色红润,举手投足间已没了昔日小丫鬟的样子,就知道她这几日过得不错。 “身体可都好了?” 夏之桃点点头,又微微低头,露出娇态。 “都好了,大人还去了我院里两晚,妾身知道,是夫人让大人去的,所以特来感谢夫人。” 慕汐月靠着软枕,“你不必感谢我,自己得争气才行。” 说完眼神落到她肚子上。 她也摸了摸肚子,“放心,妾身一定尽快怀上大人的孩子。” 慕汐月叹了叹:“只是再快,都没有张姨娘快了。” 夏之桃露出鄙夷之色,“谁知道她那么不要脸勾搭大人呢?还偷偷怀上孩子,不过就算怀了又怎么样?大夫说她这一胎很难保住呢!” “万一保住了呢?”慕汐月慢条斯理看看夏之桃,“孩子是女人立足的根本,若她的孩子比你的孩子早出生,总是会压你一头。” 慕汐月打了个哈欠,“多盯着那边点吧。” 夏之桃是聪明人,慕汐月不相信她不知道怎么做。 看慕汐月疲倦,夏之桃没有多留,行礼后便退下了。 此时张芷嫣院中。 她的脸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但怀孕反应又来了,成日吐个不停,却又吐不出东西,难受得紧。 人越是脆弱的时候,越希望有人陪伴,越是想着自己骄傲的资本。 她让侍女去将两个孩子找来。 女儿心疼她,一直抱着她,但儿子…… 自从慕汐月去王府侍疾后,儿子明显跟他疏离了不少。 她拉着安哥儿的手,“现在你们可以时常来我院中,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安哥儿有些嫌弃,“我们时常来,下人们怎么说?” “你管那些下人干什么?等母亲身体好了,自有办法整他们。” 这些日子,下人们嘴碎,没少说她的坏话,但她知道秦善文的性格,等风头过了,只要她略施小计,他就会回到他身边,到时候曾经说过她闲话的、给过她脸色的,一个也别想逃! 安哥儿沉下脸:“你还是别折腾了,好好养胎再生个儿子吧。” 看安哥儿的表情,似乎对她再生一个儿子不高兴。 张芷嫣安慰道:“就算母亲再生一个孩子,安哥儿也是母亲最爱的孩子,你忘了你出生时……” 安哥儿打断他,“别一口一个母亲了,我现在的母亲在西苑,你虽生我,但养恩不亚于生恩,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再生一个儿子傍身,我是会一直跟着西苑母亲的!” “你说什么?!” “你只会是我姨娘,父亲喜欢你,你很容易能再怀上,但母亲她不会再有孩子,我会是她手心里的珍宝!” 第40章 你受委屈了 “安儿!” 张芷嫣万万没想到安哥儿会说出这种,之前为了堂堂正正叫她一声母亲,甚至愿意以身犯险和慕汐月同归于尽,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母亲为了我愿意去死,你愿意吗?她为了我去王府侍疾,她是相府千金,居然放下身段去做丫鬟!若我不认她,我还是人吗?!” “这都是她笼络人心、离间我们母子的手段啊!我十月怀胎生下你,生产的时候差点死掉,我怎么就不能为你去死?我知道你不满我又怀一个孩子,可这个孩子也是为了与你们早日团聚才怀啊!” 安哥儿没有听她解释,只道:“姨娘,现在母亲回来了,你以后就不要经常叫我们来院里了,母亲会不高兴,我不能时常来看你,还望你多多珍重。” 说完拂开张芷嫣抓住他衣袖的手。 “安儿!你当真要对我如此狠心吗?” 安哥儿皱眉,“你永远是我的生母,但我不能忍你做母亲。” 张芷嫣哭得撕心裂肺。 身旁女儿见状也落下了眼泪,她抱住张芷嫣,“母亲,快别哭了,哥哥只是一时头昏,他不会不认你的。” 张芷嫣紧紧抱住女儿,“宁儿不会离开母亲对不对?” 宁姐儿用力点头:“我绝不会离开母亲,母亲为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有了名分,我不离开。” 张芷嫣破碎的心这才有了一点慰藉。 她擦擦眼泪,“宁儿,你去一趟祖母那儿,把刚才安哥儿说的话偷偷说给祖母听。” 宁姐儿点头,“好,我让祖母过来看看你。” 果然,没多久,秦老夫人就来了。 看张芷嫣瘦削憔悴的样子,不禁垂泪,“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下人苛待你?” 张芷嫣眼眶一红,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姨母,我一切都好,您身体好些了么?” “好些了,我这些时日都在养病,没怎么出院子,这些下人就这般待你?” 她侧了侧身,吩咐身后嬷嬷:“去,把小姐叫来。” 张芷嫣扯了扯她袖子,“姨母,快别,我若是连青玉表妹都得罪,那在这里当真就待不下去了!” 秦老夫人一脸心疼,“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之前你在府里人人都称道,现在人人都踩吗?” 张芷嫣垂下眼:“在外人看来,我现在是与汐月在争宠,月儿才是这家的女主人,下人们都精着呢!” 秦老夫人摸摸她脸颊,“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倒是不委屈,只是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吸了吸鼻子,“我还在禁足,连房门都不能出,平日的吃食也都是厨房送过来,什么都吃不下,孩子也跟着我受苦,看,都快三个月了,肚子还是平平的。” 一提到孩子,秦老夫人脸色就不一样了。 “禁足也得有个限度吧?意思意思得了!非要禁够一月?” “这是月儿妹妹说的,我不敢不遵。” “去,把慕汐月叫过来!” 这次,张芷嫣没阻止。 她不能一直坐以待毙,让慕汐月耀武扬威。 慕汐月正在收拾东西,出去一趟不容易,尤其是她遇过山匪,心中很是后怕,这一路一定要小心翼翼,该备的东西,防身的东西,一样不能少。 忽然,秦老夫人的嬷嬷来了,站在门边微微昂着头:“夫人,老夫人让您去一趟表小姐那儿。” 慕汐月抬了抬眉,“府里哪还有表小姐?不是张姨娘吗?” 嬷嬷顿了顿,“嗯,是张姨娘。” 慕汐月继续整理东西,“张姨娘有什么事情?” “不是张姨娘,是老夫人吩咐您过去。 怎么老夫人让她去她就得去?慕汐月放下手中东西,回头道:“你去回禀老夫人,我现在不得空,更何况张姨娘在养胎,最好还是少打扰。” 嬷嬷走后,慕汐月没有继续收拾,让人把包裹拿进里间。 以她对老夫人的了解,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果然,没多久,秦老夫人亲自来了。 人还没到,就听到她的声音:“你知道嫣儿在养胎还这般对她?” 慕汐月抬头,看老夫人步履矫健,笑了笑:“母亲身体不错啊,看来神医贵有贵的道理。” 秦老夫人没理她,“你快将嫣儿的禁足解了!她有孕在身,每天窝在房间里心情沉闷,吃不好睡不好,孩子在肚子里怎么成长?” “母亲忘了大夫说张姨娘胎象不稳要卧床养胎?禁足是因她做错了事,儿媳为她着想,想着她刚好要养胎,顺便禁足,否则,按照家规,她挑拨离间,霍乱后宅,是要打板子的。”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她好?” “不然呢?” 秦老夫人自然不信这话,但也挑不出理。 “不管怎么说,禁半个月也够了,她有孕在身,若不出来透透气,胃口不好,吃不下去东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慕汐月并不介意,“母亲若执意要解了张姨娘的禁足也可以,府里日后的规矩都由母亲来定,后院也由母亲来管理,还有,张姨娘胎象不稳,若出来乱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也不要怪儿媳照顾不周。” 听她这番话,秦老夫人有些犹豫。 这些年一直是慕汐月在管理府里事务,这段时间青玉接手后,府里明显比以前乱了,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若真的让她来管,她不一定能管好。 更何况,大夫确实说过芷嫣需要卧床养胎。 她想了一会儿,道:“行,那禁足暂不解,但她院里的吃穿用度太差了,平常的膳食就只有一粥一菜,就吃这些东西身体如何能好?” “母亲怕不是忘了,现在府里的膳食是青玉妹妹在管,张姨娘吃什么不由我定。” 秦老夫人眼神躲了躲,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慕汐月冷哼一声,回房继续收拾东西。 秦老夫人则去找了秦青玉。 她正在查看府里的金银玉器。 看到满院子熙熙攘攘摆着府里的贵重物品,秦老夫人沉下脸:“你在干嘛?” 第41章 只要慕汐月死! 突然响起声音,秦青玉被吓了激灵,刚想骂哪个不长眼的,不是让你们不要打扰本小姐吗?回头一看是母亲,立刻换上笑脸:“我是在看我们府里有多少资产,心里也好有个数。” “不是一直登记在册吗?需要一一罗列出来看?” 秦老夫人自然不知秦青玉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准备出嫁,且大概率嫁进王府,到时候有什么嫁妆,她得趁现在管家摸清底细,否则嫁妆太少,岂不是太丢脸了? 她上前撒娇:“反正闲着没事,就看看嘛!” 秦老夫人没有多想,问道:“你表姐的膳食是你交待厨房那么做的?” 看老夫人脸色不对,秦青玉很快猜到怎么回事,立即举起手起誓:“天气良心!是大夫说她现在不宜太补,但我每餐都让厨房做最好的,光她的餐食,一餐就得一两银子!谁知下人说每回送去的东西表姐根本吃不下,都倒了!咱们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经得起这么浪费?干脆就做得简单些,等以后她不吐了,再给她补回去嘛!” 听起来好像也有道理,但一粥一菜未免也太简单了。 秦老夫人道:“浪费便浪费一些,有了身子本来就没胃口,多备些样式,少量多样就是。” “是——母亲说的是——” 秦青玉虽然表面答应,但心里却腹诽这个张芷嫣,居然告她的状!给本小姐等着! 张芷嫣院里。 秦老夫人的贴身嬷嬷站在张芷嫣面前。 “老夫人的意思是,表小姐还是以腹中胎儿为重,卧床阳台,反正都是卧床,禁不禁足并不影响,至于您的膳食,老夫人已经训斥过小姐,让她给您备最好的,也请您尽量多吃一点,不要浪费。” 这是怪她浪费,所以让她喝粥吃青菜? 嬷嬷走后,张芷嫣只觉口中苦涩,委屈不已,秦郎这段时间只来看过她两次,坐坐就走了;听丫鬟们说,他在夏之桃那个贱人那儿睡了两个晚上!现在连平时最疼她的老夫人也不能帮她做主。 不知为何突然倒了这般田地,回想了好久,才想起自从慕汐月落水后就变了一个人,从前的她又傻又善良;现在的她处处都透着心机。 两人原来以姐妹相称时,她在这个府里过得滋润;现在成了妾室后,她举步维艰。 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 这时,有侍女过来轻声道:“小姐,堂少爷来了。” 是堂哥! 张芷嫣眼神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快请他进来,把门和窗都关上,到门外守着。” 夜色中,张云鹏从门后溜进来。 “妹妹,你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干嘛?”说完才发现张芷嫣一脸苍白,清瘦得只剩皮包骨,“你这是怎么了?” “被慕汐月害的。” “她能害你?你害她差不多吧?” 张芷嫣瞪了他一眼,“你过来没人发现吧?” “按你说的,偷偷来,没让一个人知道。” 张芷嫣点头,“你跟江湖中的那些人还有联系么?” “联系少了些,但接头的还在。” 她淡淡说了句:“找人帮我除掉慕汐月。” 张云鹏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说的做掉是这个意思吗?” “是。” “你疯了!她怎么说也是相府千金!上一次找人打劫下药,是因为她失了身,查下去会丢面子,现在再下手,一个都走不掉!” 张芷嫣眸光一动:“找职业杀手,若是被查到就灭口!总之慕汐月必须死!” 张云鹏沉默了一会儿。 最近秦府的事情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连他在军营都听说了,慕将军因为这事还发了好几次火。 都说张芷嫣厉害,一个寡妇攀上了秦大人。 只有他知道,哪是什么寡妇,从小就跟了秦善文。 以为她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给秦善文做妾室后日子还不如以前。 看她这咬牙切齿的样子,也猜到是慕汐月没让她过好日子。 “事成之后,老家的田地全部给你。” “除了田地,桑树林我也要。” “行。” 什么都可以给他,只要慕汐月死! 她叫住堂哥:“这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败了,你供出我,知道什么下场。” 他当然知道,她那野生父亲荡子山寨主,他的妻儿母亲也都在荡子山。 若是今年提一级,他在京城就能有住处,也能把他们接过来,只可惜,眼看着能提拔,却没了机会。 慕汐月收拾好东西,大包小包堆满屋子,身旁女护卫道:“夫人,咱们还是轻车简从的好,可以早几天到。” 慕汐月摇头,“没事,晚几日便晚几日。” 那次遇到山匪,是她永远不敢提及的噩梦,想一次做一次噩梦,所以此后几乎没有再出过远门,连近郊都少去,更别说千里之外的徐州。 “我明日去兄长军中借辆马车,行军作战的马车肯定比我们的跑得快,顺便再跟兄长要几个人,虽然你们俩功夫好,但多几个人有备无患!。” 两个护卫笑笑:“嗯!夫人说的是!” 照以往,安哥儿发生这么大件事,兄长早就来了。但这次,他却没有来,甚至连个信都没捎,看来还是在气她在秦善文纳妾这件事上如此软弱。 算算时间,明日是兄长的休沐日。 她若是去兄长家中拜访,嫂嫂在家,还可以帮她说说话。这么一想,便打算给嫂嫂和小侄女带份礼物。 她怀双生子后,父母给两个孩子一人打了一把金锁,每个足足有两斤重。 嫂嫂第二年生了个女孩儿,可慕汐月的父母却没有打金锁。嫂嫂一直以为是因为她没生儿子,所以没有金锁,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一个男孩儿,却在即将生产前遭逢变故,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慕汐月让人把那两把金锁拿出来,明日便带着这两把金锁去兄长家中,送给她的小侄女。 次日到兄长家中时,看到兄长在花园里练剑,嫂嫂和小侄女在一旁观看,时不时给兄长鼓掌,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第42章 他们是外姓人,姓秦不姓慕 前世兄长大部分时间在军营,跟家人团聚的时间并不多,相府出事的前一年,他还许诺嫂嫂待平定南疆外敌,就解甲归田陪家人孩子。 可是兄长没等到那一天,就被人陷害死在牢中。 这一世,哪怕是豁出性命,她也要保全兄长一家! 慕汐月走过去,甜甜喊了声:“哥哥,嫂嫂。” 嫂嫂回头,看到是慕汐月,微笑起身:“月儿来啦。” “我又做了些蜜饯过来,嫂嫂这儿应该快吃完了吧?” 嫂嫂笑:“已经没了两日了,秋姐儿每日都要吃,有时候还偷吃。”她拉慕汐月坐下,“你这做蜜饯的手艺可越来越好了,吃过的人都惦记,前几日国公府还问我,有没有多的,若是外面有得卖,买的队伍可不得排到城门口去。” 慕汐月忽而想到,以后她总归要独自生活,她得有收入来源。虽然她的嫁妆够她活几辈子,但嫁妆不是用来花的,若她女儿还活着,以后留给女儿;如果女儿不在了,便留给小侄女吧。 何不利用自己这门手艺,好好带几个徒弟,让徒弟出去开店,随便在京城开几家,也够她过日子。 她走过去捏捏小侄女鼻子,“不能吃太多了,正是换牙的时候,吃多甜的,牙齿长不好。” 小侄女急忙捂嘴嘴,“姑姑怎么知道我换牙了?” 慕汐月朝后面招了招手,“秋姐儿答应姑姑不吃那么多甜食,姑姑就送你一个礼物。” 秋姐儿好奇:“什么礼物?” 慕汐月打开盒子,两把沉甸甸的金锁呈现在眼前。 嫂嫂看了,脸色一变,“怎么送贵重的礼物?”仔细一看,“这不是父亲母亲给安哥儿和宁姐儿打的金锁吗?” “是啊,他们是外姓人,姓秦不姓慕,给他们可惜了,不如给秋姐儿。” 嫂嫂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了看慕震廷,两人眼神一交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是秦善文连娶两门妾室,伤了慕汐月的心,让她看到秦家终究信不过。 但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 嫂嫂拒绝:“这是安哥儿和宁姐儿的东西,你别一时置气就送人了,也不考虑考虑孩子的感受。” “我不是一时置气,是真的觉得这些好东西不能给秦家人。” 说完就拿出金锁给小侄女,“秋姐儿,喜欢吗?” 秋姐儿看看母亲,没说话。 “那就当你们先帮我保管?哪天我想拿回去了再找你们拿?” 兄长蹙眉:“说这种气话有什么用呢?让你和离你不愿,自己又咽不下这口气。” 嫂嫂拉了拉他,“快别板着一副脸,你们男子哪里懂我们女子的苦衷。月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打算。” 说着牵起慕汐月的手,“只一点你要记住,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出来,好歹你兄长是个将军,无论是谁都会给几分薄面。” 慕汐月弯眉一笑:“确实有困难,这不来找兄长和嫂嫂了嘛!” 兄长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又送吃的又送礼准没好事,说吧,什么事?” 嫂嫂狠狠捏兄长一下:“你这个样子,下次人家还好意思找你帮忙吗?” 她喜笑颜开看着慕汐月,“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我准备去一趟徐州,想跟兄长借两辆行军的马车和几个护卫。” “你去徐州干嘛?”说完忽然想起秦善文的老家在徐州,慕震廷沉下了脸。 慕汐月回:“我婆母身体不好,需要一大笔银子看病,他们打算变卖一些老家的产业,得有人回去办这事儿。” “我就知道是为了秦善文,秦府没人了?让你大老远去一趟?” 慕汐月赔笑:“交给别人不放心嘛。” “秦善文就是这么哄你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让你跑腿,我从前倒是没发现秦善文是个这么巧言令色的人!” 看妹妹神情略微落寞,他面色凝重,“倒不是别的,只是担心你路上出事,要不兄长派人代你去?” 可这一趟慕汐月必须自己去。 她道:“除了帮秦家置卖家产外,还有别的事情必须去一趟。” 嫂嫂替她说话:“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只有去面对了,才能走出来,难不成月儿一辈子都不出远门?” 他们都知道,慕汐月自从遇过山匪,在城隍庙失身后就再也不敢出远门,这件事也成了相府讳莫如深的事。 他们不知道,对比后来所经历的,前世讳莫如深的事情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慕震廷想了想,还是应下了,“明日我到营中挑两辆最好的马车,再挑十几个身手好的,你办完事快去快回。” “好。” 次日。 慕震廷在挑选护卫的时候,宸王来了。 “这是干嘛?” 像是点兵,可是又没多少。 慕震廷叹气:“我妹妹要去徐州,我给她选一批护卫。” 他直摇头:“也不知秦善文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如此死心塌地,居然要去徐州帮秦府处理家事!徐州离京城近千里,她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呢?” 楚墨寒微微出神:“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她觉得开心就行。” “开心?不见得。”慕震廷又深深叹了口气:“想当年,我父亲不希望她嫁王公贵族,觉得一入侯门深似海,成天在后宅与女子争风吃醋委屈了她,下嫁给一个小吏以为不用过这种日子,谁知道……” 两人沉默片刻,慕震廷问道:“殿下是来跟末将商量南防的事情吗?” 楚墨寒点头:“听说南边支那蠢蠢欲动,父皇召我入宫,应该是为了这事。” 说起这事,慕震廷神色变凝重了些,“末将以为要强势出击,不要等他们有了明显动作才动。” “可父皇的理念一直是休养生息,藏富于民,他觉得南边荒凉,到处都是荒山,没必要因为支那超出边线就花大量库银千里迢迢去征战。” “即使荒芜,那也是大楚的领土,容不得别人侵犯!” “你我都是一样想法,但父皇不一定听得进去,所以我才来找你商议,如何劝说父皇。” “看到我朝没有动静,支那尝到甜头后,只会得寸进尺,继续一点一点蚕食我朝领土,虽是荒山,但物产丰富,有了领土后不日便能壮大,到时候南边就会有一大隐患!” 楚墨寒点头:“况且,这些年北疆不安定,若南疆再动乱,到时候两边不知道顾那一边是好。” 第43章 夫人,你误解我了 两人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在南疆的事情上算是达成了一致。 楚墨寒起身,“那我便进宫面圣了。” 慕震廷叫住他,“可否帮我将马车和人送去我妹妹府中,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楚墨寒没有拒绝,毕竟军营离城中有一段距离,他要入宫,刚好顺路。 他脑海里浮现慕汐月温婉的、灵动的、爽朗的身影,不断变换。 她兄长说她过得很憋屈,可每次看到她,她的言谈举止无不表现出她很幸福。 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实现状呢? 不久就到了秦府。 秦府守门一看是宸王,未通传就将大门打开,请他入内。 楚墨寒刚下马车,就看到秦善文小跑迎了出来。 他温润如玉、白净俊秀,与他这种饱受风沙摧残的粗人格格不入,脑海中又回想起慕震廷的话:“我妹妹喜欢的是文人雅士,你们这些粗人就别打她的主意了!” 秦善文过来行礼:“见过殿下。” 他看到楚墨寒身后跟着两辆马车,不同于平常马车,这两辆更高更大,似乎是战车,由两匹马拉着,而且还是上等马。马车后还跟着十几个身材高大、身穿盔甲的战士。 “秦大人,听说秦夫人要去徐州,慕将军有意派了些人马护送,本王刚好顺路,便送了过来。” 秦善文温文尔雅:“多谢殿下,请殿下到寒舍喝口茶。” “本王还有事,就不做停留了。” 他说着这番话,内心却希冀能看到慕汐月一眼。 秦善文本想挽留,但又怕误了宸王的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那下次殿下有时间微臣再好好感谢殿下。” “不必客气。” 他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声音:“咦,兄长这么快就送来车马了?” 他回头,看到一个银白色身影从府里跳脱出来。 一看,竟是慕汐月。 慕汐月也看到了他,立即上前,和颜悦色:“殿下,好久不见,小世子小郡主还好吗? 楚墨寒点头:“他们都好。” 听闻前段时间秦府小公子夹断了瑞王府小世子的手指,瑞王气极,让她去王府侍疾,本是很受辱的事情,可她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只见她眉眼弯弯,“殿下,您来得正好,臣妇前段时间做了些开胃的纯露,想送给小郡主喝,但最近一直忙,没有时间送过去,您稍等,我这就让人拿过来。” 说完招手吩咐身后侍女去取纯露。 经历过前世,慕汐月知道,虽然宸王这个人表面凌若冰霜,性格也不是很好,但他才是真好人。 站在一旁的秦善文有些纳闷,慕汐月什么时候跟宸王这般熟悉了? 看到她明媚的笑容,楚墨寒有一刹那恍惚。 是他误会了吗? 明明她看起来单纯善良、人畜无害。 “秦夫人有心了。” 慕汐月嫣然一笑,趁着等纯露的空隙,去看兄长送来的人马,想尝试摸摸骏马,但想起之前的惊恐,手悬在半空中。 “没事,这不是战马,很温和。” 她还是不敢摸,虽然没摸,但光看马和车的外观,就知道很靠谱,应该比寻常马车更稳。 她回头,眉眼弯弯:“还请殿下替我谢过兄长。” 不日就要启程,应该不会特地去谢谢兄长了。 楚墨寒点头。 秦善文默默站在一旁,这一刻,自卑情绪油然而生。 一个人的出身真的那么重要吗?他努力想走进京城达官贵人的圈子,但人家永远不冷不热,敷衍几句,就像刚才宸王那样。 相比于他的谨小慎微,慕汐月却是落落大方,即便对方是皇子,她也待他如平常人那般,这或许就是出身贵族的底气。 纯露很快取来,慕汐月交给宸王。 “若殿下有时间,晚点送小世子和小郡主来我府中一聚?我要出一趟远门,少说也要个把月,临行前想见见他们。” 楚墨寒本该拒绝,可鬼使神差的竟然应下了。 见宸王答应,慕汐月欣喜不已,“那臣妇准备些好吃的等二位小殿下,殿下可一定要送到哦!” 她仍然担心他只是口头答应,不会真的送两个孩子过来。 “好。” 去皇宫路上,楚墨寒莫名觉得开心,似乎是受慕汐月的笑容感染。 可想起一些事情时,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慕汐月吩咐下人将马车牵去马车棚,又着人去给护卫安排住处。 秦善文问道:“夫人真准备亲自回徐州?” 他刚开始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毕竟真的去,还有很多细节。 “不然呢?” 想到能解开自己心中这么久的疑惑,慕汐月恨不得立刻动身。 “其实可以让管家去,夫人向来养尊处优,这一路舟车劳顿,为夫担心你身体扛不住。” “这就不劳夫君挂心了,如今我人老珠黄,除了力所能及为夫君为秦府做些事情,还能干什么?” 秦善文有些急:“夫人,你误解我了。” 若他是在乎外貌的人,当初慕汐月嫁给他的时候正值青春年少,美艳不可方物,即使失了身,那也是人间尤物,他完全可以接受她,但因为不爱,他碰也不想碰。 慕汐月只淡淡道:“误不误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在府中的日子,夫君要替我照顾好母亲和两位姨娘。”她加重语气:“尤其是之桃,都是姨娘,夫君莫要偏心表姐,否则我这趟跑得不值当。” 秦善文只觉心口难受,从前她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他视若无睹,现在她眼里不再有他的时候,他却难受。 要分别的时候,惦记的不是他,而是那房妾室会不会被欺负,难道一个妾室比他还重要吗? 他还想说什么,但慕汐月处理完事务,已然离开。 回到西苑,慕汐月便开始和侍女准备膳食。 以前,她每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教安哥儿功课和给两个孩子做吃的。 重生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做孩子的膳食。 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满身母爱无处安放,才会将这番爱放到宸王的两个孩子身上。 晌午时分,宸王的两个孩子到了。 第44章 他与他爹一样,都是犯贱的货色 是嬷嬷送过来的。 “殿下还在宫中,恐怕一时半儿会儿回不来,便让老奴将两个孩子送来。” “有劳嬷嬷。” 只要孩子到了,谁送都一样。 两个孩子一见到慕汐月就扑到了她怀里。 慕汐月捏了捏他们柔软的脸蛋,“来,我看看,有没有长胖一点?好好吃饭没有?” 他们俩争先恐后说自己最近吃了什么,有多听话。 嬷嬷满脸笑容看着他们。 “那老奴就不打扰夫人了,晚些时候再来接小世子和小郡主。” 慕汐月让丫鬟送嬷嬷出去,拿出她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 一两套衣裳。 重生时,她看到房里有尚未完工的衣裳,是做给安哥儿和宁姐儿的,本来想扔掉,但忽然想到宸王的两个孩子。 他们虽然比那两个孩子瘦小些,但只需稍微一改就能合身。 于是抽空把这两套衣服改好。 慕汐月给他们换上。 两个孩子开心不已,不停在她面前转圈圈。 前世,她在闺中时喜欢琴棋书画,嫁人有孩子后,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琴棋书画早已荒废,但女红针织还有做吃的,却是直线进步。 慕汐月给小郡主挽头发,她的头发又长又黑,放在手心软软的。 一边梳头发,一边给她讲故事。 小郡主窝在她怀里,忽然抬头,“秦夫人,我可以叫你娘亲吗?” 慕汐月愣了一下,低头看到小郡主黑白分明的眼眸,心变得异常柔软。 “我们从小没有娘亲,都不懂叫娘是什么感觉。” 慕汐月理解他们的感受,微微一笑,“好,但是出去的时候不要叫,在这里可以。” 小郡主抱着她,一连叫了好几声娘亲。 明明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娘,可听到小郡主软糯的声音,慕汐月竟然不自觉掉下了眼泪。 小世子原本在另一边玩木马,听到妹妹叫娘亲,立刻跑了过来。 “妹妹,父王让我们叫秦夫人,你不可以叫娘亲。” “父王又不在这儿,你不说我不说父王怎么知道。” 哥哥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慕汐月,“我也可以叫娘亲吗?” 慕汐月又一愣,随后点头:“可以啊,没有外人的时候都可以叫。” 她伸出手指,“来,我们拉钩,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要是让别人知道,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到时候她得有多丢脸? 三人在屋内有说有笑。 安哥儿正在园里斗蛐蛐,端着水盆的侍女经过,说着:“可怜夫人两个孩子被老夫人带着,只能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孩子看。” 安哥儿起初没注意,听明白后腾的一下起身,“你们在说什么?!” 侍女这才知道小少爷蹲在旁边的草丛里,他们见识过安哥儿的嚣张跋扈,支支吾吾回:“没,没什么……” “母亲把谁的孩子当自己孩子看?” “奴婢也不知,只知道夫人院里有两个孩子在玩耍。” 安哥儿一听,把手里的蛐蛐一扔,便跑走了。 气势汹汹来到慕汐月院里,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孩童的欢声笑语。 他推开门,看到母亲正在与两个孩子捉迷藏。 母亲眼睛蒙着布,正微笑着,温柔地说道:“你们藏好没,我来抓人啦……” 以前,母亲只这么对他和妹妹笑,现在对别的孩子也这么笑。 难怪不让他回这儿,说是祖母身体不好,其实是收养了其他孩子? 他狠狠瞪了两眼这两个孩子。 小世子和小郡主看到了安哥儿,看到他仇恨的眼神,立即站定。 安哥儿恨不得过去给他们两巴掌,可想起母亲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忍了好久大吼道:“你们是谁?!哪儿来的?!” 慕汐月听到声音,摘下布,回头一看,是安哥儿,立即换了表情,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变得冷若冰霜,“安哥儿,不得无礼,快见过小世子、小郡主。” 世子,郡主? 安哥儿一听到这个,就吓得一哆嗦。 上次夹断瑞王府小世子的手后受了多少苦,现在还历历在目。 他低下头,“见过小世子,小郡主。” 说完弱弱看向慕汐月,“母亲,是哪个王爷的小世子和小郡主,为何会在母亲这儿,我还说母亲怎么最近都不来看我了呢。” 慕汐月沉了沉脸,“我没去看你是因为在瑞王府中侍疾,瑞王府小世子还在养伤,手指能不能好还不知道,你应该在房中思过,为什么跑出来?” 安哥儿不依不饶:“可你现在明明在陪别的小孩玩!” 他与他爹一样,都是犯贱的货色。 以前管着他,他觉得没有自由,怨恨她苛刻。 现在不管他了,他又觉得不重视他。 慕汐月脸色更难看了,“母亲做什么需要经过你同意吗?你若还像以前那般顽劣不讲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安哥儿气得脸红脖子粗,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 慕汐月没搭理他,朝小世子和小郡主招招手,将他们俩带去房中。 听到门外安哥儿摔门的声音。 小郡主轻声问道:“娘亲,那是你的亲生儿子吗?他一点都不像你。” 慕汐月毫不犹豫摇头:“他不是我儿子。” 秦子安确实不像她,眉眼像极了张芷嫣。连孩童都看得出来他们不相像,她却看不出来。 但凡她以前清醒一点,也不至于被骗了那么久。 本来玩得好好的,慕汐月不像被秦子安扫了兴,带两个孩子喝点儿水,吃了些糕点,来到书房。 一看到是书房,小世子问:“娘亲这是要教我功课吗?” 慕汐月眨眨眼:“我想考考你们。” 她一直觉得无论男孩女孩,都要读书。 小世子和小郡主这个年龄,应该早已经开始念书。 小世子一脸自信,“我功课可好了!娘亲随便考!” “看来你们父王很重视你们的学业,即使在北疆,也不忘带夫子去?” “哪有什么夫子,都是父王亲自教我们。” “是啊,北疆苦寒,我们常常要学到深夜,冻得手脚都疼。” 难怪,已是春天,但他们手上仍有冻疮痕迹。 慕汐月很是心疼,京城别说小世子小郡主,即便是王公贵族的孩子,无不养尊处优,世子和郡主,也只有这两个,跟着父王在边疆受苦。 她抱了抱他俩,拿出平日最爱的诗册,和他们一起读诗。 用过晚膳,宸王才从宫中出来。 来接两个孩子时,满脸疲惫。 第45章 想要对她负责 他虽是皇子,但因为生母身份低微、未娶王妃就养外室而被陛下冷落,这些年一直拿他当镇守边关的将军看,他如此愁容满面从皇宫出来,多半与军中事物有关。 慕汐月想起,前世兄长被诬通敌卖国获罪,通的敌是南疆支那国。 南疆荒芜,支那又是小国,大楚朝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但兄长出事前两年突然壮大,侵犯南疆,几次交战,大楚都战败。陛下彻查战败原因时查出兄长与支那有信件往来。 支那不可能一夕强大,现在想想,应该是这个时候南疆就开始小打小闹蚕食大楚领土,但大楚没放在心上,反而让他们有了成长时间。 慕汐月突然想起前世支那壮大前,兄长与父亲讨论过多次,想请旨南下,但都没有下文。 既然知道是这个结果,她现在应该竭尽全力促成兄长南下,但她犹豫了。 因为陛下决策失误,才导致南疆战败。 前世,下旨降罪父亲和兄长的是陛下,抄了丞相府的也是陛下。她现在不应该管这事,她要做的是保全相府,而不是为国尽忠。 念及此,她牵宸王的两个孩子过去,身后几个侍女捧着几个食盒。 “殿下,我给两位小殿下准备了些吃的,可能不及王府好,但都是我亲手做的,还望笑纳。” 宸王虽然略显疲惫,但一眼瞧过去,慕汐月牵着两个孩子的画面温馨美好,不自觉露出笑容:“夫人说笑了,你的手艺宸王府可能比不过。” 笑容只是一闪而过,他招了招手,两个孩子走到他身边。 “听说夫人要去徐州,南方洪水还未退,夫人路上多加小心。” 慕汐月笑容纯净,“谢殿下关心。” 看他牵着两个孩子上马车,夜色中背影坚毅,却隐隐有种形单影只的感觉。 很难想象一个皇子,在边关数十年,还能带着两个孩子既当爹又当妈。 前世她后来死了,不知道宸王结局如何。 但可以想象,以二皇子阴鸷的性格,肯定不会容下战功累累的皇弟,他的下场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慕汐月叹了叹气,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一心只想保全自己,不想参与党争,真的就能保全自己吗? 如果二皇子真的登基,得罪他的人他会放过? 越深想,越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简单。 如果真的要站队,要帮一个皇子上位,五皇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可从前世的结局来看,二皇子才是有帝王命格的人,即使他无所不用其极,但成功了。难道她要凭一己之力逆天改命? 虽然她背后有丞相父亲有将军兄长,但重活一世,还要让他们面临那些危险吗?究竟是明哲保身,还是与二皇子斗个你死我活? 现在她无暇考虑这些。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徐州。 宸王府的马车里。 楚墨寒摸摸女儿圆滚滚的肚子,不免蹙眉,“你这是吃了多少?平时吃鸡食一样,陡然吃这么多,不难受?” “不难受啊,娘……”她刚说出一个字,立马改口:“秦夫人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今天吃了三碗饭!” “以后不要这么吃,对胃不好。” 女儿抱着他的手臂,“父王,要是秦夫人能在我们府里就好了,或者我们去她府里,日日可以吃到好吃的饭菜,她还教我读诗,教我刺绣,她好厉害,什么都会!” 儿子也附和:“是啊,她教我们功课,比父王教的更易领悟!” 想起这两个孩子是她遗弃的,宸王沉下脸:“几顿吃的就把你们收买了?若是让你们选,你们肯定选她是不是?” 兄妹俩异口同声:“不,我们选父王,秦夫人还有孩子,父王只有我们俩。” 见父王不高兴,小世子轻声道:“父王若是不喜欢我们去秦府,以后我们少去就是了。” 他们俩懂事得让人心疼。 楚墨寒心中沉闷,其他孩子这个年龄都无忧无虑,他的两个孩子贵为世子郡主,却养成了这种奉迎的性格,当初一心只想带着孩子远离那个女人到底对吗? 血浓于水,他们即使不相认,都这般相互喜欢依赖;若是相认,会是什么样子?慕汐月如果知道这两个才是她的亲生骨肉,会后悔当初遗弃他们吗?既然能狠心遗弃亲生骨肉,为何又能装作十分疼爱孩子? 他将两个孩子送回王府,交待嬷嬷带他们睡觉。 他还要去一趟军中,今日在宫中跟父皇斡旋许久,口水都讲干,差点吵起来,都没能改变他的主意。 父皇信任的人不多,丞相算一个,看慕将军能不能请丞相出面进言。 清晨从军中返回王府时,正好碰到慕汐月出城。 看到他的车马,她停下来,下马车打招呼。 她今日穿一身暗紫色衣服,衬得肌肤胜雪,脸上挂着微笑。 十四岁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穿一身暗紫色。 京城早就盛传她的美名,当时几个王公贵族的公子哥也在,个个争相向她示好,她躲在她兄长身后,可美貌无处躲藏。 情窦初开的年龄,很难不对她心生好感。 他当时也心有悸动,可从没想过跟她会有交集,直到那个荒唐的夜晚。 他不知得罪了谁,在庙会中被暗杀,身边随从各自分散吸引刺客,他则独自逃跑,后来躲到一处破烂的城隍庙里。 进去后发现里面有人,且是一个女子。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知她肌肤胜雪,嘴唇娇艳欲滴,他走近想查看是谁时,女子却扑到她怀里,不停往他身上蹭。 女子仿若无骨,像融融春水一般,细软的手臂攀上他脖子,他触碰到她的腰肢,柔软而纤细,不堪盈盈一握。 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好闻的香气,一点一点让他沉沦。他虽未经情事,也知道她想干什么。 感受到她灼热的气息和温热的身体,才知她可能中了药。 本来还想拒绝,可是女子红唇咬上他的脖子时,他只觉浑身战栗,腹下一热,大脑一片空白,她柔软的身体、清幽的发香、微甜的声音,将他紧紧包围,他退无可退,只想抱紧这副身子狠狠与她交容。 他抱着女子娇软身体,感受她如火热情,哑着嗓子问她的名字,可除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娇啼,什么也听不到。 但他心中想着,无论她是谁,都要对她负责。 女子瘫软在他怀里,他想叫醒她时,听到外面有声音,应该是刺客又回来了。 第46章 他怎么知道自己遇过山匪? 慌乱中,他只能再次逃跑,跑前看到她手上戴着一串别致的手串,夜黑风高也发出莹莹光芒,一看就不是普通物件。想着总要有个信物,以后才好相认,于是拽下手串跑了出去。 只是彼时他还没有出宫辟府,那天晚上好不容易回到宫中,陛下得知他遇刺,让人调查,并不许他再出宫,这一查就是一个月,他已不在意谁刺杀他,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女子。 多方打听得知那串手串是鸿恩寺为特定香客制作,这种香客一般都是京中贵族。 一个月后他出宫去鸿恩寺寻找手串的主人,主持告诉他是相府千金。 听到“相府千金”四个字的时候,他不知有多开心。 若说这辈子有最开心的时刻,那一定是那一刻。 他紧紧攥着手串,手心满是汗,飞奔下山,打算去相府跟她相认。 可是在去相府途中却得知她已经议亲,要嫁给新科状元的消息,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他甚至不需要打听。 他仿若从云端跌入深渊。 站在相府对面的街上半天,看相府门庭若市、熙熙攘攘;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回想起那一幕,几个世家子弟围在她兄长慕震廷身边,问能不能做他妹夫。 慕震廷说:你们就别打我妹妹的主意了,她喜欢满腹诗书的儒雅之士,你们跟儒雅不沾边。 或许是因为母亲地位卑微,即使是皇子,他心底仍然自卑。他武功尚可,但诗书才华在几个皇子里面几乎排在末位。 他把那一夜当真了,可在作为大家闺秀的慕汐月看来,却是件难以启齿、见不得光、永世不想被提起的事情。 他在相府门口徘徊,被慕震廷撞见,他笑容满面问他怎么在这儿。 他支支吾吾半天只说是正好路过。 “进来喝杯喜茶吧,我妹妹要出嫁了!” 看他欣喜的样子,便知相府对这个乘龙快婿很满意。 他没有进去喝喜酒,只笑着说:“你那么忙,就不用招待我了。” 那一刻,他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也许她早已跟新科状元情投意合,那晚跟他只是个意外,甚至是个事故。 她出嫁后,偶尔听人说起她,都是些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的好事。 不久后又传出她即将生产的消息。 他算了一下时间,她怀孕的时间与他们在城隍庙的时间极相近。可她成亲太仓促,以至于他无法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他的,还是她丈夫的。 不管孩子是谁的,他都希望她生产平安。 所以那些天他一直在相府周边,却在她生产后的没几天,发现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被送出府。 才出生几天的孩子为何要送走? 首先想到的就是慕汐月的丈夫发现这两个孩子不是他的。 他派人偷走两个孩子,滴血验亲后,才知他们竟真是他的骨肉! 一时间不知应该欣喜还是悲伤。 他抓来送孩子的嬷嬷,故意怒斥他们偷秦府孩子,嬷嬷跪在他面前浑身发抖,“老奴怎敢偷相府千金的孩子?这孩子是秦夫人说要送走,不关我们的事!” “她为何要送走孩子?” “老奴也不知啊!只知道秦府上下似乎都不喜欢这两个孩子,我们也不敢多问!” 他的心当时像是沉入冰冷的海底。 因为和不认识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怀上孩子是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可孩子有什么错?她为何要遗弃?! 双生子本就比单胎要小,这两个更是小得可怜,她怎么忍心! 他给了两个嬷嬷一笔钱。 “你们告诉秦府孩子夭折了,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事,否则要了你们的命!” 两个嬷嬷却不愿,“孩子要是不见了,我们肯定也活不了!” “你们是愿意现在活不了吗?” 这两个孩子,孩子他娘不要,不代表他不要!为了孩子他不介意手上沾鲜血。 这个年龄的嬷嬷也不是什么傻子,知道眼前的人她们得罪不起,可孩子没了她们同样承担不了后果。 她们抖着身子:“大人能保我们平安吗?孩子给了大人,大人要保我们才是啊!” 他丢下一枚玉佩,“有什么事情到京城东边的茶楼传信。” 两个孩子太虚弱,常常一哭就是一整天,吃不下任何东西,为了救两个孩子,他找遍京城乳母和名医。 这件事自然被陛下知晓,陛下大怒,问他孩子生母是谁,他只能编造一个外室,本就不得圣心的他被发放到北疆守边。 慕汐月走近,他收回思绪,看她微微行礼。 他曾经怨过她,恨过她,但再见到她时,似乎一切都放下了。 “秦夫人这么早就启程了?” 她点头,微笑着:“殿下这么晚才从军营回来?” “嗯,刚与你兄长商议完军情。” 慕汐月知道是南疆的事情,但她没有说什么,简单打招呼后打算继续启程。 “秦夫人。” 宸王却叫住了她。 她回头,只见他锦衣华服、长身玉立、乌发飘扬,递来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带着防身,若是再遇山匪,别多想,使劲跑就是了。” 慕汐月愣了一下,低头看到这把匕首大小刚好,可以随手带着,很适合女子防身,便也没有客气,接过后谢过宸王。 楚墨寒看着那道暗紫色的身影走上马车,车帘放下前,她对着他微笑,晨光中的她美得像一幅画,美得不真实。 八年来,无数次回想起和她有关的、少得可怜的画面,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美好。 马车上,她与扮作侍女的两个护卫一起观摩匕首。 抽出匕首,两人眼神一亮:“宸王也太大方了吧!这匕首价值连城!世上不超过两把,只有精铁能打造出来,但精铁笨重,要打造出这么轻便的匕首,极其困难!” 慕汐月也吃了一惊,原以为是适合女子的防身匕首,没想到竟然这么贵重。 正端看匕首时,忽然想起宸王的话:“若再遇山匪……” 他怎么知道自己遇过山匪? 那件事情因为考虑到她的名声,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当时父亲让知道的人全部保守秘密,甚至不敢深查,就怕她和秦善文在城隍庙……的事情传出去。 宸王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兄长告诉他的? 但兄长把她的名声看得极重,哪怕再信任,应当也不会说啊! 她无从考究,也觉得没必要考究。 前世无比重视的名声,在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大家闺秀的包袱压着她,她也不会匆忙嫁给秦善文,更不会有那么凄惨的人生。 第47章 秦夫人对夫君还真是体贴还 徐州在南方,南方正在发大水,她一路南下,雨越下越大。 但她没有放慢行程,日夜赶路,常常因为暴雨无法在白日赶到下一个驿站,不过好在她食粮准备充足。 到达泸州时,得知前方泄洪,路都被封了。但此时泸州的雨淅沥沥的并不大,不像是有大洪, 泸州离徐州已经很近,正常只用三天就可到达。 越是近,慕汐月就越紧张,一刻都不想多等。 她想着自己多少是丞相千金,若是摆出这个身份,不知是否可以放行。 慕汐月亲自下马车去前方见守备的泸州刺史。 听了她的来意后,刺史大人面露难色:“夫人,泸州再往南洪水就变小了,这里可以说是要塞,雨虽小,但蓄积了很大水量,泄洪时异常凶险,为了夫人的安全,还是暂时不要通过的好。” 他又说:“况且,下官也做不了主,都是瑞王殿下在指挥,下官只是协助。” 瑞王殿下? 慕汐月这才想起,此时的瑞王正在南边治水。 正想着,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参见瑞王!” 她回头跟着行了一礼。 只见瑞王穿着一身褐色蓑衣,头戴斗笠,一看就是亲临一线。原以为他是个阴险狡诈的腹黑小人,来治水也只是想邀功,没想到竟然屈尊风里来雨里去。 “秦夫人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自从他的世子手指被安哥儿夹断,他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只有她衣不解带给世子侍疾时偶然稍好一些。 她回道:“臣妇要去徐州。” “徐州?本王没记错的话,是秦大人家乡?” 慕汐月点头。 瑞王垂下嘴角,“秦夫人对秦大人还真是情真意切,回趟老家都要这么赶时间,连命都不要了?” 慕汐月只看雨小,不知道前方有这么凶险,现在知道,也没了想提前过去的想法。 于是回道:“给殿下添麻烦了,臣妇等放行再过去。” 瑞王看一眼她,她的马车停在后面,是走来这儿的。连日下雨,路上到处是泥泞,她裙摆上都是泥水,虽然撑着伞,但发丝和衣裳都沾了雨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泄洪还需要不少时间,本王在离这儿不远处扎了营寨,秦夫人可去那儿躲雨。” 慕汐月摇头:“不必了,臣妇在马车上等候就行。” 瑞王语气平平:“泄洪还需一两日,一直在马车上等也不是个事,还是到营帐歇歇脚的好。” 每次与她相见,旁边都有许多熟人,好不容易有两人单独在外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慕汐月本想拒绝,可想到兄长派给她的护卫这几天跟着她日夜不停赶路,她与两个侍女一辆马车,他们却只能轮流坐车,其余人要骑马,一路应该很是疲惫,若还在雨里等个一两日,只怕更累。 虽然营帐条件也不好,但至少有热水热汤,卫兵们可以洗个热水澡,吃到热饭热菜。 瑞王虽是她的仇人,但有用白不用。 她抬头:“臣妇带了十几个卫兵,恐怕会打扰陛下。” “有何打扰,与本王的卫兵挤挤就是。” “多谢殿下。” 慕汐月行礼离开。 才走两步,不小心踩中一个水坑,水坑湿滑,她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后倒去。 楚墨渊见了,立即伸手去扶,一个身影却挡住了他,挡在他前面扶住了慕汐月。 一看,又是上次那个侍女。 第一次没在意,这一次才发现这身手,不像是普通侍女。 不禁讪笑,相府还真是把慕汐月当宝贝,就连贴身侍女也有是有身手的。 楚墨渊吩咐属下给慕汐月单独腾了一个营帐。 处理完公事,换了身衣裳,便去营中找她。 营帐外,烛火摇摇,依稀看见她微薄的身影,似乎坐在灯下看书。 近十年来,他无数次幻想她在身边,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干,只要坐在他旁边就行。 城隍庙那次,他心存侥幸,以为诛杀老五后她还会在那儿,如果他当时要了她,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 可是想想也不可能,丞相大人只会认为拒绝求亲,他便用下三滥手段要了她的身子,逼迫她出嫁吧? 这些年,他无数次回想她面色潮红、眼神拉丝、红唇微张的样子。此后与女人行房时,每一次都将身下的女人想象成她。 他撑伞走过去,掀开营帐帘子,看到慕汐月坐在案几前,听到声响时抬起头。 乌黑的发丝垂在雪白的脖颈间,一双透亮的大眼睛像是阳春三月刚化冰为水的清泉。 见是瑞王,慕汐月起身,“殿下怎么来了?” 下着雨又是晚上,他来干嘛? “来看看秦夫人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谢谢殿下款待。” 若还是前世养尊处优的丞相千金可能不习惯,但经历过那些苦难,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慕汐月没有邀他入座,他自顾自坐下。 “秦夫人以前似乎很少出远门,这次是什么事情要去徐州?” 她成亲八年,似乎日日在深宅后院,连近郊的诗会都不参加,更别说是出远门,前七年几乎不见她踪影,只有今年才多见了几次。 “老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婆母年迈,夫君事务缠身,我一个内宅妇人反正平日无事,便跑这一趟。” “秦夫人对夫君还真是体贴。” 楚墨渊看着慕汐月,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同秦善文的嫌隙,可丝毫看不出。 那个男人如此待她,她依然这么死心塌地。 “我这一路下来,几乎没看到被淹的村庄和庄稼,看来殿下治水很有一套。” 楚墨渊骄傲地仰了仰头。 虽然他文武不如三皇弟,但论治国理政不一定会输。 慕汐月以为这句话能引他说出一些他在朝政上的想法,好让她猜测他的下一步动作,没想到他却转而言他,“秦夫人,王府来信说我儿虽然恢复得不错,但指骨已碎,多半无法再长出来,若真如此,秦夫人打算如何赔罪?” 慕汐月这才意识到他来是为了这事。 现在安哥儿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平静回道:“任凭殿下处置。” 楚墨渊看着她,“是秦夫人任凭本王处置,还是秦公子任凭本王处置?” 第48章 只要不是她,娶谁又有什么分别? “自然是我儿秦子安。” 若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自然愿意,一个白眼狼儿子凭什么让她这般付出呢? 楚墨渊笑:“本王还以为秦夫人真如那日说的那样,宁愿自己断指也不愿儿子受到伤害。” 他最见不得昔日众星捧月的她如今活成这般事事为他人着想的样子。 “还有一事。”楚墨渊眸底深邃:“你到底为何希望你的小姑子嫁给本王?” 慕汐月刚想回答,楚墨渊打断她:“想好再说,本王可以明确告诉你,本王不喜欢她,但一个侧室而已,娶谁不是娶。” 只要不是她,娶谁又有什么分别? 以二皇子的阴鸷,糊弄他并不是易事,他应该已经发现她有意撮合他和秦青玉。 “应该没有几个女人和小姑子合得来吧?我与她面合心不合,希望她早点嫁出去,刚好她对殿下有意,便顺水推舟了。” 听了这番话,楚墨渊没有作声,慕汐月也不确定他是否相信,他若是执意不娶秦青玉,她物色人选便是,反正京城有的是达官贵族,肯定能在秦青玉勾搭上陛下前将她嫁出去。 楚墨渊沉默了半晌,问道:“既然你在秦府过得这般不好,为何还要在那儿?” 慕汐月笑了笑:“或许以前过得不好,但以后会越来越好。”她云淡风轻:“再说,谁的人生能一帆风顺呢,总得有些苦难才是吧?” 只是前世她的苦难太多了,还不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楚墨渊却盯着她,难以想象外表幸福美满的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想到少年时期心尖上的人在内院被摧残,垂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 丞相啊丞相,你可曾想过今日你女儿的遭遇都拜你所赐?有朝一日,本王一定要让你看看谁才是天之骄子,谁才是真正配得上她的人!本王要让你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这时营帐外传来声音。 “秦夫人,奴婢给您来送参汤。” 慕汐月有些惊讶,虽是治水,但也算是行军在外,条件艰苦,没想到二皇子还带了人参这种珍贵补品,不愧是他啊! 二皇子道:“秦夫人照顾我儿的时候尽心尽力,本王看在眼里,舟车劳顿,喝碗参汤补补身子。” 这几天确实很辛苦,慕汐月也没扭捏,他前世害了她全家,喝他一碗参汤算什么? 她喝完参汤看看二皇子,“殿下可还有什么事情?” 楚墨渊怔了怔,他是应该走了,可似乎有一股力量让他起不了身。 他随便找了个话题,“明日退洪后本王派人送夫人一行去徐州吧,连日大水,很多路都过不了马车,你们人生地不熟容易迷路。” 她去徐州有别的事情,自然不能让二皇子知道。 她回:“不必,我带的护卫中有徐州人,对这一带很熟。” 楚墨渊没再说什么,起身告别。 他的营帐就在慕汐月营帐对面。 回营帐不久就看到慕汐月的营帐熄了灯,她应该是睡了。 雨仍旧淅沥沥下着。 楚墨渊坐在案几旁,执笔画着什么。 京城都知二皇子擅作画,尤其是擅画人像,他们却不知他为什么擅画人像。 只因每次思念入骨时,只能靠画她的画像解思念之情。 明明人就在眼前,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让思念如洪水般将他吞没。 下属来问他今晚是否继续彻夜泄洪。 他想了想,“今晚先不泄洪,让将士们休整一晚。” 若是提前一天泄洪,治水的时间就能少一天,回去呈报时也更能凸显他的治水功绩。 但他此刻心里想的却是,晚一天泄洪慕汐月就得在这儿多待一天。近十年来,他们还从未这样共处过,他怎么能不用力抓牢? 几日来连夜赶路,慕汐月总算睡了个好觉。 起床时发现雨已经停了,她急忙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女护卫回:“我刚才去问了瑞王身边的人,说是雨虽然停了,但洪水还没退,今天可能还是走不了。” 又耽搁一天,慕汐月垂头丧气。 女护卫自她开始调查亲生孩子的事情便跟着她,自然知道她为何这般焦急,安慰道:“夫人就耐心等上一天,雨停了,洪水应该很快就会退去。” 正说着,二皇子的人来了。 “秦夫人,殿下请您过去用早膳。” 慕汐月皱眉:“你们殿下没有去前线泄洪吗?” 看他那满腔斗志的样子,应该一心扑在治水上才是。 来人回道:“殿下清晨已经去查看过,现在刚回来。” 慕汐月梳洗完便去了二皇子营帐中。 他在跟下属说话,下人在摆碗布菜,看到慕汐月进来,挥挥手让下属退下,转头问道:“夫人昨夜睡得可还好?” “睡得很好。” 慕汐月上前行礼,“殿下,洪水什么时候能退?我明日能启程吗?” 看到她迫切的眼神,楚墨渊微微点头:“应该可以。” 慕汐月松了一口气。 几不可闻的叹息被楚墨渊听到,他问:“夫人是有什么要紧事情?为何这般着急?” 慕汐月轻描淡写,“一些琐事,吊在心里难受。” 楚墨渊突然后悔自己昨晚的决定,他邀慕汐月入座,“用早膳吧,用完膳本王去现场监工,看能不能快点。” 慕汐月有点不可置信。 这像是大恶人二皇子能说出的话吗? 这个人阴险狡诈、自私自利,怎么会因为别人着急就快马加鞭呢? 但她仍旧说了声:“谢谢殿下。” 楚墨渊给她夹了块胭脂鹅脯:“本王没记错的话,秦夫人应该爱吃这个。” 慕汐月低头看一眼,好家伙!这早膳都赶上宫廷早膳了。难怪父亲一直不喜欢二皇子,就这奢侈的样子,和她父亲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所说的胭脂鹅脯只有宫里才有,慕汐月少时跟父亲赴宫宴时吃过,确实好吃。 成亲后她再未参加过宫宴,自然也就没再吃过。 她尝了一口,果然是少时的味道! 看到她欣喜的神情,楚墨渊嘴角上扬:“味道怎么样?” 第49章 命都愿意给她 第一次见她是在中秋宫宴上,当时他坐在父皇侧边,看到对面坐着一个女孩,月色如霜,月光像银纱一般照在她身上,一眼看过去她宛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他一直盯着她看,看到她一直在低头吃东西,眼前的玉盘最早空的是那碟胭脂鹅脯。 慕汐月点头:“嗯,好吃!” 一边吃一边却心生纳闷,二皇子拉拢秦善文是为了对付她父兄,既然他已经打算站在丞相府对立面,为何对她好像还不错?难道就因为她尽心照顾了小世子几天? 这不像是这种人的做派啊! 她抬头狐疑地看了看他。 发现二皇子也正在看她。 她沉了沉脸,“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看她开心吃东西也是种享受。 楚墨渊笑了笑:“无事,在外半个多月,每天都是独自用膳,很无聊,难得碰到一个熟人。” 原来如此。 慕汐月问道:“殿下待会儿去前线泄洪,可否带臣妇一起去?” “你去干嘛?山路难行,若是遇到山体滑坡,异常凶险。” 她自然是想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明天是否能继续启程。但在二皇子这种人面前,怎么能说实话呢? 慕汐月回:“听说江南山水好风景好,难得来一趟,想去看看,总不可能这么倒霉,一去就遇到山体滑坡吧?” “你若是想看江南山水,日后本王……” 他没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越界,顿了顿,“日后等天气好了再来。” 慕汐月没再说话,他不带她去,难道她不能自己去?怎么说她也带了十几个人,这里不是京城,她想去哪儿不行? 看她似乎不高兴,楚墨渊只好妥协,“行,待会你就跟着本王去吧。” 说完招手让下人去给慕汐月准备雨靴和斗笠。 “等等,还有我的两个侍女呢,殿下可以给她们也准备一套吗?” 楚墨渊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两个侍女,他对这两个侍女可没什么好感,几次可以接近慕汐月,都被这两个侍女截住。 “人多队伍行进速度会变慢,你若非要带,只能带一个。” 慕汐月很爽快:“行。” 用过早膳,换上行装,便出发了。 他们去的是泄洪指挥所。 这种指挥所一般要建在高处,要上山,二皇子说要走山路,确实没骗她。 若是前世那般养在深院,每日只顾那些后院琐事和孩子饮食起居,慕汐月肯定上不去。 但她已经练了一段时间的功,身体强健不少,虽然满地泥泞,很是难行,但她至少走得动。 看她能一口气走到半山腰,楚墨渊也是刮目相看。 “秦夫人的体质比本王想象中要好很多。” 只是他刚说完,慕汐月一脚陷进了淤泥里,一只雨靴直接没入三分之二,好在另一只脚没陷进去,她拔了拔脚,拔不出来。 身旁侍女见状,立即伸出双手去拉她,两个人一同用力,还是没能拔出来。 楚墨渊往回走,向她伸出手。 慕汐月只是看一眼,却没有接受他的帮忙,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楚墨渊眉头一蹙,默不作声,却一手扯过她手臂,用力一拉,慕汐月深陷的脚是出来了,但整个人也顺势往前扑,眼看就要与二皇子撞个满怀。 身旁侍女眼疾手快,立刻侧身,慕汐月撞进了她怀里。 楚墨渊眉头更紧,瞥一眼这个侍女,平常就看不顺眼,此刻更加讨厌。 一行人继续前行,没多久便到达了山顶。 向下俯瞰,五六条奔腾的河流如同游龙一般飞速游走,一路往东汇入大江,大江怒吼,浑黄的江水一望无际。 站在山顶,一种慷慨激昂之情油然而生。 旁边山林田地村庄一片青绿,并未被洪水侵蚀。 可见二皇子这次治水效果不错。 “照这个速度,今天傍晚水量应该会变小。” 二皇子身边下属奉承道:“多亏殿下高瞻远瞩,提前扩宽河道,又挖了两条新河,这次洪峰过境才如此轻松。” 短短十几天就能新挖两条河? 难以想象派了多少人去开挖河道,整个泸州城才多少人?只怕除了老弱病残,其余人都去挖了。 慕汐月心生感慨:这个二皇子果然为达目的不顾他人死活啊! 只听到二皇子继续说着:“若是赶时间,今天晚上可以出发,但夜晚行车不安全,尤其是大水过后,土地湿软,车马不易行走,夫人还是明早出发的好。” “没事,走慢一点就是。” 若是今晚出发,明早可以到下一城,若明早出发,明天下午才能到,她迫切想到徐州看看那两个坟墓是否是她两个孩子的,多一刻都不想等。 楚墨渊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亲眼看到洪水快速退去,慕汐月才放下心。 只是下山的路更难走。 路滑又是下坡,不易掌握速度,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大跟斗。 侍女牵她一只手走在前面,她另一只手要扶点什么才好平衡身体,可随行的人除了她带的侍女都是男子。 楚墨渊看她扭捏放不开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随手捡了根树枝递过去,“秦夫人拉住这根树枝吧。” 这样便有了支撑。 见她还是不肯用树枝,楚墨渊道:“你要是在这儿摔一跤可就更加耽误事了。” 慕汐月有些尴尬,“给殿下添麻烦了。” 说完握住树枝一头。 下山虽然难行,但速度比上山快,晌午前他们便回到了营帐。 慕汐月脱下斗笠和雨靴,揉揉发酸的肩膀,“这比连日赶路还要累。” 侍女上前帮她揉肩捶背。 楚墨渊站在她跟前,“本王早就提醒过你,你不听。” 不管怎么说,今日之事欠二皇子一个人情。 慕汐月赔笑:“殿下教训的是,臣妇下次不敢了。” 还会有下次?说句好话给他听而已。 楚墨渊心猛的一颤,她还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娇软又不失淘气。 心像是漏掉了一拍。 她若是日日在他耳边如此说话,他可能连命都愿意给她。 她的侍女给她奉茶,他接过时,看到她也正大口大口喝茶,丝毫不像以往那般拘束。 他不禁笑了笑。 她却已经开始吩咐侍女收拾东西,大有随时出发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这种时光到底是短暂的。 只有站在权力的巅峰,她才会心甘情愿来到他身边。 第50章 衣冠冢 “夫人好好休息,待洪峰过境,可以通行的时候,本王再派人来通知你。” 慕汐月听了,立即起身,郑重向他行了一礼,“万分感谢殿下。” 楚墨渊回到营帐,叫来两个亲卫,“秦夫人出发后,你们俩跟着,看她去徐州究竟是为了何事。” 亲卫领命。 “要注意隐藏,不要被发现,她带的人身手很好,要藏好恐怕不容易。” “殿下放心。” 这两个已是他手底下轻功最好的,若是他们俩都办不到,那也别无他法。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这般迫不及待,恨不得飞去徐州。 慕汐月一行三天后到达了徐州。 虽然在泸州逗留了一天,但仍然比预计的要快。 到徐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徐州下着小雨,刮着大风。 江护卫得知慕汐月会来,提前在城门口候着,接到慕汐月后便带她去了城外秦府的墓山。 天渐渐暗了,还下着细雨,虽已经初夏,却倍感凉意。 秦府墓山上的坟都修得极好。 秦善文中了状元,在徐州这种地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即便他几年没有回老家,但族里的宗亲自会帮他打理墓山。 江护卫拨开杂草,露出两座小坟,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儿有坟,可见平日根本无人照料这两座小坟。 一想到里面极有可能躺着她两个孩子的尸身,慕汐月浑身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江护卫指挥几个随从开始挖坟开棺。 风吹着细雨打在慕汐月的脸上,她脸色惨白,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土培,看到里面慢慢露出深红棺木。 直至两具小棺呈现在眼前。 随从正欲开棺,慕汐月沉声道:“我来。” 她从伞下走出,侍女急忙上前继续替她挡雨,她摇头:“不必。” 她有什么资格还撑着伞站在这儿呢? 作为母亲,她像是瞎了一般,十几年都没发现身边不是自己的亲骨肉。 若这里面真的是她的孩子,她让他们一出生就没了娘,让他们在冷冰冰的荒山里,从未来看过他们一眼。 她用尽全力去扒棺材盖,但因为太过沉重,用尽全力也只能移开一点。 身后护卫想上前帮忙。 慕汐月大喝一声:“都别动!我自己来!” 她想亲手打开这两副棺材,想第一眼看到里面是否是她的孩子。 一次接着一次,一点点挪开,棺内慢慢呈现在眼前。 没有尸身,没有白骨,是一套婴孩衣服。 是衣冠冢。 她认得这套衣裳,是她亲手缝制的,是她孩子的衣裳无疑! 可她的孩子呢? 慕汐月跪在雨地里,浑身抖得更厉害,立即去开另一个棺木。 打开后里面同样是衣冠冢,并无尸身! 她瘫软在地。 她不知该喜还是悲,更不知他的孩子是还活着,还是尸骨无存? 侍女上前抱住她,“夫人,这是好事,起码小小姐和小少爷还有活着的可能。” 是啊!万一他们有上天庇佑还活着呢? 只要还活着,就算上天入地,她也要把他们找回来! 身后江护卫道:“夫人,属下这段时间查出秦府有两个婆子,在秦府干了很多年,也跟着进京了。可是小少爷和小小姐出生那一年却突然消失,连带这个两个婆子的亲人也一起消失,属下觉得,这两个婆子跟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事情有关。” 慕汐月一听,猛然回头:“哪两个婆子,叫什么名字?” “时间太久,秦府下人名册已经变过多次,属下暂时还未查到具体名字,只知一个姓冒,一个姓毕。” 这两个姓氏并不多见,慕汐月管理秦府这么多年,印象中并没有姓这两个姓氏的嬷嬷。 难道是她生产那一年身体虚弱,疏忽了? 她握紧拳,“江护卫,你继续去查,一定要把这两个婆子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坟!” “是。” 慕汐月浑浑噩噩回到徐州城。 秦府在徐州还有府邸,有两个近亲打理,但她没有去秦府住,而是住在客栈。 细雨连绵,衬得夜色更浓。 她裹着毯子坐在窗前,许久才缓过神。 虎毒不食子,慕汐月不相信秦善文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杀,顶多是为了给张芷嫣两个孩子更好的生活,才将孩子掉包,她的孩子一定还活着! 她一直想不通为何两个孩子明明是双生子,但妹妹看起来却比哥哥小很多,长相也相差甚远,她一直以为是男孩和女孩的缘故,现在想来,秦子安和秦子宁两个根本不是双生子!所以才会等到她生产后两年才回府! 可怜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对秦子宁照顾不周,才让她生长缓慢,内心自责许久。 侍女过来劝她早些休息,她也知接下来变卖秦府家产的事情会很麻烦,需要精力,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清晨才慢慢睡着。 第二日雨停后,慕汐月带人去秦府看账目。 秦府有六个庄子、二十五间铺子、五百亩桑田,还有两处小宅以及一些较笨重但也较贵重的案几、床榻、凳椅和花瓶摆件等等,粗略一算,价值百万两银子。 有这些东西在,即使秦善文一家在京城混不下去,回到徐州,也可以富足一生。 她怎么可能还给他留退路呢? 慕汐月着人贴出告示,变卖秦府资产。 徐州不比京城,秦府在徐州本就是大户人家,没有几个人能全盘接下这么多家产。 不过没关系,那就分开卖,卖不掉的,她可以买。 总之,给秦家一百万两,断了他们的根基。 变卖家产的事情自有下面的人负责,慕汐月更好奇张芷嫣的身世。 前世,秦府说她是秦善文的远房表妹,父母早亡,从小就养在秦老夫人身边,秦善文中举前就出嫁了,只是嫁过去没两年就死了丈夫,夫家骂她克夫,秦老夫人不忍她受辱,便将她接回秦府,后来秦善文中了状元又跟去了京城。 一打听,才知秦府确实养着一个表小姐,但这个表小姐出身不好,母亲被山寨土匪掳走生下了她,后来山寨土匪被官府围剿,她无处可去,来投靠姨母。 一个土匪的女儿谁敢娶呢? 但秦善文敢,看来对张芷嫣是真爱。 第51章 深更半夜去挖坟? 此时泸州二皇子营中。 两个亲卫正在向他禀报徐州之行。 “秦夫人一到徐州还没歇脚便连夜去了秦府墓山。” “脚都没歇,连夜去祭拜?” 慕汐月这么看重秦府祖先? 亲卫摇头:“应该不是去祭拜,否则不会晚上去,而且他们去墓山时什么也没准备。” “那她去干嘛?” “秦夫人似乎不想让人知道她上山,派人在外围守着,又是晚上,我们无法接近,看不清。” 另一个亲卫道:“第二日我们去了秦府墓山查看,发现有两培新土,似乎翻动过,挖开一看,里面有两副棺材,而且是小棺,但棺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慕汐月深更半夜去墓山挖坟? 而且还是挖两个孩童的坟? 他吩咐两个亲卫:“你们继续跟着秦夫人,看她还干了些什么。” 亲卫走后,下属进来请示他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洪水已退,洪峰已过,他可以回去交差了。 这次治水很成功,连降大雨的几座城市基本没有影响,即便有损失也较少,田地庄稼的损失也都在可控范围内。 他回京后肯定能得到父皇嘉奖。 本应该快马加鞭回京领赏,但他却不想走,因为慕汐月还在徐州,她肯定也要回京,说不定可以一路。 但不知她还要在徐州待多久,他总不能一直等。 正犹豫之际,传旨公公来了。 是召他回京的旨意,陛下知道洪水已退,召他回京。 好吧,这下用不着考虑了。 京中宸王府书房。 “王爷,徐州的冒嬷嬷和毕嬷嬷送来书信,求王爷相救。” 宸王自然记得这两人。 “什么事情?” “信中说,军中有人在调查她们,她们担心被找到,想让王爷给她们换个身份。” “军中?” 楚墨寒沉眸,要回两个孩子后,他便给那两个婆子换了身份,原来的冒嬷嬷和毕嬷嬷早就死了。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怎么突然会有人来查她们? 查她们意味着查两个孩子。军中有谁会来调查这两个人? 难道是慕震廷? 不应该,如果慕震廷知道这么大件事,以他的性格,早已经闹得天翻地覆,怎么可能这么沉着背地里调查?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慕汐月去徐州的事情,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下属说着:“属下派人去将两个嬷嬷和家人接到京中安置,便安置到营中做饭,军营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查,应该能保证她们不被查到。” 楚墨寒点了点头,却又立即摇头:“本王亲自去一趟。” 他想知道,是不是慕汐月突然良心发现,后悔遗弃两个孩子。还是说秦善文纳妾,让她知道秦家靠不住,想起两个亲生孩子,想寻回他们。 慕汐月在徐州城待了七天,由于要价不高,又是好产业,没花多少时间,便都卖了出去。 她手里拿着厚厚一叠银票。 带上百万两银子回京不安全,她找了个钱庄存了进去,大楚的钱庄是朝廷开的,只要有钱庄的地方都通存通用,所以回京后可以再从钱庄里取出来。 处理完这些,慕汐月便启程回京,这一趟比她预想中要顺利很多。 对比来时,回程算是轻车简从,唯一多出了她亲手给两个孩子缝制的衣裳。 回京不赶时间,她没有再连夜赶路。 雨季结束,天气放晴,初夏的南方风景确实好,她自小就在京城,这还是第一次感受不一样的风光。 以为暴雨之后天气会凉快,却没想到走了几日,天气越来越炎热。 他们带的都是春日衣物,卫兵们都穿着厚重盔甲,行进时又热又闷。 行至青州郊外时,有护卫来禀报说前方有茶馆,问是否可以停下休憩喝口茶。 反正不赶时间,大家赶路辛苦,便停车休息喝茶。 他们赶路时经常见这种茶馆,一般开在几条路的交叉口供路人休息解渴。 慕汐月也下了马车。 茶馆很简陋,支了个草棚,搭了个炉灶,除了煮茶,还煮了些茶叶蛋、蒸些馒头,煮了一锅水在下面条。 桌椅板凳更是简陋,有些桌角都不稳,桌上到处是没擦干净的油渍。 好在茶馆旁风景不错,不远处有一片竹林,风一吹竹影摇曳,煞是好看。 小二见有贵客,急忙跑过来帮她擦桌子,那条毛巾本就不干净,即便擦了桌子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出门在外条件本就这样,没那么多讲究。 侍女给慕汐月入座的地方垫上手帕。 其余护卫分两桌坐。 很快,小二便端上茶水。 喝茶前,侍女拿出随身银针试毒,为确保安全,这一路在外吃东西一次不落都试过。 确保茶水无毒后才喝。 慕汐月瞥见茶碗上的油星,有些嫌弃,没有喝。 但行了一天路的护卫们又累又渴,试完毒后就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们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继续赶路,想在天黑前到达青州,好入住客栈。 马车一路前行,眼看太阳要下山,速度却慢了下来。 慕汐月以为是护卫累了,也没计较。 她和扮作侍女的两个护卫同乘一车。 忽然,坐在她左边的护卫扯了扯慕汐月衣袖:“夫人,刚才的茶可能有问题,我觉得手脚很重,抬不起来。” 慕汐月吃惊:“怎么会?” 她转头看向另一名护卫:“你呢?” “奴婢没喝,所以没感觉。” 说完她赶紧出马车询问其他人,发现其余人都有一样的感觉。 慕汐月暗道不好。 银针都试不出毒,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 前世遇到山匪时的噩梦再次袭来,她的脸片刻间煞白,脑海里不停浮现土匪追她、她逃无可逃的画面。 她立即拉住唯一没有中毒的侍女的手:“我们怎么办?” 侍女掀开车帘,发现不远处已经有十几个黑衣人跑了过来。 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一看就不是普通山匪。 慕汐月也发现了黑衣人的身影。 侍女握住她的手,“夫人别怕,有我在。” 她推开马车后窗,拉起慕汐月往外跳。 黑衣人已经赶到,慕汐月的人虽然中了毒,但都是些精兵强将,尚有战力。 第52章 中毒 侍女拉着慕汐月狂奔,但很快就有黑衣人追上来。 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慕汐月。 侍女松开慕汐月的手:“夫人,我挡住他们!你快跑,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跑!” 慕汐月很怕,却无暇顾及其他,只能用尽全力奔跑。 但身后追兵比她更快。 眼看就要被追上,一声骏马嘶鸣的声音传来,她转头,看见暗处有人骑马奔了过来,还未到她身边远远就朝她伸出了手。 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前世遇匪时,秦善文从天而降,如同踏着七彩祥云的天兵天将,向她伸出援手。 前世,她朝他伸出了手,厄运从此缠上她。 这一次,她宁愿死也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换了个方向继续跑,头也不回跑进密林。 楚墨寒的手愣在空中,他明明可以救她,可这个女人却不要他救,自己跑了?她是以为自己能躲过这些人? 黑衣人朝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别无他法,只能弃马跑进密林。 林中到处都是灌木,天色渐暗,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找不到她的身影,黑衣人自然也找不到。 但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很快,楚墨寒就看到无数带着火光的箭像密雨一般射了过来。 这样不仅能用火光找人,还能大概率让逃跑的人中箭! 宸王借着火光仔细观察,终于看见一处灌木中露出的裙摆一角。 他立即弯腰急速跑过去。 慕汐月蹲在灌木丛中瑟瑟发抖。 她知道一旦跑就会被发现行踪,可是不跑,不停有箭射过来,耳边不时传来嗖嗖嗖的声音,她只能捂住耳朵祈祷自己不要中箭。 可就在这时,身后空气突然变得凌冽,她回头一看,一支箭宇朝她飞射而来,瞬间就到了眼前。 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听到箭宇撕拉一声刺入身体的声音,可身体却没有痛感。 睁开眼睛一看,有人护住了她。 一抬头,看到一张坚毅冷峻的脸,目光如水,竟是宸王! 她正要惊呼,宸王却捂住了她嘴巴,作出一个“嘘”的手势,接着拉起她的手,压低声音道:“跟本王走。” 他常年征战在外,平日都有这些训练。 即使身后有追兵,他也能准确把握方向,选择最佳逃生路线。 楚墨寒一手揽住慕汐月肩膀,一手拨开灌木,两人猫着身子在灌木丛中行走。 慕汐月一直在发抖,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脸,想必是吓坏了。 “别怕,本王已经让人去搬救兵,这些黑衣人很快就会遭到官兵围堵,没有机会继续进来找我们。” 慕汐月惊魂未定,但仍然强自镇定道了声:“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说完发现宸王背上中了箭,箭宇没入肩膀一截,一截露在外面。 她惊呼:“殿下,您的背!” 很快反应过来,刚才射向她的箭是宸王帮她挡了! “无碍,本王不知中过多少箭。” 慕汐月愧疚又感动,前世宸王帮相府奔走求情找证据,这一世已经救了她两次。 两人好不容易走出灌木丛,天色已经全黑,到处都是虫鸣野兽声,好在今日是晴天,天虽黑了下来,但月亮升起来了。 趁着月色,依稀可见四周。 宸王指了指那边:“那儿似乎有个山洞。” 月色中,慕汐月看到宸王脸色铁青,唇色乌紫,她记得大夫说过,这是中毒的迹象。 她心一沉,难道箭上有毒? “殿下,您是不是中毒了。” 宸王只觉眼皮很重,他微微点头:“可能是。” 慕汐月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拿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瓶子,“我这儿有解毒的药丸,你吃一颗,或许有用。” 宸王看了看她,“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 慕汐月挤出一个笑容:“有备无患。” 她怎会说因为自己遇到过山匪,心有余悸,出门别的可以不带,这些救急的药必须带。 她搀扶着宸王往山洞里去。 只是进了山洞才发现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这里不比外面,这里没有月光。 忽然出现了火光。 慕汐月转头一看,是宸王,他随身带了火种。 宸王将火种递给她:“烧一堆柴火吧。” 慕汐月这才发现山洞里有木柴有稻草还有水,应该是猎户平时打猎歇脚的地方。 她扶宸王坐下,发现宸王的脸已经变成紫色,唇甚至变成了黑色! 心中有预感,这不是普通毒药,她的解药可能没用! 她急忙道:“殿下,您背上的箭要拔出来吧?” 宸王点点头,“先生火。” 慕汐月七手八脚去生火,但因为平时没干过这事,点了几次才点着。 好在火苗烧起来了。 她回头看到宸王准备自己去拔箭,但需要背过手去,背过手去拔箭,只会让伤口更大。 慕汐月立即过去:“殿下,我来!” 楚墨寒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放下手,“好,你来,不要犹豫,用力拔。” 他担心她力度不够,一次不够还得拔几次。 慕汐月点头,握住箭柄,闭上眼睛,用力一拔。 黑血喷涌,溅了她一身。 楚墨寒回头,看到慕汐月正镇定扯下腰间手绢去帮他堵后肩上的伤口,手上满是鲜血也丝毫不畏惧。 他有些惊讶,但未多想,只道:“不要堵,让毒血流出来。” 慕汐月看着黑色的血一直流。 她忽然想起之前看过话本子里的情节,她问宸王:“殿下,这种情况是不是需要将毒血吸出来,否则还会有毒血留在体内?” 楚墨寒耳根微红,没有回答。 慕汐月知道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她一边帮楚墨寒擦掉后背上的黑血,一边看这血什么时候止住,快止住时,她准备去吸。 楚墨寒感受到她的动作,身体一僵,声音微哑:“秦夫人,不可!” 慕汐月看一眼他,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为秦善文守身如玉,坚决不与别的男子有肌肤之亲。 可现在她还犯得着吗? 更何况宸王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殿下无妨,这是形势所逼,亦是我甘愿。” “等不了多久救兵已经就会寻来,到时候让大夫救治就是。” “月黑风高,这座山这么大,救兵什么时候来还不一定,总不能等殿下毒入骨髓再治,那还来得及吗?” “殿下就当我是你的手下,你的副官就好。” 说完,一手让楚墨寒的脸转过去,一手扶住他的肩,对准伤口开始吮吸毒血。 第53章 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吗? 楚墨寒坐在稻草上,慕汐月柔软的手握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动,后肩伤口处因为吮吸不时传来酥麻感,她的唇和他的肌肤相触时,那种软绵的感觉让他腹下渐热。 他感觉自己的脸红得想要裂开。 他不敢胡思乱想,只能闭上眼睛。 可一闭上眼睛,城隍庙的场景扑面而来,她香软的身子在他身体里抵死缠绵时历历在目,他还记得她的味道,她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猛然转身,两个人四目相对。 她现在与他相隔这样近,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吗? 他看到慕汐月惊讶的、疑惑的、不解的眼神,唯独没有与他似曾相识的眼神。 他沉声:“可以了。” 说罢扯好自己的衣服。 慕汐月只觉得宸王可能是害羞,不过毒血应该已经吸得差不多了。 但伤口可能还要上药。 “殿下,我还带了金疮药,伤口上点药可能更好。” “不必。” 楚墨寒端坐在一旁。 冷声问道:“方才在林子外面,本王想拉你上马,你为何不上?” 慕汐月还奇怪宸王为什么忽然变脸,原来是责怪她这个。 也是,若当时上马,可能就没有这一遭。 她有些愧疚:“我当时不知道是殿下,以为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秦夫人可是得罪了什么人?那些人一看就是江湖职业杀手,一般人请不起。” 慕汐月自嘲一笑:“我一个深宅夫人能得罪什么人呢?” 非要置她于死地且有实力置她于死地的人没有几个? 她想到了一个人,但又不确定,“只能等我们出去再好好查一查。” 楚墨寒又问:“秦夫人为何会在青州?” 他去了一趟徐州,发现的确有人在暗中调查两个嬷嬷,但是不是慕汐月并不确定。 像是审犯人一样,慕汐月心有不悦,反问:“我为何不能在青州?” 楚墨寒一愣,没有继续追问。 吃了她的解毒药丸似乎好受一点,但毒仍未解,不得已又问道:“夫人刚才解毒的药丸还有吗?” “还有一颗。”慕汐月拿出药丸:“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可能是吃的不够。” 楚墨寒又吃下一颗。 虽然这个人古怪,但到底是为她受的伤,看他后肩伤口冽冽,慕汐月道:“殿下,您背上还是上点金疮药吧?” 楚墨寒摇头,随后不再说话。 真是古怪。 慕汐月并未介怀,反而搬来一堆稻草垫到背后,尽量让他舒服一些。 她环顾四周,想找点儿吃的,发现除了水什么也没有。装水的器皿也只有一个破碗。 她用手绢擦了又擦,装了点儿水,想端给宸王喝时,发现他已经靠在稻草堆上睡着了。 因为背后有伤,只能侧身倚靠,慕汐月发现他背后已经被血迹渗透一大片。 如果涂金疮药,肯定不会流这么多血。 不懂他为什么不愿意。 慕汐月看了看宸王,他五官立体,长眉如剑,鼻梁挺拔,侧脸有如刀刻一般。 对比秦善文的儒雅白净,他更显伟岸坚毅。 看他睡着,慕汐月想着是不是偷偷给他上药。 她先把金疮药准备好,然后伸手轻轻去解他衣带,可能是中了毒而且带她逃跑时消耗了大量体力,他并未发现她在解他衣带。 只是衣服脱到一半,慕汐月的手突然被抓住。 她一看,宸王一双深不见底的瞳孔正盯着她,目含凶光,她被吓了一跳,“殿,殿下,我是想帮你上药。” “本王不是说了不用吗?”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 “流就流吧,死不了。” 慕汐月只觉这个人性格太奇怪,喜怒无常,有时候觉得他好讲话,有时候又突然冷若冰霜。 她不敢多言,怕惹宸王不高兴。 一抬头,正对上他坚毅的胸膛,看到他的腹肌。 慕汐月脸一红,急忙别过脸,不知到底是帮他把衣服穿好还是就这样算了。 楚墨寒看到她慌张的眼神和绯红的脸,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脱到一半的衣服,还好箭伤在左肩,他右手还能动,他将衣服穿回去。 看她担心,解释道:“肩背没有大血脉,不会一直流,再过一会儿就会停。” 慕汐月稍稍放心,急忙去端水,“殿下,要不要喝口水?” 她看宸王嘴唇虽然恢复了一点红色,但看起来很干。 楚墨寒点头。 喝完水,他继续休息。 慕汐月也找个地方坐下来。 火堆在他们面前,火苗不是很大,但刚好够照明和取暖。 慕汐月双手撑着下巴朝洞口看过去,外面树影婆娑,月光朦朦。 不知什么时候救兵才来,也不知宸王身上的伤有没有事。 想着想着,眼皮开始耷拉,没多久也睡着了。 楚墨寒常年征战在外,警觉性比一般人要高,他睡着睡着,忽然感觉身旁有什么东西。 睁开眼一看,发现是慕汐月坐在他旁边,头不自觉歪向他这边,如云的乌发垂在他肩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细腻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火光照耀下,依稀看见她脸上和鼻头上有泥水和土灰的印子。 她只是头发触碰到了他的肩膀,头并未靠上来,他轻轻将身子挪了挪,让她头靠到了自己肩膀上。 安静而美好。 他忽然觉得,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慕汐月静静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到有人喊“殿下——”“夫人——”,她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因为长时间盘坐着,腿都麻了,再一看,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宸王身上,大有把他当人形枕头的样子! 她急忙避开。 只见宸王仍闭着眼睛,还好,他不知道…… 慕汐月听到喊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急忙起身走到洞口,仍然是黑夜,但远处有很多火把,应该是他们的人找来了。 楚墨寒睁开眼,身边已经空落落,慕汐月已然跑到洞口。 她刚想回应那边的呼声。 嘴却被捂住。 回头一看,宸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先别出声,确定了是自己人再说。” 慕汐月用力点头,还是宸王有经验啊,万一敌人狡猾,估计用这种方式引他们出去呢? “你在这儿等着,本王出去看看。” 说完未等慕汐月说什么就径直走了出去。 慕汐月站在山洞门口,看到宸王矫健的身姿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灌木丛中。 她不由感慨,五皇子虽然性格古怪,但跟处处以他人为垫背、生活奢靡的二皇子相比,简直不要好好太多。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火把迅速往这边接近,近了,看到她的两个女护卫和兄长借的护卫也在其中! 真的是他们的人! 宸王与他们会合,一行人很快到了山洞。 两个女护卫急忙上前:“夫人,属下保护不周,您没事吧?” 慕汐月摇头:“我没事。” 接着看向宸王,有事的是他。 正好宸王也看向她,随后朝她的人道:“你们带秦夫人先出去。” 第54章 臣妇有个请求 看样子是想让她先走,慕汐月疑惑:“那殿下您呢?不一起走吗?” “本王还有事。” 慕汐月疑惑,他还有什么事? 刚想问,侍女却拉她往外走。 走出山洞,侍女递来水和干粮,“夫人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慕汐月问:“大家都没事吧?” 侍女答:“没事,还好遇上了宸王,他的人及时叫来了人马,否则这次我们没这么容易脱险。” “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人?” “现在还不知道,青州刺史已经派人去追查,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江湖人士,而且经验丰富,可能没那么容易被查到。” 这次刺杀情景跟前世慕汐月遇山匪时有些相似,她最先想到的是秦善文,但现在杀了她,对他有什么帮助?他明明还有需要她的地方。 慕汐月找了树荫坐下吃东西,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向山洞的方向,宸王为什么让她先走,自己留在山洞,越想越不对劲,“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夫人——” 侍女试图阻止她,她沉下脸:“怎么?你们知道宸王留在山洞的原因?” 侍女摇头:“殿下让我们先走自然有他的道理。” 慕汐月管不了那么多,“你们俩跟我走,其余人原地等。”她往回走,悄悄走到山洞门口。 里面的情景让她大惊失色! 只见宸王单膝跪在地上,身旁一个属下正拿匕首在割他后肩伤口上的肉! 宸王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颤抖的背影以及用力抓住稻草的手。 这种切肤之痛如何能忍受,可他却一声不吭! 慕汐月总算明白为何宸王不让她上金疮药,是早就想好将沾染毒素的肉割掉! 他们困在山里已经一段时间,如果等着出去找大夫处理,余毒只会越来越深,而割掉那些肉是眼下阻止毒素蔓延最快最彻底的方法! 他显然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才把她支走。 慕汐月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她悄悄离开洞口。 身后侍女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她们说着:“宸王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对这种事情似乎习以为常。” 但慕汐月知道,他并未时常受伤,起码没有这么严重过,因为试图帮他上药时看过他的身体,上面没有多少疤痕。 慕汐月一行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在树下等宸王他们。 过了一会儿,宸王和他的人便赶了过来。 月色中,他面色平静,除了唇色有点儿白,看不出半点刚才经历过切肤之痛。 到慕汐月身边时,他停下脚步道:“夜里山路难行,夫人坚持一会儿,山外有人接应,很快就能坐马车入青州城。” 慕汐月默不作声,她心里难受,心脏如同灌入铅水一样,对比他受的伤、吃的苦,她走这点儿山路算什么? 楚墨寒还以为她是惊魂未定,又道:“秦夫人放心,这座山已经搜查过,没有刺客的踪影,这儿目前很安全。” 慕汐月看着宸王,“殿下,刺客的事情不着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您的伤不能耽搁。” 看慕汐月关心他的伤势,楚墨寒心头有些许暖意,“不碍事,刚才已经做了简单处理。” 看到她透亮的眼神,明明此刻的她头发凌乱、衣裳破落、脸上到处都是灰,狼狈不已,可他仍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他急忙别开眼,迈开步伐。 慕汐月更是纳闷,这宸王……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变脸,变得冷冰冰的。 她跟了上去。 有熟路的人带路,他们只花了半个时辰就走出这座山。 山外,青州刺史的人马正在等候。 未几便到了青州行宫。 行宫是给皇室出行时用的,慕汐月能来是沾了宸王的光。 慕汐月担心宸王后肩上的伤,一到行宫就提起他伤:“殿下,是不是赶紧叫大夫过来看看您的伤口?” 一旁青州刺史道:“秦夫人请放心,微臣已经叫来青州最好的大夫给殿下医治。天色不早了,秦夫人可先去休息,这里交给微臣。” 行宫侍女领她回房间。 青州刺史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给她安排了住处,让丫鬟伺候她洗净一身泥渍换上干净衣裳,又叫大夫过来替她把脉。 她并无大碍。 本来打算睡觉,可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 折腾一晚,此时差不多天亮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慕汐月起身问行宫侍女:“殿下住在哪儿?可否带我前去?” 她虽然知道宸王不会有事,但心里的愧疚让她总想着去看看他。 到宸王寝殿时,发现他也没有睡觉。 肩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只穿了一件薄衫,倚靠在太妃椅里看书。 转头看到慕汐月时,似乎有些惊讶,放下书问道:“还这么早,秦夫人不多睡睡吗?” 慕汐月回道:“臣妇想来看看殿下的伤有不有大碍。” 宸王难得露出笑容,“大夫说好在吃了你的解毒丸,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能好。” 来之前慕汐月还有些忐忑,毕竟宸王性格古怪,现在看来,他心情不错。 他问:“秦夫人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慕汐月回:“臣妇是想来感谢殿下救命之恩,顺便看看能不能为殿下做点儿什么。” 楚墨寒眼神微微一动,她知不知自己这句话会让男人心生绮丽? 还是说他对她不死心,仍然觉得两人还有可能? 他沉了沉眸:“夫人不必将此事记挂在心上,我与你兄长是生死之交,救你也只是刚好路过,即便是陌生人,当时那种情况,也会出手相救。” 不管他怎么说,但救了她两次这是事实,前世的恩情还没报,这世又欠了人家两条命,她总得找机会报答。 想罢,慕汐月小心翼翼道:“殿下,臣妇有个请求,还请殿下恩准。” 楚墨寒立即抬眸:“什么请求?” “回京后臣妇想接小世子和小公主到府中抚养。” 这是她想了大半个晚上想出来的报恩办法。 别的不敢说,带孩子这方面她有绝对信心。 资质平平的秦子安她都能教导到连中三元,小世子可比他聪慧不少。 楚墨寒盯着她:“为何?” 第55章 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 难道她在徐州查出了什么? “殿下救臣妇一命,臣妇无以为报,唯有尽量为殿下分忧。” 原来是为了报恩,楚墨寒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秦夫人有心了,但两个孩子本王还是想带在身边。” 这宸王……他难道一点都没意识到他一个大男人带不好孩子? 否则八岁的孩子也不会看起来像五六岁。 慕汐月又道:“殿下,小世子和小郡主到了长身体的时候,跟着您东奔西走吃不好睡不好,个子自然也不会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宸王凛冽的目光,好像她是在跟他抢孩子一样? 他是不是误会她了? “殿下,臣妇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为了您和两个孩子着想。” 只要说起孩子,就会让他想起,眼前这个看起来纯净美好的女人,实则为了面子,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抛弃。 楚墨寒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起身逼近她:“秦夫人就这么喜欢帮别人养孩子?” 看到他突然眸光冷冽,面露凶相,慕汐月被吓到,不自觉往后退:“不是,我只是……” 她想说是因为看两个孩子可怜,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但这句话要是说出来,宸王恐怕恨不得杀了她。 宸王低头沉脸看着她,她步步后退:“若是殿下不肯,就算了,臣妇没有非要要走两个孩子的意思……” 明明是为了他好,为了他的两个孩子好,他不理解也就算了,为何还变脸变得这般快? 她被楚墨寒吓到,一边后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蓦的往后仰,眼看就要摔个四仰八翻,一个厚实的臂弯接住了她的腰身,她本能地抓住他衣袖。 一转头,正对上宸王乌黑不见底的眼眸。 只见宸王吃痛地皱了皱眉,似乎扯到伤口了。 慕汐月急忙借力站起来,却刚好抵住他胸膛。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慕汐月想后退,腰身却被宸王扣住。 她一抬头又对上宸王冰冷的眼眸,“秦夫人也会这种手段?” 慕汐月纳闷:“什么手段?” 搂着她的腰,便不可控制地想起那晚,他掐着她纤细柔软的腰,缠绵中难以自持,可又生怕把她的腰折断。 如今这个细腰又在他手中,他竟有点儿不想松手。 他垂眸,声音有些低沉:“秦夫人是不是感情不顺,想寻下家?” “什么?!” 慕汐月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她推开宸王,冷眼道:“殿下不愿意就算了,何必编排如此难听的话?我感情虽不顺,但一定要倚靠男人而活吗?” 他虽是皇子,但她也是相府千金,在他面前也没必要低声下气。 慕汐月不卑不亢,“谢殿下救命之恩,今日之事就当臣妇没提吧!” 说罢转身气呼呼走了。 楚墨寒怔怔看着她的背影。 他心中有些懊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是因为他心里始终抱着她过不好,想另觅良人的想法? 他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太妃椅,坐下不久,青州刺史来了。 他来禀报刺客的追查情况。 “除了青州,微臣已通知相邻几座城池也已经连夜关闭城门,刺客肯定无法连逃两城,只要他们还在方圆百里内,就插翅难逃。” 楚墨寒点头:“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受伤的虽然是他,但对方是冲慕汐月来的,一日不找出这些人,慕汐月一日就有危险。 慕汐月回到房间,越想越生气,宸王刚才那般凶悍且咄咄逼人,她被吓到摔一跤不是很正常吗?她也没让他救,不是他主动救的吗?居然说她耍心机耍手段? 她要找下家也不会找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啊! 侍女看她气鼓鼓,问道:“夫人,怎么了?” “没事,你让大家都收拾下,用完午膳就启程回京!” 侍女疑惑:“不是说休整几日再走?” 慕汐月看她一眼,“现在改变主意之了不行?” “行,奴婢这就去安排。” 要不是不想让将士们饿着肚子行路,恨不得现在就走。怎么?以为救了她两次,她就要感恩戴德?任他羞辱? 中午青州刺史设宴款待宸王和慕汐月。 知道慕汐月没有大碍,又受了惊吓,席间,刺史大人提议让人带慕汐月去青州城逛逛。 “青州虽然不比京城繁荣,但有许多南疆特色,秦夫人可领略一下南境风采,还可以买一些礼物回京。” 慕汐月谢绝了刺史大人的好意:“我家中还有事,赶着回去,下午就启程。” 刺史大人惊讶:“这么快?刺客可能还潜伏在附近,现在就回京是不是不太安全?” 他看出慕汐月不太高兴,但也不好问什么。 “没事,总不能等找出刺客再走,万一一两月都找不到呢?” 刺史大人有点儿尴尬,心想,这位相府千金这般不相信他的实力? 楚墨寒知道她在生他的气,道:“刺史大人无需担心,本王会再派一些人马保护秦夫人。” 慕汐月看也不看他,“王爷好意臣妇心领了,但臣妇所带人马已足够保护臣妇,这次遇刺是我们大意了。” 楚墨寒挑眉:“哦?秦夫人觉得接下来不会有大意的时候?” “对。” 他们俩剑拔弩张,刺史大人夹在中间更显尴尬,只好低头吃菜。 虽然不懂二皇子和秦夫人这是怎么了,但刺史大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吃了几口后,识趣告退。 “秦夫人这是在跟本王置气?” “臣妇不敢。” 慕汐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正准备起身离开,宸王道:“刺史大人说得对,现在刺客说不定还在附近,你要是现在回京,无疑是送上门去。本王能救你一次,不一定能救第二次。” “若真如此,就是臣妇命中有此劫,认命就是。” 她转身的瞬间,手腕却被拉住,“本王休养几日便能与你一同回京,把你安然交到你兄长手中。” 慕汐月回头,似乎看到宸王眼中有一丝恳求?是她看错了?高冷如他,会有愿意放下身段的时候? 第56章 再遇前世丫鬟 可再一看,他不像是恳求,反而像是命令。 已是夏日,这几日更为炎热,宸王穿的是丝绸长裳,隐约还能看到他背上缠着绷带。 她脑海中浮现出他单膝跪在地上割肉的那一幕。 又听宸王道:“今早本王确实言语有失,还请秦夫人见谅。” 慕汐月并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但转念一想,既然他现在心有愧疚,何不拿捏一下他? 她仰了仰脸:“殿下可能久在沙场,疑心重,但也要多为两个孩子着想,臣妇又不是得了失心疯,犯得着去抢您的孩子?” 楚墨寒愣了愣,她还不死心? 两人四目相对,终是楚墨寒败下阵来,“以后本王在京中,就让两个孩子去你那儿。”末了加上一句:“若是回驻地,还是要将他们带走。” 慕汐月点头。 也算是为两个孩子争取了一点过好日子的时间。 心中不禁腹诽:不知道他们造了什么孽,跟了一个这样的父亲。 慕汐月回到房间,吩咐两个侍女:“先不走了,再留几日。”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刚才还一副势必要走的样子,怎么吃个中饭的时间就变了?” 两人也不敢多问,只下去交待其他人。 得知慕汐月不急着走,刺史大人派人来问是不是出去逛逛。 反正闲着无事,慕汐月便应下。 原本想照顾一下宸王,但他那古怪性格,还是躲远点的好。 侍女道:“夫人,现在出去是不是有危险?万一刺客藏在青州城中……” “那正好,引他们出来,我就不信在青州城中他们那跑得掉,多带些人躲在暗处就行。” 侍女不由多看了一眼慕汐月,初见她时只觉得是个柔弱的深宅贵妇,但看她每日努力练功,明明怕马却努力去克服,遇到刺客虽然怕,但敢于面对。 她似乎在变,从手无缚鸡之力变得勇敢、坚强、有魄力。 慕汐月带了几个随从去青州城街上,其余在暗处跟着,如刺史所说,青州城很多她在京城没见过的小物件,她一路逛一路买,多多益善,回京城可以送这个送那个。 很快,几个随从手里就拎满了东西。 走着走着,一团黑影突然撞上了慕汐月,慕汐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身边有人扶住了她。 定睛一看,是一个黑黢黢、穿着破烂的孩子,见撞到了千金大小姐,蜷缩成一团,用手护住头。 身后一个粗犷的婆子声传来:“小贱人!还跑?!我看你能跑哪儿去?! 婆子手持藤条跑过来时,迎头撞见一个两位标致的侍女围着一个美人,美人眉目如画、衣裳考究,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女子,再看地上蹲着的女娃,知道她闯祸了,大吼道:“还不快给夫人道歉?!” 女娃立即跪下朝慕汐月磕了个头:“奴婢错了!求夫人原谅!” 婆子过来拉女娃,女娃却一个劲往后躲。 旁边路人说着:“牛婶儿,差不多得了,好好一个女孩儿被你折磨成什么样?这般苛责侄女,不怕兄嫂做鬼都不放过你吗?!” “就是!人家女孩儿给你做牛做马,你连顿饱饭都不给人家吃!你良心过得去吗?!” 街坊邻居纷纷指责,牛婶儿不甘示弱,以一敌三:“她父母死前看病花了我们家多少银子?她多干点儿活不是应该的吗?!” “那也不能这样啊!连口吃的都不舍得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把女孩的情况说了遍,似乎是看慕汐月不是普通人,想借此机会为女孩打抱不平。 慕汐月听了个大概,低头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想起前世最后的那段时光在秦府受尽白眼和冷落,手被开水烫后,身旁侍女敷衍了事,唯有一个叫佳慧的丫鬟日日偷偷过来帮她上药。 这双眼睛跟佳慧的眼睛十分相像! 慕汐月立即问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低着头轻声回道:“佳慧。” 慕汐月瞳孔一震,真的是她!她是秦府发迹后买回来的丫鬟,本来不在慕汐月房中伺候,但看慕汐月可怜,时常偷偷过来照料。慕汐月本想把她要过来,但那时候她在秦府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再后来她便死了…… 这还是少年时期的佳慧,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瘦削单薄。 慕汐月看一眼牛婶儿,提了提自己裙摆,“我这裙子是花二百两做的,被她弄脏了,要怎么赔?” “什么?!二百两?!” “二百两还是少的,你也不看看这什么料子,整个青州城恐怕都找不出一件!” 牛婶儿大喊:“你们这是讹诈!我要报官!” 慕汐月环住手臂,慢条斯理:“行啊,你报。” 一旁佳慧用力磕头:“夫人,我不是故意的!二百两银子卖了我都赔不起啊!” 慕汐月看着牛婶儿,指了指佳慧:“要不把她卖给我得了。” 牛婶儿一听,眼神一亮,立即赔笑:“夫人,您别看她小,干起活来可利索了,农活女红膳食什么都会!我原就想等她再大一点儿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肯定能得个好价钱……今天也是缘分……夫人,您看要不五十两?” 她刚说完,佳慧抓住慕汐月裙摆,“夫人,我还有一个妹妹,可否一起将我们买走?” 她还有一个妹妹?慕汐月这倒不知。 反正是丫鬟而已,多一个也没什么。 慕汐月扶起她,朝牛婶儿道:“五十两,两个女孩我都要了。” “五十两两个是不是太少了……?” “嗯?”慕汐月扫她一眼:“那两个我都不要了,你就照价赔我的裙子吧!” 一旁围观的人纷纷道:“五十两还不知足?平常这种年龄的丫头谁要?” “等他们十五岁还不一定能卖到这个价钱!” “对啊,这个年龄的丫头买回去能干嘛?还不是这位夫人心善,看两个丫头可怜。” 慕汐月身旁侍女冷冷道:“快点决定吧,我们夫人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 牛婶儿点头:“好,那就五十两。” 慕汐月与佳慧一起去接她的妹妹,她们就住在街角的巷子里,没几步路就到, 第57章 殿下有烦心事? 慕汐月将马车停在屋门口等候。 身旁侍女道:“夫人,您府里什么样的丫鬟没有,干嘛大老远从青州买两个回去?” 慕汐月笑笑:“今天心情好。” 其实是回京后,她打算开糕点铺,身边总得有几个得力的人。 接了两姐妹回到行宫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进去后发现刺史大人也刚到,见慕汐月回来,笑道:“听说夫人今天收获不少?” 慕汐月微笑:“大人这都知道?” 她笑呵呵走进来,“大人,我给您也带了礼物,感谢这几日的关照。” 说罢让侍女把刺史大人的礼物拿过来。 “秦夫人太客气了。” 刺史大人接过礼物,“秦夫人,青州有一古寺极为灵验,许多人专程来这里祈福,夫人明日有空可去敬些香油。” 慕汐月摇头:“我不信这些,神佛若真的能保佑众生,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苦难。” 自从城隍庙的事情发生后,慕汐月再也没有进过寺庙。那日她便是从鸿恩寺祈福回来遇见山匪,若佛祖真的有灵,为何没有保佑她? 刺史大人愣了一愣,瞧见慕汐月的两个侍女正领着两个女孩儿往那边去,问道:“秦夫人今日在街上买了两个侍女?” “是啊,刚好碰到,觉得可怜,就买下了。” “秦夫人还真是心善,十来岁的丫鬟,买回去还只能当孩子养吧?” 楚墨寒刚才也瞥见慕汐月身后跟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儿,之前她带的人里似乎没有,现在听刺史大人这么一说才懂是她刚买的。 不免皱了皱眉,她就这般博爱,看到可怜孩子就喜欢? 慕汐月只是笑笑,转移话题:“刺客的事情可有进展?” 刺史大人有些不好意思,“这次的刺客太老练,城门那边毫无踪迹,下官怀疑他们扮作老百姓躲在城里,已下令挨家挨户搜查。” 说完就感受到宸王冷冰冰的眼神,他捏了一把汗,昨日还信誓旦旦一定能找到刺客,但一整天过去了,毫无进展。 慕汐月知道他已经尽力,和颜悦色道:“没事,大人辛苦了,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没那么容易被找到。” 刺史大人不由瞥了一眼宸王,见他仍然板着脸,急忙道:“是微臣办事不周。” 慕汐月也知道她说什么没用,宸王说话才有用,于是道:“殿下,大人,你们聊,我回房间收拾下。” 等她收拾完,侍女过来请她去用晚膳。 来到前厅,发现刺史大人已经走了,膳桌上只坐着宸王。 慕汐月扯了扯嘴角,刺史大人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想与他一同用晚膳,他居然不留人? 她走过去朝宸王行了行礼,两人默不作声开始用膳。 楚墨寒看见慕汐月今日买了许多东西,连行宫伺候她的丫鬟都有礼物,刺史大人也有,唯独他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打破寂静,“秦夫人似乎很喜欢小孩儿?” 慕汐月随性回道:“孩子单纯可爱,大多数人都喜欢吧?” 楚墨寒微微抬了抬眸看了看慕汐月,既然连在街上碰到可怜女孩都大发善心收留,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真的狠得下心吗? 他想了想问道:“若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孩子出现了,秦夫人会如何?” 慕汐月疑惑:“什么叫本不该出现在世上的孩子?有这样的孩子么?” 楚墨寒想了想,“就是不喜欢却生下了的孩子。” 慕汐月越发疑惑:“既然不喜欢,为何要生下?” 楚墨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他们不像是是在说同一件事情。 慕汐月只觉宸王不仅性格古怪,有时候还莫名其妙。 她转脸:“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楚墨寒回:“再休息两日应该就能回京。” 慕汐月明媚一笑:“臣妇那儿有一种专门祛疤痕的药膏,回京后派人给您送过去。” 她的笑容如水墨画一般干净,丝毫没有察觉他刚才话里有话。 他回:“不必,男儿身上有些瘢痕再正常不过。” 就这么冷冰冰拒绝了她的好意。 但慕汐月已习以为常。 她微微点头,起身道:“殿下慢用,臣妇吃饱了,先告退。” “嗯。” 楚墨寒心里空落落的,他并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答案。随后又自嘲一笑,他还在期待些什么?难道期待她说出是迫不得已成亲,无奈抛弃孩子,后悔当初的选择,愿意回到他和孩子身边? 她会么? 侍女端来汤药:“殿下,药来了。” 楚墨寒接过,这药格外烫,大夫说要趁热喝。 喝完药,侍女问道:“殿下,晚上赏月吗?若赏月,奴婢给您备一些茶点。” 刺史大人之前来见他时说今日青州城有庙会,会放烟花,行宫花园的亭子里,是最佳观赏点。 外面,月亮已经升起,月色如水,异常温柔。 他回:“好。” 慕汐月回到房间,侍女也同样跟她提起这件事。 她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赏景机会。今日刚好是十五,风清月明,还有烟花可看。 慕汐月来到亭中时,发现宸王也在。但女并未提及,不过又一想,他才是此次行宫主人,怎会不在呢? 他一袭月白色华服,即便坐着也看得出他身形挺俊修长,远远看去,衿冷高贵。 养过外室,还带着两个孩子,但京城许多高门望女愿意嫁给他。 可他却对去世的外室一往情深,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未娶。 慕汐月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宸王惦记这么久。 她走过去向宸王行礼,“殿下也来赏月?” 说完发现他似乎在喝酒? 不由拧了拧眉,“殿下,您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宸王依旧冷淡:“小酌而已,不碍事。” 但在慕汐月这儿不是小事,她悄悄挪了挪酒杯:“殿下是有烦心事?” 宸王看起来不像是贪杯的人,今晚是月圆之夜,定是想起他那外室了吧? 宸王没有回话,只安静看着她。 慕汐月道:“伊人已逝,殿下还是要往前看,不为自己也为两个孩子。” “你在说什么?” 慕汐月:“……当我没说。” 她坐下来,给宸王沏茶:“殿下还是喝热茶吧,青州的春茶很不错。” 宸王没有接茶,看着慕汐月,眸光深不见底,“秦夫人自己往前看了吗?” 第58章 离开他,跟着本王 “秦夫人不是同样放不下过去,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维系夫家颜面,面子对秦夫人来说就这般重要吗?” 慕汐月沏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见宸王清冷的眼眸,他和别人一样,心底里都瞧不起她这般软弱吧? 但她无需别人理解。 她淡淡一笑:“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颜面,也不仅仅是秦府的颜面,人,有时候不能太自私。” 言下之意她是为了维护相府颜面? “你爱他吗?” 问出这句话后楚墨寒心不停颤抖,紧捏着茶杯的手指节分明。 他看到她讪讪而笑,听到她言语中带着讥讽:“他配吗?” 楚墨寒看着她无瑕的侧脸,一颗心跳得更快,既然不爱他了,是否他有机会了? 他蜷缩着的手心冒出了汗,悄悄红了耳根,声音微颤:“汐月,离开他,跟着本王。” 伴随着他的声音,天边突然“砰”的一声腾起漫天烟花,火光四射,照亮了半边天空。 烟花声吞没了他的声音。 慕汐月看到烟花,兴奋起身,从亭子里探出身子去看。 楚墨寒站在她身后,看到她清丽的背影,酒意上头。 这一刻,恨不得将她摁进怀里,融进肉里,狠狠索取。 明明城隍庙那一夜是他们两个人的记忆,可刻进脑海里的却只有他,午夜梦回时,也只有他一个人守着那段密不可闻的回忆。 明明那时是她黏他无度,几近疯狂,一双眼眸如同秋水一般又撩又勾,勾得他难以自持。 可她却什么都不记得。 慕汐月回头朝他挥手:“殿下快看那儿!好美啊!” 她面若初开桃花,眼神清澈,可楚墨寒脑海里却是那晚她媚水如丝的眸光,湿漉漉的眼睛里泛起的浅浅水光,又纯又娇,又媚又野的样子。 他只觉身体发烫,喉咙发干。 慕汐月仍是秦家妇,若跟他发生点什么,背负骂名的是她。 楚墨寒拼命克制自己。 一转眼,只见她随着天边烟花踪迹已经跑出了亭子,袅袅婷婷如同从画中走出一般。 身影刚消失在假山一角时,忽然听到“啊!”的一声,楚墨寒一惊,急忙跑过去。 一个行宫侍女端着汤药,两人不小心撞上,滚烫的汤药全部洒到了她手上和身上。 慕汐月捂着手疼得大喊,楚墨寒跑过去想执起她的手看看,指尖触碰到她手指的刹那,又急忙缩回手,回头朝下人道:“快,快去拿冷水和冰块来!” 慕汐月疼得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噙着眼泪,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楚墨寒心痛不已,想替她吹吹烫红的手,却又怕太唐突,只得将气撒在侍女身上,“怎么做事的?!这么着急做什么?!” 侍女低垂着头:“大夫说殿下的药要趁热喝,让奴婢不要耽搁……” 很快,水和冰块来了。 慕汐月急忙把手放到水里,侍女在她手上覆上冰块。 楚墨寒看到她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疼得煞白,因为太痛,她刚才一直咬着嘴唇,嘴唇都已咬出血印。 他心更加痛,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痛。 慕汐月抬头,看到宸王眉头紧蹙,她弯眉一笑:“殿下,晚膳时还说拿祛痕膏给您,您没用上,我倒先用上了。” 明明那么痛,还笑得出来?楚墨寒看着她烫得通红的手,吩咐下人:“去叫大夫来。” “不用,烫伤而已,我自己会治。” 前世她的手烫得远比现在厉害,秦府没有跟她请大夫,全靠她自己摸索办法,虽然留下来很多疤,但终究是好了。 楚墨寒沉脸:“不要大意。” 慕汐月撇撇嘴,让侍女赶紧去再熬一碗药给宸王,他的伤才是当务之急。 楚墨寒让侍女扶慕汐月回屋,但天边仍然有烟花,慕汐月依依不舍。 以前京城每年寒食节也会放烟花,有一年着了火,此后便不再允许,慕汐月已经很多年没看过如此盛大的烟花。 看她挪不开脚步。 楚墨寒道:“那就看完再回去吧。” 他站在慕汐月身旁,看见她微微仰头望着天空,烟花绽放发出的亮光时不时照亮她精致的脸颊。 她轻声说着:“人的一生也如烟花,只有刹那绚烂,其余都晦暗下坠。” 楚墨寒侧脸:“怎会?有的人一直都璀璨绚烂。” 至少在他的眼里,她一直如明珠一般灿烂。 慕汐月只是笑笑。 烟花落幕,四周归于平淡,只剩明月在风中穿行。 回到房间,大夫已经在等屋内等候。 他给慕汐月开了涂抹的膏药。 侍女帮她涂药。 她的手已经起了几个水泡,一沾药就痛。 楚墨寒站在一旁,声音不似往常那般冰冷:“秦夫人,今日实在对不住,若不是本王的药洒到你身上,你也不会受这般痛楚。” 他此刻又好像很好相处,不像平时那般难以靠近。 慕汐月转头:“不关殿下的事,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又问:“殿下的药重新煎好了么?” “应该快了。” 慕汐月脸上带着微笑:“殿下,看来青州与我们磁场不合,要早点离开才是。” 看着她如玉的笑容,听着她温软的话语,楚墨寒心像是阳春三月化冰的水,轻缓又静谧。 他回:“好。” 两日后,刺客的事情仍然没有进展,但慕汐月已经不想等待。宸王留下两个人在青州继续调查,其余人等随同回京。 有宸王的护送,一路相安无事,五日后回到京城。 离京城还有五十多里时,忽然听到前方有马声。 楚墨寒一看,看到一个男子驰马狂奔过来。 仔细一看,似乎是秦善文。 近了,才发现真的是他。 他白衣玉冠,策马奔腾时也有说不出的清俊儒雅。 楚墨寒让车队停下。 秦善文下马行礼:“微臣见过宸王殿下。” 楚墨寒微微颔首。 他向后张望,似乎在寻找慕汐月的身影。 他是慕汐月的夫君,按理来说他没有任何阻拦他的理由,可楚墨寒就是不想让。 秦善文站在楚墨寒马前,昂首问道:“殿下,听闻我夫人回京路上遇到危险,不知她可还好?” “秦夫人一切都好。” 身后马车,慕汐月的侍女探出头。 看到侍女,秦善文知道慕汐月就在那辆马车上,刚想上前,侍女道:“大人,夫人安好,只是舟车劳顿睡着了。” 第59章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秦善文停下脚步,“那就好,夫人没事就好……” 见侍女没有让他进马车的意思。 他朝宸王尴尬一笑,随后翻身上马。 马车内。 侍女道:“夫人,大人风尘仆仆,看他那表情,应该是刚得知您遇险的消息就跑来了。” 慕汐月冷哼:“这个时候开始装深情,迟了!” 她这次遇到刺客,不见得与无关。 秦善文骑马跟在楚墨寒身后,向他致谢:“听说是殿下路过青州,救了我夫人,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楚墨寒淡淡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对秦善文没有好感,之前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却是厌恶,娶了慕汐月却不珍惜,竟然跟寡妇、丫鬟苟合,让她颜面无存! 本想护送慕汐月回府,但现在她夫君来了,他没有理由继续送她回去。 秦府与他的王府不在同一方向。 进了城,楚墨寒调转方向回王府。 慕汐月回到秦府,发现张芷嫣和夏之桃领着秦子安、秦子宁在门口等她。 她由侍女搀扶着下马车,秦善文殷勤上前:“夫人一路辛苦了,为夫备了好酒好菜为你接风洗尘。” 慕汐月瞥了他一眼:“确实辛苦,差点没命回来。” 她站定,看向秦善文:“夫君,若我这次真的回不来,你会怎样?” 秦善文信誓旦旦:“哪怕倾家荡产,为夫也一定找出凶手,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替夫人报仇雪恨!” 慕汐月呵呵一笑,难道真不是他下的手? 正好张芷嫣笑吟吟走了过来,甜甜说着:“妹妹一路辛苦了。” 慕汐月有意无意看她一眼,继续跟秦善文说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即使那些刺客都死了,尸体也会说话,找出他们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夫君一定要替我作主。” 她甚少在秦善文面前表现得如此无助柔弱,秦善文一听,立刻用力点头:“夫人所受之苦,我要那些人千倍百倍还回来!” 慕汐月瞧一眼张芷嫣,见她脸微微发白。 她似笑非笑:“张姨娘身体不舒服?” 一旁夏之桃接话:“张姐姐孕吐已过,这些天能吃能喝能睡,气色好了许多,怎会不舒服?” 慕汐月笑意更深,“夏姨娘你肚子也要争气啊,早日为夫君生下一儿半女,咱们秦府可就枝繁叶茂了!” 夏之桃脸侧微红,害羞得看了一眼秦善文。 这时秦子安过来拉住慕汐月的手,“母亲,我最近都有用功学习,母亲晚点可以看看我的功课么?” 慕汐月揉揉他脑袋,“好,母亲待会儿去看看,但安儿努力学习也要注意休息,母亲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顺遂度过一生。” 秦子安鼻子一酸扑到她怀里,“母亲,我好想你!” 慕汐月淡淡一笑。 她牵着秦子安的手往府里走。 前厅已经准备好丰盛午膳。 秦老夫人坐主位,秦青玉在指挥下人干活。 见慕汐月进来,秦青玉笑脸相迎,拉着她上下打量:“果真没事!还是嫂嫂吉人自有天相!” 她拉着慕汐月坐下,一脸兴奋:“嫂嫂!我兄长升了一级,现在是正六品了!” 慕汐月抬眉,“那真真是喜事!” 她回头:“恭喜夫君!” 心里想的却是,看来二皇子治水回京后定是得到了陛下嘉奖,否则跟在他身后效犬马之劳的秦善文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提拔。 只是,二皇子也太小气了点,居然只给他提了一级。 既然提拔了,就说明秦善文替二皇子做了事,现在离相府出事还有八年,难道他们这么早就已经行动了? 她正在思索,听到秦老夫人问她如何处理的徐州事务。 她回过神,“徐州的庄子田地都卖了,总共是一百零八万两,都登记在册。” 她招招手,让侍女呈上账本。 “什么!都卖了?!那可是秦府几代基业!谁允许你这么做?!” 慕汐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淡淡道:“徐州离京城近千里,那些庄子田地放在那儿无人照料,时间久了还会是好产业吗?不如卖了钱到京城置办些产业,也好让咱们府在京城有个根基!” 秦青玉听了眼神一亮:“嫂嫂说得对!徐州那些东西放在那儿多半最后成了家族宗亲的东西,不如卖了来京城买!起码是我们自己的!” 秦老夫人没再说什么,似乎是认可了她的做法。 慕汐月展眉一笑:“我明日就将银票取出来交与青玉妹妹,妹妹有空去物色些产业,如何?” 秦善文摇头:“青玉毕竟年轻,置办产业的事情还是夫人亲自去办的好。” 慕汐月转头:“青玉妹妹管家管得不好好的吗?她有这个能力。”她顿了顿,又道:“我这次回京遇险,得宸王殿下搭救,想感恩殿下,将他的两个孩子接到府中照看,恐怕没有时间再干别的事情。” 秦府的人神色各异,半天才缓过来。 秦青玉率先道:“小世子和小郡主要来咱们府住?这是好事啊!能和皇亲贵族走这么近!京城绝无仅有吧?!” 唯有秦子安愁容满面,他拉了拉慕汐月衣袖:“母亲,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你不要我了……” 慕汐月柔声安慰:“怎么会?母亲这也是为你着想,若你打小跟世子郡主长大,日后他们会是你的助力。” 前世她眼睁睁看着一手养大的孩子不认她,这一世,她要让秦善文和张芷嫣也尝尝这种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不认他们的痛苦! 秦子安听了,认真点头:“儿子一定与小世子小郡主好好相处,不辜负母亲深谋远虑。” 一旁秦善文亦是满目柔情,不管丞相待他如何,但慕汐月一直是一心一意为秦府着想,也只有这样的妻子,才有这样长远的眼光。 看秦子安与慕汐月亲近,秦善文对慕汐月赞赏,张芷嫣默默站在一旁,心里极不是滋味,还要忍受夏之桃挑衅的目光。 那眼神仿佛在说:“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以为自己是秦府的女主人,现在夫人回来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吧?” 第60章 你的秦郎? 用完午膳,秦善文想送慕汐月回屋休息,慕汐月拒绝:“夫君刚升迁,要以政事为重,况且张姨娘有孕在身,夫君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她。” 秦善文不知为何,刚觉得慕汐月仍然爱他,想与她亲近时,又拒之千里。 慕汐月回到西苑,只觉浑身轻松,秦府虽一无是处,但仍有她的一片小天地。 她沐浴泡澡,洗净一身尘埃,躺在院子里乘凉喝茶。 佳慧两姐妹来了,询问她以后在院里负责什么。 贴身侍女落霞道:“我让她们先别急,她们非要来,说不能白吃白喝。” 慕汐月笑笑:“不是白吃白喝,以后自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现在先把身子养好。等小郡主来了,你们俩负责照顾她,与她一起识字认字。” 姐妹俩一怔,相互看了看,小声问道:“夫人让我们识字?” 慕汐月点头。 姐妹又相互看了看,眼里满是感动,她俩拼命磕头,“谢谢夫人!我们何德何能能够遇见夫人!” “先别急着谢我,让你们识字以后是要效力于我的。” 她朝落霞道:“我想开家茶楼卖糕点,以后让你与飞云带着这两姐妹去打点。” 前世,落霞与飞云任劳任怨跟着她十几年,因为她无能,两人年纪轻轻就被害死,这辈子,定要给她们一个好归宿! 落霞吃了一惊,“卖糕点?这大人能同意吗?” “不告诉他他能知道?” 慕汐月本就只想当幕后老板,开几家茶楼,以后离开秦府她也好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她叮嘱落霞:“你找时间偷偷去物色铺子,合适就盘下来,找个信得过的掌柜。” “可是我们如果在院子里做那么多糕点,府里人不会不知?” 慕汐月敲敲她脑袋:“为何要在我们院子里做?夫人我不能买宅子雇工人?” “哦——” 落霞仍然疑惑:“可是夫人不愁吃不愁穿,为何要去经商?” “这你就别问了,我自有打算。” 正说着,院里下人禀报:“夫人,张姨娘来请安。” 她还敢来? 慕汐月讪讪一笑:“让她进来。” 她让落霞带姐妹俩下去。 张芷嫣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谨小慎微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妹妹,我是来向你请罪的!” 慕汐月冷眼看她:“张姨娘有身子不必向我行此大礼,况且,你何错之有?” 张芷嫣眼眶微红:“妹妹,我们当真回不到从前了么?只要妹妹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慕汐月笑:“张姨娘哪儿的话,你做错了什么要我原谅?” 张芷嫣流下眼泪:“妹妹可还记得有一年你发烧,我担心你,我们同睡一床,一个晚上都手牵着手,你说过,要与我做一辈子姐妹……” 慕汐月只觉恶心,当年心思单纯,给她一点小恩小惠,她就铭记于心,竟然傻乎乎跟这个女人做了这么多年姐妹! 既是姐妹,她后来又是如何对她的?! 这是打不过她向她求饶来了? 她已不是前世那个心软愚蠢的女人! 慕汐月冷笑:“还做什么姐妹?我这次回京遇险,若是回不来,秦府主母之位可就是你的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张芷嫣脸色大变,“妹妹哪里话?我是何出身,怎配得上秦府主母之位?只有妹妹这般家世这般美貌才配得上做秦郎正妻!” “秦郎?”慕汐月哂笑,“妹妹可要藏好了,千万别漏出蛛丝马迹,方才你的秦郎已说过,若是找出刺客,要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张芷嫣脸一阵红一阵白:“妹妹!定是你多想了!就算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主母!这是要浸猪笼点天灯的!” “你既知要浸猪笼点天灯,那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妹妹!你为何就是不可能信我?!” “别一口一个妹妹了,以后叫我夫人。” 慕汐月挥挥手,让侍女扶张芷嫣起来,“张姨娘不要这么激动,万一刺激到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 “以后,我没召你,你还是少来我这儿。” 张芷嫣半天说不出话。 “张姨娘还有什么事吗?” 一口一个张姨娘,这是存心给她气受! 张芷嫣抱起放在一旁的盒子,本来带来了慕汐月最喜欢的玛瑙手链,打算送给她,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她起身告退。 走到门口,恰好碰到夏之桃,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刚才吃了瘪,夏之桃笑笑:“张姐姐这般殷勤呢,刚用完膳怕是还没消化就来给夫人请安了吧?” 张芷嫣瞪她一眼径直走了。 夏之桃进去向慕汐月行礼,“夫人,好在这次你有惊无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慕汐月喝口茶:“怎么个不堪设想法?” “夫人有所不知,您前脚刚走,张姨娘就解了禁足,出手阔绰,给下人个个都发赏银!大人更是日日去看她,她俨然一副主母做派!” 别的慕汐月没仔细听,只听到那句“日日都去看她”,她皱眉:“大人没去你那儿?” 夏之桃有些不好意思,“妾身无能,用尽办法也没能让大人来我房中。” 说完她咬牙切齿,“都怪张芷嫣那个贱人!她太有心机了!把大人哄得团团转!” 慕汐月笑:“你难道不能比她更能引诱大人?你比她年轻漂亮,多花点心思。” 按照前世,张芷嫣下个月就会流产,到时候夏之桃怀上孩子,可就有好戏看了! 她又道:“开几副利孕的药,这段时间我会劝大人去你那儿。” “好,妾身定然使出浑身解数,不叫夫人失望!” 张芷嫣回屋,发现秦善文在她院子里等她。 她温软上前,柔柔喊了声:“文哥,你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 却看见秦善文冷着一张脸。 他转身:“汐月遇险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张芷嫣慌忙拖住秦善文衣袖:“不是我!我怎么敢?!” “除了你还有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得罪什么人?!你有江湖资源,找得到人对她下手!” 张芷嫣满眼委屈看着秦善文。 “文哥,若是我,你是不是真的要将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第61章 微臣愿将夫人送与殿下 秦善文沉声:“真的是你?” 张芷嫣没有出声。 “你疯了!我说过多少次?她现在还有用!你要是动手杀了她,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张芷嫣泪如雨下:“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我觉得我会被她整死,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根本不似从前那般单纯善良!文哥,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承受这么大压力……” 看她哭得雨带梨花,秦善文拥住她,“我知道这些时间你受了委屈,但你再忍忍,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你说要为她报仇,哪怕是倾家荡产,文哥,你是不是对她动心了?” “怎会?” 他紧拥张芷嫣,怀里的女人全身上下、完完整整都是她的,而那个女人,是别人睡过后剩下的。 只是…… 他深深叹了口气。 昨日二皇子将他叫去,跟他说小世子的手连御医都回天无力,痊愈后骨头无法生长出来,小指终其一生都要比别人短一截。 二皇子言下之意是要安哥儿一截手指,否则无法跟王妃交待。 若不是已将传家宝玉送给他,只怕他连招呼都不会打,会直接砍了安哥儿手指! 秦善文知道,能救安哥儿的只有慕汐月。 可是亲手将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他心里始终膈应。 张芷嫣伏在他胸前哭泣,“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有秦郎的爱和怜惜……”她抬头,眼泪从眼眶中溢出,“连安哥儿都不认我了,私底下都不肯叫我母亲……还说他的母亲只有慕汐月!秦郎……怎么办?” 秦善文紧皱的眉悄悄舒展。 他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慕汐月帮安哥儿度过这关,以后让安哥儿一辈子认她做母亲作为回报,未尝不可! 晚上,他主动去找了二皇子。 二皇子楚墨渊在书房与其他人议事,见秦善文来,便让其他人都回去。 “秦大人这么晚了来找本王是有什么要事?” 秦善文将带来了礼物呈给二皇子,“感谢殿下提携微臣,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楚墨渊微微一笑,并没有看礼物:“这是你应得的,本王向来奖惩分明,你立了功自然有奖赏。” 他们都心知肚明所谓的立功是什么。 “只提一级是因为不能太明显,不能让朝堂觉得你是本王的人,否则不方便行事,但日后本王不会亏待你。” 秦善文默默点头。 楚墨渊道:“陛下正在为南疆的事情烦恼,慕将军主战,想带兵南下,你也知道,慕将军军功累累,若再添战功,容易拥兵自重。” 他抬了抬眉:“秦大人知道怎么做吗?” 秦善文抬头:“微臣在朝堂散布一些慕将军贪功冒进的言语,相信会传到陛下耳中。” 楚墨渊笑了笑:“秦大人果然是聪明人。” 见秦善文没有要走的意思,楚墨渊问:“还有别的事情?” 秦善文低着头:“是犬子的事情……” 楚墨渊皱眉,“这件事还有什么可说?” 他不可能因为秦善文跟了他就放过他儿子。 秦善文踌躇许久,咬咬牙,身体发抖,声音发颤:“殿下,微臣愿将夫人送与殿下,还望殿下饶犬子这次!” 楚墨渊看着他,眯了眯眼,“你怎知本王会答应你?” “微臣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家中貌可倾城的妻子,她虽是人妇,但容貌无双,或许能入了殿下的眼。” 楚墨渊哂笑:“秦大人还真是舍得,只是,将秦夫人送与本王,秦夫人自己知道吗?” “微臣自有办法。” 楚墨渊慢条斯理喝茶,看秦善文这表情,慕汐月应该不知她心心念念的丈夫为了儿子要牺牲她的事情。 “秦大人不怕秦夫人知道后受不了,想不开?” 秦善文低垂着头:“我夫人挚爱幼子,若能救爱子,想必她心甘情愿!” 楚墨渊垂眸:“那你就让她自己来找本王。” “女人面薄,若让她主动来,她定是不愿,但事情已经发生,多哄哄也就过去了。” 楚墨渊笑,慕汐月啊慕汐月,你可知你信任的、毫无保留付出的枕边人正在如何算计你? 看清他的真面目,你还会爱他吗? “行,那本王等你的消息。” 秦善文正准备走,楚墨渊叫住他,“若事成,本王纳你妹妹为侧妃。” 本来只打算给个妾室,但他担心秦善文反悔,要多给他点甜头。 秦善文心惊,连连摇头:“不不,我妹妹高攀不起殿下!” 明知二皇子喜欢的是慕汐月,还将自己妹妹送上门去,岂不是害了妹妹一生? 楚墨渊斜了斜嘴角,看来秦善文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丧尽天良、六亲不认,只是慕汐月在他眼里不那么重要罢了。 他嘴角带着不可意会的微笑:“那秦大人得问问你妹妹的意思。”他抬了抬下巴,指指桌角散落的信封:“本王这儿有几十封你妹妹写的信,几乎一天两封,她说非本王不嫁。” 秦善文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本来将妻子送给他就已经没了脸面,现在更是丢得一干二净! 他匆匆离开。 浑浑噩噩回到秦府,不自觉往西苑走,想去看看慕汐月。 侍女将他拦在门外,“夫人已经睡着了。” “我就进去看她一眼。” 侍女不好再阻拦。 昏黄的灯光里,慕汐月静静躺在床上,乌黑的发丝像小瀑布一样垂至床边,眉目如画,呼吸匀匀。 她睡得很沉,这些日子长途跋涉,想必是累坏了。 这些年慕汐月总是期期艾艾等着他,他也曾想说服自己接受她,可他无法忘记城隍庙里那两个彼此交缠在一起的身影,他过不了这一关。 可安哥儿的手指和她的清白,选哪个,他甚至不用想。 慕汐月睡得安稳,根本不知半夜秦善文来房中看她。 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宸王信守承诺送来小世子和小郡主。 同行的还有兄长慕震廷。 小世子和小郡主一进来就扑到她怀里,“秦夫人,我们都好想你!” 慕汐月蹲下身子一手拉一个,“我布置给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吗?” 第62章 有完没完? 两人用力点头:“嗯!都完成了!” 说完让身后书童把书简拿出来,“秦夫人,这是我的,这是妹妹的,我还额外完成了任务!” 小世子骄傲得仰着头,“除了读书,我每天都练两个时辰功夫,看我是不是更厉害了?” 说完他还手舞足蹈给慕汐月表演了一段功夫。 慕汐月被逗笑:“好,我待会再仔细检查,你们先去安顿。” 说着让侍女带两个孩子进去,他们要短住,带了不少行李。 慕汐月自然看到站在后面黑着一张脸的兄长。 一看就知道遇刺的事情没瞒住他。 果然,小世子小郡主一走,他劈头盖脸就问:“这么大件事还想瞒我?即使宸王殿下帮你保密,其他人就不会走漏风声?” 慕汐月笑得又甜又乖:“哥,这也太巧了吧?我正打算去找你诉说这一路的艰辛,没想到你就来了!” 她拉慕震廷衣袖:“那些刺客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慕将军的妹妹都敢刺杀,真是活腻歪了!” “少给我戴高帽子!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只此一次,绝无第二次,以后没有我,你别想出远门!” 慕汐月吐吐舌头,“来,哥,喝口茶消消气。” 楚墨寒看到兄妹俩斗嘴的样子,有点儿忍俊不禁。 只见慕震廷拉起她手看了看,“别处没有伤吧?” “没有。” 楚墨寒看到慕汐月白皙的手背上几道显眼的红痕,走上前,刚想问她情况。 慕汐月笑嘻嘻看向他:“多亏宸王殿下救我,哥,你可要替我好好谢谢殿下。” 慕震廷沉脸:“你也太没大没小了,这么跟殿下说话。” 楚墨寒站在一旁,眼神落在慕汐月手上,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心里却窃喜,道了一句:“无妨。” 慕震廷邀请宸王殿下入座:“刺客应该还在青州地界,只要人还在,掘地三尺也能找出来,我今日再派些人过去,尽量早点找出来。” 宸王道:“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听说你最近每日都向陛下请兵南下,若陛下同意,你那边军务还有得忙。” 说到这里,慕震廷眉头皱得更深,“陛下不一定会同意出兵,若是同意,不会等到现在。” 他叹气:“君心难测啊!” 慕汐月想劝兄长不要领兵南下,但宸王在这儿,很多话不方便说。 她撇撇嘴:“不是来看我的吗?怎么一来就聊打仗的事情?” 慕震廷朝楚墨寒无奈一笑,“晚点我们回军营聊。” 正说着,屋外传来秦善文的声音,“汐月,听说宸王殿下和兄长来了?” 慕汐月冷了一张脸,真是扫兴。 她让侍女去开门。 秦善文进来行礼。 随后拿出一盒药膏:“夫人,你手上的伤试试这个药,部里同僚推荐的,说效果很好。” 他满目柔情、彬彬有礼看着慕汐月,一副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样子。 慕震廷念叨他,“善文,不是我说你,汐月任性,你也由着她性子来,老家事务难道非要她去不可?” 秦善文连连点头:“兄长说的是,以后我定不会再让月儿涉险。” 他站在慕汐月身旁,侧脸温柔看着慕汐月,两人郎才女貌,极为养眼。 楚墨寒才因为慕汐月与他说话亲近些而开心,此时却掉进了冰窟,心里却难受得紧。 他起身:“慕将军,本王营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又朝慕汐月道:“两个孩子就有劳秦夫人。” 他已尽量让语气平常,可听起来还是生冷僵硬。 慕汐月立即道:“不麻烦,应该的。” 慕震廷听到宸王要走,起身挽留,“殿下何不用完膳,再同我一起回军营?” 楚墨寒瞥见秦善文正打开药膏,想要帮慕汐月上药。 他转脸,“不了,本王还有事。” 慕汐月感觉到秦善文在献殷勤,不留痕迹躲开,将手藏到衣袖里。 再抬头,发现宸王和兄长已经走了出去。 她扬声:“哥,不吃饭就走么?” 但兄长没有回头,径直跟宸王走了。 秦善文仍然在装模作样献殷勤,慕汐月厌恶地看他一眼:“有完没完?” 随后拂开他的手,跟上兄长。 走在前面的楚墨寒停下脚步,回头看到慕汐月不舍兄长的眼神。 “慕将军留步,下午本王去营中找你。” 慕汐月道:“殿下也请留步,上次不是说给您拿祛疤痕的药膏吗?您稍等,我这就让侍女拿过来。” 谁知宸王淡淡回一句:“不必。”就上了马车。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变冷漠。 上来马车便扬长而去。 慕汐月拉住兄长的手,“哥,我还有事跟你说。” 两人回到偏厅。 慕震廷问:“什么事情?” 慕汐月开门见山:“哥,既然陛下不愿出兵,那你就别去了吧……?” 就因为兄长带兵南下才有了后面的诬陷,若没有去,至少躲过这一劫。 只是话还没说完,兄长就瞪她一眼:“妇人之见!” 慕汐月不甘示弱,“兄长可有想过为何陛下不愿出兵?你只一味劝说,不去找缘由,恐怕最终会事与愿违。” “陛下觉得千里迢迢南征,劳民伤财。” “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而已吧?这些年边疆稳定带来多少益处,陛下不可能不知道,难道兄长就没有想过,不是陛下不愿南征,而是不想你领兵南征?” 慕震廷听了一掌击在案几上,“胡说八道!谁给你的胆子妄议圣上?!” 慕汐月知道她这句话正中兄长靶心,他是武将,最看重的就是陛下的信任,若说他不得陛下信任,比杀了他还难受。 “兄长若是不信,不妨试试,南边即使接连起事,你也不再提南征,看到时候陛下如何决断。” 慕震廷红了眼,“这些话你给我烂到肚子里!若再敢乱说,我饶不了你!” 慕汐月知道兄长正在气头上,她没有多说,只默默坐着。 许久,慕震廷怒火平息了些,他语气缓下来:“汐月,这些话断不可在其他人面前说,秦善文也不行。” 慕汐月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 慕震廷忽然觉得,妹妹虽然养在深宅大院,但政事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反而看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一心为了江山社稷,确实没有考虑过圣心,圣上要的是各方平衡,不能一枝独秀。 第63章 瑞王侧妃 两人正在偏厅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尖细绵长的声音:“太后懿旨到——” 太后懿旨? 兄妹俩面面相觑,慕汐月不敢怠慢,出去接旨。 秦府其他人也陆续到达前厅。 太监宣旨道:“秦氏女青玉,贤良淑德、克赞恭勤,特册封为瑞王侧妃——” 居然是侧妃? 这么一看,瑞王对秦善文还是够大方。 公公宣完旨,秦青玉仍旧呆呆跪着,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公公皱眉伸了伸手:“秦小姐,过来接旨啊!” 秦青玉才起身过去接旨。 她像是在云里雾里一般,甚至忘了打赏公公。 秦府上下更是激动不已,无人管宣旨公公。 慕汐月见状,起身请公公喝茶,又让人去封赏银。 公公慈眉善目:“夫人就是丞相千金吧?果然端庄大方,世无其双。” 慕汐月微微一笑,拿过赏银塞到公公怀里:“公公一路辛苦。” 公公掂了掂钱袋,知道不少,压低声音道:“瑞王殿下对秦小姐是真喜欢啊!一大早就进宫去请旨,太后哪能同意?说顶多做妾,可瑞王非要侧妃,跪了整整一个上午太后才同意呢!” 公公一边说一边撇嘴,“这秦小姐还真是有手段,瑞王以前可压根不会正眼瞧这样的小户女。” 说完意识到说太多了急忙抿抿嘴。 “那老奴就告辞了,恭喜秦夫人。” 秦善文出来时正好宣旨公公准备离开,看到秦善文,一脸笑容道:“恭喜秦大人!秦小姐立为瑞王侧妃啦!” 府里高兴喧闹的声音都已经传出围墙,秦善文却高兴不起来。 瑞王这是怕他反悔,立即进宫请旨了吗? 从选择瑞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没有退路。 妹妹嫁给瑞王肯定不会幸福,但对他却是有益。如果瑞王能得储君之位,日后他妹妹便是皇妃,别说他,整个秦府都会鸡犬升天。 不管以后如何,起码妹妹这一刻是幸福的,毕竟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此刻秦青玉又哭又笑,秦老夫人更是老泪纵横。 慕汐月已回到偏厅。 慕震廷在里面也听到了懿旨内容。 他有些发愁:“秦善文的妹妹成了瑞王侧妃?那秦善文以后会不会跟瑞王走近?要知道,我们父亲不喜欢瑞王。” “跟谁走近,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们慕府无关。” 慕震廷有些难以置信看了看妹妹,以前秦善文可是她心尖上的人,哪怕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依然死心塌地。现在看来,她并非他想象中那样逆来顺受,说不定心中已有论断? 慕汐月又道:“兄长,我知你赤胆忠心,可做臣子也要有做臣子的本分,有时候欲速则不达,要懂得斡旋。” 慕震廷今日听慕汐月一番话,起初觉得无理愤怒,可平静下来又觉得不无道理,他笑笑,摸了摸慕汐月脑袋:“我妹妹长大了,还懂得为哥哥出谋划策了。” 慕汐月看着兄长,前世兄长为他而死,这一世她不仅要为他出谋划策,还要让他一世无虞! 秦府热闹不已,换作前世,慕汐月肯定也乐在其中,但现在看来,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自娱自乐而已。 她与兄长带着小世子、小郡主在自己院子里用膳。 两个孩子乖巧可爱,用完膳在院子里玩耍。 慕震廷道:“这两个孩子有你照顾,宸王也可放心了。” “他哪里会放心?生怕我跟他抢孩子。”慕汐月觉得奇怪:“他一直这样么?” “正常,宸王把这两个孩子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 “兄长也劝劝他,他还想带两个孩子去北疆呢,男孩还好,女孩一直待在那那种地方皮肤能好到哪儿去?” 慕汐月眨眨眼:“反正我特别喜欢这两个孩子,愿意帮他一直带着,劝他不要再把孩子带去北疆。” 慕震廷笑笑:“好。” 两人正说着,秦善文来了。 还带着秦子安与秦子宁。 “汐月,过两天就是上巳节,孩子们都在外面玩,热闹得很,要不让安哥儿和宁姐儿带小世子和小郡主也出去玩玩?” 慕汐月自是不愿,但听说可以去玩,小世子和小郡主已经跑过来,“咱们去哪儿玩?” 秦子安答:“去城西的集市,那儿有灯会还有猜石子、骑竹马、撞钟、滚铁圈……可多好玩的啦!” 眼看两个孩子想去。 慕汐月道:“人多不安全,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可担待不起。” 秦子安俨然一副大哥样:“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慕震廷也道:“孩子大了,总要出去见见世面,不可能一直守在家里,他们是宸王的孩子,虎父无犬子,不要太过担心。” 见慕汐月还是不放心,慕震廷又道:“让采星和采月跟着就行了。” 采星和采月是兄长给她的那两个女护卫。 她们身手好心思细腻,照看两个孩子定然不在话下。 慕汐月点点头:“让佳慧两姐妹也一起去。” 四个孩子手拉着手出去。 秦善文看到这一幕很是欣慰,“安哥儿虽然不能继续在太学,但有了小世子和小郡主的陪伴,别人也不会低看他。” 慕汐月不屑一顾,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秦善文,凡事都只想着他自己。 慕震廷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秦善文提议送他,被他拒绝。 以前对秦善文还有些好感,现在已无半点,只觉多看他一眼,心里都膈得慌。 孩子们出去玩,侍女跟着,兄长回去,原本热闹的院子一下空落落,慕汐月只觉晦气,心中对秦善文更加厌恶。 但秦善文却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本来还在想如何下手,他总觉得慕汐月身边两个丫鬟不好对付,这下好了,两个丫鬟都出去了,真是天赐良机。 他明知慕汐月不待见他,仍然不愿离开。 嘘寒问暖道:“夫人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可有按时涂药?” “涂了。” 慕汐月起身想回屋,却被秦善文拦住,“为夫看看。” 慕汐月背过手,“夫君,听说我回徐州的这段时间,你每日都在张姨娘房中,你不是答应我要一碗水端平?” 第64章 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善文的手落空,无奈垂下,“前段时间张姨娘身体不适,我是多去了几趟,若夫人介意,我以后少去就是。” “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夫君就都去夏姨娘那儿吧!” 秦善文怔了怔,看着慕汐月倔强的样子,似乎是在跟他置气?还在气他一连纳了两房妾室? 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说放就放呢?定是在等他回头哄她吧?想起以前种种,他有些心软,迟疑片刻,他问道:“夫人就不想我留在你房中?”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有不忍,打定主意,如果慕汐月愿意,他今日就放下以前所有,与她做一对恩爱夫妻,绝不将她送与瑞王! 谁知慕汐月只冷冷回了句:“不想。” 甚至没有多余的解释。 他刚升温的心迅速变冷,她在这儿高傲些什么?再怎么美,也是双破鞋!非要他跪地求她不成?! 两人正僵着,落霞推开院门进来了,手里端着燕窝。 见大人和夫人正冷眼相对,她默默站住。 秦善文见了,转身走到院门口接过燕窝,挥挥手让落霞下去。 一个小纸包从他袖中滑落,细腻的药粉落入燕窝中。 秦善文换上温润笑容,端着燕窝上前,“夫人莫生气,为夫答应你,以后两个姨娘一定一碗水端平,不叫你操心。” 说着便作势要喂慕汐月喝燕窝,“夫人手还没好,就让为夫代劳吧?” 慕汐月根本不给他机会,淡淡看他一眼,伸手接过燕窝,三下五除二喝完。 见她喝完燕窝,秦善文非但没走,反而继续坐下来与慕汐月闲聊。 “青玉出嫁的事情还请夫人多多操心,咱们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不能被小瞧了去。” “青玉妹妹向来有主见,她的亲事无需我操心。” 秦善文叹气:“王府不比其他地方,我担心她受委屈。” 慕汐月淡淡一笑,“青玉妹妹聪明伶俐、敢想敢干,与一般女子不同,断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秦青玉在皇宫那种地方都能杀出一片天地,更何况一个区区王府。瑞王那般高傲,她都能让他给一个侧妃之位,这还只是开始。 她没心思跟秦善文聊家常,只觉口渴,倒了一大杯茶水喝下,仍觉口干舌燥。 “夫君,我有点儿乏,想先去休息。” 说完还不忘提醒他,“夏姨娘还在等夫君。” “好,夫人早点儿歇下。” 秦善文看着慕汐月扶额起身,脚步有些颤悠,知道药起效了。 他起身吩咐院外等他的小厮,让他去后门备好马车,又吩咐另一个小厮去找由头困住慕汐月的两个侍女。 再回到慕汐月屋内,发现她已经靠在贵妃椅上睡着。 他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夫人?” 慕汐月双手相叠,头枕在手腕处,乌黑秀发低垂,盖住了大半张脸,只看到眉眼一角,她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呼吸不稳。 秦善文又推了推她,“夫人?” 她没有回应。 秦善文站在她面前,心中百感交集,走出这一步,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若慕汐月刚烈,说不定还会闹得满城风雨。 但慕汐月不是这种人,她稳重内敛,不允许别人看她的笑话。 想起安哥儿,他不再犹豫,抱起软绵无力的慕汐月往外走。 一辆马车从秦府后门驶出,踏着最后一抹斜阳,往东郊而去。 二皇子楚墨渊提前得到消息,已在他的东郊别院等候。 他静静端详眼前画像,即便画了上千幅她的画像,却仍旧无一满意,总也画不出她的神韵,只因她不在身边。 下人来禀:秦大人到了。 他微微一笑,收起画卷,起身出去。 天边,落日已落至群山之后,层峦吞没了最后一点亮光。 秦善文站在马车前掀开车帘,慕汐月安静靠在马车里,青丝低垂,双目紧闭。 楚墨渊上前将她抱出。 他垂眸,看到她姣好的面颊,柔若无骨的慕汐月真真切切在他怀里,而不是梦里。 他在秦善文身侧停下,“秦大人,过了今夜,令郎的事情就算了结了。” 秦善文低头:“多谢殿下。” 楚墨渊唇角微弯,抱着慕汐月往里走。 慕汐月身体发烫,触及冰凉绸缎时,不自觉蹭过去,怀里的人一直往他身体里拱,楚墨渊抱着她的手微微发颤。 他将她放至床榻之上,想松手,终究不舍,狠狠将她抱入怀中,闭眼用力嗅她身上香味,不住亲吻她的发丝,喃喃喊着她的名字:“汐月……” 饶是之前已在心里再三叮嘱,不可亵待她,但到了这一刻终是忍不住。 屋外,下人小声道:“王爷,解药来了。” 躁动心神被拉了回来,他松开慕汐月,让她躺到床上,又替她理好发丝。 随后起身去拿解药。 喂她吃下后,看她静静躺着。 解药并没有立即起效,她仍旧燥热不已,不停撕扯自己衣裳,沙哑着声音,“落霞,我好热,帮我扇扇风。” 楚墨渊拿起一旁蒲扇,替她扇风。 看见她绯红的脸颊,鬓边层层细密汗珠,几捋青丝贴在耳侧,朱唇轻启,白皙长颈下衣裳微敞,说不出的诱人。 但他止乎于礼,只是安静观赏。 “落霞,我好渴,水……” 楚墨渊起身替她倒水,喂她喝下,她柔若无骨倚靠在他身旁,狼吞虎咽一般大口大口喝水,水滴从唇边流至颈间,他喉结滚动。 有朝一日,一定会尝到她的味道,但不是现在。 慕汐月喝完水,趴在床上沉沉睡着。 楚墨渊坐在床头一下一下替她扇风。 不知过了多久,也睡了过去。 沉睡中的慕汐月像是被鬼压床一样,身体很重很累,想睁开眼,可怎么也睁不开。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感觉床头坐了一个人,却不像是她侍女的身形,转眼一看,烛影摇摇,分明是个男人,定睛一看,竟是二皇子! 她被吓得连连后退,这不是她的寝屋吗?!二皇子怎么在这儿?! 楚墨渊听到声响,也睁开了眼。 只见慕汐月颤颤巍巍:“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轻笑:“秦夫人,这是本王的别院,本王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第65章 这样的男人,秦夫人还不愿放弃? 慕汐月惊恐地看了看四周,确实不是她的寝屋。 “我怎么在这儿?” 她一脸惊慌,狐疑地看着瑞王,“你对我做了什么?” 楚墨渊微笑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原来平时沉稳的她也会有现在这憨憨的模样。 “在秦夫人眼里,本王是这么好色下流、趁人之危的人?” 慕汐月看看自己,衣裳未乱,发髻未乱,身上也没有任何疼痛,应该是无事。 她很快镇定下来,回想一下,明明在自己院里,喝了一碗秦善文递过来的燕窝,便失去了知觉! 是秦善文!是他下药把她送来这儿! 楚墨渊看她神情从懵懂到冷冽,她应该猜到是怎么回事。 慕汐月只觉颜面尽失,从床上一跃而起,迫不及待想离开这儿! 却被瑞王拦住,他拽住她烫伤的手。 慕汐月只觉一阵钻心疼,用力甩开他的手,捂住自己手不停吹气。 楚墨渊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了?” 慕汐月背过手,大约知道是秦善文那个畜生下药害她,瑞王估计有点风度放过了她,她道:“今日之事,多谢殿下。” 楚墨渊挡在她身前:“秦夫人难道不想知道你夫君为何这样做?” 她自然要弄清他为什么这样做,但不是从瑞王口中说出来,而是秦善文自己! 可随即又觉得自己太天真,秦善文有多卑鄙她难道没有见识过?还用得着找他理论? 她顺了顺气,“我自然要问清楚。” 楚墨渊语带讥讽:“这样的男人,秦夫人还不愿放弃?还心存侥幸?” 慕汐月不想与瑞王多说,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失去尊严的地方,她抬头:“这是我的家事。” 末了又加上一句:“今日之事,还望殿下替我保密。” 楚墨渊原以为她醒来后会歇斯底里,会痛恨秦善文,甚至想杀了他,若她醒悟,向他求助,他不介意放弃跟秦善文的结盟!定要帮她! 可她现在却轻飘飘一句“替我保密”就算了?这个男人都这样对她了,她还不放弃?! 楚墨渊沉下脸:“本王为何要替你保密?” 慕汐月看向他:“殿下大可将此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让全京城都知道我慕汐月遇人不淑、识人不清,与丈夫离心,被丈夫送给别人亵玩!这样殿下就舒坦了对吗?!” 他与父亲是政敌,自然要做让父亲脸上无光的事情。 但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她无所畏惧! 楚墨渊后退一步,“本王并无此意。” 慕汐月怅然冷笑:“那殿下是何用意?与我夫君私相授受,不就是想看相府出丑吗?只可惜,我已是秦家妇,出丑的是秦家,不是相府!” 她冷眼拂开楚墨渊,大步往外走。 别院深深,空无一人,只有零星几盏夜灯,她根本分不清路,只一个劲往有光亮的地方走。 即便步履匆匆,来回寻找,也找不到出口。 偌大的庭院里,她孤立无援,想起前世种种,重活一次,依然受此屈辱!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她怎这般无用! 可她不能退缩!一定要让秦善文那个恶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擦干眼泪,继续寻找别院出口。 楚墨渊远远看着她的身影,知道她此刻不想看到他,可她不知道今晚花了多少心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原想着这件事能让她看清秦善文,离开那个没用的男人,可她心里只有屈辱,半字不提离开…… 既然骨子里如此好强,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 他招招手,“派人跟着秦夫人,暗中护送她回府,不要让她发现。” 慕汐月好不容易找到出去的路,走出别院,周围全是山野,她甚少来这边,黑灯瞎火,不知路在何方,只远远看到京城城墙上方若隐若现的灯火。 她朝着那点灯火步履不停,自小养尊处优,出行有车马,她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可也正是这一段暗黑无光的路终于让她明白,即便重生,若不心狠手辣,现实依旧能给她闪亮一巴掌!心存善念、狠不下心只会让自己一败涂地!对无耻之人,唯一的办法是比他更无耻! 眼看快到城门,天却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她很快被淋湿无法前行,只得在一处破马棚里躲雨。 她抱着手臂站在马棚边缘,仰头看着漆黑夜空,雨滴如丝线一般慢慢下坠,不知何时能停。 过一会儿,看到远处有马车过来,京城车如流水,即使夜半三更,有人进城也不是怪事,慕汐月并未在意。 马车里,宸王楚墨寒正闭目休憩,车外传来侍卫声音,“王爷,那边站着一个人,好像是秦夫人……” 楚墨寒蓦的睁开眼,掀起车帘一看,一个清丽的背影站在不远处的马棚下,再一看,的确是慕汐月! 楚墨寒心惊,这个时间,她怎么一个人在城外? 他让车夫停车,拿起一旁的伞,走下马车。 慕汐月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撑着伞快步朝她走来,身影似乎有点儿熟悉,近了,发现是宸王! 男人着一身玄色暗纹锦服,披着黑色披风,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楚墨寒行至她跟前,伞撑至她上方,露出他坚毅俊朗的脸。 “秦夫人怎么孤身一人在这儿?” 慕汐月不知怎的看到宸王时,心头涌起万千委屈,拼命想忍住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 楚墨寒看到慕汐月豆大的眼泪扑簌往下掉,嘴唇往下撇,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他有些慌乱,“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的侍女呢?” 他记得慕震廷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女保护她,现在怎么一个都不见? 四处看时,发现暗处有人影,她不是一个人? 有人在暗处想要害她?! 但若是要害她怎么这么久都没下手? 想问慕汐月,却见她摇头:“殿下放心,小世子和小郡主没事。” “本王知道他们没事,本王是问你,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她不知如何回答。 见她不肯说话,楚墨寒解下披风披到她身上,“秦夫人先上车吧,本王送你回去。” 慕汐月正准备跟宸王走,忽然城门那边传来急速马声,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慕汐月前方,采星与采月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她俩一个箭步上前,“夫人,您没事吧?” 第66章 我彻夜未归,你却睡得这般安稳 宸王看到这两人,不由沉下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们俩一个手里拿着伞,一拿着披风,一左一右围在慕汐月身旁,他这个人先来者反而被挤到了外面。 慕汐月看看宸王,“多谢殿下,我随她们回去就行。” 她眼角还挂着眼泪,人已躲至侍女伞下。 楚墨寒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慕汐月将披风还给他,与他告别,随后上了马车。 车轮辘辘往城内去。 她到底遇了何事哭得这般伤心,他仍未知。 雨仍旧淅沥沥下着,他朝马车旁侍卫瞥了瞥暗处,侍卫心领神会,迅速悄声往那边去。 马车里,慕汐月裹着披风,采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夫人,您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慕汐月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分明,“秦善文怎么说?” “我们与小世子和小郡主回去时不见您,问大人,大人说您有事回相府了,夜深还未见您回来,我便与采星去相府门口问了问,才知您今日根本没去相府,这才出来找您。” “夫人,是我们保护不周,不该留您一人在府里。” 她们谁也没想到,她人在府里都会发生这种事情。 慕汐月问:“你们出来找我,大人知道吗?” 采月摇摇头,“不知。” “我父亲呢?” “我们不敢打扰丞相大人,只是悄悄问了问。” 慕汐月点点头,喝尽热茶,身体才回暖,她平静看着前方。 回到秦府,天还未亮。 慕汐月问守夜下人:“大人在哪儿?” “大人今夜歇在书房。” 她领着采星采月来到书房前,一脚踹开房门。 床上的秦善文听到响声,迷迷糊糊坐起身,看到眼前站着的是慕汐月,眼睛不由睁大! “夫,夫人……” 她怎么在这儿,不应该在瑞王别院吗? 慕汐月冷笑:“夫君,我彻夜未归,你却睡得这般安稳,良心可还安?” 秦善文不敢看慕汐月,支支吾吾低着头。 “夫君不问我今晚去了哪儿?” 秦善文抬头,装作什么也不知:“夫人去哪儿了?” 看着这般虚伪的秦善文,慕汐月抬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掌抽在他脸上。 秦善文被打懵,刚抬头,另一边脸又挨了一巴掌。 他想反抗,却被慕汐月两个侍女按住。 慕汐月手火辣辣地疼,狠狠瞪着他:“你是不是看我软弱好欺负?为了前程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送出去?秦善文,你还是人吗?!” 秦善文拼命摇头:“不,我不是为了前程,是为了安哥儿!瑞王殿下说如果不把你送给他,就要砍断安哥儿的手指!我没有别的办法!” 他痛哭流涕:“汐月,我知道对不住你!一定会补偿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安哥儿还小,他不能断指啊!” “所以就拿我的清白去换是吗?!” 慕汐月冷冷盯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在秦善文面前晃了晃,寒光映在秦善文脸上,他打了个寒颤:“汐月,你听我解释!你我夫妇一体,我绝不会嫌弃你!日后你是我的唯一!我可以为你遣散妾室!” 慕汐月冷笑,谁稀罕做你的唯一? 她挥动匕首,想也不想,用力扎进秦善文手掌,“养不教父之过,你怎么不自己断一指,用你的手指去换安哥儿的手指?而是想到我?!” 秦善文痛得撕心裂肺,想大喊出声,手被匕首扎住的瞬间,慕汐月的侍女塞住了他的嘴,无论他怎么喊也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痛得汗水泪水鼻水直流,脸上颈上青筋暴出。 慕汐月仍不解恨,转动匕首,他痛得几乎背过气去。 以为她只会事后哭闹,没想到她会下如此狠手! “秦善文,你再敢欺我辱我,我就与你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我什么也不怕!” 慕汐月拔出匕首,鲜血直流,染红床单。 秦善文急忙用床单捂住手掌上的伤口。 彩月将堵住他嘴的布团扯下。 他大口吸气,随后恳求慕汐月:“夫人,我知道错了,也受到了惩罚,你可否原谅我?” 原谅?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冷冷看着秦善文:“我知道夫君的为人,绝不会干这种事情,是不是有人教唆你?” 他不可能一个人做完这件事情,肯定有人帮他,要治他,就必须先折断他的羽翼! 秦善文一听,连连点头:“是五福!是他给我出的主意!” 五福是他的贴身小厮,几岁就跟着他,现在说卖就卖了。 “这种心思歹毒的人绝不能再留在夫君身边,必须将他打断腿丢出府!我会替夫君挑选新人。” 秦善文眼神闪躲,最终还是答应:“任凭夫人处置。” 慕汐月上前,心疼地看着秦善文:“夫君不要怪我这般对你,我是太害怕你再将我送给别人。” 秦善文眼泪纵横,拼命摇头:“绝无下次!这次我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听信了谗言!” 慕汐月低头看看他,“我去给夫君叫大夫。” 看慕汐月出去,秦善文仍然惊魂未定?她这是原谅他了么?他一次次挑衅她,哪怕受再大委屈她都未曾这么凶狠,这次,是真的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若她真的豁出去大闹怎么办?他在朝堂在京城可还待得下去? 原以为她性子软、好面子,即便失了清白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现在看来她并非想象中那么懦弱? 大夫很快过来,看到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的秦善文,大惊失色:“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知谁放了一把匕首在书架上,我碰到书架,匕首掉下来,扎到了手上。” 大夫手忙脚乱给他包扎伤口。 他的手仍然撕心裂肺的疼,相比手被扎了一个窟窿,他更担心慕汐月将此事抖出去。 慕汐月这种大家闺秀,不应该把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吗?她怎么敢? 慕汐月领着彩月采星回西苑,经过刚才,她们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采月道:“夫人,你真相信大人是听信谗言?五福不是什么有主见的人。” 采星道:“秦大人竟敢对夫人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何不让我们姐妹杀了他?!这种人就是死上一百次也罪有应得!” 采月亦道:“只要夫人下令,我们姐妹就神不知鬼不觉处理他,即便事发,也是我们姐妹担责。” 第67章 一封休书休了她 天已破晓,园子里有微光。 慕汐月目露狠厉,“杀他是便宜了他,我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她问:“你们可有信得过的少年?” “夫人是想安插眼线到秦大人身边?” 慕汐月点头。 “为何不让慕将军安排,他那儿有很多。” “又向兄长要人,只怕他会担心。” 姐妹俩想了想,“江护卫倒是很合适,但他有更重要的任务,不如让江护卫找一个?” “好。” 慕汐月回到西苑。 采月替她清洗匕首,“夫人,这把匕首还真不错,您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吧?没有这么轻便的匕首,您不一定下得去手。” 正是宸王送给她的那把。 说到宸王,便想起他的两个孩子。 慕汐月洗干净手,来到小郡主房间。 她还在睡觉,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软糯可爱。 慕汐月在她身边坐下,帮她掖好被角。 小郡主翻了个身,睁了睁稀松的双眼,看到是慕汐月,喃喃道:“秦夫人,你还没睡吗?” 说着便抱住了她的腰。 香软的小孩环在她怀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温馨的感觉。 小郡主呢喃冲她撒娇:“娘亲,我要你陪我睡觉……” 慕汐月点了点她的小翘鼻,微微一笑,“好。” 她脱下衣裳,钻进被窝。 被子里暖洋洋的,还有个小人儿在她怀里。 一夜的惊恐与愤怒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搂着小郡主安稳入眠。 次日醒来,睡饱喝足后陪两个孩子温习功课,晌午时分,慕汐月出院子让人将秦善文的小厮绑了起来。 若说整个秦府谁对秦善文忠心,五福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前世帮秦善文顶锅跑腿送情报,那些栽赃相府的证据,应该也少不了他在中间传递。 慕汐月居高临下看着跪在面前的五福,“昨日挑唆大人之事,是你一个人干的吗?” 他低头:“是我一个人。” “你为何要这样做?” “为了救小少爷……” 慕汐月笑:“五福,你最好说真话,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坐实后按照家规要打断腿脚卖出去做奴隶。” 他自然知道,可大人已经吩咐过,让他一力承担,还说夫人好面子,不会将事情闹大,过后大人一定会补偿他。 他咬咬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都是我的错,请夫人责罚!” 好一个忠心的奴仆! 慕汐月挥挥手,“来人,上家法!” 府里很少这样大阵仗,自然惊动了秦老夫人。 她来到前院,看到自小服侍秦善文的小厮五花大绑趴在地上挨板子,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不是明显不给秦善文面子吗? 秦老夫人怒气冲冲走到慕汐月面前:“刚有喜事,你就动用家法,搞得人仰马翻,是存心不想府里好吗?!” 慕汐月没有看她,“喜事归喜事,难道有喜事就可以罔顾家规?儿媳家法处置犯事的下人还得选日子?” “五福这孩子向来老实,他能犯什么事?只怕是你没事找事,看到府里最近喜事不断,抢了你的风头,故意找茬吧?” 慕汐月只觉好笑,儿子提了一级,女儿做了瑞王侧妃,这个老太婆高兴得眼睛长头顶上了? “你倒是说说,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要动用家法?!” “犯了什么事你去问秦善文不就行了?他都没动怒,母亲生什么气?” “你……!” 她转身让下人去请秦善文过来。 慕汐月没理她,继续让人打板子。 “给我住手!难怪这些日子府里都说你目中无人,心思毒辣,事情都还没查清楚就动刑,以为自己是相府千金就可以在这里横行霸道吗?!我告诉你!我还没死!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 慕汐月听笑了,她起身与秦老夫人对峙,“府里都说?还是某个人说?” “难道不是吗?整日守着自己院子不理其他人,傲慢无礼,一出来不是罚这个就是罚那个!” 正说着,被罚的那个人来了。 张芷嫣挺着孕肚扶着侍女站在院门口,“姨母,大中午的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大夫说您不能生气。” 说完看到趴在地上皮开肉绽的五福,大惊失色捂住嘴,“这是怎么了?将人打成这样?” 说完又干呕:“太血腥了……” 她快步走向秦老夫人,挽住老夫人手臂:“姨母快别看。” 看她这装模作样令人作呕的样子,慕汐月只觉得恶心,她淡淡看她一眼,“既然觉得血腥,那就滚远一点,不要在这儿扮可怜,你的秦郎不在,没人会可怜你。” 张芷嫣像只受惊的兔子,“夫人怎么这样说话?也太粗鲁了!” 慕汐月眼神泛冷,“何时轮到你一个妾室来非议主母?来人,给我掌嘴!” 一听到“掌嘴”两个字,张芷嫣就想起上次挨的那四十八掌,她急忙捂住脸,“慕汐月,你太霸道了!” 慕汐月冷笑:“你再多嘴,还有更霸道的!” 慕汐月身后嬷嬷得令,正要上去掌张芷嫣的嘴,秦老夫人却挡在她前面,“我看谁敢动!” “嫣儿有孕在身,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打她!这般善妒!我定要让善文休了你!” 慕汐月呵呵一笑:“好啊,那母亲就让善文休了我。” 正好,秦善文来了,看到院里大动干戈,知道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若慕汐月没有解气,真的刚烈到把事情闹大,与他鱼死网破,他这辈子也到头了。即使不闹大,闹到相府,也有他受的。 只要安哥儿没事,只要慕汐月咽下这口气,其他都不重要。 他急忙过来劝架。 秦老夫人看到他缠着纱布的手,眉头紧皱:“手怎么回事?” “昨夜不小心扎到了匕首。” “五福又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懂事听话,在府里十几年没做错一件事,现在却被打成这样?” 秦善文劝慰她:“母亲,五福确实犯了事,就交给汐月处理,一切由她说了算,您身体不好,不要操劳,还是回屋休息。” 秦老夫人大怒:“你这位好夫人把府里搅得乌烟瘴气我还怎么休息?!” 娶了慕汐月这么多年,她对秦府并没有多少助力,如今他儿子已经有了二皇子做靠山,有她没她都无所谓!没了她,反而可以让芷嫣和善文过得更好,所有这个女人还有什么用? 她朝秦善文恨恨道:“你若是孝顺,就立刻一封休书休了她!这样的千金小姐我们秦府伺候不起!” 第68章 我的清白,夫君就可以忍了? “母亲!”秦善文偷偷看看慕汐月,他自知理亏,果断道:“能娶到汐月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绝不可能休妻!” 秦老夫人怔在原地。 慕汐月嗤之以鼻。 这般虚伪,是昨夜被她吓怕了,担心她今日更加疯狂吧? 慕汐月笑笑,慢条斯理道:“母亲,既然我还是秦府主母,那这儿我能不能说了算?” 不等秦老夫人回答,秦善文朗声道:“后院自然是夫人说了算,五福犯了事就该罚,谁都不可干预夫人用家法!” 只要这件事能解决,牺牲一个五福算什么? 秦老夫人听后剧烈咳嗽起来,“你,你这个逆子!” “表哥!你这是要气死姨母么?!” 知道慕汐月现在最恨张芷嫣,秦善文厉声道:“你给我闭嘴!大着肚子不在屋里休息,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张芷嫣不可置信看着秦善文,他从来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现在却为了慕汐月骂她? 秦老夫人更是气极,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张芷嫣拼命帮她顺气,好不容易缓下来,秦老夫人大哭:“儿大不由娘,现在母亲已是外人!这个女人才是你心尖上的!你就什么都听她的去!我这个母亲活着还有什么脸面?!” 秦善文眉头紧皱,目露难色。 慕汐月失笑:“哪个做长辈的都希望家和万事兴,都希望儿子与正妻和睦,唯有母亲,希望儿子宠妾灭妻,希望贱妾上位,这样活着,确实没有脸面。” “你,你……” 慕汐月直直看向她,“母亲处处维护张姨娘,难道不是这个目的么?” 秦老夫人强忍怒意,“你就是嫉妒嫣儿,处处针对嫣儿!如此品性,怎堪做一家主母?!” 见母亲仍然针锋相对,秦善文喝道:“好了!汐月是我妻子,她管理后院理所应当,谁也不可以出言不逊,包括母亲。” 他冷脸看向张芷嫣:“张姨娘,你扶母亲回去。” 见秦善文这般维护慕汐月,张芷嫣快气疯了,但又不得不将怒气压下,她讪讪扶住秦老夫人,正准备离开。 却听到慕汐月淡淡的声音:“慢着。” 只见她朝她走来,“方才张姨娘说我粗鲁,一个贱妾,胆敢说主母粗鲁,按家法,应当如何?” 看到慕汐月冷漠的眼神,张芷嫣不由后退,“我……” 再看看秦善文,他似乎并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她咬咬嘴唇,“方才妾身一时心急,言语不当,还望夫人恕罪。” “一句言语不当就算了,府里还有没有规矩?” 秦老夫人眉头动了动,刚想为张芷嫣辩解,秦善文道:“就按家规处置。” 一句话让秦老夫人和张芷嫣再次怔住。 慕汐月冷道:“若按家法,要打板子罚跪,张姨娘有孕在身,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就免了你的板子和罚跪,罚掉半年例银,让你长长记性,但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多谢夫人开恩。” 张芷嫣咬牙,明明是她张扬跋扈,自己却还要感恩戴德!这个仇!她若不报誓不为人! 秦老夫人与张芷嫣浩浩荡荡离开,前院重新归于宁静。 秦善文温声道:“都是我的错,让夫人有苦难言。” 他刻意将受伤的手晾在慕汐月跟前,看了看趴在地上皮开肉绽的五福,“夫人,五福打小跟着我,这次也是为了安哥儿才出这个主意,夫人能不能从轻发落?就不要打断腿脚,直接发卖算了吧?” 若是之前,慕汐月也不忍打断无辜之人腿脚,但现在,呵呵,她难道还会给五福重新替秦善文卖命的机会? 她淡淡道:“夫君,我的清白和名声,难道只值他一双腿?” “自然不止,他的命不值一提,只是毕竟朝夕相处十几年,为夫心有不忍。” “那我的清白,夫君就可以忍了?” 秦善文叹气:“好,但凭夫人处置。” 他不敢看五福,转身出了院子。 他走后,慕汐月脸一沉,叫过采月采星:“继续打,但不要打断,扔出府丢去黑市,再找人看着。” 若秦善文跟二皇子已有动作,五福肯定多少知道一点,留着他还有用。 慕汐月回到西苑,小世子正在小花园里练功,小郡主在学琴,她请了最好的师傅教他们。 看到两个小人儿认真的模样,慕汐月仿佛看到了前世她最幸福的瞬间,不知秦子安和秦子宁不是她的孩子时,也曾有过短暂母慈子孝的时光。 他们看到慕汐月回来,纷纷过来炫耀今天上午的学习成果。 慕汐月微笑与他们说笑打闹。 此时宸王府。 楚墨寒正在听下属汇报。 “王爷,昨夜那个黑影身手不错,属下不敢贸然动手,一路跟着他,发现他进了东郊瑞王的别院。” 二皇兄? 楚墨寒心惊,二皇子与丞相不对付这是朝堂都知道的事情,他难道因为对丞相不满,要对慕汐月下手? 可对一个弱女子下手,不像是二皇兄的作派。 “你继续盯着瑞王那边。” 他又问:“秦府呢?今日有什么动静?” “秦府丢出一个打断腿脚的奴仆,具体缘由还不知。” 下属又问:“小世子和小郡主都在秦府,需不需要派人保护?” 以前还以为秦府是个平常人家,现在看来,未必是。 楚墨寒点头:“多派几个人在秦府周围守着,务必保证小世子和小郡主的安全。” 他顿了顿,“还有秦夫人。” “属下领命。” 慕汐月与两个孩子玩了一阵,便到了用膳时间。 她虽没有时间亲自下厨,但小世子和小郡主每日饮食早已经安排妥当,色香味俱全,相信经她调养一段时间,两个孩子一定能强健不少,尤其是小郡主。 用完膳,慕汐月让佳慧两姐妹带两个孩子去午休。 她打算在院子里跟落霞商量下茶楼的事情。 没多久,夏之桃过来了。 “夫人,我本想等午后再来,可实在等不住。” 她满脸笑容:“还是夫人厉害,一回来就给了那贱人下马威,听说您刚才狠狠教训了那贱人。” 第69章 一个侧妃就高兴成这样? 慕汐月没接话,只道:“大人受伤了你知道吗?” “刚听说。” “那你还不抓住机会去大人房里伺候?” “我自是要去的,但还是想先来夫人这儿坐坐,夫人,以后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尽管开口。” 原先她以为夫人性子软,张芷嫣又得大人心,夫人可能不是张芷嫣的对手,现在看来,岂止是对手,简直吊打啊! 看来抱夫人大腿是抱对了。 慕汐月道:“现在没别的,你就一个任务,赶紧怀上孩子。” “可大人受伤了,近期恐怕不便……” “他是手受伤,又不是……哪有什么便与不便?” 夏之桃连连点头:“是,夫人说的是。” 她不明白慕汐月为何这么希望她快点怀上孩子,但倒与她不谋而合,她也想快点有个孩子,无奈秦善文太坐怀不乱,看来还是要上些手段才行…… 夏之桃走后没多久,秦青玉来了。 她满心思都是嫁去王府的事情,知道今日府里出大事,但她丝毫不关心,来找慕汐月也是有其他的事情。 “嫂嫂,我的嫁妆……哎,府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母亲身体不好,没心思替我操办,我可怎么办?总不能寒酸嫁进王府,还没进门就让人看低了去。” 慕汐月笑笑:“是啊,能嫁进王府是满门荣耀,确实不能太寒酸,母亲没时间,你就自己拿主意吧,现在你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银钱和物件都在你手上,自己合计自己的嫁妆岂不更顺心?” “说的也是,但嫂嫂也知道,府里除了你拿回来的那一百万两银票,不剩什么了,母亲的药费又贵,还要置办产业,哪里还有我嫁妆的份。” 慕汐月当下就明白,这个女人是想动用银票给自己置办嫁妆,但又怕不好跟家里交待,找她通气来了。 “多与你兄长商议吧,我觉得钱财以后能赚,但成亲就这一次,况且,王府那边还有聘礼,不见得就会亏,该大气的时候还是要大气。” 秦青玉眉开眼笑:“还是嫂嫂对我好,你帮我跟兄长说说吧?免得他说我胳膊肘往外拐,我也不想让府里破费,可是嫂嫂也知道,那可是王府,我进去后上下打点的银子都要不少,多少还需要点东西傍身。” “我知道,找个机会我会跟你兄长说。” 秦青玉一把抱住慕汐月,“谢谢嫂嫂!若是我发达了,定不忘你的恩情,你是我唯一的嫂嫂!” 呵呵,不愧是两兄妹,都以为他们所谓的“唯一”对别人很重要。 她又说道:“嫂嫂,你最近不要惹表姐哦,我听说她现在已经开始熏艾保胎了,这才几个月?八成肚子里的孩子脉象弱,到时候流产了把责任往你身上一推,把你惹得一身腥,多晦气?” 前世,张芷嫣这一胎是四个月没的,算算时间,也就是近期的事情。 当时张芷嫣找了个由头约她去园中喝茶,两人散步的时候,她脚一滑,张芷嫣扶住了她,自己却摔了,这一摔,把孩子摔没了。 虽然那时没人责怪她,张芷嫣甚至说是她自己不小心,但慕汐月却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孩子保不保得住与她无关,但她这次不会再当冤大头。不过张芷嫣非要碰瓷,她也不怕。 “谢谢青玉妹妹提醒,她熏艾的事情母亲知道吗?” “她哪里敢让母亲知道?” 慕汐月微微一笑:“母亲身体不好,若张姨娘这一胎保不住,我怕母亲到时候承受不住打击。” “是啊,还是让母亲知道好一点。” 秦青玉说完这事,又说起自己嫁妆的事情,“嫂嫂,我正在让人缝制喜服,你帮我挑挑样式可好?” “好。” 她正欲随秦青玉去她院中,下人来通报:“夫人,宸王殿下和慕将军来了。” 那边,秦善文也收到了消息。 他心惊不已,慕震廷来了?难道是慕汐月叫来的? 他慌忙出去迎接。 看到宸王和慕震廷肩并肩走进来,两人正在说话,慕震廷脸上并无不悦之色,若他知道昨夜之事,不会是这个样子。 看到秦善文出来,慕震廷道:“善文,我陪同宸王来看望小世子和小郡主,你忙自己的,不必陪我们。” 自从纳了两个妾室,慕震廷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冷漠了许多,这也是情理之中。 秦善文起初还揪心,但自从跟了二皇子,他便看淡了,反正慕震廷也帮不了他什么,冷漠便冷漠吧。 他默默退到一旁。 慕震廷与宸王径直去了慕汐月的院子。 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秦青玉。 秦青玉知道他们是来找慕汐月的,便没有再将慕汐月叫走。 她恭敬行礼,眼神伶俐看了看宸王,只见男人锦披黑靴,玄袍飞扬,俊美洒脱,锐气逼人,心下想着,宸王不愧是征战沙场之人,冷峻英挺,也太有男子气概了! 哎……只可惜母亲身份低微,自己又早早养外室不得圣心,跟瑞王自是没法比。 想到这儿,心里对自己的亲事更加满意,不自觉昂了昂头。 慕震廷皱了皱眉,秦家的女儿在宸王面前都敢这般张扬了? 慕汐月正好出来,看到兄长与宸王已经到了,微笑行礼。 兄长看了看秦青玉的背影,一脸鄙夷:“秦家人还真是小家子气,一个侧妃就高兴成这样子?” 慕汐月笑:“你管他们呢!” 她朝宸王道:“殿下可是来看望小世子和小郡主?他们正在午休,殿下先坐会儿,让他们多睡一阵,可好?” 楚墨寒点头。 他原本也不单是为了两个孩子而来。 慕震廷转身:“刚分开,想念是正常的,殿下你放心,我妹妹定会照顾好小世子和小郡主。” 兄长没有问及昨夜之事,慕汐月知道宸王应该没有告诉兄长,她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宸王。 看到慕汐月温婉明媚的笑容,楚墨寒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夜站在细雨中,满脸委屈泪眼婆娑看着他的神情。 他心头微微一颤。 不知什么时候,从前对她的怨和恨渐渐消失,现在对她只有疼惜与期待。 第70章 她不见得性资敏慧,但确实风华绝代 慕汐月邀他们进院,院子里一株梨树长得正盛,这个时节,梨树正在落花结果,树下密密麻麻铺了一层细白花瓣。 梨树下摆着茶几与桌椅,看得出慕汐月经常在这儿喝茶。 她给兄长和宸王沏茶。 楚墨寒微微出神,坐在对面的她面若桃花,青丝如瀑,花瓣在她面前稀稀疏疏落下,宛若画中。 她递茶杯过来:“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他回过神,“都好全了。” “这么快?” “我身体恢复得比常人要快。” 他瞥了瞥慕汐月的手,上面的几道红痕已经很浅,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痊愈。 但那日她被烫伤时疼得直跺脚的样子仍然让他揪心。 又想起昨夜她在雨中哭泣时无助的样子。 原以为她嫁给一个小官,能过得恣意潇洒,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耀武扬威,没想到,却是人前潇洒,人后负重。 三个人喝了一会儿茶,侍女牵着小世子和小郡主出来了。 两个小人儿见父王来,立即飞奔过来,叽叽喳喳跟他分享在秦府的事情。 “父王,你来看看我和妹妹今天写的字。” 说着拉楚墨寒去院子另一旁的书桌,慕汐月也起身跟了过去。 书桌上面铺满了新写的字,小世子指着:“这是我写的,这是妹妹写的,父王,你看我几个字写得怎么样?” 楚墨寒看了看,“嗯,还可以,但落笔还要更有力,男子汉的字一定要苍劲有力。” 慕汐月一听就知道宸王平时对孩子要求过于严格,她鼓励道:“小世子写得很好,殿下教育有方,这个年龄的孩子能写出这样的字已是少有。” 楚墨寒听着她不留痕迹的奉承,依稀记得从前她话很少,也从不奉承谁,现在…… 心间有些落寞之际,却听到儿子无意间说道:“娘亲,我这里是不是收笔时要再洒脱一点,这样字会显得飘逸?” 娘亲? 他震惊看向慕汐月,她却没有任何诧异,反而自然而然应了声,“嗯,不必过分注重力道,刚柔并济的字才好看。” 她居然默认清儿叫她娘亲?! 楚墨寒心怦怦直跳,不自觉看着慕汐月,但她的注意力全在字上,正在跟清儿说哪里需要改正。 心里又有些失落,或许她并没有留意到清儿叫她娘亲吧? 慕震廷在那边喝茶,看见宸王和两个孩子以及妹妹在书案旁说话,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温馨而美好。 他不由出神。 他不是不知道宸王曾经有意于他妹妹,但他当时和父亲一个想法,不希望妹妹嫁入皇室成为政治工具,即便他们无意,但重臣和皇子联姻,难免会让人多想。 况且,哪个王爷不是三妻四妾,他不希望妹妹一生都要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 所以那件事发生后,他们都极力赞成妹妹嫁给新科状元秦善文,毕竟秦善文清俊儒雅、才华横溢。 可是现在,他和父亲曾经认为的好夫婿已经娶了两门妾室,而不那么看好的宸王却对一个外室一往情深,多年未娶。 若当年…… 妹妹过得是否比现在幸福? 他正出神,小世子走了过来:“慕将军,我想跟你过几招。” 慕震廷笑:“你确定?” “嗯!我父王说你功夫厉害,我想领教领教。” 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慕震廷起身:“好!” 他像模像样与小世子对招,小郡主在一旁给哥哥加油助威。 慕汐月与宸王站在一旁观看。 她在看小世子,宸王在看她。 看她笑得温婉灿烂,这是他见过的她最美的笑容。与她甚少的记忆里,她的笑容尤其少。 意识到宸王在看她,慕汐月不觉侧过脸,疑惑看了他一眼。 楚墨寒收回眼神,淡问道:“秦夫人的两个孩子呢?” “在我婆母院中。” “秦夫人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将两个孩子养在自己院中?” 这宸王……是见不得她高兴,专揭她伤疤? 不过她并不介意,反而温温一笑:“养四个孩子太累了,殿下的两个孩子比我那两个孩子更加聪慧可爱,所以我选他们。” 楚墨寒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时间目瞪口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慕汐月看到他吃惊的表情,满意一笑,“殿下,能生出这样聪慧可爱、俊俏秀美的孩子,想必小世子和小郡主的生母一定性资敏慧、风华绝代吧?” 让你揭我伤疤,我也揭你的。 楚墨寒定定看着她,“她不见得性资敏慧,但确实风华绝代。” 若真的聪敏,又怎会嫁给秦善文? 慕汐月抿嘴一笑,心想,难怪对那个外室念念不忘。 沉默了一阵,楚墨寒问道:“秦夫人昨夜为何独自在城外哭泣?” 慕汐月言简意赅:“心情不好出去透透气。” “为何心情不好?” 慕汐月又看了一眼宸王,他这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懒懒道:“殿下也看到我现在的情况,夫君不爱,婆母刁难,儿女不在身边……心情能好?” 楚墨寒看着她,神色复杂,她说着这些话,可面上并无痛苦之色,反而轻松自在? 想问什么,却见她眼神期盼,声线柔软,“小世子和小郡主现在已是我唯一的依靠,有他们在这儿我才能开怀一点,不敢想象,殿下若是将他们带去北疆,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楚墨寒的心跟着她的声音变得柔软,明知她在耍小心机,想留住两个孩子,可他内心却并不排斥。 他只是沉默。 但慕汐月已然窃喜,宸王不像之前那么反对,这就是进步,再磨几次,估计他就同意让小世子和小郡主在这儿长住呢? 兄长有意让着小世子,两人对了几个回合,直到小世子体力不支自己投降。 慕汐月过去细心替他擦汗,又让侍女倒来茶水。 看着这一幕,楚墨寒只觉岁月静好。 慕震廷放下长枪,过来喝茶,“殿下,小世子在武学上确实有天赋啊!我教他武,汐月教他文,文武全才,未来不可限量啊!” 呵呵,这两兄妹是商量好来哄他留下孩子? 第71章 她就不怕吗? 又看到慕汐月顾盼生辉看着他,他心一软,刚想说没那么快去北疆,即使去,这次也不带两个孩子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他的手下匆匆来报。 “殿下,青州刺客的事情有进展了,青州刺史来信说抓到了一个刺客,正押往京城。” 慕震廷听后一阵惊喜:“还真抓到了!”他转脸朝慕汐月道:“妹妹,抓到了一个刺客!” 慕汐月让侍女带两个孩子进去用午点,随后也走了过来。 听到宸王的下属说着:“其余人都服毒自杀了,唯有这个,死前想回去看看老母亲,露出了踪迹。” 为了杀她下这么大血本? 随后一想,若真是张芷嫣找的人,她要利用这次机会换她亲生孩子的踪迹! 楚墨寒问:“刺客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大约两日后。” 他点点头,“多派些人沿途护送,绝不能出岔子。” 属下领命退下。 楚墨寒看了看慕汐月,发现她神情凝重,以为是她对遇刺之事仍心有余悸。 他温声道:“秦夫人放心,这里是京城,秦府在闹市,没有人敢在这里下手,况且,本王已与你兄长派了人日夜在秦府外看守,定会护你周全。” 宸王还是第一次这般跟她说话,慕汐月有点惊讶,难以想象冷冰冰的宸王也有温和的时候,不过又一想,他的两个孩子在这儿,他能不上心吗? 她回:“多谢殿下。” 随后道:“殿下,可否让我亲自审犯人?” 慕震廷道:“你一个女子哪里懂审犯人,况且这种刺客都是硬骨头,抓了不一定能审出什么。” 慕汐月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怀疑是张芷嫣下的手这件事告诉兄长。 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说。 却见兄长皱着眉:“你没有仇人,应该是冲着我与父亲来的,可我们在朝中没有得罪谁,即便有政敌,也不可能对家里人下手……” 他忽然眼神一冷,“难道是二皇子?” 听到“二皇子”三个字,楚墨寒心头一震。 “最近二皇子动作频繁,我这边查到几个他安插在我营中的人,哼,这就坐不住了?” 不知为何,慕汐月总觉得这次不是二皇子干的。 她道:“哥,还没查清楚呢,怎么就说是二皇子?再说杀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这话明显在帮二皇子,楚墨寒悠悠看向她,心不由沉了沉。 慕汐月道:“我一个深宅妇人若有仇人,八成对方也同为妇人,我回徐州的时候,查了一下秦善文的表妹张芷嫣,她生父原是土匪,刚好刺杀我的人也是江湖人士,两件事放在一起,不难猜到会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慕震廷一听,脸一黑:“你是说是秦善文的表妹找江湖人士刺杀你?!” 他想起那个女人,一掌击在桌上,木桌摇动,差点散架。 “她算个什么东西!敢对你下手!我这就将她抓起来严刑拷打!” 说罢人就要走出去。 慕汐月拉住他,“哥,现在只是猜测,无凭无据就抓人,别人会怎么说?” “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一个妾室!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她威胁到你,打死又如何?!” 慕汐月扶额,仅仅是刺杀未遂,兄长就这么大反应,若是知道秦善文和张芷嫣把她两个孩子换了,还不知会怎样。 楚墨寒摇头,慕震廷平时也不是这么莽撞之人,只是一旦涉及到他妹妹安危,他就好像只无头苍蝇。 他起身,“慕将军,秦夫人说得不无道理,既然刺客已经抓到,多少能审出点东西,到时候证据确凿,岂不更加名正言顺。” 他看了看慕汐月,“只是秦夫人,她与你同在一个屋檐下,若她真的想害你,你防不胜防。” 明知道人家想害她,她还留在这儿,就不怕吗? 却见慕汐月眼神坚定,“哼,若是一个妾室都对付不了,只会逃避,寻求庇护,那也太憋屈!” 兄长厉声:“你是我慕震廷的妹妹!用得着委屈自己,担惊受怕?” 他却不知,死过一次的慕汐月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她要做的不是寻求父兄庇护,而是保护父兄和相府。 “我并未委屈自己,也没有担惊受怕,哥,我不想再做事事需要别人操心的深闺怨妇,我想成长,想变强,想自己报仇!” 慕震廷的神情从愤怒变得温和,他心疼看着慕汐月:“可我不是别人。” 慕汐月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哥哥不是别人,需要哥哥帮助的时候我自然会说。” 他摇了摇慕震廷手臂:“哥,我可以亲自审犯人吗?” 慕震廷点头。 楚墨寒看着这一幕,心中疼痛不已,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非要一个人面对? 慕汐月,早知今日,当初我绝不会退缩! 他上前,想说出当年之事。 慕汐月目光浅浅,“我的家事让殿下见笑了。” 她不知,衣袖里他的手早已握成拳,指节分明,没有血色。 心中有万千话语,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说。 慕震廷看到宸王脸色异样,大概猜到什么。 他横了横身,“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不管如何,妹妹仍是有夫之妇,即便宸王有意,他们现在也不能踏出这一步。 回军营路上。 慕震廷唉声叹气:“看来我妹妹跟秦善文是要完了,秦善文刚纳妾的时候我恨不得她立即和离,可真的要到和离这一步,我又担心,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和离后还有人敢娶吗?我是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可以她那个性子,会觉得自己是我的累赘,只怕不会愿意。” 楚墨寒沉下脸:“慕将军对自己妹妹也太没信心了,即便带着两个孩子,令妹若是和离,依然会有人上赶着求娶。” 慕震廷在心里偷笑,果然宸王对妹妹仍然一往情深,虽然两人有过曲折,但日后再走到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况且妹妹那么喜欢宸王的两个孩子,这个后母未必做不好。 但他仍旧叹气:“你我同为男人,能不知道那些男人心里想什么?多半是冲着她的姿色去的,哎,我妹妹怎如此命苦?” 楚墨寒咬咬牙,不满地看了一眼慕震廷,没有给她找个好夫婿,反而怪她命苦? 第72章 你是不是将母亲送给了瑞王? 此时秦老夫人院中。 张芷嫣眼睛哭得通红,不是因为被慕汐月责罚,而是因为秦善文对她的态度。 秦老夫人唉声叹气,“今日善文也太奇怪了,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姨母,是不是因为我怀孕后变老变丑,表哥变心了?慕汐月生了两个孩子后,这些年不用生育,还跟闺中少女一般,是个男人看了都难免心动。” “不要妄自菲薄,若善文是好色之人,也不会让那个女人守这么多年活寡。” 她替张芷嫣擦擦眼泪:“你不要受她影响,好好养胎,母凭子贵,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你就有了三个孩子,慕汐月她能跟你比?” 张芷嫣欲言又止。 秦善文知道母亲和张芷嫣现在肯定难受,见慕震廷和宸王来了,知道慕汐月没空出来,他便去去了母亲院中。 秦老夫人一见他,就大骂:“你这不孝子还来我这儿干嘛?!” 秦善文扶住秦老夫人:“母亲,您就这么不信任儿子?” 他看向张芷嫣:“嫣儿,今天你受委屈了,我答应你,日后肯定为你讨回公道!” 张芷嫣低垂着脸:“只要秦郎好,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看到张芷嫣低眉顺眼、通情达理的神情,再想想慕汐月那嚣张至极、目无尊长的样子,秦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出。 “善文,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个女人现在对我们还有什么用?帮不上你,又不出钱养家,留着她干嘛?!” “为了安哥儿。”他鼻子微酸:“瑞王说要砍了安哥儿小指给他的世子赔罪,我为了救安哥儿,把慕汐月送给了他。” 说出这番话,他觉得已经用尽全身力气。 听到这番话的秦老夫人和张芷嫣,表情复杂。 秦老夫人大惊失色:“怎么会是瑞王?!玉儿马上要嫁给他!他却睡了慕汐月?!善文你干的这是什么事啊!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秦府的脸往哪儿搁!” 秦善文安抚秦老夫人:“母亲,瑞王是什么人?睡过的女人何止一两个?只是因为慕汐月漂亮,他想尝个鲜而已,玉儿是他的侧妃,哪能一样?” 秦老夫人一巴掌扇过去:“玉儿还没成亲你就干出这种事!以后她进门了怎么面对瑞王?!你为安哥儿无可厚非!但也不能连自己妹妹都不管不顾啊!” 秦善文捂着自己脸:“我们连传家宝玉都送给他了,也无济于事,母亲告诉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秦老夫人老泪纵横,却无言以对。 半晌,问道:“这事能瞒住玉儿吗?” 她不是没看到女儿这几日有多开心,她要是知道自己兄长干的丑事,还能安心嫁入瑞王府吗? 张芷嫣劝慰道:“姨母,瑞王肯定分得清何为玩物,何为明媒正娶的女人,这件事情除了慕汐月,我们其余人都赚了,尤其是安哥儿。再说,以慕汐月的性格,她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吗?她不说,我们不说,外人有谁知?” 她期期艾艾看向秦善文:“倒是秦郎,要作出这个决定,内心很是煎熬吧?” 虽然她恨慕汐月占了她的位置,可到底是秦善文明面上的妻子,代表秦善文的脸面,这样做其实也是在践踏他的自尊。 “为了安哥儿,一切都值得。” “所以,今天慕汐月突然发难是因为这事?” 秦善文回:“是,不过只要她解气,事情就好办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张芷嫣表面平静,内心雀跃,慕汐月再怎么嚣张,也是秦郎不要的破鞋,甚至连破鞋都不算,只能算是工具。原来还担心哪天秦郎变心,现在都成了别人的玩物,秦郎怎么还会看上? 秦老夫人长叹:“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玉儿知道。” “母亲放心,除非慕汐月自己说,否则玉儿不可能知道,但慕汐月她敢说么?” “你必须快点休了她!本就不清白,现在还被不同的男人睡!看着都晦气!” 秦善文却犹豫,“说到底,她为这个家付出了不少,儿子不碰她便是,养在府里也只是多养一个人。” “你看她在这里,嫣儿有好日子过吗?我有好日子过吗?” 秦善文欲言又止。 张芷嫣见状,眼眶湿润:“说到底,秦郎还是对她动心了,不舍得她。” “怎会?”他沉眉:“见机行事吧。 二皇子已对相府动手,说不定没多久相府就要倒台,到时候慕汐月没了依靠,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跋扈。 秦老夫人道:“嫣儿莫怕,前几日老家来信,善文三伯父的侄儿想来投靠我们,我到时候让他做管家,他机智果敢,幼时就与你们一起玩耍,肯定信得过,有了他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张芷嫣低眉:“谢姨母为我筹谋。” 他们正在说话,忽然听到门口有响动。 这些话万万不能被旁人听了去! 秦善文猛地冲过去打开门,门外秦子安怒目以对:“你们正在密谋要休了我母亲?!” 他赶紧将秦子安拉进来,“没有……我们只是在商量怎么让你母亲,不,你生母过得好一些。” 秦子安甩开他的手,“我都听到了!母亲为了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们却一心想要挤走她!她若是走了,我以后怎么办?靠张姨娘给我谋前程吗?!你们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外面,别人怎么看我?!” 张芷嫣看秦子安不理解他们,想要解释,“安儿,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以前我小,不懂事,听信了你们的话,现在我还会信吗?!我遇事的时候是母亲豁出一切救我!你这个生母在干嘛?在忙着怀另一个孩子!现在更是用母亲的清白去换我安好!早知如此!我宁愿断掉一指!也不愿母亲受这委屈!偏偏你们不感恩戴德,还嫌弃母亲,要休了她!” 秦善文被说得无地自容,“安儿,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是怎样?”秦子安昂首:“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我,将母亲送给了瑞王?” 第73章 你想要我帮你顶罪? 秦善文没有回答。 但秦子安已经知道答案:“父亲,你竟这般不知廉耻!” “你们休了母亲可以,但我从此就没有你这个父亲,更没有你这个生母!我会跟着母亲,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从明天开始!我就搬回母亲院子,以后只孝敬她一人!” 啪! 他脸上挨了闪亮的一巴掌! 秦老夫人扬着手:“你知不知道你生母为你受了多少苦?!若不是为了你有个好前程,她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忍辱负重,任人欺凌?若不是为了守在你身边,她怎会甘为一个妾室?!十月怀胎,你就这样对她?!” 秦子安冷笑:“她什么时候忍辱负重、任人欺凌了?她顶多是不能听我叫她一声母亲!我受母亲养育之恩,现在大了,母亲对你们没用了,你们就想一脚踢了她,你们好狠毒的心!我要将这些全部告诉母亲!” “秦子安!” 张芷嫣怒道:“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你以为慕汐月知道你不是她的血肉还会这般对你吗?!” “母亲善良,即使知道我不是他的骨肉,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不会舍得抛弃我!” “那你就看看她会不会认你,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只会把这些错都怪在你身上!” 她上前拉住秦子安的手:“唯有我们才是血肉相连啊!母亲救不了你,是因为没这个能力,若是有这个能力,母亲豁出性命也会救你!” “以前你不是最希望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吗?不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叫我一声母亲吗?不是见不得我受任何委屈吗?可你看看我现在……活成了什么样子?在府里人人瞧不起,连粗使婆子都敢给我脸色看,你以为这些都是谁造成的?这都是慕汐月对我的报复啊!” 秦子安眼神涣散,自六岁知道自己生母是张芷嫣以来,从刚开始的震惊、不愿接受,到后来知道父母的苦衷,他们是想让他到京城来,给他最好的生活和老师,让他以后飞黄腾达,才铤而走险,换掉了孩子。 张芷嫣继续说道:“如果慕汐月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不止你,我们都要遭殃,你想想,如果现在东窗事发,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我们一家四口都会没命!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跟她对抗,只有一家人一条心,只有等你父亲身居高位,等你和宁儿长大成人……” 秦子安呜咽道:“那为何你非要再生一个孩子?” “母亲也不想,可这是你的弟弟或妹妹,母亲不舍得,原以为我与慕汐月姐妹相称,好好待她,她会容下我,谁知她竟容不下!” 她慢慢走过去搂住秦子安,“安儿,若是你不想要这个弟弟或妹妹,母亲可以打掉。” 秦子安感受到张芷嫣隆起的肚子微微动了动,他痛苦地闭上眼。 “安儿,若你想回慕汐月身边,母亲不阻拦你,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就知道为何我与你父亲会做这样的决定。” 母子连心,她知道秦子安的性情,短暂会被慕汐月感动,但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他不可能为了慕汐月不要她。 天渐渐暗去,屋子里的抽泣声也渐渐平缓。 安抚好秦子宁,张芷嫣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院中。 她瞥见屋中暗处站着一个男人。 她挥挥手让侍女退下。 堂哥从暗处走出来,眼中带着恐慌,“上次派去刺杀慕汐月的人有一个被抓住了!” 被抓住就意味着她有可能暴露! 张芷嫣只觉头重脚轻,差点站不住,张云鹏立即扶住她。 “你不是说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事发会服毒自尽,一丁点东西都不会留下吗?!” “我特地找没有亲眷、浪迹天涯的亡命徒,可有一个隐瞒了还有老母的情况,临死前偷偷脱离队伍回家看望老母被抓。” “你……!” 张芷嫣脸色惨白,“慕震廷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落到了他手中,死人都要掉几层皮,更何况还是个活的!若是将你我供出……” 她双手颤抖,“我们必死无疑!” 张云鹏懊悔:“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动她!你非要动手!堂堂丞相千金有那么容易暗杀吗?!”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知道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吗?!活得连秦府一条狗都不如!狗还有人尊严!我呢?!” “那是秦善文没有用!”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张芷嫣好不容易压住火气,沉声道:“小点声!”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有办法把被抓的刺客劫走吗?” 张云鹏冷笑:“青州刺史派了两千人押送,宸王又派了两千,可能还有暗卫,想要劫人比登天还难!” 张芷嫣只觉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走,“只能坐以待毙,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我们逃吧,去投靠你父亲。” “这不是害了我父亲吗?官府可以剿他一次就可以再剿他一次!” 张云鹏悔不当初,不应该为了张芷嫣这一点蝇头小利去冒险,现在逃都无处可逃! “要不告诉秦善文,让他想办法救你,你跟他这么多年,又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定会救你!” 张芷嫣摇头,她不能给秦郎任何助力,还要给他制造麻烦吗?何况,这件事即便告诉秦善文,也不是他能帮上的。 张云鹏着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要告诉我,我只有死路一条吧?若真如此,你也逃不掉!” 张芷嫣直直看着他,忽然转身去里间。 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 她打开木匣子,“哥,这是我全部家当,有老家的地契、佃租,这些年攒的银钱和首饰,加在一起够你一家子过一辈子,都给你!” 她扑通一声跪下,“哥!我求你!刺客即便招供也是先供出你,若你把我供出来,只是多一个人牺牲,你跑不掉的!你保全我!我一定会替你养老送终!一定尽我所能给你母亲、妻儿最好的生活!” 张云鹏颤抖着指着她,“你想要我帮你顶罪?牺牲我保全自己?张芷嫣,你好狠的心!” 第74章 再试一次 “你可以把我供出来,我不会怪你,可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能逃一死吗?你家人怎么办?我贱命一条,我死了无所谓,可我死了谁替你照顾家人?” 张云鹏浑身发抖。 张芷嫣将木匣子塞到他怀里,“这些东西你拿着,反正我死了也用不上,还有几天时间考虑,选择权在你!” 张云鹏呆呆看着木匣子,半天没说话。 跟慕震廷多年,他知道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看重他妹妹,这次,他肯定在劫难逃。 他抱住木匣子的手紧了紧,死死盯着张芷嫣,“你定要帮我照顾好老母及妻儿!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张芷嫣悄悄松了口气。 张云鹏转身要走。 她叫住他,“哥,我还有一计,虽然希望很渺小,但万一事成呢?” “什么计策?” “他们审刺客还要几天时间,如果这几天时间我们做掉了慕汐月,就赚大了!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不是吗?” 张云鹏沉下脸:“你还要杀她?” “不杀不是前功尽弃?” 张云鹏没说话,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多一次少一次对他没有影响。 “可我没钱再找杀手。” “我去求我父亲。” 她继续怂恿,“富贵险中求,若这次成了,我日后有了出头之日肯定不会忘记你!” “别给我画饼了。”张云鹏笑笑:“我答应你再试一次,不是为了你的这个承诺,而是因为我有今天都是倚仗你,这算是我对你的报答。” 张芷嫣鼻子一酸,掉下几滴眼泪,“谢谢堂哥。” 她起身,“我这就修书给我父亲。” 秦府各个都满怀心事,但不妨碍喜事临门。 次日,瑞王府送来聘礼。 黄金百两、白银万两、绫罗绸缎千匹、金银玉器珠串数十盒、各类字画、糕饼、鸡鸭鱼肉无数,足足装满了六辆马车。 看着满屋聘礼,秦青玉高兴得说不出话,其余人却都低沉着脸。 这些聘礼超出侧妃礼制很多,秦善文和秦老夫人都知道什么原因,有一部分是对慕汐月的补偿。唯有秦青玉,以为是瑞王对她格外看重。 只是这补偿,看着格外碍眼,心里亦格外难受。 慕汐月虽没有出去迎礼,但也听说了瑞王送来几车聘礼,轰动整个京城。 瑞王怎么娶秦青玉都与她无关。 她也已想清楚,瑞王既有帝王之命,让他去做帝王就是。 她何必拿一家子性命去争这一口气呢? 即便有赢的希望,也没有冒险的必要。 何不劝父兄远离朝堂,不与他争斗,回乡养老,过平淡日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岂不更好? 她在院中陪小世子小郡主温习功课,想着如果宸王愿意将两个孩子留在京中,便再去找一次前太傅,让他收宸王两个孩子为弟子,毕竟是王爷之子,前太傅应该会答应。 正在教小郡主弹琴时,秦子安和秦子宁来了。 秦子宁呆呆看着,从前,慕汐月也这样教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教过。 秦子安走过去,看到案几上小世子的字,手里攥紧了手中字卷,悄悄藏到身后。 他本想拿自己的字给母亲看,可一来就发现小世子的字比他好太多,他怎好意思拿出手? 原本以为母亲好几日没见到他们,见面时会欣喜不已,没想到她只是淡淡道一句:“安哥儿、宁姐儿,你们怎么来了?” 秦子安放下字卷向她行礼,“孩儿携妹妹来给母亲请安。” 慕汐月让人端出茶盏和糕点给他们吃,随口问起他们在祖母院中的情况。 一切看着没有任何问题,可秦子安知道,母亲对他们确实不如从前了。 他的心一点点变冷。 张芷嫣说得对,血浓于水,他怎么傻到不认生母认养母? 她从始至终都只为了自己,不遗余力教导自己,是想要让她成为人人称道的贤妻良母!如今他得罪了瑞王,她表面上为他,实际上已经对他失望,宁愿培养外人,也不愿再培养他! 只有亲生母亲不会嫌弃他,无论他怎样,都会真诚待他! 他与秦子宁离开西苑时,秦子宁手里仍拿着慕汐月做的糕点,她笑呵呵说着:“还是母亲院里的东西好吃,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母亲那儿?” 秦子安拍掉她手中糕点,冷冷道:“回不去了。” 秦子宁冷冷看着他。 他想起张芷嫣那句话:只有一家人一条心,只有父亲发达,他们成材,才能真正抬头做人! 采月从外面回来,看到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 进院看到慕汐月一边喝茶,一边看小郡主弹琴。 采月走过去,轻声道:“夫人,我刚才碰到秦府的那两个孩子。” 慕汐月侧脸:“有什么想法?” “孩子大了,会慢慢凸显父母长相,秦子安还没那么明显,但秦子宁,细看眉眼跟张芷嫣简直一模一样。” 慕汐月早已发现这一点,因为知道不是自己孩子,所以更加关注他们的长相。 她笑笑:“你看出来了?那就把这些话散布出去,让秦府上下都看看两个孩子是不是都像张芷嫣。”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日早点用晚膳,早点休息。” 明日刺客便会押到京城,慕汐月想着今晚要养精蓄锐,明日好好对付他。 可入夜时分,江护卫却来了,他还带了另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夫人,采月来信说您想找一个小厮?” 慕汐月点头。 “这是慕将军给我差遣的人,就让她跟着夫人。” “那你那边?” 江护卫面色凝重:“夫人,毕嬷嬷和冒嬷嬷的线索断了,再多的人也没用。” 慕汐月心一沉:“怎么会?你不是说这两个嬷嬷很有可能还在世吗?” “属下让熟悉她们的人画了她们的画像,逐一去问,有人在青州见过她们,但到青州时,却发现她们突然人去楼空,像是凭空消失,谁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儿。” 慕汐月手紧张地握成了拳,“既然有人在青州见过她们,说明她们就还在世!只要没死!一定可以找到!” “可属下一连十几日日夜派人寻找,却一丝线索都没有,夫人,这两个嬷嬷恐怕不是我们现有力量能找到的……不如请慕将军出面,慕将军想找的人,不可能找不到。” 第75章 去父留子? 慕汐月沉眸,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孩子的事情告诉父兄,难道现在要告诉吗?万一费尽心力却没有找到孩子,或是孩子已经死了怎么办? 与其让父兄承受这些,不如让她独自一人承受。 可是现在,必须得有人帮她。 她正在思索,看到宸王的两个孩子正在屋外嬉笑打闹。 她眼神一亮,何不找宸王? 想到这儿,她转脸道:“采月,去备车,我们偷偷出去一趟。” 楚墨寒刚从军营回来,正在沐浴时,下人禀报说慕汐月来了。 他眼神一亮,虽还没沐浴完,但立即从浴桶出来,穿好衣裳出去迎她。 慕汐月在前厅等候,看到宸王着一身月白色缎面长袍,袍角翻飞,飘逸华美,由远及近,月色中,只觉他矜贵傲气、清贵慑人。 近了,发现他没有束发,黑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背,发尾似乎还有水滴,月色缎面丝滑光透,隐约可见他宽肩窄腰,胸膛坚实。 慕汐月不由一愣,这是刚洗完澡? 她悄悄垂下眼。 未几,宸王已至跟前。 虽未抬头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孤高颀长,矜贵淡雅。 “秦夫人这么晚来找本王,是为何事?” 慕汐月转眸:“臣妇有事想求殿下。” 楚墨寒心中一动,求他? 她不会轻易说“求”字,既然说了,应该是大事。 他问:“什么事?” “想跟宸王借一批军中人马查两个人。” 说到这儿,楚墨寒大概知道她想找的是哪两个人,他已将毕嬷嬷和冒嬷嬷接入军中,她的人肯定无从查找,要找,必须加大力量,且不是一般的力量。 他请慕汐月入座,看到她侧身坐着,烛光中有说不出的清净秀雅。 “什么人,需要动用军中力量查找?”他嘴角微扬,“而且,为何秦夫人不找慕将军帮忙,反而找本王?” 来这儿之前,慕汐月一直在想要怎么跟宸王说,思虑再三,打算告诉他实情,否则他凭什么帮她? 她看向宸王,“殿下,现在在秦府的两个孩子并非我亲生骨肉,我的亲生骨肉在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往徐州被掉了包。” 她说完这些话,情绪已然有些收不住,有点想哭。 原以为宸王会震惊,但宸王只是静静看着她。 “秦夫人贵为丞相千金,当年秦善文还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他敢送走你的孩子?” “只怪我当时错信了他,后来见一双儿女康健回来也就没有追究,谁知这对儿女竟不是我的!” 楚墨寒本来还想嘲讽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可转念又想,才刚出生的孩子她如何认得?就如现在,两个亲生孩子在她身边,她不照样不认得? “秦夫人的意思是秦大人将孩子送回徐州,途中遗失,便找了另外两个孩子来骗你?可他为何不直接告诉你孩子不见了?以丞相大人和慕将军的能力,要找回两个孩子并非难事。” 慕汐月就知道今夜躲不过去。 她手指缠着手绢,咬牙道:“秦善文与我成亲前就已与府中张姨娘在一起,估计我的孩子还未出世他们就已经想好将孩子调包,这样他们两个孩子便能养在身边。” 楚墨寒原本平静的脸此刻才有波澜。 原来两个孩子并非她有意遗弃,她亦因为着了贼人的道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这次回京与慕汐月相处后,他心中已经放下对她遗弃两个孩子的怨恨。 即便是有意遗弃,他也打算原谅她,更何况她不是有意。 他只是有些愕然,她到底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 若当年勇敢一点,是不是如今一家四口幸福美满? 想问她为何这么大件事不跟父兄商量,可是见她神态急切,眼睛含泪,心有不忍,便没再问。 他巴不得她来找他帮忙,怎还会将人劝回去? “本王虽领十万大军,但军队不可擅动,望秦夫人体谅。” 看到慕汐月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他又道:“不过本王可将暗卫借给秦夫人。” 慕汐月瞬间转悲为喜。 暗卫比军中将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墨寒不动声色问道:“若找到两个孩子,秦夫人以后如何打算?” 他垂眸看着慕汐月,“会离开秦府吗?” “自然会,不过我要先让秦善文和张芷嫣付出代价!”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只要她离开秦府,他便有希望。 他灿然一笑:“本王定会帮你。” 慕汐月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找对人了,宸王虽然性格古怪,但心地善良。 她起身行礼感谢宸王,“殿下,今夜之事还望殿下不要告诉我父兄。” 楚墨寒疑惑:“为何要瞒着他们?” “当初与秦善文成亲时我有所犹豫,父兄了解秦善文后觉得他值得托付,所以极力撮合,若是他们知道这些事情,恐怕会自责。” 她语气轻松,“事已至此,多一个人知道也只是徒增烦恼,父兄知道就能马上找到孩子吗?” 她笑笑:“不见得吧?所以我自己面对就行。” 楚墨寒侧脸看着她,她只是个弱女子,明知身边那些人狼子野心,处处设坑,却丝毫不退缩。 谁不想躲在羽翼下,只是这些年所经之事让她不得不坚强吧? 他低头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如此纤细柔弱,他看向她,“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以后秦夫人的事就是本王的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慕汐月微微一笑:“多谢殿下。” 想说两个孩子此刻就在你府中时,却听到她无意道:“若我真能寻回两个孩子,此生独自带着他们生活,也算圆满。” 楚墨寒不动声色:“独自带两个孩子?秦夫人还年轻,没想过另觅良婿?” 慕汐月苦笑:“原以为的良配其实不怀好意,原以为的良辰美景其实不堪回首,已经吃过这么多苦头,还要冒险再试一次?” 她眉目清朗,“女子也并非要倚仗男人而活,我一个人也能教养好两个孩子,去父留子才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楚墨寒看着她的眼神眯了眯,想得倒好,去父留子,你可知“父”是谁?从前是他不知其中缘由,现在既已知,岂是你想去就去得掉的? 慕汐月道:“殿下,明日我让我的护卫过来王府对接暗卫事宜,可否?” 楚墨寒不着痕迹点头:“好。” “那我便先回去了,多谢殿下。” 她正欲转身,身后传来宸王声音:“本王送你。” 第76章 窄巷遇刺 慕汐月回头,摆摆手:“不必,我带了护卫,兄长也派人暗中保护。” 楚墨寒却没搭理她,径直走出去,门口王府下人手中捧着披风,他伸手接过,潇洒披上,随后回头:“秦夫人,走吧。” 慕汐月愣了愣,跟了上去。 她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殿下大可不必跑这一趟,这里是京城,刺客已经抓住,我身边护卫也不少……” 前面楚墨寒蓦的停下脚步,两个身影撞到了一起。 慕汐月撞向楚墨寒坚硬后背,一个不稳,手腕却被抓住,接着被拉至胸前。 楚墨寒低头,“秦夫人小心。” “嗯?” 慕汐月一抬头就对上澄澈的眼神,手腕被坚实的手掌握着,胸膛相抵,中间只有一丝缝隙,她有些慌乱,急忙后退。 楚墨寒唇角微勾,轻放开她。 王府侧门外停着慕汐月的马车。 她由侍女扶着上马车,上去后一转身发现宸王也跟了上来。 她诧异:“殿下不乘车吗?待会儿怎么回?” “本王骑马回来。” 慕汐月不再说什么,反正她的马车够大,多一个人也不算拥挤。 她与采月坐在一边,宸王坐在对面。 刚才与他说话时她也没避开这个侍女,想必她知道慕汐月这些事情。 他静静看着慕汐月,“刚才秦夫人说去父留子,不知是怎么个去法?” 话音未落,马车外传来宸王贴身护卫的声音:“王爷,有埋伏。” 突然,骏马嘶鸣,马车剧烈颠簸,直直像是要颠倒过来,将慕汐月整个人从位置上翻腾起,眼看就要撞到马车壁,却落入宸王怀中,他手一抬,宽大袖袍挡住她的头。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什么东西重重砸到了马车顶上,哐当一声马车塌了一角,夜风灌进来,衣袂翻飞。 楚墨寒将慕汐月紧紧护在怀里,他透过马车帘看了看,马车外,明处的暗处的护卫都已现身,团团将马车围住,马车外围,几十个黑衣人身背长剑,手握弯弓,一看就是顶级杀手。 “找死!” 他沉声朝采月道:“保护好夫人!” 说罢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采月将慕汐月护在身后,外面传来铿锵整齐的拔剑声、兵器相接声、惨痛嚎叫声,光听声音都知外面惨状,慕汐月虽然紧张,但抑制不住往外看。 马车外鲜血飞溅、残肢乱飞、尸横遍地,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只见宸王身姿矫健,周身凛冽强横,玄色披风在夜色中不停划出完美弧度,暗处亦璀璨夺目,飘逸华美,长剑寒光乍泄、所到之处皆闪过耀眼光亮。 慕汐月不由紧紧抓着车檐,屏住呼吸。 采月拉了拉她,“夫人别看这些,宸王的人能应付。” 确实血腥,她放下车帘。 即便是顶级杀手,仍不敌王府暗卫。 打斗声慢慢转弱。 未几,楚墨寒立于一个男子身前,长剑指着他,鲜血沿着剑沿往下流淌,“是谁给你的胆子,在王府几里地行刺?” 张云鹏瘫坐在地,死死盯着宸王,他不知宸王在马车中,若知,就不会轻易下手。可……时间仓促,除了这条窄巷,他没有更好的机会。 身旁早有侍卫过来押解张云鹏,他亦早已准备,正准备咬破口中毒药,喉咙被宸王侍卫掐住,毒药被抠出。 楚墨寒冷看他一眼,同样的刺杀路数,同样的服毒自杀,能在他这儿用一次,还能用第二次? 他将长剑扔与身旁侍卫,顺手接过洁白手绢,擦掉手上血迹。 他转身,玄色披风在风中肆意飘扬,清冷的面庞矜贵冰冷。 从前他不在她身边,让她受了无数委屈! 如今他在,谁也别想动她分毫! 他回到马车前,侍卫替他掀起车帘,马车内,慕汐月无声坐在那儿,脸色煞白,似乎被吓到了。 他上车,温声坐在她跟前,“秦夫人,没事了。” 说罢冷冷看了一眼采月,视线如电,似乎在怪她没有安抚好慕汐月。 看到她紧张后怕的样子,他有种将她拥入怀中安抚的冲动,但发乎于情,止乎于理,他克制了这个冲动。 却听到慕汐月道:“殿下,这些人跟上次刺杀的人似乎如出一辙?难道是同一批人?” “不是同一批人,但受过同样训练。” 是他想多了?她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害怕? 慕汐月在心中冷笑,原先的刺客明日就会入京,她这些天没有出门,一出门就再遭暗杀,看来,那个人是想破釜沉舟。 宸王道:“秦夫人放心,有本王在,你不会有事。” 慕汐月回过神,若不是宸王,她今夜虽有护卫,不见得能如此容易脱险,她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宸王送她,不然…… 她匆忙行礼,“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楚墨寒浅浅一笑,救你这么多次,你到时候还会想要“去父留子”吗? 这时,窄巷那头传来嘈杂人马声。 外面侍卫道:“王爷,慕将军来了。” 想必是得到慕汐月遇险的消息,急匆匆赶来。 马车已坏,在夜风中吱吱作响。 慕汐月下车时,兄长正好策马至她跟前。 只见他金戈铁马,威风凛凛。 翻身下马,上下打量关切道:“汐月,你没事吧?” “我没事。” 见她没事,他立即变了脸:“我不是跟你说了,没找到刺客前不要乱出来晃,你这么晚还在外面?干什么去了?” 慕汐月站在慕震廷面前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楚墨寒站到她身边:“慕将军,不怪秦夫人,是澈儿身体不适,需要用药,药放在王府,秦夫人担心澈儿,才来本王府中取药。” 慕震廷神色温和了些:“哦……原来如此。” 他抱拳恭敬向宸王行礼:“殿下大恩,末将没齿难忘。” 楚墨寒笑笑,拍拍慕震廷肩膀:“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他虽是皇子,但与楚墨寒多年并肩作战,早已如亲兄弟一般。 “这次活捉了几个刺客,本王已让人押往城外驻军大牢,那里是慕将军的地盘,你尽管上刑审讯。” 慕震廷抱拳:“好,多谢殿下!” 王府很快送来新马车。 慕震廷正欲下令护送慕汐月回去歇息。 慕汐月打断他:“兄长,既然已经抓到刺客,应该连夜审讯才是。” 第77章 要了她的身子,却让她嫁给了别人 慕震廷一怔:“刺客我自会审讯,你刚受惊吓,还是回去歇息,况且大牢环境差,你不一定能适应。” 慕汐月摇头:“我没事,不弄明白到底是谁想置我于死地,我也睡不着。” “可牢中恶臭,到处是老鼠蟑螂,你连蜘蛛都怕,能受得了老鼠蟑螂?” 慕汐月愣愣看着兄长,“哥,军营那么大,就不能换个地方审犯人,一定要在遍地是老鼠蟑螂的牢里?” “军有军规,不能因为你坏了军规。” “……” 慕汐月看着兄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在后面的楚墨寒不由在心中一笑,上前道:“慕将军就变通变通吧,把人拉到校场,照样能审。” 慕汐月回头,眉眼弯弯:“还是殿下办法多。” 看到她的笑容,楚墨寒不自觉弯起嘴角。 慕震廷知道慕汐月定要跟去,只好答应:“行,就按殿下说的,把人押到教场审。” 三人上马车往军营的方向去。 马车一路疾行,但还是追不上押解人马,到军营时,几个刺客已经五花大绑上了刑具。 慕震廷看到张云鹏时,眉心一紧脸一沉,“居然是你。” 慕汐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看着有点眼熟,想了想,突然想起他似乎就是张芷嫣的堂哥! “你就是张芷嫣的堂哥?” 他来京时,她曾远远见过他一次,但当时没在意,所以印象不深。 慕震廷已然眼露凶光,难怪妹妹就他防着他,原来如此! 他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踩住他脑袋:“说!是谁指使你行刺我妹妹!是不是张芷嫣?!” 慕汐月眼尾泛红。 前世就是他出卖兄长,将与南境勾结的证据放入兄长营中!害得兄长家破人亡! 他头挤在地上,脸已变形,咬牙道:“不是,是我看不得堂妹被欺负,自己动的手!” 听他这意思,是要自己扛下所有。 慕汐月蹲下身子,冷冷看着他,“张芷嫣给了多少?我给十倍。” 张云鹏眼神微动,艰难看了看慕汐月,看到一张明艳绝美的脸,不由怔住。 京中盛传她的美貌,但百闻不如一见,这样一个美人,居然是他堂妹的手下败将,听堂妹说,秦善文几年都未曾碰她一下。 他嘿嘿一笑:“你就是慕汐月?长得可真漂亮!可惜了这样的尤物……” 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出言冒犯他妹妹? 慕震廷顿时大怒,脚下更加用力,吼道:“来人,上尖凳!十八般酷刑全部都上!” 他刚说完,却发现妹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只见她蓦的将匕首插入张云鹏后背,张云鹏一声惨叫。 慕汐月已用过这把匕首,此刻轻车熟路,匕首划过张云鹏后背,听见棉帛割裂声。 她不是在为自己解恨,而是为兄长报仇。 想起前世兄长死在水牢中的惨状,慕汐月恨不得将张芷嫣堂哥千刀万剐! 慕震廷目瞪口呆,这是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她看到下人手指割破都害怕,现在却敢用匕首刺伤别人?! 张云鹏疼得龇牙咧嘴,却大笑:“真是可怜!守了八年活寡,身心得不到满足,总要找个机会发泄吧?来,再用力点!这点力气像挠痒一样!只会让我觉得舒服!” 听到这句话的宸王瞳孔不由放大,直直看过去,他说什么?慕汐月守了八年活寡? 再看看慕汐月,她被气得满脸通红,叫来身后采月,“你来,把他刺成窟窿!” 慕震廷怒道,“你再敢出言不逊,本将割了你的舌头!” 张云鹏半张脸已经被踩进土里,仍旧张扬着嘴,“我说的不过是实话!慕将军不相信可以问问你妹妹啊!问她在秦府可有尝过男人的滋味?” 慕汐月知道张云鹏有意激怒他们,想死得痛快,她不能落入圈套,于是径直道:“你如果非要替张芷嫣顶罪,我也不拦你,但我保证,她承诺你的一样都不会实现!不管是钱还是人亦或是别的什么!” 张云鹏大笑:“如果你陪我一夜,我倒是可以考虑作伪证。” 慕震廷一听,脸黑得不能再黑,拔出身旁侍卫腰间佩剑,一剑封喉! 谁都不能侮辱他妹妹!即便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死! “哥!” 慕汐月抱住慕震廷手腕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张云鹏的笑还挂在脸上,喉咙却鲜血直流,他奋力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间流出,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瞪着慕震廷。 这下如他所愿了。 慕汐月垂下手,“哥,他明显是故意的,你着了他的道!” “那又如何?他敢这般辱你!就该立刻死!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污言秽语!”慕震廷扔下剑,“不用审了,就是张芷嫣,明日我便报京兆尹让他抓人!” 他看到一旁正在发呆的宸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过激了,于是走到宸王面前,抱拳致歉:“殿下,末将失礼了。” 楚墨寒理解慕震廷刚才的气愤,是他他也忍不了。 他微微示意:“没事。” 眼神却暗暗看向慕汐月,这个刺客是张芷嫣的堂哥,愿意为张芷嫣卖命,关系肯定非同一般,他说慕汐月守了八年活寡,是真的么? 慕汐月站在那儿,眉头紧锁,想跟兄长说什么,看到兄长怒气冲冲又不敢上前。 慕震廷明显将刚才刺客的话听进去了,他脸色难看,“殿下,末将有点家事要处理,先告退。” 说完拉过慕汐月,“你跟我来。” 楚墨寒看着兄妹俩的背影微微出神。 成亲八年都没有碰她,两个孩子出生就被送走,谁会干这种事情? 很明显,秦善文知道她不是完璧之身,也知道两个孩子不是他的,可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娶她? 他久久站在原地,夜风拂过,四周一片寂静,可他的心却有如雷鼓。 他要了她的身子,却让她嫁给了别人,而这个人因为她的身份娶她,内心却嫌弃她。 她这些年受的苦,皆因他而起! 身旁侍卫问他:“殿下,青州抓到的刺客押送到了,还审吗?” 长袖里的手早已握成拳,“审,当然要审!” 第78章 兴师问罪 营帐内。 慕震廷站在前方,慕汐月站在他身后。 “张云鹏说的是事实吗?成亲八年,秦善文都没有碰你?!” 慕汐月不以为然:“我也不稀罕他碰我。” 慕震廷转头:“这是稀不稀罕的事情吗?他这是看不起谁?你不要告诉我他不是个正常男人,如果不正常,为何会纳妾?!” 他深深看着慕汐月,“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妹妹长得国色天香,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可秦善文居然碰都不碰她!这中间肯定有缘由! 慕汐月不打算继续隐瞒兄长,回道:“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秦善文早就喜欢张芷嫣,两人可能在我们成亲前就在一起了。” “心有所属所以不愿碰你?那你们的孩子……”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自然知道妹妹遭遇山匪时中了催情香,秦善文救她时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孩子应该是那个时候怀上的。 看秦善文老实忠厚、才华横溢,加上又有了夫妻之实,他才愿意让妹妹嫁给他。 他盛怒:“好个秦善文!竟然如此欺辱你!若是心有所属!大可不娶!我们绝不会赖上他!” 慕汐月早已不介意这件事情。 慕震廷拉起妹妹的手,“明日你就和离!带两个孩子走!我看他秦善文没了你还能怎样!” 慕汐月笑笑,“哥,我早就说过,和离是便宜了他,他欺瞒我这么多年,和离放他和张芷嫣双宿双飞?” 她叹了叹气,“可惜张云鹏死了,这次收拾不了张芷嫣。” “要收拾她还不容易?” “是容易,但要名正言顺。” 慕震廷不敢想象这些年妹妹在秦府是怎么过来的,她自小被捧在手心,哪里经历过深宅大院的尔虞我诈,可现在却被深宅大院逼得心思深沉,甚至敢动刀动剑。 妹妹比他小三岁,他还记得她生下来的时候小得可怜,他抱在手心都怕化了。八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救过来,打那时起,他就发誓要保护好妹妹,让她一生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可现在呢…… 他眼眶微红,将慕汐月搂进怀里,“汐月,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慕汐月头枕着他肩膀,“怎么没保护好?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少时,她因长相出众,没少被王公贵族那些公子哥调戏,兄长为此打过很多次架,不管是谁,只要欺负她,他总是义无反顾冲上去。 跟秦善文成亲是她的选择,这些年被他蒙蔽是她愚蠢,怎么能怪兄长没有保护好她? “但这次,我要自己报复,哥哥你在旁边看着就好。”她微微一笑:“若是我斗不过那一家子,你再出手不迟。” 慕震廷宠溺地摸摸她柔软头发,心里百感交集,她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怕的小女孩,八年婚姻,让她不得已长大,可这种长大,是他不想看到的,他宁愿她一辈子不长大。 驻军大牢内昏暗无光。 楚墨寒坐在宽椅前,暗暗看着体无完肤、昏死过去的刺客,抬抬手,“上炮烙,烫醒他。” 惨痛嘶哑的喊叫声划破夜空。 “还不愿说吗?再不说,你可就没机会了,这样的刑罚再来一套,华佗在世也治不好你。” “本王再说一次,只要你说出你们是哪个组织的刺客,谁联系的你,本王就放了你,给你换个身份,保你平安,还赏你黄金百两,良田千倾。否则,不仅仅是诛连九族,掘地三尺,本王也要把与你有关系的人找出来全部诛杀!” 刺客已经面目全非,低垂着头,一声不响。 见他又昏死过去,楚墨寒冷眼道:“来人,泼冷水!” 他定要找出刺客组织,一网打尽,看谁以后还敢接刺杀慕汐月的单! 身后侍卫道:“殿下,山羊来了。” “去,让它们舔他的脚!骨头硬是吧?那就试试能不能受得住脚底奇痒!” 刺客被浇醒,已然浑身无力,可被山羊舔得又哭又笑。 许久,无力道:“王爷,我说……我说……” 楚墨寒挥挥手,侍卫牵开山羊。 “王爷定要保我,若知道是我泄密,我的下场只会比您刚才说的更惨!” “只要你说,本王自然会保你。” “荡子山,独眼龙。” 荡子山,有名的匪山;独眼龙,多半是匪头。 楚墨寒目露凶光,“来人,回营点兵,点两万精兵,随本王去荡子山!” 他走出大牢,远远看到慕震廷的营帐还亮着灯,慕汐月应该还在里面。 他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营帐里。 慕震廷看了看外面天色,“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说完又吩咐侍卫:“去集结我的亲卫。” 侍卫问:“全部吗?” 慕震廷点头。 随后对慕汐月道:“以后,我的亲卫全部用来保护你,跟着你在秦府。” 慕汐月一脸震惊:“没这必要吧?都跟我走了,你呢?” “我自己能保护自己,用不着别人,倒是你……”他有些恼怒,“能一次两次侥幸,不代表每一次都能侥幸,你要报仇我随你,但我必须确保你万无一失!” “可这么声势浩大,也太扎眼了。” “我绝不能再让你犯险,要么你带着他们,要么老老实实和离回相府,别想什么报仇。” 说话间,外面数百亲卫已经集结完毕。 慕震廷出去训话。 未几,队伍从军营出发。 清晨,秦善文搂着张芷嫣还在睡梦中,屋外管家敲门急道:“大人,快起来,出大事了!” 秦善文支起手:“出什么事了?” “昨夜夫人在窄巷遇刺,凶手是张姨娘的堂哥,现在慕将军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秦善文一个激灵推开怀里的张芷嫣:“你又让你堂哥去刺杀汐月?” 张芷嫣也听到了屋外的话,立即惊醒,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我没有……我怎么敢?” 她心跳加速,但仍想着,堂哥是不是得手了?否则慕震廷怎么上门兴师问罪?只要堂哥得手,让她吃再多苦都值得! 正想着,门被一脚踢开了! 慕震廷一身铠甲叉腰背光站在门前。 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黑衣侍卫,站满了整个院子。 “秦善文!还不滚过来?!” 秦善文慌忙一手扯衣服一手扯被子遮住张芷嫣。 “兄长这是何故?我屋中有妾室,你这般不顾礼节闯进来……” 第79章 张姨娘小产 慕震廷冷看一眼缩在床角的张芷嫣,“是不是你指使张云鹏刺杀我妹妹?!” 张芷嫣猛地摇头:“不是我!我不知!堂哥在军中,我与他甚少联系!将军不信可查我们踪迹,我已经几月未曾出府半步!已有一年多未曾见过堂哥!” “哼!最好不是你!” “可你也摆脱不了嫌疑。“他侧了侧身,“为了我妹妹的安危,从今天起,本将军百名亲卫会住进秦府,没有月儿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西苑,西苑衣食住行与秦府分开,任何进西苑的东西必须经过本将亲卫查验!”他一脸鄙夷看着张芷嫣:“张姨娘的院子本将也会派人看守,没有本将的命令,张姨娘不准离开院子半步!” 秦善文目瞪口呆,“百余亲卫?这里住不下这么多人。” “住不下也得住。” 他冷冷看着秦善文,想起他对慕汐月的所作所为,更是咬牙切齿。 “秦善文,这是汐月不愿离开这儿,否则,就凭你护她不周,本将就要踏平你这秦府!” “还有你!”他冷冷指向张芷嫣,“即便没有证据,你与刺客是近亲,要拿你问罪也不是不可,是汐月看你有孕在身,为你求情!你若再敢惹是生非起歹意,本将灭你满门!” 张芷嫣心如死灰!又失手了! 看这情形,堂兄恐怕已遭不测! 她紧紧扯着被角,无助看着秦善文,“善文,你相信,我没有……” 秦善文看看她,什么也没说,从床上起来,披好衣服,起身出去,带上门。 张芷嫣衣不蔽体在床上,他还是得维护这个颜面。 “兄长,汐月可还好?是哪里遇刺……” 他还未说完,慕震廷一巴掌扇了过来,一掌将他扇倒在地。 随后冷冷看着他,“你纳妾我不阻拦,但你纳的妾威胁到我妹妹安全,我就不能不管!” 秦善文被扇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稳住,他抬头:“兄长为何这般不讲理?方才张姨娘也说了,她几月未出府,一年多未曾见堂哥,虽然他们有亲戚关系,但不见得就是张姨娘指使!” “真是让本将大开眼界,原来你就是这般宠妾灭妻的!” 他一脚将秦善文踢飞,“秦善文,从前是我不知,现在我既然知道了,从今天开始,秦府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若是我妹妹在这儿受了一丁点委屈,我要你十倍百倍奉还!” 秦善文趴在地上,嘴角有鲜血流出,他恨恨盯着慕震廷,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报仇雪恨! 慕震廷手一挥,他的人跟随他鱼贯而出。 张芷嫣听到外面人已经散去,立即披了衣服挺着肚子出来扶秦善文。 “文哥,慕将军怎可这样?若说亲疏,堂哥是他的副官,他们日日见面,怎会不知道堂哥行踪?却来找我的麻烦,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秦善文脸色铁青,今日所受之辱,他日一定百倍奉还! 张芷嫣秦善文扶起,忽然捂着肚子眉头紧皱,“文哥,我肚子好痛……” 秦善文急忙抱住她,“是不是动了胎气?你别动,我去找大夫来!” 张芷嫣痛苦地看着他,“文哥,慕震廷会要了我的命吗?我真的没有刺杀慕汐月,你要信我……” “我信你。”他将张芷嫣抱回床上,“别怕,我定会护着你,慕震廷若想杀你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紧握张芷嫣手,“你等我,我去请大夫!” 他刚走到门口,看到慕震廷几个侍卫守在外面。 见他出来,冷冷道:“慕将军交待了,无论是谁,出入张姨娘院子都要先报备,包括秦大人。秦大人辰时从张姨娘房中出来,待会还过来吗?” “张姨娘有孕在身,需要请大夫,你们赶紧让我走!” “不好意思秦大人,我们要先做好登记。” 他奋力想推开侍卫,却被拦住,“意思是待会有大夫要过来,哪里的大夫?逗留多久?” “你们欺人太甚!” “秦大人最好说清楚,否则会耽误更多时间。” 西苑。 看到本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慕汐月摇头,“哥,这些人应该征战沙场,你却让他们在内宅大院大材小用。” 慕震廷听了有些惆怅。 “呵呵,只怕以后都不会有征战沙场的机会了。” 他怅怅然看向慕汐月,“还是你猜得对,陛下确实对我有防备之心。” 他叹气:“南疆支那蠢蠢欲动几次后,镇远侯请命出征,陛下答应了。” “镇远侯?”慕汐月想了想,“他一把年纪了,还能带军出征?” 慕震廷有些无奈,“这就不懂了,你说得对,做臣子要有做臣子的本分,既然陛下没有同我说,我也不必问。” 镇远侯是瑞王岳父,若是他出征南疆拿回战功,瑞王地位会继续提升。 慕汐月笑笑,“哥,每次出征,嫂嫂和小侄女都为你担心,有时候不一定战功累累就是报效朝廷,也该为家里想想。”她温和看着他:“等我把秦府上下收拾完,我们回老家,我记得老家有山有水,风景宜人,在那里过平静日子也挺好。” 慕震廷摸摸她脑袋,“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虽然现在解甲归田早了些,可谁的人生不留遗憾?有遗憾也是正常。” 兄长能想明白最好不过。 现在张云鹏已死,兄长没有出征南疆,那么他被诬陷与南疆支那勾结一事应该就不会发生。 兄长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既然没有动摇二皇子地位,那他何必还花心思来对付? 慕震廷握着她肩膀,“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定要跟兄长说。” “好。” 慕汐月送慕震廷出去。 刚回到府里,落霞匆匆来报:夫人,张姨娘小产了! 这次她没有任何动作,照样小产了。 “哦。”慕汐月波澜不惊。 “夫人,您要不要去看看?” 落霞是为她打算,毕竟她还是秦府主母。 “没必要。” 这难道不是张芷嫣自作自受吗?她去凑这热闹干嘛?昨夜一夜未睡,有这时间还不如睡个觉。 第80章 你的姨娘重要还是我的亲事重要? 张芷嫣院子里。 丫鬟婆子不停进出,秦善文在门口来回走动,焦躁不安。 没多久,侍女扶着秦老夫人来了。 秦善文一见秦老夫人来,立即上前,“母亲,您怎么来了?” 秦老夫人看到院子里站着的护卫,脸色很是难看,一大早府里就吵吵嚷嚷的,她醒来便听下人说了慕震廷带近百亲卫来秦府兴师问罪,还让亲卫全部住进秦府保护慕汐月的事情。 但这件事情后面再说,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张芷嫣肚子里的孩子。 “嫣儿怎么样了?” 秦善文没有说话,大夫刚才就已经告诉他孩子极有可能保不住。 秦老夫人拄着拐杖狠狠跺地,“都怪慕汐月那个贱人!嫣儿要是有事!我不会放过她!” 秦善文急忙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母亲,小点声,这里都是慕震廷的人。” 秦老夫人一抬头,果然已有侍卫看向她这边。 她没敢再说,想进去看张芷嫣,秦善文拦住她,“母亲,这儿有我在,你就回去休息吧。” “难道我连进去看嫣儿都不行?” “不是不行,是没必要,里面有大夫,母亲去反而耽误大夫诊治。” 秦府已经几年没有添孩子,母亲对这一胎极为看重,若知道这个孩子没了,母亲定会大受打击,她本来身体就不好…… “我就在旁边看,能耽误什么?” 两人正在僵持,房门突然打开,大夫急匆匆出来,“大人,快,快让人多备些三七、血余炭来,张姨娘大出血,再止不住恐有性命之忧!” “什么?!” 秦老夫人呆住,随后踉踉跄跄一边走一边问:“那孩子呢?!孩子可有危险?!” 大夫:“……孩子已经没了。” 秦老夫人两眼一黑,身体直直往后倒。 秦善文急忙冲过去接住她,“母亲,母亲!” 看母亲已然昏过去,急忙抱起她,“快,快救我母亲!” 大夫手忙脚乱,不知到底顾哪一个。 张芷嫣的寝屋里,秦善文左边是小产失血过多昏迷的姨娘,右边是受打击昏过去的母亲,他焦灼不已。 好在,秦青玉来了。 她可以帮忙照顾母亲。 大夫施针后,秦老夫人颤颤悠悠醒来,一醒来便问:“孩子呢?孩子不能就这么没了!” 秦青玉皱眉:“母亲,这个时候还想着孩子的事情,自己身体不要了?” 秦善文见母亲醒来,从张芷嫣那边过来道:“是啊,母亲,您的身体为重,孩子以后还会有。” 谁知一旁大夫听了,小声道:“大人,张姨娘大出血,现在还未完全止住,会伤及子宫,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什么?!” 秦老夫人差点背过气,双手颤抖:“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这可怎么办?” 她上气不接下气:“是慕汐月害死我孙儿!要不是她叫来这么多人,把嫣儿吓到!嫣儿怎么会小产!” 秦青玉翻了个白眼,“母亲,你这也太偏袒表姐了,不是我帮嫂嫂说话,这也能怪到嫂嫂身上?嫂嫂是因为被表姐堂哥刺杀才叫人来,她才是被迫害的那个!况且,表姐这胎一直胎象不稳,三个月就开始熏艾保胎,我早就猜到……” 她刚想说早就猜到这胎保不住,看到秦善文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将没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但母亲似乎没在意这个,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仍然不忘骂慕汐月和慕震廷,“把我们这儿当什么了?叫这么多人来,把我们当囚犯一样监视?!善文你好歹是朝廷命官,他怎么敢?!” 秦善文也觉脸上无光,可他能怎么办呢?难道到陛下面前参他一本?陛下只会觉得他拿家里鸡毛蒜皮的事情烦他! 秦青玉看着满屋子染血的绢布,杂七杂八摆在地上的盆里满是血水,她不由皱眉:“我马上要成亲了,府里却发生这种触霉头的事情!真是晦气!” 秦老夫人激动的情绪这才稍稍稳定:“瑞王府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延迟亲事吧?” “要是延迟……”秦青玉狠狠瞪向那边昏睡的张芷嫣,“决不能延迟!” 她眼底寒气肆溢,“府里姨娘小产这件事情决不能泄露!” 她放开秦老夫人,起身喝道:“张姨娘没有小产!她只是肚子不舒服!” 屋子里的人听到这个声音,都看了过来,莫名其妙看着秦青玉。 “你们记着!张姨娘没有小产,如果谁泄露出去,我要了谁的命!” 大夫神情犹豫:“已经小产了,肚子会平下去,一看便知……” “不会塞个枕头到里面吗?假装怀孕不行?” 她挨个数人头:“我都记着你们了,如果小产的事情泄露出去,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秦善文沉声道:“发什么疯?!你表姐小产本就难过,还要她假装没事发生?” 秦青玉不甘示弱,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你的姨娘重要还是我的亲事重要?你是不是不想看我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嫁入王府?!” 秦善文欲言又止。 秦老夫人支着身子:“孩子已经没了,青玉的婚事不能有变,还是听她的吧。” “可这里不只是府里的人,还有慕震廷的亲卫,府里人不说,那些亲卫呢?” 秦青玉一脸凝重:“没事,我去求嫂嫂,她定会帮我保密。” 说罢,便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秦老夫人叹气,接着又咳起来:“哎,女大不中留,她是一天都不愿等,恨不得明日就嫁过去。” 秦善文眉头紧皱,他已无暇顾及秦青玉的亲事。 那边张芷嫣发出低迷的哼哼声。 秦善文急忙过去,“嫣儿,你还好吗?” 张芷嫣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她艰难地睁开眼睛。 大夫擦擦额上汗珠,“终于止住血了,张姨娘的命算是保住了……” “我的孩子呢?”她伸手去摸肚子,发现已经没有胎象,不由睁大眼睛:“我的孩子没了?!” 大夫:“张姨娘,能保住命已是您福大命大,孩子已经四个月,小产很容易要了命的!” 张芷嫣泪水夺眶而出,弱弱看向秦善文,“善文,我们的孩子没了……” 秦善文紧紧握着她的手,想说没关系,我们已有两个孩子。 可屋里人多眼杂,不能说。 那边秦老夫人仍在咳嗽,忽然一个侍女大喊:“不好了!老夫人咳出血了!” 秦善文转头,看到丫鬟手里的白色手绢上赫然一滩黑血,他母亲嘴角亦有黑血! “快!快去请女医!” 丫鬟刚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大人,上次女医说,只看夫人院里的病,老夫人的病要请神医看。” “那就去请啊!” “可神医出诊一次要一百金。” “怎么会这么贵?” 秦善文已无暇思考,只道:“去账房支钱,赶紧去请神医!” 第81章 谁欺负嫂嫂我第一个不答应! 相比于妾室院的人仰马翻,慕汐月这儿平静如水。 与宸王的两个孩子用完早膳后,慕汐月让飞云和佳慧两姐妹带他们温习功课、练功练琴,她准备睡一觉。 刚准备躺下,秦青玉来了。 她一边跑进来一边哭。 “嫂嫂,听说你昨夜遇刺,没事吧?” 若她真关心,早就来了,岂会等到现在? 慕汐月也没揭穿她,只笑笑:“我没事。” “没事就好。” 她咬咬嘴唇,“嫂嫂没事,我可有事了……”她瘪着嘴:“嫂嫂知道吗?张姨娘她小产了!” 慕汐月虽然已经知道,但仍装作吃惊的表情,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问道:“你不是早就说她胎象不稳,容易小产?” “可早不小产,晚不小产,偏偏选这个时候!还有几天我就要出嫁了!这个时候小产你说瑞王府会不会觉得晦气,会不会推迟亲事?” 慕汐月笑笑:“太后懿旨已下、庚帖已换、聘礼已到,还能推迟?” “凡事都有个万一。”秦青玉抹抹眼泪,“我刚才与母亲商量,打算瞒住张姨娘小产这件事情。” 慕汐月想了想,“张姨娘已显怀,只怕没那么容易瞒。” “这倒不是问题,到时候让她在肚子里塞个枕头就好,我已经只是……”她略带可怜道:“只是张姨娘院子里有几个嫂嫂的护卫,他们知道小产的事情,我担心他们说出去,嫂嫂能不能让他们保密?” 慕汐月故作犹豫,“可万一瑞王事后知道怪罪怎么办?” “瑞王怎么会关心我们的家事!即便后面知道,我哭一阵,他心软就不会怪罪。” 秦青玉摇着她手臂,“嫂嫂,我的好嫂嫂,你就帮帮我嘛……” 慕汐月清了清嗓子,“玉儿,你出嫁后,府里会是谁管家?” “自然是嫂嫂你呀!” “不见得吧?”慕汐月朝她笑笑:“你出嫁后,府里可就没人站我这边了,我前些年为府里填补的嫁妆只怕也要不回来了……” 秦青玉知道母亲不喜欢这个嫂嫂,兄长心里没这个嫂嫂,她出嫁后,的确没人帮她说话,如果没有嫁妆傍身,以后的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她握握慕汐月的手,“我已经算过,这些年嫂嫂为府里填补了十五万两银子,我这两天便把这些银两还给嫂嫂。” 慕汐月微微点头,“玉儿妹妹为我考虑,我自然也会为玉儿妹妹考虑。” 说完便让采月去张芷嫣院子里传话,让那儿的侍卫保守张芷嫣小产的消息。 秦青玉高兴抱着慕汐月,“谢谢嫂嫂!你放心,这件事瑞王绝不会知道!以后我也会常常回来看嫂嫂!若是府里谁欺负嫂嫂我第一个不答应!” 慕汐月只是笑笑。 秦青玉声音更加甜腻:“这两日,家里要有人去王府商量成亲那日的礼节,本该母亲去的,可母亲这个身体怎么去得了,能不能麻烦嫂嫂去一趟?” 想起之前的事情,慕汐月哪里还愿意去瑞王府。 她直接拒绝:“我不方便去,这些礼节大同小异,派个嬷嬷去就行了。” “只派个嬷嬷,会不会让王府觉得我们傲慢无礼?” “那就让你兄长亲自去。” 总之她不会去。 看到慕汐月如此坚决,秦青玉也没好再说什么,寒暄几句便走了。 秦青玉走后,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 傍晚时分才睡饱醒来,喝一碗桃胶后,江护卫来了。 慕汐月觉得奇怪:“你不是去宸王府对接找人的事情了么?” “宸王不在王府,亦不在军营,问过后才知他去剿匪了。” “剿匪?” 昨夜他们还在一起审讯刺客,怎么没听他说起剿匪的事情? “夫人,宸王殿下会不会反悔了?还是找慕将军靠谱一点吧?” “不会,等他剿匪回来再说吧。” “是。” 江护卫走后,女医来禀报:“夫人,老夫人病情恶化,神医的意思是回天乏力,让我们不要浪费这个钱。” “秦善文怎么说?” “秦大人似乎不愿意,他说哪怕有一丁点希望都要试试。” 慕汐月冷笑:“还真是个大孝子,他想试就试吧。” “神医的药已经加到了一百两一副,一天三副需要一百两,加上诊金,这个钱秦府不一定负担得起。” 慕汐月笑得更深,“先生,这个钱是秦府出,不是我出,你担心我还会像之前那样心软拿嫁妆去填补?” 女医默认。 “放心吧,不会。” 这次不单不会,还要借此掏空秦府! 秦老夫人喝下药安然睡下。 秦善文去找秦青玉合计母亲药费的事情。 秦青玉一听一天要一百两,而且上门诊金每次还要一百金,顿时瞳孔大震:“府里哪里负担得起?!” “上次汐月不是拿回来一百万两?” 没想到兄长也在打这一百万两的主意。 秦青玉沉下脸:“那一百万两我已经拿去买铺子。” “一点儿也不剩?” “我不用嫁妆吗?王府送来了那么多聘礼,我两手空空进王府?” 秦善文沉脸:“到底是你的嫁妆重要还是母亲的命重要?” “你明知母亲患的是痨病,这种病能治好吗?还一味砸钱进去,难道我们就不用生活?” “可我们不是什么贫苦人家,难道药钱都给不起?像穷人那样任由母亲自生自灭?” “呵呵,这是普通的药钱吗?哥,你一年俸禄多少你不知?家里入不敷出,一天一百两,没两个月秦府就一分钱都不剩!靠什么养活一大家子?靠你那点微不足道的俸禄?你能不能清醒点?!” 秦善文不满:“汐月管家八年,秦府丰衣足食,怎么到你管家,就成了这般?!” “你还好意思说呢!嫂嫂管家时是用嫁妆填补才换来咱们府丰衣足食,你现在不会想让我用我的聘礼来填补吧?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聘礼是我的,你一分钱也别想动!” 秦善文气得满脸通红,“好,我不动你的聘礼,那你的嫁妆也不能从府里拿,否则母亲拿什么看病?!” “你的意思是,我出嫁一丁点嫁妆也不给是吗?若如此!我就与你恩断义绝!以后你不再是我哥!我没有这样的娘家!” “你……!” 第82章 是个女人都想要跟你生孩子? 他知道秦青玉向来自我,但没想到她这么自我。 “我只问你,你到底可以给母亲多少药钱?” “顶多一万两。” “一万两?!一万两只够三个月的的药钱,三个月之后呢?” “你自己想办法,府里下人太多了,姨娘的吃穿用度也太多,这些都是可以省的,就看你愿不愿意。” 秦善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升职了,妹妹嫁进王府了,日子还能越过越艰难。 他瞪了一眼秦青玉,狠狠甩袖出去。 自从发现相府不会给他助力后,他便觉得慕汐月是府里最多余的那一个,现在才知她有多重要。 张芷嫣出身山野,大字不识几个,指望她管家不可能;母亲身体不好没有这个精力;府里还有谁能跟秦青玉对衡,把家里的账目理得一清二楚呢? 除了慕汐月没有别的选择。 他叹叹气,往慕汐月院子去。 到慕汐月院里时,她正陪小世子小郡主在用晚膳。 他在院外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哪怕经历再大的事情,她仍然处之泰然、稳重端庄,这就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他站在门口,慕汐月明明看见了他,却没有请他进去,他只得放下尊严,装作若无其事自己走进去。 慕汐月见他进来,淡淡看他一眼:“小世子和小郡主还在用膳,夫君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秦善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等默默候在一旁,等小世子和小郡主用完膳。 好在这两个孩子懂事,知道他有事情,很快便说吃好了,由侍女带着去院子外面玩耍。 见两个孩子离去,秦善文才走过来。 “今日府里发生太多事情,我现在才有时间来问候夫人,抱歉了。”他走到膳桌旁,自顾自坐了下来,“夫人昨夜遇刺,听说刺客是张姨娘堂哥,但我已问过张姨娘,她与堂哥好久不联系,不是她指使的。” 慕汐月笑笑,“张云鹏也说是他自己自作主张,想替张芷嫣出口恶气。”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好久不联系,怎么知道张姨娘在府里受了委屈,还委屈到要杀了我才解恨呢?” 慕汐月歪头似笑非笑看着秦善文。 秦善文有些忐忑,“她小产了,现在身子弱,等她醒来,我再好好问清楚。” “嗯,夫君定要问清楚,我不希望府里姨娘恨我恨得要死,可她若真的想我死怎么办?” 他知道慕汐月最在意什么,最在意她主母身份,最在意府里是不是她说了算。如果没有慕汐月,秦府会乱。 他咬咬牙:“哪有妾室敢有这种想法?若她真的有这种想法,我定不会放过她!” 他想握住慕汐月的手,却被慕汐月躲过。 “汐月,我向你保证,你永远是我的妻子,秦府主母只能是你,张芷嫣以后都不能生了,她威胁不到你的地位,若你想,我们还可以再要两个孩子。” 慕汐月在心里冷笑,呵呵,你以为你是谁?是个女人都想要跟你生孩子? “说实话,我舍不得两个孩子,但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试想,如果你身边有一个时刻想要你命的人你会睡得着吗?” 秦善文咬牙,“好,等她身体恢复好后,我送她出府,但她老家已没有亲人,在京城又无亲无故,我可否在京城给她买个小屋,让她有个落脚之处?” “夫君这是想把妾室变外室?倒也不是不可,可养外室的钱从哪儿出呢?” “她多少有一点积蓄,实在没有,便从母亲那儿出吧。” “也好。” 她笑笑看着秦善文:“夫君可还有别的事情?” 秦善文踌躇片刻,“还有母亲生病的事情,神医说母亲病情加重,一副药需要一百两,你也知道府里情况,我担心没多久,母亲就没钱治病了。” “上次我拿回来那一百万两呢?” “玉儿拿去买了铺子,剩下的要做她的嫁妆……” 慕汐月皱眉:“是铺子重要还是母亲的命重要,现在当然是救母亲为重!铺子什么以后还可以买!多少人为了救命卖铺子,我们却为了买铺子放弃母亲的命?!” 秦善文被慕汐月三言两语惊得恍然大悟! 是啊!钱财和母亲的命,孰轻孰重,用得着想吗? “还是夫人通透。” 他匆匆起身,“我这就去与青玉说清楚。” 他刚起身,下人进来禀报:“大人,夫人,门外有个叫秦昊的人,说是大人的亲戚,前些时日已经来过信,说是来京城投靠您。” 秦昊? 听到这个名字,慕汐月眼神微微一动。 前世,这个人也是这个时候来投靠秦府,后来做了秦府的管家,还娶了落霞,可没多久落霞就小产而死,她想去送落霞最后一程,秦老夫人却说死人晦气,不让她去,她只得让飞云去一趟,飞云回来后说落霞身上全是淤青,而且小腹平平,看不出是否怀孕。 飞云猜测落霞不是小产而死,是被打死的。 落霞是她的贴身丫鬟,她本应该查明此事,可碍于秦昊是秦家人,她不想与秦家生嫌隙,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 现在想想,当时她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怎么如此懦弱?! 回想间,秦善文已让下人请秦昊进来。 “夫人,青玉就要出嫁了,府里管家年事已高,秦昊与我自幼相识,是个靠得住的人,就让他接任管家如何?” 慕汐月面不改色:“可以。” 这次秦昊继续当他的管家,但她不仅不会把落霞嫁给他,还要他偿还前世的债! 很快,下人便领着秦昊过来拜见。 秦昊比秦善文要小两岁,和秦善文一样面相清俊,前世,因他长得不错,府里很多丫鬟都倾心于他,慕汐月只知他是秦善文亲戚,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其余情况秦府的人没跟她说,她便也没问。 但现在,她得问清楚。 她看了看秦昊,面上带着笑意:“你只比善文小两岁,还没成家么?善文孩子都八岁了。” “我家中突遭变故,这几年都在处理家事,没有心思成亲。” 但凡家里有点条件的,都会早早给儿子娶亲,怎会因为家中变故就不成亲呢? 慕汐月问道:“是何变故?” 第83章 这样的女人才是他想娶的 秦昊微微低头:“父亲病重,花掉所有积蓄,还欠了些钱,便没有余力再娶亲了。” 秦善文与他交好,笑道:“哪里是没有余力娶亲,只因他眼光高,看不上寻常家女儿。”说罢揽了揽他肩膀,“你既然来京城了,就是新的开始,以后在京城慢慢找。” 联想前世之事,慕汐月这才明白,秦昊心比天高,想娶的是大户人家女儿,但又没有这个实力,无奈之下娶了落霞,却又心有不甘,将气都撒在落霞身上。 与秦善文一模一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既要青梅竹马的感情,又要身居高位的身世,还要能与他助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慕汐月脸沉了沉,“秦昊,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这般年轻,样貌又好,在府里当管家,难免有小丫鬟动心思,你可要划清界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要有数。” 秦昊原本有些自卑,听到这话心里更加难受,明明秦老夫人信上说秦夫人是个性子软、好说话的人,现在好像跟信里说的不一样? 他不由微微抬头看了看慕汐月。 只一眼便惊住,肤如凝脂、唇红齿白、青丝如瀑、眼神清澈、举止端雅,这才是他心目中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女人才是他想娶的! 可惜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他不像秦善文那样文采斐然,状元及第,现在他家里一贫如洗,别说这样的大家闺秀,就是平常人家的千金他也娶不起! 他点了点头:“小人谨记夫人嘱咐。” 秦善文笑笑:“你与府里下人不一样,不用自称小人。” 秦昊看了看慕汐月,她正在喝茶,不知听没听见秦善文的话,但她没有说话。 他当下便明白,慕汐月这样的大家闺秀,根本不会把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放在眼里,她高高在上,他得伏低做小。 他只微微低着头。 秦善文见状,道:“你长途跋涉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晚点我带你去拜见我母亲。” 秦昊恭敬行礼,“大人,夫人,小人先告退。” 他出去时,落霞正好进来。 看到落霞的身影,慕汐月不由看过去。 秦昊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看到了落霞的表情,她看到秦昊时眼神一亮。 两人只是擦肩而过,甚至没有片刻逗留,如果不是特地留心观察,自然看不出落霞第一次见秦昊时便对他有好感。 慕汐月暗暗在心中叹气。 却看到秦善文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有点不高兴慕汐月高傲的态度,但他又不敢说什么。 正好落霞已经进来,慕汐月唇角冷然,提了提声调:“夫君怪我一来就给他提要求?他不是贫苦人家,只是家道中落,想娶的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若真的跟小丫鬟牵扯不清,岂不是误了他?” 她这话也是在说给落霞听。 但此刻的落霞明显不知道她的用意,正在一旁整理刚拿进来的书画。 算了,离落霞嫁给秦昊还有大半年时间,慢慢来吧。 秦善文微微点头:“还是夫人思虑周到。” 他没有多作停留,本想让慕汐月抽空去看看母亲,但知道她与母亲不合,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来。 只道:“夫人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一走,落霞便饶有兴致凑到她耳边,“夫人,夏姨娘可能怀上了。” 慕汐月一惊,侧过脸:“你怎么知道?” “她院子里的小丫鬟说的,说平常这几天夏姨娘会来月事,但已经过去五天了,还没来。” “快叫女医过去看看!” 张芷嫣刚没了孩子,夏之桃就有了,这不得把她气死? 想想都觉得痛快! 女医很快回来禀报:“虽然胎儿脉象还很弱,但大概率是有了。” 慕汐月笑笑:“夏姨娘自己知道了么?” “知道了,她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慕汐月朝落霞招招手:“让夏姨娘找个机会把她有孕的事情告诉秦善文和秦老夫人。” 处理完这些琐事,已经夜深,慕汐月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 只是次日用完早膳后,她正与小世子、小郡主在院子里练功,瑞王府来人了。 来的是王府管家。 管家堆着满脸笑容,秦青玉手足无措站在他身后。 “秦夫人,本不该来打扰您,但王爷对册立侧妃一事很重视,时间紧迫,小的怕出岔子,想来想去还是请您出面。” 慕汐月想起昨日秦青玉跟她提及去王府商谈成婚礼节的事情,她淡淡道:“王府办过亲事,管家您又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切以王府的规矩来自然不会有错,多一个人反而会把事情弄复杂。” “可册立侧妃不是王府一家的事,总得有个中间人……若没有,只能一项一项对过再行侧妃礼,这样一来时间又不够。” 秦青玉一听时间不够,立即走过来拉慕汐月的手,“嫂嫂求你了,你就走这一趟,若你肯去,我将在京城新买的铺子过一间到你名下。” 呵!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正好省了她盘铺子开茶楼的钱! 不就是去一趟王府吗?难道因为上次的事情以后都不敢见瑞王?不敢见瑞王的应该是秦善文而不是她! 她看看秦青玉,又看看王府管家,点头:“行,那就有劳管家多多指教。” 慕汐月换身衣裳去瑞王府。 虽然是白天,且瑞王府有侍卫跟随,但按照慕震廷的吩咐,只要慕汐月出门,他的亲卫必须跟着,于是出发前一行有近百人。 管家虽然觉得太夸张,但也不好说什么。 能做王府管家,眼力见自然不差,他看得出慕汐月的这些侍卫不是普通侍卫,他也不敢不让他们跟着。 马车行至成南大街时,速度慢了下来,且靠到了一旁。 马车外瑞王府管家道:“秦夫人,宸王领兵归来,我们需要让一让。” 听到是宸王,慕汐月往马车外看了看。 果然是他! 只见他一身银色铠甲,黑发玉冠,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坐在高头大马上。 楚墨寒此时也看到了秦府的车马,又看到慕震廷的亲卫,不由放慢速度。 马车里是慕汐月? 他不由皱了皱眉眉头,才刚遭遇刺杀,她又出门了? 不过又一想,刺杀他的人已被剿灭,又有这么多人保护她,她不会有危险。 他的马与慕汐月的马车交汇时,只见马车里冒出一个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笑意,慕汐月头枕着车窗,向他招手,“宸王殿下!” 楚墨寒“吁——“的一声停下马,看向慕汐月。 “殿下可是去剿匪了?” 第84章 秦夫人可还在为那夜的事情耿耿于怀? 楚墨寒点点头。 “我的护卫还在等你,殿下可否抽出时间见他一面?” 她心中惦记的是这事。 “可以。” 慕汐月笑靥如花,朝他挥手告别后放下车帘。 楚墨寒不自觉弯起嘴角,还沉浸在方才慕汐月的笑容里。 只是眼神掠过马车外的中年男子时觉得有点眼熟。 他问身旁侍卫,“秦府马车外坐着的是谁?” “好像是瑞王府管家。” 听到瑞王府,楚墨寒便想起慕汐月在雨中哭泣那夜,他不由心一沉。 “我们的人可还盯着瑞王府?” “还盯着。” 身旁是楚墨寒的贴身侍卫,他看得出楚墨涵担心慕汐月,便道:“瑞王府最近在忙立侧妃的事情,侧妃是秦夫人的小姑,秦夫人应该是为这事去的瑞王府吧?” 楚墨寒仍不放心。 他与瑞王虽为兄弟,但两人平时甚少往来。他知道这个皇兄凶狠阴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策马扬鞭,迅速回府。 慕汐月来到瑞王府。 管家请来教礼嬷嬷,慕汐月也带了几位嬷嬷,两家一起商议成亲之日的纳吉、迎亲、拜堂流程。 前面都很顺利,很快两家都达成一致,到了最后的拜堂环节,管家面露难色,“这也是今日为何非要请夫人来的缘由,太后和欣妃娘娘成亲那日都不会过来,因此,拜堂这个环节是不是算了……” 慕汐月自然知道两位娘娘为何不来,也知道秦青玉不会在意这个,她只要能嫁入王府就行。但还是沉默了一阵,艰难答应:“那就依管家的,我回去后会好好劝慰小姑。” 管家面露喜色,“还是秦夫人识大体。” 没多久,所有事项都已商议完。 瑞王从头到尾都未曾出现,慕汐月悄悄松了口气。 随后,几位嬷嬷陆续离开。 管家道:“秦夫人请稍候片刻,我家王妃想同夫人单独说几句话。” 身旁采月一听,立即道:“慕将军吩咐要我们贴身保护夫人。” 想必瑞王妃是想多了解一点秦青玉的情况,毕竟从前这里只有一位女主人,现在马上要多半个。这种后宅女人的事情,王妃肯定不想让别人听了去。 慕汐月道:“无妨,你们在门外候着,有事情我叫你们。” 她坐着喝茶。 没多久,屏风后传来瑞王的声音,“要见秦夫人一面还真是难。” 慕汐月一阵心惊,猛的转头,看到瑞王从背着手从屏风后走出,一身墨绿长袍,长发微扬。 “怎么是你?王妃呢?” 瑞王笑笑:“不说是王妃想见你,你会愿意在这儿等么?” 慕汐月放下茶杯沉下脸:“王爷一直在这儿?” “没有,本王时间宝贵,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听你们道三书六礼?” “那你怎么进来的?” “后面有一道暗门。” 慕汐月倒吸一口凉气,瑞王要是趁这个机会把她掳走外面的人都不一定知道!她起身想出去,瑞王却已经径直走过来。 她平复一下心情,淡淡问道:“王爷有什么事情?” 楚墨渊默默看着她,那夜之后明明只有几日未见,可他却像是过了几年。 心中担心她误解他、憎恨他、厌恶他,几次想见她,却找不到理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直接去秦府找她,却听说慕震廷派亲卫将秦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楚墨渊迟迟不开口,慕汐月淡淡道:“若没有事,臣妇且告退。” 她刚起身,楚墨渊却走到了她跟前。 低头看着她,“秦夫人可还在为那夜的事情耿耿于怀?” 慕汐月失笑:“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有何耿耿于怀?” 楚墨渊眸光变深,“是不是发生点什么,秦夫人反而会耿耿于怀?” 慕汐月直直看向他,“王爷请自重!” 楚墨渊笑:“秦夫人,秦大人都已经把你送人了,你不会还打算与他白头偕老吧?” “与你无关。”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难道秦夫人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果还是前世,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瑞王,慕汐月肯定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冷笑:“王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夫君难道不是好男儿吗?若不是好男儿王爷怎么会愿意提携他?” 瑞王笑意更深,“看来秦夫人很在意本王提携秦大人这件事情。” 慕汐月昂着头,“殿下若是为了对付我父兄,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我劝他们不与你为敌就是。” “丞相大人与慕将军忠勇双全,是朝中栋梁,本王为何要对付他们?本王提携秦大人,只是因为欣赏他。” “嘁——”慕汐月翻了个白眼,“殿下说这话自己信吗?” 早该知道瑞王虚伪狡猾,跟他谈条件,只会落入他的圈套。 楚墨渊看到慕汐月丝毫不掩饰,心中情绪全部写在脸上,反而觉得此刻她比平时更加娇俏可爱。 “看来秦夫人对本王误会很深。” 慕汐月看他一眼,经历两世,难道还看不清他的为人?误会很深?她只恨自己到现在都还有点懦弱,不敢赌上整个相府与他对抗! 她不想跟瑞王绕来绕去,只道:“瑞王殿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南方水患,我父亲没有建言;南疆冲突,我兄长没有坚持出兵,这些都是相府的诚意,您难道感受不到?” 楚墨渊笑笑:“秦夫人真的知道本王想要什么?” 慕汐月直直看向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殿下应该知道,我夫君对殿下已经没有多大价值,还望殿下三思。” 楚墨渊脸上的笑容逐渐退去:“秦夫人这是不希望你的亲亲夫君卷入党争?可惜啊,秦大人踌躇满志,想要大展身手、大展宏图!反正用别人也是用,用秦大人也是用,秦大人刚好听话,本王何不给他这个机会?” 真是油盐不进! 他若非要跟相府跟她父兄为敌,她也不怕! 她别过脸:“臣妇还有事,先走了。” 她越过他,正要出去,却被瑞王叫住,“秦夫人,本王马上就要成亲了,侧妃是你小姑,你就没什么要跟本王说的吗?” “没有,王爷爱怎样怎样,与我无关!” 第85章 这是你的真心话? 慕汐月大迈步往外走,手腕忽然被握住,她猛得甩开,回头顺势一掌扇过去,从前她任人欺凌,现在谁也别想欺负她! 只是手掌却被接住。 楚墨渊钳着她的手,似笑非笑看着她,“秦夫人有点身手了?” “殿下请自重!我的人就在外面,我一喊他们就会马上进来,届时颜面尽失的可不止是臣妇!” “哦?全部进来又如何?这是瑞王府,你带再多人又有什么用?” 他挑眉:“秦夫人,你说与小姑不合,本王替你解决掉一个大麻烦,你就这样感谢本王?” 慕汐月也知与他强横解决不了问题,她深吸一口气,“殿下,臣妇可从没让您娶我小姑,不是你们情投意合?” “再说,是你动手在先,我就不能还手?” “从前倒没觉得秦夫人这般伶牙俐齿。” 他笑笑放下她的手,“秦夫人,本王早就说过对秦小姐无意,娶回来也只是放着,不久本王就要出征南疆,可能要委屈秦小姐独守空闺。” 慕汐月一愣,“殿下要亲征?” 不是镇远侯去吗?怎么成了他?一想很快就明白,不过是在陛下面前演演戏:贤婿念及岳父年事已高,愿代为出征。 得胜归来,军功便是他的。 楚墨渊仰仰头:“是啊,沙场刀枪无眼,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秦夫人如此对一个即将出征的将士,良心可有不安?” 慕汐月在心里冷笑,一个觊觎皇位的人,一个有帝王命格的人,领兵出征居然说这种不一定能回来的话,真回不来你会去? 她淡淡道:“那臣妇预祝殿下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凯旋而归。” “这是你的真心话?” 慕汐月不由翻了个白眼,希望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能实现吗?还不如说点好听的。 楚墨渊唇角微弯看着慕汐月,是不是真心话无所谓,只要是从她嘴里说出的就行。 出征之前想见她一面,见了后便不想放她走。 慕汐月却早已不耐烦,“殿下还有别的事吗?” 楚墨渊:“快到膳点了,秦夫人用完膳再回去?逸儿康复后经常提及你,正好你们可以见一见?” “不必,兄长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 “……本王府中的东西岂会不安全?” 他正准备说可以让人先试吃之类的话,门外传来声音:“殿下,宸王殿下求见。” 楚墨渊皱眉:“让他先等着。” 慕汐月看了看他,只觉他贼头鼠脑,满腹心机,留她用膳准没好事,便道:“殿下,我的护卫还在等我,若无别的事情,臣妇就告退了。” 说完不由分说,三步并作两步往门那边走,头也不回,生怕瑞王再阻拦她。 楚墨渊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摇摇头。 慕汐月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侍卫,再又看到不远处静静等待的宸王,像是看到了救星。 她朝宸王走去。 “殿下,可曾见过我的护卫了?” 楚墨寒转脸看到她脸带微笑、袅袅婷婷走过来,不由笑了笑,“见过了,我已安排我的暗卫随他去寻人。” 慕汐月微微行礼:“谢殿下!” 楚墨寒只觉心里暖暖的,看着她的眼神也暖了起来。 楚墨渊走出来时,远远便看到慕汐月与宸王在说话,两人面对面站着,慕汐月微微低着头,即使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也感觉得到她与宸王说话时温柔乖巧,跟与她说话时完全不一样。 他脸一黑,径直走过去。 “宸王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他对这个五皇弟向来没有好感,两人甚少有交集,今日却突然来找他? 楚墨寒转身看到瑞王,顿了一下,回道:“臣弟来是为了荡子山匪徒的事情。” 慕汐月见瑞王过来,招呼都没打,转身便走了。 楚墨渊看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哼:“还相府千金呢,这般不懂礼节。” 楚墨寒嘴角滑过一丝笑意,不过很快便收敛,“臣弟昨日去剿了荡子山土匪,今日特来向皇兄请罪。” 荡子山是瑞王属地,他事先没打招呼便去剿匪,确有不妥。 楚墨渊收回视线,淡淡道:“剿就剿了吧,小事而已,本王也知里面有匪徒,但他们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便没有立即清剿,但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说完看了楚墨寒一眼,“只是皇弟大军是守卫北疆的,怎么有心思来剿小小土匪?” 楚墨寒没打算瞒他,道:“听慕将军说,荡子山的匪头找杀手刺杀她妹妹,臣弟刚好在附近练兵,顺路便去剿了。” 楚墨渊听了心一惊,面上却不露痕迹,他睥睨一眼楚墨寒,“皇弟不但与慕将军交好,对慕将军的妹妹也很是上心。” 他不知慕汐月遇刺的事情,更不知荡子山有匪头想杀慕汐月,要是知道,不会让那些匪徒留到现在。 楚墨寒没有回他的话,只抱拳道,“既然皇兄不计较,臣弟就告辞了。” 楚墨渊鄙夷地看他一眼,卑微宫女的儿子,也配跟他称兄道弟,八年前没杀了他,是他命大!现在居然还敢来跟他抢女人?! 慕汐月已经走了许久,但他脑海里满是她的身影,她说话时不冷不热的神情,生气时大而明亮的眼睛。 他叫来侍卫,“备车,去长街胡同。” 侍卫疑惑:“殿下,不用午膳吗?厨房刚传午膳。” “不用了。” 华丽马车从王府驶出,驶入繁华大街,一路向北,在街口停下,墨绿长袍男子下车,迅速上了一辆旧车,马车继续出发,驶进长街胡同。 胡同深处皆是高墙青瓦,一眼看不见尽头,四处寂静无声,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白墙青瓦的庭院里,一个女子倚在窗前,看院子里露出尖角的荷花。 忽见院门打开,一个墨绿身影踏着青石板路走了进来。 她身体不由一颤,手心悄然冒汗,随后起身走了出去。 男子站在她身前,低头看着她,修长手指抚过她鬓边发丝,停在她唇边:“用过午膳了吗?” 女子摇摇头。 男子点头:“晚点一起吃。” 说完将女子打横抱起,往内室而去。 第86章 时常可以见到他的心上人 幽静典雅的内室里焚着清香,素色窗幔轻垂,地上男子长袍与女子丝裙掉落一地,床身剧烈摇动。 男子嘶哑低沉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月儿,月儿,月儿……” 女子眼神空洞看着不断摇晃的窗幔,任由身上男人揉捏啃咬。 直至所有动作戛然而止,男子伏在她身上,靠在她颈窝长长吁气。 她浑身灼热,心中却暗自庆幸,这次他不似往常那般暴戾,她身上不觉疼痛。 男子翻身从她身上下来,“怎的如此僵硬?像一块石头一般。” 女子睫毛微颤,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他不是总说那个女人端得像一块美玉,脸上从无多余表情。 她手指比划一阵。 楚墨渊看后笑笑:“是有一段时日没来这儿了,她最近不像以前那般藏在深宅大院,偶尔出来,因此本王有时得以见她。” 他露出以前极少有过的笑容,眼神飘远:“她不像从前那般冷冰冰,会笑会生气还会翻白眼,不再似画里,而是活灵活现的人……” 女子眼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楚墨渊侧过脸,“笑一个给本王看看。” 女子低眉浅笑。 楚墨渊手指抚过她的眼睛,“你的眼睛跟她很像,尤其是笑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他亲吻她的眉眼,“月儿,本王甚是想你。” 温热的唇齿咬住她的耳垂,男子在她耳鬓厮磨,身体再次燥热,“月儿,再来一次……” 温热的内室里一室旖旎,只听到男子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声嘶力竭的呼唤声。 经久缠绵后,楚墨渊洗净一身黏腻。 外室,午膳已经备好。 女子端坐在膳桌前给他布菜。 纤细素净的背影像极了慕汐月,他曾无数次想,什么时候,慕汐月也会这般温柔缱绻在他府中等他归来? 女子听到响动时回头,灵动的大眼睛看着他,手指比划一阵,在说不知他提前来,没有准备,请他将就用膳。 楚墨渊笑笑,过来揉揉她头发,“不碍事,本王不讲究。” 女子心中却空落落,他从未这般温柔待她,看来是因为他与心上人这段时间相处得很好,所以心情也好。 从前,他会因为她做的蜜饯不及她做的好吃大发雷霆,会因为她梳的发髻不像她、穿着打扮不像她让她一次次改一次次换,换到他满意为止,床笫之上,永远不顾及她的感受,只竭力索取,好像只有让她疼,才能纾解他心中愤恨。 但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 “本王要出一趟远门,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这儿,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求告诉张嬷嬷。” 女子点点头。 到底不一样了,从前他从来不会说照顾好自己这种话。 女子心中再次滑过一丝落寞,出远门恐怕是假的,真正原因是可以时常见到他的心上人,不必再从她这个替身这儿寻求慰藉。 楚墨渊正在用膳,今日他胃口很好。 侍卫却匆匆进来,“殿下,好像有人在打探这儿。” 楚墨渊眼中闪过锐意,“什么人?” 侍卫小声道:“暂时还不知道,让他们跑了……” 他扔下筷子,“真是没用!” 随后起身,“多派些人守住这儿。” 接着冷冰冰看向那女子,“没事不要出去,门口也不可以。” 脸上早已没有刚才的温情。 宸王府中,暗卫正在跟楚墨寒禀报。 “今日晌午,瑞王偷偷去了一趟长街胡同,而且是一条死胡同,进去后只有一条路出来,很是寂静偏僻,我们跟过去,却发现戒备森严,连胡同口都进不去,还差点暴露。” 楚墨寒思索了一阵,长街在旧城,那里偏僻窄仄,倒是适合藏东西的地方,可瑞王有什么东西需要藏在那儿呢?若是秘密基地,那种地方容不下那么多暗卫,若是别的东西,藏这么远不是更容易被偷? “你们继续盯着,再探再报。” 朝野上下都知道二皇子有夺嫡之心,楚墨寒并不在意谁做皇帝,但涉及到慕汐月的事情,他不能大意。 慕汐月回到秦府。 秦青玉早早就在门口等她。 她一下马车就迎了上来,“嫂嫂,怎么样?” “都谈妥了,只是有件事情必须事先跟你说。” 她拉了拉秦青玉的手,“青玉妹妹,你成亲那日,太后娘娘跟瑞王的生母欣妃娘娘都不会去,瑞王府的意思是,拜堂的环节就免了。” 秦青玉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她坦然道:“免就免吧,没事,只要能如期嫁入王府就行,日久见人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感化她们。” 慕汐月连安慰她的话都免了。 秦青玉挽着她手臂,“嫂嫂,你的嫁妆我已经填补上了,答应你的铺子明天就过到你名下。” “谢谢青玉妹妹如此为我着想。” 她笑道:“等我成了瑞王侧妃,有什么好东西肯定第一个想到你!” 慕汐月只是笑笑。 她们走进府里,看到秦昊正跟着老管家在熟悉府里事务。 秦青玉撇撇嘴,“我哥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就把老家的阿猫阿狗带过来,他懂什么?管家难道不要经验?” 慕汐月道:“你就要出嫁了,不必管这些。” “我这是为嫂嫂打抱不平嘛,他来了,管家大权肯定会交给他!” 前世,秦昊来秦府后,把秦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管家之权旁落,后期才越过越惨。 但现在的秦府已经是个空架子,秦府的管家大权她早已不稀罕。即便秦昊能干,有管家之才,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见慕汐月和秦青玉进来,秦昊立即停下手里的活,放下手中东西,恭敬过来行礼。 他笑容满面:“夫人,您还没用午膳吧?厨房给您留了午膳,您要不要现在用膳?” 她看一眼秦昊,淡淡道:“不了,我有些乏,想先回去休息。” 秦昊满脸殷勤却迎来闭门羹,不禁有些尴尬。 旁边秦青玉更是满脸不屑。 他悄悄往后缩了缩,看慕汐月由众人簇拥着往里走。 身旁老管家道:“夫人人很好的,知书达理、待人亲和,许是今天乏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第87章 我要让那个女人如同蝼蚁一般跪在我面前求饶! 秦老夫人差人来叫他。 他与老管家打招呼后去了秦老夫人的院子。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急速的咳嗽声,与他过世的父亲一样,也是痨病,听这声音,比当年他父亲还要严重,但秦老夫人仍然活着,听说是因为秦府花重金请了一位神医用药吊着。 只是痨病即使倾家荡产也治不好,秦府即便家缠万贯也也耗不起。 他走进去,恭敬行礼,道了声:“老夫人安康。” 秦老夫人半卧在床上,脸颊凹陷,唇角开裂,眼神浑浊,“昊儿啊,别这么见外,叫我大伯母好了。” “大伯母安康。” 秦昊上前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伯母好生养着,有神医在,您一定能康复。” 秦老夫人摇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好不了啦……”她握住秦昊的手,“我放心不下嫣儿,所以把你叫来,毕竟是自己人,定能护着她。” 她叹气:“嫣儿我从小看着长大,跟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我愧对她母亲啊!” “嫣儿表姐会好起来的。” “我是没有多少时日护着她了,善文靠不住,他在慕汐月和嫣儿之间摇摆不定,嫣儿在这儿没有根基,肯定会受委屈,所以只能指望你管家,起码让她衣食无忧,不用看下人眼色。” 秦昊低头:“我明白,伯母您放心,嫣儿也是我的表姐,我自会护着她。” 秦老夫人点点头,“但也不可太明显,慕汐月现在长了点脑子,不像从前那样好拿捏,你要从她身边人下手。” 秦昊当下便明白秦老夫人的用意,但他没出声。 侍女端药进来,他服侍秦老夫人喝完药后去看望张芷嫣。 少时,他常去找秦善文玩,情窦初开的年龄,秦善文已与张芷嫣两情相悦,他还为他们幽会放过哨,传过情书。 原以为这对青梅竹马会相爱到白头,却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对张芷嫣心有同情。 但同情又能怎样?他来京城是为了谋出路,不是为了大发善心。 张芷嫣刚小产,人很虚弱,躺在床上的她早已没了少时的娇媚,她只比慕汐月大一岁,但现在看起来像是大了十岁,秦昊此时才明白为何秦老夫人说秦善文靠不住。 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貌美的女人?是他他也会选择慕汐月。 张芷嫣看到秦昊时,想起少时种种,眼泪夺眶而出。 她紧紧抓住秦昊的手,堂哥已死,她别无靠山,唯有眼前的秦昊。 相比于慕汐月高雅精致的院子,这儿只能称得上是平房,想起秦老夫人的叮嘱,起码让她衣食无忧,不受下人白眼,他道,“表姐,养好身体才是当务之急,切莫自暴自弃。” “我怎会自暴自弃,我已有两个孩子,他们是我最大的底气,善文心思也在我身上,只是碍于那个女人娘家权势滔天,如今相府与善文已经离心,只待善文跟着二皇子起势,我自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到时候我要让那个女人如同蝼蚁一般跪在我面前求饶!” 许是土匪的女儿生来就有股子韧劲,哪怕是到这副田地,依旧坚韧不拔。 他便坐山观虎斗,看谁是最后赢家。 “嗯,我相信表姐,我既然来了,定会助你。” “好,只要助我在秦府安然度过这几年,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想要什么? 秦昊脑海中闪过慕汐月的身影。 从张芷嫣院中出来已是午后。 秦昊知道慕汐月从王府回来还没有用膳,也知他是秦老夫人和张芷嫣的人,但赌注怎可押在一方? 老管家早就叮嘱过他,慕将军下令府中膳食与夫人分开,夫人不吃府里的东西。 但他仍让厨房煮了一碗新鲜的莲子羹,端去西苑。 虽然知道慕汐月不待见他,但为了前途,他必须两边都不得罪,还得腆着脸去讨好她。 只是他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侍卫拦住,“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夫人只吃自己院里的东西?” 他装作不知,“小人初来乍到,尚不知情,看到夫人今日回府没有吃东西,想着厨房里有新摘的莲蓬,便让人做了碗莲子羹……” 他正与侍卫解释,那边落霞看到院外侍卫正说着什么,便走了出来。 看到秦昊时,多看了他两眼,“你是新来的管家?” 秦昊点头。 她看了看他手里的莲子羹,“你拿回去吧,夫人已经用过膳了。” 秦昊有些难堪,但别无他法,只能应下,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蓦的被撞了一下,碗砰的一声碎了,莲子羹洒了一身。 “世子、郡主小心!” 落霞急忙护住两个孩子,负责看管孩子的侍女也跑了过来。 原来是王府两个孩子抢东西,不小心撞到了他。 坐在院里看书的慕汐月听到院子外的响动,抬头看了过去。 看到落霞正用手绢帮秦昊擦拭着什么,她心头一紧,急忙放下书走出去。 “怎么回事?” 看到慕汐月出来,侍卫、侍女纷纷行礼。 众人毕恭毕敬中,秦昊看见慕汐月一袭天青色长裙,犹如神女一般站在午后的阳光中,他跟着众人匆匆行礼。 正想解释,却看到慕汐月淡淡:“秦管家,日后你管好府里其他院子就行,我这儿不必你操心。” 她不能让他和落霞有过多接触机会。 听到慕汐月冰冷的声音,秦昊心中有一丝愤怒,不就是个相府千金吗?三番两次践踏他的尊严! 他心中有气,面上却平静如水,低着头道:“是,小人遵命。” 慕汐月领着世子郡主,由众人簇拥回去,留他站在院门口,侍卫亦冷冷道:“夫人刚才已经发话了,秦管家还站在这儿干嘛?” 他转身离开,内心已被自卑和愤怒包围。 回屋时路过另一个妾室院,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笑声,与张芷嫣院里死气沉沉的氛围形成强烈反差。全府都知道夏姨娘怀孕的事情,唯独张芷嫣尚不知。 他终于明白,秦老夫人不是平白无故叫他来,要想在京城扎稳脚跟远比想象中要难。 第88章 夫人可否帮本王上药? 慕汐月院里。 她看着落霞手中沾了莲子羹的手绢,以及被破脏了的裙摆,装作随意问道:“你觉得新来的管家怎么样?” “长得眉清目秀,性格也温润,跟以前的大人很像。” 慕汐月笑笑:“那究竟是好是坏?” “就怕跟大人一样,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得出她对秦昊还存有一丝侥幸。 “有些可能是家族遗传,一家子都人面兽心。”慕汐月认真看着落霞:“对这种人一定要留心。” “知道了,夫人。” 她一边回话一边道:“夫人,我先回屋换身衣服。” 看得出落霞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她走后,慕汐月叫来采月。 “找个人盯着秦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 “好。” 刚说完,飞云进来了。 “夫人,宸王殿下差人来递话,说想念两个孩子,让夫人抽空带小世子和小郡主回一趟王府。” 正好她也想感谢宸王借她暗卫。 她立即道:“那收拾下便去吧,这个时间过去刚好可以让小世子和小郡主在王府用晚膳。” 侍女们给小世子和小郡主换上新衣,挽好发髻,慕汐月一眼看过去,虽然来秦府跟她不过十余天,但两个孩子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她很满意。 来到宸王府,发现宸王正在上药。 看到慕汐月牵着两个孩子进来,他拢了拢衣裳。 两个孩子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他,“父王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受伤了。” 宸王捏捏两个孩子脸蛋:“小伤,没事。” 说罢想抱起女儿,但手上有伤,一抱就碰到伤口,他皱了皱眉。 小郡主十分乖巧,看宸王吃痛,便捧着宸王的手轻轻吹气,柔声安慰,“父王不痛。” 宸王见这一幕,只觉心都要化了,满眼宠溺看着她。 小世子道:“父王,我好想快点长大,与父王并肩作战,这样就可以保护父王!” 宸王一听,问道:“那你这几日武功可有精进?” “自然有!秦夫人每日带着我练功,我们一起比赛,赛中取乐,每日练两个时辰,我还嫌少呢!” 楚墨寒侧脸:“秦夫人也在练功?” 慕汐月点头:“学点功夫强身健体。” 楚墨寒心却沉了沉,这是因为连遭刺杀,不得已想学点功夫防身。 他道:“练功太苦,秦夫人没必要吃这个苦。” 面上平静,心中却在悔恨没有保护好她。 她嫣然一笑:“我并不觉得苦。” 经历过上一世,才知道身体的苦是最容易吃的苦。 慕汐月见宸王脸色有些苍白,药才上到一半,便让侍女带小世子和小郡主出去玩耍。 准备叫大夫继续给宸王上药时,却听到宸王的声音:“秦夫人知道本王为何受伤吗?” 慕汐月想了想,“殿下是昨日去剿匪受的伤?” 楚墨寒看着她:“刺客招了,说荡子山上的匪头找杀手刺杀秦夫人,本王昨夜去将那土匪窝端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慕汐月听着却心如槁木,不查清就直接端了土匪窝?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宸王直直看着她,墨黑的眼眸深邃不见底,声音懒懒:“本王这伤是为夫人所受。” 他不似平常那般冷漠,反而有意撩拨她?慕汐月不由心跳加速,耳根微红,她急忙别过脸,“多谢殿下。” 楚墨寒伸了伸自己的手,手掌处有一处细长伤口,似乎是剑伤。 “夫人可否帮本王上药?” 慕汐月眼神闪躲,“臣妇不会上药,还是大夫上比较好。” “不过就是撒点药粉上去,包个纱布,本王自己也可以。” 说完他便用嘴咬开药瓶,往伤口上洒金疮药。 只是药粉撒上去不仅痛还不均匀。 看药洒得满桌都是,又想明明没什么,如此扭捏反而像是做贼心虚,慕汐月走了过去。 桌上有药箱,工具一应俱全,她用细刷将药粉刷均匀,然后用纱布包起来。 楚墨寒低垂着脸偷偷看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依稀能看到白细的绒毛,修长的脖颈,几捋青丝附在上面,更添几分妩媚。 “殿下还有哪儿有伤吗?” 她一边问一边抬头,却见宸王似乎笑了一下,随后拂开肩上衣物,露出半边坚实胸膛。 慕汐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她就坐在宸王跟前,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儿看。 “秦夫人看看本王上次肩上的箭伤可都好了?” 慕汐月低着头:“上次王爷不是说好全了?” “是好全了,不过留下一个非常难看的疤。” 慕汐月暗自腹诽,说给你去疤痕的药你不要,留下疤又嫌难看。 虽是这样想,但还是好奇究竟是个多难看的疤,她悄悄抬头瞥一眼。 看到他深邃的锁骨下方,一个粉红色月牙形状的疤痕格外显眼。 听到宸王问她:“难看吗?” 慕汐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觉得难看,可她说不难看,宸王会不会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若说难看,他会不会难过? 楚墨寒看她纠结的模样,嘴角微弯,“你们女子若是嫁给这样的夫君,会不会嫌弃?” 慕汐月不假思索:“自然不会。” 楚墨寒笑:“那本王就放心了。” 慕汐月疑惑地看着他,这宸王怎么这般妄自菲薄?单凭他这张媚惑众生的脸,就能迷倒京城万千少女,更何况身姿如此颀长英挺,谁还会在乎小小的疤呢? 她忽然想起坊间传说,问道:“殿下不是不想娶亲?” 楚墨寒反问她:“秦夫人不也不想二嫁?” 慕汐月:“……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我是因为没有遇见良人,殿下是因为佳人已逝。” 楚墨寒垂眸看着她:“若是遇到良人呢?” 慕汐月苦笑:“世上哪有那么多良人?即便有,也与我无缘,更何况……”她眼神中透着坚定,“余生,我绝不会再陷入爱情。” 楚墨寒默默看着她,良久无语。 即便知道当年城隍庙的人是他,多半只会怪他毁了自己安逸人生;即便找回两个孩子,大概也不会因为孩子跟他在一起。 他起身,“秦夫人,本王有样东西送给你。” 楚墨寒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竹筒一样的东西。 “本王在北疆曾得一暗器,让人改良后,做成了这个无影针。”他拿出竹筒递给她,“有了它,夫人以后不必日日苦练功夫。” 第89章 秦夫人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慕汐月看了看,乍一看只是一个普通竹筒,细看发现竹筒上还有一个手柄,刚好可以握住,外观普通,可透过上面的小孔,发现里面工序复杂,做工精巧,处处都是机关。 才刚给她送过名贵匕首,现在又给她送精致暗器,无功不受禄,慕汐月拒绝道:“如此精巧暗器我一个深宅妇人用不上,王爷还是留着战场上用。” 楚墨寒却已将暗器放到她手上,“秦夫人试试看。” 他站在她身后,教她握住竹筒,指点上面的各个机关,“这个竹筒可发出一根针、三根针、九根针、十二根针、十八根针,这些是对应按钮。” 他拈她手指放到按钮上,“对准,摁。” 突的一声,一根骨针射到了对面门上。 “一根针比较粗,只比箭细一些,针越多越细,射出九根针时,可以转换出针方向,机关在这儿。” 楚墨寒站在她身后,坚实胸膛贴着她后背,低头在她耳侧说着话,温热气息在她鬓边流转。 教她转换出针方向时,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她的手,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 慕汐月身体一僵,往前挪了挪,“殿下,我自己来。” “好。” 楚墨寒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看慕汐月举着竹筒,对着门,确认按钮后,射出几根银针。 银针快准狠,出针的同时,有巨大后冲力,她不由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宸王刚好站在她身后,她只觉一双厚实的手握住了她的腰身,接着整个人落入他怀中。 “秦夫人小心。” 楚墨寒低着头,额前发丝刚好挡住他似笑非笑的眼。 “这针发出时要顺势往上提,可以减少后冲力。” 慕汐月的手再次被握住。 “这样。” 拥着纤细温软的她,那夜城隍庙中她窝在他怀里抵死缠绵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慕汐月试了试,回头道:“这样吗?” 却看见楚墨寒正出神,她眨了眨眼:“殿下?” 楚墨寒回过神,一手掐着她的细腰,一手握着她的手,眼神顺着她的眼,至她的唇,一路往下,停在她雪白的颈窝处,“秦夫人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见慕汐月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看着他,“臣妇从未见过这种暗器,怎会似曾相识?” 随后似乎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有些不自在,随后便从他怀里出来,客套道:“这无影针确实好用,快准狠、小而精,那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墨寒看着她的眼神从清澈到不安再到疏离,她到底还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于她有恩的“外人”。 他点头:“秦夫人喜欢就好。” “不知打造一个要多少钱?臣妇想多要几个。” 楚墨寒轻咳,“这无影针是敌国细作的,战场上未曾见过,应该是孤品,一些关键部位工匠师傅还没研究出来,所以没办法多做几个。” 慕汐月睁大眼睛,孤品?还没研究出来?这个东西远比她想象中要贵重? 她是不是不应该收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是这东西确实好啊,还回去又有点舍不得。 正在犹豫之际,听到楚墨寒道:“战场上主要靠刀枪,且有铠甲护身,无影针用处不大,但适合秦夫人防身。” 慕汐月听了,便不再客套,“那臣妇就收下了。” 想起宸王数次救过她,又给她送礼物,慕汐月道:“下次臣妇送一把宝剑给殿下。” 楚墨寒笑:“秦夫人还有这东西?” 自然没有,但她有钱,从前这些钱拿去养秦府,现在用来报答恩情再好不过! 这时,屋外下人禀报:“殿下,可以用膳了。” 前厅,小世子和小郡主也正好过来,看到父王和慕汐月,立即迎上来,“秦夫人,用完膳我们带你去花园看看,我们养了一只小兔子,长大又白又大!” 慕汐月温柔一笑:“好。” 宸王邀她入座,给她倒酒,慕汐月急忙道:“怎可让殿下给臣妇倒酒?臣妇自己来。” “这是本王亲自酿的桑落酒,秦夫人尝尝看怎么样?” 慕汐月一惊,“殿下也喜欢桑落酒?” 楚墨寒缓缓点头,“秦夫人也喜欢?” 每当桑葚成熟的季节,相府都会买很多,据说是因为她喜欢酿桑落酒。 慕汐月微笑:“喜欢闻它的酒香。” 她又道:“我府里有好多!下次差人给殿下送些来!” “好。” 楚墨寒低头饮酒,他常年征战沙场,喝惯了最烈的酒,如此寡淡的酒,喝着像喝水一样,他并不喜欢,但只要是慕汐月喜欢的,他就会喜欢。 看慕汐月喝他酿的桑落酒,他问道:“味道如何?” 自然跟她府里的没法比,酒味更重,没她酿的香甜,但慕汐月仍道:“好喝。” “清儿,澈儿,你们以茶代酒敬敬秦夫人,感谢秦夫人这段时日的悉心照料。” 两个孩子立即举杯来到慕汐月跟前,奶声奶气道:“谢谢秦夫人悉心照料我们。” 如此可爱的孩子怎么拒绝得了,慕汐月连喝两杯。 宸王给她夹菜:“秦夫人试试这个,北疆才有的羊肉,嫩而不膻;还有这个,北疆的柳蒿,甘甜清爽;油爆鱼芹,最是下饭。” 很快,慕汐月碗里就堆得满满。 他笑着:“本王府中的菜没有你府中好吃,只能以特色取胜。” 慕汐月恭维道:“怎会?王爷府中都是珍味佳肴,我府里只是家常便菜。” “听清儿和澈儿说秦夫人手艺很好,什么时候本王也能吃吃秦夫人亲手做的家常便菜?” 慕汐月偷笑,这宸王,确是个慢热的人。 不熟的时候请他吃他不吃,熟了反而主动说想吃。 “这还不容易?下次我做好了给殿下送过来。” 楚墨寒举杯,“先谢过秦夫人。” 慕汐月只好跟着举杯,又喝下一杯酒:“殿下不必这么客气。” 她平时甚少喝酒,还好是果酒,不然连喝几杯,怕是要醉了。 她一边吃饭,一边不忘叮嘱两个孩子什么都吃一点,不要挑食。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前厅外的门栏上,温暖而美好。 第90章 秦夫人有夫之妇,你这般殷勤是不是不太好? 用完膳,慕汐月却觉得有点儿头重脚轻,脸颊发烫。 果然不能因为是果酒,便放肆喝,酒毕竟是酒。 她想回府,却被宸王的两个孩子拉去花园看兔子,他们离府十余天,回来只觉什么都新鲜,慕汐月不忍扫他们的兴,便跟着过去。 小世子和小郡主一左一拉着慕汐月,楚墨寒跟在后面。 花园的小木屋里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窝在角落啃胡萝卜。 “你看它都这么大了,我们还担心它看不到我们会不吃东西,看来是想多了。” 他们在逗兔子玩,慕汐月站在一旁,只觉得头昏昏沉沉,木屋侧边似乎有微风吹过来,她往那边挪了挪,夏天傍晚的风依然炽热,她不由扯了扯衣襟。 楚墨寒留意到她的动作,走过去问道:“秦夫人不舒服?” 慕汐月无奈点头:“可能是因为贪杯,有点醉了。” “那秦夫人先去厢房休息一会儿?” 慕汐月摇头:“臣妇想先回府。” 她看了看两个孩子,看他们玩得正开心,便道:“晚点殿下再派人送小世子和小郡主过来?” 楚墨寒知道她是碍于身份,觉得不能入夜还留在外男府中。 可马车颠簸,她醉酒坐车,肯定难受。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那儿有一亭子,秦夫人在那儿坐一会儿,桑落酒酒劲不大,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散去。” “也好。” 她的侍女扶她过去,楚墨寒转头让下人去准备醒酒汤。 醒酒汤备好了他由侍女手中接过。 远远看她坐在亭中栏下眺望远方,仿佛回到数年前的午后,他去丞相府找慕震廷,路过花园,看到她也这般坐在亭中看荷花。 望着满池荷花,慕汐月心旷神怡。 晚风吹拂,荷香传来,闻着清香,酒醒不少。 她最喜欢的便是荷花,夏日闷热,荷花却清新宜人,从前相府的几个池子里都种满了荷花,但秦府小,只有一个池塘,秦善文喜欢养鱼,池中便没有种荷花。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开得如此绚烂的荷花。 忽然身后传来宸王声音:“秦夫人,醒酒汤来了。” 慕汐月回头,看到宸王长身玉立,手中端着玉碗。 她急忙道:“怎敢劳烦殿下亲自送汤?” 宸王眉目温润,声线柔和:“都是本王的错,让秦夫人醉酒。” 他也曾喝醉过,知道醉酒的难受。 慕汐月笑笑:“还好,只是微醺。” 侍女接过醒酒汤递给她,她抬袖喝下。 喝完醒酒汤,她并未急着走,仍旧站在亭中看满眼荷花。 “殿下府里的荷花长得可真好。” 楚墨寒站在她身后,脑海中浮现出慕震廷的话语:“我妹妹最喜欢荷花,府里池子里种满了荷花,她还不许人摘,有一次我偷偷摘了一朵,她气得好几天不跟我说话。” 出宫辟府时,他便让人挖了这个大池子,种满荷花。 他站在慕汐月身侧,“本王去相府的时候,看到相府满是荷花,觉得好看,便也学着种了些,这些年在北疆,疏于照料,没想到还能长这么好。” “荷花最是好养,回馈的也最多。” 宸王的两个孩子过来找她,手里抱着小兔子,“秦夫人,我们想把这只兔子带去秦府可以吗?” “可以。” 已是黄昏,虽然酒还未彻底醒,但慕汐月觉得该回去了。 楚墨寒笑容温润:“本王反正无事,送你们回秦府。” 宸王府外。 不远处,瑞王正驾马过来。 他从长街回府,刚好经过宸王府,一眼便看到了慕汐月的身影,看到她时眼中不由惊喜,随后却看到宸王牵着两个孩子站在她身后,似乎要一起登车。 他不由想起他们对视时的画面,眼底的惊喜转为怒气。 他随即驾马过去,在马车旁停下。 下马时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五皇弟准备出门?” 余光瞥了一眼慕汐月,她正温柔携宸王的两个孩子上马车,见到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随后道了声:“见过瑞王殿下。” 宸王直言回道:“是,准备送秦夫人回府。” 楚墨渊笑:“那本王跑空了?” “臣弟晚些时候去王府找皇兄。” 楚墨渊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秦夫人有这么多人保护,还需要皇弟亲自送?”。 慕汐月见状,立即道:“二位殿下有事要谈,我自己回府就行。” 她担心楚墨寒不愿,又道:“有这么多侍卫,肯定不会有事。” 说完命令车夫驾车。 楚墨渊却拦住了她,“本王有东西想送给秦小姐,正好遇见秦夫人,还请秦夫人转交。” 慕汐月淡淡拒绝:“殿下一片心意,还是亲自给我小姑比较好。” 楚墨渊看向她,只见她脸颊微红,一阵微风拂过,似乎闻到她身上有酒香。 他眼神更冷,竟然还喝酒了。 “也好。” 慕汐月放下车帘:“回府。” 楚墨寒和楚墨渊并肩站着,看秦府马车和浩浩荡荡侍卫走向街口。 “不知皇兄何事找臣弟?” 楚墨渊目视前方,慢条斯理道:“皇弟,秦夫人有夫之妇,你这般殷勤是不是不太好?” “皇兄不是不知道,臣弟向来离经叛道。” 他竟然毫不掩饰?! 楚墨渊猛的侧脸,“若是秦大人知道了,会作何想?若是父皇知道你对同僚妻子起心思,会是何后果?” 楚墨寒讪讪一笑,“臣弟不在乎。” 当年公布外室子时,他也是这般云淡风轻。好像天大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自由做自己,不像他,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在父皇面前大放异彩。 楚墨渊气极,但仍需要保持风度,他咬着后槽牙,亦笑了笑,“不知秦夫人可知道皇弟的心意?不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慕汐月的车马已消失在街角,楚墨寒转过身,“皇兄说正事吧,找臣弟有什么事情?” 楚墨渊没好气:“明日皇弟就知道了。” 他看他一眼,转身上马。 今日父皇还问起北防的事情,说宸王已回京有一段时日,北疆不可长久无帅,想到宸王常年在外,寻思着是不是换一个将领。 他自然提议让他的人去镇守北疆。 但现在……这个恣意妄为、要跟他抢慕汐月的人,还是早点滚回北疆吧! 第91章 本王想见一见秦夫人 楚墨寒看着驰马离去的瑞王,心生疑惑:他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看他的方位,应该是从长街而来。 他叫来侍卫,“长街那边有新情况吗?” “还没有,但听闻瑞王殿下要出征南疆,他不在京城的日子,属下等应该能探出长街胡同秘密。” 那边楚墨渊并未回府,越想越气,经过闹市时,随手买了把珠钗,“走,去秦府。” 慕汐月回府后,正在让人整理从宸王府中带来的东西,回一趟王府,两个孩子又带了不少东西,这对她来说是好事,东西带得越多,说明宸王同意让两个孩子在她这儿长住。 她正在研究楚墨寒送给她的无影针。 采月见了也凑上前一起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夫人,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影针?以前听说过,还以为是杜撰的,没想到真的有这东西!” 她很是激动,“夫人,能不能给我试试?” 慕汐月把无影针递给她,她尝试射出几针,离对面的梨树还有几丈远,但银针瞬间穿过梨树,射到了远处的院墙上。 “这比想象中还要厉害!有了这个,即便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也难以近身!” 采月一脸兴奋,“夫人,宸王殿下对您可真好!什么好东西都给您!” 慕汐月回想起宸王看她的眼神,可是很快又觉得不可能。他心中有爱人,即便想再娶,多的是名门望族还未议亲的少女想嫁给他。他只是因为与兄长交好,看到她屡遭刺杀,刚好手里有这些他用不着的好东西,便送给了她。 她正准备沐浴更衣休息,秦善文派人来传话,说瑞王殿下来了,让她去前厅迎接。 她想也没想,“就说我不舒服,不去。” 亏他还有脸叫她出去迎接瑞王,之前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忘了? 前厅。 瑞王坐在主位上喝茶,秦善文站在一旁,秦青玉手里捧着珠钗,脸上既欣喜又羞涩,心中满是甜蜜,珠钗虽简单,但恐怕瑞王不是为了送朱钗而来,而是因为思念她。 这时下人来禀:夫人说她身体不舒服,不过来了。 瑞王喝茶的动作明显顿了顿,随后放下茶杯。 秦善文留意到他神态的微微变化,他的心掉进了冰窟窿,恐怕瑞王今夜前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明听到下人说慕汐月不来,但他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前厅安静如斯。 秦善文沉默了一会儿,清了清嗓,“殿下,时候尚早,微臣最近新得了一幅前朝春山图,殿下难得来一趟,可否一同鉴赏鉴赏?” 楚墨渊看一眼他,“好。” 书房内。 秦善文打开画卷,楚墨渊心不在焉看了两眼。 他淡淡道:“秦大人似乎三心两意,替本王办事的同时还在攀附宸王?” 秦善文垂首,“微臣一心效忠王爷!绝无二心!与宸王几乎没有往来!” “本王今日看到秦夫人从宸王府中出来,还将宸王的两个孩子带了回来,这是没有往来?” “宸王与慕将军交好,平日没有时间照顾两个孩子,便交给我夫人代为照看,这是我夫人的事情,我从不过问!” 秦善文挑眉看看他:“是吗?” “千真万确!” 楚墨渊放下书卷,懒洋洋靠在宽大座椅里,“听说秦大人近期收受了好几笔下面官员的贿赂,吏部正在调查。” 秦善文浑身战栗,扑通一声跪下,“殿下,微臣近期有难处,不得已才收了些,但已经谨小慎微!没想到还是被吏部知道了,求殿下保我!” “本王没记错的话,上次赏赐了你不少金银珠宝,这么快就花完了?” “微臣母亲患了痨病,需要重金诊治,家中钱财已经耗尽,不得已微臣才……” 楚墨渊笑笑,“替本王做事,手脚不能不干净,你若是缺钱,可以找本王,但本王也不能白给……” 他低垂着眼眸,淡淡看着秦善文,“近来本王深得圣心,丞相大人和三皇子按耐不住,私下来往密切的事情,是时候让陛下知道了。” 他眯了眯眼:“秦大人知道怎么做吗?” “微臣知道。” 楚墨渊看一眼桌上的春山图,“画不错,不过本王喜欢画人,不喜欢画景。” 他起身,“明日本王会派人送些银票给你,但本王奉劝你一句,痨病是个无底洞,本王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你好自为之。” 他站在秦善文跟前,语气不轻不重,“秦大人,本王想见一见秦夫人。” 秦善文微低着头,手却不由攥紧,他心中五味杂陈,原以为瑞王会放弃,没想到他竟直接开口!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说辞,最终只汇成一句话:“微臣这就领王爷去我夫人院子。” 瑞王却没有动,只淡淡看着他,“本王想单独见她。” 如今她那儿被慕震廷亲卫围得水泄不通,身边又有侍女寸步不离,他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说话? 秦善文急急道:“殿下,万万不可!上次的事情,我夫人大发雷霆,甚至说要杀了我,微臣绝不能再……!” 瑞王长眉微挑:“本王说要对她做什么吗?只是见一见她,跟她说几句话。” 秦善文仍然犹豫:“夫人如今与我离心,不一定听我的。” 瑞王摆了摆宽大袖袍,“这就是秦大人的事情了,难道本王的钱要白给你?” 秦善文眉头紧蹙,却不是犹豫让不让慕汐月见瑞王,而是在想如何将她叫出来。 思虑半晌,他道:“请殿下在此稍候,微臣去想办法。” 他走出书房,长吁一口气。 想尽办法让她出来,只是为了见一面说几句话?难道瑞王不仅仅馋慕汐月身子,还对她有情? 他叫来秦昊,让她去请慕汐月。 “跟夫人说,我在书房等她,想与她商议夏姨娘的事情。” 秦昊懵懂应下,本以为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可见了慕汐月,她却冷冰冰道:“大人要商议夏姨娘的事情,为何不能来我这儿,非要我去书房?” “许是大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在书房处理。” “那就等他处理完再说吧,或者你在中间传个话,看大人是想商议夏姨娘的什么事情。” 第92章 秦夫人脾气也太差了点 秦昊当场愣住,虽说她是相府千金,可夫为天,现在只是叫她去一趟书房她都不愿? 但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把她的原话转告给秦善文。 秦善文站在书房门口听秦昊回禀,他身后站着瑞王。 为了照顾秦善文面子,秦昊将话说得婉转一些:“夫人说夜已深,来回跑太折腾,大人不如直接去她院中商议。” 他话音刚落,秦善文和瑞王脸色都变了。 这是请秦善文去她房中过夜的意思?! 秦善文惊道:“夫人真是这么说?!” 秦昊想了想,随后点头。 慕汐月确实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去她院里商议,非要她跑一趟?他这么说也没毛病。 秦善文不安地回头看了看瑞王,只见他脸色铁青,丝毫不掩饰内心愤怒。 秦善文很是郁闷,瑞王也太过强横,明明慕汐月是他的妻子!现在搞得好像是瑞王的女人被他强占一样! 他挥挥手让秦昊退下,随后默默站在一旁。 瑞王看也没看他,“秦大人走吧。” 不知他所说的走是走去哪儿,秦善文只得跟着。 书房外是秦府花园,花园尽头是长廊,往左是出府,往右是去后宅。 瑞王走的是右边。 还没有到慕汐月的院子,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站着慕震廷的亲卫,瑞王扯扯嘴角,饶是他的书房外,都没有这么多守卫。 见是秦善文,侍卫并没有阻拦,却眼神犀利审看秦善文身旁的瑞王。 秦善文赶紧道:“这是瑞王殿下,他来找夫人有点事。” 侍卫却没有给瑞王面子,而是道:“请殿下在此稍候,属下要去禀明夫人。” 什么?!让他堂堂一个王爷在门口等?!瑞王不可置信看了一眼那个侍卫,想开口斥责,但又觉得不能在此喧哗,有失身份。 秦善文知道瑞王生气,只能猫着腰大气不敢出一声。 很快,侍卫出来了,身后跟着慕汐月和她的侍女。 楚墨渊勾勾唇角,算你识相,还懂亲自出来迎接本王。 慕汐月在他面前停下,微微行礼:“臣妇见过瑞王殿下,不知殿下深夜前来有什么事情?” 秦善文一愣,她难道不应该先请殿下进去吗?就让殿下在这儿干站着? 楚墨渊微微垂眸看着她,“不是秦夫人不愿意帮本王转交礼物,让本王亲自来的吗?” 慕汐月抬头:“殿下是来问罪臣妇?不知臣妇请殿下将礼物亲手交给未来侧妃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本王就是想问问秦夫人,是不是对本王有意见?” 慕汐月并不惧他:“我小小六品官员之妇岂敢对殿下有意见?” 楚墨渊静静看她,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个女人……越发伶牙俐齿了。 秦善文站在一旁只觉尴尬。 他悄声道:“夫人,还是先请瑞王殿下进去吧?” 慕汐月转眼冷漠看他:“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儿说?” 楚墨渊笑:“不是刚才秦夫人请秦大人过来的吗?怎么?现在门都不给进?” 她回转眼眸:“殿下还真是体恤下情,政务已经这么繁忙了,还不忘关心下属家务事?” 这是呛他多管闲事? 他微微仰头:“是啊,本王希望秦大人与秦夫人夫妻恩爱,这样秦大人才可以后顾无忧替本王分忧。” 他眯眯眼,“夜已深,本王就不打扰秦大人与秦夫人行周公之好了。” 他话是这么说,人却没有动,仍旧站着看慕汐月如何回他。 慕汐月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也没看秦善文,径直转身走了,随后砰的一声将院门紧闭! 楚墨渊看着紧闭的院门满意一笑,斜眼看了看秦善文,“秦大人,秦夫人脾气也太差了点,秦大人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秦善文站在一旁扯着唇角尴尬笑了笑。 他早该知道慕汐月不可能主动邀她来这儿过夜,偏偏还心存侥幸,现在好了,自取其辱。 他仍记得从前她如何温婉柔情,如何小心翼翼想方设法留宿他,可这些已经恍若隔世,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那个深爱着他的她,已经彻底不见了。 他心里难受,却还要挽尊。 “许是上次的事情,我夫人还未完全消气。” 他看着秦善文,眼里有止不住的笑意:“秦大人,这种事情真的能放下吗?秦大人既然已经作了这样的选择,干脆就放下,反正年轻貌美的女人有的是,实在不行,多纳几房妾室。” 瑞王潇洒转身离去。 屋内慕汐月气极,采月进来道:“夫人,瑞王和秦善文都走了。” 她脸色也不好看,“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跟瑞王说今夜要与夫人……瑞王不相信所以亲自过来看看?他们怎可如此欺侮夫人?!” 秦善文明知瑞王心思不纯,明知她不想见瑞王,还这么做,这是丝毫不把她的感受放心上?! 她沉下脸,瞥见妆台上的盒子,心生一计。 “采月,你去用无影针射他几针,让他也难受难受。” 采月眼神一亮,“好,夫人,属下淬点毒药到上面,让他浑身奇痒难耐如何?” 慕汐月点头:“好,就这样。” 暂时对付不了瑞王,还能对付不了秦善文? 采月正欲下去,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道:“夫人,您不是让人盯着秦管家?” “他有何举动?” “他中规中矩,没有任何疑点,只是……”她顿了顿,“只是夫人今日出去后,落霞主动去找秦管家,给他送了一套新衣,您说落霞会不会……” 她也知秦管家是秦善文的人,落霞是夫人的人,两边水火不容,底下的人怎么能暗通款曲? 慕汐月不禁皱了皱眉,“去把落霞叫来。” 采月走后,慕汐月的心情稍稍平和了一些。 本想狠狠教育一番落霞,她明明已经几次让她离秦昊远一点,她为何就是不听?可是又一想,落霞现在哪里知道秦昊究竟是个什么人?谁都有情窦初开的时候,落霞与她当年又有何区别? 落霞来了,她心情已经平复。 第93章 两个嬷嬷找到了 她问道:“茶楼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盘好铺子雇好工人,奴婢与佳慧两姐妹正在教他们如何做糕点。” 她点头:“茶楼开业后肯定很忙,我打算在茶楼附近买个小院,以后你就带着佳慧两姐妹住那儿打点茶楼。” 不让他们见面,总不能还继续暗生情愫吧? 落霞一听,立刻慌了,“是不是奴婢哪儿做得不好让夫人生气?奴婢可以改,夫人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慕汐月握握她的手,“你从小就跟我,与我情同姐妹,我怎会赶你出去?我这是为你着想,你不能一辈子做丫鬟,要为以后打算,夫人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在秦府,始终要离开的,以后我们主仆就靠茶楼营生,我这是委你重任。”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们没有别的营生技能,唯有做的糕点好吃,以后如果可以,到处都去开茶楼卖糕点,这样不依附任何人也能丰衣足食。” 落霞破涕为笑:“好,我都听夫人的!出去后 一定好好替夫人经营茶楼!” 慕汐月替她擦擦眼泪,“去收拾下吧,好好干,只有第一家店经营好了,我们才能开第二家、第三家……” 落霞用力点头:“奴婢一定尽力!” 没多久,采月回来了。 “夫人,办妥了,药今晚就会起作用,估计明天早上秦大人就会浑身长满疹子,瘙痒难耐,越抓越痒,皮肤都会抓破!” 她帮慕汐月卸下步摇和珠钗,“夫人,其实您没必要在这儿受气,就算他有二殿下做靠山,但您知道他那么多丑事,随便一件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慕汐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快了,等这次宸王的人找到两个嬷嬷,弄清我两个孩儿的事情,就是秦善文下地狱之时!” 她微微侧脸问道:“秦府两个孩子跟张芷嫣长得像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吗?” “放出去了,奴婢已经听有几个下人暗中说起此事,相信没有几天,就会在府里传开。” 梳洗完毕,慕汐月打算休息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江护卫。” 慕汐月随手披件衣服,采月去开门。 一身黑衣的江护卫走进来,脸上带着欣喜:“夫人,那两个嬷嬷找到了!” “这么快?!” 江护卫点头:“属下原本打算和宸王的暗卫从青州开始找人,可是才出京城就发现了她们的踪迹,原来她们已经躲来了京城!” 慕汐月微微颤抖:“她们现在在哪儿?” “在城南客栈,属下派人守着,立即回来请示夫人。” 慕汐月豁然起身,“你现在便带我去!” 采月问:“外面的侍卫都带着么?这么大阵仗出去会不会惊动秦大人?” “不带,我们偷偷去。”她穿好外衫,披了件斗篷,“采月,你先去支开他们,我和江护卫在后门等你。” 夜已深,慕汐月坐在后门马车里等待采月,江护卫在她身旁。看她一直不停搓手绢,江护卫知她急切、忧心。 “夫人,别着急,属下已经问过两个嬷嬷,她们是不小心弄丢了两个孩子,孩子丢失的时候还有信物,因此找回两个孩子的可能性非常大。 慕汐月这才稍稍放宽心。 很快,采月来了。 他们出发去城南客栈。 马车在夜幕中疾行,车轮声在寂静深夜尤其刺耳。 楚墨渊从秦府出来不久,正骑马慢慢走在路上,脑中还在回想刚才慕汐月与他斗嘴的情形,忽然一阵马车行驶的声音打破他的思绪,他不禁皱了皱眉。 身旁侍卫见状,道:“殿下,马车似乎是从秦府后门出来的。” 他抬眼看过去,这么晚秦府谁会出门? “跟过去看看。” 马车在城南客栈停下。 慕汐月披着斗篷匆匆走进客栈。 房间里,两个嬷嬷被绑在角落。 看到慕汐月摘下斗篷帽子露出容貌的刹那,不由一怔,“夫,夫人……” 慕汐月对她们俩并没有印象,但她们认得慕汐月。 “我的两个孩子呢?” 江护卫在一旁厉声道:“如实道来!有半句假话我杀了你们!” 两人慌忙磕头,“夫人,我们都以为是您要把两个孩子送回徐州老家,若知道不是您的命令,老奴打死也不敢这么做啊!” “说重点!” “老奴带着两个孩子回徐州途中,孩子被偷走,怕大人和夫人责罚,便索性逃走,想着一边逃一边找孩子,只要找回孩子就还能活命,所以这些年一直隐瞒身份东躲西藏找寻孩子,可是能力有限,一直没有找到……” “孩子是在哪儿被偷走的?偷走时身上可带了什么东西?” “在青州不见的,当时两个孩子还穿着夫人亲手缝制的深紫色襁褓,脖子上戴着秦大人派人打造的玉坠子……” “说谎!我去了徐州老家,发现两座衣冠冢,里面正是深紫色襁褓!” “夫人,老奴不敢说谎!您可能做了很多套,亦或许衣冠冢里那两套不是您亲手缝制的,可能是大人知道孩子不见后,觉得孩子死了,心有愧疚,立两座衣冠冢以慰两个孩子在天之灵……” 江护卫怒道:“胡说八道!孩子肯定还活着!要是孩子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慕汐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两个玉坠子是什么样式?” “像雨滴一样,上面刻着佛像。” “是什么佛像?” “这老奴就不懂了,但玉坠是秦大人打的,他肯定懂,夫人一问便知……” 慕汐月深吸一口气,“你们最好没有骗我!否则我让你们下地狱!” 这些话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宸王让她们这么说的,骗慕汐月至少现在不会死,但不按宸王说的做,她们现在就会死! 那对玉坠子慕汐月也有印象,她怀孕时秦善文便对她说过,说家里有一块很稀有的玉,他打算拿去给师傅打造一对玉坠子给两个孩子,保佑他们健康平安长大,她当时很是感动,觉得自己嫁对了人。 谁知后来早产,产后虚弱,没有来得及看几眼孩子,孩子便被送走,秦善文所说的玉坠子她只听说过并没有见过。 从客栈厢房出来,慕汐月的步履有些不稳,恍恍惚惚像是不真实一般。这么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她心中惊喜万分,喜极而泣! 她恨不得立刻去问秦善文那对玉坠子长什么样! 第94章 你就这般厌恶本王吗 采月劝她,“夫人,都到这个时候了,再忍一忍,先揭穿秦府两个孩子的真正身份,秦大人没有任何退路,只能说真话。” 走出客栈,却发现瑞王带着一个侍卫站在她的马车旁。 慕汐月一惊,停下脚步,立即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采月见到瑞王的刹那,悄悄转身回客栈,她必须让江护卫立即将两个嬷嬷转移,以免节外生枝! 楚墨渊自然看到偷偷走开的侍女,但他并未揭穿。 “秦夫人不是歇息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来见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三更半夜来见?” 慕汐月懒得跟他废话,淡淡看他一眼:“瑞王殿下,我夫君是你手下,但我不是,我用得着什么事情都跟殿下交待清楚?” 楚墨渊摊摊手:“也是。”他很快又笑笑:“没想到这么巧偶遇秦夫人,秦夫人可否送本王回府?” “殿下自己没有马车吗?” “坏了。” 慕汐月看他一眼:“不好意思,不顺路。” “本王好歹是个王爷,夜黑风高,即使不顺路,秦夫人就不能送送?不送的话本王只好进客栈等王府新派马车来接,顺便看看秦夫人这么晚到底见了什么人?” 说话间,采月回来了。 慕汐月跟她对了对眼色,确认人已经转移后,大大方方道:“那王爷便去客栈歇歇脚,等马车来接您,臣妇还有事,恕不能相送。” 这女人……还真是狠心! 看她目不斜视上了车,楚墨渊二话不说跟了上去,转头吩咐侍卫:“你去驾车。” 慕汐月一回头,发现瑞王已经稳稳坐在她对面。 “你……!” “秦夫人,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亲家了,送本王回王府有这么难吗?” 慕汐月别过脸不说话。 她的侍女则如临大敌,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 楚墨渊看着她无瑕的侧脸,不施粉黛,连头发都没梳,乌黑亮丽的头发如同小瀑布一般垂着,似乎真的是打算歇息了,但临时有事出来。 “秦夫人今日喝酒了?” 慕汐月没理他。 他也不觉无趣,又问道:“宸王一介武夫,只会舞刀弄枪,秦夫人从前不是最不喜欢这样的人?” 慕汐月转过脸:“殿下,从这儿到王府也就几里地,很快就到,没必要非找话说。” 楚墨渊热烈的心悄悄沉了下去,原来在他看来是小趣味,但在她眼里却是厌烦。 他怔怔看着慕汐月,“你就这般厌恶本王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望殿下日后看在我父兄为国尽忠多年的份上,手下留情。” 他定定看着慕汐月,留情?她可知当年丞相如何对他有偏见,如何羞辱他?他现在想来,丞相那样滴水不漏的人怎会言语羞辱他?可他怎么也不会忘记当年他看他时那不屑的眼神!是,他没说出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他的眼神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原本可以直接请太后赐婚,可为了讨好丞相,先行与他商议,跟他说出自己对慕汐月的爱慕之情,可他呢?不仅没有答应,还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更讽刺的是,求娶慕汐月的事情不过月余,他就将慕汐月嫁给了什么都不是的秦善文! 难道他连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新科状元都不如?! 他垂下眼,“秦夫人哪里的话?本王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皇子,哪里及丞相大人和慕将军,他们都是肱骨之臣,本王还需要他们关照一二呢。” 慕汐月瞥他一眼,心中尽是不屑,还真是虚伪! 两人不再言语,马车很快到了瑞王府。 下车前,瑞王忽然道:“秦夫人,两日后便是本王大婚之日,到时秦夫人会来吗?” 她淡淡回答:“不会,送亲的是我夫君。” 瑞王没说话,径直下了车。 马车调转方向消失在夜幕中。 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一如此刻他的心情。 他不由冷笑,那般傲慢的丞相生下来的女儿,跟他一样傲慢不是很正常吗?他竟然还奢望她会对自己有好感。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她!怎会因为她没有好感就放弃?! 他勾勾手指,身旁侍卫凑了过来。 “去查查秦夫人今晚去城南客栈见了什么人。” 次日。 秦府中。 秦昊如往常一样,早早便起床安排秦府早膳。 老夫人患有痨病,要吃润肺解渴的;张姨娘小产,要吃温阳补身的;夏姨娘有孕,要吃安胎开胃的……都是些琐事。 但他仍然把每一件当作大事来办,初来乍到,他必须得到秦府的认可。 来到厨房时,远远看到几个下人正在厨房里交头接耳。 他觉得是时候找个由头在秦府树立威信,于是轻手轻脚走过去,却听到下人们在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张姨娘瘦下来后,嘴巴跟咱们府里的小公子嘴巴一模一样?”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小公子像张姨娘,你们不信,现在信了吧?” “小公子不会是张姨娘的儿子吧?若真是,咱们夫人……” “小公子两岁多才回府,足足两年时间,完全可以换一个人啊!” 秦昊站在他们后面,厉声道:“你们在胡说些什么?!” 下人们被吓个正着,却立即各归各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秦昊斥责:“做好你们的本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要清清楚楚!” 他自然知道秦府两个孩子是张芷嫣的,但秦老夫人不是说秦府除了他们四个,谁也不知道孩子的真实身份?怎么现在下人们开始胡乱猜测了? 他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秦善文!让他早做打算! 可是一转身,却发现慕汐月领着侍女侍卫在站后厨门口。 他磕磕绊绊过去行礼,“夫人怎么来后厨了?” 慕汐月面无表情看着他:“大人今晨突然身上长满红疹子,奇痒难耐,我来看看厨房的膳食是不是有问题。” 秦昊立在一旁,“府里每日买的菜我都亲自看过,做好的菜也都亲自试过,不会有问题。” “哦?那大人身上怎么长疹子了?” “大夫看过了么?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慕汐月转过身在他身前站定,“秦管家这是在教本夫人做事?” 第95章 滴血验亲 秦昊感受到慕汐月周身的强大气场,不由心怯,怯生生道了句:“小人不敢。” 他看见慕汐月扯了扯嘴角,眼神中满是不屑,随后朝身后道:“你们去检查下膳食。” 她的几个侍女绕过他,次第走进厨房。 他毕恭毕敬站在一旁。 “秦管家,本夫人有件事要交待你。” “请夫人吩咐。” “大夫正好在大人寝屋,请秦管家带小少爷和小小姐还有张姨娘过去,夫人我要滴血验亲。” 秦昊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道:“滴血验亲?” 慕汐月侧脸看着他,“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他心中忐忑万分,这一滴血验亲,两个孩子的身份肯定隐瞒不住!他慌忙道:“夫人,那些下人胡乱说的,夫人不要当真,这么做两个孩子会怎么想?自己的母亲都不信任他们,他们肯定会伤心难过……”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慕汐月刀子一般的眼神。 他急忙低头:“好,小人这就去。” 心里正思索要怎么解决这个大麻烦,却听见慕汐月叫她身边的丫鬟,“采星,你和秦管家一起去。” 这下他连想办法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去老夫人院中找两个孩子。 张芷嫣院里。 侍女匆匆走到她床边摇醒她,“小姐不好了!夫人说要让小少爷和小小姐滴血验亲!” 张芷嫣从睡梦中惊醒,“什么?!” “刚才秦管家和夫人身边的丫鬟采星去老夫人院里领小少爷和小小姐,我们都看见了!” 张芷嫣慌乱无章,“为何会突然滴血验亲?!” “奴婢听说是最近府里好多下人在传小小姐和小少爷跟您长得像,许是夫人起疑心了。” 张芷嫣匆匆从床上下来,手忙脚乱拿衣服,“不行!不能让他们滴血验亲!” 她正在胡乱穿衣,门却开了,秦昊和采月站在门口,秦昊一脸焦灼难堪,“张姨娘,夫人让您去一趟大人寝屋。” “慕汐月呢?” “夫人她在厨房。” “她凭什么让两个孩子滴血验亲!老夫人同意了吗?!” 采星冷冷道:“这种事情为何要老夫人同意?” 说完过来蛮横扯好她衣服,将她一把架起:“张姨娘赶紧走!别磨磨蹭蹭的!” 她想挣开采星的手,可这丫头手劲极大,像是铁钳一般锁住了她的手臂,她向秦昊求助,可秦昊却躲闪着不敢看她。 她像一条狗一样被采星拎了出去。 秦善文的卧房内。 他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衣襟大开,胸前一大片红色疹子,露出的皮肤上都布满了疹子,两个侍女正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抓,大夫正在给他涂药。 采月把张芷嫣扔到地上,张芷嫣一落地便喊道:“文哥!不能让慕汐月滴血认亲!” 秦善文呢此刻身上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咬,痒得已然受不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采月扫了一眼大夫,“徐大夫,夫人吩咐的滴血认亲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大夫回头:“都备好了。” 秦子安和秦子宁站在角落不知所措瑟瑟发抖。 没多久,慕汐月就来了。 她走进屋,看到惨不忍睹的秦善文、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张芷嫣,心中只觉痛快! 秦善文眼睛布满血丝,强忍奇痒,嘶哑着声音道:“夫人一定要这个时候滴血认亲吗?两个孩子何错之有?” “近来府中传闻太多,为了平息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唯有委屈两个孩子滴个血,以正视听。” 她并不多讲,径直走到已经备好的水碗前,正准备扎手指,秦善文大喊:“不必验了!” 慕汐月眼神淡淡:“为何不必验?” 秦善文通红的眼睛看向她,“夫人,日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但现在这么多人,孩子还小,不要让他们面对这些。” 慕汐月一步一步走向秦善文:“夫君的意思是,我养育了八年的孩子确实是张姨娘的?!” 秦善文没有说话。 屋子里死一般沉寂,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唯有脸上神情各异。 张芷嫣无力瘫倒在地,她想过无数两个孩子身份曝光的画面,原以为是感人的、深刻的,却没想到是如今这般不堪! 慕汐月还以为今日这个屋子里会鬼哭狼嚎、声名狼藉,没想到秦善文轻飘飘一句话让这些场景都没有出现。 不过,她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慕汐月挥挥手:“你们都出去。”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慕汐月和她的贴身侍女采月、采星,以及秦善文和张芷嫣。 慕汐月走到秦善文床前,两眼死死盯着他:“那我的两个孩子呢?” 秦善文垂下眼,“两个孩子在徐州老家。” “是吗?夫君打算什么时候把他们接回来?” 秦善文只好继续往下编,“两个孩子在老家养得很好,夫人不必担心,今日我便派人去接他们回来。” 慕汐月看着他笑,忽然转身抽出采月身上随身佩戴的的软剑,一剑刺向秦善文,“秦善文!我给过你机会了,但凡你现在说实话,与我一同找回两个孩子,看在你是孩子亲生父亲的份上,我都不会要你的命!你到现在还在骗我?!” 秦善文胸前已经被刺出一个窟窿,鲜血直流,他额头青筋暴出,痛得直打哆嗦! 张芷嫣一把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慕汐月!你要杀就杀我!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想让我的两个孩子过上好日子,想与秦郎团聚!才想出这一招!是我逼秦郎这么做的!” 慕汐月看也不看,一脚踹开她,仍旧盯着秦善文:“秦善文,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一五一十说出当年如何将我两个孩子送走,送走后发生了什么,若有半点隐瞒,今日我定要杀了你们这对恶毒的狗男女!” “夫人!”秦善文痛哭流涕:“我起初真的只是想将两个孩子调换,想着即使在徐州,也会给他们最好的生活,可谁知……天不遂人愿,回徐州途中两个孩子遗失,这些年我一直在找!” “找?你怎么找的?” 若有心找回两个孩子,会立衣冠冢?会等到现在还找不到? 果然,秦善文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第96章 谁有资格来替他们宽恕?! 慕汐月懒得与他虚以委蛇,直问道:“孩子身上可有胎记?丢失时有什么信物?” “两个孩子长得极为白净,身上没有胎记,但是有一对玉坠子,是我专门差人打造的,若找到这对玉坠子,兴许能找回孩子!” “玉坠子的图样呢?找谁打造的?” 秦善文正准备回答,张芷嫣突然大喊一声:“秦郎!” 她明显是不想秦善文把关键信息告诉她,慕汐月眼底怒气翻滚,一把抽出刺在秦善文胸前的剑,直直插入张芷嫣大腿处,依旧盯着秦善文:“你说不说?” 秦善文一个哆嗦,“我说!……打造的师傅已经去世了,但图样还有,就在我书房。” “具体在哪儿?” “书架左侧最高那一层的盒子里。” 慕汐月转头让采月去秦善文书房找图样。 转脸便看到秦善文跪在床上,他恳求道:“夫人,这些年我一直心存愧疚,一直派人在找两个孩子,几乎认全了徐州和周边几座城池的孤儿,求你看在两个孩子无辜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们!” “秦善文,虎毒不食子,他们是你的孩子,我的两个孩子就不是吗?!你和张芷嫣的孩子丰衣足食、无忧无虑长大,我的两个孩子却不知在哪儿受苦受难,你现在还要我别为难这两个孩子?谁来替我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秦善文欲言又止。 “你是否还在瞒我?两个孩子是不是已经死了?否则你为何要在徐州立衣冠冢?” 秦善文身上奇痒,为了不抓,只能死死扯住床褥!他眼神涣散,慌张解释:“衣冠冢?我从未让人给孩子立衣冠冢,亦不知徐州何地有两个孩子的衣冠冢!” 慕汐月疑惑,他未让人立衣冠冢?那两座衣冠冢是谁立的? 秦善文有气无力问道:“夫人,这件事情你会告诉丞相大人和慕将军吗?” 这个时候,他不想怎么找回两个孩子,却在担心相府找他的麻烦。 可跟他置气有什么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回孩子。 她回:“若两个孩子能找回来,一切都好说;若找不回来……”她本想说“要你们给我两个孩儿陪葬”,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试试他对张芷嫣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若找不回来,夫君说怎么办?” 秦善文悄悄松一口气,起码她现在仍然叫他夫君,仍没有说要与他和离回相府之类的话,说明一切还有回转余地。他捂着胸前伤口,看了一眼腿上仍插着软剑的张芷嫣,咬咬牙道:“为夫答应你,安哥儿和宁姐儿永远是你的孩子,这辈子都不会变!若夫人愿意,我们还可以再生两个孩子,以后家里的事情你说了算,我绝不对你说半个不字!” 慕汐月美眸轻眯,“刚才张姨娘说是她逼夫君将两个孩子换了的,对吗?” 秦善文连连点头:“是。” “所以事情的罪魁祸首是张姨娘?” 张芷嫣伏在地上没有说话,秦善文有一刻犹豫,随后点头:“是。” “那夫君觉得当如何处置?” 张芷嫣绝望地看着秦善文,秦善文匆忙躲开她的目光,“等张姨娘身体痊愈后,遣送出府。” 慕汐月长眉一挑:“这不和之前一样,当外室养着吗?若我的两个孩子真的因她没了,她却仍活得好好的,这对得住两个孩子吗?” 秦善文闭上眼,“那就以命抵命,若真的寻不回两个孩子就让张姨娘自戕!” 张芷嫣欲哭无泪:“文哥!你当真要我死?” 她怎么也没想到秦善文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说慕汐月若想要她的命,要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秦善文默默看着她,若相府知道慕汐月的两个孩子找不回来,到时候不止是张芷嫣,他和安哥儿、宁姐儿的命都会不保! “只是万一,若孩子能寻回来,你好好跟夫人认错,夫人定会宽恕你!” 慕汐月冷笑:“宽恕?即便两个孩子寻回来,他们在外受的苦谁来补偿他们?谁有资格来替他们宽恕?!” 这时,采月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玉坠子图案,打开给慕汐月看了看,慕汐月看了看秦善文那边,采月将图样递过去。 “是这个吗?” “是。” “可这个玉坠子图案并不罕见,一般的达官贵族家里都有几个,到时候怎么辨认?” 秦善文回道:“图案虽常见,但玉料稀缺,打造那两个玉坠子的玉是蛟玉,质地上乘,仅次于通灵玉,我只要一看便能认出。” 慕汐月收起图样,拔出剑,张芷嫣腿上鲜血喷涌,她疼得咬破了嘴唇都没有喊,只死死盯着慕汐月。 慕汐月只冷眼看着秦善文:“还望夫君记得今日说的话,一个月内没有寻回两个孩子,我希望夫君给我一个交待。” 他不是很爱张芷嫣吗?真正到了利益取舍的时候,不是照样牺牲她?呵呵!男人! 秦善文又道:“夫人可否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我去寻两个孩子,我刚才说的蛟玉,世面上少有,很少人能认出来。” 但慕汐月怎么可能还会信他? 她道:“我先去寻,寻回来给夫君辨认。” “夫人。”秦善文再一次叫住她,“还请夫人先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若是传到岳父那儿,我不知该怎么办。” 慕汐月冷漠道:“夫君做这事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他自然想过,可是那时觉得慕汐月单纯善良,只要他们多加小心就可以瞒天过海,谁知今年的慕汐月,不知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变得刁钻狠辣,仿佛事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秦善文低着头没说话。 屋外传来秦青玉的声音:“让我进去!我都不能进吗?!” 她扬声喊道:“嫂嫂!发生什么事了?!” 慕汐月走出屋子,将图样递给采月:“拿给江护卫,让他去寻这样的玉坠子。” 随后走到秦青玉面前,秦青玉看到这个样子的慕汐月,有些胆怯,她刚才已经听说了慕汐月要滴血验亲的事情,现在看到慕汐月这个样子,多多少少猜到是怎么回事,她弱弱道:“嫂嫂,我不知情,我若知情,肯定早就告诉你了!” 前世,她是入宫为妃后才知道秦子安和秦子宁不是慕汐月的孩子,现在确实还不知。 秦青玉见慕汐月不为所动,直接跪下:“求嫂嫂先不要让外面知道这件事,我后日就大婚了,若是府里出了这档子事,我还有什么脸出嫁?” 慕汐月低头看看她,“放心,我早有打算,不会影响你成亲。” 第97章 即日拔营前往北疆 秦青玉泪如雨下:“我知道嫂嫂心里苦!为了我的人生大事,将这苦生生咽下!你放心!等我顺利嫁入王府,一定会帮你!到时候无论是找回小侄子小侄女,还是让张芷嫣付出代价,我都会出一份力!” 她起身进屋,准备大骂那个贱人,一进屋,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兄长满身红疹子,有些已经抓破流着脓,有些抓出了血印,胸口还在血淌,他正艰难下床想扶起瘫在地上的张芷嫣,张芷嫣腿上被扎了一个大洞,鲜血流了一地,她双眼涣散,如行尸走肉一般。 但她最先想到的不是去帮兄长,而是转身出去,“嫂嫂留步!” 她飞奔过去,“嫂嫂,我哥浑身起了疹子,后日就是我大婚之日,他这样怎么送我出嫁?母亲卧病在床,家中没有其他长辈,我可怎么办呀?” 慕汐月叹气:“我送你出嫁。” 秦青玉欣喜不已,“多谢嫂嫂!长嫂如母!嫂嫂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慕汐月没有听她恭维,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西苑。 终于不用再伪装不知道两个孩子真实身份,终于揭开那对狗男女调换她孩子的真面目,可她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她才明白,只有找回两个孩子,她才会开心。 她一进院子,宸王的两个孩子就围了上来,看慕汐月满脸疲倦,一个去倒茶,一个抱着她手臂,“秦夫人怎么了?” 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即使不是她的,也给了她许多陪伴和力量。 她温柔一笑:“没事,刚才去处理了点家事,有点累。” 小世子递给她茶杯,小声道:“娘亲喝茶。” 慕汐月接过,“早上我不在,世子有好好练功吗?” “当然好好练了,还读了书,师傅都夸我朗读声音洪亮呢!” 他抱住慕汐月,“我真想快点长大,帮娘亲分忧。” 慕汐月揉揉他头发,“不可心急、不可图快,现在是积累的过程,只有学到真本领,长大后才能保护自己爱的人。” 她想着,她的两个孩子也如宸王这两个孩子一般大,不知他们在何处,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宸王府中。 贴身侍卫正在跟他禀报慕汐月寻子的进展。 “按王爷吩咐,已经让两个嬷嬷现身,两个嬷嬷也按王爷的吩咐说了孩子丢失的过程,秦夫人已经知道两个玉坠子的线索,现在正派人去找。” 宸王看着眼前锦盒里两枚通透的玉坠子,他怎么可能会让两个孩子身上戴着如此明显的信物?让慕汐月知道,只是不想让她再像之前那样日日受两个孩子或许已经死了的煎熬。 “如果你是秦夫人,知道两个孩子的身世后会怎样?” 侍卫微低着头。 “无妨,实话实说。” “属下觉得,她肯定会将两个孩子要回去,到时候王爷……” 他咬咬牙:“殿下,恕属下直言,您不能让秦夫人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她的孩子,否则养育这么多年的孩子岂不是要拱手让给她?” 他一路跟着宸王,知道他为这两个孩子付出了多少心力。 可即便是他的贴身侍卫,也只知这两个孩子是慕汐月的,并不知孩子父亲是他。 “反正现在两个孩子养在她身边,也跟是她的孩子差不多。” 楚墨寒想起那日清儿叫慕汐月娘亲的场景,或许在她们心中,早已胜似母子。 若是直接告诉她清儿澈儿是她的孩子,势必就得告诉她当年城隍庙和她一夜缱绻的人是他,她如何接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不能这么激进,只能步步试探,到了合适时机,让真相大白,他们到时候才有可能水到渠成。 正这么想,屋外传来声音。 “圣旨到——” 楚墨寒起身出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疆虽稳,但不可长久无帅,特命宸王为兵部招讨大元帅,择兵振旅,即日拔营前往北疆,不得有误。 钦此!” 楚墨寒愣住,陛下前些日子问他愿不愿意回北疆时,他明明表达了想留在京城的意思,怎么现在还让他回北疆? 宣旨公公见宸王没有立即接旨,猜到他心中所想,主动上前道:“殿下,如今南边动乱,北疆若换一个主帅,恐让北边蛮夷钻空子,陛下觉得现下北疆绝不能生事,所以还是委屈殿下继续镇守北疆。” 楚墨寒垂头接过圣旨。 圣旨已下,且父皇已让公公说明缘由,即便他现在进宫也无济于事。 公公又道:“后日两位殿下都要出征,今夜陛下在宫中设宴,为两位殿下饯行,还请宸王殿下准时赴宴。” 本来想留在京城跟慕汐月好好培养感情,谁知会有这突如其来的调动。 他忽然想起昨日瑞王那句:明日你就知道了。 原来是他向父皇进言让他回北疆! 公公刚走,慕震廷来了。 他刚得知陛下想让楚墨寒回北疆的事情。 看到楚墨寒手里拿着圣旨,便猜到多半是真的。 他知道楚墨寒这次想留在京城,便道:“要不末将向陛下请命去北疆?反正我在北疆多年,熟悉那儿的情况。” 楚墨寒摇头,他知道父皇的性格,尤其是他年事已高,最想看到的是儿子们出类拔萃,他镇守北疆,瑞王南下,正好可以让全天下看到他的儿子多么优秀。 “那殿下真去?” 楚墨寒低头看看手中圣旨:“先去一段时间吧。” 若他日他想娶慕汐月,还得父皇点头,这个时候将关系闹僵,日后他连一个名分都无法给慕汐月。 他朝慕震廷笑笑,“慕将军,陪我喝两杯?” 王府花园。 日头正盛,夏风拂面,吹来满池荷花香。 “还记得以前我们在北疆喝酒时,满脸风沙,酒杯下面沉淀的都是沙子。” “是啊!那时候豪情壮志,觉得为国守疆,再苦再累是也荣耀!” 楚墨寒看着他:“慕将军,本王这次去北疆,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慕震廷想了想,“是你的两个孩子?”他笑:“你放心,我妹妹一定会照顾好他们!” 第98章 本王想要的只有她一个 楚墨寒摇摇头,眸间深邃不见底:“是慕汐月。” 慕震廷虽然知道他心里还有慕汐月,可这么说出来,仍惊了他一脸,他微微张着嘴,愣愣看着他。 “以前以为她嫁给秦善文很幸福,所以仗剑走天涯的时候无牵无挂,但现在……知道她不幸福,想留在京城为她做点儿什么。” 看到慕震廷诧异的表情,他苦笑:“慕将军不会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妹妹吧?” 慕震廷合了合嘴,“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他叹气:“殿下,如今你们都各自有了孩子,感情的事情很多时候还是得为孩子让路,我了解我妹妹,经历和秦善文这一段感情,她已经身心俱疲,不会再轻易爱上别人。” “无妨,我只是希望她过得好,别的不那么重要。” 楚墨寒端起酒盏,“慕将军,虽然本王这次听命于陛下去北疆,但会想办法快些回来,本王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将军一定要保护好汐月。” 想起不怀好意的秦府一家子,想起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瑞王,楚墨寒觉得慕汐月处境堪忧。 “殿下放心,汐月是我妹妹,我自会照料,反正如今我是个闲散将军,有的是时间,只是......”慕震廷顿了顿,“殿下与我情同手足,有些话我还是要劝你,错过便是错过了,强求不来,殿下还是早些放下,您的身份摆在这儿,她即便和离,也是二嫁妇,太后和陛下不会同意......世上好女子千千万,殿下还是要往前看。” 楚墨寒无奈一笑:“慕将军还是信不过本王?” 不相信他仍然对慕汐月一往情深,不相信他能给慕汐月幸福? 他抬眼望着慕震廷:“世上好女子千千万,但本王想要的只有她一个,已经错过一次,本王不想错过第二次。” 慕震廷担忧:“但她仍是秦家妇,殿下还是要有所收敛。” 楚墨寒明白他的担忧,“慕将军放心,本王绝不会让她背负骂名。” 他道:“这段时间,慕将军一定要看好秦善文和那个张姨娘,还有瑞王。” “瑞王?” 楚墨寒垂下眼点头。 慕震廷眉毛紧拧:“瑞王近来风头正盛,三殿下和我父亲都有意避开,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心思深沉、狡黠多变,还是多多留意。” 八年前楚墨渊就因为大师一句“宸王是你命定的对手”,他便要杀了他以绝后患,他侥幸活下后,因为养外室还生两个私生子的事情,被陛下派去北疆,这才躲过这一劫。 “本王查到他在长街胡同藏了什么东西,本来打算趁他南征时查清楚,但现在没有时间了,慕将军可继续调查。” 慕震廷道:“末将明白。” 身旁侍卫过来提醒楚墨寒:“殿下,晚些时候还要进宫赴宴,早些沐浴更衣吧?” 慕震廷起身告别:“殿下放心,末将一定会保护好我妹妹和殿下的两个孩子,殿下在北疆也多加小心。” 夜幕降临,皇宫灯火通明。皇帝设宴为宸王和瑞王饯行,宫殿内鼓乐齐鸣,歌舞升平。 他带着欣妃娘娘,宸王和瑞王面对面坐在侧下方。 “好久没有这样的家宴了,以往举行家宴时宸王都不在。”陛下让人赐酒:“宸王这些年在北疆的功绩有目共睹,从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了,你想要什么赏赐可跟父皇说。” 楚墨寒闻言起身,“多谢父皇,儿臣此次去北疆,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可否回京后再向父皇讨要赏赐?” 陛下爽朗一笑:“好。” 说完看向瑞王,“瑞王还是第一次出征,怕不怕?” 楚墨渊起身:“儿臣不怕,虽是第一次远征,但平日也勤于练功,此次南下,定不负父皇所望!” “瑞王一片孝心朕看在眼里,若此次能一举平定支那,回朝后加封尊号安国。” “谢父皇!” 短短几句话,宸王就已经看出他和得宠皇子的差距。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皇帝端起酒樽,目光扫过他们:“此次出征,事关边疆安宁,虽一南一北,但要携手并进,打出我大楚气势!让外族看看朕的皇儿如何勇猛!” 楚墨寒与楚墨渊亦举起酒樽,铿锵有力道:“是!” 欣妃适时道:“上次渊儿纳侧妃的时候陛下还说他沉迷儿女之情,臣妾就说不可能,陛下现在看到了吧?若沉迷儿女之情,哪会刚纳侧妃就出征?” 皇帝却没听进去,沉了沉脸:“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天下,即使纳妃,也是为皇家开枝散叶,血统很重要,日后不可什么女人都收入府中。” 楚墨渊抱拳垂首:“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欣妃继续帮他说话:“难得渊儿如此喜欢一个女人,陛下就随他去吧!” 皇帝看一眼静静立在一旁的楚墨寒,转头道:“宸王,你养外室的事情朕既往不咎,日后还是会为你指一门好亲事,可有看上的女孩?” 楚墨寒微微抬眸:“儿臣若有爱慕之人,父皇会成全吗?” “那是自然,你虽带着两个孩子,但有朕旨意,京城高门大户的女儿可随意挑选。” 楚墨渊侧脸静静看他,带着笑意道:“五皇弟仪表堂堂、相貌出众、军功累累,若是娶妻,定要娶最好的女子,京城未出阁的女子中,大学士的女儿最为出色,与五皇弟最为般配。” “朕记得大学士有三个女儿吧?是哪一个?” 欣妃笑笑:“是嫡长女,双十年华,虽然年龄大了点,但外貌才学都是顶尖的好,臣妾听说她这个年龄还未出阁是因为心仪宸王呢!” 皇帝一听,惊喜道:“竟还有这样的渊源?”他问楚墨寒,“宸王,你意下如何?” 楚墨寒一袭暗色绣纹长裳,风姿俊秀,如青松一般,他只简单回道:“儿臣无意。” 皇帝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得如此干脆,原本笑容满面的脸渐渐沉了下去,“怎么?连大学士的嫡长女都比不过你那念念不忘的外室?你究竟想娶什么样的?” 欣妃见陛下生气,急忙劝慰:“宸王有两个孩子,娶妻自然要考虑两个孩子的感受,不过大学士家的嫡长女知书达理、满腹才华,定会善待两个孩子。” 这就是有母亲作为依靠和没有母亲作为依靠的区别。 瑞王母妃得宠,两人可以在这种场合一唱一和,他却只能单枪匹马。 第99章 让瑞王亲自来迎亲 楚墨寒掀起裙摆,径直跪下:“父皇,儿臣别无所求,唯求婚姻一事能自己作主,还望父皇成全!” 皇帝扫他一眼:“是朕没有说清楚吗?不是说了会成全你?你只要说是谁,朕可以立刻下旨赐婚!” 楚墨寒有这么一刻想豁出去直接请旨,但又怕唐突,毕竟慕汐月仍是秦家妇,他若说出来,是逼陛下先下旨让她与秦善文和离? 他思前想后,垂首道:“待儿臣从北疆归来再向父皇请旨。” 欣妃温柔笑着:“看来寒儿是有心上人了?就不能先告诉父皇?” 楚墨寒低着头没有说话。 皇帝道:“起来吧,这个性子,真是随了你那生母。” 这些年,他对他的评价常常是这句话:随他生母。 在他眼里,他的生母倔强、寡淡、少言,可他从不过问为何母亲这般。后宫之中,没有皇帝的宠幸,他生母一介宫女出身,若不沉默寡言、谨小慎微,如何活得下去? 楚墨寒看得出陛下的失望,但他早已经习惯,不介怀亦不放在心上。 晚宴结束,他与楚墨渊一道离宫,两人并肩走着,楚墨渊斜眼讪笑:“还以为五皇弟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也有不敢说真话的时候。” 楚墨寒没有搭理他。 宫门外。 瑞王府管家正在焦急等待,看到瑞王出来,立即迎上去,“殿下,您还没试吉服,配饰也还没挑选,明日行侧妃礼时……” 管家还没说完,就被楚墨渊打断,“这些小事也要问本王吗?不是说了你拿主意就行?” 楚墨寒笑:“差点忘了皇兄明日大婚的事情,皇兄还是早点回去准备准备,莫误了大事。” 楚墨渊皮笑肉不笑:“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喝上五皇弟和大学士千金的喜酒,到时候皇兄一定给你备一份大礼。” 管家给他掀起车帘,楚墨渊上车,在马车里探出头,“本王的请柬五皇弟应该收到了吧?明日记得带上厚礼来喝一杯喜酒。” 楚墨寒看着瑞王的马车从宫门前离开。 明日瑞王大婚,保卫力量应该都会放在王府,不知长街那边会不会松懈一些? 次日。 京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瑞王的侧妃礼盛大而隆重。 秦府门口,慕汐月身着华服,亲自送秦青玉上花轿。 一阵阵鞭炮声中,瑞王府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来了,慕汐月抬眼看过去,发现迎亲队伍中没有身着大红色的新郎官。 瑞王居然不亲自来迎亲? 很快,王府的教礼嬷嬷挨到慕汐月身旁,轻声道:“秦夫人,王爷今晨忙于出征之事,来不及迎亲,让府中大管家代为迎亲,还望夫人见谅。” 慕汐月沉下脸:“即便出征在即,但成亲是大事,其余事情就不能先放一放?瑞王殿下岂能如此怠慢新妇?” 嬷嬷心里苦,瑞王不急不慢,辰时才起身,哪里赶得上迎亲,为了不耽误吉时,管家不得不代瑞王过来迎亲。 慕汐月不卑不亢,“还请嬷嬷回去禀报瑞王,请殿下亲自前来迎亲!” 嬷嬷只得匆匆离去。 迎亲队伍在秦府门口停下,鞭炮声、唢呐声仍在持续,花轿中的秦青玉盖着红盖头,脸上满是娇笑,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花轿移动。 她轻声问喜娘:“迎亲队伍不是已经来了,怎么还不出发?” 喜娘小声道:“瑞王没有亲自来迎亲,秦夫人不同意,让人去请瑞王亲来了。” 秦青玉听了,心中不由感激慕汐月,若今日没有嫂嫂替自己出头,多半就这么过去了。还好有嫂嫂在,不会让她失了面子。 楚墨渊正在王府中慢条斯理喝茶上妆换吉服,娶秦青玉不过是顺手帮慕汐月一个忙,谁知她不领情,现在他更加没有成亲的欲望。 嬷嬷进来禀报:“殿下,秦夫人不愿让管家代为迎亲,说要您亲自去。” 楚墨渊笑:“秦府送亲的是秦夫人?” “应该是,奴婢见是秦夫人送新娘子上的花轿。” 楚墨渊放下茶杯,起身抖了抖繁复的吉服:“好,本王亲自去迎亲。” 一来一回需要时间,新娘已经上花轿,不能下轿,慕汐月亦不能回府,因为新郎官还没来,她也不能先上送亲轿,只能站在送亲队伍前等待。 站了好一会儿,看到前方一身大红色的瑞王骑着骏马意气风发而来,远远看过去,只觉得骏马飞蹄、张扬肆意。近了,看到他面容俊朗、眉若远山、鼻如琼玉,看着人模狗样,但慕汐月知道这个人有多心狠手辣、暴戾恣睢。 他在慕汐月身前停下,却没有下马,而是坐在高头大马上,垂眼看着慕汐月,“本王亲自来迎亲,秦夫人可满意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居然如此不给秦府颜面。 慕汐月知道跟他理论只会让秦府更没有颜面,她沉脸转身上了送亲轿。 鞭炮声和唢呐声再次响起,花轿穿过城中大街,来到瑞王府。 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慕汐月将秦青玉送入洞房,她的任务便算完成。 她是女眷,不必代表秦府陪同瑞王迎宾谢客,但毕竟是女方娘家人,也没法送完亲即刻离去。 从洞房出来,她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休息。 站了一个早上,此刻慕汐月腰酸背痛腿麻,采月采星替她揉肩捏脚,“夫人何必为了秦小姐的亲事这般尽心尽力?” 在她们看来,秦府没一个好东西。 本来是没必要,但女人成亲一辈子就一次,她不想秦青玉在这件事情上都有遗憾。 更何况,秦青玉不是好人,但瑞王相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汐月觉得口干舌燥,想找个小厮送些茶点过来解渴。 但此刻王府的人都在忙于成亲之礼,这个偏僻角落没有任何人经过。好在她照顾瑞王小世子时在王府待过一段时间,多少知道一点路,她教采星认路,去外面端些茶水过来。 没多久,采星没有回来,却看到一个小人儿跑了过来,慕汐月定睛一看,是瑞王的小世子。 小世子也看到了慕汐月,两人确认过眼神,小世子高声喊道:“是秦夫人吗?” 第100章 按捺不住想要接近她的心 小世子连蹦带跳跑过来:“秦夫人,真的是你!”他亲切拉住慕汐月的手:“秦夫人,我好久没看见你了。” 孩子的世界永远纯真,虽然只是照顾他一段时日,但他感觉得到慕汐月对他的好,所以一直惦记着她。 她弯下腰:“世子怎么独自在这儿?” 小世子回:“我的小猫不见了,来找它。” “没有丫鬟嬷嬷帮你找吗?” “她们忙坏了,没有空。” 慕汐月看了看,“我来这儿有一会儿了,没看到有猫。”她问:“你的猫什么颜色?多大?” 小世子伸手比了比:“是一只小花猫,琥珀色眼睛,这么大。” 看起来还是只小奶猫。 小世子沮丧着脸,眼泪晶莹欲滴:“府里是有狗的,万一被狗叼去可就惨了……” “你别急,我们帮你一起找,你的猫是哪儿不见的?” 小世子牵着慕汐月往外面走,“在花园不见的,本来想带它出来看看热闹,谁知道它胆子太小,一听到鞭炮声就从我手里跳走了。” 身后采月道:“夫人,你在这儿歇息吧,我带小世子去找。” “没事,一起去找。” 小世子一边走一边问道:“听说父王娶了秦夫人的小姑,秦夫人是不是以后会经常来王府?” 慕汐月笑着摇摇头:“不会。” “我还以为你会经常来,高兴了好一阵子呢。” 虽说稚子无辜,但他毕竟是瑞王的孩子,她并不想过分亲近。 她没有说太多,只专注寻猫。 此时宾客都聚集在前厅,花园里虽然没有什么人,但王府花园很大,要找一个只小奶猫着实不容易。 午后太阳毒辣,找了一圈,慕汐月又累又渴,虽然想快点找到猫,但看到凉亭时,还是想休息下。 “世子,我们先休息下吧?” 小世子犹豫:“秦夫人你先休息,我继续找。” 还真是执着…… 但慕汐月怎好意思让这么个小孩子独自去找猫,只好继续跟着一起找。 忽然采月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洞,“夫人,是不是在那儿?” 慕汐月一看,墙角一个长满杂草的小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嘘了一声,让小世子待在原地别动,示意采月去那边,她去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准备夹击。 她们轻手轻脚接近,可小动物嗅觉听觉都格外灵敏,一察觉到有动静,立即拔腿就跑,慕汐月眼疾手快,想也没想,一个箭步扑过去,但还是扑了个空,整个人狼狈地趴在草地上,小猫却跑了。 “夫人!” 一旁采月急忙过来扶她,她却道:“快!快去追猫!” 小世子和采月已经跑去追小猫,慕汐月从草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发现手掌磨破了皮,抬头看看那边,若这只猫追不上,那可白瞎了她受的伤。 一转身,发现一袭红袍的瑞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她被吓得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瑞王回头吩咐侍从:“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帮小世子抓猫?” 侍从纷纷分头去抓小猫。 慕汐月没打算与瑞王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却被瑞王叫住:“秦夫人害本王一顿好找,你不在喜宴上,在本王后院干什么?” 慕汐月停下脚步,没好气:“殿下不是看到了?我在替小世子找猫。” 说完觉得不对,又问道:“殿下找我什么事?” “喜宴上只有王府在招待宾客,秦府一个人也没有,怎么?这门亲事是王府一家的事情?本王没有亲自去迎亲,秦夫人都耍小性子,好像很在乎礼节一样,可新娘子一送进王府就什么都不管了?” 慕汐月只觉得他这番话莫名其妙,她转脸看向瑞王,“是殿下纳妃,招待宾客是殿下的事情?与秦府何干?” 她又累又渴还坚持帮他儿子找小猫,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指责她? 楚墨渊明知慕汐月不待见他,可还是按捺不住想要接近她的心。 他道:“秦夫人不是说是秦大人来送亲吗?今日怎么不见秦大人。” “他病了。” “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病了?” 慕汐月翻了个白眼,“殿下若是不信,可到秦府去看看。” 楚墨渊抱着双臂,“本王明日就要出征,怕是没这个时间了。” 他突然伸出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秦夫人,上次秦大人把你们家的传家宝玉送给了本王,本王让人打造了这个玉镯,现在送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慕汐月低头看了看,这是秦府的传家宝,秦善文和秦老夫人没给她,她现在戴到手上不是让秦家人膈应吗? 她淡淡道:“殿下还是还给我夫君吧。” 楚墨渊饶有兴致看着她:“你们之间分得这么清楚?” 他悄悄抬起眼眸:“秦大人既然把玉送给了本王,本王想送谁就送谁,听说秦夫人下月生辰,算是本王提前送的生辰礼物。” 说完心跳不断加速,他不知慕汐月听到这番话会是什么反应。 慕汐月疑惑看着他,脑海中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想不到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能让瑞王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他慌慌张张垂下眼眸,径直拉起慕汐月的手,要给她戴上。 若这玉真的那么神奇,她戴着对身体肯定有好处。 一执起她的手,发现她手掌通红,有一块地方已经破皮渗出血迹。 “你受伤了?” 慕汐月挣脱他的手,“一点小伤,没事。” 想起刚才他过来了时候正好看到她扑在地上,估计是那时受的伤。 “走,去上药。” 他想拉起她的手,却被躲过。 楚墨渊再回头,发现慕汐月的侍女领着他儿子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只猫。 小世子兴高采烈跑过来,“我的猫抓到了,谢谢秦夫人!” 楚墨渊见状,索性道:“逸儿,秦夫人刚才为了帮你找猫手受伤了,你领她去上药。” “是,父王。” 她不愿跟他去,跟他儿子去总没问题吧? 谁知她没有动。 “殿下,臣妇有些累了,想先行回府,秦府几个掌事嬷嬷都留在这儿供王爷调遣,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她语气礼貌又疏离。 楚墨渊只是那么一恍惚,便看到慕汐月已经微微行礼,匆匆离开。 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楚墨渊看着她的背影,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又湿又凉。 宽大繁复的袖袍中,他握了握手心温热的玉镯,明日便要南下,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京见到她。 第101章 亲自下厨款待宸王 为了避免认识的人多问,慕汐月从瑞王府侧门出来。 走到马车旁时,发现宸王站在不远处。 她愣了一下,走过去问道:“宸王殿下也这么早就出来了吗?” 楚墨寒微微一笑,“是啊,专程在这儿等秦夫人。” 慕汐月诧异:“殿下有什么事情派人传信便是,怎么专程在这儿等?” 楚墨寒站在夏日阳光下,如同明月般璀璨,心中万般不舍:“昨日陛下下旨让本王返回北疆,明日便要启程。” 慕汐月美眸大睁:“这么快?!” 她随即便问:“殿下是想将两个孩子带走?” 难怪专程在这儿等! 她最在意的果然还是两个孩子会不会继续留在她身边,楚墨寒心里不由自嘲一笑,难不成还寄希望于她舍不得自己? 他摇头:“两个孩子就交由秦夫人照顾,本王先行谢过秦夫人。” 慕汐月悄悄松一口气,连忙摆手:“不用谢!我还要谢谢王爷的信任呢!” 她唉声叹气:“本来想送王爷一把宝剑,可惜时间太赶,还没来得及打造。” 楚墨寒微微笑着,“等本王回京时再给本王也不迟。” 她美目流转,“殿下,我正要回府,殿下明日就要出征,今日去我府中看望小世子与小郡主可好?” “好。” 两人一同登车。 上了马车,采月便拿出药箱给慕汐月上药。 楚墨寒坐在对面,“秦夫人受伤了?” “嗯,小伤,刚才在瑞王府不小心蹭破了点皮。” 采月正在上药,触及破皮处时,她眉头皱了皱。 总是这般容易受伤,让他如何能放心去北疆? 他道:“本王身边有几十暗卫,这次便留在京城保护秦夫人和本王的两个孩子。” 慕汐月一听连忙摆手:“不用!我这里的护卫已经够多了,王爷在战场更为凶险,暗卫还是您带着。” 兄长在她身边放这么多侍卫已经够她头疼,现在又来一批暗卫,她还有没有点秘密? 楚墨寒见她反感便没有坚持,但心中已经暗自决定,暗卫必须留给她,反正是在暗处,她不会知道。 他问:“秦夫人的孩子找得怎么样了?” 问及此,慕汐月的脸瞬间暗沉,“孩子丢失时身上戴了玉坠子,我已让人去找玉坠子,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秦夫人为何不早点跟秦大人坦白?他若知道你已知晓府中两个孩子真实身份,说不定早就说出玉坠子的线索。” 慕汐月冷哼,“殿下是不知他有多歹毒,若没有查清楚就去质问他,如何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一口咬定孩子死了我就是杀了他孩子也回不来!” “所以秦夫人才暗中调查这么久?” 若是他,估计也会这么做。 楚墨寒心中有些疼痛,她知道府中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的这段日子是如何过来的?毫无头绪、大海捞针一般去寻孩子对她来说得有多难? 他实在不忍她继续为这件事焦心,又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却见她带着欣喜之色道:“现在看来,我的两个孩子多半还活着,等寻回他们,处理完秦府的人,我便带着两个孩子,劝我父兄回乡养老,一家人回乡过平淡日子。” 楚墨寒微微一怔,若是告诉她,或许没等他回京,她就已经携全家人远走高飞,更别说还有时间跟她慢慢培养感情。 楚墨寒苦笑:“那以后清儿和澈儿要见你一面可就难了。” 慕汐月透亮的眼神看着他,“有机会我会回京城看他们。” “仅仅是看看他们吗?” 慕汐月微微低着头,重活一世,明知未来会发生什么,明知一己之力无法改变王朝命运,何必还留在纷争之地? 马车驶入秦府。 小世子和小郡主不知分别在即,看到宸王到来欣喜不已。 慕汐月想起上次宸王说想吃她府里的家常菜,他赴北疆后,要吃到家乡菜可就难了。念及此,她决定今日亲自下厨款待宸王。 重生后她虽然较少下厨,但手艺还在。 她挑选了新鲜的菜品,小厨房的厨子和下人在旁帮忙。 楚墨寒查看完两个孩子的功课,发现不见慕汐月踪影,问了采月才知她在小厨房。 他过去时,看到慕汐月系着围裙站在案前切菜,身旁锅中热气升腾,她站在飘渺热气后面,切了一会儿食材,又翻炒锅中菜,动作娴熟优雅。 难以形容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他走进厨房,看到案板上的摆盘,每一盘都精致小巧,如同艺术品一般,她拿着精巧镊子正在勾勒糕点形状。 勾勒完,退后两步仔细看看,觉得还不够好,又回到原地继续修饰。 下人看到宸王进来,正欲行礼,被他阻止。 做好糕点,慕汐月看了看一旁的秋葵,移步过去摆盘,摆成一朵向阳花,摆好后放入调料,浇上热油,自言自语道:“这秋葵吃起来黏黏腻腻,也不知宸王喜不喜欢。” 身后却传来宸王的声音,“本王喜欢。” 慕汐月蓦然回头,看到宸王正站在她身后,诧异道:“殿下怎么来了?” “秦夫人为本王亲自下厨,本王可不得过来看看?” 慕汐月笑容明媚,侧过身展示她的成果:“殿下还满意吗?” 眼前案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有已经做好的,有还没有下锅的,香味浓郁,色泽诱人;还有她拿手的糕点,外形精美,栩栩如生。 楚墨寒心中一动,眼眶湿热,自从生母过世,已经很久没有人精心为他准备膳食。虽然王府厨子也不错,但终究没有这种温情。 “殿下在前院稍等,很快就好。” 慕汐月想让宸王出去,宸王却走了过来,“本王帮你。” “殿下会吗?” “在北疆时本王偶尔自己下厨。” 两人一人切菜下锅,一人翻炒。 很快,一桌可口的饭菜做好了。 慕汐月让下人把桌子搬到院子里的梨树下,梨树已经挂果,枝繁叶茂,树下一片清凉。 虽是家常菜,但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慕汐月拿出她酿的桑落酒。 “殿下尝尝我酿的酒。” 楚墨寒喝了一口,比他酿的桑落酒更香更甜。 他不住点头:“比本王府里好太多。” “殿下若是喜欢,带些去北疆。” “好。” 小世子和小郡主接连给慕汐月夹菜,小郡主道:“秦夫人,你尝尝这道小鸡炖蘑菇,我父王的拿手菜,在北疆的时候父王经常做给我们吃。” 小世子朝妹妹道:“还不是因为你挑食,很多东西都不吃,就爱吃这个,父王才天天做。” 小郡主还嘴:“你不也挑食吗?又好到哪儿去?” 楚墨寒看两个孩子争吵,解释道:“也不怪他们挑食,北疆那种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孩子吃不下很正常。” 想起刚才在厨房里宸王炒菜的样子,慕汐月心中不免感慨,宸王确实是个好男人,堂堂王爷为了两个孩子学做菜,说是偶尔下厨,但看得出是常常亲自下厨。 她微微一笑:“殿下只管放心去北疆,小世子和小郡主在我这儿肯定吃香喝辣,等你回来的时候保管又白又胖!” 宸王忍俊不禁:这是把他们当小猪养呢! 不过把两个孩子交给慕汐月他的确放心。 四个人一边用膳,一边闲聊,其乐融融,美好温馨。 第102章 她是为了报复我们? 秦善文正躺在床上养伤。 大夫虽不知他为何浑身长满红疹子,但仍想到办法给他止痒,胸前被慕汐月刺了个窟窿,但不足以致命,现下也已经包扎好。 他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便问在房中亲自照顾他的秦昊:“青玉的亲事有变吗?” 对于秦青玉的婚事,他一直拿不定主意,明知她嫁过去不幸福,可又不甘心舍弃瑞王侧妃这个头衔。 秦昊回:“还好有夫人操持,青玉妹妹算是风风光光嫁入王府了,这个时辰,应该已经行完侧妃礼了。” “那就好……”他又问:“夫人回来了吗?” “我一直在大人房里伺候,还未去西苑,还不知夫人回来没有。” 秦善文睁着浑浊的眼睛,“嫣儿呢?” 秦昊迟疑半晌,还是打算告诉他实情,“嫣儿表姐小产身体还未康复,又添了剑伤,可是她不肯上药不肯吃药,我劝了好久也无济于事。” 昨日慕汐月让所有人都出去,秦昊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张芷嫣心如死灰、生无所恋,心下已猜到情况不妙。 秦善文挣扎着起来,“扶我去看看她。” “大人,大夫说您身上的疹子不能见风。” “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过去跟张芷嫣解释清楚,她极有可能自暴自弃甚至寻死。 秦昊拿来毡帽和头巾替他包裹严实,“这样多少挡一点风。” 此刻张芷嫣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眼角不停流出眼泪,脑海中满是秦善文让她自戕的场景。 两个孩子明知慕汐月已经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直到现在也还没来看她。 忽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嫣儿表姐,大人来看你了。” 她猛的睁开眼,却又闭上,随后转身背了过去。 秦善文看着床上的昔日爱人,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心中一阵抽痛。 他握住张芷嫣的手,“嫣儿,昨日那些话我言不由衷,若不那么说,慕汐月真杀了你怎么办?” 见张芷嫣没说话,他又道:“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你又为我生了一对儿女,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死?” 他身上有伤,浑身不舒服,说话很是吃力,“嫣儿,你再忍一段时间,二皇子已经开始对丞相大人下手,只要我在这次的行动中立功,相府一倒,慕汐月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听到这番话,张芷嫣忍痛转身,挣扎着坐起来,“真的吗?” 秦善文点头:“真的。” 他知道,他与慕汐月已经回不去了,即便找回两个孩子,两人之间的裂痕也不可能修复。 他端起一旁的药喂张芷嫣,“嫣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好起来,否则等不到相府倒台那一天。” “秦郎真的希望我好起来?” “自然。” 张芷嫣止住他喂药的手,“秦郎,听说夏姨娘有身孕了。” 秦善文顿了顿,转脸不满地看了一眼秦昊,不是让他瞒着张芷嫣吗? “不怪秦昊,他一个字也没说,但这么大件事,总有人刻意让我知道。”她狠厉看着秦善文:“秦郎难道不觉得是他的儿子克死了我的儿子?” 秦善文皱眉:“怎么可能?你别乱想。” “我怎么能不乱想?你真的要那个贱婢的儿子?” 她哭得更凶:“我如今这么落魄,慕汐月骑在我头上,一个贱婢也要骑我头上!”她声音嘶哑:“秦郎以后若是加官进爵,有这么一个妾室,有这么一个儿子,脸上有光吗?” 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纳妾后,部里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平时闲聊时或多或少说起家中妾室,他们的妾室即使不是书香世家,也都家世清白,没有谁纳一个用手段爬上床的婢女。 “秦郎,这个孩子不能留!趁现在月份小,当断则断!” 秦善文犹豫片刻,回头朝秦昊道:“秦昊,这件事你去办,把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秦昊原本只静静站在一旁,听到他们说孩子的事情才留心听一听,谁知还没听多少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就落到了他身上。 张芷嫣听了,擦擦眼角的泪,心想,现在奈何不了慕汐月,连一个贱妾都奈何不了了? 秦昊并不想干这事,他道:“大人,夫人很看重夏姨娘的孩子,这么做夫人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伪造成夏姨娘不小心流掉的。” 他沉眸:“两个孩子找到后,慕汐月肯定会秋后算账,我不能再有软肋在她手上。” 秦昊还震惊秦善文怎么如此心狠,连亲生孩子都下得去手,原来是做长远打算。 “现在回头看看,一切都有迹可循,她应该早就知道两个孩子不是她的,隐忍到现在,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找回两个孩子。” 张芷嫣眼皮一跳:“她是为了报复我们?” 秦善文点头:“否则以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会让我纳妾?会突然冷落两个孩子?” 张芷嫣急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秦善文抚住她的手,“她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凭她自己的力量肯定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当务之急还是要快点让相府倒台。” “可是即便没了丞相大人,还有慕将军。” “丞相大人倒了,下一个就是慕将军。” 这些秦善文倒不担心,他担心的是二皇子,若二皇子真的对慕汐月有意,肯定会留慕汐月一命,到时候慕汐月还是有翻身的机会。 不行!他一定要让二皇子厌恶慕汐月! 让一个男人厌恶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这个女人不洁! “嫣儿别怕,现在局面只是暂时对我们不利,但我有信心扭转,你务必好起来,安哥儿和宁姐儿突遭变故,肯定乱了心神,还需依靠我们。” 从张芷嫣院里出来已是黄昏。 秦昊问他,“大人,夏姨娘的孩子真的拿掉吗?” 秦善文点头,接着吩咐道:“你去看看夫人在干嘛。” 秦昊正欲去西苑,却看到出府的长廊上一个身材颀长、锦衣华服的男人和慕汐月肩并肩走路出来,身后跟着熙熙攘攘的侍从。 秦善文自然也看到了。 他的脸不由沉了下来,心头却一亮,他正愁找不到让二皇子厌恶慕汐月的办法,现在不就来了? 第103章 埋伏(一) 入夜时分,京城的喧闹慢慢散去,王府的喜庆祥和也渐渐归于平静。 秦青玉静静坐在洞房中,嘴角不时露出娇羞笑容,王府的教礼嬷嬷偷偷告诉过她,说王爷身体极好,与王妃洞房时,一夜叫了好几次水。 她因此对洞房之夜极为憧憬。 只是夜已经黑了很久,仍不见瑞王身影。 此时的楚墨渊正在书房中。 “长街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暗处他的属下点头:“都埋伏好了,只要宸王进来,绝对有来无回。” 楚墨渊唇角勾出一抹笑:“他明日就要出征,今夜是唯一的机会,他今夜一定会来。” “宸王心思缜密,属下担心他不上钩。” “那也无妨,只要他一进长街,就将消息透露给慕将军,他们兄弟情深,慕将军要是知道宸王有险,定会来相助。” 长街胡同里的人他早已经转移,现在在里面的只是假扮成平民百姓的暗卫。宸王和慕震廷什么也找不到,但里面的机关和陷阱都还在,进去后不死也伤。 “若进去的是宸王,格杀勿论。” 他已经想好把宸王被杀的事情嫁祸到北疆夷族细作身上,称之为“仇杀”。 “若进去的是慕将军,按兵不动,次日到京兆尹告状,就说慕将军带兵私闯民宅。” 他并不想要慕震廷的命,但一定要削弱他在朝中的名声和陛下心中的分量。 “若宸王与慕将军一同进去呢?” 楚墨渊凝眸,未几回道:“按兵不动。” “属下遵命。” 他已经换下吉服,准备出门。 他的贴身侍卫踌躇道:“殿下,今日您大婚,长街的事虽然重要,但洞房花烛夜……” 楚墨渊这才想起新娘子被晾了一天。 教礼嬷嬷早就等在外面,见到一袭暗纹金线玄色长袍的瑞王,不由愣住,还没有喝合卺酒殿下怎么就脱下吉服了? 但她不敢多问,今日的情形她都看在眼里,殿下对侧妃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在意,他只要进洞房揭下新娘的红盖头、喝下合卺酒就已谢天谢地。 楚墨渊转身往洞房去。 推开门,看到正襟危坐的秦青玉,他走过去径直掀开她的红盖头。 秦青玉娇羞抬头,却看到瑞王一身暗色长袍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再看他手中,连喜称都没有,刚才竟是徒手掀的红盖头! 他怎么这样?! 满眼委屈看向他时,听到他冷冰冰说道:“本王后宅干净安宁,若你以后在王府中安分守己,不惹事生非,侧妃位置本王就给你留着,但凡你有一丁点坏心思,本王便将你卖了去。” 秦青玉目瞪口呆,仰头看着瑞王,半晌才从他的话中反应过来,紧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殿下,您为何……” “你不必知道,你想要的是本王侧妃这个位置,既然给你了,就要知足。” 他扔下红盖头,转身离开。 秦青玉绝望看着他的背影,以为嫁进王府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没想到是悲剧的开始。 长街并不长,只因尽头是一条深深的胡同,连上这条街就变成了长街。 楚墨渊坐在长街外茶楼雅间里,窗外就是胡同的出入口,他旁边匍匐着几十个弓箭手。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道防线,哪怕楚墨寒没有进小院,他回来时也必须经过这里,他同样可以在这里设伏杀他。 夜,寂静无声,空洞的胡同里偶尔传出几声犬吠,让黑夜更加寂寥。 楚墨寒与暗卫躲在暗处许久,侧前方就是楚墨渊藏东西的小院,但他们迟迟没有进去。 今夜太过顺利,丝毫没发现胡同里瑞王暗卫的踪迹,即便纳侧妃,这里也不应该疏忽到这种程度。 楚墨寒思索许久,还是没有进去。万一里面有陷阱,明日就要出征,他今晚不能出任何乱子。 他从胡同一侧离开。 却不知慕震廷带着人马从另一侧进了胡同。 秦府里,慕汐月正准备睡觉,外面亲卫首领来报:“夫人,慕将军突然带了十几个人去了长街胡同,属下有点担心,想前去支援。” 慕汐月吃了一惊,没有多想,直道:“好,你带领所有亲卫前去。” 亲卫首领摇头:“属下独自前往即可,将军交待我们保护夫人,没有他的吩咐我们不能擅离职守,属下本都不该去,只是长街胡同是死胡同,属下担心里面有埋伏。” 慕汐月起身更衣,既然这些人一定要跟着她,那她去了长街,他们不也得去? 楚墨渊坐着慢悠悠饮茶,身旁侍卫道:“殿下,他们来了。” 楚墨渊看过去,胡同暗处出现了几道矫健的身影,即便有意避开亮处,但仍然逃不过他早有预谋的眼睛。 他斜了斜嘴角,勾勾手指,弓箭手瞬间就位。 嘶的一声,一支箭羽撕破夜空,直射向胡同里的楚墨寒。 楚墨寒眼神一冷,身形一闪,轻巧躲过。 “有埋伏!” 身旁暗卫急忙护住他躲到墙角。 但墙角只能挡住一面,另一面黑色箭羽向雨滴一样落了过来。 暗卫抽刀阻隔箭雨。 楚墨寒看向箭雨的方向,是侧前方的茶楼。 这样精良的弓箭、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整个大楚都没有多少。 不难想象茶楼里的人是谁。 他不禁讪笑,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置他于死地?连洞房花烛夜都不过了? 楚墨寒的几个暗卫很快就镇定下来,相互眼神、手势交流后点点头。 两个人出去吸引箭雨,另两人保护楚墨寒撤退,其余两人垫后。 可楚墨渊没有给他们撤退的机会,只要一有动静,立刻就是密不透风的箭雨,他们很快暴露在外,只能依靠软甲与剑抵御箭雨。 楚墨渊冷冷看着底下作困兽之斗的宸王和他的暗卫。 把人藏在长街胡同时他就想过这一天,这个茶楼的位置也是提前设计好的,即便有绝世轻功,即便能飞檐走壁,也无法企及茶楼,他只需在上面发号施令,下面的人全是瓮中之鳖。 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将士手握长枪、金戈铁甲、破空而来。 第104章 埋伏(二) 一大片银色铠甲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楚墨渊认得,那是慕震廷的亲卫。 这批亲卫现在贴身保护慕汐月,亲卫在这儿,那慕汐月呢? 他不由起身,随即看到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是秦府的马车。 她来了! 马车风驰电掣般驶过来,楚墨渊手握成拳,他担心慕汐月在马车里,就这么冲进来,他势必得下令停止射箭。 马车却在箭雨前突然停下,显然是担心进去后马车里的人中箭。 他悄悄松了口气。 慕震廷的亲卫冲进箭雨想救走楚墨寒,楚墨渊见状,下令加速射箭。 马车里的慕汐月看到前方宸王的身影,即便有亲卫相助,可箭雨实在太密,亲卫根本接近不了他! 她抬头看了看那边,茶楼一片漆黑,唯有箭雨像一张张黑网不停落下。 慕汐月在车内喊道:“上茶楼!” 亲卫听到她的命令,一部分人冲上茶楼。 但茶楼高而坚固,就连门窗都是玄铁制作,根本无法破门! 慕汐月从马车内出来,“采月,我下车!你和采星过去救宸王!” 说完跳下了车,采星却跟着跳了下来,“夫人,我得保护你!” 慕汐月挥挥手,示意采月赶紧过去,马车虽然不是坚不可摧,但或多或少能阻拦多一点。 楚墨渊看到一个素色身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侍女护着她躲在树侧,他扯了扯嘴角,还算聪明,懂自己先下车。 既然她不在车上,那就没必要手软。 慕震廷的亲卫只要进去一个就倒一个,茶楼那边,亦没有进展,箭雨仍在继续。 慕汐月眼睁睁看着宸王身边的暗卫一个个倒下。 脑海中浮现宸王为她挡箭时的场景,想起他单膝跪在地上忍痛割肉的场景……宸王曾为了她豁出性命,她现在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她没有多想,即便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她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 她想冲进箭雨,却被采星拉住,“夫人!他们个个武功高强都进不去!你去不是送死吗?!” 可她不能贪生怕死! 慕汐月回头吼道:“放开我!宸王救过我的命!我不能看着他死!” “夫人你就算去!也是多死一个!” 采星死死抓着她,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掉! 她只能朝人群中大喊:“宸王!” 楚墨寒转头看到那头奋力想挣脱束缚奔向他的慕汐月,心中不禁一暖,有那么一刻觉得,他的所有付出都有了回应。 即便今夜死在这儿,他亦没有遗憾。 楚墨渊站在窗边,眼神一直在那个素色身影上,他看到树下的她拼命想跑向楚墨寒,眼底寒光四射。 明明知道是飞蛾扑火,进去就是死,但她仍然要去。 什么时候,他们到了愿意为对方死的程度? 慕汐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大仇未报,她还不能死,可看到楚墨寒被困,她竟然宁愿死也想要保护他! 她狠狠瞪着采星,“你是不是要我恨你一辈子?!” 采星无助看着她,“夫人!想想两个孩子、想想慕将军、想想丞相大人……您不能就这么死了……” 可慕汐月仍旧摇头:“让我过去!” 他看到她有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她难道就要贪生怕死吗? 采星点头:“好,夫人,我和你一起去!” 说罢扬起披风将慕汐月护在怀里,猫腰跑过去。 那两个身影冲进箭雨的瞬间,箭雨戛然而止。 茶楼上的楚墨渊下令停止射箭的手仍悬在半空中,他默默看着下面,心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慕汐月如愿跑到了楚墨寒身旁,楚墨寒已经中箭,看到慕汐月紧张地看着他,似乎在喊他的名字,但他听不到,只能朝她笑笑,随后倒向她怀里。 长街尽头,宸王的兵马像黑云一般压了过来。 慕汐月不停摇他:“殿下,不要睡!救兵到了!我们有救了!” 黑夜中,楚墨渊看着半跪地上的慕汐月,即使看不到她表情,也能想象到她悲痛绝望的脸,楚墨寒枕着她的肩膀,静谧无声,却在无声昭示着他的胜利。 “殿下,宸王的援兵到了,我们是不是撤退?” 楚墨渊仍然默默站着。 他的贴身侍卫眉头紧皱,没有言语,径直将他拉走。 没有杀掉宸王还被发现,那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楚墨渊满脑子都是慕汐月撕心裂肺喊着“宸王”、宁愿死也要奔向他的场景。 她喜欢上宸王了吗?为什么?他承认他比不上三皇子,但相比于宸王,他有足够的信心,可在慕汐月眼里,他连宸王也比不上? 他的贴身侍卫已经让弓箭手收队,他静静站在瑞王身后,等待他的命令。 依稀可以听见那边宸王人马集结的口令声,一墙之隔,他们只要过来搜查便能找到他们,但楚墨渊却丝毫没有逃的意思。 他知道刚才那一幕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可作为一个侍卫,他除了舍命陪主,还能做什么? 好在宸王的人马集结后便撤了,并没有继续追查。 暗夜中传来楚墨渊低沉的嗓音:“他们都走了?” “都走了。” 楚墨渊笑笑,下令的肯定是慕汐月吧?她没有经验,不知道战后现场有多重要,只知道要赶紧回去救楚墨寒。 “殿下,回去吧?” “回哪儿?” 偌大的王府他没有归属感,替身所在之处被捣了,他唯一想要的东西也被抢了…… 他那么努力想要靠近她,刚刚以为可以够得着一点的时候,结果却是当头棒喝? 林月儿坐在房中呆呆看着窗外月色。 突然换了一个地方,虽然陈设仍如以前一样,可终究不是以前的院子,她有点不习惯。可心里却在自嘲,一只金丝雀而已,有何资格不适应呢?反正都是笼子,哪一个不一样? 门忽然开了。 一阵风吹来,她觉得冷,回过身时看到门已经开了,那个男人站在暗夜中。 她以为自己看错,听闻他今日纳侧妃,明日就要出征,今夜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直到男人走过来将她一把抱起扔到了床上。 随后便粗暴扯去了她的衣物,一口咬上她肩膀,她疼得眼泪直流,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第105章 他哭了 肩膀传来血腥味,夹杂着眼泪流淌过的刺痛感。 他哭了?! 印象中他清冷决绝,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流泪,现在却哭了…… 她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往常那般狠戾进入她身体的撕裂感,可下一秒,喉咙被掐住,顿时间失去所有空气,她痛苦挣扎,无助看着他! 他不是很爱这张脸吗?怎么会想要杀了她?! 黑暗中,她看到男人眸光如炬,眼角却有泪痕 ,脸上满是愤怒,眼中却有伤痛。 他不是近来跟他的心上人走得近了,心情大好,为何突然疯魔? 就在她觉得下一刻就会窒息而亡的时候,楚墨渊松开了她。 林月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大口吸气惊恐看着他。 门外传来声音:“殿下,陛下宣您进宫。” 他指腹抚过她渗血的肩膀,随后豁然起身。 林月儿慌张扯好衣服,再一看,屋内已空,男人已经走了。 秦府马车在空旷的大街上疾行,很快到了宸王府,众人七手八脚将楚墨寒抬下马车,他浑身是血,身上插着四五支残箭。 御医已经在王府等候,接到宸王后立即开始拔箭止血,慕汐月和慕震廷在屋外焦急等待。 慕震廷叹道:“好在你来了,若是等援兵,恐怕宸王已经遇刺!” 慕汐月问道:“兄长今夜为何会去长街?” 慕震廷压低声音:“此事日后再说。” 正说着,突然宫中来人,宣旨让慕震廷进宫面圣。 他看了看妹妹,“宸王遇刺,陛下宣我进宫,可能是为了明日北调的事情。” 勤政殿中。 慕震廷向皇帝请安,一抬头,发现殿中还站着一个人,竟是瑞王楚墨渊。 皇帝面带愠怒:“听闻宸王在长街遇刺,明日就要出征,他不在营中,为何还到处乱走?”他看向慕震廷:“还有你,听说你半夜带兵私闯民宅,也是在长街,你们俩究竟在干什么?!” “微臣……”他看了看瑞王,他站在那儿稳如泰山。 宸王说瑞王在长街胡同藏了什么东西,但他今天却一无所获,原以为是宸王情报有误,可接着就发生了宸王遇刺的事情,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是瑞王早有预谋。 他不擅说谎,却又无法说出怀疑瑞王在长街养私兵这样的话,最后只能沉默。 皇帝见他这样,大怒:“你们太让朕失望!” “据京兆尹初步调查,刺客是北疆夷族,这些年宸王在北疆屡败夷族,夷族早已视他为眼中钉,知道他即将返回北疆不惜在京城动手!现在宸王负伤,但明日北上的事情不能耽搁!朕叫你们来,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他还未开口,一旁瑞王转身正对陛下,“父皇,儿臣以为可派忠武大将军领兵出征。” “唐承威?” 慕震廷听了,心中不屑一顾,瑞王手底下可用的将领不多,忠武大将军已经是他阵营中最高的武将。 陛下问慕震廷,“慕将军以为呢?” 慕震廷原以为陛下叫他进宫是想让他代替瑞王北征,没想到只是问他意见,若是以前,他会说真话,但现在…… 他回道:“微臣全凭陛下圣断。” “要立大楚朝威,便不能只靠几个武将,朕希望只要是朕派出去的将领,都能威震宵小!只是唐将军毕竟年轻,能当此大任吗?” 瑞王道:“唐将军是年轻将领中的翘楚,每个将领都要有成长的过程,正因为年轻才更需要历练的机会,若一直不上战场,永远都无法建功立业。” 陛下又看向慕震廷,慕震廷心中明镜一般,明显陛下已经有了中意人选,但毕竟兹事体大。他跟宸王在北疆多年,更清楚北疆的局势,所以才问他的意见。 见陛下还有所迟疑,瑞王又道:“若唐将军守疆不力,再派出慕将军也不迟。” 楚墨渊目不斜视,他早已调查过北疆局势,这些年宸王和慕震廷已经有一套守疆拓土的法则,手底下将多兵广,他们回京这么久,北疆照样稳如金汤,可见并不是换一个守疆元帅就会分崩离析。 高坐明堂的皇帝听到了他满意的答案。 他郑重点头:“好,就先派忠武大将军替宸王北征,慕将军在京随时听候调遣!” 慕震廷走出宫殿,心中有些许惆怅,抬头看见空旷夜空,无边夜幕中几颗繁星在闪烁,想起妹妹说的话,他忽然释怀了,江山社稷如同这无边夜幕,他只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星星,何必妄想他的光芒能照亮夜空? 楚墨渊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慕将军军功累累,确实应该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慕震廷回头,“殿下说的是,微臣也希望百花齐放、百鸟争鸣。” “是么?”楚墨渊瞥他一眼,在他身前停下,“慕将军,京城不是北疆,不是你想带兵去哪儿就带兵去哪儿的,平时若是清闲,可多陪陪家人。” 慕汐月会跟宸王走近,难道不是拜他所赐? 慕震廷淡淡看他:“微臣告退。” 夜已深,楚墨渊出宫后仍未回府,而是去了秦府。 明知道她的心思,明知道她此刻定陪在楚墨寒身边,可他仍想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彻夜陪在楚墨寒身边。 秦善文在睡梦中,却听到下人禀报说瑞王来了。 他蓦的从床上惊起,穿戴整齐,身上的红疹印记可以用衣服遮住,但脸上却遮不住。 看到瑞王时,忽然想起今夜是他和青玉的洞房花烛夜,他不在洞房怎么来他府中了? 只见瑞王黑着脸:“秦大人睡得这般安稳,可知秦夫人未在府中?” 秦善文的心悄悄沉了沉,瑞王对慕汐月的感情,远比他想象中要深。 他回道:“上次的事情后,夫人的事情我不敢过问。” “是吗?半夜出府秦大人都不知,也不管?” 秦善文无从回答。 两人就这么站着,瑞王终是忍不住,低吼道:“站着干嘛?还不去看她回来了吗?!” 秦善文急忙走出去,叫秦昊去看夫人在哪儿。 吩咐完,回头时发现瑞王也走了出来,月光下他浑身散发着戾气,秦善文不由颤了颤。 他眸光清冷,声音低沉,“慕汐月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明日就要出征,你给本王好好盯着她,为人妻为人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难道不知道吗?!” 秦善文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前的他,即便生气,也只是眼神阴鸷,痛下杀手,很少这样控制不住大发雷霆。 秦昊匆匆回来,“大人,夫人回来了,刚到门口。” 第106章 这个女人除了长得好看还有哪一点好? 秦善文偷偷看一眼瑞王,他满脸怒气,已然迈开步伐走了出去。 他急忙跟上。 天已近晓,慕汐月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马车上下来,好在御医说宸王虽然身中数箭,但没有涉及关键部位,不会危及性命,王府中有人照料他,她我外臣之妇,不方便在那儿久留。 楚墨渊远远就看到失魂落魄的慕汐月头重脚轻地走了进来。 心中怨恨更深。 他静静站在她回来的必经之路,直到两人只相差几尺远,她才看到他的身影,她身后的两个侍女早已看到他,但都装作没看到。 果然目中无人的主子也会调教出目中无人的丫鬟! 慕汐月随性走着,突然看到有个人站在前面,她抬头一看,竟是瑞王!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可她依然记得今天是秦青玉的大喜之日,这个时候,瑞王应该在洞房才是,他怎么在这儿? 刚想问,瑞王却冷冰冰问她:“秦夫人彻夜未归?” 她没回答,只问道:“殿下在这儿,那青玉妹妹呢?” 却见他神色凛冽,“本王在问你话!” 突如其来的怒吼把慕汐月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臣妇彻夜未归又如何?一定要向殿下解释吗?” 楚墨渊狠狠瞪着她! 这个女人除了长得好看还有哪一点好?傲慢、脾气差、现在还多一个水性杨花!而且已做了八年他人妇!他为何就是放不下?! 心中宁愿她还爱着秦善文,也不愿接受她爱上楚墨寒这件事情! 他斜眼看了看秦善文,他不能过问,她的丈夫总可以吧? 秦善文心领神会,上前问道:“夫人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 慕汐月看也不看他,满脸不屑,“去哪儿要跟你解释吗?” 她只要随便编个理由他都不会多问,可她连编都懒得编。 楚墨渊冷笑:“秦夫人出身名门,大家闺秀,却不守妇道,不知传出去会如何?” 慕汐月灰头土脸,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一看就不是私会外男,可瑞王偏偏要这么说,秦善文急忙解释:“殿下,我夫人不可能干这种事情……” 慕汐月盯着这两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扯着嘴角淡淡一笑:“你们俩有资格说我不守妇道?” 做的那些龌龊事心里没有点数? 她拂开秦善文,从他和瑞王的中间走开。 她的两个侍女同样趾高气昂,连礼都不行,跟着慕汐月走了。 楚墨渊气极,秦善文大气不敢出。 他满腹怒气无从出,只能指着秦善文,“这就是你的好夫人!” 秦善文低着头,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如何为主子排忧解难,慕汐月虽是她的妻子,但实际上早已有名无实,现在她是瑞王的女人。 他弯腰道:“殿下,微臣知错,您出征的日子,微臣一定会看好夫人,随时飞鸽传书她的动态,绝不会让别人有可趁之机……” 瑞王拂袖而去。 天已破晓。 京郊校场上,士兵们排列整齐,旌旗飘扬,鼓声震天。 楚墨渊身穿黑色铠甲,手握长枪,站于高台,目光凛冽。 台下重甲与利刃敲击声齐鸣,响彻云霄。 楚墨渊翻身上马,举起长枪,“出发!” 马蹄声响彻大地,尘土飞扬,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的军队缓缓奔赴战场。 楚墨渊回眸,远处京城城墙上的旗帜迎风鼓舞,城墙危立,黄瓦金棱高耸入云。 这天下,一定会是他的! 那个女人终有一日也会满眼都是他! 宸王府中。 楚墨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因为遇刺受伤,陛下换了一个人去北疆。 他躺在床上全身缠满了纱布,伤口不时传来阵痛,但心里却有些甜蜜满足,一想起他被困时慕汐月不顾一切冲向他的样子,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门外传来慕震廷的声音。 慕将军来了,慕汐月是不是也来了? 他让侍卫扶他坐起,慕震廷正好进来,急忙道:“殿下怎么不躺着?” 楚墨寒看了一眼他身后,并没有慕汐月的身影,心中不免有点失落。 “本王的伤没有大碍,还没到不能动弹的程度。” “好在你穿了金丝软甲,否则中这么多箭,早已射成筛子。” 侍卫搬来凳子,慕震廷坐在楚墨寒床头,“陛下召我进宫,说京兆尹初步查明,刺杀你的人是北疆夷族细作,但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楚墨寒笑笑:“如此精准知道本王行踪,对长街地形那么熟悉,连长街旁的茶楼都像是为了这次刺杀进行建的,北疆细作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京城有这样的实力。”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澄明。 “看来二皇子急于清掉所有拦路虎。”慕震廷眉头微蹙:“可殿下与他无冤无仇,也不是他的竞争者,他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楚墨寒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昨夜慕将军也去了长街胡同?可有收获?” “末将去了殿下说的那个小院,里面住的是一家三口,没有任何异常。” 楚墨寒凝眸沉思,他的手下曾清楚查明那个小院四周全是瑞王的暗卫,胡同内外也都戒备森严,里面不可能住着寻常人家。 “难道是里面的东西已经转移了?” 慕震廷道:“起码不可能是私兵,否则那么小的地方装不下。”他道:“反正末将最近没什么事情,继续追查就是,只要那里曾经有过东西,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楚墨寒点点头。 “汐月呢?昨夜多亏了她,否则本王十有八九交待在那儿了。” “在秦府休息吧,昨夜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肯定被吓到,从前她连杀鸡都怕,现在已经经历杀人的场面了,哎……” 楚墨寒垂眸,“都怪本王,说要保护好她,结果却要她来救本王。” 说到这儿,慕震廷道,“我一早便来了殿下这儿,还没去我妹妹那里,末将先去看看她。” “劳烦慕将军替本王谢谢她。” “好。” 慕震廷从王府出来,正好碰上大学士府的马车。 大学士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明眸皓齿、端庄秀丽的女子,一眼就吸引了慕震廷的目光,他想起京中盛传的大学士的嫡长女,他妹妹慕汐月未出阁前是京城第一美女,出阁后这个名头就落到了大学士之女身上。 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大学士也看到了他,两人打了个照面。 “听说宸王殿下昨夜遇刺,老夫刚好经过王府,便过来探望。” 第107章 夏姨娘小产 已近晌午,慕汐月刚起身,侍女在伺候她更衣梳洗。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侍女在门口道:“夫人,秦官家说有要事禀报。” 慕汐月还在梳头,听到是秦昊,懒懒道:“问他什么要事。” 很快侍女回来:“夫人,秦官家说夏姨娘小产了。” 慕汐月顿时愣住,她太熟悉张芷嫣的这些见不得台面的手段,从前害她早产,如今又害妾室! 她豁然起身走出房间。 院子里,秦昊低眉顺眼站着。 慕汐月让他过来。 “秦官家,夏姨娘现在情况如何?她是如何小产的,一五一十说来。” 秦昊微微抬了抬眸,今日慕汐月穿了一件淡金色广袖长裙裙,她肤白胜雪,在这身裙子的衬托下更显气质出尘,高贵典雅,美得不可方物。她只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乌黑长发垂至腰下,微风一起,发丝清扬,就这么站在那儿,像是从画中走出一般。 一开口,却是清冷寡淡。 秦昊上前低头回道:“夏姨娘身体没有大碍,但孩子没保住,现在大夫正在给他熬药。夏姨娘这些日子很难受,想吐吐不出来,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唯有闻草药香味才舒服一点,因此她常去药房外坐着,今日一早,夏姨娘去药房时不慎滑了一脚,孩子便没了。” 慕汐月冷冷看着他。 他说话时不慌不忙、淡定从容,像是早就想好了的说辞,现在即便是夏之桃摔跤的地方,也看不出什么。但秦善文和张芷嫣、秦老夫人都卧病在床,他们没办法亲自去做这件事,只有找其他人下手,而他们现在最信任的、和最有能力做这事的便是眼前的秦昊。 “来人,把秦管家绑起来严刑拷打!” 秦昊目瞪口呆,上一刻还在偷偷欣赏这个美人,现在却要被她上刑?! 他慌忙道:“夫人,不知小人做错了什么?!夏姨娘小产的事情与小人绝无半点关系!不信夫人去问夏姨娘!” 慕汐月冷哼:“没有照顾好府中姨娘,让姨娘小产,损了府中子嗣,你作为管家,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这是欲加之罪!” “是不是欲加之罪审了才知!” 话音刚落,秦昊被慕汐月的侍卫一脚踢跪到地上。 看着他,慕汐月就想起前世落霞满腹真心待他、满心欢喜嫁他,他却利用她、家暴她的事情,前世落霞被她打得遍体鳞伤,现在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也尝尝被打的滋味! 慕汐月凝眉正色:“秦管家,你若是此刻悉数招来,还可免了这顿打。” 秦昊昂着头:“小人勤勤恳恳照料夏姨娘和腹中胎儿,无半点怠慢,姨娘小产确实是她自己不小心,小人对得起天对得起地,若夫人定要找人顶罪,小人认罚!” 说得如此义正言辞,差点让慕汐月觉得自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恶人。 但她不介意当一次恶人。 她扬扬下巴,那边侍卫将手中镶了铁钉的牛皮条鞭递了上来。 慕汐月本想亲自动手,可又觉得没必要费这个力,这些侍卫力气可比她大得多,她道:“你来,狠狠打五十鞭再说。” “是。” 侍卫转身,一鞭抽下去,秦昊衣服呲啦一声被抽裂,里面皮开肉绽,鲜血血液自伤口处汩汩流出,侍卫又一鞭,立即又出现一条伤口,几鞭下去,秦昊胸前衣裳已经悉数破裂,血肉模糊,甚是可怖。 虽然替落下报了点仇,但画面太过灿烈,她看不下去,索性回屋:“秦管家愿意说实话了叫本夫人。” 慕汐月在屋内喝茶,飞云站在她身旁:“夫人,我看这秦管家来了之后安分守己、兢兢业业,咱们会不会误会他了?” “哪有那么多误会,夏姨娘年轻身体康健,摔一跤就能把孩子摔没了?” 屋外传来鞭子声,却没有听到秦昊一丝喊叫,慕汐月冷笑,还真是硬骨头。 不多久,侍卫进来禀报:夫人,五十鞭打完了。 慕汐月放下茶杯走出去。 秦昊已然被抽得全身无一处好地方,身前身后都是深深伤痕,整个人趴在地上。 慕汐月走过去,在他身前蹲下,慢条斯理道:“秦管家,你来秦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应该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子,跟着秦善文有前途吗?若你愿意为我所用,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前程。” 秦昊忍痛抬起头,看到慕汐月正低头看着他,如天鹅般优美的颈项,乌发如墨、肤白胜雪,微风徐徐,一阵清香拂来,他一瞬间忘记身上疼痛。他只能无能幻想,以减轻自己身上的痛,如此美人,光看着都秀色可餐,若能一亲芳泽……又想着,秦善文到底如何做到坐怀不乱,而且暴殄天物? 又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眼神,宛如璀璨星辰,浓密睫毛轻颤,他的心亦跟着它一样颤动。 他何尝不想跟着她? 可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是秦善文的堂弟,如果此刻背弃亲情投奔她,她只会更加鄙视他,在她面前,一辈子也无法抬起头。若是无论秦善文前途如何,他仍然忠心护主,反而会让慕汐月对他心生几分敬佩。 他咬牙回道:“小人只想做好份内之事,夏姨娘小产之事与小人无关,还望夫人明察!” “好,若本夫人查清,那就不是抽你一顿这么简单!本夫人要你为夏姨娘未出世的孩儿偿命!” 秦昊心生绝望,只能祈求慕汐月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慕汐月起身,“随我去夏姨娘那儿!” 两个侍卫将秦昊架起,跟在慕汐月身后朝夏之桃的院里去。 慕汐月让其余人等在外面候着,她独自进屋。夏之桃正在喝药,头上戴着厚厚的抹额,一看到慕汐月进来,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夫人,妾身没用,愧对你的厚爱!” 她想让夏之桃有孩子,只是为了利用这个孩子,但母子连心,孩子没了最伤心的应该是夏之桃。 慕汐月叹气,“这几日事情颇多,我疏忽了对你的照顾,只是你身体不差,为何摔一跤孩子就没了?” “不是摔一跤那么简单,摔跤的地方刚好有个木桶,我摔倒时肚子正好撞在木桶上,一时间痛如切腹,当时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果然,没多久腹下就流血了。” 第108章 为了一个下人跟我妹妹大呼小叫? “大夫什么时候来的,可有耽误治疗?” “大夫立刻就来了,但也没能保住孩子,都怪我,非要去药房……” 听夏之桃话里的意思,丝毫没有觉得是有人害她,只觉得是自己不小心。 可慕汐月知道,哪有那么多巧合? 她又问道:“那里一直都有木桶吗?” “嗯,一直都有,药房洗药材用的。” 听到慕汐月一直问她细节,她疑惑问道:“夫人是觉得有人故意要害我肚里的孩子?” “还不确定,但极有可能。” 夏之桃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她瞪大眼睛,“难道是张芷嫣?!她没了孩子看我有了孩子,所以要害死我的孩子?!好毒的心!” 慕汐月道:“你现在仔细想想,出事前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夏之桃回忆了一遍,“我有孕后每日饮食作息都很有规律,包括是药房,也都是那个点去,出事那两天,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可见秦昊心思有多细腻。 但她仍没有放弃。 从夏之桃房中出来,看到秦昊被架着耷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慕汐月道:“随我去夏姨娘摔跤的地方。” 刚准备走,夏之桃院外传来吵闹声。 是秦善文在外面,侍卫没有放行,他正在大声嚷嚷要进来。 慕汐月走过去,见他裹得严严实实。 “夫人,我来姨娘院子你的侍卫也拦着,哪能这样?我还是不是秦府的大人?!” 慕汐月淡淡回道:“大人,是我交待侍卫不让任何人进来,我正在查夏姨娘小产的事情。” 秦善文突然看到被两个侍卫架着的一身血迹的秦昊,他双眼圆瞪:“夫人!秦管家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是已经知道秦昊被打,所以急冲冲赶来,现在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慕汐月冷哼,“张姨娘小产,管家没有责任吗?” “小产是意外之事,跟管家有什么关系?” “照看不周之罪。” 秦善文被气得满脸通红,“夫人,你这样会让下人寒了心!” 慕汐月不以为然:“传我本夫人命令,秦昊管家不周,明知夏姨娘有孕常去药房,没有排查出隐患,让夏姨娘摔跤小产,有保护子嗣不力之罪,即日起,秦昊不再是秦府管家!” 既然秦昊做事如此细致,留着也是个大祸害,查不出什么,那就把秦昊赶出去! 秦善文指着张芷嫣大喊道:“随随便便就撤了管家,夫人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他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浑厚有力的声音:“怎么?府里主母撤掉个管家都不行?” 秦善文回头一看,是慕震廷。 看到来势汹汹的慕震廷,秦善文想起上次挨的打,不禁心生畏忌,他垂首道:“兄长。” “本将不是你的兄长!还请秦大人以后叫我慕将军!” 他挡在秦善文与慕汐月的中间,一面护着慕汐月,一面睥睨秦善文,“秦大人,上次本将怎么说的?若我妹妹在秦府受一丁点委屈,我要你十倍百倍奉还!不来不知道,一来就看到你为了一个下人跟我妹妹大呼小叫?” “慕将军,事情不是这样,是夫人无故要撤掉管家,管家明明干得好好的……” “干得好不好难道不是我妹妹说了算?” 他看一眼那边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管家,“既然我妹妹觉得这个管家不好,那就换一个,秦大人若是觉得亏欠他,本将军可以给他一笔遣散费,日后你府里的管家费用也由本将军来出,秦大人可有异议?” 秦善文即便有异议,也不敢说,只得沉默。 “若秦大人没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他朝慕汐月招招手,“汐月,我们走。” 一众侍女侍卫随从扬长而去。 秦昊站在院子里摇摇欲坠,刚才他们的对话他全听在耳里,他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的梦算是碎了,得罪了慕汐月,以慕家在京城的地位,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敢用他。 秦善文急忙过去扶住他,“昊子,你没事吧?” 秦昊抬头绝望看着他。 他急忙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安排新的住处,会给你找更好的出路!” 这是……随了慕汐月心意,要将他扫地出门了…… 秦昊慢慢闭上了眼。 回到西苑,慕汐月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她欣喜过去:“嫂嫂怎么也来了?” “你兄长说你昨夜受了惊吓,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慕汐月挽住嫂嫂手臂,“别听我哥的,昨夜是发生了一点事情,但我没有受到惊吓。” 青州遇刺之后,她已经不再惧怕这些,只希望自己能够更坚强,体魄能更好! 慕震廷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我看你跟秦善文已经过不下去了,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离回相府?” 慕汐月想起什么,“兄长嫂嫂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很快,她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图样,“兄长,可否帮我去找这种玉坠子,蛟玉材质的。” 慕震廷看了看,“找这个干嘛?” “有用。” 慕震廷还想问,被嫂嫂阻止,“汐月让你去找你找便是,问这么多。” 她拉慕汐月坐下,“要不是你兄长说起,我还不知道你如今活在这般水深火热中,你早该告诉我,我也好时常过来看看。” “是兄长夸大其词,哪有他说的那么水深火热?” 嫂嫂微笑道:“听说最近城南开了一家茶楼,好多人争相去那儿买点心,我想着拉你一起去看看,看究竟有多好吃,能比得过你做的么?” 慕汐月一听便知是她的那家茶楼,她还没亲自去看看,这会儿听嫂嫂说起,顿时来了兴致,立即回道:“好呀!” 慕震廷问:“宸王的两个孩子呢?” “在书房,夫子正在给他们上课。” “宸王遇刺的事情先瞒着他们。” “这个我自然知道。”慕汐月看到兄长一身便服,眨眨眼:“今晨陛下召你入宫不是让你北征?” 若是要出征,这个时候兄长不会出现在这儿。 慕震廷板脸:“我也没兴致去。” 慕汐月笑笑:“正好,你可以陪我们出去逛逛,有慕将军在,我与嫂嫂满满的安全感!” 第109章 秦老夫人过世 秦昊躺在他的小床上,秦府在京城算不上阔绰,管家的住处也不大,但秦昊从未嫌弃,他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老家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他只能出来闯一闯,来京城后有个落脚地已经满足。 他听到秦善文叫人去请大夫,随后又让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出租的小院,又让人去库房支一百两银子,吩咐完这些,他在秦昊身边坐下。 虽然不知道秦昊听不得听到,但他还是诚恳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如今二皇子出征在外,我没有靠山,不能得罪慕汐月,万一慕震廷发难,我没有任何庇护……” 他信誓旦旦:“原想府里好些后,给你捐个小吏,定一门好亲事,好好过日子,现在看来要推迟了,你来秦府后帮了我不少忙,我都记在心上,以后我若发达,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他咬牙:“如今你和我一样,都需要蛰伏,二皇子出征前已经交待他的手下上书丞相与三皇子书信往来、私相授受的事情,到时候事情一成,丞相府大难临头,慕汐月和慕震廷还敢这样嚣张吗?!” 旁观者清,秦昊知道事情不会像他说得这般顺利。 秦善文明明一手好牌,却打成了这样。 若他不贪得无厌,娶了慕汐月好好过日子,迟早有一天会飞黄腾达,可他想要两全,以为人家是个养在深闺单纯毫无心机的女人,整出这么多幺蛾子,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看来,秦善文压根靠不住,他得另谋出路。 慕汐月一行来到城南,新开的茶楼名为“云水间”,是慕汐月取的名字,里面人声鼎沸、络绎不绝,雅间、雅座都已经满了,茶楼外还有宾客在等待。 嫂嫂道:“人这么多,我们就不凑热闹了,买点儿点心就走,听说这儿茶一般,主要是点心好吃,许多达官贵人家点名要从这儿买。” 吃不吃点心倒是次要的,慕汐月看到茶楼生意如此火爆,心下也就放心。京城卖小吃、工艺品、小摆件都集中在城南,慕汐月难得出去一趟,便想去逛逛。 她拉嫂嫂一起边走边买,逛了老半天,慕震廷虽然觉得无聊,但看妻子与妹妹开心,便也心甘情愿跟着给她们拎东西。 他们逛完,回到云水间。 此时已近收市,茶楼、饭庄、酒肆旁聚集了一些乞丐。 云水间门口,慕汐月注意到一个手脚不便的乞丐,衣衫虽然破败发白,但是干净,头发也整整齐齐梳好,比其他乞丐都要干净,正好小二端出一盆卖相不那么好的点心,乞丐们一窝蜂而上,那个乞丐腿脚不便,跑不动,很快就被挤到了一旁。 慕汐月见状,让侍女拿一袋点心给那个乞丐。 乞丐接过点心,回头向慕汐月表示感谢时,两人眼神交汇,乞丐眼神猛然躲避,随后把点心塞给慕汐月的侍女,慌慌张张跑开。 慕汐月觉得奇怪,猛然想起刚才那个眼神,似乎是从前府里的五福。 她叫来采星,让她偷偷跟过去看看。 见宾客已经不似来的时候那么多,嫂嫂提议进去坐坐。 三人正准备上去。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来,急冲冲跑到慕汐月跟前,“夫人!大事不好了!您赶紧回去一趟!” 慕汐月一看是秦府下人,表情淡淡:“出了什么大事?” “老夫人……老夫人快不行了……!” 前世她对秦老夫人尽心尽孝,但一直捂不热她的心;这一世,她也从未给过慕汐月好脸色,她死不死对慕汐月来说无关紧要。 本不想搭理,可到底还是做不到像没事发生一样。 她看看兄嫂,“我回去一趟。” 兄嫂也没有阻拦,只要一天没和离,她仍是秦善文的妻子,婆母不行了都不回去实在说不过去。 慕汐月到秦老夫人院外的时候,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 走进去一看,秦老夫人已经双目紧闭躺在床上没了气息。 秦善文、张芷嫣、夏之桃还有安哥儿、宁姐儿都跪在那儿哭得撕心裂肺。 慕汐月浅浅看了一眼,打算退出去。 刚转身,就听到张芷嫣冷中带着愤怒的声音,“夫人就这般狠心吗?!姨母是你的婆母!她走了你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连跪都不跪!” 慕汐月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张姨娘你确实应该跪个七天七夜再哭个七天七夜,老夫人生前对你这般好,这个时候理应多尽尽孝道。老夫人生前只把你当儿媳,我这个时候还凑什么热闹呢?你别告诉我,老夫人不知道两个孩子的事情,她既然不要亲生的孙子孙女,要你这姨娘的,可见她从未把我当作儿媳!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这儿占你尽孝的位置?腾出位置让你披麻戴孝不是更好?!” 她听了,恶狠狠瞪着慕汐月,扯了扯秦善文衣袖:“文哥!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 慕汐月眼神落在她缠着厚厚绷带的大腿上,“看来张姨娘上次还没长记性?” 张芷嫣只觉腿上一阵刺痛,哆嗦一下,又抹了抹眼泪,满脸委屈看着秦善文。 秦善文道:“夫人,母亲病危,刚才我差人去瑞王府,想叫青玉回来看一眼母亲,但她不愿,说三日后回门再看,可三日后回门府中正在办丧事,你看怎么处置回门喜事和丧葬白事?” 慕汐月心想:与我何干?她扯了扯嘴角:“晚些时候会有新管家来,就让新管家来处置。” “母亲的丧事你不管了?” 慕汐月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致看着他,都这个时候他不会觉得自己还会卖力给他干这些活吧? 她淡淡道:“府里库银、账本都不在我这儿,我的两个孩儿尚未寻到,没有心思处理这些事情,大人若有空,可亲自操办老夫人丧事,若没空,就交给新管家。” 说完看也不看秦善文惊讶无助的眼神,转身离开。 回到西苑没多久,夏之桃来了。 她双眼哭得通红,连脸都肿着。 慕汐月惊诧于她的演技,老夫人并不待见她,甚至厌恶她,她却能因为老夫人的死哭成这个样子,着实不易! 谁知夏之桃一进来就哭着求她救自己。 第110章 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夫人,我不知道老夫人病情加重,更不知严重到这个程度,我只是告诉她有可能是张姨娘害死了我腹中孩儿,没想到她一口气咳不上来就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大人说要打死我!夫人!求你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 慕汐月正奇怪秦老夫人有名贵药材吊着,按理说不会走这么快,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 看夏之桃哭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慕汐月立即叫侍女去拿热毛巾给她敷眼睛,“你刚小产,不能哭,会留下月子病。” 夏之桃立即止了眼泪,但眼眶还是通红,她哽咽道:“夫人,今日你没有回来的时候,我跟张姨娘吵了几句,她幸灾乐祸,好像早就知道我会小产,现在看来,我小产的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是她干的你又能把她怎样?大人会治她的罪吗?”慕汐月看着她,女人这辈子,若一心只想博取男人的爱和疼惜、一心只想依附男人,绝无好下场,“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是大人默许的,若大人不同意,张芷嫣敢这么干吗?” 夏之桃愕然,“不可能!这是大人的亲生骨肉,他怎么忍心?!” 慕汐月讪笑:“我的两个孩子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吗?他不照样可以换成张芷嫣的两个孩子?亲不亲生的只有他认定才算。” 夏之桃怔了半天说不出话。 侍女端来热水,拿来热毛巾,慕汐月让她躺下热敷。 眼睛上敷着毛巾,夏之桃的眼泪也变成了热泪,她即使有错,可也是喜欢他,费尽心机、历经千辛万苦做了他的妾,可他从来没把她当人看,现在就连他们的孩子也不要!她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身旁慕汐月在安慰她,“老夫人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她身体本就好不了,没有你今日的事情,也总会有一件什么事情让她西去,她每日不停咳嗽,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夏之桃压了压敷在脸上的毛巾,用尽力气让自己眼泪停下来,为这个男人不值得! 她问:“夫人,你两个孩子的事情怎么样了?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但慕汐月对夏之桃仍有戒备,她回道:“等找到孩子再说吧。” 夏之桃悲痛不已:“夫人的孩子还能寻回来……我的孩子……永远没了……” 她终于明白,秦善文从头到尾都嫌弃她,连同孩子也一起嫌弃,她怅然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如果大人真的要我为老夫人偿命,那便偿命吧!” 慕汐月不免恨铁不成钢:“你难道是为了秦善文而活?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愿意遂了他的心愿去死,仅仅为了成全他的孝心?!” 夏之桃现在的心情如同她前世死前一样,也觉得独活生无可恋,不如一死。 “你就这么认命,这么死了,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的父母亲人怎么办?你有何脸面去见死去的孩子?” “命是自己的!没有男人的爱就活不下去?!你有手艺,懂药理,懂调香,无论哪一个都能让自己有口饭吃,难道就一定要依附男人而活?” 夏之桃懵懂道:“我并不是出了秦府就活不下去?我能靠自己手艺而活?” “自然。” 把她当初爬上秦善文的床那股劲拿出来,什么事情做不成? 夏之桃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一直以为慕汐月只是家世好、长相好,却不知她心中自有一番天地,难怪她敢在秦府张扬跋扈,原来早就已经想好退路。 她可以这样,她为什么不行呢? 离开秦府或许过得没有慕汐月好,但活下去总不是问题! 她拿掉热毛巾,豁然起身,“夫人,我明白了!热敷还不够,我自己回去煮点草药热敷,这样效果更好!” 她何必还为了那个不值得的男人掉眼泪? 看夏之桃匆匆离去,慕汐月忽然觉得,没了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比如她,若是没有两个孩子,她跟秦善文没必要有这么多拉扯,但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她心中始终下不去手。 晚些时候,采星回来了。 “夫人,那个小乞丐确实是五福,我们的人也一直盯着他,没有给秦善文出手帮他的机会。” “那就好,找个机会关照关照他,让他感激涕零,他肯定知道秦善文很多事情,以后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属下明白。” 采星出去安排这件事,另一侍女进来禀报说慕将军正与秦善文在前厅说话,让慕汐月也过去。 远远就看见兄长盛气凌人站在秦善文面前,秦善文佝偻着身子默默听兄长说话。 见慕汐月来,慕震廷招手让她过去。 “母亲身体不舒服,想让你回去陪她几天,你可有时间?” 一看这气氛,就知道慕震廷早已经向秦善文提出让她回娘家几天的事情,秦善文应该没有答应。 她知母亲身体抱恙是借口,为的只是让她不必为秦府劳心劳力。 慕汐月自然不会辜负兄长的良苦用心,她回:“有时间。” 慕震廷听后看也不看秦善文,道:“既然如此,那就收拾收拾随我回去吧。” 秦善文心里又气又恨,这两个人前脚把秦昊打伤赶走,后脚自己也走,家里这个烂摊子就扔给他,他从未办过这些事情,如何能办妥? 他想挽留慕汐月,可看到两兄妹傲慢的样子,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何必自取其辱? 慕汐月带着宸王的两个孩子回到相府,就见母亲身体康健出来迎她。 母亲握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慕汐月:“好像清瘦了?听你兄长说你在秦府过得不痛快,想让你回来住几天,若是不痛快就在家里长住吧,反正我与你父亲年纪大了,也想儿孙绕膝,不过是多三双筷子的事情。” 慕汐月笑:“哪有瘦?我还变结实了呢!”说完捏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第111章 学士府千金 采星和采月带着小世子和小郡主去相府花园玩,母亲拉她回到她的闺房,“你的院子仍和以前一样,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我还让人专门把西厢房也打扫出来了,到时候可以给安哥儿和宁姐儿住,以我们家的实力,难道养不起你们母子三人?” 安哥儿和宁姐儿的事情现在也仅有秦府少数人知道,母亲并不知。 八年了,她的闺房仍和出嫁前一模一样,母亲肯定经常让人洒扫。 出嫁八年,这八年间,她即使回娘家也没有留宿,再晚也赶回秦府,总想着做一个完美妻子,而忽略了亲人的感受和陪伴。 院子里的小池旁,池子很小,只有两张四方桌大,里面种着荷花,养着两条鲤鱼,当初还是亲手放的鱼苗,如今鲤鱼已经有碗口那么大,一条金色、一条银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池塘旁的柳树垂着长长的柳条,风一吹,像丝带一般飘逸,美得清新脱俗,以前她常在柳树下看书弹琴。 “现在看来你的闺房还是太小了,若带着两个孩子住挤了点,再加上你还带着宸王的两个孩子,不过孩子大了,让他们住西厢房那边,你过去也方便。” 听母亲如此为她打算,又想起两个孩子多半还活着,慕汐月打算跟母亲和兄长说实话,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差这几天。如今兄长在帮她找玉坠子,宸王的暗卫也在找,力量已经足够强大,即便父亲母亲知道,也没法加快找孩子的进程,干脆找到再说,免得他们二老还需要揪心一段时间。 慕汐月微微一笑:“谢谢母亲为我想得如此周到,以后我定要常常回来住!” 母亲却沉下脸:“你的意思是,还不打算跟秦善文和离?” 她冷脸:“近来我与你父亲听了很多秦善文的传闻,不单单是家里的,还有朝政的,听说他现在跟二皇子走得很近,他明知道你父亲不喜欢二皇子,还跟他走近,这是什么意思?” 慕汐月安抚母亲:“我迟早会跟他和离,但现在还有些事情没理清楚。” 她揽着母亲肩膀,“父亲什么时候回来?今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二老做顿好吃的!” 说完朝兄长道:“你去把嫂嫂和小侄女也带过来,一起用膳!” 母亲却问:“那安哥儿和宁姐儿呢?” 她时刻记着那两个外孙。 慕汐月找借口:“他们是秦善文的儿子女儿,是秦老夫人的孙子孙女,自然要留在秦府尽孝嘛!” 母亲这才算了。 慕汐月让侍女把她的行李收拾好,换身衣服去了厨房。 此时楚墨寒正坐在书房前的树荫下晒太阳,天气热,他只穿了一件丝绸长裳,依稀可见手臂上、腿上、腹部缠着的纱布。 侍女在旁替他摇扇,他想着,不知今日慕汐月会不会来看他,只要一想起她,便觉这伤受得相当值得。 忽然看到那边日光照射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走过来,他心中一喜,难道慕汐月来看他了? 他急忙转过脸,看到的却是大学士千金,笑容不由暗了下去。 她怎么又来了? 昨日随他父亲来看过他,今日又来? 她提着食盒,袅袅婷婷而来,行至楚墨寒跟前,微微行了一礼,关切道:“殿下身上有伤,怎么就下床了?” 他原本对大学士千金没有任何印象,知道她是因为那日在宫中楚墨渊和欣妃说起过她。 她看到宸王只穿了件薄衫,透过薄衫还能看到他坚实的胸膛和轮廓分明的腹肌,娇俏的脸蛋顿时一片绯红。 楚墨寒扯过侍女手中外衫盖住自己上半身,他穿成这样是给慕汐月看的,不是给她看的。他微微沉了沉脸:“汪小姐怎么不通传就进来了?” 汪诗颖脸更红,“听下人说殿下在午休,怕惊扰殿下,本想着给殿下送完汤就走的……” “王府中什么汤都有,汪小姐不必特意来送。” 汪诗颖很是尴尬,头微微低了下去。 楚墨寒道:“汪小姐请回吧,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她愣愣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宸王,只见他已经别过脸没有看她。 心细如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出他的反感? 她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随后微微福身:“殿下好生休息,臣女告退。” 转身的瞬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第一次见他还是在数年前中秋宫宴上,他站在一众皇子最边边的位置,不像三皇子那般璀璨夺目,却恍若明雪,那夜的月光正好洒在他身上,他犹如九天外的白玉神仙一般惊艳,让她挪不开眼睛。 后来她才知他是最不受宠的五皇子,她想着,等她及笄,便恳请父亲议亲。 可谁知第二年就传出他养外室而且生了两个孩子! 陛下一怒之下将他发放北疆。 此后数年,他极难回一趟京城,即使回来,也从不逗留。但他仍未娶亲,正因为他未娶亲,她总觉得自己还有希望,这些年父亲一直催促她成亲,但她不为所动,一直在等他。好不容易得知他此次回京在京城待了许久,于是恳求父亲带她去见她,但父亲不肯,说女子要矜持,直到此次宸王负伤,父亲见时机成熟才松口。 谁知,他竟对自己这般冷漠。 她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天还未亮就起床炖的筒骨汤,他看也不看。 她也有她的骄傲,送出来的东西没理由带回去。看到一旁两个王府侍女经过,她叫住她们,把食盒递给她们,“你们把这个处理了。” 两个侍女疑惑,她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是扔了吗?可这个食盒精巧雅致,一看就不便宜。 她俩想问,汪诗颖却把食盒塞给她们,头也不回走了。 两个侍女愣在原地,一个问:“我们怎么处理?扔了就行了?” 另一个道:“你傻了吧?这都看不出来,里面的东西是给殿下的,殿下没收,她想让我们转给殿下!” “可殿下没收,我们再去给,会不会挨骂?” “这就是我们做下人们的难啊……” 两个侍女一人一手一起提着食盒,如烫手山芋般。 楚墨寒那边被这么一搅,顿时没了心情。 已是午后,慕汐月为何还没来? 在书房外等候许久,天气炎热,他已出汗,出汗对伤口愈合不好,侍卫提醒他回屋。 楚墨寒正准备回书房,却听到下人禀报:殿下,秦夫人来了。 第112章 秦夫人觉得瑞王如何? 他猛地停下脚步,“快请!” 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躺回树下的躺椅,还顺手脱下外衫。 慕汐月进来见他在外面,问道:“这么热,殿下怎么不待屋里?” 他半躺在躺椅里,单手支着脑袋,慵懒闲散看着慕汐月:“在里面躺久了,出来透透气。” 慕汐月看到他浑身绑满了纱布,想起昨夜的惨烈,心中仍然后怕,她问:“殿下今日觉得如何?”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竟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像是在撒娇,“中了这么多箭,哪儿都痛。” 慕汐月温柔一笑:“肯定会痛,但大夫说没有伤及肺腑肝脏和动脉,问题不大,好好养着便是。”她微微笑着:“本来兄长也要来看你,但我让他陪嫂嫂和小侄女了。” 楚墨寒心中窃喜,越看慕汐月越觉得她对自己也有意,还特地制造两人独处时间。 “秦夫人能来看本王,本王已经很开心。”他看着她,“那日秦夫人舍身相救,本王还没有好好谢谢秦夫人。” 慕汐月站在他身前,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光点,光点随风摆动,美轮美奂。 她美眸含笑:“殿下无需挂怀,这是我该做的,你也曾对我舍身相救。” 他试探问道:“一命换一命,若有下次,秦夫人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奋不顾身了?” 慕汐月没想到宸王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殿下怎么就不盼着点好呢?这样的事情还想再来一次?” 她看到宸王鬓角有汗迹,几缕发丝贴在脖子上,看了看日头,“殿下还是回屋吧。” 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案,楚墨寒有些失落,不过这次已经让他们的距离近了很多很多,他已经知足。 慕汐月带了些东西过来,正吩咐她的侍女把东西送进去。 楚墨寒起身,身旁侍卫正准备来扶他,被他一个眼神斥退。 侍卫急忙左顾右盼,适时溜走。 慕汐月再回头,发现宸王正一瘸一拐走着,四周竟没有下人,她不由皱了皱眉,宸王常年不在府中,这些下人倦怠惯了。 她让采星和采月去扶宸王。 楚墨寒看着走向自己的慕汐月的两个侍女,心中唉声叹气,抬抬手,“不必,本王自己可以走。” 可刚走几步,一个不稳,便倒向慕汐月,眼看就要撞个正着,他被采月采星眼疾手快扶住,一个拉住他手臂,一个横住他腰身,只一瞬,他就又稳稳当当站好。 慕汐月失笑:“殿下还是让她们扶吧。” 楚墨寒只觉这两个人太碍眼。 回到书房,大夫来换药。 慕汐月想回避,宸王却不让,“秦夫人上次帮本王上过金疮药,手法很好,今天正好在,就帮本王换换药?” 她觉得有些难为情,宸王这次的伤遍布全身,多少会有肌肤接触,她道:“金疮药和这不一样。” “都是上药,有何不一样?” 说完扫一眼大夫:“他笨手笨脚,这几次上药都弄疼了本王,还是秦夫人心灵手巧知轻重。” 一旁的大夫无辜中枪,正想解释,站在他身后的侍卫悄悄拉了拉他,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立即领会到侍卫的意思,将药和纱布拿出来,“秦夫人,这两种药,先涂白色瓶子的,再撒上黑色瓶子药粉,药粉吸收后便可以包扎,有劳秦夫人了。” 慕汐月因为喜欢做糕点,手确实比一般人轻巧,既然能让宸王少痛一点,她何乐不为? 她朝大夫道:“好,那先生在旁边指点,看我上得对不对。” 大夫原本想走,听到这句话只好停下,眼神看了看宸王,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只好留下。 慕汐月拆开纱布,看到伤口处狰狞恐怖,红肉外翻,还有残留的药在上面,新渗出的鲜血掺杂药粉,变成黏腻的黑脓。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拿起棉球沾净上面的脓血,清理干净伤口,再按大夫说的涂上药膏、撒上药粉。 她已经极尽轻柔,但因为伤口深、药膏本身就有刺痛感,楚墨寒仍会有痛感。 但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慕汐月怕弄疼他,亦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身上有七八处伤口,一一处理完,两人额头都冒出了汗。 身旁大夫大为赞赏:“难怪殿下让秦夫人来上药,秦夫人手法确实比老夫好。” 慕汐月擦擦额角汗水,微微一笑:“先生谬赞了。” 大夫走后,慕汐月问宸王:“听我兄长说昨夜刺杀殿下的可能是二皇子?” 楚墨寒正想说是,却听到慕汐月继续道:“应该不是二皇子,昨夜我回府时看到二皇子,他在秦府,不像是刚从刺杀场上下来的样子。”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帮瑞王说话,楚墨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秦夫人昨夜什么时候回的秦府?那个时间难道不足够他从长街到秦府?” “可他为什么要刺杀完殿下就去秦府?” “还能为什么?伪装不在现场,洗清他的嫌疑。” 慕汐月也知瑞王心狠手辣,乖张狠戾,可现在的她认为瑞王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杀宸王,毕竟宸王对他没有任何威胁。若杀宸王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毕竟是皇子,若被杀,陛下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但宸王似乎已经认定这件事就是瑞王所为,她再质疑只会惹他不快。 她没必要因为瑞王跟宸王闹得不愉快。 索性收声。 她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楚墨寒心中却难受至极,他差点被瑞王杀掉,她却不相信是他所为。 慕汐月收拾好药箱。 “殿下好好养伤,刺客的事情等您伤好后再好好调查吧。” 楚墨寒眉如墨画,眼眸漆黑,“秦夫人觉得瑞王如何?” 慕汐月刚想说他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一想他们是兄弟,她一个外人怎能在弟弟面前说他兄长坏话? 话到嘴边却换了个说法,“臣妇跟瑞王不熟,不知道如何评价他。” 可这句话听到楚墨寒耳里,却是在说她并不觉得瑞王是个坏人。 他的心渐渐沉下去。 她难道丝毫感觉不到瑞王对她心怀不轨?丝毫不知道瑞王有何用意? 她又说了句让他好好养伤,随后便告辞。 他回过神,想叫住她的时候,她已经匆匆转身。 慕汐月自然感觉到今日在宸王这儿气氛有点不对,她得赶紧走。 从宸王书房出来,长廊上,慕汐月看到两个侍女提着一个精美食盒,正说着什么,食盒在两人手中你推我推,推了半天。 慕汐月经过她们时,好奇问了句:“怎么了?” 第113章 做女人的感觉如何? 侍女看到是慕汐月,想到慕汐月近来经常出入王府,还帮殿下照看世子和郡主,慕将军又与殿下关系甚好,便回道:“学士府千金送来筒骨汤,刚才殿下已经婉拒,但她却给了奴婢,说让奴婢处理,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敢随意处理……” 听到“学士府千金”几个字,慕汐月突然想起前世京中传闻,据说学士府千金长得花容月貌,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已近二十却未议亲,竟是因为心仪宸王。 彼时慕汐月心思都在秦府及两个孩子身上,对这种道听途说根本不感兴趣。 现在想想,这件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她也曾与学士府千金有过几面之缘,她与宸王确实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宸王若能和她走到一起,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笑笑:“这还不容易,就收下食盒,将汤放到晚膳中,给殿下喝便是,殿下喝了汤,你们也好跟学士府千金交待。” “这样可以吗?殿下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我们。” “殿下为何会知道?” 两个侍女相互看看,随后朝慕汐月行礼,“多谢秦夫人提点。” 反正是秦夫人说的,即便殿下知道,也可将秦夫人搬出来挡枪。 慕汐月回到相府,母亲告诉她说瑞王府派人来传信,说侧妃娘娘回门时想回她这儿。 慕汐月惊住,秦青玉三日回门不回秦府,要回相府来找她?秦府有白事,她若觉得忌讳,大可不回门。她既要回门,却不回秦府,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她仍然同意下来,她也想知道秦青玉如愿嫁入王府后是何情况。 回相府后仿佛又回到了未出阁时平静美好的日子,每日陪母亲绣花听曲说话,父亲仍然忙于政务,但这一世,无论父亲多晚回来,慕汐月都会等,为他烹一碗热汤,煮一壶热茶,陪他说说话。 前世丢失的时光与陪伴,这一世她都要补回来。 次日,秦青玉如期“回门”。 秦青玉一身侧妃行头,姿容艳丽,光彩照人,短短三日,跟从前那个在秦府的小家碧玉已经完全不一样。 如之前承诺的那样,她从王府带来了许多金银珠宝送给慕汐月。 慕汐月像娘家人一样款待她。 “看样子,你在瑞王府过得不错。” 秦青玉叹气:“其他倒还好,就是瑞王一成亲就出征了……” “出征是暂时的,总会回来。”慕汐月踌躇一会儿,带着娇笑问道:“做女人的感觉如何?” 宸王和兄长都认定长街的刺客是瑞王的人,可那夜是他的洞房花烛夜,清晨他却出现在秦府,她当时也怀疑他洞房之夜没有圆房而是在外做见不得人的事。 可后来想想,有可能是瑞王出征前有事情交待秦善文,知道秦善文身上有伤不能见风才亲自前来。 那夜他到底在哪儿,干了什么,问一问秦青玉不就知道了? 秦青玉脸颊绯红,“嫂嫂怎么也对这事感兴趣?” 看她这小表情,应该是已经圆了房。 慕汐月眼眸转了转,“洞房后的清晨,瑞王来秦府找你兄长,我还以为他洞房之夜怠慢了你……” 秦青玉娇媚一笑:“怎么可能?殿下确实一早就走了,但他心系政事,跟我解释了的。” “那我就放心了。”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话,暂且听着就是。 慕汐月又问:“王妃好相处么?” 秦青玉自有她得小聪明,“看起来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她毕竟是王妃,而且母家强势,我只能伏低做小,事事讨好她,把她哄开心了我才有好日子过。” 她眨眨眼:“我先讨好她,等瑞王回来,得到王爷宠爱,到时候就有机会和她平起平坐,不用受她的气。” 慕汐月点头:“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这些事情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 “你母亲的丧事呢?” 说到这儿,秦青玉原本喜庆的脸顿时有了愁容,“嫂嫂你也知道,不是我不孝顺,只是死者已逝,生者为重,我新婚, 便披麻戴孝,多不吉利?” 慕汐月默默听着,她早就猜到秦青玉自私自利,不会管秦老夫人的丧事,果然如此。 她也没说什么,只道:“这件事你与你兄长说得清即可。” 她扬了扬长眉:“如今我是君他是臣,他见了我还要行礼,我干嘛要跟他解释?” 慕汐月在心里冷笑,这才做几天侧妃,就端上架子了? 秦青玉一把握住慕汐月的手,“嫂嫂,无论你和我哥以后怎样,但你永远是我的好嫂嫂!即使我们做不成姑嫂,也能做好姐妹对不对?” 慕汐月微笑点了点头。 她拜高踩低,谁对她有利她便跟谁亲近,这是她前世就已经见识过的。慕汐月需要从她身上获取瑞王的动静,不过是相互利用。 入夜后的将军府。 慕震廷正在看书。 侍卫进来附到他耳边,“将军,长街那边有进展了。” 慕震廷本来百无聊赖,瞬间来了精神,立即问道:“如何?” “之前有个卖菜的商贩,一直给胡同里送菜,现在也还在送,但前些日子有人找到他,让他给城西一户人家送菜,但他离城西远,本来不想送,可对方出了高价,送了几天后发现,跟以前胡同里一户人家送的食材几乎一模一样。属下根据他提供的信息,偷偷摸摸过去探了探,在周边发现了瑞王暗卫踪影,如将军所料,瑞王应该是转移了长街里藏的东西。” “城西哪儿?现在就带我过去!”慕震廷看看天色,这个时候过去,刚好半夜,可以摸黑进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换上夜行装,带上十几个暗卫,担心像宸王上次那样中埋伏,他又调遣了一批兵马在城西郊外候命,一旦接到信号,立即进城营救他。 瑞王这次换的地方,仍然如长街胡同一样安静偏僻,是街尾的最后一户人家,紧挨着高墙,要想越过高墙十分困难,得依靠绳索之类的东西。 或许是猜想会有人找到这儿,整条街几乎都安插了暗卫,几乎密不透风。慕震廷不禁讪笑,瑞王对这儿还真是上心,花了这么大功夫和心力。 慕震廷决定加大力量,他叫来自己所有暗卫,无论如何,今夜一定要搞清楚瑞王鬼鬼祟祟藏了什么! 第114章 瑞王的秘密 午夜时分,慕震廷让所有暗卫去引开瑞王的人,自己摸进院子。 月光下,院子安静别致,看起来朴素无华,但每一处都精心设计过。院子不大,只有四五个房间,慕震廷一一摸进去,里面住的都是下人。 直到进入中间这间。 像是一间闺房,依稀可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 难道是瑞王养的外室? 堂堂瑞王竟养外室,还藏这么深?慕震廷不由心喜,这下,让他抓到把柄了吧? 他轻声走过去,掀开床幔,女子侧身躺着,屋内只有一盏小灯,看不清她的面容,他正准备凑过去仔细看,床上的人蓦的转身惊坐起来。 慕震廷被吓了一跳,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即便床上的人武功高强,也不可能听到响动,怎么她居然知道?他不免警觉起来。 可一看女子面容,他双目圆瞪,半天都不敢相信,“汐月?” 可很快又觉得不可能,妹妹明明在相府,怎么可能在这儿?! 他拿出火种,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个女子与她妹妹有七八分相似,再加上穿着打扮与妹妹一模一样,昏暗中才会误以为是他妹妹! 女子见是陌生人,不由瑟瑟缩缩往床里面靠。 慕震廷担心她喊人,立即锁住她喉咙,“你要是敢叫人,我杀了你!” 女子拼命挣扎,指着自己喉咙,咿咿呀呀只能发出微弱声音,却说不出话。 慕震廷这才发现女子是个哑巴,难怪听觉如此灵敏,他松开手,冷然道:“你是谁?” 女子继续指着自己喉咙,摇摇头。 慕震廷只觉五雷轰顶,瑞王养的外室为何跟她妹妹如此神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瑞王打的什么主意! 他迅速转身拿来纸笔,“不会说话就写出来!” 女子接过纸笔,将纸放在床上,握着笔半天不知道怎么下手。 “你不会写字?”慕震廷沉眸:“那我只好把你抓走想办法让你开口了!” 女子拼命摇头。 慕震廷忽然觉得身后有声响,什么东西寒光一闪,他侧身躲过,只见一个嬷嬷双手握着匕首想刺他,他一把将嬷嬷拉过来,她与那个女子双双靠在一起。 慕震廷一手抽出剑,指向女子,一手掐着嬷嬷喉咙,“正愁没人解释,你来了,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这儿?!” 说完稍微松手,让嬷嬷刚好有说话的空隙。 嬷嬷却道:“你先说你是什么人。” 慕震廷已然冷静下来,他想了想,现在看来,这里只住了瑞王养的外室,而且这外室也只是个柔弱女子,他于是回道:“我是瑞王的弟弟,宸王,你们若是被囚禁在这儿,我可以帮你出去。” 嬷嬷眼神一亮,“你如何证明你就是宸王?” 慕震廷暗想,宸王殿下对不住了,关键时刻不得已借用你的身份。 “不然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这儿?” 嬷嬷沉默片刻,正视慕震廷,“若我说实话,你能不能带这位小姐出去,让她隐姓埋名好好活着,不再被瑞王找到?” 这个女子真是被瑞王囚禁在这儿? 慕震廷点头:“没问题。” 女子却拉住嬷嬷手臂,一个劲摇头。 慕震廷一个不留神,长剑掠过她白皙脖颈,上面瞬间流出一条血迹,但女子丝毫不畏惧,仍然在摇嬷嬷。 嬷嬷跪在床上朝她磕了个头:“小姐,这是老奴第一次违背你的意愿,都是为了你好,你若不逃出去,只有死路一条!王爷若是得到他的心上人,定会杀了你以免暴露曾经做过的事;若是没有得到心上人,你迟早也会被折磨至死!难道你要在这儿等死吗?!” 听了这番话,慕震廷头脑昏昏沉沉,只觉天旋地转! 这个老妇口中的瑞王心上人是谁?是他妹妹慕汐月吗? 老妇随后看向慕震廷,“这位姑娘被瑞王囚禁在这儿,因她长得像瑞王的心上人,瑞王思念心上人的时候便来这儿折磨姑娘,她声音不像瑞王心里那个人,瑞王便让人割了她的舌头不让她说话,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求王爷救救她!” 慕震廷目瞪口呆! 他知道瑞王心狠!可是不知道他不仅心狠还变态! 他到底对这女子做了什么?让她的仆人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要冒险救这个女子出去?! “姑娘是个可怜人,无父无母跟着兄嫂生活,靠卖绣品为生,一日被瑞王看到,便将她掳走,可怜她兄嫂耗尽家财也没找到姑娘,嫂嫂更是抑郁致死!” 她说着说着不禁流下眼泪,“王爷还想知道什么?老奴可以都告诉你,只求你带姑娘走!” 慕震廷半天才回过神。 他终于弄懂了真相,只是人他现在不能带走。 “今日我来这儿的事情你们装作没有发生,但我保证,有朝一日一定会救你们出去!” 他若是现在把人带走肯定会打草惊蛇,这件事情太大,他得回去跟父亲商量! 嬷嬷震惊:“王爷明明答应我带姑娘走!” “我是答应了!但不是现在!你们放心,我绝不食言!” “你……!” 慕震廷没有多耽搁,迅速起身离开,嬷嬷想拉住他,可她一个老妇,怎留得住他? 他在黑暗中出了院子,走出许远,心脏仍砰砰砰跳个不停! 瑞王这个禽兽! 他匆匆回到相府,父亲与母亲已然入睡,他在门外徘徊许久,还是等不了,连夜让下人叫醒父亲。 两人去了书房,慕震廷将他在城西小院所见所闻悉数告诉了父亲。 丞相大人低沉着脸,一掌击在书案上,“为父就知道瑞王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贼心不死!” 看父亲的表情,慕震廷一脸疑惑,“父亲早知道他对汐月有心思?” 丞相大人点头:“他曾找到我,说想求娶汐月,被我拒绝了。汐月的夫君不求荣华不求地位,最起码要品性高洁,这是最基本的!瑞王是何品性难道为父不知?如此心狠手辣,手段恶劣之人,汐月若怎能嫁给他?!” 第115章 明明有时间,却不来看他 慕震廷倒吸一口凉气,“他求娶汐月是汐月出嫁前的事情吗?” “自然。” 慕震廷悄悄松了口气,现在看来起码这几年瑞王相对老实,只是找了个神似妹妹的外室,并没有觊觎她妹妹。 忽然又一想,“可汐月与秦善文不合的事情已有许多人知道,瑞王肯定也有耳闻,父亲,他会不会又对汐月起了心思?” 丞相大人眉头深锁,“多半是。” 慕震廷想了想,“我了解汐月,她不见得会看上瑞王。” “她看不上又如何?你以为瑞王为何最近动作频繁?一旦他身居高位,是我和你不同意,汐月不同意就能阻止的吗?” 丞相大人扶住书案的手紧了又紧,“不行,先不说不能让江山社稷落到这种品行不端、心狠暴戾的人手上,即便是为了汐月,为父也不能坐以待毙!” “可父亲可还记得汐月做过的梦?她说我们若是过多介入储位之争,最后会落得个满门抄斩!” “那就要眼睁睁看着大楚朝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眼睁睁看着你妹妹狼入虎口吗?!” 慕震廷还有一丝理智,“父亲,汐月说等她与秦善文和离后,想让我们辞官回乡,一家人过平静日子。” 丞相大人却觉得这是她女儿的一厢情愿和想当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们即使想远离,又远离得了吗? 慕汐月睡得香甜,次日天未亮起来给父亲亲自做早膳时,发现父亲书房亮着灯,她过去后发现兄长也在里面,两人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 听到屋外是慕汐月的声音,里面说话声戛然而止。 开门时,父兄表情如常,慕汐月却觉得他们鬼鬼祟祟,昨夜父亲回来得晚,她亲眼看他喝了自己煮的银耳羹后睡下,那时兄长并没来这儿,怎么这儿在这儿,她问慕震廷:“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准备和父亲一道去上朝。” 慕汐月更觉得他们有猫腻,兄长和父亲向来是各自去上朝,她回来这几天,也从没见兄长哪天天还没亮就来相府和父亲一块儿去上朝。 她狐疑地看看他们俩,“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哪有?就是昨日南疆有捷报传来,我先过来告诉父亲,万一今日陛下上朝时说起这事,我们也好先有个准备。” 楚墨渊这才刚到南疆没两天吧?这么快就打了胜仗? 上一世,因为三皇子和父兄的阻力,他一直在政绩和战事上一直没有多少建树,可他照样扳倒三皇子和父兄,后来她死了,虽然没有看到二皇子登上皇位,但皇位显然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一世,没有父兄的阻力,他上位更加顺利。 慕汐月道:“父亲,无论以后储君是谁,无论大楚以后气运如何,都与我们慕府无关,若陛下和储君值得我们付出,我不会阻拦,但他们不值得,还望父兄放下尽忠报国情节,以慕府上下为重。” 父兄看着她的眼神复杂,兄长顾左右而言他,“汐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与父亲去吃一点,得赶紧去上朝了!” 父兄没有与她多说,用完早膳便去上朝。 今日是秦老夫人出殡的日子。 秦府门口挂着白幡和白灯笼,前厅设为灵堂,白色的帷幕随风飘动,灵台中央摆放着秦老夫人的牌位。秦家的人身着素服,三三两两跪在灵堂中,低声抽噎。 来秦府吊唁的人并不多。 秦善文跪在队伍前列,短短几日,他胡须腌臜,双颊凹陷,面容疲惫,身形消瘦。 想起今年母亲寿辰时的盛况,那时的宾客盈门与此时的冷冷清清形成强烈对比。 那时他还是个从六品,比现在官职还低;那时大家看的是丞相面子,如今大家都知道,慕汐月与他感情不合已经回了娘家。 因为库房存银不多,他又没有经验,母亲的丧事办得尤其寒酸。 他正唉声叹气之际,太尉大人来了。 太尉大人是从一品,在朝中仅次于丞相大人,他的到来无疑让秦府蓬荜生辉,太尉大人一来,其他朝中大臣也会跟随他的脚步。 秦善文急忙起身迎接。 太尉上完香道:“瑞王殿下虽在南疆,但也收到了秦老夫人仙逝的消息,殿下让我代他向老夫人上一炷香。” 说完又上了一炷香。 但他没有多留,秦善文送他出府。 这几日秦善文一直惦记着瑞王交待他的事情,可是等了好几日也没有动静,太尉是瑞王阵营官职最高的,瑞王南征之前曾让他听从太尉大人调遣。 他于是问起丞相大人的事情,太尉大人回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殿下还是打算暂缓,等他从南疆回来再说。” 太尉大人停下脚步转过脸,“但殿下让我提醒秦大人莫忘了出征前的承诺,他在南疆等大人的飞鸽传书。” 秦善文怎么也没想到,瑞王出征在外,仍然惦记慕汐月每日在干嘛。 他回了句:“是。” 可慕汐月已不在秦府,什么时候回也不知道。 他不得不找来几个信得过的下人,“你们去相府大门外候着,看夫人的车马什么时候出府,去了哪儿,随时向我汇报。” 他别无他法,只得祈祷慕汐月回相府后不像在秦府那样身边全是侍卫,若如此,他掌握不了她的行踪,不知如何跟瑞王交待。 楚墨寒在王府养伤,伤势恢复良好,伤口日渐愈合,只是一连几日,慕汐月没有来看他,连着慕震廷也没来。 后来才知秦老夫人去世,他给自己找理由:她需要料理秦老夫人的后事。但现实很快给了他闪亮一巴掌,听说她回了相府,根本没有管秦府的丧事。 那日之后,她明明有时间,却不来看他。 属下来报,说慕汐月的人找遍了所有有那枚玉坠子的人,也都进行了辨认,没有发现有年龄相仿的孩童,现在已经开始从大夫身上着手,询问给孩子看病的大夫,看有没有见过孩子身上带过那枚玉坠子的大夫。 “殿下,小世子和小郡主刚接回京城的时候,身体不好,找过许多大夫,那时两个孩子身上好像还戴着玉坠子,虽然时间久远,但万一有大夫记得也不一定。” 第116章 秦夫人为何总是曲解本王的意思? 属下问他是否需要把当年给小世子和小郡主看过病的大夫都找出来封口。 只要他不愿意,慕汐月即便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两个孩子,他原本想等时机合适便向她坦白,而这个时机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取决于慕汐月对他的态度。 他忍了这几日,现在终于忍不住,于是派人去相府传话说想念两个孩子,让慕汐月带两个孩子回王府一日。 没多久,慕汐月便来了,只是没有带两个孩子。 她着一身淡紫色银丝暗纹云锦长裙,一支同色玉簪挽起三千青丝,活色生香站在他面前。 她不知这几日他思念她入髓。 此刻见到她,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诉说洪水般的思念,问她为何不来看自己! 为了阻止这份冲动,他长袖里的手握成了拳。 她仍如往常一般柔柔笑着:“殿下,小世子和小郡主在相府很好,殿下不必挂念,若是回王府看到殿下受了伤反而不好。” 楚墨寒不动声色:“多谢秦夫人如此为本王的两个孩子思虑,不知找到亲生孩子后还会对他们这般好吗?” 慕汐月一愣,宸王怎么会问出这种话?她不由看了看他,只见他眉眼间似乎透着一抹淡淡冷漠,这是在怪她没有带两个孩子过来? 忽然一想,人在脆弱的时候尤其需要亲人陪伴,她只考虑两个孩子,却没有考虑宸王的感受。 她急忙道:“殿下,是臣妇思虑不周,我这就回去将小世子和小郡主带过来。” 她刚转身,手腕却被握住,回头便对上宸王冷清的眸子。 “秦夫人为何总是曲解本王的意思?” 慕汐月:“……殿下是何意?” 宸王性格古怪她是见识过的,拐弯抹角只会让他更奇怪,干脆直接问。 他却没有回答,只道:“秦夫人说的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本王受伤了事情。” “只是本王独自在府中养伤,着实无聊。” 慕汐月笑笑:“殿下可叫我兄长过来,反正他也没事。” 叫他兄长来陪他,亏她想得出! 楚墨寒:“过两日便是七夕,本王记得,京城的七夕非常热闹,不知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吗?” 这几日王府下人都在说七夕的事情,都想告假出去玩,他听说七夕京城盛况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慕汐月。 慕汐月回道:“应该比以前还热闹,听说江上多了很多游船,可以一边游江看夜景,一边听曲赏舞,还可以放花灯,臣妇也只是听说,这些年七夕未曾出去。” 前世,这种节日秦善文像是不知道一样,她脸皮薄,暗示他几次无果后便也就算了。 楚墨寒深邃的眼眸转了转:“过两日请秦夫人带本王出去逛逛如何?” 慕汐月愣住,“殿下的伤还没好全,能出去逛吗?” “秦夫人不是说有游船,坐游船就行。” “这……” 七夕是什么节日?她怎么能和外男一起出去坐船? 楚墨寒早知她心中顾忌。 “到时候叫上慕将军一家,慕将军以前和本王一样长年在外,想必也许久没见过京城的繁华。” 听到这儿,慕汐月便没有再拒绝,宸王说的是事实,兄长与嫂嫂聚少离多,兄长又是个粗人,七夕这种日子在他眼里估计和平时差不多。嫂嫂毕竟是女子,哪个女子不喜欢这种浪漫日子呢? 她点头:“好,晚些时候臣妇派人去预一艘大船,若殿下恢复得好,到时候带上小世子和小郡主一起去玩。” 楚墨寒半眯着眼笑了笑,“好,那便辛苦秦夫人了。” 他心中有种计谋得逞的成就感,顺势又道:“这几日养伤,很多东西大夫都不让吃,每日寡淡得食不知味,很是想念秦夫人的手艺,不知秦夫人可否再辛苦辛苦给本王做两道家常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能拒绝吗? 不过慕汐月也没想拒绝,反正这几日每日都下厨,做两道菜对她来说很简单。 她做了一道香辣鸡翅、一道小炒金针菇、一道醋溜土豆丝,都很开胃。 慕汐月给宸王盛粥:“殿下,夏日炎热,喝点粥,里面放了小米和百合,清甜养胃。” 楚墨寒手臂上有伤,右臂尤其严重,只能用左手,他艰难喝了几口粥,有意无意看着慕汐月,用眼神向她求助。 但慕汐月并没有留意到,只说着:“臣妇给后厨列了菜单,让他们按照菜单给殿下做膳食,希望殿下胃口能好一点。” 楚墨寒见慕汐月毫无反应,干脆将勺子放回碗中。 慕汐月抬头:“殿下怎么不吃了?味道不好?” 楚墨寒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处,“味道很好,只是本王行动不便。” 说完直直看向慕汐月,她看着挺聪明,怎么如此蠢笨?就不会来喂他? 慕汐月看了看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偏厅里的丫鬟都走了。 她皱眉:“殿下,您府里下人也太不周到了,您有伤在身,身边总是没有个伺候的人。” 她不好让采月采星喂她,只好叫王府侍女。 楚墨寒见她转身过去叫人,内心阵阵绝望。 慕汐月回过头时,发现宸王已经自己在慢条斯理用膳,迎上她疑惑的眼光,淡淡回道:“本王用膳时不习惯别人伺候。” “可是殿下的伤……” 慕汐月没说完,看宸王这清冷的样子,加上他变幻莫测的性格,肯定无法接受侍女喂他吃东西。 不多久,有侍女端来酒壶和酒杯。 慕汐月吃了一惊,“殿下身上有伤还喝酒?” 楚墨寒勾勾唇角,“是秦夫人送过来的桑落酒,本王发现炎炎夏日放点冰块到里面,喝起来更加清甜,特地拿来想让秦夫人也尝尝。” 慕汐月连连摆手,“不了,上次喝了几杯晕晕沉沉的,失态了。” “这是秦夫人酿的,不是本王酿的,秦夫人酿的酒应该称不上是酒,顶多算是果汁。” 慕汐月有点尴尬,大家都说她酿的桑落酒好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不像酒,还当着她的面说,如此不留情面。 第117章 怎么哪哪都有她? 楚墨寒偷笑,一边给她斟酒,“秦夫人不信的话,尝尝看?” 看宸王手上有伤还给她斟酒,她立即起身,“臣妇自己来。” 楚墨寒不着痕迹笑笑,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举杯道:“谢谢秦夫人亲自下厨给本王做好吃的。” 慕汐月赶紧拦住他,“殿下有伤,又喝酒又吃冰的,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 楚墨寒眼神微微一动,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在慕汐月看来却是大事,心中暖暖的,有种被放在掌心的感觉,他正微微出神,手中酒杯已经被慕汐月拿走。 手指上还遗留有她纤细手指的软绵感,面前拂过她的青丝,一阵清香飘过,他定定看着慕汐月:“真不知秦大人怎么想的,秦夫人如此贤惠,他却不珍惜。” 慕汐月冷笑,“或许他想要的不是贤妻呢?” 他目光灼灼:“贤惠只是秦夫人最微不足道的优点,其余女人有的秦夫人都有。” 他触摸过她的柔软,感受过她的热烈,品尝过她的香甜,哪怕只有一次,也足以让他食髓知味,终身难忘。 此后数年,有许多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可无论多美,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楚墨寒深邃眼眸如同春水梨花,眼中柔情玉山将倾。 慕汐月或多或少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她畅饮杯中酒,朗声一笑:“嗯!真如殿下所说,加入冰块后更加清甜!” 她有意打破微妙气氛,但在楚墨寒这儿,她笑声如银铃一般击中他心扉,她的笑靥如同明珠一般让他挪不开眼睛。 慕汐月给他夹菜,一个劲劝他多吃。 他微笑收回眼神,低头吃菜。 慕汐月心中却无比悔恨,她应该带宸王两个孩子来,最不济,也应该和兄长一起来,谁曾想,偌大的王府,用膳时竟如此安静。 好不容易用完膳,喝了几杯桑落酒,慕汐月只觉脸颊滚烫,她不是第一次喝自己酿的桑落酒,以前脸从未这样烫过。 楚墨寒慢条斯理擦拭嘴角,“秦夫人,时候尚早,本王坐了一整天,想去花园散散心,听照看荷池的花匠说,池里开了一朵双色莲,秦夫人可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本来想告辞的慕汐月,听到“双色莲”三个字,眼神不由一亮,“是什么颜色的双色莲?” “粉色和紫色。” 她看过粉色与白色的双色莲,还没看过粉色与紫色的,心里瞬间来了兴致,“那确实要去看看。” 楚墨寒低头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本王行动不便,劳烦秦夫人推本王过去。” 一旁放着他的轮椅,她正准备过去推轮椅,采月眼疾手快,“夫人,奴婢来。” 楚墨寒侧脸看了看这个侍女,心中不悦,怎么哪哪都有她? 下次见到慕震廷,非要让他把这两个碍眼的侍女弄走不可! 王府花园很大,但三个荷池就占了一半。 盛夏时节,满目都是接天莲叶和映日荷花,花朵肆意绽放,露出金黄莲蕊。微风拂过,摇曳生姿,到处都是荷花清香,他们一路来到双色莲边。 那朵粉色和紫色相间的莲花,在一众荷花中显得格外独特。 “真漂亮……比粉白的双色莲更加艳丽。” 楚墨寒道:“秦夫人若是喜欢,本王让人将这朵双色莲移到秦夫人府中?” 慕汐月连忙摇头:“这种稀有莲花对水土要求很高,移过去很难养活,而且,喜欢就一定要采撷吗?看它开得好就行了。” 楚墨寒笑笑:“好,秦夫人想看随时都可以来。” 他坐在轮椅上,慕汐月站在他身旁,他扶住倚栏栏杆,一个借力站了起来,身旁慕汐月以为他会摔跤,急忙扶住他。 她惊道:“殿下,你没事吧?” 看到她担忧的眼神,楚墨寒满意一笑,“没事,坐太久了,想站一站。” “你有伤在身,不要多动。” 楚墨寒与慕汐月一同站着,哪怕只有衣袖处有微微连结,他心中也有满满的甜蜜感。 他转脸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串手链,“秦夫人,听慕将军说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本王母妃在世时喜欢在鸿恩寺诵经祈福,她说鸿恩寺的手串用料讲究、做工精致,每一粒珠子都是主持亲自开的光,说戴着可消灾避祸,这个送给秦夫人。” 说完仔细观察慕汐月神情变化。 城隍庙那夜他带走了她的手串,她不可能没有发觉手串不见。 果然她眼中闪过惊讶,随后是恐惧,最后归于平淡。 这种手串在京中贵女中很流行,几乎人手一串。 前世遇到山匪那次,她就是为了去鸿恩寺祈福,主持大人亲自给她戴上手串,为她诵经,她如此心诚,以为会平安顺遂,可谁知刚下山就遇到土匪,遇到秦善文,让她的人生从此走上不归路。 她眼神回转,淡淡道:“臣妇不信这个,即便收下也不会戴,殿下还是收着吧。” “秦夫人真的不要?” 她若是收下,就知道这一串是她当年在鸿恩寺祈福的手串,虽然大同小异,但心细的住持在上面的小珠上刻了她的闺名,她若看到,或许就能察觉出当年在城隍庙中与她缠绵的人究竟是谁。 但慕汐月语气坚定,“不要。” 她的人生既然已经重新开始,便不想再看到任何会让她勾起前世痛苦记忆的东西。 楚墨寒垂眸收起手串,“那本王再给秦夫人备一份生辰礼物。” “生辰而已,每年都有,殿下不必如此费心。” 她微微看着他,金色夕阳洒在她脸上,美得太不真实。 那夜昏暗中她难以自持的神情与此刻清冷的神情重叠,楚墨寒喉结滚动,痴痴看着她。已经错过八年,他还要错过多久? 他扶住慕汐月的手臂的手悄悄往后挪,修长手臂正要拢住他腰身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又是这个侍女! 慕汐月看看日头,虽然还是傍晚,但确实该回去了,她点头,随后朝楚墨寒道:“殿下,臣妇告退,若府里有什么需要,随时派人到相府来。” 楚墨寒深吸一口气,手迅速藏回身后,干干一笑:“好。” 第118章 是谁要跟她抢宸王? 楚墨寒想送慕汐月出府,却被拒绝:“殿下有伤在身,不便走来走去,就几步路,又有诸多侍卫,不会有事。” 慕汐月出了宸王府,刚上马车,看到前方一辆华丽马车驶过来,定睛一看,是学士府的马车。没多久,一个身形靓丽优雅的女子由侍女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暗恋宸王多年的学士府千金吧? 慕汐月不免笑笑,看来宸王最大的桃花来了,他们无论家世、样貌还是才情都很般配,能娶这样的女子,对宸王来说也是一桩美事。 马车驶离宸王府,车上,采月忧心忡忡,“夫人,我怎么觉得宸王殿下对你不怀好意?” 采星也道:“是啊,夫人,我也觉得宸王殿下看您的眼神不一般。” 慕汐月自己也感受到了,可她很快自嘲一笑,“宸王是什么人?他能看上我一个成亲八年,育有两个孩子的妇人?就算看得上,我也无意,这辈子都不想跟皇族扯上姻亲关系。” 她掀开车帘,指了指那边学士府千金的背影,“看见没有?那才是宸王的良缘。” 汪诗颖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进宸王府。 虽然知道宸王不待见她,可仍然心有不甘。 今日她带来了伤口愈合的名贵药膏。 上次没有通传惹宸王不高兴,这次她让侍女先去通传,自己在前厅默默等待。 没多久,侍女出来了,回道:“殿下说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无需这样名贵的药材,请汪小姐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汪诗颖问道:“殿下在哪儿?” “殿下用完膳在荷池边赏荷。” “可否带我过去?” 侍女有些犹豫:“奴婢先去请示王爷……” 她今日来之前就已经想好,已经等了他这么多年,京中不少人都知道她的痴情等待,反正已经把脸都丢尽,为何还要畏畏缩缩? 他勇武无双,万一不喜欢扭扭捏捏的女子,就喜欢热情奔放的呢? 想到这儿,她没说话,跟了过去。 侍女意识到有人跟了过来,回头看到是汪诗颖,立即道:“还请汪小姐稍等片刻。” 她却不听,她的侍女拂开王府侍女,汪诗颖径直闯进去。 楚墨寒正在荷池边回味今天与慕汐月的相处时光,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不想放过。 却被身后嚷嚷声打断,他不免皱了皱眉,回头一看,竟又是那学士府千金,怎么?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汪诗颖一眼就看到高挑挺拔的宸王站在荷花池边,岩岩如孤松独立,前几日他还躺在床上,今日看着竟康复如初,看不出任何病态,身体竟恢复如此之快? 她昂首走过去,开门见山问道:“殿下,臣女给您送来上好的玉肌续骨膏,您为何不要?” 楚墨寒目光冷冷:“本王用不上。” “怎会用不上?即使已经康复,但身上的疤痕不是一两日就能消,这是南疆秘药,非常难得……” 她一边说一边递上药膏,见宸王不接,非要塞到他手中。 楚墨寒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直接霸道的女子,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 汪诗颖执起楚墨寒的手,却发现他手中有一串女子手串,看起来还有些眼熟,正想问的时候,楚墨寒有些厌恶地甩开她的手,他手中手串亦跟着被甩了出去。 看到手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楚墨寒才想起慕汐月的手串尚在他手中,他想去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手串豁然掉入了荷池中。 他一阵慌乱,想跳下荷池去捡,却被侍卫拉住,“殿下,您有伤在身!属下去!” 说完扑通一声跳下荷池。 手串掉入的地方就在双色莲旁边,楚墨寒喊道:“小心那朵双色莲花!” 荷池里都是淤泥,那串手串又细又小,若是陷进去极难找到,若是没有这串手串,日后他如何向慕汐月证明自己是那夜在城隍庙里的人? 他顿时恼怒不已,回头狠狠瞪向汪诗颖。 看到宸王盛怒,汪诗颖才知自己闯了祸,她小心翼翼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楚墨寒厉声道:“来人!把汪小姐赶出去!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汪小姐不得踏入王府半步!” 汪诗颖怔住,什么?把她赶出去?她慌忙求情:“殿下,是鸿恩寺的手串吗?臣女可以去鸿恩寺求一条一模一样的还给殿下!” 但楚墨寒理也没理她,只焦急看着荷池,看侍卫能否找出掉下去的手串。 两个侍卫站在汪诗颖左右,看在她是学士府千金的份上没有用强,她知道自己若还赖在这儿会更难看。 她只得愤愤离开,为了一条手串就要赶走她?那手串就是鸿恩寺的,她有好几条,并没有什么稀奇! 忽然想到,鸿恩寺的手串男子与女子款式完全不一样,刚才那手串是女子的,宸王如此看重,难道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是谁?!放眼京城,有谁还能比得过她的家世和美貌?是谁要跟她抢宸王?! 楚墨寒仍在荷池边,夕阳西下,若还找不到,夜晚更加难找,想多让几个人下去,可又担心人多了到处踩踏淤泥,更难找到手串。 许久,他的侍卫道:“殿下,周围都找遍了,就差这朵双色莲,可能要动这朵莲花的根茎查找。” 一边是慕汐月的手串,一边是她喜爱的莲花,楚墨寒一时间难以取舍。想了一会儿道:“你先上来,让人将双色莲移出来。”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手串。 夜幕降临时,花匠顺利将双色莲移出,楚墨寒看着这朵稀世莲花,虽然慕汐月不想采撷,可既然已经移出,便送给她吧。 他道:“把这朵双色莲送去相府,就说本王的玉佩掉入荷塘,需要移出莲花找玉佩。” 移出双色莲时再三查看,还是没有找到手串,荷塘不比其他池塘,淤泥太多。为了找到手串,不得不挖空荷塘。 池塘边支满了灯笼,即便知道手串只要在荷塘中就一定能找到,但他一刻也不想等。 第119章 那你去死吧 慕汐月从秦府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回相府。 而是来到城北,她在城南的茶楼生意火爆,每日能有五十两银子利润。虽然五十两对她来说是个小数目,但若只想过普通日子,这笔收入已经足够日后她与两个孩子生活。 这家店成功了,按照计划,可以开第二家。 城南一家,城北一家。 她来城北看看哪个铺子适合开茶楼,好盘下来。看好后让手下去告诉落霞,让她着手开第二家店。 回到相府,发现秦善文在等她。 见她回来,他热情迎上来,笑容温润:“夫人,母亲的丧事办完了,为夫来接你回家。” 慕汐月厌恶地看他一眼,言语淡淡:“我还想在相府陪母亲一段时日。” 秦善文垂眸,放低声音:“夫人,府里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 见没有其他人在,他凄凄然道:“夫人,我错了,还请夫人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们一道把两个孩子寻回来!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吗?” 母亲去世,让他认清没有慕汐月,他的家会破败、落寞到何程度! 毕竟慕汐月曾经深爱他,他们有八年的感情,是他太过分,寒了她的心,她才会弃他而去! 他小心翼翼牵了牵慕汐月的衣袖,“夫人,我也已经让人买了一个宅子,等张姨娘腿伤一好,就让她带着安哥儿和宁姐儿出去,我还打算让夏姨娘和她母亲回乡,以后府中只有夫人一个女眷。” “汐月,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神情悲痛:“刚与夫人成亲时,我因为自卑,怕被同僚笑话吃软饭,总想证明自己,其实我早已经喜欢上夫人,只是不敢正视自己内心,觉得自己应该从一而终,张姨娘也一直提醒我不能变心,不能忘记她的付出,我一时糊涂,才会做出那些荒唐事!现在后悔不已!求夫人原谅!日后我一定用行动补偿夫人!” 慕汐月看着他瘦削的脸庞,嘴巴一直在张张合合,但具体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见他说完,她回道:“等找到两个孩子再说。” 他眼中含泪,牵住慕汐月双手:“夫人是不是已经厌恶我?” 慕汐月甩开他的手,“我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两个孩子找到的那一日便是我回府的日子!一日没找到我便不想回去!” “这几日夫人差人送来的玉坠子我都认真仔细看过,确实没有姣玉材质的,即便如此,我也去了那些人家看过,他们家中并没有八岁孩童,夫人,你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肯原谅我?” “夫君为何还要我原谅?若我是你,就与张姨娘还有两个孩子白头到老难道不好吗?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 “我以前也以为这是我想要的,可到了现在才知道,我想要的是夫人你!若没有夫人,我宁愿一死!” 慕汐月冷笑:“此话当真?” “当真!若只有死夫人才肯原谅我,我现在立即可以为夫人去死!” 慕汐月想也不想:“行,那你去死吧。” 他没有想到慕汐月竟然这般果断拒绝,看着她半晌,忽然转身出去。 慕汐月翻了个白眼,不是说要去死吗?怎么不去?说说而已? 她去厢房看宸王的两个孩子,陪他们温习功课,看他们练功练琴。 没过多久,侍女进来,看两个孩子正在写字,附到慕汐月耳边:“夫人,姑爷在府门口跪着,怎么也不肯起来,引来了好多人围观。” 他说愿意去死,结果只是唱跪一跪这种骨肉计? 慕汐月懒得搭理,“随他去,他想跪多久跪多久。” “可是,丞相大人要是回来,看到这么多人围观相府,会不会生气?姑爷不要脸,相爷还要呢……” 慕汐月放下书,打算出去把秦善文赶走,刚走到院外,发现父亲已经回来。 父亲看她准备出去,停下脚步问道:“你去干嘛?这么快就心软了吗?为父倒要看看他能跪多久!” 看样子,父亲压根不在意。 也好,她也想看看秦善文如何收场。 这时却看到一个下人手捧着一株花跑了过来,定睛一看,发现是宸王府中那朵双色莲。 慕汐月大吃一惊,她不是说了不想移出这朵莲花吗? 王府花匠跑到慕汐月身前:“秦夫人,我家王爷的玉佩不慎掉入池中,为了找玉佩,不得已要挖空池塘,只好将这株荷花移出,殿下说将这株荷花送给秦夫人。” 慕汐月也不知宸王玉佩掉入池中是真是假,但双色莲已经移出,自然要立即种回池塘,她赶紧让相府下人和王府花匠一同种莲。 夜半,宸王府荷池边灯火辉煌,全府上下都围在荷塘边找手串。 花匠回到王府。 楚墨寒问道:“双色莲移植好了?” “嗯,移植好了。” “能活吗?” “应该可以,相府的池塘也种了多年莲花,水土应该差不多。” 楚墨寒点点头,又问:“秦夫人可有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只是立即把莲花种到荷塘。” 花匠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楚墨寒道:“有什么话直说。” “小人去相府的时候发现秦大人跪在相府门口,回来的时候还跪着,相府旁都是人,说秦大人纳妾惹恼了秦夫人,秦夫人才回的娘家,如今负荆请罪,遣散妾室想让秦夫人回心转意。” 呵…他就知道秦善文没这么容易放手,能娶到慕汐月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不瞎也不蠢,只是过度贪婪,一旦吃了苦头,还不跪地求慕汐月回头? “外人怎么说?” “什么说法都有,有说秦大人痴情的,有说秦夫人善妒的,也有说秦大人自作自受……” 若外人知道秦善文用妾室的孩子换了慕汐月的两个孩子,恐怕不会说出她善妒的话。 可惜,外人不知全貌。 慕汐月真正生气不是因为秦善文纳妾,而是因为秦善文换了她的两个孩子,可直到现在她也还没把这层纸捅破,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怕父兄家人担心,而是还给秦善文留一点脸面,不想彻底撕破脸皮。 八年的感情,秦善文又是个温润如玉、满腹诗书的才子,是她喜欢的类型,不是说放就能放下。 弯钩一般的上弦月在云中穿行,时不时被乌云遮住,一如他现在的心情:乌云密布。 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句:“殿下!找到了!” 第120章 你是不是故意的? 楚墨寒循声看过去,一个侍卫站在池中,手里高高举着什么东西。 他立即走过去接过手串,虽然上面都是淤泥,但确实是慕汐月的那串! 他立即用水冲洗干净,又细细用手绢擦干,上面晶莹透亮的珠子上“汐月”两个字若隐若现。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紧紧拽着手串,他也希望慕汐月能喜欢上他,或许根本用不着这串手链,也能一辈子守住城隍庙中的秘密,可她真的会喜欢他接纳他吗? 暴雨将至的夏夜尤其炎热,秦善文跪在相府门口,身旁围满了吃瓜群众,纷纷在低声议论他,但他充耳不闻。 深夜,人群散去,四周归于宁静。 相府下人给他端来水和吃食,放在一旁,但他没有动。 母亲的去世给他打击很大,尤其是前日太尉大人说瑞王暂缓对丞相府的计划,很多事情一下清晰明朗起来,权势不过是镜花水月,即便再努力,天花板始终在那儿。他忽然无比怀念从前无论多晚,总有个人在府里等他,无论什么时候,总有双眼神期期艾艾看着他,蓦然回首,才发现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遗憾,他曾经的遗憾是娶了名门之后却不是完璧之身。可现在回头想想,这个遗憾根本微不足道。 如果可以,他愿意放下这个遗憾,甚至愿意放弃权势,哪怕仕途止步不前,也希望能与慕汐月回到从前。 大雨倾盆而下,他被淋成了落汤鸡,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脸上,他视线已然模糊。 但他很清楚,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八年婚姻,他已然清楚慕汐月的性格,若她今夜不回头,意味着她以后也绝不会再回头了。 母亲去世他身上带伤,又连轴转了好几天,身体已然吃不消,如今在这跪上大半天全靠意志力在支撑。 夜半,他终于撑不住,视线渐渐模糊,随后倒了下去,脸伏在地上失去意识前,他看到淡一个紫色裙摆下一双浅色绣花鞋,缓缓向他走来,他欣慰闭上眼。 她终于回头了。 慕汐月看着湿漉漉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秦善文,冷冷道:“也就会这招。” 她抬抬下巴,让采月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气。 “夫人,没死,还有气。” “把他送回秦府,要死也让他死在秦府,别死在相府门口。” 采月把秦善文裹起来送回秦府。 暗夜中,一个身影出现在慕汐月身旁,是秦善文现在的贴身小厮,这个小厮是慕汐月的人。 “夫人,属下有一事向你禀报。” “你说。” “夏姨娘从前日开始在秦大人的膳食中下了慢性毒药,属下仔细查看过,是微量鸩毒,不足以致命,但会让人慢慢丧失神智,最后变傻变疯。” 夏之桃这是想为她的孩子报仇?还是想着秦善文变疯变傻后就只能听从她摆布? 无论是哪一点,她现在都无所谓。 她道:“随她去,你帮她打好掩护,盯好秦善文,看他是否都吃下。” 玉坠子的线索已经出现许多天,但始终没有进展,如果秦善文得了失心疯,谁来辨别玉坠子?慕汐月想到这儿,又道:“警告夏姨娘,我的孩子没找到之前,秦善文不能疯。” “属下遵命。” 转眼就到了七夕。 大雨过后,七夕这天是阴天,夜晚更是凉风习习,十分舒服。 慕汐月租了一艘装饰精美的画舫。 她早早便到画舫上打点糕点和茶水,宸王身体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已经好很多,穿上长裳,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他身上有伤。 慕汐月于是带上了小世子和小郡主。 夜灯初上,她正在画舫摆茶点,忽然看到岸边站了一个人,皎如玉树临风前,色如春晓之花开,她抬头一看,是宸王。 “殿下来了?” 她眉眼弯弯,钻出画舫去迎他,知道他身上有伤,特意扶了扶他。 今日楚墨寒穿了一件湖蓝色丝绸长裳,玉冠束起长发,腰间一条碧玉腰带,显得他宽肩窄腰,俊美无双。 两个孩子正在画舫中下棋,见父王过来,起身想要拉他观棋,小世子不知楚墨寒身上有伤,力气没个轻重,一拉楚墨寒,便碰到了他的伤口,身后小郡主看到父王身体突然颤抖,立即拍打小世子,“哥,你干什么这么用力?弄疼父王了!” 小世子莫名被打,转身就打回去,两人也不管是在画舫里,像往常一般追打起来。船在江面不断晃动,楚墨寒刚想制止两个孩子,忽然一个不稳侧身倒了过去,慕汐月就站在他身旁,画舫空间有限,她只觉一个高大身影向她倾倒,一转头,已经被楚墨寒压在身下,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可闻。 慕汐月看到宸王墨色双眸里她的倒影,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触及他笔挺的鼻梁,心跳一阵加速。 楚墨寒眼看自己就要把慕汐月压在身下,本能让他不能这样,他急忙一手撑在船上,想支起身体,可手臂上有伤,还没支撑两秒就松散无力,他整个人倒在了慕汐月身上。 只觉下面这个身体又柔又软又香,他腹下瞬间火热。 看向慕汐月时,脑海中又不自觉出现城隍庙中她窝在自己怀里肆意索取的样子。 原本惊吓的眼眸渐渐变得深邃,他盯着慕汐月,腿不自觉夹拢她,唇往下,想要咬住她的唇。 慕汐月自然感觉到他的细微动作,一脸震惊,急忙用力推开他,“殿,殿下!” 被推开的楚墨寒眼睛仍然盯着慕汐月,他忍不了了!今夜一定要告诉她八年前城隍庙里的人到底是谁! “八年前……” 他刚开口,却见慕汐月惊恐不已,扶着画舫起身,狠狠瞪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眼眶变红:“我把殿下当挚友,殿下却……”她咬咬牙没说出口,只道:“我虽与丈夫感情不和,但也不非要攀附谁!更不是谁都能非礼!” 她豁然转身想走出画舫! 他拽住她衣袖,她却用力拂开他!他身上有伤,之前她总是小心翼翼,可现在丝毫不顾忌他身上的伤,直接把他推到一边! 那边两个孩子意识到不妙停下打闹,却看见秦夫人已经出了画舫,父王正不知所措蹲坐在地上。 他俩走过去,“父王……怎么了?” 第121章 都是他一厢情愿 楚墨寒想出去追,可是他有伤在身,不可能追得上。 只听到外面她的侍女已经追随她上岸。 期待已久的七夕,竟还没开始就被他毁了。 正带妻女前来的慕震廷还没到画舫边,就看到妹妹气势汹汹往一边走了,他急忙让妻女到画舫上等他,他追了过去。 “汐月,怎么了?不是你约我们来游江赏夜景,怎么我们还没到你就走了?” 慕汐月看一眼他,“我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 慕震廷一听,立即握住她肩膀上下打量:“身体不适?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哥,我走啦!” 看她愤怒的表情和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是不舒服,明显是被惹恼了。 再看看画舫那边,看到宸王正站在船头,心下明白了什么。 慕震廷上船,看到六神无主的宸王,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不会没忍住跟我妹妹表白了吧?” “比这还严重。” “比这还严重,那是什么?” 看到宸王通红的耳根,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指着他,“你,你……你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他又急又气,他知道宸王孤寡多年,在这种密闭空间里,眼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白月光,很容易管不住自己,可…… “你也不想想,她从小到大受的都是三从四德的教育,你这么突然让她怎么接受?!” 他原本还想着,秦善文靠不住,瑞王虎视眈眈,汐月还得靠宸王才能护住,没想到他还没开始就掉分? 他还想说,宸王已然招来侍卫,让他扶自己下船。 “欸——殿下去哪儿?” “去跟她解释清楚。” “别!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 但宸王径直下了船,“替本王照看好两个孩儿,晚些时候王府管家和嬷嬷会来接他们。” 他刚迈出步伐,又回头:“慕将军,你能不能把你妹妹身边那两个侍女弄走?” 慕震廷:“为何?” 楚墨寒淡淡回了句:“碍眼。” “可汐月需要人保护。” “买通杀手的匪头已经被本王诛杀,秦善文和张芷嫣自顾不暇,瑞王在南疆,她身边又有那么多暗卫,少两个侍女不行么?” 慕震廷狐疑地看着他。 楚墨寒皱眉:“怎么?连你也信不过本王?” “那倒不是,殿下您可千万别再越矩了……” 他越了什么矩?顶多是想越矩却未遂。 楚墨寒瞪他一眼,头也不回走了。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慕汐月早已不见身影,他对一带并不熟悉,还坐着轮椅,更加别妄想跟得上她。 走着走着,接近一个地方。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年的城隍庙就在这儿。 这些年京城扩城大建,此处早已不是当年破败的城隍庙,而是修缮完好的妈祖庙。 妈祖庙外立着功劳碑,上面写着由丞相大人捐建。 楚墨寒站在庙前许久,想起刚才慕汐月看他的眼神,有震惊有愤怒有不解有厌恶,唯独没有一丝情意,原以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终有一日她会喜欢上自己,可现在看来,都是他自以为是、一厢情愿,想让慕汐月喜欢上他,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 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 他叫来侍卫,“传本王令,给这座庙里的妈祖像塑金身。” “把大夫见过本王世子和郡主佩戴过玉坠子的消息放出去。” 慕汐月坐在马车里,心乱如麻,身旁侍女见她神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可马车一直停在闹市不走也不是办法,采月问道:“夫人,咱们去城南的云水间坐坐?” 慕汐月满脑子都是刚才宸王在她身上,修长健硕的长腿压着她,欺身下来想亲她的场景。 原以为他善良正直、痴情专一,与别的男人不一样,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亏她对他那么好!还帮他带两个孩子!他就这么报答她?! 马车在城中缓慢行走,忽然,身旁采月道:“夫人,那是宸王吗?” 慕汐月顺着她的视线,透过车帘看过去,看到宸王静静站在妈祖庙前,此刻大家都在闹市中看灯会过七夕,妈祖庙前空无一人,他高挑挺拔的身形站在那儿更显清冷金贵、孤寒料峭。 慕汐月当然知道这座妈祖庙的来历。 她遇山匪时,便是和秦善文躲在这儿,两人中了催情香,有了夫妻之实。 后来父兄都看好秦善文,觉得是上天保佑,虽然遇到土匪,但也遇到良人,于是捐建了这座妈祖庙。 前世她经常来这儿上香,可今世知道这一切是个错误后,她再也没有来过。 只是,宸王在这儿干嘛? 想停车的时候忽然一想,他在这儿干嘛与她有什么关系? 马车继续前行。 慕汐月早已与父母说好今夜在外面过七夕,太早回去他们肯定多问,干脆在茶楼喝茶。 七夕热闹散去后才回相府。 回到相府时,发现兄长也在。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来为宸王说情。 果然,见慕汐月进来,他殷勤上前问道:“小妹,去哪儿玩了?玩得可开心?” 慕汐月没理他,径直回屋。 慕震廷跟上去,“小妹,宸王不是那种人,你误会他了。” 慕汐月站定,“他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他很早就喜欢你,以前知道你有家室,以为你幸福,不敢打扰你,现在知道你过得不好,才旧情复燃……” 慕汐月皱了皱眉,一脸嫌弃,“什么旧情复燃?他早就喜欢我会养外室会有两个这么大的孩子?说来骗你你还当真?” “不是……宸王不可能骗我!” 慕汐月绕起手臂,“那两个孩子怎么来的?” 慕震廷压根没往孩子的方向想,一时间答不上来。 慕汐月没有跟他废话,只问道:“宸王的两个孩子呢?” 刚才她一生气把孩子放船上就跑了,可事后想想,宸王是宸王,孩子是孩子,既然她已经答应帮他带孩子,那就要信守承诺,更何况,两个孩子天真无邪,更不能跟着那样的父亲。 慕震廷道:“你还记得那两个孩子呢?我以为你连着孩子也不管了。” 他讪讪道:“宸王殿下派人接回王府了。” “……你不拦着?” “人家是孩子父亲,我凭什么拦?” 第122章 这是本王替秦夫人起草的和离书 慕震廷点了点她脑袋:“想想人家以前怎么救你的,他只是一时控制不住心意,并没有刻意想轻薄你。” 慕汐月堵住耳朵:“你到底是谁兄长?!” “行行行,我不说了。” 他刚闭嘴,却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秦善文和离?” 慕汐月心想,他还有没有命跟她和离都不一定,她随意回道:“不知道!” “你啊!”兄长直摇头:“我可奉劝你,宸王是个好男人,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慕汐月转身就走。 什么好男人都与她无关!这辈子她只想寻回两个孩子,孝敬父母,平凡到老! 她的闺阁外,侍卫传来宸王口信:有玉坠的重要线索,请她明日到青云台一叙。 早没有线索晚没有线索,偏偏这个时候有,还躲躲藏藏要她去他的别院,当她是傻子么? 慕汐月让人去找江护卫,询问他玉坠子的进展。 江护卫很快就来了。 “属下已经找遍所有图样中的玉坠子,没有发现蛟玉材质的,即便不是蛟玉材质,也都调查了玉坠所有者的背景,均与小少爷和小小姐无关。” 他顿了顿道:“属下担心收养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人家把玉坠子藏起来了,我们便无从查找,但属下想到了一个办法,夫人的两个孩子早产,出生时身体弱,肯定需要看大夫,属下正在逐一询问是否有大夫见过这两个玉坠子,但这个量很大,需要不少时间。” 慕汐月听了,满意点头:“无妨。” 按照江护卫的说法,宸王说他有线索,多半是骗她,明日这一趟,她先不去,看他如何! 次日。 楚墨寒一早就在青云台等慕汐月。 今日是她的生辰,为此他准备了许久。 在青州时,看到她喜欢烟花,便请最好的师傅设计了烟花样式,京城不能放烟花,他便选了这个郊外别院。她喜欢荷花,他学着画荷花,亲手给她雕刻了一只荷花玉雕,虽然他画工不好,荷花不那么栩栩如生,但用的是价值连城的雪玉。 只是他在别院门口从早等到晚,日暮西垂时,仍不见她的身影。 他早该知道她不会来。 侍卫来报:殿下,秦夫人出府了,但不是青云台方向,而是城南。 他眸光低沉,微微抬手:“走。” 他到城南云水间的时候,慕汐月正跟她两个侍女有说有笑从里面出来,他在别院望眼欲穿,她却在这儿吃喝玩乐! 他定定站在茶楼门口,看她什么时候能看到他。 慕汐月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笔挺的身影,一双墨眸如蒙冰霜,正冷冷看着她。 一见宸王身影,她立即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宸王却掠至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慕汐月顿时火冒三丈,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他竟然还这么趾高气昂?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躲? 这么一想,一把推开他! 他现在有伤在身,不见得能打得过她! 可谁知根本推不动! 她见马车在那头,一个闪身就往马车那边跑去。 眼看就要上马车,腰身却被揽住,接着被打横抱起,她整个人落入楚墨寒怀里。 她惊住,一个劲拍打他,“快放开我!” 一拳一拳全打在他的伤口处。 楚墨寒强忍痛意:“秦夫人若不想大街上被围观,就继续闹。” 慕汐月抬眸,已然看到好几个人朝这边看过来,京中认识她的人不少,要是被人看到她被宸王这样抱着,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急忙抱住脑袋不再挣扎。 那边,采星和采月被宸王的侍卫拦在外面。 楚墨寒勾唇一笑,将她抱上马车。 随后探出脑袋,朝她的两个侍女道:“从今日起秦夫人的安全就交给本王了,你们今日便回去向慕将军报到。” 采星和采月傻眼。 车帘却已经放下。 楚墨寒低头看了看怀里满眼怒火,浑身抗拒的慕汐月,他刚想开口,却看到慕汐月一口朝他手臂上的伤口咬去。 钻心的疼! 这个女人怎的如此狠心!故意咬他的伤口处! 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愿放手,另一手一紧,将她搂得更紧。 慕汐月唇间很快传来血液触感,鼻尖传来血腥味,可是人却还被禁锢着,怎么?宸王不要命了吗? “秦夫人,再咬本王的手臂就要废了,到时候只能拜托秦夫人照顾一辈子。” 慕汐月闻言松开他的手臂,恶狠狠瞪着他。 他的眼神掠过她鲜红的唇角,手指抚过想要抚过她的唇瓣,她偏头躲过。 “今日为何不去青云台?” “为何要去?” 慕汐月正要发火,却见宸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两枚玉坠子。 她这些时日见过许多同样的玉坠子,但还是第一次见如此通透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秦善文口中的蛟玉! 她想伸手拿过,却被宸王收起。 “你以为本王在骗你?” 慕汐月没回答,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秦夫人答应本王一件事情本王就告诉你。” “什么事情?” 楚墨寒垂眸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张纸,“这是本王替秦夫人起草的和离书,请秦夫人现在签字画押。” 慕汐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宸王,她和不和离什么时候由他来做主了? 她驽道:“凭什么?” “看来两个孩子还是比不过秦夫人名存实亡的婚姻?亦或是秦夫人对秦大人余情未了?” 他收起盒子,“秦夫人可以再考虑考虑。” 慕汐月瞪着他,以前只觉得他性格奇怪,没想到他和瑞王一样,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口头上答应帮她找孩子,找到关键线索却拿来要挟她! 她一把扯过和离书。 楚墨寒嘴角含笑,递上笔墨,又拿出印盒,他果然有备而来! 看慕汐月签完字画完押,还不忘检查一遍,随后递出去:“送去秦府让秦大人签字画押。” 慕汐月趁机从他怀里逃出,坐到他对面,“现在可以说了吗?” 楚墨寒低头笑笑,“慕将军告诉慕小姐了吗?本王早已心系于你,仰慕许多年,求而不得才远赴边疆。” 他忽的直直看向慕汐月,眼底温热,像是要把她吞掉:“你说,在你重获自由的第一刻,本王最想做什么?” 第123章 为了一时欲望,连命都不要了 马车从京城街道驶出,一路向北,往青云台去。 马车上慕汐月躲避他热烈眼神,往后缩了缩。 身子刚动,却被一把拉入怀里,暴风雨一般的吻落了下来,几乎将她吞噬。 她奋力挣扎,铁一般的臂弯却将她越钳越紧,周身气息被掠夺殆尽,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窒息而亡时,楚墨寒松开了她。 她狂吸气,一掌扇过去,“你疯了吗?” 打完看到宸王身上几处伤口血水浸湿了衣裳,为了一时欲望,连命都不要了? 却见宸王满目通红:“对,本王是疯了!我也想等你,等你放下过去,等你爱上我,可是现在,不想等了!” 慕汐月深吸几口气,放平心态,“殿下,告诉我玉坠子在哪儿找到的,我的孩子在哪,我可以当作今天的事情没发生。” 楚墨寒勾唇一笑:“已经发生了,为何要当作没发生?” 刚才已经用尽他全身力气,他懒懒靠在马车上看着慕汐月,“汐月,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不管你信不信,我会竭尽全力护你一生平安,让你余生幸福无忧。” 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慕汐月看到他身上手臂处的血水越来越多,不由慌张起来,急忙起身喊人。 想起她的马车上有药箱,急忙七手八脚去找。 他的侍卫从车外进来,看到唇色发白的宸王,大惊失色,慌忙道:“快!快派人请大夫到青云台候着!” 慕汐月也不知道为何,明明他对她轻薄无礼,可关键时候她仍然关心他。 她拿出药箱,朝侍卫道:“过来帮忙,先把血止住。” 侍卫把宸王衣服脱下,他身上几处伤口都已裂开,尤其是手臂上的,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侍卫责备地看了眼慕汐月,她怎么下得去手?知道殿下为她付出了多少吗? 慕汐月却神色如常,一边用棉球堵住出血的地方,一边上药。 楚墨寒倚着马车,低垂着眼,看到慕汐月仍然关心他,嘴角微微上扬,“别担心,死不了,就是扯到伤口而已。” 慕汐月抬头,“殿下若还有力气,就该说玉坠子在哪儿找到的!我的孩子在哪儿!” 楚墨寒无奈一笑:“本王若是告诉你,你就该跑了。” 慕汐月手中替他止血的棉球蓦的压得更深。 楚墨寒“嘶”的一声,“还下狠手?本王若是疼晕过去,你还怎么知道孩子在哪儿?” 看到慕汐月着急担忧的神情,他温声道:“你的两个孩子都很好,也很安全,你不必过分挂念。” “说得轻巧,不是王爷的孩子王爷当然不挂念!” 楚墨寒:“……若是本王的孩子呢?” 慕汐月只觉他魔怔了,敢情先疯的不是秦善文,而是他? 忽然见色起意,忽然表白,编出早就喜欢她的话,现在还说她的孩子是他的,有病吧? 慕汐月扔下棉球,朝侍卫道:“可以包扎了。” 随后起身,恭恭敬敬朝宸王行了一礼:“殿下,我这一路如何找孩子您应该最清楚,不求殿下感同身受,但求殿下怜悯一二,算我求您,告诉我孩子在哪儿?” 楚墨寒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应声出了马车。 他抬头似笑非笑看着慕汐月,“慕小姐就是这么求人?本王没有感受到一点诚意。” 慕汐月沉下脸:“还要如何?要我跪下来吗?” “平时看你那么温婉,原来都是骗人的,你若是对本王好一点,本王可能早就告诉你了。” 慕汐月目瞪口呆,他的意思是他早就找到了她的孩儿?故意不告诉她?可自从重生,她对宸王还不够好?把他当亲人挚友看待,还要怎样? 楚墨寒伸手拉了拉她衣袖,柔声道:“不要生气,今日是你的生辰,本王为你准备了礼物,你乖乖的陪本王过完生辰,明日一早,本王就将两个孩子送到相府。” “此话当真?” “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约法三章”,他说:“劳烦慕小姐继续签字画押。” 慕汐月拿过来一看:不准带孩子远走高飞;不准卸磨杀驴与他绝交;不准刻意、故意躲避、回避他。 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慕汐月便签字画押。 楚墨寒微笑,接着仔细收好。 此时马车已经到达青云台。 一来一回,天也已黑了。 大夫来查看伤口,“好在及时处理没有大碍。”他道:“殿下,伤口愈合期不要剧烈运动,这么一动,几天的愈合都白费了,又得重头愈合一次,自己痛不说,疤痕也会更深。” 楚墨寒有意无意看看慕汐月。 只见慕汐月微微低着头,似乎有些后悔。 他立即笑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不算什么,本王征战沙场,身上没有疤说不过去吧?” 别院里已准备好丰盛晚膳,“都是本王亲手做的,耽搁太久,有些凉了。” 他让下人去热菜。 慕汐月已在茶楼用过晚膳,本想拒绝,可又觉得没必要生事,做做样子就行。 侍卫呈来一个锦盒,宸王道:“本王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你看喜欢吗?” 慕汐月垂眸一看,是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玉质上乘,雕工却有些笨拙,按理来说,这么好的玉应该找个好师傅才是,她立即猜到,这是宸王亲手雕刻。 她看了看宸王,只见他满目深情,毫不掩饰。 她心中不禁叹气,堂堂宸王,竟然真的看上了她。可他明明对过世的外室一往情深,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她?还如此深情?这份情里面有几分是真? 楚墨寒拿出莲花玉雕,玉雕由一根红线穿着,这根红线是他专程去月老庙求来,宁可信其有,宁可相信月老会给他们重新牵好线。 “本王给你戴上。” 慕汐月没有拒绝,只想着早点结束。 晚膳很快上来,慕汐月浅浅尝几口,楚墨寒左手用膳极不习惯,心中自然希望慕汐月能帮他,可他也知道她不会心甘情愿,他也不勉强。 慕汐月仔细回想了前世,前世宸王从未表现出他喜欢过她;又仔细回想了今生,也不知他究竟何时喜欢上了自己,到底他为何突然这样? 用完膳,侍卫进来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楚墨寒起身向慕汐月伸出手,“走,本王带你去看个东西。” 慕汐月却没有回应他,越过他径直走了出去。 楚墨寒快步追上,不由分说牵住了她的手,一边提醒她:“别动,再甩手真的要废了。” 第124章 还有谁能比你更好? 他们走出前厅,突然“砰”的一声,空中瞬间绽放绚丽多彩的烟花,璀璨夺目,先是大朵莲花,接着是大朵牡丹、芍药,次第盛开,照亮整个夜空。 这是慕汐月第一次看到如此盛大的烟花,她仰头看着夜空,看到不断绽放、不断变换的烟花,惊喜不已。 楚墨寒侧脸静静看着慕汐月,总算有一样东西能打动她。 无数烟花绽放后,最后出现两个大大的字“汐月”,竟是她的名字! 她侧脸看向宸王,宸王正微笑看着她,“喜欢吗?喜欢的话以后每年本王都为你放烟花。” 此情此景,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慕汐月实在想不通。 她默默收回眼神,“殿下,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他风姿绰约、金尊玉贵,即使养过外室,即使有两个孩子,他仍然可以娶一个尚未婚配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她一个成亲八年、还有两个孩子的和离妇。 更重要的是,经历过前世今生,她早已看清爱情,不想再触碰。 从前,他心中自卑,觉得她是相府嫡女,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空有一身武艺,没有她喜欢的满腹才华,在她面前,他什么也不是,所以城隍庙之后才不敢现身。 他牵紧她的手,侧脸道:“还有谁能比你更好?” 慕汐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学士府千金,但她没有出声。 烟花消逝,四周归于宁静,慕汐月道:“殿下,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自然不会忘,但临走前,秦夫人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 楚墨寒手指抚过她脖子上的红绳,“戴着这朵莲花,不要脱下。” “好。” 只要他把孩子带来给她,戴一朵莲花又算得了什么? 他勾唇一笑,她一定没有细看,玉莲上刻了他的“寒”字和她的“月”字。 安静寂寥的秦府中,秦善文正站在慕汐月曾经住过的西苑,往事一幕幕,每一幕都让他心碎,原来的稀松平常如今已经可望不可即。 忽然看到远处,夜空中烟花绽放。 他想起慕汐月最喜欢看烟花,京城还可以放烟花的时候,她几次暗示他陪她一起去,可那时他一心扑在如何让张芷嫣和两个孩子神不知鬼不在待在秦府,根本无心陪她看烟花。 如今,想去已是不可能。 慕汐月已送来和离书,他与她永远不可能回去了。 正想回首时,蓦的看到夜空中银光闪闪两个大大的字——汐月。 他心中一惊,这场烟花是为慕汐月所放? 再一看方位,发现是宸王的别院方向,放烟花的人是宸王? 他眉头不禁紧锁,他与慕汐月结束了,可生活还是要继续。 慕汐月回到相府,彻夜未眠,脑海中满是楚墨寒紧紧拥吻她的场景,满是他满含深情看着她的眼神,放下愤怒、放下偏见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还有一分悸动,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她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不该再轻易陷入爱情。 明日就能看到两个孩子,有了他们的陪伴,她此生足矣,还要什么爱情? 次日天还未亮,慕汐月如往常一样早起给父亲做早膳。 刚做完,准备去叫父亲起床的时候,发现父亲已经来了前厅。 丞相大人站在门口,看里面正有条不紊布菜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昨夜如此盛大的烟花,大半个京城都看得见,他自然也看见了。 看到父亲,慕汐月微笑道:“父亲今日怎么起这么早?应该再睡一会儿。” “应该多睡一会儿的人是你,日日早起给为父做早膳,辛苦了,其实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就行。” 慕汐月过来挽住父亲手臂,邀他去用早膳,她笑嘻嘻道:“父亲,趁女儿还有热情给你多做几顿早膳,后面懒了倦了,你叫我做我都不会做。” 丞相也跟着笑了笑。 坐下来后他问道:“昨日生辰去哪儿玩了?也不跟你母亲说一声,她等了你许久。” 慕汐月偷偷垂下头,“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告诉母亲。” “汐月。”丞相看向她,“为父这段时日一直在想,从前的做法是不是错的,下嫁不一定就能让你在夫家有话语权,不必与其他女人争斗,为父在想,如果重来一次,当初是不是不会让你嫁给秦善文。” 慕汐月轻松一笑:“无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有遗憾,父亲不必介怀,我与秦善文的婚姻虽然不幸,但我的人生不会不幸。” 她给父亲夹了块鸡蛋饼,“父亲快趁热吃吧。” 丞相心中一动,方知女儿已经长大,有能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昨夜烟花是从宸王别院放出,他多少猜到昨夜女儿跟宸王在一起。 哪怕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但也有老去的一天。他走后,谁来照顾她?尤其是还有瑞王虎视眈眈,平常男子根本无法护住她。 他道:“汐月,不要因为秦善文就对感情没了信心,或许否极泰来,上天会补偿你呢?” 慕汐月只是笑笑,天已亮,昨夜的愁绪已然消逝,爱情和亲情面前,她更看重亲情。 按照约定,宸王今天就会送她的两个孩子回来,到时候,所有事情就能告诉父母兄长,不用再一个人憋在心里,他们一家也能真正团圆。 慕汐月送父亲出门上朝便在相府门口等待。 不久,就看到了宸王的马车。 心跳不禁加速,她朝思暮想的两个孩子就在那儿!她马上就能看到阔别多年的孩子! 她迫不及待走过去,车还没到相府就停了下来。 宸王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他的两个孩子,慕汐月往里面看了看,已经没有其他人。 她问道:“殿下,我的孩子呢?” 楚墨寒没有回答,小世子和小郡主已然一边一个牵住她的手,“秦夫人,昨夜我们睡在王府,你是不是特别想我们,一大早就来这儿等?” 慕汐月只得笑笑,“是。” 眼神却盯着后面的宸王,明明答应她带她的孩子来,却只带来了小世子和小郡主,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但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发气,只得先领他们进去。 慕汐月把孩子交给侍女,回头质问:“殿下,我的孩子呢?” 楚墨寒上前,垂眸饶有兴致看着她,“昨夜睡得可好?” 第125章 是不是以身相许也不算过分? 慕汐月瞪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能睡好? 她怒道:“你太过分了!究竟要吊我胃口到什么时候?还是你根本没有找到我的孩子,故意骗我?!” “本王没有骗你,你的孩子本王已经带来了。” “在哪儿?!” 楚墨寒看向前方两个孩子的背影。 慕汐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小世子和小郡主的背影。 她豁然醒悟,不敢相信心中所想,指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又指着自己,半天才问出:“殿下是说,小世子和小郡主是我的孩子……?” 她看到楚墨寒缓缓点了点头。 她不由后退,“这怎么可能?” 楚墨寒看着她,“为何不可能?本王看到秦府送走两个孩子,觉得你们夫妇太过绝情,于是半路拦下,自己抚养。” “可他们明明是你与你外室所生的孩子……” 楚墨寒失笑:“从来没有什么外室。”他从容看着慕汐月:“若非要有,那只能是你喽。” “慕小姐若是不信,可滴血验亲。” 慕汐月看着一蹦一跳在前面走着的两个小人儿,眼眶不由湿润,难怪第一眼看到他们就觉得亲切,难怪那么喜欢他们,难怪有骨肉至亲,母子心意相通这种说法! 她无声泪下,直到孩子进了书房,才回过神问道:“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本王若说爱屋及乌,不忍看到你的孩子流落在外,慕小姐信吗?” 他本可以说出当年城隍庙的真相,可昨夜思索许久还是不敢说,慕汐月现在对他还没有感情,若知道当年要了她的贞洁,却敢做不敢当,害她受了这么多苦,别说喜欢上他,说不定只会憎恨。 慕汐月怎会相信? 她失声道:“殿下就眼睁睁看着我被蒙骗这么多年!替别人养这么多年孩子?!” 楚墨寒垂眸:“这么多年你与秦善文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本王难道要带着孩子上门破坏你的平静生活吗?”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过激,明明是她太过愚蠢让秦善文和张芷嫣合伙骗了,幸好两个孩子被宸王带走,起码能让他们丰衣足食,没有受任何委屈,若还是放在秦善文老家,当成张芷嫣的孩子,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更不知还有没有命活到现在! 看她流泪,楚墨寒走过去,伸手想替她擦眼泪,她却别过脸。 楚墨寒温声哄她:“别难过了,都是本王的错,本王不应该只看表面,应该留在京城守着你,但你想想,你的两个孩子现在不是好好的?他们这些年,除了没有母亲的陪伴,什么都是最好的。” “你胡说!他们明明在北疆吃了那么多年苦!” “可他们在北疆很自在,也算是不一样的童年。” “他们才八岁,你有的是时间补偿他们,反而是本王……”他顿了顿,眼神暧昧不明:“本王替你养了这么多年孩子,你打算如何报答本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慕汐月止住眼泪,不可置信看向宸王,他想要什么报答? 宸王不着痕迹笑笑:“是不是以身相许也不算过分?” 看慕汐月就要生气,他立即道:“起码考虑考虑本王,给本王一点机会,不要拒之千里,再说——” 他认真看着慕汐月:“本王带了他们八年,早已视如己出,慕小姐不会说把孩子要回去就要回去吧?” “不会。” 就算她想,两个孩子对他那么深感情,也不会同意,更何况他们名义上还是宸王的世子和郡主。 “那本王就放心了。”说完他拉慕汐月进去,“还是滴个血验个亲吧,让你安心。” 大楚与南疆边境。 营帐中。 楚墨渊正与一众将领商讨明日进攻支那边城的事情。 这次南下皇子亲征,再加上楚墨渊承诺所有军功赏赐翻倍,士气大涨,一到南疆便将生事的支那小部落降服,原本已经可以震慑支那,但楚墨渊觉得,来都来了, 趁着士气高涨,拿下支那一两座城池,逼他们谈判,到时候他的功劳更大。 将领们正在争相呈报自己的攻城计策,忽然帐外传来声音:“殿下,有飞鸽传书。” 众人一顿,心想,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在这个时候打断营帐围商,要知道二殿下治军严谨,再大的事情也要在围商后禀报,因为围商时所有将领精力高度集中,这个时候最容易想出精良计策。 众将领都看着瑞王,以为他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却见他抬了抬手,“拿进来。” 楚墨渊打开信。 上面赫然几行字:六月二十八,回相府小住;六月二十九,前往宸王府;七月初五,前往宸王府;七月初七,与宸王共度七夕;七月初八,与宸王共度生辰…… 看到最后一行字时,还没看完信纸已被愤然撕碎,楚墨渊眼底尽是怒火,还没和离就已经迫不及待共度七夕、生辰了?她眼里还有没有妇道?! 众将领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在心里猜是何军情,让瑞王殿下大发雷霆。 只见瑞王冷眼道:“军师,起草八百里加急文书,就说南疆战事有变,需要增援,请慕将军率十万兵马驰援本王!” 将领们一脸震惊,明明他们兵马充足,足够攻城,殿下为何还要请援兵? 但他们个个不敢说话,只默默等瑞王下令。 许久,楚墨渊冷静下来,看到沉默着的各个将领,他缓缓道:“本王让慕将军来增援,就不仅仅是拿下一两座城池这么简单,本王要一举攻下支那都城,让他们对大楚俯首称臣!” “啊?!” 帐中一片哗然,有赞成的有反对的。 “殿下英明!一举拿下支那!永绝后患!” “可支那山多地少,易守难攻,这会不会太激进了?” “是否先派斥候深入支那了解敌情再说?” “拿下一两座城池容易,但要攻进支那都城,恐怕没这么容易。” …… 讨论声此起彼伏,但楚墨渊什么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慕汐月与楚墨寒幽会的场景。他也知攻进支那都城是一时气急做的决定,可战场之上,大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能叫楚墨寒来,否则这到手的军功岂不是要分他一半?他只能让慕震廷来,他就不信,兄长都上战场了,她还有心情风花雪月,花前月下? 第126章 堂堂王爷,竟这般无赖! 相府书房内,两个孩子正跟着夫子摇头晃脑读书。 宸王让夫子先下去,随后蹲到两个孩子面前,牵住他们的手,“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们娘亲在哪儿吗?今天只要忍痛扎一下手指就能知道,你们愿意吗?” “扎手指就能知道娘亲在哪儿?”他俩立即异口同声,还很雀跃:“愿意!” 慕汐月站在宸王身后,正犹豫有没有这个必要。 楚墨寒拉过她的手,手指阵痛一下,鲜血滴入碗中,两个孩子争先恐后过来扎手指。 慕汐月三滴血在碗中散开,接着慢慢融合到一起。 宸王没有骗她!他们真的是她的孩子! 小世子看着碗中的水,又看看慕汐月,问宸王:“父王,这是不是说,秦夫人就是我们的娘亲?” 楚墨寒点头。 两个孩子相互对望一眼,接着蹦得老高:“我们有娘亲了!”说完扑到慕汐月怀里:“娘亲!你真的是我们娘亲!” 三人喜极而泣。 方才虽然已经知道这是她的孩子,可看到血水相融的那一刻,冲击感更为强烈! 她何其有幸!从开始找孩子开始,孩子其实就已经在她身边! 重逢的喜悦后,慕汐月让侍女带两个孩子去处理手指上的针孔,她却没有去。 楚墨寒上前想看她的手指,她甩开,“殿下,两个孩子刚被送走时你隐瞒还说得过去,可这一次,你明明知道我苦寻两个孩儿,为何还要继续瞒我?!” 他不会以为他把两个孩子送还给她,她就要感恩戴德,不问过往吧? 楚墨寒愣了一下,刚开始担心她带两个孩子远走高飞,后来知道她不是这种人,却又担心没了孩子没有理由没有借口跟她接近,到现在,是清楚她的感情根本无从培养。 他看向她,“为了试探你,为了有理由有机会接近你。” “可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每日都在担心他们死了!每日都活在自责中!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平安!” 她曾经想过,若两个孩子没了,她要以死谢罪! 楚墨寒怔怔看着她,他知道她着急找两个孩子,可不知道她内心如此煎熬。 慕汐月看宸王神色仓皇、不知所措,心中得意一笑,还想要她的报答?他好意思吗? 只是下一刻她却被他搂入怀中,“本王错了,是本王太自私,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他紧紧搂着她,“可你又知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独自带着你的孩子,心中对你怨恨,却又放不下,只能自己折磨自己。” “我们俩,能不能就此扯平,就算不扯平,也让我有机会将功补过,可好?” 慕汐月无语至极,他所说的这些苦跟她有何关系? 她想挣脱他,却被他抱得更紧,“别动,我正在悔过自新,乞求你原谅,你若不原谅,我便赖这儿等到你原谅为止。” “……堂堂王爷,竟这般无赖!” “没办法,不知道你吃哪一套,总得都试试。” “孩子的事情都是本王的错,汐月,你说本王是不是应当用一辈子来偿还补过,以消你心头之恨?” “大可不必。” 楚墨寒低眉浅笑:“可你受了这么多苦,本王觉得很有必要。” …… 京城城门外。 一匹快马飞驰而过:“边关急报!通通让开!” 大楚皇宫中。 奉旨公公举着急报脚步匆忙。 大楚皇帝打开南疆八百里加急文书,起初神色庄重,看完后爽朗一笑:“瑞王好胆识!不愧是朕的好皇儿!朕心甚慰!来人,拟旨!” 慕汐月满心欢喜,特意让人去将军府叫来兄嫂,打算告诉大家孩子的事情。 入夜,一大家子坐在前厅,慕汐月身旁站着两个孩子。 她揽着两个孩子肩膀正准备说时,外面却传来声音:“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慕震廷虚中以求治,实乃股肱之任臣,兹以考绩,特授尔振南大将军,帅十万精兵驰援南疆,威振支那!钦此!” 慕汐月跪在地上,心中一紧,南疆不是捷报频传吗?为何还让兄长率军驰援? 慕震廷心中亦有此疑惑,接旨时问了宣旨公公。 公公答道:“为何需要援兵奴才不知,但听说瑞王殿下在文书中点名要将军率军驰援,可见殿下对将军的信任。” 这是信任吗?点名要他去,怕不是有诈?南疆战事明显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以瑞王的性格,会把这好事让给他? 接下圣旨,整个相府都沉默了下来。 慕汐月打破宁静:“哥,我梦中便是你在南疆时被诬陷通敌卖国,陛下下旨将你从战场押回京城,虽说下旨彻查,可还是定了你死罪!” 这一次以为他没有去南疆便躲过了这一劫,没想到并不是! 丞相大人眉头紧锁,这段时间朝政的变化都如慕汐月梦中所述,他已然相信慕汐月的梦,他道:“为父进宫去求陛下换人!” 兄长拦住他,“父亲,瑞王点名要我去,陛下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坦然道:“放心,我既知有人要害我,肯定会万事小心,不会让任何人钻空子。” 但慕汐月还是不放心,没了张芷嫣的堂哥,军中还有那么多人,只要瑞王想,肯定能再找一个内奸。 兄长问她:“你今日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说?” 她哪里还有心情说孩子的事情,兄长若是现在知道,肯定要去找秦善文算账,可眼下他必须出征,心里只会多一件事。 她回:“没什么事,就是想叫兄嫂回来一家人一起聚聚。” 父亲起身叫兄长去书房议事,慕汐月想去,但她知道父亲的性格,他不喜欢女子干政,朝政上的事情从来不跟她说,前世如此,这一世,依旧如此。 书房中。 丞相道:“看来瑞王叫你带军驰援是假,让你去南疆,诬陷你通敌卖国才是真,你在明,他在暗,你防不胜防。” “父亲有何对策?” “若他死在战场上,一切问题的根源都解决了,他第一次出征,你经验远比他丰富,可有把握让他战死沙场?” 第127章 殿下为何叫小女慕小姐? 慕震廷几乎惊掉下巴,“父亲!他是二皇子!若被发现,是诛九族的死罪!” “更何况,汐月说他有帝王运,岂是这么容易死的?” 丞相沉眸:“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若他不死,得胜归朝,轻则你我下野,重则如汐月梦中所述,满门抄斩;或许还有一个可能,把汐月给他,换取满门平安。” 丞相盯着他:“你选哪个?” 他拍拍慕震廷肩膀:“梦始终是梦,要相信人定胜天。” 相府门外,慕汐月已经集结慕震廷的所有亲卫和暗卫。 慕震廷回营整装待发。 晚上,慕汐月抱着两个孩子入眠。 看着他们安稳沉睡的面容,听着他们绵长的呼吸声,此刻觉得人生无比圆满。她也想时时刻刻陪着他们,可兄长此次出征凶多吉少,她放心不下。 夜黑风高。 慕汐月收拾好包袱,让人叫来采月和采星。 “这次出征你们去吗?” “应该去吧,将军说现在您不需要那么多人保护,我们没有别的安排,多半是随军出征。” “那好,你们带上我。” 她俩目瞪口呆,“不行!将军不会答应!” “偷偷去,不让兄长知道。” 她俩急切道:“夫人,行军辛苦,您吃不了这个苦!” 她自然知道,要想混进军营,就得伪装成最低级别的小兵,这种小兵别说马车,连战马都不会有,只能靠双腿步行,然而南疆不远千里,要赶路的话,需要日行几百里,她确实吃不了这个苦,但为了兄长,她不得不这样!只求兄长不会半路发现她强行送她回来! “这是我的事情,你们要掩护好我,不要被发现。” “夫人,将军要是知道我们帮你,会降罪于我们。” “有我在,还能保不住你们?” 她已然拿起包袱,“我意已决,你们若不帮我,我就去找别人。” 采月采星只得带她去军营。 慕汐月混进女兵营中,饶是她近来时常强身健体,体质已比以前好很多,可大热天穿着厚厚盔甲,背着重重行军装备,还要快步行走,对她来说已是极限挑战。 好在彩星彩月跟着她,时常帮她背东西。 以她俩的品阶,原本可以骑战马,但为了慕汐月选择徒步。 楚墨寒清晨起来,想着今日去找慕汐月时给她带点什么。想起有一年打了胜仗,陛下赏赐了许多蜀地的丝光锦,他在京看到许多大家闺秀穿丝光锦,但还从没见过慕汐月穿过,便想着都拿去送给她。 他让下人去库房取丝光锦时,侍卫匆匆进来,“殿下,慕小姐好像不见了。” “不见了?不是昨夜还在相府?” 侍卫勾着脑袋:“今晨慕小姐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给丞相大人做早膳,我们暗中寻遍整个相府,也没有找见她人。” 楚墨寒心一阵狂跳,她难道真的带两个孩子远走高飞了,他立即问道:“小世子和小郡主呢?可还在相府?” “都在。” 楚墨寒松了一口气,她不可能扔下孩子不管,孩子在哪儿,她肯定就在哪儿。 他问:“秦府那边去找过了吗?” “找过了。” “加大力量继续找。” 下人搬了放丝光锦的几个箱子出来,楚墨寒心情却极差,这个女人,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以为昨天将她哄好了,没想到今天人就不见了。 他挥挥手:“带上这几箱丝光锦,随本王去相府。” 来到相府,出来迎接他的是慕汐月的母亲,丞相夫人。 她慈爱和悦问道:“殿下是来看望小世子和小郡主吗?” 楚墨寒愣了一下,看慕老夫人的表情,她还不知两个孩子是慕汐月的?慕汐月竟然还瞒着不说? 他回:“本王是来感谢慕小姐这段时间对本王两个孩子的照顾。” 他往后看了看问道:“慕小姐不在?” “嗯,小女出远门了。” “出远门了?去了哪儿?” 慕老夫人一脸疑虑看着宸王,“殿下为何叫小女慕小姐,她已婚配,应称秦夫人。” 楚墨寒很是尴尬,好个慕汐月!不仅孩子的身份没跟家里人说,连和离的事情也没说! 他只能道歉:“是小王一时疏忽。”他咬咬牙,“不知……秦夫人去哪儿了?” “她留了封信说回一趟苏州老家,过几日便回来。” 楚墨寒没有多想,指了指那几箱丝光锦,“慕老夫人,这是送给秦夫人的,还请您转交。” 回王府路上,楚墨寒越想越不对劲,她才刚和两个孩子相认,为何着急回一趟老家?即使回,以她的性格,也要带着两个孩子。 他叫来侍卫:“去苏州看看慕小姐去老家了吗?” 相府下人准备把宸王的礼物放到库房时,一打开箱子便大惊失色,急忙叫来慕老夫人,“老夫人!全是丝光锦!” 慕老夫人过来一看,顿时不知所措,她方才不知里面是丝光锦,要知道绝不会收受!丝光锦一尺价值百金,这里足足有几百尺!即便慕汐月帮他带了一段时日孩子,也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直摇头,“先原封不动放到库房,等汐月回来再说。” 采月采星一路提高警惕,生怕被发现,可一连跟着军队行军几日都未曾被发觉。 她俩不由问道:“夫人,怎么没有人来寻你?” 慕汐月笑:“难道你们希望有人来寻我?若真的来寻,麻烦最大的还不是你们?” “我们只是觉得不太合理。” “有什么不合理?我猜到父亲会来寻我?所以留信说是回老家祭祖,求祖先保佑兄长此次出征顺利,有了这个由头他们自然不会生疑。” 采月采星同时投来佩服的眼光。 可看到慕汐月被晒得通红的脸,被盔甲压出血痕的脖颈、手腕,想起晚上休憩时脱下鞋袜通红长了水泡的脚,两人又唉声叹气。 这是何苦?将军数次出征,战无不胜,南疆也不是什么危险之地,听说一直在获胜,夫人为何还要跟来? 第128章 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得到她 楚墨寒的人从苏州回来,并没有找到慕汐月。 “殿下,属下猜想慕小姐可能随大军南下了。” “什么?!” “慕将军三日前领军十万驰援南疆,属下思前想后,觉得慕小姐刚好这个时候不见人影,多半是偷偷跟去了。” 楚墨寒豁然起身,这几日他一直在府里养伤,还不知慕震廷领兵南下的事情。 大军长途跋涉,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若是偷偷跟着,必定会吃尽苦头! 不行,他得去找她! 他刚起身,却被侍卫拉住,“殿下,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而且,瑞王殿下奉旨南征,他是三军主帅,您去南疆会让瑞王怎么想?会让陛下怎么想?” 侍卫抱拳道:“让属下带人去,一定把慕小姐安然无恙交到您手上!” 他追随宸王多年,知道他心中担忧,又道:“殿下放心,有慕将军在,他定不会让瑞王对慕小姐有可乘之机!” 楚墨寒思索再三,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便到了南疆也做不了什么,一路奔波,伤也好不了,他必须先休养几日,等伤势好一些再去。 他道:“你先带人过去,本王过几日再出发,到南疆边城等候你佳音。” “是!” 慕震廷一路向南,半刻也没有耽搁,领兵十万,自然不会留意到采月采星作为营长的女兵营中藏着慕汐月。 原本需要七日,他提前一日到达南疆。 楚墨渊在边城与他两军会合。 他浅笑:“慕将军,你可算来了。” 慕震廷例行公事,“殿下,前线如何?大军会合后有何计划?” “昨日本王刚攻下支那一城,明日继续长驱直入,直捣黄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看殿下这架势,有十足把握,即便末将不来,都能连连取胜。” 楚墨渊皮笑肉不笑:“怎么可能?若是没有慕将军,兵力不足,攻下明日的城便要停军休整,若是慕将军来了,便可车轮战,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战,他有如天助,接连获胜,随便叫人带援军来他都能拿下支那,可他为了慕汐月,叫来慕震廷,分他一半军功。 慕震廷亦想到这儿,淡淡道:“既然如此,殿下随意让麾下将军领军驰援都可以得胜,何必叫来末将?” 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不是自己的人。 “本王钦佩慕将军,想与慕将军结盟不行?” 慕震廷不禁冷笑,说这话他自己信吗? 他抱拳道:“末将已至军前听令,请元帅调遣!” 楚墨渊挥袍进帐,一众将领已经在等待,他逐一安排明日行军指令。 看瑞王挥斥方遒的神态,楚墨渊不由感慨,妹妹说他有帝王命,看来不假,平日看他口蜜腹剑、刁滑奸诈,可他却能在第一次出征将军队管理得如此井井有条,作战时也气势如虹。 他想起父亲的嘱托,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枉死在沙场,会不会可惜了? 领完军令,将领们各自回去调派队伍。 慕震廷想走的时候,瑞王却叫住了他。 “没有让慕将军打头阵,慕将军会不会不服?” “末将不敢。” 楚墨渊笑笑:“慕将军不是向来直言直语吗?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为何不敢说实话?” 慕震廷针锋相对,“说实话也得看人,跟殿下有说实话的必要吗?” 楚墨渊脸上的笑容僵住,他与他父亲一样,打心底里看不上他。 他压住怒火,“慕将军,你要知道战前冒犯元帅是死罪,本王就算现在斩了你也合情合理!” “这倒也是,还省了殿下千方百计找末将的罪证。” 楚墨渊再也抑制不住怒气,蓦的抽出佩剑指向慕震廷:“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殿下要杀便杀!点名要末将来前线不就是要掩饰自己做过的腌臜事吗?!” 他知道他城西小院的秘密,这么着急让他来前线,不就是要灭口? 楚墨渊眼神变冷,随后冷笑:“慕将军说的是本王外室的事情?” 慕震廷去城西小院第二天,京城就传信来说慕将军可能查到了那儿。 他极有可能已经看到小院中神似慕汐月的女人。 “不知殿下对城西小院里的人可有解释?” 楚墨渊慢慢收起剑,轻飘飘说道:“如慕将军所见,本王对你妹妹求而不得,所以养了一个神似她的外室以解思念之情。” “简直闻所未闻!龌龊至极!” 楚墨渊懒得跟他诉说他如何用情至深,他没有经历过自然不懂这种痛苦。 他懒懒道:“本王对你妹妹是认真的,本王向慕将军保证,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慕震廷讪讪一笑:“末将没记错的话,当年殿下求娶镇远侯之女时也是这么说的。” 他不说此事还好,说起此事,楚墨渊顿时满目怒火,杀气腾腾,“慕将军难道不知当年本王为何要娶镇远侯之女?本王会娶妻生子还不都是拜你们父子所赐?!” 慕震廷只觉好笑:“明明是殿下急于拉拢镇远侯,急于培养军中势力,却怪到末将头上?” 彼时三皇子势力不断壮大,他们父子,尤其是慕震廷已然偏向三皇子阵营,他能不着急? 楚墨渊不住点头:“慕将军说什么都对,事已至此,本王也不想再计较,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你妹妹与秦善文感情不和,迟早要和离分家,本王想要求娶令妹,还望慕将军成全。” 如今已不像从前那般受制于人,他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得到她,这一次,他绝不会将她拱手相让! 他抬头:“只要慕将军答应本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包括这次的军功,可以全部给到慕将军手上。” 慕震廷想都没想就朝他吐了口唾沫,“你妄想!我慕震廷岂会用自己妹妹的幸福来求取虚荣!” 楚墨渊被吐了一脸唾沫星子,他目露凶光,“怎么?慕将军如此不为所动,是要将她留给自己的好兄弟?” 慕震廷迎上他的目光,“请殿下放尊重点,我妹妹不是什么物品,任由人给来给去。” 他甩袖抱拳,“殿下若没有别的事情,末将告退。” 第129章 床上的小匣子 两人不欢而散。 楚墨渊久久站在原地未动,他竟然还想着能劝服慕震廷,真是痴人说梦。他与慕氏父子结怨已深,从上一辈就开始,到他这儿已经到了一点即燃的地步,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 即便知道慕汐月会恨他,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是做三皇子的手下败将郁郁而终,还是拼下皇位,天下和她都入手中?是个人都知道选哪一个。 他眸底暗沉,招了招手,暗处有人走出。 “可以让支那细作进慕将军营中了。” “是。” 慕震廷女兵营中。 采月跟采星正在给慕汐月涂药。 她脚上全是血泡,若是再晚两日,可能连路都走不了。盔甲连接的缝隙处有些粗糙,慕汐月养尊处优,细皮嫩肉,被剐蹭得通红。 采月道:“夫人啊,现在都到南疆了,能不能去找慕将军?起码不用跟我们一起吃苦。” 慕汐月拍了拍她脑袋:“想什么呢,最大的苦都吃了,还能在乎剩下的一点?” 她眸光深沉,她来这儿是为了暗中调查瑞王到底想干什么,是为了找出瑞王准备诬陷兄长的证据,怎么能曝光身份? 派去盯梢的营中女兵回来禀报说刚才慕震廷似乎与瑞王殿下大吵了一架。 “吵什么?” “不知道,属下离得太远,只看到慕将军出来的时候黑着脸很气愤的样子。” 慕汐月也知道兄长不喜欢瑞王,两人肯定说不到一块儿,但没想到一来就吵起来,心下觉得兄长也太沉不住气了。 她问道:“明日战事怎么安排?” “分三批进攻支那,慕将军带队候战,如有需要才上阵。” “啧啧。” 难怪兄长生气,他哪一次作战不是前锋?让他替补他肯定不开心,可他也不想想?他只是来支援的,保全性命不好吗? 慕汐月想着,明日会出战,瑞王一定不在营中,她或许有机会去探探他营帐里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勾勾手指让采月和采星过来,跟她们说了自己的计划。 次日。 听到出征号角后,慕汐月带着采风采月来到瑞王营帐旁。 “夫人,出征在外即使是候战也是要去的,我们这是当逃兵,若是被发现……” 慕汐月白她一眼:“我们不是逃兵,我们是另有重任。” 她朝她们道:“按计划行事,我去里面找看有没有线索,你们去引开卫兵。” 慕汐月轻手轻脚摸进瑞王营帐,外面是沙盘和案台,案台旁放了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文书,慕汐月过去查看,翻看一遍,全是行军文书,没有任何疑点。 想来关键东西也不会放在这儿,慕汐月朝里去,里面是瑞王的休憩所。 即使行军在外,虽然配备简单,但他用的东西也还是讲究,所用器皿仍是和王府一样的金银玉器,几套换洗内裳都是绫罗绸缎,衾被也都是丝绸锦缎,慕汐月找了一轮,仍然一无所获,站在床榻前想着,若是她,重要的东西究竟会放在哪儿。 她的目光落在瑞王床榻上。 上面的丝绸薄被叠得整整齐齐,她伸手到薄被里摸索,却看到玉枕旁放着一个精巧小匣子,如果不来床上还看不到,她立即拿过来,打开小匣子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块锦帕。 她拿起来一看,只是寻常手帕,上面没有任何记号。 刚想放回去,却看到了手帕一角熟悉的绣图。 她出阁前,闲暇时喜欢在自己的衣服上、手帕上绣东西,觉得这是自己独一无二的记号,成亲后相夫教子没有那么多时间绣得便少了,但这熟悉的绣图,分明就是她绣的! 这是她的手帕? 慕汐月也不敢确认,万一碰巧别人也绣了同样的图呢?她的手帕那么多,哪能每一条都记得?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小匣子,里面并没有别的东西,她把手帕放回去,又四处找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 看来还得继续盯着他。 慕汐月离开营帐回到兵营。 前世,兄长在南疆也是节节胜利,但后来却被下属告发说原来可以再拿两城,但兄长收了南疆好处放弃攻城,还有南疆的兵符和书信以及使臣为证。 慕汐月想,若还是同样的诬陷路子,瑞王肯定会跟南疆人私下有往来,她只要盯紧瑞王,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她交待采月采星,“你们这些时日让人多留意,看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接近瑞王。” 刚说完,营帐内就闯入几个黑影。 “什么人?!” 采月采星唰的挡到慕汐月身前护住她。 定睛一看,发现来的几个人都很眼熟,是宸王的贴身护卫。 “慕小姐,属下奉宸王命令来接您回去,战场凶险,小姐不能以身犯险。” 慕汐月就猜到宸王会派人来,她昂了昂首,“我在这儿有很重要的事情,不会跟你们回去!” 她脑海里飞速想着要怎么不被带回去。 宸王的部下问道:“是什么事情?属下可否帮上忙?” 慕汐月看了看他们,有他们几个帮忙不是如虎添翼,她点头:“嗯,确实帮得上。”她眨眨眼,“你们这些日子到几座已经攻下的城池和军营旁查查,看有没有跟军营有往来的支那人,等我查清楚后,不用你们费心,我自会跟你们回去。” 还未入夜,军营里的慕汐月便听到了胜利的号角。 又赢了一仗。 照这样下去,瑞王说不定真的能打下支那。 凭这个功绩,太子之位多半已经十拿九稳。 她和采月采星站在无数小兵中,远远看到瑞王骑着高头战马,身穿黑色铠甲,火红披风烈烈飞扬,意气风发而来,他在阵前慷慨犒赏三军。 采月采星去领犒赏物品,慕汐月站了好一会儿脚痛,便靠在一旁休息,看到欢呼雀跃的战士,虽没有直接参与战斗,却也感受到胜利的喜悦。 一回头,发现不远处一群人正簇拥着瑞王走过来。 她心一惊,立即戴好甲胄一瘸一拐快步走开。 瑞王也看到不远处的身影,指了指,“本王军中怎会有如此瘦小的兵?” 他身旁的人看了一眼,“好像是慕将军麾下女兵,身形是小一点。” 瑞王一脸不屑:“慕将军还真是别出心裁,出征在外带女兵多不方便?” “殿下可别小看了慕将军的女兵,数次战役都屡获战功,不比男丁差,有时候还能执行特殊任务。” 瑞王嗤之以鼻,“再怎么厉害,不也还没上战场就体力不支一瘸一拐了?” 众人奉承地笑了笑。 慕汐月回到人群中,悄悄回头看了看,发现瑞王一行已经走远,悄悄松了口气。 第130章 杀之 入夜。 楚墨渊营帐中。 “殿下,慕将军警惕性太强,他的营帐除了他和贴身护卫,谁都不能进,我们的人根本没办法进去。” 楚墨渊抬眉:“明日本王会让他调遣所有兵马上战场,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办法进去。” 他问道:“支那的使臣呢?什么时候能到?” “今晚就到,会在边城等殿下。” “好。” 里应外合,人证物证都齐全,看慕震廷还怎么脱得了嫌疑,一旦他获罪,三皇子在军中势力势必下降,到时候还怎么跟他抢储君之位? “殿下,还有一事,属下发现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 “是慕震廷的人吗?” “看起来不像……殿下,与支那使臣见面的事情要不要往后推推?” 楚墨渊凝眸,“不必。换个地方见面,再找人在原地冒充使臣,引蛇出洞。” “是。” 此时宸王的属下正在跟慕汐月禀报,称他们发现瑞王的人悄悄与支那人见面。 “属下看到支那人假扮成瑞王军中将士,住进了一家客栈。” 直觉告诉慕汐月,这就是跟瑞王密谋诬陷兄长的支那人。入住了客栈,极有可能晚上就会见面。 慕汐月换上便装,带着宸王的人和采月采星趁夜进了边城。 客栈里果然住了七八个伪装成大楚士兵的支那人,慕汐月一行躲在周边等待瑞王的人出现。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瑞王已经跟支那使臣在另一地见上面。 使臣是支那小世子的人,瑞王承诺他,只要他们指证慕震廷勾结外臣,日后便扶持他做支那国君。 见完使臣。 楚墨渊问那边情况如何。 “他们还在等。” 楚墨渊邪笑,冷冷道:“杀之。” “是!” 慕汐月等了许久,不仅没有等来瑞王的人,那几个支那人突然走了。 辛苦这么久,她怎么能放弃这好不容易等到的线索? 见支那人离开,她想跟上去,却被宸王侍卫拦住:“慕小姐,属下觉得有诈,还是别追了,后面再找机会。” 她毕竟初出茅庐,即使不甘心,但也还是选择听劝。 回军营路上,刚出城,突然无数身背弓箭、手持长枪的黑衣人出现了。 宸王侍卫赶紧让采月采星护送慕汐月离开。 但来人明显想置他们于死地,没有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楚墨寒骑马回营,远远便看到他的人在追杀跟踪的人,他不禁好奇是什么人,是慕震廷的人吗? 这种事情他本不用亲自过去,一念转圜,他决定调转马头去看看,身后人见他转了方向,亦跟着转过去。 那几个人被他的黑衣暗卫围在中间,他一眼就认出了宸王的贴身侍卫,不是慕震廷,是宸王?! 接着便看到那个侍卫拼命护着一个身材弱小、女扮男装的人。 他定睛一看,竟是慕汐月! 发现她的同时,一支长枪躲过宸王侍卫,直直刺向慕汐月,宸王侍卫眼疾手快持剑抵挡,但他的暗卫武艺高超,枪尾回旋,枪柄用力拍向慕汐月脑袋。 楚墨渊大惊失色,大喊:“快让他们住手!” 立即骑马飞驰而去! 慕汐月只觉脑袋咚的一声,剧痛传来,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她倒了下去。 耳边传来彩星彩月的呼声:“夫人!夫人……!” 声音越来越远,她只看到漆黑夜空,无星无月,什么都没有,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楚墨渊骑马冲进人群,长剑指向宸王侍卫:“不想死就全部住手!” 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慕汐月,她额角已经流出几道鲜血,他慌忙下马丢下长剑抱起她,“回边城!” 边城客栈。 慕汐月躺在床上,大夫替她包扎好头上伤口。 “夫人头部受重击晕了过去,可等她自然苏醒,或施针唤醒。” “有何区别?” “若殿下需要她立即醒来可施针,若不用立即醒来等自然苏醒更好一点。” “等她自然苏醒。”楚墨渊问道:“她脑袋会留下什么问题吗?” “现在还不知,要看夫人醒后状态。” “你在外面候着,醒来后再进来诊治。” 楚墨渊站在床前,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慕汐月,依稀看到脖子处、手腕处有红痕,他忽然想起白天在军中看到的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难道就是她? 他看向床尾,蓦地伸手扯下她的袜子,眼前原本白皙的脚上全是血泡,因为涂太多药变得暗红暗红,有些血泡破了还露出红肉,甚是可怖! 他扯下另一只袜子,另一脚上也全是血泡! 又看到脚踝处两条深深的红痕,掀起袍角一看,不止两条,小腿上还有! 身后传来她的侍女的怒吼声:“别碰我们夫人!” 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向那个侍女,就是之前一直贴身保护慕汐月的那两个。 他转身走过去,一脚将说话的侍女踹倒在地,“就是你们带她上的战场?!” 她们难道不知,她平时出行都是车马,很少步行,从京城到南疆几千里地,她们很明显是瞒着慕震廷来的,要过来只能混在最底层的小兵中徒步过来,几千里路就这么走过来!她们平日训练不成问题,但对慕汐月来说,是何等的苦?! 侍女恶狠狠瞪着他:“与你何干?!” 楚墨渊豁然抽出身旁侍卫所佩长剑,侍卫急忙阻止他,“殿下,她们是秦夫人的人,如果杀了她们,秦夫人醒来肯定……” 楚墨渊眼底怒火肆虐,扔下长剑,“把她们俩给本王拖出去!” 采月采星被绑着,但仍然用尽全力抗拒,“你想对我们夫人做什么?!我们不走!” “在你们主仆眼里本王是禽兽不成?她都这样了本王还能干嘛?” 侍卫把她们强行带了出去,她们仍在外面大声喊叫,吵得昏睡中的慕汐月几次皱眉,楚墨渊不耐烦走出去,“把她们嘴巴堵上!” 再回到房间,周围终于清静。 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翻看她衣服领口,撩起衣袖,身上全是红痕,有几处还渗出了血迹。 显然是连日穿粗糙盔甲被剐蹭的,他心中刀割一样疼! 她怎么如此蠢笨? 他叫慕震廷来是想让她有点压力无心谈情说爱,没有想到她会因为担心兄长跟来前线! 第131章 你拦得住吗? 营中。 慕震廷正在看父亲的急信,信上说慕汐月还未归家,怀疑她借着回老家祭祖的由头,实际跟着军队去了南疆。 慕震廷看完信,立即让人点兵。 稍微一想,便想到了女兵营,他立即过去。 营中,女兵已经列好队,慕震廷一眼就看到少了采月和采星。 “你们营中是不是有一个新人?叫什么名字?!” 女兵纷纷摇头:“是有一个新人,但总是跟哨长在一起,我们不知叫什么名字。” 慕震廷脸一黑,“你们哨长呢?” 属下们畏畏缩缩:“我们不知……” 这时侍卫进来禀报:“殿下,这个时候了,瑞王还未回来,按理说要安排明日战事,将军们找不到他,请您过去主持大局。” 瑞王和慕汐月都不在营中。 慕震廷神经一下绷紧。 “瑞王去哪儿了?可有留下什么话?” “未曾。” “带上人马,随本王出营寻找!” 慕震廷很快在边城郊外发现了打斗痕迹,循着痕迹,一路到了边城客栈。 又在客栈外发现了瑞王的暗卫。 慕震廷带人冲进客栈,瑞王的人将他拦住。 客房里的楚墨渊听到外面响动,朝侍卫挥挥手,“让慕将军进来。” 慕震廷推开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慕汐月,只见她面色惨白,身上到处包着纱布,他冲过去,一把扯住楚墨渊领口:“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慕将军还有脸问本王?你妹妹不远千里从京城跟来这儿,你现在才发现?” “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除了头上的伤,其余都是行军赶路受的伤。” 慕震廷松开他,上前查看伤口,虽然包着纱布,但都是刮伤。连日赶路,她不仅身上有伤,皮肤被晒得通红,脸色也很差,想起平日娇养的白嫩如清水芙蓉的妹妹,再看看床上的人……慕震廷心中愧疚不已。 但他仍然没有忘记身后的瑞王。 他一脸警惕看向瑞王:“我妹妹为何会在这儿?” 楚墨渊摊摊手:“本王回营时碰到有人追杀她,救了她。” 远在南疆战场,还有谁会追杀她? 看到慕震廷不信任的表情,他抬了抬眉,“慕将军不信的话,可以等令妹醒了后问她,对了,她的两个侍女就在外面,慕将军也可先问她们。” 慕震廷淡淡道:“殿下,军中还在等您安排明日战事,我妹妹交给我就行了。” 楚墨渊看他一眼,扯扯嘴角,“行,那本王就回营了,慕将军也要早些回来,明日战场需要慕将军带兵打头阵。” 他转身,笑容僵在脸上。 是慕汐月在追查支那人,加上慕震廷此次提高防备,不难猜到他们已经知道他的计划,但知道又如何?出弓没有回头箭,若此次没有拿下慕震廷,不知何时才有机会。 慕汐月昏昏沉沉醒来,只觉头又沉又痛,眼前兄长的脸从模糊到渐渐清晰,有点耳鸣,但仍然听到兄长在问她如何。 大夫进来替她把脉,翻看她眼睛。 “看来只是受了重创,并没有影响神经,服几副活血化瘀的药,注意休息即可。” 慕震廷大松一口气,扶慕汐月躺下。 他刚才已经问了采月和采星事情经过,知道是追查支那人遇到袭击,然后被瑞王所救。但那些刺客为何听瑞王的让他们住手就住手,任他救走慕汐月?答案很明显,刺客就是他的人! 前日还信誓旦旦说喜欢她,要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今日就为了自身利益下如此歹手!如此两面三刀,岂能让他再接近汐月?! 他板着脸:“你这几日便在这儿好好休息,头上伤一好立刻回京!” 慕汐月弱弱道:“我不能走……我已经查出一点线索。” “那是线索吗?明显是诱饵,你根本不是瑞王的对手,听话回去,兄长自有打算,不会这么容易上他的道!” 慕汐月拉着他的衣袖摇头。 慕震廷叹气,摸了摸她头发,“听话,你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兄长向你保证,一定安然返回京城。” 慕汐月也知未来这几日她只能待在这儿养伤,但要她回去,不可能! 慕震廷安排好人照顾慕汐月,随后返回军营。 明日还有出战任务,他必须回去。 军营中,楚墨渊在等慕震廷。 他的人已经第一时间回来向他禀报慕汐月的伤情,说没有大碍。 慕震廷进了营帐,两人四目对视,慕震廷先开口:“我妹妹与你无怨无仇,殿下还说喜欢她,便是如此待她?” 楚墨渊笑笑:“本王听不懂慕将军在说什么。” “这里没有别人,做样子给谁看呢?” 楚墨渊手握成拳,明明是他对慕汐月保护不周,让他误伤了他,现在却颐指气使来向他兴师问罪!他可知看到慕汐月伤成那样他心里也难受至极! 他扔下令牌:“这是明日的冲锋令!慕将军拿好,沙盘上已标出冲锋路线,请将军自行研究,早些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冲锋。” 他起身要出去。 慕震廷却拦住他,“殿下要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 “末将不会让你再靠近我妹妹一步!” 楚墨渊拂开慕震廷的手,“这是南疆战场!本王是三军主帅,去哪儿是本王的自由!本王现在就要去看望慕汐月!你拦得住吗?!” 慕震廷抽出刀,“殿下看末将拦不拦得住!” 他抽刀的同时,营帐中侍卫如临大敌,纷纷抽刀,“保护殿下!” 两人怒目以对。 “慕震廷,你不要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慕震廷无丝毫畏惧,昂首盯着楚墨渊。 两人对峙良久,最后还是楚墨渊败下阵来,他是主帅,明日战事重要,不能出任何差池,慕震廷在营中向他抽刀的事情,不用他禀报,自有下面的人传信进京,就这一条罪,也足够让陛下降他军职! 他抬袖让侍卫收起刀。 “慕将军,本王不去看她,你满意了吗?” 慕震廷收起刀,在沙盘前坐下,“今夜,末将就在殿下营中歇息。” “随你。” 楚墨渊转身回里间,下人伺候他更衣沐浴。 他躺下,拿出枕边小匣子里的锦帕放在胸口,脑海里却是今日慕汐月被长枪当头一棒的场景,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难以想象那一刻她有多痛,她会因此记恨他吗? 第132章 见死不救 次日战场。 刀光剑影,战马嘶鸣,尘土飞扬,杀声震天,血雨腥风。 楚墨渊在高地战车上远远看到慕震廷一身银色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手中长枪快如流星,所到之处残骸遍野,支那士兵闻风丧胆、节节败退。 这已是到达支那都城的最后一城,拿下这一城,明日便可进攻都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夺下城池,鸣金收兵,慕震廷下了战场直接去了边城。 边城客栈内慕汐月正在喝药,看到身穿铠甲的慕震廷走了进来,铠甲上依稀还见刚擦拭过的血迹。 慕汐月微微起身:“兄长今日上战场了?” 慕震廷点头,“打了胜仗,照这进度,明日便可攻打支那都城。” 他摸了摸慕汐月头上的伤痕,柔声问道:“还痛吗?” 慕汐月摇头,“没事。” 他接过侍女手中药碗,“兄长喂你。” 慕汐月弯眉浅笑:“哥,我老大不小了,哪好意思让你喂?” 慕震廷没有说话,一口一口喂她喝药,想起小时候,她身体不好,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他也是这般喂她喝药,心中不停祈祷她快点好起来。 看着苍白憔悴的妹妹,他从小把她捧在手心,不忍心他受一点委屈,怎么能让她羊入虎口? 他又想起父亲的嘱托,攻打都城时楚墨寒多半会亲自上战场,毕竟那是最能耀武扬威最易添光增彩的时候,到时候便是他下手的最好时机。 客栈对面的茶楼。 楚墨渊站在窗口默默眺望。 不知她现在如何。 对面就是客栈,但他只能可以看到慕汐月所住房间一角,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身旁侍卫道:“殿下,从支那王宫盗来的极品天麻已经交给大夫了,大夫说今晨已经熬药给秦夫人喝下。” 不久另一侍卫进来禀报:“殿下,支那信物已成功藏入慕将军营中。” 楚墨渊看着对面客栈一角。 心中劝说自己,只是夺他兵权,不会要他性命,她定会原谅他。 他却不知,慕震廷忠肝义胆,宁死不屈,若要他承认通敌卖国不如要了他的命。 他欲转身回去时,却看到对面客栈的空中花园多了两个身影。 慕震廷银色铠甲引人注目,他推慕汐月出来,两人花园树荫下乘凉。 楚墨渊停下脚步,远远看到慕汐月一身素衣坐在轮椅上,头上缠着纱布。慕震廷站在她身后,正低头跟她说什么。 他贪婪看过去,在南疆的这段时间,日夜思她念她,靠她的手帕抚慰相思之情,好不容易见到她,却是那般情形。 慕震廷走到她身前蹲下,他刚好可以看见她的脸。 即便相隔甚远,他仍然隐约看到她看着慕震廷浅笑晏晏,慕震廷抬手温柔摸她的脑袋。 他被这一幕严重冲击,他们兄妹感情如此之好,难以想象他陷害她兄长后他会如何恨他! 身后,侍卫问他是否安排伪装成大楚士兵的支那人接近慕震廷,他原来的计划是让伪装的支那人接近他,让军中将领无意发现,日后可佐证慕震廷与支那细作有来往。 他手握成拳,许久,回道:“暂不动。” 他回营与众将军商讨明日支那都城之战。 左将军道:“殿下,支那王已派人送来降信,称愿意割三座城池给我朝,我们还继续打吗?” “当然要打,乘胜追击,本王要的不仅仅是三座城池,而是要他们成为大楚的附属国!” 他指着沙盘,“明日兵分三路,左将军与右将军各领兵从都城左右方进攻,本王亲自率兵攻打城门。” 众将惊道:“殿下,您要亲自上战场?” “本王亲征,自然要亲自上战场。” “您没必要以身犯险。” 楚墨渊胸有成竹,“支那已支离破碎不成气候,本王上战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众将领也知瑞王打算,便没有亲自劝说。 不知谁冒出一句:“那慕将军呢?有何安排?” 营帐中一阵沉默。 有人不急不慢道:“末将看到慕将军收兵后就去了边城,连营地都没有回,也太没有军纪了。” 楚墨渊带的将领都是他的人,自然对慕震廷有偏见,此时他不在,正好有机会编排他。 “也是奇怪,慕将军此次来南疆,总是见不着人影,明日都城之战是大战,明明知道要商议作战计划,人却不在营中。” 话音刚落,营帐帘子被掀开,慕震廷站在营帐外,扫了一眼里面的将领,淡淡道:“末将有事耽搁,向元帅请罪。” 楚墨渊温和一笑,“无妨,慕将军快请进。” “慕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明日进攻支那都城,慕将军与本王一起领军攻打城门,慕将军可有异议?” 慕震廷看到瑞王这假惺惺的样子,内心更加厌恶,他面无表情,“末将听从元帅军调遣。” 楚墨渊扬声道:“明日众将领齐心协力,攻下支那都城,谁活捉支那王!便是本次南征的头功!” 支那都城之战。 黄沙漫天,旌旗蔽日,战鼓擂响,长矛如林,盾牌如山。 楚墨渊手举长枪冲在最前面,一声令下,士兵们跟随他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慕震廷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背影,踢踢马肚跟了上去。 两军对垒,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楚墨渊下令强攻城楼,眼看就要攻上城楼,忽然无数黑影从城墙上飞檐走壁落下来,全部落向楚墨渊周边。 紧接着无数落石轰隆隆砸了下来! 楚墨渊定睛一看,支那竟然已经放弃抵抗,将所有火力向他集中! 他周身士兵拼命护他,盾牌举过他头顶,但很快被落石砸碎。 那群黑衣人明显是支那特意安排来杀他的,不管任何阻拦,只一心取他的性命! 很快他就被紧紧围住。 他和身边士兵无法出去,外面的士兵根本近不了这群黑衣人的身!黑衣人武艺高强训练有素,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混乱中,士兵不停大喊:“支援殿下!” 楚墨渊知道,这种情况除了慕震廷没人能帮他! 他看向慕震廷,他正在人群中厮杀,眼神似乎掠过这边,但当作没看见,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厮杀! 他见识过慕震廷的身手,他绝对有能力救他!他此刻明明是见死不救! 亏得他还心软想放过他,没想到他反过来想置他于死地! 他怒吼:“掩护本王突围!” 第133章 本王活下来了,你很失望吧? 楚墨渊在所剩无几盾牌的掩护下翻身上马,不顾一切冲出人群,身后一支长枪破空而来,直直插入他后背! 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拔出背上的枪,一手拼尽全力稳住缰绳,鲜血喷涌而出,他伏在马上,眼前全是黑压压的士兵,根本无法突围! 他回头一看,支那都城城门已破,正在徐徐打开,黑衣人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唯一后面通往支那都城的方向有一线通道! 但大军还未进去,他若是第一个冲进去定然凶多吉少! 他没有时间思考,调转马头,直冲城门! 身后仅有的士兵跟随他冲进去。 身旁副将突到慕震廷身旁,“将军,殿下被围剿,我们是不是过去支援?” “我们的任务是攻城,殿下自有他的人保护!” 慕震廷看到命悬一线的楚墨渊冲进了支那都城,此时他本应命令他所带士兵全力阻挡追杀元帅的黑衣人,并且追随元帅进城,但他没有,任由那群黑衣人追进都城。 直到城门大开,他才举枪大喊:“冲进去!活捉支那王!” 进城后慕震廷亦没有找寻楚墨渊踪迹,而是率兵直冲支那王宫,黑云一般的大楚军队杀进支那王宫,王宫早已一片凌乱,支那王不知所踪,剩下的全是老弱妇孺。 慕震廷不慌不忙,“封锁城门!全力查找支那王!” 把城门全部封锁,楚墨渊逃无可逃,只能任由刺客追杀。他已为支那刺客争取这么多时间,他们不会还杀不了楚墨渊吧? 左右将军进城会师,却没有发现楚墨渊的身影,惊慌失措,“慕将军!殿下呢?!” 慕震廷面不改色,“末将负责攻下城门,不知殿下在哪。” 他们怒不可遏:“慕震廷!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你护驾不力!陛下肯定要治你的罪!” 但慕震廷已经无所谓。 左右将军立即集结兵马去找寻楚墨渊。 慕震廷亦装模作样去寻找。 忽然听到前方将领大喊:“殿下!殿下!” 慕震廷循声看过去,是一条小巷,他驾马过去,只见巷尾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残肢遍地,黑衣人和大楚士兵的尸体堆成了小山,触目惊心。 楚墨渊长枪支地,单膝跪在尸体上,满身是伤,满脸血迹,满目萧肃,正冷然看着巷口的他。 楚墨渊被将军们七手八脚扶了出来,到慕震廷身旁的时候,他侧脸轻笑:“慕将军,本王活下来了,你很失望吧?” 慕震廷心沉到底,他垂眸道:“殿下在说什么,末将不是很明白。” 军医已到,查看瑞王伤口后,不知该忐忑还是该惊喜,“天佑殿下!其余都是外伤!最严重的是殿下背后的伤,仅有半指就达心脏,就是这半指距离救了殿下一命!” 慕震廷看到满目通红的楚墨渊瞥了他一眼,声音嘶哑低沉:“慕将军听令……!全力追踪支那王,明日天亮前没有抓到支那王,军法处置!” 军医替他包扎伤口,“殿下,现在只能先简单处理,您身上的伤需要时日调养,军营条件差,现已攻下支那王宫,我们是不是暂住王宫,以便疗伤?” 他略微一想,回道:“去边城客栈疗伤。” 军医有些迟疑,“去边城还有一段距离,殿下伤口可能会痛。” “只要不死,痛一下无妨。” 边城客栈。 宸王侍卫正告诉慕汐月大楚攻下支那都城的事情,慕汐月并不惊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问道:“我兄长呢?他回来了吗?” “还没有,听说支那王还没有抓到,将军正在奉命缉拿。” 没多久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人声嘈杂,她住的是客栈里最好的房间,这两日一直很安静,怎么会突然吵闹起来? 采月出去一问才知,说是瑞王受了重伤,需要来这儿养伤。 采星道:“三军主帅怎么会来这儿养伤?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采月回:“也算正常吧,这是离营地最近的城池,这儿又边城最好的客栈,肯定比军营条件好。” 楚墨渊住进了慕汐月隔壁房间。 方才军医只是简单处理伤口,此刻已经准备好名贵药材和极品金疮药,伤口很深,楚墨渊强忍疼痛,额头直冒冷汗。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这辈子他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也从未受过如此切肤之痛。 最让他心痛的不是他所受之伤,而是跟随他多年的侍卫,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他们为他战死的惨烈场面。 慕震廷! 上完药,包扎完伤口,军医让楚墨渊喝下安神汤,“殿下好好睡一觉,有助于伤口恢复。” 楚墨渊确实睡着了,可梦中全是慕震廷张牙舞爪追杀他的场景,他退无可退,被他一枪插入心脏。 他猛然睁开眼,眼前侍女正在为他擦汗,他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 侍女问道:“殿下,是否传膳?大夫说您醒后可以吃点面条或是喝点小米粥?鸡汤。” “好。” 侍女正准备出去,忽然想起什么,“殿下,方才慕将军的妹妹过来看您,您睡着了。” 楚墨渊眼神一亮,她真的过来看他了?心中忽然高兴,慕震廷差点害死他,可当他知道慕汐月来看他的那一刻,心中已然原谅他。 他叫住侍女,“你去隔壁告诉秦夫人,本王醒了。” 很快慕汐月就来了。 她头上仍缠着纱布,看到她头上那一圈纱布,楚墨渊眼神微动。 她问:“殿下伤势如何了?” 房间里烛火忽明忽暗,看不清她是真的关心他,还是为她兄长来刺探他的伤情。 楚墨渊回道:“大夫说还有半指就刺中心脏,本王差点死掉。” 慕汐月站在他床前,“吉人自有天相,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自然是。” 楚墨渊侧过脸,“你可知本王为何会这样?” 慕汐月回:“沙场上刀枪无眼,殿下明明胜券在握,不该以身犯险。” 楚墨渊讪讪一笑。 他一字一顿道:“慕汐月,若本王真的做了什么,那也是被逼无奈。” 慕汐月没听进去他的话,只道:“殿下,臣妇前来是想跟您谈一个条件。” 第134章 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什么条件?” “殿下,我会劝说父兄不再参与朝政,待殿下得胜回朝,我父兄会辞官回乡,他们绝对不会阻拦殿下。” 楚墨渊在心底凉凉一笑,若她真的劝得了父兄,今天慕震廷就不会在战场上要置他于死地,躺在床上看上方月色床幔上烛影摇晃,慢慢道:“这个条件对本王没有一点吸引力。”他笑笑:“秦夫人饱读诗书,应该知道斩草不除根的后果。” “殿下就这般信不过我父兄?况且,若非要争下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他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不过……只要秦夫人答应本王一件条件,本王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他正准备说,门突然砰的一声被踢开,慕震廷闯进来将慕汐月拉到身后,虎视眈眈看着他。 楚墨渊翻了个白眼,“慕将军,支那王抓到了?” “还没有。” “没有慕将军还在这儿?” 慕震廷让慕汐月回房,慕汐月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看兄长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好跟他作对,于是先回去。 房内,慕震廷冷眼道:“殿下为何还要千方百计接近我妹妹?末将说得不够清楚吗?” “慕震廷,你觉得你还有命回京吗?营中忤逆犯上、战场上陷主帅于险地、战后追踪不力,哪一条都是死罪。” “末将有没有命回京跟殿下觊觎有夫之妇有冲突?” 楚墨渊身上伤口被气得一阵疼,他好不容易稳住情绪,“本王觊觎有夫之妇又怎样?你放心——本王不会杀你,你可是本王未来的大舅哥。” “你……!” 慕震廷握住剑的手几乎要冒火! “怎么?战场上没杀掉本王,想现在动手?” “慕将军,离天亮只有几个时辰了,没抓到支那王是要军法处置的,到时候慕将军只会比本王现在更惨。” 他受如此之苦,岂能就这样算了? 慕汐月房中。 她一直在回想刚才瑞王的话,他说只要答应他一个条件,他什么都能答应她。 直觉告诉她,瑞王所说的条件不会是什么好事,也不可能轻易达到。 正想着,兄长回来了,他一进来便道:“汐月,你换个地方住。” “没必要吧,我遇刺之事还有疑点,再说,瑞王杀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慕震廷没理她,只让侍女收拾东西。 慕汐月拉住他的手,“哥,我有把握说服瑞王,他要的是皇位,咱们相府只要不阻碍他,他没有理由还为难我们。” 慕震廷欲言又止,这个傻丫头,她哪里知道男人的心思,他想要的不仅仅是皇位。 门外副将道:“将军,都城外发现了支那王的踪迹,您是不是过去一趟?” 慕震廷点头,随后朝慕汐月道:“你去另外的客栈住两日,两日后为兄派人护送你回京。” 慕汐月并没有听从兄长的换个地方住,兄长走后没多久,瑞王的人过来请她,但慕汐月并没有去,她知道瑞王找她定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但与魔鬼交易能有好处吗? 楚墨渊以为慕震廷走后,慕汐月会主动来找他,但她没有来,他等了许久,急不可耐让下人去请她,可下人回来告诉他:“秦夫人说夜深了,不便过来,下次再说。” 夜深只是借口,她根本不信任她,也不想跟他做这笔交易。 他忍不住笑,忽而又觉得,她不来也是好事,否则他若是将那句话说出口,还不知她会怎么看他。 次日清晨,慕汐月起来后伸了个懒腰,下床正准备唤洗漱,叫了几声却没有回应,她下床走到外间一看,看到一个风姿持秀的男人背着光站在门口,正满目星辰看着她。 她吃了一惊,仔细一看,竟是宸王!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宸王已然走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只觉像是要将她他嵌进身体里一般,腰身像是要被掐断。 她想反抗,脸却被捧起,热烈的吻像暴风雨一般袭来,似要将她吃拆下肚。 男人双手铿锵有力,她根本掰不开 只能步步后退,他步步紧逼,坚实胸膛抵着她,很快就退到了桌旁,她腰身抵住桌沿,退无可退。 她双手胡乱拍打,男人索性反锁住她双手,掐着她腰肢肆意索取。 直至额头触及她额上的纱布,欲望才被理智稍稍打破,他松开她的手,轻抚上她额上的纱布,肆意的吻变得轻柔。 慕汐月已软绵如泥,脑海里一片空白,仅靠桌沿支撑。 楚墨寒手指捂去她嘴角银丝,低声道:“汐月,我好想你……” 慕汐月空白的大脑有了氧气补充才清醒过来,她奋力推开楚墨寒,脸颊耳根脖颈均已通红。 “楚墨寒!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怎么会?”楚墨寒拥着她,“可能对你来说太突然,但对我来说,已经压抑这份感情十年了,再这么压制下去,以后只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慕汐月想挣脱他的怀抱,被他一手按回怀里,“为什么没有跟家里人说两个孩子的事情?” “没来得及。” “那跟秦善文和离的事情呢?过去这么久了。” “……不想说。” 楚墨寒抬起头,眸光深邃不见底:“为什么不想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慕汐月迎上他的目光,“这是我的事情,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楚墨寒眸光变暗,眼神落在被吻得鲜艳欲滴的唇上,“本王伤还没好全,得知你受伤,两天两夜未睡,赶来边城,你心里竟然还装着别的男人,你良心不痛吗?” 慕汐月:“……谁让你来了?” 楚墨寒无奈:“好,是本王自己要来的,你不在的日子里本王茶饭不思,日夜思念,迫不及待要来找你!” 慕汐月嗤之以鼻:“见色起意,满脑子龌龊下流之事!” 楚墨寒并不生气,垂眸一笑:“你说得对,本王确实是见色起意,但只对你的色起意。” 他头微微垂下,又想咬住柔软唇瓣,慕汐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你再敢……!我杀了你!” 楚墨寒唇角微弯,“好,我不用强,先征得你同意。” 他嘴角含笑:“慕小姐,本王想亲你,你同意吗?” 第135章 男人的心远比你想象中要狠 慕汐月只觉两眼一黑,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刚想拒绝,吻已经落了下来,耳边传来他的呢喃声,“汐月,本王真的很想你……” 本来是很气愤的事情,可慕汐月却渐渐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内心其实并不完全抗拒宸王的举动。 她心中不免自嘲,再坚定的心也躲不过人最原始的欲望。 成亲八年,她自己很清楚,跟秦善文没有任何亲密行为,她脑海里唯一与男人缠绵的记忆就是城隍庙中与秦善文那次。 但因为中了春药,只隐约记得当时的感觉,并不记得过程。 宸王正在忘情吻她,温润的唇一路往下,往她雪白的脖子里钻,她忽然想起城隍庙中,男人一模一样的气息,一模一样的行迹,她猛的睁开眼睛,仿佛看见宸王的脸变成了秦善文的脸,她被吓到,用力推开宸王! 楚墨寒也感受到慕汐月的变化,扶着她双肩呼吸不稳,但仍然极力克制自己,“怎么了?是本王弄疼你了吗?” 慕汐月神色复杂,为何他刚才与城隍庙中的秦善文如此相似? 原来男人都是一个样,她心中刚有的好感瞬间破碎。 她沉下脸:“殿下,臣妇虽然已经和离,但孤男寡女如此越矩,若让别人知道,臣妇还有颜面见人吗?” 楚墨寒手足无措,“是本王的错,本王情难自禁。”他握住慕汐月的手,“汐月,回京我便向父皇请旨迎娶你可好?” 慕汐月没有回答,只默默看着他。 楚墨寒满眼期待看着她,许久,她摇摇头,“余生我只想跟两个孩子独自生活,不想再嫁人。” 门外传来侍女声音:“夫人,瑞王殿下请您过去用早膳。” 慕汐月回过神,从楚墨寒怀中起来。 楚墨寒拉住她的手,“瑞王让你去用早膳你就去?” “有何不可?殿下难道不知我来南疆是为了什么?” 他自然知道,他的侍卫已经跟他禀报过。 慕汐月看看他:“殿下,臣妇要更衣洗漱,您还要在这儿么?” 楚墨寒不明白,明明前面还好好的,虽然生气,但他看得出是娇憨的气,并不是真的生气,可现在,是很明显的刻意疏离。 他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楚墨渊房中。 大夫原本让他在床上用膳,可他为了找理由见慕汐月,还是决定下床。 只是伤势过于严重,他即使下了床也不能正常用膳。 慕汐月坐在他对面,看着满桌的精致吃食,心中感叹,瑞王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奢靡无度。 她吃了几口,发现对面瑞王没有动筷子,她疑惑问道:“殿下怎么不吃?” “本王吃过了。” 她知道瑞王有话跟她说,静静看着他。 “秦夫人为何大老远跑来南疆?放得下家中孩子?” 慕汐月微微皱眉,问这话有意义?为何来他难道不知? 她放下筷子,“殿下,昨夜臣妇跟您提及的事情您如何考虑?” 她也不遮遮掩掩,径直道:“殿下如今蒸蒸日上,是因为我劝说父兄不要偏袒谁,若不是我劝说,殿下不可能如此顺利。” “这么说,本王还要谢谢秦夫人?” 慕汐月没回答,只看着他。 “可昨日战场,你兄长差点要了本王的命。”他意味深长道:“秦夫人,有时候男人的心远比你想象中要狠。” 慕汐月心中忐忑不已,这么大件事兄长为何不跟他商量? 她眼神闪烁:“这不可能,我兄长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调查后便知,军师已在起草文书将此事禀报回京。” 他看到慕汐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难道即使没有诬陷通敌的事情,兄长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被治罪?她心中慌乱之时,听到楚墨渊问他,“秦夫人也和慕将军一样,希望本王死吗?” 她没有多想,回道:“怎么可能?臣妇从未希望殿下死。” 即使希望,也不能直说吧? 楚墨渊眼中有无法掩饰的喜悦,虽然知道她说的不一定是真话,可这句话只要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就已经满足。 “那此事便过去了,本王不会跟陛下提及,就当是感谢秦夫人在父兄面前替本王仗义执言。” “那臣妇说的事情?” “秦夫人,你我约定有用吗?还得看令尊、令兄如何做吧?” 他眼神指了指慕汐月眼前的鹅肝,“秦夫人,鹅肝冷了就不好吃了,赶紧吃吧。” 这些时日她消瘦不少,又受了伤,需要好好补补。 但她没有胃口,起身道:“臣妇吃好了,谢谢殿下款待。” 见她想走,楚墨渊叫住她,朝身后侍女示意。 侍女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发现是一个手镯。 “这个手镯秦夫人还是戴着吧,那日本王见你头上中了一枪,虽然看起来没事,但万一有后遗症呢?这个手镯放在本王这儿也没什么用,不如用在有用的地方。” 慕汐月仍旧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臣妇不能收。” 她匆匆行礼离去。 楚墨渊看着她的背影发呆,身后,侍卫禀报:殿下,时辰到了,慕将军还未抓到支那王。 “慕将军人呢?” “在门外候罪。” “让他进来。” 慕震廷虽是戴罪之身,可在楚墨渊面前仍然抬头挺胸。 “本王还以为慕将军多厉害,支那都城有多大?十个时辰都找不到支那王,还是说慕将军压根不想找到?” 慕震廷没说话,低头道:“末将任凭处置!” 楚墨渊抬眉:“按军法,是打一百军棍,慕将军还未尝试过军法吧?不知皮开肉绽的滋味是否有本王昨日所受之苦万分之一?” 慕震廷鄙夷地看他一眼,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楚墨渊笑笑,叹道:“可是本王不忍心看到慕将军妹妹伤心,这一百军棍就免了,你渎职的事情也不会追究,支那王本王会另外派人寻找。” 他淡淡看着慕震廷:“本王对你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整什么幺蛾子,以免两败俱伤,让她在中间难过。” 慕震廷目不斜视,“末将追踪支那王不力,自请罚一百军棍!请元帅恩准!” 第136章 凭什么叫她闺名? 还真是不识好歹。 楚墨渊笑:“怎么?本王对她好你觉得膈应?慕将军,将来本王只会对她更好,你慢慢适应。” “她早膳才用了一点,慕将军还是先去看看她,一百军棍什么时候打都不是问题。” 慕震廷闻言起身,头也不回走了。 他怒气冲冲来到隔壁,看到慕汐月正在气定神闲喝茶,劈头盖脸问道:“不是昨日就叫你换个地方住?为何还在这儿?” 慕汐月对兄长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起身道:“哥,住哪儿有什么区别吗?你为何发这么大脾气?” 看到妹妹恐惧的神情,慕震廷才意识到自己太凶了,他放缓语气,“汐月听话,换个地方住,离瑞王远一点。” 说到瑞王,慕汐月沉脸问道:“哥,你在战场上差点杀了瑞王?” 慕震廷铁青着脸不说话。 看兄长这表情,瑞王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她叹气:“哥,我不是跟你说过瑞王有帝王命,没那么容易死,你这样做岂不是落人话柄?” 慕震廷不知如何解释,想来想去打算说实话。 他认真看着慕汐月:“汐月,你难道看不出瑞王有意于你?”说完又改正:“不对,应该是对你心怀不轨。” 慕汐月禁不住笑了笑,“哥,你是不是想多了?在你眼里我可能是万人迷,但在别人眼里可不一定。” 慕震廷一脸严肃看着她,想说出城西小院的事情又怕吓着慕汐月,于是道:“他在我面前亲口承认,而且,你出嫁前他曾想求娶你,被父亲拒绝,心存怨恨。” 慕汐月还是不敢相信,若瑞王真的对她心怀不轨,秦善文给她下药那次,他不是能轻易得手? 又听到兄长道:“汐月,我与父亲都已后悔当年草率让你嫁给秦善文,如今绝不能让你刚脱离苦海又入虎口。” “他若是大权在握,到时候岂能由我们作主?可你又说他有帝王命,所以除了让他死,还有别的办法吗?” 慕汐月制止兄长,“哥,他可能对年少的我有过好感,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有了王妃有了孩子,不一定还……” 兄长打断她:“男人就是如此,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一旦得到便会始乱终弃,你不必纠结于此,总之离他越远越好。” 慕汐月不想兄长担忧,随即答应:“行,我这就搬走。” 她嘱咐兄长:“哥,不要再轻举妄动,凡事与我商量,识破瑞王的阴谋,却因其他事情获罪,只会得不偿失。” 慕震廷催促慕汐月收拾行李,虽然只住了两三天,但因为治伤的缘故,添了不少东西。 刚收拾好,楚墨寒却来了。 看到楚墨寒,慕震廷大吃一惊,“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楚墨寒微微一笑,霜雪初霁的脸上满是疲惫,他拿出一张牛皮纸,“这是支那小世子口述如何与瑞王取得联系,答应瑞王诬陷你,换取利益的过程,你看看。” 慕震廷难以置信地接过牛皮纸,慕汐月也过去一同看,看完异口同声问道:“殿下如何查到的?” “若瑞王想找人诬陷你,肯定会找有前程且有能力干这事的人,若与瑞王已有约定,即便做了俘虏也会云淡风轻,因为有了保障。本王去俘虏营走了一圈,觉得小世子最有可能。” “殿下,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大老远过来帮末将……”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你既要上战场,又要防备瑞王,还要照顾汐月,确实忙不过来,本王若不是身体有恙,早该来了。” 他看了看慕汐月,慕汐月看完牛皮纸上的内容,抬头问道:“可是,支那小世子为什么会答应殿下说出这些?” “支那王逃亡时并没有带小世子生母,他被囚无法出去寻找,本王找到了他生母。”他轻咳一声,“用了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逼迫他的。” 楚墨寒接着道:“虽然这张牛皮张上的不足以证明瑞王与小世子勾结,但也足以让他忌惮,况且本王已经派人安置好小世子母子,只要瑞王一日找不到他们,就会担惊受怕一日,届时慕将军可以跟他谈判。” 慕震廷满目感动:“多谢殿下!” 看到慕汐月收拾好的行李,楚墨寒问道:“你准备回京?” 慕震廷回:“还没有,只是换个地方住,汐月的伤大夫说至少还要休息两日才能行路。”他忽然想到什么,道:“殿下这两日一定连夜赶路,辛苦了,就与汐月在客栈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由末将去做。” 他们正准备出去,走到空中花园时,看到瑞王坐着轮椅在树下,他听到响动,回头一看,发现慕汐月身边站着宸王。 原本清明的眼神忽然一暗,他不慌不忙推着轮椅过去,“五皇弟不是受了重伤?不在京城养伤,千里迢迢跑来这儿?” 楚墨寒神色淡然,轻声朝身旁慕汐月道:“汐月,你先到外面等本王,本王与皇兄说几句话便来。” 慕汐月点头,想起兄长说的话,看向瑞王的眼神不免有些复杂。 楚墨寒声音不大,可唤出“汐月”两个字,传到瑞王耳中,却如雷贯耳,他叫她什么?汐月?他凭什么叫她闺名?! 楚墨渊眼底怒气翻滚,扶着轮椅的手指节分明。 慕汐月一走,他冷冷道:“五皇弟,秦夫人有夫之妇,你这样与她出双入对,是不是不太好看?” 楚墨寒唇角微扬,挑衅看着他:“她已与秦善文和离,算不得有妇之夫。” 什么?她和离了?为何秦善文传信中没有提及?之前发生那么多事情都没有和离?为何现在突然和离?是不是楚墨寒在中间捣鬼?! 他看楚墨寒身后侍卫侍女拿着行李出去,垂眸问道:“你们去哪儿?” “回京。” 楚墨寒眼角含笑:“皇兄好好养伤,皇弟在京等待你风光还朝。” 楚墨渊淡淡看着他,千里迢迢带伤过来,就为了接她回京?他什么也没说,可一言一语,一个眼神无不在昭示他的胜利,哼,在京等他?既然伤好了,他还有什么理由赖在京城? 第137章 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五皇子也配跟他争? 马车上。 楚墨寒温润看着慕汐月:“你兄长的事情有了转机,你心里可放心一点了?” 慕汐月看宸王布满血丝的眼,才知清晨他急着出去,是为了帮兄长查诬陷通敌之事,想起当时冷脸对他,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她垂下眼:“你不要再为我做这些,我们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 楚墨寒笑笑:“本王隐瞒两个孩子的事情那么久,现在只不过是将功补过,你无需有心理负担。” 他看着她瘦削的肩膀,眼神变柔,“不管我们之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从今往后,本王会替你挡住所有风雨,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本王一定会在你身后。” 慕汐月悠悠抬头,对上宸王清澈透明的眼眸,温柔得如同三月化冰的春水,她心中微微一动。 看到楚墨寒脸上带着明雪般的笑容:“你兄长说你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让本王待会儿监督你再吃一点。” 他们换了一家客栈,虽然没有边城客栈那般雅致奢华,但也算是清新典雅。 慕汐月虽然早膳没吃什么,但并不觉得饿,但她仍然陪楚墨寒一起吃,她自然知道,他急着出去查案,肯定还空着肚子。 用完膳。 楚墨寒叫来大夫,想看看慕汐月额上的伤。 “已经不碍事,殿下先歇息吧。” 楚墨寒却不答应,“本王要看过心里才踏实。” 大夫很快来了,拆开慕汐月额上纱布,上面鼓着一颗红枣大小的暗红色包,拆下纱布后重新涂点药,涂药时,一碰到慕汐月就忍不住颤动皱眉。 楚墨寒心疼看着,问大夫:“不是已经三四天了?怎么还肿这么大?” 大夫回:“受的伤太重,这已是用了极品活血化瘀的药材,又用了极品天麻补脑,才能恢复很快,否则不止肿,里面还会有血块。” “都是最好的药了么?还有没有更好的?如果需要京城的药,本王可以立刻派人去取。” 大夫刚想说瑞王已经派人送来最好的药,可这几日替慕汐月治伤时已然发现瑞王对这位夫人很不一般,如今看到宸王对她也如此上心,心下立即明白有些话不能乱说。 他回:“殿下放心,已经是最好的药了。” 大夫出去煎药。 楚墨寒忍住想要抱她进怀安慰的冲动,可看他的眼神却掩饰不了,“你不该独自前来,应该跟本王商量,本王一定会帮你。” 慕汐月只催促他,“殿下快些去休息吧,我的伤不碍事。” 边城客栈中。 楚墨渊看着原本慕汐月住的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她是为了楚墨寒跟秦善文和离吗?她跟楚墨寒究竟到了哪一步?她不是很爱秦善文吗?为何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如此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为何还要惦记?她既然可以轻而易举喜欢上别的男人,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身后侍卫向他禀报:“殿下,支那都城传信过来说慕将军抓到支那王了。” 呵!楚墨寒来了,有人帮他看好慕汐月,他才有心思去抓人? 他道:“宸王和慕汐月回京了,派人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要向本王汇报。” 侍卫有些难为情:“宸王身边高手云集,没那么好盯……” “不会想办法吗?没有高手难道不会多派些人?” 他心里气极,慕震廷让他损失了几个最得力的护卫,如今他身负重伤,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墨寒将慕汐月带走,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派人去监视他们都没有合适人选! 没多久,慕震廷就来了。 “殿下,支那王已经抓到,支那都城我朝守兵已经进驻,临近几座城池也已布置好守备,支那其余城池听候殿下指令!” 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楚墨渊冷冷道:“既然都城已攻下,其余城池也不成气候,当务之急是将支那皇族押送进京,迫使他们向大楚称臣,押送支那皇族这个要务,就只能交由慕将军了。” 他说完,慕震廷却将一张牛皮纸呈到他眼前,“殿下看看这个。” 楚墨渊懒懒接过扫了一眼,瞳孔不由放大,看完心中澎湃,但面上仍然镇定,“慕将军这是何意?本王没有追究你护驾不力的罪责,你却用这种手段来栽赃本王?!” 慕震廷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是这般反应,昂首道:“殿下,支那小世子末将已妥善安置,必要时能请他到陛下面前陈述。” “如何确定他说的就是事实?万一是慕将军教他这么说呢?” 慕震廷笑笑:“末将没有别的意思,只有一个条件,末将不主动向陛下告发殿下,殿下也别再动诬陷末将的心思,这个条件不算过分吧?” “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末将言尽于此。”他指了指楚墨渊手里的牛皮纸:“这份是复刻的,殿下便留着,真迹还在末将手里。” 慕震廷朝他行一个军礼,“末将遵元帅令,明日便会押送支那皇族启程回京,末将在京城等待殿下凯旋归来!” 他来得意气风发,走得盛气凌人,像是胜券在握。 慕震廷刚转身,身后传来瑞王冷冰冰的声音:“慕将军,是你撮合宸王和慕汐月的吗?”他冷哼:“眼看秦善文靠不住,这么着急给她找好下家?” 慕震廷停下脚步,转头直直看向瑞王,“总不能眼睁睁看她羊入虎口。” 果然是他从中作梗!不然短短时间那两个人怎会如此亲密?!为了阻止他和慕汐月在一起,便先将她许给他人!觉得一般人无法与他抗衡,便找来跟他关系密切的五皇子?! 他以为,就凭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五皇子也配跟他争?! 楚墨渊几乎咬碎后槽牙,眼中怒气四散:“慕震廷,本王对你们父子一再忍让!你犯了死罪本王都不追究!你明知我有意于她,你还将她推入别人怀中?!” 慕震廷冷笑:“你究竟为何对我妹妹念念不忘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无非就是想报复我与我父亲当初没有选择你!我告诉你!即便到你大权在握,权倾天下那一日,我与我父亲的选择已然不会变!我妹妹不可能会交到你手上!” “慕震廷!” 慕震廷淡淡看他一眼,抱拳行礼,“末将告退!” 他此刻才幡然醒悟,不管他如何忍让,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这两父子,他在顾及慕汐月的感受,可他们已经在铺后路!若再这样下去,只会让宸王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138章 就这么不顾宸王死活吗? 慕震廷将支那皇族押送回京,回禀陛下后回到相府。 他跟父亲说了战场上的经过。 “父亲,我尽力了,就差亲自动手。” 丞相大人眉头紧锁,“看来真如汐月所说,他有帝王命。”他思索良久,“等汐月回来,劝她跟秦善文和离吧,为父打算近期向陛下请辞,带她回苏州老家。只是……回苏州老家真的能偏安一隅吗?” “父亲,我有一计。” 慕震廷声音放低:“我与宸王殿下交好,他对汐月一往情深,若他们能在一起,汐月就是瑞王的弟媳妇,陛下不可能任由他胡作非为,即使瑞王登基,他们也可离开京城前往封地。” 丞相大人听后摇摇头:“为父不想再作主汐月感情的事情,秦善文已让她尝尽苦果,你不是不知道汐月的性格,她不可能短期内再喜欢上别的男人,若为了保全她让她近期再嫁,跟当时让她仓促嫁给秦善文有什么区别?” “父亲,这不一样,秦善文对她没有感情,宸王喜欢她将近十年!” 丞相大人斩钉截铁:“若你真的为汐月着想,就该让她自己作主,作为父亲,我不希望她再吃一丁点儿感情的苦。” 慕震廷有些着急:“今日我押送支那皇族进宫,听闻支那王当场就向陛下俯首称臣,承诺每年进贡大楚黄金百万两,我出宫时还听闻陛下有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打算,一旦瑞王成了太子,父亲与我在朝中话语权势必下降,到时候如何保全汐月?” 丞相道:“罢了,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我辞官带汐月回乡,若瑞王还咄咄逼人,就算豁出我这条老命也绝不可能将汐月送回京城!” 两日后。 慕汐月与宸王回京,慕震廷到郊外迎接。 远远看到宸王骑马走在马车前,他竟没有与汐月共乘一车,如此谦谦君子,汐月难道一点都不心动? 接到慕汐月,她身上的红痕已经消得干干净净,气色也比在南疆时好了很多,看来回程这一路养得不错。 他谢过宸王。 宸王如往常一般温和笑着:“慕将军不必客气。” 看到他的笑容,想起父亲的话,慕震廷心中不免惆怅。 “末将在相府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殿下可有空去吃顿便饭?” “时间是有,只是……”楚墨寒看了看慕汐月,似乎是在征求她同意。 慕汐月道:“殿下一起去吧,正好我有事情要跟大家说。” 丞相府。 家宴温馨融洽。 酒过三巡,慕汐月将小世子和小郡主叫到身边。 “父亲,母亲,兄长,今日宸王也在,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们。” 她揽了揽两个孩子的肩膀,“与秦善文成亲八年,育有两个孩子,直至数月前女儿才知养在秦府的安哥儿和宁姐儿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女儿的亲生骨肉是宸王的小世子和小郡主。” 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以及慕震廷全都目瞪口呆。 慕汐月继续解释:“秦善文为了给外室孩子名分,让他们锦衣玉食,将我的两个孩子换走,换成了他与张芷嫣的孩子。两个孩子送出京城时,被宸王殿下偶然碰到,殿下担心他们受苦,便偷偷截下自己抚养。” 她向宸王举杯:“多谢殿下这些年对两个孩子的养育之恩!” 丞相大人这才反应过来,怒道:“秦善文这个畜生!竟然作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慕震廷已愤然起身:“汐月,发生这么大件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怕你们担心,想着找到孩子再跟你们说。” 她和颜悦色笑着:“现在好了,孩子已经找到,兄长你也安然回京,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但父母与兄长神情都很差,她三言两语说清楚,可他们需要在脑海里在心里消化许久。 母亲更是泪如雨下,“你总说你在秦府过得很好,可现在回头看,秦善文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这些年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慕震廷黑着脸眉头紧锁,“秦善文欺人太甚!我定要将他和那个叫张芷嫣的妾室碎尸万段!” 慕汐月拉了拉他衣袖,“他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秦府现在一贫如洗,他身体每况愈下,张芷嫣估计落个残疾,他们的孩子现在无人照料。” “这就够了?” 慕汐月回:“我与他毕竟夫妻一场,两个孩子平安无事就够了,别的已经不想再去追究。” 其实她心底是因为秦善文始终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她难道要他死?可孩子现在就在旁边,她不能说出这番话。 家宴陷入一片宁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借口,其实她还是放不下秦善文。 楚墨寒坐在一旁,心悄悄变凉,无论秦善文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她心里始终对他还留有一丝念想。先来后到在她心里就这么重要吗?只因他是她的丈夫,纳妾换子都可以原谅,而他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她却看不见? 他心中伤痛不已,听到丞相大人道:,“殿下,微臣的家事让您见笑了,殿下的大恩大德微臣与小女没齿难忘。” 楚墨寒嘴角沉了沉,心中苦涩:“何来恩德?本王也是有私心才偷偷养育两个孩子这么久。” 他起身道:“慕小姐平安回京,两个孩子也回到她身边,本王便告辞了。” 他不舍,可心里实在难受,仿佛自己在这儿是多余的。 身后两个孩子唤了他几声“父王”,一声声像闷雷一样击中他的心,他停下脚步想回头,可最终还是没有,短暂停留,又继续走了出去。 慕震廷铁青着脸,留下一句后追了出去:“汐月,你太过分,都这个时候了还帮秦善文说话,就这么不顾宸王死活吗?” 母亲看着这一切,想起那日宸王送来的丝光锦,顿时明白了一切。 她叹气:“汐月,母亲不知秦善文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以前不知他是何种人,现在知道了,他与宸王,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丞相大人打断她的话,慈爱一笑:“不必在意这些,凡事听从内心。为父已经打算辞官回乡,到时候带着你与你母亲,还有两个孩子回苏州过清静日子。” 第139章 你只是馋这副身子 慕汐月大吃一惊:“此话当真?” 父亲在朝十余年,辅佐过两任君王,日日操心朝政,她原以为他不可能这么轻松放下,还想着接下来要每日劝说他,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了! 丞相大人点头,“为父已经想通,千古流芳、名垂青史看起来风光不已,其实后人又怎知当时付出了什么代价?与其去追求虚名,不如脚踏实地过好每一天。” “父亲这么想就对了!” 她想着接下来她的茶楼得开到苏州去才行。 慕汐月带两个孩子回到房中。 还没进去,小郡主便哭了起来,“娘亲,哥哥说我们的爹不是父王,是秦大人,以后要叫秦大人做爹爹是吗?” 慕汐月将女儿抱入怀中:“秦大人不是你们的爹,你们的爹爹就是宸王,但母亲不敢保证他是否还愿意继续做你们爹爹,如果不愿意,你们能接受没有爹爹的生活吗?” 她眼眶不由湿润,这番话在得知他们身份时就已经在她脑海里许久,孩子已经大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们迟早要面对真相。 她将儿子也拉入怀中,“即使没有爹爹,娘亲也会让你们开心快乐地长大,以后你们就会知道,并不是少了谁就活不下去。” 两个孩子虽然不是很明白她的话,但乖巧懂事,眼中即使含着泪也默默点头。 相府外。 慕震廷追上宸王步伐。 “殿下,我妹妹她只是生性善良,不忍心下狠手,你给她一点时间。” 楚墨寒停下脚步,“本王知道,可是心里还是很难受。” 慕震廷心一横,“实在不行,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妹妹她不值得殿下如此付出!” 楚墨寒目瞪口呆,原以为他追过来是劝他坚持,没想到是劝他放手? 他不由火冒三丈,“你怎可如此轻看自己妹妹?” 慕震廷有苦难言。 楚墨寒甩袖上了马车,马车行至街角,却停了下来。 他脑海里满是慕汐月的身影,迫切想问她,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他的位置? 房中。 慕汐月正在哄睡两个孩子,一边唱着歌谣,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宸王的身影,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偏向他,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以前全心全意把心捧在秦善文面前时,得到的是什么?难道她还要再经历一次? 孩子安然入睡,她替他们掖好被角,关好房门走出来时,忽然被一把拉到角落,她刚想喊,听到宸王的声音:“是我。” 慕汐月抚平乱跳的心,“殿下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儿?” 楚墨寒垂眸直直盯着她,“这几日与你从南疆回来,一路克制都快疯了,只因你一句不希望被人说闲话,本王不舍得碰你一下,你就这样践踏本王的真心吗?” “我何时……” 话还没说完,已被楚墨寒悉数吞下,炙热的吻覆盖下来。 慕汐月拼命拍打,手却被锁住,楚墨寒咬着她下唇,“是要惊醒两个孩子吗?还是要叫来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 他越发用力,“本王要把这些日子没有索取的都要回来……” 慕汐月全身松弛下去,任由他攻池掠地。 楚墨寒吻着吻着发现慕汐月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他心中痛苦不已,试图用更激烈的吻唤醒她,可一切都是徒劳。 他终于松开她,头无助枕在他肩头,“他如此待你,你为何还是忘不了他?到底我哪儿比不上他?为了你我可以改……你喜欢琴棋书画,日后我每日都学,总有一天,我能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慕汐月看着漆黑夜色,“不是他的原因,只是殿下让我觉得,你只是馋这副身子,可这副身子不是完璧之身,殿下总有一天会嫌弃会膈应。” 她面无表情道:“殿下对我有大恩,如果你想要我的身子,就拿去,算是报恩。” 楚墨寒顿时怒不可遏,“你把本王想成什么了?!在你眼里本王就如此饥不可耐?” “难道不是吗?” 楚墨寒无从解释,她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有多克制! 他满心绝望:“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不喜欢,为何这么多年都放不下?” 慕汐月低头:“我现在只想过平静日子,不想再涉情爱半分。” 她微微推开他,“殿下,日夜赶路辛劳不已,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刚想走,手腕却被抓住,“汐月,无论你愿意不愿意,无论你怎么想,明日,本王会进宫求陛下为我们指婚。” 慕汐月震惊,“你疯了?陛下怎么可能同意?” “那是本王的事情。” 慕汐月心惊,父亲说这几日便会向陛下请辞,宸王这个时候去向陛下请求赐婚,不是添乱吗? 她急忙道:“殿下不可。”犹豫再三,“殿下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太快了……” 楚墨寒狐疑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愿意试着接纳本王?” 慕汐月咬牙点头。 以为楚墨寒不会答应,没想到他非常爽快,“好,只要你不冷落本王,等多久本王都愿意。” 他双手搂住她的腰,“但你要答应本王,每日都要与本王见面。” 为了稳住他,不让他去陛下面前乱说,慕汐月只能胡乱答应。 楚墨寒却高兴得紧,指了指自己的唇,“能不能亲一个?” 慕汐月脸立即红了,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贴了一下她的唇。 他恋恋不舍离开,慕汐月松了一口气。 她回屋沐浴更衣,想要休息时,忽然外面传来嘈杂声,慕汐月仔细一听,似乎是禁军的声音。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禁军来相府? 直觉告诉她没有好事,她急忙穿好衣裳跑出去。 外面,大批禁军正齐刷刷进来,禁军首领高举圣旨:“奉陛下旨意搜查相府!” 和前世一样的情景! 慕汐月转身看到父亲站在前厅门口,一脸严肃坦然,母亲在父亲身旁惊慌失措。 禁军首领走过去,恭敬行礼,“丞相大人多有得罪,监察御史弹劾大人与三殿下私下书信往来,有谋反之疑,属下奉命行事,还望大人谅解。” 慕汐月呆呆站着,前世父亲被诬陷是秦子安高中后的事情,这一世,竟然提前了这么久。 她原以为秦善文吃了那么多苦头应该老实了,没想到他仍然想着陷害父亲! 她眸光变冷,秦善文!本来想留你一命!没想到你自寻死路! 第140章 丞相大人,得罪了 很快禁军就在父亲书房中找出几封信,前世,她歇斯底里控诉不能光凭几封信就定父亲的罪,可是没有一点用,父亲还是被带走了。 这一次,她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冷静走向父亲,握住他的手,“父亲放心,女儿定会想办法救你。” 她又搂住母亲安慰她,“母亲别急,父亲身正不怕影子斜。” 前世不知道是秦善文做的手脚,这一世她知道,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父亲拍拍她的手,“放心,为父早有准备。” 禁军扬了扬手中信件,“丞相大人,陛下交待,如发现证据,要带走大人。”他又行一礼,“大人,得罪了。” 锦衣卫首领一声令下:“带走!” 慕汐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让侍女服侍母亲进去休息,“母亲,女儿这就去想办法,您一定保重身体,不能父亲出来了您倒下了。” 母亲含泪点头。 前世,父亲和三皇子都没有承认书信的事情,但最后还是以谋反定了罪,慕汐月一直不知道为何会这样,直到死前才知是秦善文出来作证,说亲眼看到父亲和三皇子多次在府中会面,陛下信了他的话,认定父亲与三皇子密谋造反。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人是秦善文。 可他表面上答应她说真话,到了陛下面前反水怎么办? 慕汐月想来想去,还是必须找出瑞王和秦善文伪造书信的有力证据。 前世宸王为了帮父亲洗脱嫌疑,曾经去调查过书信的事情,但他找到伪造书信的人时,已经被灭口,但这一世,时间还早,伪造书信的人会不会还在? 除了伪造书信的人,她还想到了五福。 正准备出门时,兄长火急火燎来了。 “汐月,父亲已经被带走了?” 慕汐月点头,“哥,父亲的事情和我梦里一样,是瑞王和秦善文下的套,现在必须找出伪造书信的人,你知道有谁能模仿父亲和三皇子的字吗?如果找不到,可以去问问宸王。” “好,我这就去找。” 慕汐月叫住他,“你把采星采月给我,我要出去一趟。” 慕震廷招了招手,“除了采星采月,还给你一队暗卫。” 他们分头行动。 路上,慕汐月已经知道采星采月给五福租了个小宅,还给他找了谋生的行当。 采星采月来到五福的住处时,他还未睡觉,正在编制竹篮。 看到采星采月,他起身正准备热络打招呼,却看到她们后面慕汐月的身影,他眼神有些闪烁。 采月上前道:“你应该知道这些年都是夫人在暗中帮助你。” 五福垂下头,“我知道夫人的用意,但我不能背叛少爷。” 慕汐月冷笑:“你真诚待他,他又是如何待你的?你是觉得他有苦衷?可如果真心对一个人,即便有再大的苦衷也能想到办法,他没来找你,只不过因为你对他已经没有价值。” “你是府里老人,应该知道我这些年对他如何,对秦府如何,可最后落得什么下场?”慕汐月知道如何劝说都不如给利益实在,她道:“只要你如实说出诬陷我父亲的书信是怎样放进相府的,我会给你在京城买屋置地,让你脱离奴籍,将你父母接入京城,给你娶妻生子,日后还会想办法给你儿子捐个小吏。若你执意帮秦善文,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秦府。 秦善文刚喝下一大碗汤药。 身旁夏姨娘道:“大人,给张姨娘治病的大夫又问诊金了,但是账房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现在只够下个月佣人佣金和府里日常开销。” “知道了。” 夏姨娘看看他,“大人又打算去借吗?张姨娘的腿好不了了,花太多钱都没有用……再借下去以后朝中同僚还有谁敢接近大人?” 秦善文问:“青玉呢?可有回信?” “没有。” 秦善文就知道那是个没良心的,之前还不忍心把她嫁给瑞王,现在看来,她嫁给谁都一样! 他正焦虑怎么筹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是慕汐月! 秦善文喜出望外,“汐月,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夏之桃转身,看到慕汐月也惊喜不已:“夫人您回来了!” 慕汐月站在门口,冷冷看着里面的秦善文,向夏之桃使了个眼色,夏之桃行礼:“夫人,您跟大人聊,妾身先告退。” 慕汐月走进昏暗的屋子,残烛下秦善文瘦削憔悴,头发已白了大半,从前那个儒雅倜傥的少年郎已不见任何踪影,已经是这个样子,还不忘陷害她父亲。 他眼中带光,欣然起身,“汐月,我已经将张芷嫣和两个孩子送走,夏姨娘只要你一声令下,也可立即遣走,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慕汐月冷哼,“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她看看空荡萧条的寝屋,“秦大人近来过得似乎不好?怎么?打算釜底抽薪?” 秦善文疑惑看着她,“什么釜底抽薪?” “装傻?”慕汐月拿出匕首,寒光反射在她如玉的脸上,“我父亲书房里的书信是谁放进去的,别说你不知道。” 秦善文脸色泛白,却仍旧满眼期待看着慕汐月,“汐月,我可以说实话,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现在还配跟我谈条件?” 她挥挥匕首,秦善文啊的一声,脸上很快出现一道血迹,“我父亲在牢里一日我便划你一刀,直到我父亲出来为止!” 秦善文捂着伤口,“你就只会找我出气吗?你难道不知道始作俑者是瑞王?你怎么不去找他?!” 慕汐月点头:“我现在确实没有能力找瑞王出气,所以只能找你。” 她漫不经心道:“如果你在陛下面前说实话,我还可以饶了张姨娘和你的两个孩子,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依然有办法救我父亲,到时候你觉得瑞王是保自己还是保你?” 她说完,身后采风采月带着五福出现在他面前。 “你不说实话,还有跟随你多年,帮你把信件放进我父亲书房的书童作证,你觉得你脱得了干系吗?” “你不要觉得瑞王能保得了你,我已经查到他在南疆与敌国私通陷害我兄长的证据,他自顾不暇,还有精力管你?” 第141章 岂能让他全身而退? 人到了一定时候,能感觉得到自己气数已尽,就如秦善文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他已知自己结局,怅然看向慕汐月:“汐月,我最后求你一次,放过我的两个孩子。” “那得看你。” “我会在陛下面前说实话。” 慕汐月笑笑,朝身后暗卫道:“带走。” 回到相府。 慕汐月叫来秦善文的小厮,交给他一包药。 “秦善文出来后,把这个药给他吃,每天一次,持续一个月。” “是。” 小厮走后,采月问道:“夫人,你真的打算杀了秦善文?” 慕汐月愤恨不已:“他对我做什么我可以忍,但是一旦动我父亲!决不能忍!” 孩子父亲又如何?这样的人配做她孩子的父亲?有这个父亲不如没有! 兄长回来,有些惆怅,“人已经被灭口了,只找到伪造者练习父亲和三皇子字体的残纸,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聊胜于无。” 兄妹俩连夜去鸣冤,得知陛下已将父亲密谋谋反的事情交给太尉大人调查。 前世,是由大理寺调查,这一世,竟然换成了瑞王阵营的太尉大人。 太尉看了他们带过来的人,听了他们的陈述,滴水不漏:“慕将军,秦夫人,你们所述本官师爷都已悉数记下,明日一早便会呈给陛下。” 他又道:“两位请放心,丞相大人虽然已关入天牢,但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没有半分苛待,本官也不相信丞相大人会做这事,一定会尽快调查清楚。” 慕震廷与慕汐月回到相府。 慕震廷叹气:“汐月,这是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伴君如伴虎,从前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事事都征求父亲意见,在朝臣面前对父亲敬重有加,可现在说打入天牢就打入天牢。” 经历过前世之事,慕汐月早已看清,她道:“我说再多都不如你与父亲经历一次。” 慕震廷道:“太尉是瑞王的人,他会不会如实禀报陛下还不一定,明日一早我得进宫面见陛下。” “哥,你见陛下的时候不用说太多,就说父亲年事已高,早有辞官回乡的想法,说你愿意交给兵权,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定父亲罪的从来都是陛下,是他忌惮父亲在朝威望与你在军中势力,若不放下这些,这一日迟早会来,果断放弃这些,才有希望保全性命。” 慕震廷点头:“你去陪陪母亲,明日进宫后我再过来。” 次日一早,慕震廷便进宫了。 只是他在殿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陛下。 公公出来回他:“陛下有事不方便见将军,陛下还说慕丞相的事情已交由太尉大人彻查,查清之后陛下自有论断。” 慕震廷不愿放弃,“微臣在此等候陛下。” 公公正要劝说,发现后方宸王来了。 宸王示意慕震廷再等等。 他随公公进殿,看到陛下正与欣妃娘娘用早膳。 楚墨寒恭敬行礼。 皇帝道:“宸王身体可好全了?” “都好了。” 皇帝神色不明,语气淡淡:“来这么早,可是为了慕丞相的事情?” 楚墨寒也没有拐弯抹角,直道:“父皇,慕丞相忠心耿耿,绝无可能谋反。” “与慕震廷共同镇守北疆几年,就成亲兄弟了?别忘了你姓楚。” 他摆摆宽袖,“朕见你是因为你前些日子遇刺考虑到你身体有恙,否则今日根本不会见你。” 欣妃在一旁接话,“寒儿,你父皇自有他的打算,这个是你应该与父皇站在一边。” 楚墨寒没有争执,径直跪下,“父皇,儿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慕丞相与慕将军绝无不臣之心!慕丞相显然是遭奸人陷害,儿臣请旨彻查此事!” 皇帝驽道:“丞相一案已由太尉主理,不需要你插手!” 他转过脸定定看着楚墨寒,“原以为这么多年你该长点记性了!没想到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愣头青!朕的话你听不懂,欣妃说这么直白你还听不懂?!” 楚墨寒没想到陛下已经忌惮慕氏父子到这种程度,他知道再如何解释也无济于事,磕了一头:“父皇,慕丞相年事已高,念在他为社稷操劳多年的份上,能否让他回府候审?儿臣愿负责看守丞相,愿以性命担保他绝不外逃!” 陛下怒气冲冲,但他深知楚墨寒的性格,也知此事动丞相会让朝野震荡,权衡再三,答应了楚墨寒的请求。 “好,朕准许丞相回府,但只能软禁在府中,寸步不得离相府!” “谢父皇!” 楚墨寒行礼后离开。 他一走,欣妃叹气,“宸王真是性情中人啊!对慕丞相真是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慕丞相才是他父亲!朕就当没这个儿子!” 欣妃见皇帝气得满脸通红,急忙奉茶上前,“陛下别生气,小心气坏身子,您还有其他子嗣,不必为了一个儿子不成器而伤心。” 皇帝欣慰看一眼欣妃:“还是你的儿子最得朕心,从前不知渊儿有大才,差点被三皇子那个花架子给骗了!没想到他才是狼子野心之人!” 欣妃妩媚一笑:“渊儿只想为陛下分忧,无论谁是储君,他都会尽心辅佐。” 殿外。 见宸王出来,慕震廷急忙迎上去,“殿下,如何?” 楚墨寒摇摇头,“本王尽力了。” 慕震廷垂下手,难道陛下真的打定主意定父亲的罪?父亲为朝政付出多少?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念旧情? “但是陛下答应让丞相大人暂且回府。” 楚墨寒宽慰他,“我们先去天牢接丞相大人吧。” 南疆。 浩浩荡荡的南征队伍正在回京路上。 宽大平稳的马车里,瑞王半躺着,正听身边人禀报京城情况。 “丞相大人已经被打入天牢,但听说慕将军已经抓了秦善文,并且查到伪造书信的些许证据。” “三皇子养私兵的证据都放出去了吗?” “放了。” “那便无妨,即使丞相洗脱与三皇子私下往来的嫌疑,但在陛下眼里,已经不忠了。” 他半眯着眼睛。 听闻丞相大人想辞官还乡,但他岂能让他带慕汐月远走高飞?丞相全身而退,意味着他底下的门生还在,若他想,随时可以东山再起,他要的是碾碎丞相阵营的人!连带慕震廷手里的兵权! 他也曾退让,但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从今往后,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把慕汐月留在身边! 第142章 您得王爷宠爱是板上钉钉的事 慕汐月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清晨在相府焦急等待,没多久却发现兄长领着父亲回来了,她差点掉下眼泪。 隐约觉得陛下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了父亲,一问才知只是回府候审。 兄长道:“陛下根本不愿见我,若不是宸王去求情,父亲今日还不能出来。” 兄长长眉微蹙:“前两日才听说京中在传三皇兄养私兵,接着又发生父亲与三皇兄私下往来的事情,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看再明显不过,有人要开始夺权了。” 他们都想到了瑞王。 慕汐月一抬头,发现父亲和兄长都在看她。 兄长又说:“汐月,今日父亲能回来,多亏了宸王,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换作别的男人,这个时候要么避之若浼,要么到你面前大献殷勤,哪会像他那样一心只想着帮你解决问题?” 慕汐月皱眉:“哥,现在在说父亲的事情,你提宸王干嘛?” “这就是一件事情。”兄长看向丞相,“父亲,你辞官还乡,我解甲归田,汐月有人庇护,瑞王再怎么凶猛,也只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只在狱中一夜,原本健朗的父亲满脸憔悴满眼苍凉,“为父这把年纪了,上对得起江山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为大楚呕心沥血几十年,文武百官无不看在眼里,若陛下真的认为为父有不臣之心,做再多都无济于事,反而是你们……” 他看向慕汐月,“汐月,父亲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只希望你余生能幸福平安,若父亲这次在劫难逃,也定会为你谋好后路,你要答应父亲,好好活着,不要有为父亲报仇的想法。” 慕汐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可以为救父亲去死,但父亲却只想她好好活着。 她岔开话题,让父亲先去休息。 回到房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一种无力感袭来,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无能为力。 身后传来声音,“汐月……” 她回头一看,是宸王。 不知为何,看到宸王那一刻,她泪珠掉得更大颗。 楚墨寒将她拥入怀,“别哭了,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父亲。” 她摇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父亲位高权重,帝王一旦不信任,他只有死路一条。” 楚墨寒静静看着前方,原本是想来与她商量对策,可这一刻,心中却有了另外打算,他轻抚她的发丝,“陷害忠良,这是为君之大忌,帝王做到这个份上,那他的气数也该尽了,本王和你兄长手里的兵马,虽没有十足把握,但也有五六分把握……本王打算与你兄长商议,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举兵逼宫。” 慕汐月猛然一惊,从他怀里抬起头:“殿下在说什么?!” 她急忙摇头:“万万不可!若真这样,就坐实了父亲谋反的罪名,我父亲绝不会答应!” “不谋反就没有这个罪名吗?” 他低头看向慕汐月,“你若不是心里的道德感太强,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年委屈,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还要背负忠臣这个虚名吗?” 慕汐月一脸茫然。 楚墨寒抱紧她,“我答应过你,会为你挡住所有风雨,就绝不会让你眼睁睁看着父亲蒙冤受辱!现在就看陛下对这件事如何下定论,你不必担心,即使事败,我也会替你安排好退路。”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倒是有,但风险更高,本王本想着放一把火烧了相府,伪造丞相一家在大火中丧生的假象,但一旦被发现,你们只会更加危险。” 楚墨寒轻声说着:“思前想后,唯有那条路才一劳永逸。” “可那是你父亲。” 楚墨寒冷笑,“他只是君王,从来不是父亲。” 慕汐月擦干眼泪,“还是选第二条路吧,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一家子落脚的地方。” 造反太不切实际,且成功的机会太小,首先父亲不会同意,后面还有瑞王虎视眈眈,他为皇位努力这么久,能轻易让别人篡取? 楚墨寒朝她温润一笑:“嗯,见机行事,总之,你不要再哭了。本王已派人混入太尉府,他调查进度随时能掌握,一有风吹草动我们提前应对。” 此时瑞王府内。 侧妃秦青玉正在向瑞王妃请安。 “姐姐,听说王爷攻下支那都城后又连下几城,他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王妃喝着茶,“应该是吧。” 她抬头看一眼秦青玉,这段时日她伏低做小,事事迁就她,可她知道这个女人骨子里就不是个知足的,之所以这么顺从她,不过是因为王爷不在府中,等王爷回来,她少不了要作妖。 她警告道:“我知你日夜盼着王爷回来,但王爷得胜还朝,多少眼睛盯着,你可不要生事。” 秦青玉一脸委屈:“姐姐,能嫁进王府我已经感恩戴德,哪里还敢生事呢?” 她小心翼翼道:“王爷快回来了,我想给他的书房布置几株新花,王妃您看可以吗?” 王妃刚想说王爷不喜欢别人去他的书房,更不喜欢别人动他书房里的东西,可是看秦青玉这么殷勤,突然想给她点教训。 她道:“能让王爷回来耳目一新也是件好事,那你便去吧。” 秦青玉来王府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一直在观察瑞王的喜好,其余地方都已经弄清楚,唯有书房有专人打理,平时闲杂人等都不让进。 可偏偏书房才是最接近瑞王的地方,现在有了王妃允许,她终于可以进去。 出了王妃院子,秦昊在一旁等候。 秦青玉吩咐道:“去找几盆好看的芍药,待会儿和我一起去一趟王爷书房。” 秦昊恭敬道:“是。” 被慕汐月逐出秦府,他无处可去,想来想去,只能来投靠秦青玉。 刚好秦青玉在王府也需要自己的人,两人一拍即合,秦昊成了她院里的管事。 “王爷要回来了,你若是帮我得王爷宠爱,以后自有你的好处。” 秦昊弯腰奉承:“娘娘放心,王妃性子直,毫无趣味,年龄也大了,不似您风华正茂,您得王爷宠爱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143章 难道瑞王暗恋嫂嫂慕汐月? 秦青玉带秦昊来到瑞王书房。 书房是一个独立小院,院外竹影摇曳,书房坐落在竹林后。走进书房,里面典雅精致,墙上挂着名家字画、书架上摆满书籍、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屏风后还有一张雕花大床,她来王府这段时日,从下人口中得知,瑞王平日常常宿在书房,可见跟王妃感情也不是那么好,她的机会更大。 书房窗户敞开,微风吹来,传来竹林的簌簌声,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窗台上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秦青玉让秦昊把芍药放到窗台上,自己边走边看,看能不能发现瑞王有什么喜好。 走着走着发现书架最上面的一层放着几个盒子,书架上全是书,只有顶层放了几个盒子,其中有一个还异常精美。 秦青玉抬头看了看,让秦昊把这个盒子取下来看看。 秦昊放下花盆,找了张小凳,把盒子取了下来。 秦青玉打开一看,盒子里整整齐齐叠着一件衣裳,看起来只不过是普通的男人长裳,她不由好奇,瑞王怎么会将一件衣裳这么宝贝放书房里面? 很快她的视线就落在了衣裳的针脚处。 嫂嫂的绣图和针脚都有自己的风格,这似乎是她嫂嫂慕汐月亲手做的衣裳! 她立即翻看,突然想起与瑞王初识时,瑞王下池救她,身上衣裳湿了后嫂嫂拿了一件兄长的衣裳给他换,后来她还曾帮嫂嫂到瑞王府想把衣裳要回来,但当时瑞王说衣裳可能被下人丢掉,不见了。 可现在却发现这件衣裳被他当宝贝一样收藏着! 怎么可能?难道瑞王暗恋嫂嫂慕汐月? 秦青玉的心咚咚直跳,许多从前的事情从脑海中掠过,没有往这方面想时只觉得有点奇怪,但不会在意,一旦往这个方向想,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她不由往后退一步,扶住书桌的手猛烈颤抖。 秦昊察觉到她神情变化,问道:“怎么了?” 秦青玉摇摇头,“没事,把这个盒子放回远处。” 看到窗台上那几盆芍药,她沉声:“都搬回去。” 环眼整个书房,她知道里面肯定还有跟慕汐月相关的东西,她终于知道为何瑞王不让人进这儿,但她如果现在去查找翻动,被瑞王察觉,一定会追查到她头上! 她面如土色回到院子,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当作亲姐妹的嫂嫂,居然成了她的情敌! 没多久王妃来了。 “你不是说要布置一下殿下的书房?怎么里面什么也没有?你这是糊弄我还是糊弄殿下?” 秦青玉看着这个蠢妇,只懂在她面前耀武扬威,避她如蛇蝎!这么多年都不知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她回道:“殿下的书房已经很好,任何地方都恰到好处,不必再添什么东西。” 她起身走到瑞王妃身边,“姐姐,你进过殿下书房吗?知道里面有什么吗?知道为什么里面的东西不能动吗?” 看到她故作神秘的神情,瑞王妃刚想发火。 秦青玉却道:“与殿下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姐姐难道感受不到殿下的心?难道就不想知道殿下心里到底住着谁?” “去书房看看就知道了。” 瑞王妃愣在原地。 思量许久,还是去了书房。 书房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任何疑点,但她知道,若想藏什么东西,肯定有机关。 她疯狂找寻,果然在书架后发现了端倪,书架后侧的墙是空心的,说明里面还有空间。 她循着书架四处摸索机关。 忽然,咯吱一声,左侧的墙忽然动了,一个隔间慢慢呈现在眼前。 一眼看过去,里面全是画像,而且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她与慕汐月自小就相识,一眼就认出画像中的人是慕汐月! 从十来岁开始一直到如今的二十四岁! 里面有不下千幅画像!每一幅都精美华丽、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即使每三天画一幅,也需要数十年时间! 她如雷轰顶! 这么多年,事事顺她,给足她面子的丈夫,心里竟然眷恋另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即使已经成亲生子,他依然没有放弃,十年如一日,画满了她的画像! 她站在隔间中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奇耻大辱、什么叫心如刀割! 三日后。 京城郊外锣鼓喧天,皇帝带领百官站在城门口,亲自迎接瑞王。 瑞王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走来。 慕震廷站与文武百官一同站在迎接队伍中,看着神采飞扬的瑞王。 他将支那皇族押送回京的时候,远在南疆的瑞王又攻下支那几城,迫使支那王一来到京城就向陛下俯首称臣,承诺每年进贡黄金百万两。 瑞王还朝的前两日,甚至有传闻,皇长子已殁多年,皇太子之位一直在皇二子和皇三子之间悬而未决,如今皇二子为大楚拓土有功,陛下有意立瑞王为太子。 队伍慢慢近了。 宣旨官已经下了城楼。 喧天锣鼓声突然停下,宣旨官在队伍前宣旨,洪钟般的声音传入城楼上的文武百官耳中。 “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皇二子楚墨渊,为宗室次嗣,天意所属,军功为载,特立为安国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瑞王被册封为皇太子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自然也传到了相府。 慕汐月知道,她真正的敌人来了。 几日前,她为父亲的事情焦头烂额,但一连几日,父亲安然在府中,调查谋反之事像是停滞了一样,后来她才知道,陛下和满朝文武都在准备迎接瑞王凯旋归来的事情。 皇宫内。 瑞王正在向陛下禀报南疆的事情,陛下没听多久便打断了他。 “渊儿,宁王养私兵的事情朕已经查清,总觉得这件事跟丞相也脱不了关系,但丞相那边却拿出有力证据证明他跟宁王不是一丘之貉,你怎么看?” 楚墨渊不动声色,“虽说丞相大人向来欣赏三皇弟,他们以前是来往密切,但凡事讲究证据,没有真凭实据确实难以定罪。” “朕担心长久软禁丞相,会引起慕氏父子不满,慕震廷手握重兵,若真的举兵造反,京城禁军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所以朕才着急让你回来。” 楚墨寒心里却笑,好在父皇这几日没有动丞相,否则慕汐月该急成什么样子? 第144章 城隍庙中的男人是不是你? 楚墨渊嘴角一斜:“儿臣回来,父皇定可高枕无忧,从前儿臣没有领兵经验可能不是慕震廷的对手,但现在就不一定了,只是凡事都应做好万全之计。” 勤政殿中灯火辉煌,橙黄的倒影中,父子俩慢慢商量。 “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反之亦然,丞相大人一人不成气候,真正有用的是他这些年扶持起来的势力,儿臣以为丞相大人乃奸人所害,害他的人便是他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这批人员名单,想必父皇心中有数。” 他继续道:“除了慕震廷,儿臣还担心五皇弟,他与慕震廷交好,儿臣担心他会牵涉其中。” 皇帝冷哼:“吃里扒外的东西!” “忠武大将军传信回来,北疆夷族知道大楚刚在南疆打完仗,想趁我朝元气大伤之际犯乱,北疆这个时候正好需要五皇弟。” 皇帝一听,眼中赞赏之意溢于言表:“渊儿,朕若早点栽培你,不至于担惊受怕这么久。” 狱中。 秦善文正在睡觉,听到狱门打开的声音,他立即翻身坐起,只见一袭暗紫长袍的瑞王站在他前方,他欣喜不已,“殿下终于回来了!” 瑞王走过去,在他床前的案几旁坐下,“秦大人,这些日子受苦了。” “这是微臣应该做的,为了殿下,微臣甘愿忍辱负重!” “你与秦夫人和离的事情为何没有告知本王?” 秦善文不知如何回答,“……微臣以为我夫人只是意气用事。” “是吗?” 秦善文突然跪下,“殿下,微臣都是为了您才会到如今这一步!求殿下看在微臣兢兢业业的份上救微臣一命!” “丞相已倒,你在孤这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看在你有过功劳的份上,孤会替你照顾好妻妾孩儿。” 孤?秦善文震惊!瑞王已是太子? 他满脸痛苦看向瑞王,“殿下!您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瑞王冷笑:“难道你要孤去跟陛下说,书信是孤指使你放进丞相书房的?” 秦善文无力垂下手,原来一开始他就打算牺牲他! 瑞王拍拍他肩膀,“用你一条命换取你儿子的锦绣前程也不亏,你可还有什么遗愿?” 秦善文拼命摇头,他不能死,即使瑞王许诺给他儿子锦绣前程,可安哥儿还小,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他曾经是状元郎啊!他应该光宗耀祖、匡扶门楣,怎么能英年早逝?! 忽然看见瑞王腰间佩玉,多年前城隍庙中的事情再次浮现在脑海。 城隍庙中,慕汐月中了催情香,他欲与之行床弟之事时,一个戴金面具的男人进来了。 男人举着火把看到慕汐月时,将他一脚踢开让他滚。他知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只得走出城隍庙,发现外面全是黑衣人,似乎在找什么。 出城隍庙后,他不甘心好不容易设下的圈套白费,于是在外围徘徊,没过多久却发现那些人似乎发现所追踪人的踪迹,全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喜出望外,以为刚才庙里的面具男走了,于是立刻返回! 只是潜回城隍庙时,却听到了里面温柔缱绻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透过木窗,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难道那个男子没有走? 他正气恼时,又听到了兵荒马乱的声音。 人马接近,他看清为首的是戴金面具的男子。 不是他,那里面的人是谁? 他站在城隍庙墙角,看到一个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瞬息就消失不见。 当时容不得他多想,只能走一步险棋! 他慌忙跑进城隍庙。 慕汐月仍然躺在那儿,只是衣裳凌乱不已,昏暗中她雪白的肌肤刺痛了他的眼睛。 脑海里仍然是刚才这个女人与不知名的男人行事时发出的阵阵声音。 他蹲下身子,替他整理衣服的时候,门被推开。 男子站在门口,夜色太浓,看不见他的神情。但里面的一切,他肯定是看到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只听到男子在门口大声道:“里面没人!接着找!” 他盯着他半晌,抽出剑想一剑刺死他,他被吓得半死,只能死死抱着慕汐月!长剑在寒光中闪烁,最后还是没有落到他身上。 他不知这个人是谁,直到那日在书房看到瑞王佩玉,才知城隍庙中金面具男人是瑞王。 难怪那日面具男会替他们打掩护,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那个时候的慕汐月! 慕汐月才是他能不能活下去的关键! 想到这儿秦善文心生一计,咬牙道:“殿下,数年前城隍庙中与慕汐月交合的男人是不是您?” 瑞王眼神突然变冷,薄唇微抿,“你在说什么?” “那夜我并未侵占慕汐月身子,期间有一个戴金面具的男人出现过,微臣记得当时那个男子腰间佩玉,就是殿下身上这枚!” 他神色悲痛:“殿下,我虽娶了慕汐月,但都是迫于无奈,这些年来从未与她行房!殿下看在我没有动你的女人的份上,能不能救我一次?” “你知不知道你说什么?!” “微臣当然知道,当年我并未与她有夫妻之实,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又被破了身,我如何说得清?只好娶了她,可心里实在过不去这道坎!所以这些年未碰她一下!殿下,若那个男人真的是你,微臣也算是保全了殿下颜面,求殿下开恩!” 楚墨渊愣在原地,那日秦善文没有要她,那跟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可此时这个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 这些年来,他不知多少次后悔当年没有先要了她再去追杀宸王! 大家闺秀无不把贞洁看得比命重,若慕汐月知道当年的男人是他,会不会对他有不一样的态度? 他沉眼:“好,只要你让慕汐月相信那夜的男人是孤,孤就想法子救你。” 次日清晨。 楚墨渊亲自带着赦免丞相的圣旨,押着秦善文来到相府。 丞相谋反一事已经查明,乃奸人所害,丞相无罪释放。 他把秦善文交给慕汐月。 在坐在一旁从容喝茶,听到秦善文跟慕汐月说临死前想跟她说几句真心话。 “夫人,你可知为何你美若天仙,可你我成亲数年我都未曾碰你一下?” 第145章 楚墨渊!我要杀了你! 慕汐月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眼神不由看了看一旁的瑞王,不,现在已是太子……他有病吗?当着外人的面说这话? 她淡淡起身:“你我之间已无话可说,你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 说完看向楚墨渊:“殿下请回吧,您大可不必把他送上门来。” 秦善文又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我不要你的两个孩子?天底下会有连亲生孩子都不要的父亲吗?” 慕汐月停下脚步。 听到秦善文无比清晰的话:“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那两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慕汐月像是被什么东西劈中,愣在原地。 “汐月,当年跟你在城隍庙中一夜缠绵的人根本不是我!你的两个孩子也不是我的!这就是为何我一直不愿碰你!为何要想方设法调换两个孩子的原因?难道让我替别人养孩子?!” 他话音刚落,就挨了慕汐月结实一巴掌! “你住口!” 慕汐月慌乱不已,城隍庙里的事情是她这辈子都不想提及的事情,他现在不仅说,还当着外人的面说! 秦善文讪笑,“你不必惊慌,直到近日我才知城隍庙中的男人是谁,你就不想知道吗?” 慕汐月想都没想,立即回道:“我不想知道!” 可秦善文却不打算放过她。 看着秦善文一张一合的嘴,当年被山匪穷追不舍,她逃无可逃,绝望不已的画面席卷她的脑海,她痛苦得捂住耳朵,脸色瞬间煞白。 可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那个男人就是你眼前的瑞王,如今的太子殿下。”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惴惴不安、拼命摇头,却觉得头有千斤重,脚像踩在棉花上,她一声又一声:“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所有痛苦的源头竟然是瑞王!不仅让她在城隍庙失身,还害死她全家! 楚墨渊察觉到慕汐月的变化,立即起身,却看到她步履不稳,摇摇欲坠,急忙接住她。 可就在碰到她的瞬间,只见她眼神明明飘忽,却强自镇定,狠狠瞪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楚墨渊!我要杀了你!” 她握住匕首的手跟着她的人一样摇摇欲坠,他明明有机会夺过匕首,可看到她痛苦表情那一刻,却不忍心。 她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受不了城隍庙中被毁清白,对他憎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要出这口恶气便让她出吧。 他任由匕首扎进他的腹部,剧痛传遍全身。 秦善文大喊:“殿下!殿下!” 门外,太子侍卫破门而入。 “都别动!” 楚墨渊一手扶住匕首,一手搂住慕汐月,“汐月,是孤对不住你,你若要杀孤,孤认了。” 他以为慕汐月看在他们一夜夫妻的份上会手下留情,没想到她蓦的抽出匕首,红着眼就要扎第二刀! 他眉头微蹙,这个女人,还真是狠心! 但他的侍卫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主子被刀死? 慕汐月很快被钳住,但她仍拳打脚踢,恨不得立刻要了他的命。 楚墨渊绝望不已,这一招,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很快,侍卫大夫纷纷进来,楚墨渊被扶走。 慕汐月手里还拿着滴着血的匕首。 她心如死灰!为何老天要这么捉弄她?!她都已经认命服输,却还要给她致命一击!如果瑞王真的是城隍庙里那个人,那他就是她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她突然想到什么。 豁然拿着匕首去了后院。 匕首仍在滴血,她用碗装住,随后让侍女叫来两个孩子。 她要看看秦善文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紧张看着孩子的血滴入碗中,血与水相互流动,却不像之前那样迅速溶合在一起,她悄悄松了口气,看来秦善文是骗她的。 可就在她刚松完气时,却发现三滴血仍在相互游走,最后慢慢溶到了一起! 哐当一声,手中匕首掉在地上,她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耳畔传来孩子的叫喊声,“娘亲!娘亲!” 她生无可恋。 再醒来时,看到母亲坐在她床前焦心看着她。 “汐月,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为何要行刺太子?” 慕汐月浑浑噩噩,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半晌问道:“太子呢?” “正在厢房疗伤。” 慕汐月掀开被子要下床,母亲拦住她,“汐月,你刚才晕倒,还是我卧床休息下。” 慕汐月拍拍母亲双手,“我没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现在好了。” 她来到厢房,楚墨渊已经包扎好伤口,正倚在榻上休息。 还好慕汐月当时情绪激动,手颤抖无力,只是皮外伤,否则他旧伤刚好,又要添新伤。 见到慕汐月进来,他眼神一亮,直起身,“汐月,你还好吧?” 慕汐月冷冷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平她心头之恨!可是他没那么容易死,还掌握着她全家的性命。 楚墨渊见她冷若冰霜,解释道:“那日孤也中了催情香,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这才让秦善文钻了空子。” 他柔声道:“现在既已真相大白,一切都是孤的错,孤日后一定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孤都答应你?” 慕汐月挑眉,“殿下说的是真的。” “千万万确。” “好,我要你放了我父亲兄长。” 楚墨渊笑:“这个是自然。” “我还没说完,请殿下准许我们一家子回苏州,并保证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再不打扰。” 楚墨渊茫然看向她,“你的意思是你也要离开京城?” 慕汐月冷冷看着他,“不然呢?留在这儿日日想起以前的伤心事?” 楚墨渊急切道:“孤一定会让你忘记以前的不愉快,孤会迎娶你为正妃,继承大统后你就是皇后,你父亲仍是丞相,你兄长想要什么职位都可以,你还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答应你。” 她讪笑:“太子妃?殿下是不是忘了你有正妃,镇远侯于又有从龙之功,你怎么给我太子妃之位?”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能虚伪到什么程度。 “孤会与王妃和离,不喜欢秦青玉,朕也会遣走她,孤答应你,虚设后宫,孤只爱你一人。” 慕汐月愈发觉得好笑,“殿下可别告诉我,你对我是真爱?” 第146章 你会嫌弃我吗? 楚墨渊心跳加速,从未如此紧张,他悄悄垂下眼,“我以为你兄长已经告诉你一切。” 他正想如何诉说相思之情时,却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殿下是不是真心对我来说都没影响,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掷地有声。 “殿下若真觉得对不住我,那就答应我的要求,从此两不相欠,恩怨两清。” 楚墨渊小鹿乱撞的心变安静,“若孤不答应呢?” “那我便带着两个孩子永远消失,让你悔恨一生!” 楚墨渊心惊,“孩子?他们在哪儿?” 那两个孩子不是他的,如果慕汐月找到两个孩子,与他验亲,事情定会暴露! 可慕汐月似乎已经相信那晚的男人是他,只道:“殿下,你只需告诉我,你答不答应。” 即便她来势汹汹,势必要跟他恩怨两清,但楚墨渊仍然感受到她待他与之前不一样。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感化她。 他应下:“孤答应你,但孤也有一个条件。” 他缓缓看向慕汐月:“你毕竟已是孤的女人,如今已与秦善文和离,孤不希望你再嫁给别人。” 慕汐月本就不想再成亲,她没有多想,回道:“好。” 只是简单一个字,却让楚墨渊心花怒放。 楚墨寒!只要慕汐月不嫁给你,你再费尽心机不也是白费? 慕汐月想走,楚墨渊叫住她,“汐月,两个孩子在哪儿?能让孤看看吗?” 她知道孩子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可打心底里不想让他知道,她回:“看我心情。” 楚墨渊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苏州老家?孤派人护送你们,苏州故居多年未住应该已经破败,要不要派人先去修建新居?” 慕汐月不胜其烦:“这些无需殿下操心,殿下只需兑现今日承诺。” 她垂眼看了看他腹部,“殿下的伤还是回王府找更好的大夫看吧。” 这是下逐客令,一刻也不希望他多待? 看着她清丽背影,楚墨渊暗笑,她还是那么善良单纯,不知什么是以退为进。 你这样容易相信别人,孤怎么放心让你流浪在外? 宸王楚墨寒被急召入宫。 高高在上的帝王淡淡道:“丞相大人无罪释放,你可安心了?” 他行礼:“谢父皇!” 皇帝没跟他拐弯抹角,给他看北疆急报。 上面说夷族暗中招兵买马,有趁大楚战后虚弱,青黄不接之时收复此前并入大楚的三座城池。 “忠勇大将军毕竟刚去北疆,朕不放心,还是想让你去镇守北疆,朕知你重伤初愈,可休养一段时间再出发,再不可太久。” 楚墨寒神色淡定,北疆到处是他的部下,他虽远在京城,但也已收到北疆有变的消息。 他抱拳道:“父皇,儿臣明日便可带兵前往北疆,若此次北疆危机解除,儿臣有一个请求,还望父皇恩准。” “什么请求?” “儿臣想迎娶慕汐月为王妃。” 陛下听后震惊,“慕丞相的女儿?” 他眸色变暗,“朕记得,慕丞相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嫁作人妇,你说的是她吗?” 楚墨寒垂眸,“她已与丈夫和离。” 皇帝脸色一黑:“你的意思是要娶一个和离妇?还是正妃?你眼里还有没有皇家颜面?!” 楚墨寒语气铿锵有力:“还请父皇成全。” 皇帝虽气,可想起他那卑微生母,想起他以前如何离经叛道,想起他们之间名存实亡的父子关系,他冷笑:“可以,但皇家不认这个儿媳,你若非要娶她,就与朕断绝关系,朕就当从没这个儿子!” 楚墨寒抬头,深深看一眼贵为九五至尊的皇帝,在他眼里尊卑胜过一切,他看不起母亲,觉得母亲污了他纯正血脉,也看不起他,觉得他的出生是个错误。 在他眼里,最好没有他这么一个低微血统的儿子。 他掀袍下跪,“还望父皇原谅儿臣无法您的养育之恩。” 皇帝瞪大双眼,他以皇子之位来威胁他,他却毫不犹豫选择了慕汐月!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与朕断绝关系!好,好得很!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只要你这次打败夷族,朕只收回你的封号,皇子待遇不变,否则你以为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女人愿意跟你?!” 说完,拂袖而去。 楚墨寒走出皇宫,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高高耸立的红墙、等级森严毫无人情味的皇宫对他来说从来都是桎梏。 他径直去了相府,想把这件事告诉慕汐月。 慕汐月此时正在陪两个孩子,看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想起宸王,心中惆怅不已。 她受命运捉弄虽可怜,但整件事情当中,最受伤的应该是宸王。养了八年的孩子竟是仇人的,为她付出那么多,可她却无法给他一个回应。 她深深叹了口气,身后却传来宸王的声音。 慕汐月一转头,看到芝兰玉树一般的男人如谪仙一般站在她眼前,眼若星辰般看着她。 两个孩子见宸王来,立即跑过来,一左一右环抱着他。 楚墨寒将他们抱起,心中满是温情,想着只要慕汐月愿意嫁给他,从北疆回来后他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以后举案齐眉、儿孙绕膝。 他说有话想跟他们娘亲说,让两个孩子先去玩耍。 慕汐月听到这儿回过神。 楚墨寒将她拉入房中,一把搂住她,“汐月,陛下答应我们的亲事了!等我从北疆回来,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 慕汐月震惊,知道说出的话会伤害他,可还是说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楚墨寒却觉得她是在耍小性子,笑笑道:“没事,我可以慢慢等。” 他抚摸她的发丝,柔声道:“只是以后我就不是皇子了,你会嫌弃我吗?” 他紧接着又道:“但你放心,我有存银,足够我们一家人富足过一辈子,以后我再学一门手艺,也不会坐吃山空。” 他憧憬着以后的生活:“你如果不想在京城,我们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定居,汐月,除了王妃之位,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慕汐月这才知道陛下为何会同意他们的亲事,是他用皇子之位换来的。 他在费尽心思与她走到一起,可她却轻而易举答应瑞王不再嫁人。 她眼眶湿润,哑声道:“殿下,我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他紧紧搂着她,脸埋进她的发丝:“明日就要领兵去北疆,这么多年,从未觉得去北疆如此艰难。” 第147章 你真的要娶慕汐月? 慕汐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闷又痛,她不自觉双手环住了楚墨寒。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楚墨寒眼神一动,将她抵住门后,细密的吻落了下来。 慕汐月没有抗拒,反而迎上他的吻。 楚墨寒微微颤抖,将她抱得更紧,吻过她的耳垂,一路往下,在她雪白颈间流连,两人呼吸渐渐温热。 楚墨寒眼底欲望像是要溢出来,搂着清香温软的身子难以自持,但仍然克制自己,“等我们成亲再……” 慕汐月抬眸,眼底水光潋滟,“这个亲也不是非成不可,你想我时便来,我不会拒绝你。” 楚墨寒却责备地看她一眼:“怎可如此?把你当外室,吃干抹净就走吗?” 他怜惜看着她,“皇子之位于我并不是必选项,你才是,我要你名正言顺做我妻子。”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身上,额前的碎发在他眼角投下一片阴影,慕汐月看着他如刀削般的侧脸愣愣出神。 他嘴角含笑:“怎么?不舍得我?” 他轻点她鼻尖:“刚才还说不想嫁给我,现在却一副不舍的样子,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他又抱住她,“汐月,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尤其是要离瑞王远一点。” 他喃喃自语,“现在他是太子了……” 楚墨寒丝毫不觉慕汐月心中愧疚:“我要回一趟军营整兵,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他出了相府,马车行至街角时,发现太子楚墨渊在等他。 他靠在马车旁,脸上笑容似有若无,“五皇弟这么快就出来了?孤还以为没有个把两个时辰你不会舍得走。” 楚墨寒淡淡道:“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听说五皇弟今日在宫中说要娶慕汐月,冲撞了父皇?” “太子殿下眼线都安到陛下身边了?这才一炷香之前的事情。” “陛下?”楚墨渊眯眯眼,“啧,如此没有孝道,人还没娶到就先不认父皇。” 楚墨寒淡淡看向他,“微臣军营还有要事,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告退了。” “慢着!”楚墨渊急切问道:“你真的要娶慕汐月?她答应了?” 刚才才答应他不会嫁给别人,想来也不会立即变卦,可他还是担心。 但楚墨寒并没有回答他,只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孤就知道她不会答应。”楚墨渊微微一笑:“虽然北疆是五皇弟的大本营,但凡事都有个万一,战场上刀剑无眼,皇弟还是要担心。” 楚墨寒冷漠开口,“只要太子殿下不暗下杀手,微臣便没有这个担心。” 楚墨渊眼珠一眯,这倒提醒了他,虽说慕汐月答应了他不再嫁人,可他实在厌烦宸王穷追不舍。 他浅笑:“五皇弟对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与孤是兄弟,孤怎会暗下杀手?” 得知丞相无罪后,相府门庭若市,但丞相大人未见一人。 晌午时分,慕震廷急匆匆来了。 一来相府便找到慕汐月:“汐月,听说太子今日来找你,你还刺伤了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可有欺负你?若有,告诉兄长,兄长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慕汐月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要刺伤他?” 慕汐月眼神闪烁:“是他指使秦善文陷害父亲,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慕震廷叹气:“我们都知,苦于没有证据,即使有证据,陛下也不会相信。” 他一脸认真看着慕汐月,“以后绝不能单独见他,若是碰见他,第一时间派人通知兄长。” 慕汐月笑:“哥,我们不是打算回苏州了?以后也没有机会见他。” 这时父亲过来了,慕震廷迎上去,父子俩一边喝茶一边商议事情。 “听说三皇子养私兵的事情已经坐实,以陛下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格,真会放了我们?” 慕震廷很是担忧,“如今我手里有兵权,陛下多少有些忌惮,若交出兵权,陛下若想秋后算账,我们没有一点保障。” 他问丞相大人,“父亲,我真的也要辞官吗?” 丞相回道:“即使手握兵权,也不一定是保障,陛下已然猜忌我们,若还把持兵权,只会让他更猜忌。” 他问慕汐月,“月儿,你觉得呢?” “我与父亲的看法一样,父亲与兄长赤胆忠心,并无不臣之心,只是陛下忌惮你们,一旦我们没有他忌惮的东西,便没有理由非要杀之而后快。” 慕震廷看向父亲,两人眼神交汇,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他们安全了,可慕汐月呢? 瑞王已是太子,大权在握,慕汐月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吗? 慕震廷道:“要不让汐月假死,让太子死了这条心。” 慕汐月大吃一惊,“有这必要吗?我若假死,以后要见你们一面岂不是很难?” “只是近几年难,我就不信,你人已经死了,太子还能惦记个十年八年,到时候我们在苏州,也不可能事事都传入京城。” 慕丞相点头:“这倒是个办法。”他朝慕震廷道:“你这就去准备。” 慕汐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楚墨寒,既然假死,肯定也要瞒着他,他要是知道她死了,会如何? 兄长直到深夜才回府。 楚墨寒说他晚些时候会来,可直到深夜也还未来。 明日就要领兵北上,说实话,慕汐月心有不舍。 明明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再对男人动心,不要再陷入爱河,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后半夜,慕汐月已入睡。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喊她。 她睁眼一看,是楚墨寒。 她不由自主说了句:“你怎么才来?” 昏暗中,看到他明亮的眼睛,他眼中含笑,“想我了?” 她想答是,可还是压抑住了自己。 他伸出手,“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掌心是几个小圆球。 “这个叫烟雾弹,遇到危险的时候把它往地上一扔,会冒出土黄色烟雾,挡住敌人视线,好争取时间逃跑。” 楚墨寒语气轻柔,“原本的烟雾弹有恶臭味,我想着你肯定不愿随身携带,所以让人赶时间研制了味道没那么重的,你闻闻看,能接受吗?” 他这么晚才来,原来是为了给她准备这个。 她抬眸,“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只要是救命的东西,难闻一点也没事。” 楚墨寒把烟雾弹装进小袋子递给慕汐月,“我还给你留了一队暗卫,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第148章 等我回来 慕汐月摇头:“你的暗卫你都带着,你要是偷偷给我留着,从北疆回来别想见到我。” 她道:“我准备与父兄回苏州,用不上这些暗卫,你上战场更需要。” 楚墨寒黑眸微敛:“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关心我吗?” 慕汐月刚想否认,楚墨寒勾起她下巴俯身吻了下来,越吻越深,直至整个人欺压在她身上。黑暗中,他宽大厚实的手掌在她身上摸索,慕汐月整个人颤抖不已,心中害怕却又在期待,想着如果他真的要,那就给他吧…… 嘶啦一声,慕汐月只觉身上一空,再一看,楚墨寒隔着她的外裳,将她里面的中衣扯了出来。 慕汐月一脸震惊,“这是干嘛?” 楚墨寒眸色微暗,呼吸微重,伏在她耳侧,哑声道:“借你一件贴身衣物带去北疆。” “……你怎么能这样?” 楚墨寒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眼中尽是不舍,“等我从北疆回来,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他情动,却极力隐忍,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获封太子,文武百官纷纷去道贺。入夜的瑞王府仍旧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楚墨渊送完最后一位宾客,满身疲惫回到书房。 按理说楚墨渊应该搬回皇宫入住东宫,但宫里不自由,他已经想好继续住在王府的理由,母妃自会帮他劝说父皇。 他安静坐着歇了会儿,脑海中回想着白天慕汐月的剧烈反应,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果然还是秦善文了解她,知道她的软肋在哪。 她想离开京城离开他,他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楚墨渊叫来暗卫,低声吩咐了他几句,暗卫应声出去。 他倚靠在宽大座椅里,单手支着脑袋,心想,如今京城没了那个碍眼的宸王,慕震廷又主动放下兵权,他要进相府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一抬头,恍惚看见正在思念的人就站在门口。 楚墨渊大吃一惊,蓦的坐直身子,刚想喊出慕汐月的名字,可又觉得不可能,再仔细一看,才发觉是秦青玉,她穿着慕汐月常穿的衣裳,梳着她出嫁后常梳的发髻,昏暗中,身形像极了她。 他眸光黯淡下去,“你来干什么?” 秦青玉端着玉碗袅袅婷婷走进来,“殿下,您好不容易从战场回来,又马不停蹄处理各种事务,一刻都没停歇,喝碗参汤早点歇息吧。” 楚墨渊淡淡看她一眼:“孤身上有伤还未痊愈,大夫说不宜喝参汤。” “啊?臣妾疏忽,这便去换一碗。” 楚墨渊叫住她:“不必了,以后安分在后院待着,不要到孤书房来。” 秦青玉将转未转的身子在书房中僵住,她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小声道:“殿下,明日臣妾想去一趟相府拜访嫂嫂,殿下可准?” 楚墨渊抬眸:“孤听闻你兄长已与跟慕汐月和离,她不是你嫂嫂了吧?” “那是我兄长的事情,在我眼里,她永远是我嫂嫂。” 楚墨渊看看她,“你想去便去吧。” 秦青玉期期艾艾看着他,“殿下……今夜……” 他们俩都心知肚明,成亲这么久,还未圆房。 楚墨渊扔下手中檀珠,眼中带着厌恶神情:“你没听到孤身上有伤吗?” 秦青玉急忙低头行礼退下。 走出书房,夜风袭来。 从她进去到出来,他始终冷冷冰冰,唯有提到嫂嫂时,他神情有微微缓和。 她终于明白楚墨渊为何会娶她,只是为了跟秦府扯上关系,为了方便见到慕汐月,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 可她不可能服输! 如今他已经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即使没有感情,她也要得到无上尊荣! 次日,楚墨寒领兵北上,父兄进宫谢恩,慕汐月与母亲在院中喝茶聊天,两个孩子去书房做功课。 没多久,下人来禀报说瑞王侧妃来访。 秦青玉?差点忘记她了。 但此时慕汐月已经不想再跟秦家人有任何关系,她正准备让下人出去回话说她不在府中,却听到秦青玉的声音。 远远就听到秦青玉娇柔笑着:“好久不见嫂嫂了,几次差人来问,昨天终于听说嫂嫂在相府,嫂嫂——” 慕汐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朝母亲苦笑:“母亲先回屋,我应付应付她让她走。” 秦青玉身后跟着好几个仆人,手里都拿满了东西,她笑嘻嘻进来,“嫂嫂,你可算回来了。” 慕汐月不慌不忙道:“青玉,我与你兄长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青玉眼眶瞬间红了,“嫂嫂!不管你与我兄长如何!你永远是我的好嫂嫂!” 慕汐月心中冷笑,这个女人最会察言观色,她难道不知丞相府已经落势?以她趋利避害的性格,还会主动亲近?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她淡淡道:“可我不想再做这个嫂嫂。” 秦青玉微笑:“那也无妨,我们还可以做好姐妹。” 她自来熟坐下,朝身后道:“姐姐,我给你带了好些礼物,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慕汐月看也没看:“你还是带回去吧,如今你是太子侧妃,太子向来与慕府不和,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往。” 秦青玉垂了垂眼,她果然还不知道太子暗恋她的事情? 心中不免讪笑,都已经坐上太子之位了,还小心翼翼呵护她的感受,她在他心中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 她挤出几滴眼泪,“那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我们姐妹之间……” 看到慕汐月嫌弃的表情,她收住话,说出今日来意:“姐姐,我吃惯了姐姐做的糕点,王府厨子怎么也做不出,姐姐可否送几盒给我回去解解馋?” 慕汐月只想把她打发走,想也没想,招手让下人去拿糕点。 秦青玉收下糕点,眼角还含着泪:“多谢姐姐,如今兄长获罪,我在京城无依无靠,唯有姐姐一个亲人,还望姐姐不要嫌弃妹妹。” 慕汐月不着痕迹笑笑:“以妹妹的聪明才智,不至于这么落魄。” 她没有多说,想着反正要回苏州了,以后也见不了几次面。 她正准备让秦青玉走,下人匆匆进来,“小姐,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 慕汐月二话不说,随下人过去。 第149章 难道你心甘情愿在一个和离妇面前做小? 房内。 母亲躺在床上,几个大夫在一旁诊断。 慕汐月进来问道:“怎么了?突然晕倒。” 大夫回:“老夫人身体向来健朗,我们几个刚才也都看过,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找不出晕倒的原因。” “那我母亲何时能醒?” 几个大夫依次摇头。 慕汐月着急,府中的大夫已是京城中除御医外最好的大夫,他们都束手无策? 她急切问道:“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认识会治这种症状的大夫?” 其中一个大夫迟疑道:“宫中御医可能可以。” 要是以前,父亲只需跟太医院打个招呼,就能叫来御医,可现在…… 慕汐月忽然想起之前府中女医给秦善文母亲介绍的那个神医,虽然收取高额诊金,但他的医术确实好。 她立即转身,“备马车,随我出去一趟。” 慕汐月很快找到神医住所,但被告知神医外出云游,不知何时回来。 难怪人人眷恋权力,关键时候还得靠权力,但她没有。 她拿出几锭金子塞到神医徒弟手中,“烦请小先生想方设法联系上神医,我府中母亲得了怪病,昏迷不醒,急需神医救命。” 徒弟急忙拒绝:“慕小姐,我也知道情况紧急,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找到师傅,不过我可以给你引荐我师叔,他或许有办法。” 慕汐月眼神一亮,“好,烦请小先生现在就带我去。” 马车在京城疾行,一路驶出城外,来到西郊一座小院前,房里一个老先生正在逗鸟。” 小徒弟小心翼翼过去请安。 没多久,站在不远处的慕汐月就听到了老先生的话,“老夫早就不看病了你不是不知道!” 小徒弟轻声解释:“是慕丞相的夫人,师叔您能不能看在丞相大人的面上……” “我管他是谁呢?!” 慕汐月急忙过去,恭敬行礼:“请恕晚辈唐突,晚辈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求老先生,求老先生腾出一点时间替晚辈母亲诊断,哪怕看一眼也好。” 她正说着话,老先生的鸟却飞到了她肩上,在她肩上叽叽喳喳叫着。 老先生一笑:“看来老夫的鸟喜欢你,这样吧,你在这儿替老夫陪这只鸟儿,老夫去给你母亲看病。” 慕汐月虽然觉得奇怪,但听到他愿意去给母亲看病便立刻答应。 她让府中马车送老先生回去,自己则留在小院里“陪鸟”。 小徒弟也留了下来。 “慕小姐,我师叔把这只鸟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不愿把这鸟关在笼子里,又怕带出去它飞走,所以每日就在这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这只鸟。” 慕汐月苦笑,还有这样的人。 一炷香功夫后,老先生回来了,声音爽朗,“你母亲醒了。” 慕汐月惊喜不已:“多谢老先生!不知我母亲患的是什么病?可有医治之法?” “你母亲是惯有的头疼症,一直累积,没有药物可以治疗,但是可以通过按摩缓解,只是这手法并不是每个大夫都懂。” 他看看慕汐月,“老夫看小姐面善,又与我的鸟儿有缘,这样吧,老夫答应帮你母亲医治,但需要每次去医治的时候你代老夫在这陪鸟儿玩耍。” 这并不难,慕汐月正想答应,忽然想起他们一家准备回苏州的事情,问道:“不知需要按摩多久才能好?” “说不定,快的话一两年,慢的话可能需要根据情况终身按摩特定穴位。” 慕汐月心惊,若如此,他们还怎么回苏州?这位老先生不可能愿意跟着他们去苏州! 但现下也只能答应,“先生,明日我什么时候过来接您?” “巳时。” 秦青玉回到王府。 已是晌午,太子仍未回来。 太子已获封几日,按理来说应该请旨封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却迟迟没有动静。 瑞王妃陈若宓坐在前厅的膳桌前,满桌的美味佳肴显得她更为落寞。 秦青玉进去请安。 “姐姐,还在等殿下?” 陈若宓没说话,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秦青玉笑笑:“姐姐,再这么坐以待毙,恐怕太子妃之位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秦善文陷害丞相大人获罪的事情已在京城传开,他与丞相千金和离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 她和离了,他便又有了机会。 秦青玉又道:“不过也不一定,姐姐有个可靠的娘家,在殿下得储君之位一事上立有汗马功劳,殿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陈若宓摔筷子,“再嚼舌根我挖了你的舌头!” 秦青玉立刻掉眼泪,“妹妹这不是替姐姐着想吗?难道你心甘情愿在一个和离妇面前做小?” 陈若宓侧过脸:“你怎么知道是她?!” “我又不瞎,难道看不出来?”她握住王妃的手,“姐姐,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再争了,应该团结一心,趁着慕家落势,让慕汐月出局才是正事啊!” 陈若宓看向她,“你有什么办法?” 楚墨渊坐在回相府必经之路的茶楼上,看京城街上车水马龙。 不久,便见相府马车进城。 街上有商贩之间起了争执,双方摊位挡住去路。 慕汐月的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车夫想要下车去让他们让路。 但今时不同往日,慕汐月不想生事。 此地离相府已没有多远距离,加上她因为母亲的事情心情低落,便道:“我下车走回去,你们等路通再回来吧。” 两个家丁和侍女跟随她。 她想起母亲喜欢吃这条街上的馄饨,便想着过去买一碗带回去给母亲。 街上人潮如织,可这繁华与她无关。 她慢慢走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耳边传来谩骂声:“不长眼睛吗?怎么走路的?!” 家丁和侍女急忙护住慕汐月。 慕汐月抬眼看过去,一个绫罗绸缎的中年男子正颐指气使朝他大喊大叫。 可男子在看清慕汐月长相后却明显愣住,急忙道歉,“不小心冲撞了小娘子,还望见谅。” 慕汐月没出声,微微转了方向,想继续往前走,男子却挡住她的去路,“小娘子要去哪儿?在下可用马车送小娘子一程。” 慕汐月的家丁横到中间,“放肆!可知我们小姐是谁?竟敢当街调戏?” 男子沉下脸:“什么叫调戏?看你家小姐一脸疲倦,心疼她想帮她怎么了?” 慕汐月懒得理这无赖,三步并作两步走开。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 他回头一看,刚才调戏他的男子被两个黑衣侍卫打趴在地,身着玄色淡金绣纹华服的男子站在他身前,懒懒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把他打到说不出话为止。” 第150章 除了你,还有谁敢调戏她? 玄色背影背对着她,但她仍然认得是太子楚墨渊。 地上男子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四周围满了人,都在议论纷纷。 换作平时,慕汐月肯定觉得太过残忍,但此时她不想再跟楚墨渊有瓜葛,况且,那个无赖确实欠教训。 她转身继续走。 没多久,身旁多了一个人,玄色的颀长身影跟她并肩,声音带着笑意,“还在生气?孤已经帮你教训他了。” 慕汐月淡淡道:“堂堂太子当街殴打平民,传出去不太好吧?” “又如何?大不了就是被大臣弹劾,被父皇斥责。” 慕汐月冷笑:“说不定好不容易到手的太子之位就没了呢?” 楚墨渊长眉微扬,“看来慕小姐对孤做这个太子很不满。” “岂敢?” 楚墨渊勾勾唇角,“慕小姐今日看起来很不正常,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孤能不能帮上忙?” 慕汐月瞥了他一眼,“殿下还是管好自己吧,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说话间已走至馄饨摊,慕汐月要了一大碗鲜肉小馄饨,“清汤就行了,不用放红油。” 她在等老板做馄饨,楚墨渊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等她。 侍女接过装好的馄饨,主仆三人打算回府。 楚墨渊仍跟着。 慕汐月转头:“殿下可还有什么事情?” 他漫不经心回道:“孤看慕小姐弱柳拂风、楚楚可怜,担心待会儿又遇歹人,反正这儿离相府不远,索性送你回去。” 慕汐月白他一眼,“我看殿下与刚才那无赖无异,揍别人揍那么凶猛,怎么不揍自己一顿?” 楚墨渊眯眯眼:“在你眼里孤竟这般油腻?” 他正看着慕汐月笑,忽然前方掠出一个身影,箭步冲过来,将慕汐月拉到身后。 一看,果然是那个护妹狂魔慕震廷。 他示意家丁侍女带慕汐月回去。 他双手叉腰站在楚墨渊面前:“太子殿下,是我妹妹态度不够明确,还是我话没说清楚?你怎么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不放?” 楚墨渊针锋相对:“慕震廷,你妹妹被人当街调戏的时候你在哪儿?孤刚刚帮了她,你就是这态度?” “除了你,还有谁敢调戏她?” 楚墨渊眼底暗潮涌动,“慕震廷,你不要找茬。” 他定定看着慕震廷,“成王败寇,若是别人,此时你的部下、丞相大人的门生全部都得杀头,孤只是将他们调到边缘位置,这些你都看不到?” “所以我还得感谢你?” 楚墨渊昂头:“确实担得起你一句感谢。” “只怕殿下这么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他讪讪一笑:“城西小院的女人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若陛下和文武百官知道,殿下打算怎么解释?” 楚墨渊挑眉:“孤用得着解释?” 如今朝中他独大,父皇都要倚靠他,他还怕这个? “这么说殿下打算一直养着那个女人?” 楚墨渊怕他跟慕汐月乱说,回道:“孤会善待她,给她一笔钱、一个新身份,到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慕震廷淡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走她?” 楚墨渊沉眼:“慕震廷,你不要太过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步步紧逼?!” 慕震廷扬眉:“怎么?问都不能问?不问我怎么知道殿下是不是在敷衍我?” 他回头,看到慕汐月身影已然消失,道:“殿下难道希望这种龌龊事被我妹妹知道?” 楚墨渊轻笑:“慕震廷,你就只会仗着慕汐月气孤?不如想想自己日后出路,手握重兵时都无法护住一家子,一无所有的时候你还怎么保护她?!没听说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慕震廷眸光清冷:“与你这种人还有什么好相见?” 他睥睨一眼楚墨渊:“太子殿下,七日后若城西小院的女子还在京城,在下会让整个京城都知道她的存在。” 当时答应救那个女人,如今他得趁自己还有些许能力,让那个女人早日脱离苦海。 楚墨渊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慕震廷像是没看见,转身走了。 回到相府。 慕震廷发现慕汐月和父亲在花厅坐着,两个人面色凝重。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走进去问道:“父亲,怎么了?” 慕汐月抬头,“哥,母亲的头疼症愈发厉害了,今日莫名晕倒,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我找来一个神医,神医说无法根治,只能每日按摩穴位缓解,而且按摩手法只有他懂,不外传。” 慕震廷眉头蹙紧,“意思我们无法离京,得让母亲在京城治疗头疾?” 慕汐月点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母亲,就说我们计划有变,暂不离京了?” 慕震廷大吃一惊,看向父亲,“已经决定了?可我们还能待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吗?” 丞相大人倒是从容,“只要不眷恋权利,无心朝政,在哪里都一样吧?现在你母亲的状况确实不宜匆忙离京。” “那汐月假死的事情?” 慕汐月回:“也暂且推后,凡事以母亲身体为重。” 慕震廷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以为不会再见太子,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现在却还要留在京城。 他忧心忡忡看向慕汐月,他在不在京城影响都不大,重要的是她不适合待在这儿。 慕汐月懂他的担忧,微微一笑:“不就是太子的事情吗?兄长放心,我自有分寸。” 楚墨渊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时分。 回书房路上经过花园亭子时,远远看到有人在亭子里乘凉。 秦青玉看到楚墨渊,立即小跑过来请安:“殿下回来了?用过膳了吗?” 楚墨渊随意答一句继续回书房,却听到秦青玉说道:“臣妾上午去了趟相府,带回一些糕点,可好吃了,殿下要不要吃一点?” 楚墨渊顿了顿,知道是慕汐月做的糕点,他点头:“嗯,孤午膳没吃什么,正好现在肚子饿。” 他侧身让身旁侍卫去取糕点。 他看一眼秦青玉,“秦侧妃有心了,晚点你去库房选一盒首饰。” 第151章 见前夫最后一面 秦青玉心中失落,来王府这么久,除了固定月俸,她还从没得到过赏赐,第一次得赏赐居然还是因为要回几盒慕汐月做的糕点! 她微微颔首:“臣妾不敢居功,近来家中变故,惶惶不安,还要感谢殿下救我兄长一命。” 楚墨渊看她一眼:“你不要多想,孤救你兄长不是因为你。” 秦青玉一脸尴尬,言下之意是因为慕汐月? 她听到太子殿下继续说道:“听说你兄长身体不好,你在王府也没什么事,不如回府照看他一段时间。” 这是要赶她回去?秦青玉急忙道:“殿下,我不想回去,兄长做的那些事情是个人都看不下去,尤其是对我嫂嫂!他怎么能……!” 看到楚墨渊眉头微蹙,她不敢继续说下去,微微垂着头。 一连几日。 慕汐月按时去接老先生给母亲按摩穴位,母亲状况有所好转,问起她什么时候回苏州。 慕汐月温笑:“不急,我从小在京城长大,总觉得回苏州不太适应,更何况清儿澈儿正是学功课的年纪,京城的夫子肯定比苏州好很多。” 母亲疑惑,“你不是一心想回苏州?” “真的要回时又不那么想了。” 母亲宠溺看着她,“随你,你想回母亲便随你回去;你想留在京城,母亲也在这儿陪你。” “母亲,听说你昨日让侍女去买街口的馄饨,还加了红油,您胃不好,可不能这么吃。”慕汐月语气轻柔:“起码这几日不能再吃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 母女俩正聊着,门口有侍女来禀:“小姐,秦府来人了,说想见您一面。” 慕汐月出去一看,竟是夏之桃。 “夫人……”说完眼神闪躲,“慕小姐,秦大人快不行了,想见您一面。” 慕汐月给的药是一个月的量,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没想到他就顶不住了。 毕竟夫妻一场,临死前还是要听听他有什么遗言。 路上。 夏之桃哭得双眼红肿,“慕小姐,我用的药明明只是让他痴傻,并不会要他的命,不知道为何,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些日子竟然开始咯血,请了好多大夫,个个都说回天乏力,慕小姐,您能不能帮我找御医给大人看看?” 慕汐月表情淡淡:“他本是死罪,是太子殿下保了他,怎么?太子殿下救下他却不管了?” “妾身哪里能跟太子殿下说上话……?” 夏之桃拼命朝她磕头,“慕小姐!求你帮妾身想想办法吧!哪怕是个残废,妾身也愿意照顾他一辈子!他做错了事,可关键时刻还是承认了罪行,求夫人看在他悔过的份上救救他!” 夏之桃抱着她的腿,额上已经磕出血迹。 慕汐月拉起她,“我可以带你去找太子,见了太子,你便说秦大人病重,危在旦夕,想求御医为他看看。” “好!我一定按夫人说的做!” 马车调转方向往瑞王府去。 到了瑞王府门口,慕汐月下车询问,才知太子出门了,未在府中,亦不知他行踪。 慕汐月正想走,却看到那头传来马蹄声,她看过去,马踏飞蹄、威风凛凛的太子正浩浩荡荡归来,后面跟着大批金戈铁马护卫。 楚墨渊在马上远远就看到王府门口清丽身影。 慕汐月居然主动来找他? 他立即策马过去。 男人翻身下马,带着不可意会的笑容:“慕小姐有事找孤?” 慕汐月微微行礼,侧身指了指身旁一个妇人:“这是秦善文的妾室,她求我带她来找殿下。” 她眼神轻蔑,似在说,你不是秦善文的靠山吗?就是这么做靠山的? 妇人豁的跪地:“殿下,我夫君快不行了,求殿下让御医看看能不能救救他!” 楚墨渊皱眉,他知道秦善文身体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严重,问道:“不是前些天从天牢出来还好好的?” “夫君身体本就不好,在天牢那几日状况急剧下降,回府后便开始咳血便血,妾身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求殿下!” 楚墨渊看看慕汐月,发现她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可她若不想搭理,为何又带她的妾室来?她到底想不想救他? 他问:“慕小姐,你到底是何意?你的前夫你是救还是不救?” 夏之桃没想到太子第一时间是问慕汐月的意见,她一懵,随即转向慕汐月,又一阵磕头:“慕小姐!求求你看在我们在府中感情还可以的份上,救救大人!” 楚墨渊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刀子口豆腐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心里还恨秦善文,但又挨不过别人求情。 他饶有兴致看着她,叫太医去看看秦善文只不过他一句话的事情,但他就想听她开口求他。 慕汐月淡淡道:“夏姨娘,我已经带你来了,至于殿下愿不愿意派人,那是殿下的事情,我已仁至义尽。” 她扯了扯被夏之桃紧紧抱住的裙角,“既然太子殿下不想派人,秦大人又快不行了,你我还是赶紧去秦府吧,免得秦善文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说完转身欲走。 夏之桃在后面拼命抱住她的腿。 楚墨渊摇摇头,招手让人去请太医。 夏之桃听了喜出望外,又转身不停朝楚墨渊磕头。 那边,慕汐月已经上了马车。 楚墨渊笑笑,去见前夫最后一面?他倒是好奇他们会说什么。 随即翻身上马,朝身后道:“跟上相府的马车。” 秦府。 昏暗的寝屋里,秦善文脸颊凹陷,双眼浑浊,呼吸沉重,身下被子已经尿湿,夏之桃不在,没人为他更换,屋子里充斥着酸臭黏腻的气味。 他叫了几遍来人,也无一人前来。 许久,他的一双儿女才来。 安哥儿和宁姐儿面容憔悴,瘦了一大圈,两个孩子脏兮兮的,宁姐儿都头发都没梳,胡乱披着。 “父亲,您又便床上了?” 儿子安哥儿有些怨气,女儿去找干净衣裳。 门外突然传来夏之桃欣喜的声音:“夫君,你有救了!太子殿下派太医来了!” 可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就算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如今连大小便都失禁,连孩子都嫌弃,如此没有尊严,活着也是累赘! 夏之桃推开门,他一眼就看到慕汐月站在身后。 脑海中却浮现初次见她时,风吹起马车帘,露出她绝世容颜的那一刻,恍若隔世。 第152章 血都快流干了你居然没看到? 秦善文声音哽咽,几滴眼泪从眼中流出,流向他凹陷的黑黑的眼窝。 “汐月,你会原谅我吗?” 这个天之骄女本来能拥有无限美好的人生,可都被他给毁了。 慕汐月低头看着他,思索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每日不停咳嗽,嗓子已经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可还是强忍刀子一般的疼痛,道:“汐月,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可……我实在放心不下安哥儿和宁姐儿……你能不能……” “不能。” 前世,安哥儿与他一起陷害父亲,如今安哥儿只是还没长大,没这个能力,等他有这个能力的时候,只会比秦善文更加心狠手辣! 秦善文无力垂下手,讪讪一笑,“罢了,能最后见你一面已经足够。” 他艰难抬了抬眼,“汐月,有件东西我想送给你。” 他伸手从枕头下摸索什么,慕汐月正看过去,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尖声喊着:“慕汐月!我要杀了你!” 她刚回头,只见寒光一闪,张芷嫣举着 长剑向她冲了过来。 她急忙往后躲,可张芷嫣却像是疯狗一般又快又狠,眼看长剑就要刺中她,却被一只手握住。 再一看,楚墨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旁,徒手握住了剑身! 鲜红血滴从剑身上滴落。 楚墨渊一脚将张芷嫣踢了出去! 他随后一个箭步冲出去。 门外,太子侍卫严阵以待。 秦善文知道楚墨渊的性格,他饶不了张芷嫣,他失声叫喊着求殿下放过她,但喉咙发出的声音词不达意。 他焦急看向慕汐月,“汐月,求你救救她……”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维护这个女人。 慕汐月淡淡道:“既然你们鹣鲽情深,不如到地狱继续做一对恩爱夫妻。” 秦善文绝望不已,即使张芷嫣活下来,也会活得不如一条狗,不如随他一起去了。 屋外。 楚墨渊垂眸冷眼看着这个疯女人,压低声音道:“把她处理了,不要脏了慕小姐眼睛!” 侍卫将张芷嫣拖出去。 另一侍卫匆匆过来想帮他包扎手掌上的伤口,他顺手接过手巾,刚想擦掉手上血迹,忽然想到什么,将手巾扔回给侍卫,任由手上滴着血走回屋子。 看到秦善文手里拿着一块玉,声音嘶哑:“汐月,这是秦家的传家宝玉,与之前的通灵玉是一对,早该送给你的。” 慕汐月没有收。 看了眼与躲在角落里的两个孩子,“你应该留给宁姐儿。” 秦善文却塞到她手里,“你若是不收,我死不瞑目!” 他苍凉粗糙的手紧握着慕汐月的手,“汐月,我很后悔,悔不当初!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呵呵…… 再给他一次机会,也还是同样的选择吧。 他看到慕汐月没有拒绝他手中的玉,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随后手慢慢滑落,头重重垂了下去。 太医急冲冲赶到,上前查看,摇摇头向一旁的楚墨渊回禀,“殿下,没气了……” 夏之桃和秦善文的两个孩子扑向床头,屋里传来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 慕汐月想起与秦善文成亲时,她娇羞含笑,憧憬美好生活;想起她坐在案前一针一线为他缝制新衣;想起日夜等在府里期盼看到他身影…… 不堪回首,却是她曾经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情感。 她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两滴清泪。 这眼泪,是为过去的回忆而流。 她将手里的玉放回秦善文身旁,随后走出屋子。 走到门口,向身旁下人吩咐道:“回府里取五十两银子给秦府办丧事。” 屋里光线昏暗,屋外阳光却刺眼。 慕汐月抬头看向碧蓝天空。 她与秦善文的恩怨情仇,在这一刻终于划上了句号。 从屋内到屋外,她丝毫没注意一直跟在身边的男人。 墨渊伸出受伤的手,怕伤口吓着她,用手背对着她,只看到几滴鲜血从掌心流出来:“慕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 慕汐月眉梢微挑,疑惑看着他。 楚墨渊看到她眼角泪痕,心里憋屈,竟然还为那个男人掉眼泪! 他懒懒道:“孤是为你受的伤,血都快流干了你都居然都没看到?” 慕汐月翻了个白眼:“受伤了不会找大夫?我又不是大夫。” “还真是……狼心狗肺。” 慕汐月不疾不徐:“再不处理待会儿伤口发炎,手就要废了。” 到底还是关心他的,楚墨渊眼里笑意闪过,招手让侍卫过来。 他正准备包扎伤口,却发现慕汐月已经走了,脸上有些无奈:“慕小姐,等等孤——” 前面的身影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走。 楚墨渊只好抬腿跟上去,但手却被侍卫拉住:“殿下,等等,还没好。” 于是他迈着步子往前走,侍卫在后面扯着他的手亦步亦趋。 好不容易跟上慕汐月,她仍旧一脸冷漠:“还有什么事吗?” 楚墨渊弯唇:“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要不是孤,你现在胸口该多了一个窟窿,流血的可就是你。” 慕汐月沉默一瞬,随后道:“这不都是殿下欠我的吗?” 如果不是他害她失了身,她怎么会嫁给秦善文? 楚墨渊一愣,很快就明白慕汐月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笑:“也是。” 心情莫名很好。 “慕小姐,孤的手受伤了,不能骑马,你能不能送孤回王府?” “不顺路。” “……这次明明顺路。” “我不回相府,我要去东城。” 楚墨渊厚着脸皮:“正好,孤也要去东城。” “东城哪儿?” 楚墨渊脑袋飞转,“东郊营地,慕小姐把孤放在东城就好,孤再命人来接。” 见慕汐月还想拒绝,楚墨渊叹气:“你真打算把孤当仇人了?我们不是……”察觉到慕汐月想要杀人的目光,他眸光一闪,“我们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吗?这个纽带断不了,总不能做一辈子仇人。” 他心虚,睫毛微微颤了颤。 慕汐月听了立刻转头,两眼死死盯着他,“孩子跟你无关,你最好别打他们主意。” 第153章 孤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厌恶害怕? 楚墨渊眼中闪过自嘲的轻笑:“你为何总将我想成一个卑鄙下流的小人?” 他又瞧见她眼角泪痕,抬手想替她抹掉,才抬手,她就如惊弓之燕,猛地往后缩,一眼脸警惕与惧怕。 他的手停在空中,“孤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厌恶害怕?” “做了什么殿下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慕汐月自然不会说出前世他做的那些事,淡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楚墨渊想到的却是林月儿。 他朝身后招招手,“去把城西小院里的女人送走。” 城西小院中。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庭院里,林月儿正弯腰闻她刚做好的梨花糕,花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用刀切成小块,放入口中,清香在口中散开,软糯香甜,味道刚刚好。 一抬头,看到一个颀长身影。 他认得所来之人,是他身边的侍卫。 男子手持一个盒子,里面放满了地契和田契,“殿下给你在长宁安排了新身份,给你买了一处大宅子,家丁田地无数,殿下还说,你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他都会满足。” “你自由了。” 林月儿怔怔出神。 刚开始,她做梦都想自由,可现在听到“自由”时,心中却满是失落。 以往每次出远门,回来他便会直奔这儿狠狠要她,阴鸷狠厉,将她折磨得几乎死去。 而这次从南疆回来,他却没有来这儿。 听说他在南疆打了胜仗,已立为太子。 她本该沉默离开,可还是想见他一面。 她鼓起勇气,用手语问道:“我可以见见殿下吗?” 侍卫皱眉,“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自会转告殿下。” 他看一眼这个可怜女人,“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位置,殿下不希望她知道你的存在。” 原来是已经等到了心上人。 作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替身,这已是她最好的结局。林月儿低头默默收下东西,用手语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现在。” 她失笑,原本还奢望自己在他眼里有一点点位置,现在才知道,仅仅是个替身,正主一旦出现,她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楚墨渊回到王府。 王妃陈若宓来请安,一眼就看到他缠着白色纱布的手,惊讶道:“殿下,您怎么又受伤了?” 楚墨渊将手背到背后,“一点小伤,不碍事。” 陈若宓垂了垂眼眸:“殿下,现在大局已定,您没必要操太多心,也要顾及身子。”她顿了顿,又道:“殿下每日早出晚归,逸儿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楚墨渊脸色僵了僵,“你这是在责怪孤?” 王妃急忙垂头:“臣妾不敢。” 他冷哼一声,径直走了。 陈若宓看着冷漠离去的背影,想起秦青玉的话,一旦一个男人厌倦了一个女人,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果不其然,她只是说逸儿很久没见着他,他便生气。 秦青玉适时出现,“姐姐,听回来的侍卫说,殿下受伤了,您是不是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 陈若宓转身想走,秦青玉却道:“姐姐,还没下定决心行动吗?” 她斜着嘴角,挡住陈若宓的去路:“如今还有谁敢伤殿下?听回来的侍卫说,殿下为了保护那个女人,徒手接住锋利长剑,若是剑再快一点,手掌都会断掉!殿下宁愿冒着断掌的危险,也不愿她受一丁点伤害!” “从前殿下还做做样子,她和离后,殿下一回府便独自在书房待着,可见现在连样子都不想做了。” “迟迟没有请旨册封太子妃,姐姐真的不担心吗?” 陈若宓看她一眼,冷冷推开她。 书房里。 属下呈来一封家书。 “殿下,这是我们截获的宸王的书信。” 楚墨渊接过信,一边打开一边问道:“人送走了?她可有什么话?” “送走了,她对殿下的安排很满意,没有留下话。” “嗯。” 他打开书信一看,果然是楚墨寒写给慕汐月的。 通篇都在诉说他的思念之情,这才走几天? 楚墨渊神色阴冷,扬起信放到案台烛火上烧了。 看着信纸一点点化为灰烬,楚墨渊才抬眸:“让你查慕汐月两个孩子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属下多番查探,得知慕小姐几月前一直在找孩子,没听说她查到孩子,但前段时间查找突然停止,似乎已经找到,可她身边并无孩子踪迹,只有宸王的两个孩子。” 回禀的人迟疑一阵,继续说道:“属下安插在相府的眼线说常听到宸王的两个孩子喊慕小姐作娘亲……殿下,慕小姐的两个孩子会不会就是宸王的孩子?” 楚墨渊蓦的直起背:“怎么可能?!” 可是一想,城隍庙那夜,他是为了追杀宸王,秦善文和他都没有和慕汐月在一起,那和她在一起的男人……难道是宸王? 他瞳孔不由放大,手不停颤抖。 怎么可能是他?! 风吹起化为灰烬的信纸,轻飘飘落在地上,楚墨渊僵直着身体坐了许久。 他不知道为何楚墨寒没有告诉慕汐月城隍庙里的男人是他,可既然现在都还没有说,那就永远也别说了。 他招招手,“召集人马,随孤去一趟云崖一线天。 云崖一线天,是北疆回京城的必经之路,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勉强够两匹马并排而行,穿过一线天就是云崖,崖高千丈。云崖后是一线天,无路可退;前是万丈深渊,无路可进。 若楚墨寒能活着从北疆回来,这里就是最好的伏击之地。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要亲自去云崖一线天布下埋伏。 接下来的日子。 父亲卸下官职,每天吟诗作画陪母亲看戏赏花喝茶;兄长带着嫂嫂和小侄女在京城四处玩耍;她每日往返于神医家和慕府,偶尔亲自下厨给家人做好吃的,私下谋划新的茶楼。 岁月仿佛静好。 夏日已近尾声,但天气仍旧闷热。 楚墨渊星夜风尘仆仆回到京城,第一时间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慕府。 如今的慕府已经不似从前那样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暗卫,只有一些武艺高强的家丁,但这些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轻易避开,不消片刻功夫便到了慕汐月的院子。 她的寝屋里,贴身丫鬟飞云在值夜,正倚靠在她床边的榻下小憩。 楚墨渊的手下将她敲晕带走。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他和慕汐月。 第154章 窥探 窗外月色如寒霜,静静洒在地上,屋内烛火摇曳,隔着月色床幔,依稀可见她背对着她侧身而眠,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几日未见,思她入骨。 楚墨渊站在床前,掀开床帘,看到小瀑布一样的乌黑长发静静垂在床榻上,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触感清凉又柔软。 一阵狂风吹来,窗外传来树叶沙沙响声,风逐渐大了,似乎有大雨来袭。 床上的人听到风声,柔软的身子动了动。 楚墨渊急忙收回手。 天气闷热,她伸手撩了撩脖子间黏住的发丝,喃喃道:“飞云,好热,给我扇扇风。” 楚墨渊瞧见榻下的蒲扇,蹲下身拿起,坐在床头一下一下给她扇风。 有了凉风,她似乎舒服很多,又继续熟睡。 只是脚不安分得踢了踢薄衾,露出白皙如玉一般笔直的长腿,恍若明雪一般,楚墨渊急忙别开眼,心跳却如雷。 转头又看见她单薄的肩背,纤细的腰肢,心中克制不住想要抱抱她。 他伸手扯过衾被替她盖好,心跳才渐渐稳住。 屋外,狂风四起,吹得窗户吱吱作响,豆大的雨滴簌簌落下,拍打在青瓦、窗台、树枝上。 天空响起一记闷雷,床上的人似乎被惊醒,转过身,楚墨渊急忙躲到一旁,却见她双眼仍闭着,嘟哝着:“飞云,是不是下雨了?关窗了吗?” 躲在床幔后的楚墨渊终于看见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昏黄烛光下,那张白皙小脸仿若精雕细琢的美玉,双眸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鼻梁挺直小巧,樱唇不点而朱,颈间几缕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显得楚楚动人。 平日她总是一脸冷漠,此刻是少有的柔和,楚墨渊贪婪看着,见她没醒,从床幔后走出,手不自觉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刚触碰到她的发丝,看到她脖颈间挂着一条红绳,在白皙的皮肤上极为显眼。 顺着红绳往下,看到一个透亮的莲花玉坠,做工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这个玉坠几乎是她身上唯一饰品。 楚墨渊不免好奇她为何会戴这么粗制滥造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很快眼神便落在玉坠底端的“寒 月”上。 楚墨寒的“寒”和慕汐月的“月”? 她随身戴着,难道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楚墨寒眼神变冷,周身空气似乎也跟着变冷。 窗外风雨大作,窗户又吱吱作响,一阵凉风吹来,床上的人睫毛动了动,“飞云,怎么还不关窗?” 一边说一边睁开迷蒙的双眼。 起初只是懒懒一看,发觉床前的人不是飞云时,她猛的睁开眼,随即坐起,眼中满是惊恐,急忙往后躲,看到是楚墨渊后,定了定心神,“太子殿下,怎么是你?!” 楚墨渊眼神仍停在她颈间的玉坠上。 “孤正在抓捕的逃犯好像逃进了慕府,孤担心你安危,便进来看看。” 慕汐月看了看外面,静谧安宁,根本不像是进了逃犯,却看到他一身黑衣,像是刚干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淡淡道:“不会是殿下贼喊捉贼吧?” 随后一脸警惕:“我这儿没有什么逃犯,你赶紧出去!” 楚墨渊指了指她颈间的玉坠:“这个莲花坠子不错,能不能送给孤?” 慕汐月低头一看,立即捂住玉坠子,“你有病吧?女人的东西要来干嘛?” “不给孤就不走了。” 他掀起袍角在床沿坐下。 “你怎么这么无赖!” 如果是其他东西,他要就给他,可这是楚墨寒亲手雕刻的玉坠子,怎么能给他? 慕汐月扯过衾被裹住自己,打算避开他下床。 刚挪到床沿,被他一把扯入怀里,料到她会挣扎,直接钳住了她的手。 慕汐月怒道:“你放开我!” “不放!” 在这之前,他心里再痛,也舍不得对她用强,可今夜看到她颈间的玉坠子,才知早已不是楚墨寒一厢情愿,他们已然两情相悦! 他垂眸欺近,“你不会忘了你早已是孤的女人吧?” 她被强行搂着腰锁着手臂抱坐在他双腿上,心中觉得屈辱不已,若是以前,大可喊人,可现在父亲本就担心她被太子欺负,若将父亲喊来,又能如何?反而让他担心! 她与楚墨渊身形力量相差甚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觉满腔委屈! 楚墨渊看到她眼眶微红,似乎马上要哭出来。 心中怒火瞬间被浇灭,随即松开她,“汐月,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吗?” 慕汐月知道她们一家至少还得在京城待一段时间,如今无权无势,若她一定要与太子对着干,绝没有好下场。 她耐住性子,“好。” 人却裹紧衾被瞬间挪到床脚离他最远的地方。 楚墨渊苦笑,“这样怕孤?” 他垂头:“当年你父亲准备擢升丞相时,与我外祖是竞争关系,我外祖曾让你父亲蒙冤受辱,从此你父亲便与我外祖不合,可这是上一辈的事情,他为何总觉得我行为不端、奸猾狡诈?我自情窦初开就喜欢你,知道他不喜欢我,刻意讨好他,就连求娶你也想先征得他同意,可你父亲非但不同意,还转眼就将你嫁给寒门出身的秦善文,你知道当时眼睁睁看着你嫁人我有多难受吗?” “虽然事与愿违,但我仍旧觉得只要你幸福就好,此后多年从未打扰你的生活。可你父兄仍然步步紧逼,皇长子已殁,我才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可你父兄却偏袒三皇子,处处扶持他,后来的许多事情我都是迫不得已,若我不反抗,会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我从来不是什么坏人,也不会无恶不作,你父兄只要让步,我绝不会伤害他们,你应该看在眼里。” 他回头,深邃的瞳孔中满是隐晦与苦涩,“我若知道城隍庙里我们已有夫妻之实,当年绝不会让你嫁给秦善文,若我知道你嫁给他不幸福,也不会让你受这么多年的苦,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我只想好好补偿你,你若厌我恨我,可以打我骂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要折磨自己!” 第155章 乞丐窝 听到这儿,慕汐月不禁问道:“我哪有折磨自己?” “为了躲避我,没苦硬吃难道不是折磨自己?” 慕汐月略略扫他一眼:“那是为了避嫌。” 她没深吸一口气,认真道:“谢谢殿下没有为难我父兄,可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我们虽有夫妻之实,但那是双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作不得真……” 眼看她想否认这件事,楚墨渊打断她,“那孩子呢?” 他知道孩子是她的软肋,哪个母亲会希望孩子没有父亲?即使这两个孩子不是他的,但现下也能利用他们走进慕汐月的心。 谁知她思量后,咬唇道:“殿下已有自己的孩子,这两个孩子就当作不是你的……” 楚墨渊眼眸变黑,“两个活生生的孩子怎么能当作不存在?还是说你想给他们另找父亲?” 慕汐月轻轻摇头:“不会,我可以独自将他们带大。” 楚墨渊大松一口气,看来她即使心中有楚墨寒,也还没到想要与他白头偕老那一步。 屋内安静片刻后。 楚墨渊缓缓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多有不便,孤不忍心你受委屈,更不忍两个孩子孤苦无依,你与孤既然已有夫妻之实,若你愿意,孤给你一个名分,但不行夫妻之实,有了这个名分,无人敢欺侮你们母子;若你不愿,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不要再为了避嫌受没必要的苦。” 慕汐月有些诧异,这真的是她认识的楚墨渊?今夜他说的这些是他的肺腑之言吗?父兄一直说他大权在握时会强迫她,可这段时间他非并没有胁迫她,反而处处帮她为她考虑。 难道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奸诈小人,而是一个谦谦君子? 但她不可能被三言两语蒙蔽眼睛,说归说,真与假得看他的行动。 她微微颔首,语气客套:“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日后若是有困难,会向殿下开口。” 楚墨渊知她仍然不信自己,温润的眸中流露出哀伤,但仍然克制有礼,“孤出去几天,心中思念你,今夜唐突了,但孤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他说着最轻柔的话,心中却已明了,这个女人吃软不吃硬,他若是用强,只会让她躲得远远的;他若服软,在她面前扮弱,她反而会放下防备。 楚墨渊起身,眼神在她颈间的玉坠子上掠过,不就是个玉坠子,他定能想到办法摘下来! “打扰你休息了,天色尚早,应该还能睡个把时辰,你继续睡吧,孤告辞。” 走前,还不忘帮她把窗关上。 回到王府已是清晨。 楚墨渊不知,王妃陈若宓在王府中等了他一夜。 上次他为慕汐月受伤后,王妃不放心,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此次他外出,回来前,眼线传回信息,说殿下连夜赶回京城,今晚能到。 她心中感动不已,今日是她的生辰,每年殿下都会给他隆重操办,今年以为他忘了,没想到最后一刻,他还是回来了。 她也知白月光的杀伤力,不敢妄想殿下能立即放下她,但他们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还生了逸儿,她不信殿下会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果不其然,他心里仍然还有一点她的位置! 可她从深夜等到清晨,也不见殿下身影。 后来才得知,殿下连夜赶回京城,第一时间便去了慕府。 原来他只是太过思念她,不愿耽误一点点时间所以才连夜赶回,并不是为了她的生辰! 她原想,若殿下执意要娶慕汐月,她也可以答应,她认识的慕汐月知书达理、品行端正,而且她是和离妇,绝无可能当上太子妃或是以后的中宫皇后,这个位置肯定还是她的。 可现在看来,殿下已经荒唐到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她夺走! 陈若宓这些日子眼泪几乎已经流干,她揉了揉干枯的眼睛,叫来护卫,“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次日。 慕汐月醒来用完早膳后,像往常一样去神医住所换他到慕府替母亲治病。 与这只鸟儿相处一段时间,两人已经成了“好朋友”,她会喂它吃一些亲手做的糕点,它会在爪子上沾了墨汁到纸张上乱跳,而后让她“作画”。 她执笔正在画翠竹,站在前方鸟架上的鸟儿突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边叫还一边慌张蹦跳。 慕汐月抬头:“怎么了?” 感受到身后有阴影,正准备转身时,后颈遭重击,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一阵模糊,人软绵绵倒了下去。 她不知道,院外家丁护卫已倒了一片。 屋内侍女端着砚台正出来,刚走到门口,立即被打晕。 正在慌乱跳动的鸟儿四处乱飞,却被剑精准刺中,羽毛飞洒,落到地上。 慕汐月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住装进了一只麻袋,眼前一片昏暗,后脑勺钝痛不已,发丝黏腻,被击中的地方似乎流血了。 她在麻袋里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应该是在马车里,马车正在疾行。 是谁要害她?! 她拼命挣扎,试图挣脱绳索,可手腕脚腕处几乎磨出血,绳索也未松一丁点。 不过很快,似乎有人进了马车,她正想问是什么人,来人一脚踢中她腹部,将她踢下了马车,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耳边传来男人的起哄声,随即麻袋被解开,她看到眼前十几个乞丐正满脸猥琐、虎视眈眈围着她。 “天哪!这么美的美娇娥老子还是第一次见!” “今天赚了!赚大发了!” “要是能睡上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是死也值得啊!” “就是,这脸这腰这娇俏样儿!用起来得多爽!” 慕汐月这才明白,有人绑了她将她扔进了乞丐窝! 她慌忙道:“我有钱!你们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不要伤害我!否则我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乞丐们露出淫笑:“都到这儿了,天王老子也没用咯!” 领头的乞丐道:“去!都去后面排队!一个个来!” 第156章 逃跑 慕汐月瞳孔地震:“我是慕丞相的女儿!你们要是敢动我!一定会死得很惨!” “哈哈哈!就是刚下野的慕丞相?他没下野都不一定有用!更何况已经下野了!” 这群乞丐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恶臭,慕汐月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恳求道:“你们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为首的乞丐在她身前蹲下,“我的千金大小姐,实话告诉你,是有人花高价要你身败名裂,你还是放弃挣扎吧,免得待会儿吃苦,这些兄弟们,全都许久没尝过女人滋味,更何况是你这种绝世美女,他们不懂怜香惜玉,你要是反抗,只会挨打,到时候苦也吃了,也没享受快乐,不如放下矜持,配合兄弟们,说不定兄弟们还会手下留情。” 他朝后面大喊:“兄弟们说是不是?” 身后乞丐高声附和。 为首的乞丐说完露着邪笑,一把抓住她的脚猛嗅,“我还没闻过这么香的女人……” 变态! 没有多少时间给她犹豫,慕汐月急忙道:“我不习惯这么多人看着!你能不能让他们去外面不要看?” 他已然开始脱她的鞋袜,“不好意思美人儿,雇主交待了,就是要让所有人看。” 张芷嫣已死,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要对她用这么狠的招! 她哭道:“那能不能让他们站到角落转过身去?你不是要我配合你,这么多人看着我放不开……” 男人略显兴奋:“如果他们不看你就心甘情愿?” 慕汐月心一横,闭眼点头。 男人立即侧脸:“你们都去那边,转过身去。” 乞丐们虽不情愿,可还是三三两两走了过去。 见他松动,慕汐月又道:“能不能松绑?这样手脚绑着你也不方便吧?” 慕汐月一边观察这个地方,这是一座荒废的平房,只有一个出口,就在刚群乞丐站着的地方,她若是要跑,必须经过他们! 她忽然想起楚墨寒送给她的烟雾弹,以防万一,她一直随身携带,可此时她手脚被绑,根本没办法拿烟雾弹出来。 男人不满:“你要求也太多了。” 但看一眼她的脚踝,脚上的绳索确实有点碍事,这儿是荒郊野外,他们这么多人还怕她跑不成?一个千金大小姐跑也跑不了多远。 他解开慕汐月脚上的绳索。 “大小姐,我都答应你了,你接下来也要对我有求必应。”他舔了舔嘴唇,“我想舔你的脚,你别乱动……” 慕汐月咬咬牙,柔声道:“可我怕痒,你能不能把我手上的绳子也解了,这样我能抱着你,就算痒也不会乱动……” 正在脱鞋袜的男人闻言抬头,看到慕汐月通红的双眼,柔弱得像只小兔子,加上温软的话语,他一时间呆住了,鼻子流下鲜血。 慕汐月见哄他有用,忍住心中恶心,伸出被绑住的手作势想要抱他。 男人做梦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仙女一样的美人主动想要抱他,脑子一热,连连点头:“好,我帮你解开。” 就在他解开绳索的瞬间,慕汐月看准时机,一把掏出荷包里的烟雾弹扔在男人眼前,随即起身朝门边狂跑,一边跑一边向那边扔烟雾弹。 乞丐们反应过来时,眼前全是黄雾,什么也看不见。 慕汐月视线虽然也被挡,但她早已看准方向,只顾一个劲跑。 她的鞋袜已经被脱掉,光脚踩在地上钻心一样疼,但她顾不得这些,用尽全力逃跑。 外面正下着瓢盆大雨,她深一脚浅一脚,一不留神脚滑就摔了一跤,脸上身上全是泥水。 身后传来追赶声,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发现那群乞丐已然追了过来,好在她身上还有烟雾弹,便又扔一颗过去。 紧接着又爬起继续跑。 她不知道,若是她跑了,那十几个乞丐也活不了,他们必定死也要追上她。 慕汐月拼尽所有力气奔跑,用掉所有烟雾弹,可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些乞丐追了上来。雨中狂奔的她绝望不已,脑海中浮现的是楚墨寒的身影,他不是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她身后保护她吗?老天能不能让他出现救救她?! 雨仍旧在下,可四周泥泞的山路除了后面追逐她的乞丐,空无一人。 今日若她被乞丐玷污,即使这些乞丐没有要她的命,她又活得下去吗? 她已经跑得精疲力尽,脚仿佛有千斤重,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她仰脸摔进泥泞中,浑浊的泥水灌进她的眼睛、嘴巴,她挣扎着爬起,可刚一爬起,身后已然有人扑了过来,脏兮兮的布满泥水的手扯住了她裙摆,她只能用脚去蹬,可脚很快被握住。 其余几个人纷纷跑过来,眼看就要抓住她。 嗖的一声,一支箭羽划破夜空,射在抓住她的人背后,这人仰面倒在她脚下。 那头,金戈铁马踏着雨水飞驰而来。 她有救了! 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离,她又累又痛,只想睡觉。 一身玄衣的楚墨渊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奔至慕汐月身旁,接住摇摇欲坠的她。 却见她已双目紧闭,浑身乏力倒在他怀里。 她浑身湿透,身上全是泥水,颈间血水与雨水混合,一双脚露在外面,已然血肉模糊,楚墨渊心一阵绞痛,吼道:“全部留活口!孤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抱起慕汐月,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挥袍替她挡住雨水,上马离开。 东郊别院。 侍女和大夫进进出出。 慕汐月躺在床上,头上、手腕、脚上缠着绷带。 “殿下,慕小姐没有中毒,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脚上的伤严重一点,但休养一段时间也能痊愈。” 楚墨渊眉头紧皱:“你看仔细些,她头上受过伤,这次头上又受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微臣已经认真看过,这次是在颈窝处,严格来说不算头部,影响不大。” “她何时能醒?” “按理来说很快会醒,但慕小姐淋了雨,可能会发烧,若发烧,可能要等烧退一些才能醒。” 第157章 是你买通那些乞丐?! 大夫与侍女依次出去。 楚墨渊坐在她身旁,心中悔恨不已。 他应该派人暗中保护她的,但担心她知道后生气,又觉得秦善文和他那妾室都死了,她平日没得罪人,不会有人害她,谁知…… 今日若他再晚到一步后果都不堪设想! 门外,侍卫压低声音道:“殿下,人都抓到了,一抓到就全招了,说有人给金子让他们……您要不要亲自审问?” 楚墨渊侧过眼,咬牙切齿,豁然起身走了出去。 交待守在门口的侍卫,“守好慕小姐,除了大夫和侍女,谁都不允许进去,尤其是慕震廷,若是让慕震廷将她带走,你们提头来见!” 大牢外,楚墨渊大步迈进,玄色外袍烈烈作响。 审讯室里,十几个乞丐被绑在囚犯架上,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楚墨渊眼神似冰刀,杀气腾腾,“上烙刑!” 侍卫拿起烧红的烙铁按向犯人胸前,皮肉烧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乞丐们惨叫连连,“殿下饶命啊!我们连碰都没碰慕小姐!只有老大碰了!求您去抓给我们钱那个人吧!” “老大?是哪个?” 侍卫指向最边上的男人。 楚墨渊走过去,“哪只手碰的她?” 男人颤颤巍巍,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 楚墨渊豁的抽出一旁侍卫身上的佩刀,冷光一闪,一条手臂掉到了地上,鲜红血液喷得满墙都是,阴冷牢房里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他仍不解气,这些乞丐,他们连替慕汐月提鞋都不配,居然妄想玷污她!就算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卸他心头之恨!他要他们生不如死! “把他们的肉给孤一刀刀割下来!” 他怒气冲冲,“给他们钱的人呢?抓到了吗?” “还没,正在搜捕。” 回话的人瞥见楚墨渊想要杀人的眼神,匆匆低下头,“殿下,入夜前肯定能抓到!” 正说着,有侍卫快步进来,“殿下,人抓到了!” 楚墨渊回头,一个肠肥脑满的男人被五花大绑押了进来。 男人刚想抬头,被楚墨渊一脚踹倒,随后被一只着紫金长靴的脚踩住了脸,他眼珠子几乎要被踩出来! “说!是谁指使你来谋害慕汐月?!” 男人匍在地上瑟瑟发抖,“小人只是收钱办事,给小人钱的人从未出现,只有一张纸上写了名字和地点……” 楚墨渊一刀插进男人的肩胛骨,声音低沉冰冷,“知道这是哪儿吗?知道孤是谁吗?胆敢隐瞒孤灭你九族!” “小人真的没有隐瞒,这是这一行的行规,小人本来也不敢做这单,可那人给的太多了,给了十万两黄金!十万两啊!” 十万两黄金,京城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并不多。 “写了地点和名字的纸呢?” 身旁侍卫呈上一张纸,楚墨渊接过看了看,递回去:“去查这张纸是哪儿产的,查上面的笔迹,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把写字的人给孤找出来!” 随后看向地上的人,“十万两黄金是吧?你有命拿有命用吗?” 他一脚将他踢开,“把他丢出去喂狗!” 瑞王府。 侍女正附在王妃陈若宓耳边说了什么,她脸猛的一沉,惊慌失措看向侍女,“怎么办?我要不要回去向父亲求救?” “娘娘,奴婢觉得您还是主动向殿下认错,要是殿下查到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您也知道殿下的脾气很手段……他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出!” 陈若宓正在思索,秦青玉来了。 “姐姐,我听说……” 她还没说完,陈若宓一巴掌甩了过去,“都是你这贱人挑唆!” 秦青玉一脸委屈:“我何时让姐姐雇人毁她清白?”她捂着脸:“这个时候说这些都无济于事,姐姐还是想想怎么挽救,是不是让人顶罪?” 心中却暗自窃喜,果然这个笨女人最终还是坐不住,只是没想到她用了这么蠢的法子,这下她一箭双雕! 陈若宓身旁侍女听了,扯扯她衣袖:“娘娘,以殿下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出来……” 她对慕汐月恨之入骨,恨不得她被千人骑,原本想着她清白被毁,没脸活着会自杀,没想到……她知道慕汐月在楚墨渊心里的地位,要是楚墨渊知道背后主使是她,一定会杀了她! 她一脚踹在秦青玉身上,将她踹倒在地:“贱人!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她匆匆出门,一边走一边交待侍女:“你快回侯府求父亲来救我!” 大牢外。 楚墨渊刚上马,看到不远处王府马车飞驰而来,马车急速停下,王妃从马车上下来,跑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接着看到她痛哭流涕,一个劲磕头:“臣妾一时糊涂!求殿下开恩!” 楚墨渊瞬间明白了,下马眼神凌厉如刀锋:“是你买通那些乞丐?!” 陈若宓抱住楚墨渊的脚:“臣妾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担心失去殿下,殿下的心已经不在我们母子身上,臣妾别无他法……” 楚墨渊一脚踢开她:“如此歹毒手段就是你所说的别无他法!” “来人!把王妃押入大牢!” 陈若宓大惊失色,她是王妃,却被丈夫亲自打入大牢,这是多大侮辱?!她拼命求饶:“殿下,臣妾入狱您脸上也无光啊!求您看在逸儿的面子上,原谅臣妾一次!” 楚墨渊没有搭理她。 那头,镇远侯正骑马赶来。前些日子,女儿突然问他借大量银钱,说是给欣妃准备贺礼,却没想到她是拿钱雇人奸污前丞相之女! 他下马后先是狠狠抽了陈若宓一巴掌,紧接着向楚墨渊谢罪:“殿下,教出这样的女儿微臣难辞其咎!请殿下一并惩罚微臣!” 楚墨渊微微眯眼,“岳父大人这是在威胁孤?” “微臣不敢!这是家事,还望殿下给微臣和小女留一份薄面。” “家事?慕家小姐何错之有?王妃要让十几个乞丐去玷污她?这事若传到陛下耳中,还是家事吗?!” 镇远侯颜面无存低下头。 楚墨渊正愁找不到理由与陈若宓和离,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他颔首:“好,今日就看在岳父大人的面子上,暂不关押王妃,待孤查清所有涉事之人再做定夺!” 他甩袖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镇远侯眉头深锁,平日对他尊敬有加的殿下,为了一个外人对他如此冷漠生疏? 可想起女儿干的事,转身抬手,又想抽她。 陈若宓扬声:“父亲就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第158章 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得的 “为何?” “殿下心里有别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慕汐月!殿下迟迟没有请旨册封太子妃也是因为她!父亲,难道要女儿把太子妃之位让给别人?” 镇远侯不愿相信:“不可能,殿下不是这样的人,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喜欢慕汐月让他纳她为妃就是,你不会连这个肚量都没有吧?” 陈若宓泪流满面,“父亲,若只纳妃我怎会不答应?今日你也看到了,殿下把慕汐月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绝不会只纳妃这么简单!” 镇远侯愣了半晌,终于相信女儿的话,他叹气,“可你这么做是在断送自己的后路!你就没想过不成功?” “相府已失势,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谁知道她命那么大!” 镇远侯摇头:“这么多年你还是没长脑子……”他老泪纵横:“你务必听父亲的,方能保住一命。” 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得的。 “我都听父亲的。” “你即刻回王府请一封休书,父亲会帮你争取逸儿,你带逸儿回侯府。” 陈若宓目瞪口呆,“我不!太子妃之位唾手可得!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父亲满目苍凉,“父亲与他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一步步看他走过来,他什么性情为父不懂?如果你没干这件事还有转圜余地,如今什么余地都没了……父亲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楚墨渊回到东郊别院。 即便是去审犯人他也不敢多待,担心慕震廷来把她抢走。 “慕将军来过了吗?” 属下回道:“殿下,慕将军带妻女去城郊小住,这几天应该都不会回,属下派人伪装成慕将军的下人,去慕府告诉老丞相慕小姐与兄长嫂嫂一起去城郊小住几天。” 楚墨渊连连点头,拍了拍这个下属肩膀,“干得不错,去领赏!” 他回到房间,慕汐月仍在沉睡,只是脸红红的,一直在呓语。 一看便知是发烧了。 侍女正在给喂汤药,楚墨渊走过去,“孤来。” 他接过药让慕汐月靠在他身上,可她在昏睡,药怎么也喂不进去,好不容易喂进去一点又从嘴角流出。 心思玲珑的侍女眼珠转动,投其所好:“殿下,用嘴喂?” 谁知大夫自作聪明:“殿下,试试这个。” 他递来一支竹管。 侍女给他使了个眼色,大夫却充耳不闻。 楚墨渊思量片刻,接过大夫手中竹管,让侍女垫住慕汐月胸前衣裳,用勺子将药倒进竹管一头,通过竹管流入口中。 虽然浪费了许多汤药,但好歹喝进去一点。 喝完药,楚墨渊摸了摸慕汐月额头上的冰垫,已然变热,他招手:“换一张。” 他事无巨细、小心翼翼。 但慕汐月脸却越来越红,额上不停渗出汗珠,嘴唇红得像是要渗出血。 楚墨渊眉头紧锁:“还有什么办法退烧。” “慕小姐是受了风寒,原本可以用姜敷掌心脚心驱寒,但现在她手脚都有伤,不宜用姜……” 楚墨渊不耐烦:“孤是问你还有没有办法,不是让你说困难。” “有是有,但慕小姐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过度用药,还是通过降温退烧吧,多用冰垫,若今晚不能退烧,明早再加大药量。” 楚墨渊侧脸:“去把冰垫都拿来。” 几个侍女去拿冰垫。 “还从没见过殿下如此亲力亲为照顾一个女人,从前王妃因为小世子断指的事情病了那么多天,也不见殿下……” “这慕汐月不会成为我们的新主子吧?” “嘘……干活仔细些,殿下那么紧张慕小姐,万一有个疏忽,肯定会大发雷霆!” 屋内。 楚墨渊仔细替慕汐月擦干额上细密汗珠,一边检查哪一张冰垫发烫好随时更换。 慕汐月一直在呓语,但听不清她说什么。 楚墨渊触碰到她的手,发现她脸上滚烫,手却冰凉,刚想叫大夫来,忽然他的手被一把抓住。 他微微一愣,痴痴看向慕汐月。 只见她眉头紧锁,嘴唇一张一翕在说什么,这次他听见了,是:“楚墨寒……救我……” 他的心蓦的往下沉。 床上的人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遍遍说着:“楚墨寒……救我…救我…” 楚墨渊心如刀割,可为了安抚她,不得不贴到她耳边,低声道:“别怕,我在。” 听到这句话,抓住他的手才稍稍放松。 楚墨渊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何时你遇到危险时会想起孤?” 他思量再三,转头朝门口叫来侍卫。 “去把上次神医调制的香囊取来。” 慕汐月并不知道,她母亲不是突如其来晕倒,而是楚墨渊预谋已久,替她母亲治病的神医亦是他安排的。 求助神医时他顺便要了这个香囊,里面大部分是安神药草,却夹杂了少量催情草,主要药效是安神,催情药效温和,刚刚好能让人心思浮动。 他将香囊放至慕汐月枕边。 次日早晨。 慕汐月迷迷糊糊醒来,感觉有人枕在她手上,她侧脸一看,男人双目紧闭,露出脸颊一角,竟是楚墨渊! 她慌忙抽出手。 动作惊醒了楚墨渊。 楚墨渊抬头,双目布满血丝,醒来第一件事是去摸她额上的冰垫是否发烫。 并不是很烫,再看看她脸色,潮红已经褪去,看来是退烧了。 慕汐月早已躲远,疑惑看着他,“是殿下救了我?” 楚墨渊表面微微温和点头,心中却想,不是孤难道是远在北疆的楚墨寒? “多谢殿下。” 说话间她已经在寻找自己的衣裳,似乎要走。 “这儿是孤的别院,安静舒适,最重要的是安全,你还是在这儿疗养几天吧。” 说完看向她缠着厚厚纱布的脚。 “无妨,回幕府也可养伤。” 楚墨渊拉住她,“不是说好不要没苦硬吃?如今的幕府有这儿的大夫和极品药材吗?” 说完觉得语气重了,急忙道:“孤的意思是这儿更合适你养伤。” 若是这个样子回去让父亲母亲看见,只怕又要的是耐心。 “这次回去后,孤给你安排一些护卫,不监视你,只是保护你。” “不必,我可以自己雇护卫。” “你雇的那些人有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159章 孤保证再也不这样 楚墨渊有些心虚,说到底,这次慕汐月受辱是因为他。 他微微垂眸,“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个孩子着想,孤不希望他们有任何闪失。” 他语气极近轻柔近乎宠溺,“听话好吗?” 慕汐月没有注意他的语气神态,脑中在想她除了秦善文和张芷嫣,就没有别的仇人,怎么还会有人对她下如此狠手?竟然找那么多乞丐想要玷污她! 如果去报官,父兄担心不说,她的名声也要受损,但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一定要查清! 她看向楚墨渊,“殿下可否帮个忙?” “你说。” 他大概猜到会是什么忙,果然慕汐月是想让他查被丢入乞丐窝的事情。 楚墨渊眼神微微闪闪烁,“找到幕后主使呢?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想知道他为何要这样?!” “会想要杀了她吗?” 慕汐月没有多想,点头:“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想要杀人吧?” 可转念一想,她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仍要杀人泄恨吗?她迟疑一阵:“起码要让他受到惩罚以后不再犯吧?” 终究还是太善良,楚墨渊盯着她不挪眼:“好,孤这就派人去查。” 他目光落在她双脚,眼神变柔,声音变缓:“还疼吗?” 慕汐月扯过被子盖上,“不疼。” 手却碰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暗色香囊。 并不是她随身之物。 楚墨渊亦察觉到慕汐月眼神。 “你昨夜一直呓语,大夫特地调制了这个安神香囊,希望能让你睡安稳些。” 慕汐月虽然没有多想,但人不自觉往后挪。 看她回避的眼神,楚墨渊沉默片刻,眼中带着悲伤,轻声道:“若孤在这儿让你觉得拘谨,孤离开便是,你安心把脚上的伤养好。” 本来他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他这副模样倒像是被慕汐月生生逼走,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他起身,正好侍女端着玉盆玉杯进来准备给慕汐月洗漱。 大夫随后也进来准备给慕汐月换药。 楚墨渊眼神流转,带着淡淡忧愁,“孤可否等你换完药,看过你伤势再走?” 不知为何,慕汐月这次并没有拒绝。 侍女打来温水沾湿手帕替慕汐月擦脸,楚墨渊站在一旁,依稀看见她鬓角遗留了几滴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白皙若雪的皮肤上平添几分诱惑。 楚墨渊有些移不开眼,无意识抿了抿嘴,喉结微微滚动。 他一夜都在房中,香囊虽在慕汐月枕边,但离他也不算远。 他猜想是香囊起了作用,偷偷看一眼慕汐月,她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大夫拆开她脚上的纱布,她眉头轻蹙,嘴角颤抖,似是强忍疼痛,拆完纱布,一双脚又红又肿,还有割裂痕迹。 她脚趾蜷缩,光洁脚背因为紧张而紧绷,更显得肌肤如雪般脆弱。大夫上药,一碰就痛,慕汐月紧咬下唇。 见她这般,楚墨渊心如刀割,眼底满是心疼之色。想上前仔细查看,又怕慕汐月生分。 上完脚上的药,剩下手上和后颈,好在这两处都是小伤,并不碍事,只需洒些药粉。 女子娇弱,旁边太子又双眼紧盯,大夫小心翼翼上完药长吁一口气,额上也已满是汗珠。 “慕小姐,天气炎热,上药后先不包扎,等待药膏吸收,这样你也舒服些。” “多谢先生。” 大夫和侍女陆续退下,楚墨渊却没有动,慕汐月想说什么,一转头发现楚墨渊正在看她。 楚墨渊见她额上鬓角都是细密汗珠,几缕发丝黏在脸上,随手拿起床头手帕,上前一步想要帮她擦拭汗珠。 慕汐月急忙往后躲,楚墨渊却俯身欺近,“别动,出了这么多汗,可别渗进后脑勺的伤口。” 他一俯身就闻到慕汐月身上的清香,心中不免臆动,擦完汗手却迟迟不愿离开,而是伸向她鬓间发丝,手指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身体不禁微微一颤。 下一刻,另一手已经搂上她的细腰,垂眼看向她时眼底已有忽明忽暗的情欲。 慕汐月心惊不已,眼看楚墨渊手指在她发丝间流连,她心里竟没有厌恶之意,反而觉得这一举动让她清凉不少,就连楚墨渊搂住她的腰她也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他的手臂温暖有力。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难道是独守空闺数年,被楚墨寒撩拨出了欲望,他不在身边她便觉空虚,竟然连楚墨渊都不排斥? 她怎么可以这样?!楚墨寒远在北疆为他们的前程奋斗,她却在这儿对别的男人心生旖旎? 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可这般心思龌龊、没有道德、不守妇道? 她急忙拂开楚墨渊的手,却不知自己脸已经红到脖子根,就连呼吸也急促了些。 看她如此神态,楚墨渊眼中喜悦几乎要溢出来,表面却歉疚不已,“对不起,看你太脆弱,孤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他垂下脸,“汐月,你不要生气,孤保证再也不会这样。” 这种“保证”他可以说一万次,再马上又会有一万零一次。 慕汐月别过脸,言语淡淡:“殿下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刚睡醒怎么会又要休息?显然是想赶他走。但楚墨渊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语气轻柔:“一直躺着不好,用完早膳后孤推你去花园走走。” 慕汐月沉下脸:“这些事情侍女可以做。” 楚墨渊露出不安,声音透着央求:“孤绝不再越界,只想看你好一些方能安心离开。” 慕汐月极不耐烦,“一时半会好不了,你看再久也无济于事。” 说完看到楚墨渊手足无措站在那儿,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而她则是霸道不讲理的家长。 什么跟什么…… 可平日看起来颐指气使的太子楚墨渊,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小乞儿柔声哀求,“汐月,陪你用完早膳散完步孤就走,保证不再舔着脸留在这儿。” “殿下非要这样,那我只能回慕府了。” 楚墨渊心中笑意一点点褪去,即使用上催情香,她对他仍然如此生分。 他心中难受,却又不敢逆她的意,只能一脸受伤,“好,你别生气,孤这就走。” 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半会。 他恋恋不舍看着她,却只看到她转过去的侧脸,显然已经生气,半句话都不肯跟他多说。 楚墨渊走出房间,想起刚才他搂住慕汐月时,她慌张逃窜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 门外庭院里,联系北疆的属下在等他。 第160章 嫁给他多年,竟不知他…… 他们一同去书房。 “殿下,属下又截获一封宸王从北疆寄回来的书信。” 楚墨渊冷哼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又是满纸的相思之情,看得他直犯恶心。 已是白日,他示意属下点燃烛台,将信烧毁,他看着暗黄的纸一点点化为灰烬,他斜了斜嘴角,楚墨寒难道没想到他寄的信到不了慕汐月手里?北疆是楚墨寒的地盘,可出了北疆,全是他的人,要截下一封信能有多难? 他问:“北疆的战事怎么样了?” “宸王着急夷平夷族,几乎一天一小战三天一大仗,捷报频传。” 楚墨渊狭长眼睛晦暗不明:“如此仓促,容易出事,万一死在战场上呢?” 来人听懂了他的话,抱拳应道:“属下领命!” 楚墨渊勾勾唇角,死不了也没事,还有一线天。 想起慕汐月还在等凶手的消息,他起身,“回一趟王府。” 瑞王府内。 王妃正手持长鞭,用尽全力一下又一下抽打地上的人。 秦青玉被打得皮开肉绽,仍旧不愿承认是她挑唆,“明明是姐姐善妒却要我来背锅!若我知道姐姐竟然找乞丐去玷污慕姐姐,我拼了命也要阻止!” 陈若宓这才知道这个女人的歹毒用心,想借她之手除掉慕汐月! 她噼里啪啦打得更用力! 就在她被打得要昏死过去时,听到外面传来通传声:“太子殿下到——” 陈若宓赶紧扔下鞭子,让人把秦青玉拖进去,随后擦了擦手,捋了捋头发,换上笑脸,走了出去。 见到楚墨渊时,她两眼通红,想起过往种种,心中不舍,但父亲已经警告过她,太子心狠手辣,是个没心的人,她若自行离开他可能还心存愧疚,若是赖在这儿,迟早会被弄死! “殿下,臣妾德行有失,自请下堂。” 楚墨渊懒懒看她一眼,这些年给足了这个女人面子,事事依她,了。曾想,哪怕日后慕汐月不喜他身边有其他女人,他亦会为她安排后路,让她一生荣华富贵。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他心尖上的人。若不是怕慕汐月知道真相会更加疏离,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这个女人! 他抬了抬眉梢:“好,看在你我夫妻多年份上,孤不休你,与你和离。” 陈若宓咬牙,这些年的恩爱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他心里从未有过她! 想起父亲的叮嘱,她压住所有不甘与愤怒:“臣妾只有一个请求,能让逸儿跟臣妾吗?” 楚墨渊眼神凉凉:“逸儿是孤的骨肉,自然要跟在孤身边。” 陈若宓心生绝望:“你要让逸儿做慕汐月的孩子?” 楚墨渊没说话,甩甩衣袖,“你找人想玷污她的事情本王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父亲仍是朝中忠臣,你弟弟孤也会重用。” 他冷冷看向陈若宓:“这样够了吗?” “这些与我无关!我只要逸儿!” “你别不知足。” 陈若宓泪流满面:“我们成亲六载,直到现在我才看清你!这么迫不及待处理掉我想给心上人挪位子?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要一个逸儿你都不成全!到底我在你眼里算什么?用完就扔的工具?六年来照料你起居、为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般待我?!” 她崩溃不已:“你猜慕汐月要是知道你是这种人!会爱上你吗?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厢情愿吧?!” 楚墨渊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你要是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孤要了你的命!” “我要是没有逸儿还要这条命干什么?!” 说话间,镇远侯来了。 他满脸斥责,这个女儿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明明交待她别着急,她还是跟太子起了争执。 他连忙上前劝解:“殿下,宓儿的性格您知道,她只是一时糊涂。小世子是殿下血脉,侯府想要也没这个胆,只是孩子尚小,不能没有生母,还望殿下开恩让侯府代为照顾。”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兵符:“殿下,这是微臣麾下最强的骑兵营兵符,微臣愿上交给殿下,换取抚养小世子至十四岁。” 为了女儿与外孙居然愿意放弃五万精锐。 楚墨渊看看镇远侯,嘴角含笑,“好。” 镇远侯与慕丞相一样是三朝元老,慕丞相被陛下猜疑,他却一直稳稳当当,现在终于知道他们之间的区别了。 怕楚墨渊反悔,镇远侯又道:“殿下,休妻之事需请旨,还需一段时日,微臣想将宓儿带回侯府管教,能否让小世子同去?” “可以。” 既然镇远侯如此大方,他也应该略表诚意。 陈若宓什么东西也没带,带上孩子,跟镇远侯回府。 路上,陈若宓痛哭不已,“父亲,殿下怎可这样?您立下汗马功劳,他不仅不封赏,还休了我,甚至要抢走逸儿!您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又能如何?” 他握住女儿的手,“慕丞相何许人也,有个那么给力的儿子,照样不是他的对手,他因为慕汐月的缘故,对慕氏父子留了情,若为父与他作对,下场只会更惨。” 陈若宓垂眸,“都是女儿愚蠢,嫁给他多年,竟不知他……” “别说你,他心思深沉阴险,父亲也没看出,现在看来,他当年是迫于形势与你成亲,现在大权在握,我们若不识趣离开,以他的性情,我们会有好下场吗?” 陈若宓想起方才跟楚墨渊说的那些话,不由背脊发凉,他会不会记恨? 镇远侯叹气:“好在你们有个孩子,只要孩子在,他多少会念及旧情。” “只是苦了你,多年感情……” 陈若宓眼泪翻滚,走之前她想问他,如果没有慕汐月他会不会喜欢她,可曾有那么一刹那对她动过心,但大概会自取其辱。 楚墨渊在思索如何圆过这个谎,让慕汐月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下人禀报说侧妃想见他。 秦青玉? 楚墨渊厌烦不已,“孤没空。” 忽然想到,已经处理了王妃,侧妃是不是也一并处理了,慕汐月不喜欢秦青玉,不能让她继续留在王府。 他起身去见她。 见到秦青玉的时候发现她血肉模糊,浑身是伤。 “怎么回事?” 秦青玉哭道:“殿下,臣妾偶然得知王妃想要害汐月姐姐,想给姐姐报信,不想被王妃发现,她便派人对臣妾痛下杀手!” 楚墨渊听了第一时间不是疼惜,也不是恼怒,而是眼底露出杀意:“你知道王妃害汐月的事情?” 第161章 你不要给我带来麻烦 秦青玉趴在床上点头,泪如雨下:“都是臣妾的错,没能及时告知汐月姐姐,姐姐没事吧?” “没事。”楚墨渊站在她床前,面无表情:“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 秦青玉眼泪蓦的止住,“殿下……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弄巧成拙?原想用这件事博取楚墨渊好感,没想到他为了维护慕汐月颜面,竟然要杀人灭口? 她慌忙道:“臣妾绝不会透露半个字!求殿下饶命!” “要活命也可以,你去告诉汐月,说是你因为怨恨她害死秦善文,找人害她。” 秦青玉瞪大双眼:“我与汐月姐姐情同姐妹,她不会相信我会这么做!” 楚墨渊冷笑:“骗孤的同时不要把自己也骗了,你与她感情如何自己心里没点数?” 秦青玉惨笑,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只是炮灰!楚墨渊不希望慕汐月知道是王妃害她,因为王妃是为了他才下手,他也不会动王妃,毕竟王妃身后是镇远侯,总要找个人出来顶罪,这个人便是她! “若你愿意,孤给你一笔钱让你回徐州老家过安稳日子;若你不愿意,那就只有死了。” “殿下,臣妾何错之有?就因为知道这件事就活该死吗?” 楚墨渊面不改色,“怪只怪你运气不好,碰巧知道了这件事。” “殿下就不怕我告诉慕汐月实情?” 楚墨渊眼底毫无波澜:“你敢么?荣华富贵和鱼死网破选哪个,不用多想吧?” 前一刻她还在谋算皇妃之位,没想到转眼就要卷包袱回老家!她怎么甘心?! 楚墨寒勾勾唇角,“孤没有多少耐心,你若愿意,现在便跟孤去见汐月。” 秦青玉别无选择。 她忍着剧痛换上干净衣裳来到东郊别院,楚墨渊丝毫不顾她身上伤痛,让她在外面等,只因想先看看慕汐月此刻是否还在休息,若在休息,便先不打扰。 她心中嘲讽一笑。 从前觉得慕汐月可怜不已,不得兄长疼爱,在兄长面前总是热脸贴冷屁股,谁知天道有轮回,现在被高高在上的太子捧在手心。 楚墨渊来到慕汐月房外。 余晖洒在窗前,慕汐月正卧在榻上看书,侧脸精致柔和,宛如画中。 他默默站在窗外许久,不忍打断这份宁静。 直至慕汐月一个姿势坐了许久有些酸累,打算换个姿势时,看到窗外被落日余晖拉得细长的影子,分明是个男人。 他又来了。 慕汐月想着无论如何,明日一定要回慕府。 楚墨渊发觉慕汐月的眼神,从窗后走出。 “汐月,你不要恼怒,孤今日在宫中,听说顾太医研制出一款新药,不像其他创伤药膏那般辛辣,便想拿来给你试试,见你正入神看书,没有立即打扰。” 他极尽温润,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可在慕汐月眼里却是无事献殷勤。 慕汐月放下书,“殿下事务繁忙没必要亲自跑一趟,让人送来就行。” 他眼中满是伤痛,略带委屈道:“孤来这儿不仅仅是为了送药,还有你被害的事情……” 慕汐月眉间微松,原来错怪了他。 她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这么快就查到是谁干的了?” “你的事情孤岂会怠慢?” 他转脸:“将人带进来。” 慕汐月看过去,只见一脸惨白的秦青玉被人扶了进来。 怎么会是她? 前几日她还说要与她做永远的姐妹,现在就要害她? 虽然她不喜欢秦青玉,可她没有理由这样对她,害她被乞丐玷污对她有什么好处? 慕汐月疑惑一问:“青玉,真的是你?” 楚墨渊站在一侧,眼中平静无波,秦青玉却感受到周身冷气。 为了活命,她不得不低垂着头:“确实是我,你害死我兄长,害我无家可归,我心里恨死了你!” “可你不也觉得你兄长是自食其果,你已出嫁,夫家才是你的家,怎么会是无家可归?” 疑点太多。 秦青玉回道:“嫂嫂,你还和以前一样单纯善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既然我已是太子侧妃,你只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我为何不替我兄长报仇?” 慕汐月眸底冷然,以她趋利避害的性格怎会为了兄长如此冒险,多半是因为知道了楚墨渊喜欢她的事情。 楚墨渊让人将秦青玉带出去。 站在慕汐月身前的他温润如玉:“虽然秦青玉是孤的侧妃,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想如何处置她?” 慕汐月淡下神色,“殿下认为她说的是真话?” 楚墨渊心中略微忐忑:“你是说她不是幕后主使,主使另有其人。” “可能是她吧,但不是为秦善文报仇,而是……”她眸光落在楚墨渊身上,“而是知道你心里有别人。” 楚墨渊眸光变淡。 “殿下还是与我保持距离,你是太子,未来皇帝,多少女人会为你争风吃醋,我不想卷入其中。” 她就差直说:“你不要给我带来麻烦。” 楚墨渊又上前一步,神情急切汹涌:“孤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只要你愿意,孤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人,不会有女人因为孤争风吃醋!” 慕汐月眉头紧皱,语气铿锵有力:“殿下,即便你我有过什么,也不要有负担,我不可能喜欢你,你不要为难自己,更不要为难我。” 她以为楚墨渊会生气,没想到他微微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都是孤的错,让你为难,让你受如此委屈。” 慕汐月心软:“殿下不必说这些,这也不是您的初衷。” 趁着这件事情与他一刀两断最好不过,她看了看外面,“殿下,趁着天还没黑,我想回去,以后就不要来往了,免得生出事端。”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慕汐月知道事情因他而起时,只会想着离他远远的! 心中百般不舍,可他好不容易立起来的陌上公子人如玉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了。 他怅然若失,言语中透着苦涩,“好,孤送你回去。” 慕汐月还以为他会百般阻挠,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没有想象中讨厌,以前觉得他奸猾狡诈,如今却觉得他谦逊有礼,风度翩翩? 这是怎么了?难道无形中对他改观了? 她只身一人在这里,他若是不愿放她走,她没有任何办法,但他并没有勉强。 第162章 她怎么能这样? 楚墨渊转身吩咐侍女去收拾她用的药材。 他想起什么,转脸说道:“昨夜你没有回去,孤怕你父母担心,派人告诉他们说你去城郊找你兄长小住几日。” 慕汐月默默点头。 “替你诊治的大夫你也带回去,还有这两日照顾你的侍女。” “不必麻烦,侍女我府中有。” “但她们不知如何照顾你身上的伤。” 他指了指枕旁的香囊,问道:“昨日睡得还好吗?这香囊是否带回相府?” 昨夜她睡得不错,这个香囊香味也好,比草药更香比花香更清。 “带着吧。” 楚墨渊嘴角浮出极难察觉的笑意。 与其强留她在这儿,不如缓和关系,这样即使回相府,她也不会反感他前去探望。 宽大豪华的马车里。 知她不喜自己靠太近,楚墨渊坐在车门边,慕汐月坐在最里面,中间还有四五个人的位置。 他温声道:“孤安排了一批你兄长以前的部下保护慕府,其中有与你相熟的采月和采星。” 慕汐月微微一怔,采月和采星虽与她感情甚笃,但她们是军籍,如果因为她放弃军籍岂不是误她们前程? 楚墨渊似乎察觉她的担忧,墨眸轻轻看着她,“放心,她们仍是军中人士,只是奉孤的命令保护慕府。” 密闭空间里,气氛有些不一样,尤其是看到楚墨渊热烈不失温柔的眼神,慕汐月忽然心咚咚咚跳个不停,竟有些心猿意马,她急忙别过脸。 “多谢殿下。” 马车在京城街道上缓缓走着,楚墨渊正襟危坐,怕慕汐月不适,甚至刻意背对着她。 到慕府外的街口时,楚墨渊让马车停下。 “上次见你特地在这儿买馄饨,这两日你胃口不好,是不是带一碗回府?” 慕汐月嫣然一笑,“不是我喜欢吃,是我母亲喜欢。” “给我母亲带一碗回去也好。” 她笑得轻松温柔,楚墨渊心头微颤,不枉他这几日辛苦伪装,她终于在他面前显出轻松姿态。 楚墨渊买完馄饨回来,发现慕汐月正在捣鼓自己的脚,似乎在拆纱布。 他陡然一句:“你在干什么?伤还没好怎么把纱布拆了?” 慕汐月抬头:“没事,缠一层薄薄的就行,等回到房间再重新上药。” 楚墨渊心下立即明白,她是担心父母看到她的伤。 “待会儿到了慕府,孤先求见你父亲,你偷偷从后门回去,伤口再养一晚,明日至少好一些。” “我父亲可能不会见你……” 楚墨渊温润一笑:“没事,不见孤,孤厚着脸皮见他便是,总之你先溜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看见他俊朗侧脸,慕汐月竟觉他笑容如玉,心生涟漪。她到底是怎么了?是没见过男人?难道忘了这个男人前世如何害得她家破人亡? 她压下内心波澜,“殿下不必如此费心,我自己从后门回去,若是碰见双亲再说。” 楚墨渊长眉微皱:“一定要如此生分吗?你的伤说到底是因孤而起,孤为你做点什么是理所当然。” 他垂眼看到被染红的薄薄纱布,眉头蹙得更紧:“你若这样,只会让孤更加放心不下,日日想来看你伤好没好。” 说完坐下想要帮她把纱布包回去。 慕汐月急忙缩脚,“我自己来。” 包完纱布,一抬眼就看到楚墨渊深邃且满含深情的眼,耳中仍然回荡着他的温柔话语,她心一阵猛跳。 内心焦灼不已:怎么还没到慕府? 楚墨渊又看到她慌张闪躲的眼神,似乎是内心对他有了感觉,却又不敢面对。 他心中喜悦不已,面上却极力克制,“孤会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好生休息。” 慕汐月偷偷摸摸回到房间,为了不让父母发现她已经回来,只在里间的寝屋里掌了一盏微灯。 楚墨渊的别院再奢华都不如她这个房间舒适。 一回来,哪怕是摸黑,她也想洗个澡。 可惜脚上有伤不能泡澡,只能用水擦拭。 洗完澡重新上药后,慕汐月正打算休息,听到门外轻微声音:“汐月,你还没有用晚膳,孤给你带了些吃的。” 慕汐月让侍女去门口拿。 门打开时一阵凉风吹进来,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侍女是楚墨渊的人,瞥见主子一身湿漉漉的,便问慕汐月可否请殿下进来避避雨。 慕汐月心想,她的屋子足够大,寝屋外还有外间,而且她也想知道刚才父亲有没有为难他。 她回:“嗯,请殿下进来。” 楚墨渊给她带了清炖猪肘子、花旗参炖雪蛤、还有一小碗燕窝粥。 侍女一一从食盒里拿出来,楚墨渊站在一旁,笑容温和:“肚子饿了吧?耽搁了些时间,孤来晚了。” “没事。” 慕汐月仰头:“我父亲没有为难你吧?” 父亲性格直爽、刚正不阿,虽然已经退隐,但心里还是恨楚墨渊。 楚墨渊眉心突突直跳,心微微颤抖,虽然她只是随口一问,但在他看来,是在关心他。 他微怔:“没有,只是将孤送的东西都扔了出去,让孤滚。” 房中只有一盏昏暗灯光,看不清他眼中难以克制的温情,他可以肆无忌惮看她。 昏暗中似乎听到她无奈一笑,“我父亲就是这性格,殿下不要见怪。”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她怎么能说这种话?明明楚墨渊是个无恶不作的奸险小人,她竟然担心他被父亲为难?还劝解他? 她怎么能这样?慕汐月拍了一下自己脑袋。 楚墨渊惊诧:“怎么了?” “没事。”慕汐月不仅脑乱,心还乱,急忙道:“夜已深,殿下请回吧。” 昏暗中依稀看到她的窘迫,楚墨渊几不可闻笑了声:“好,你吃完也早点休息。” 他走出相府。 街角,十几个暗影在等待,都是以前慕震廷派来保护慕汐月的部下。 他走到两个女将身边,斜眼看了她们一眼,“知道以后谁是你们的主子吗?” 采月采星微微低头:“殿下。” “孤如果晚上要去探望慕小姐,你们不会阻挠吧?” 第163章 贪杯 采月采星难以置信看向眼前的太子殿下,晚上要去探望慕小姐是什么意思?是她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俩嘴一张一翕,半晌,道:“我们不能让慕小姐受……辱。” 楚墨渊挑眉:“只是探望,你们以为是什么?” 他轻笑:“或许会有亲昵动作,但那也是你情我愿。” 采月采星相视一眼,她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夫人不是除了秦大人最恨二皇子吗?怎么……? “你们干好本职,其余的当看不见。” 采月采星想多问一句,太子殿下却已经转身走了。 留下她们在风中凌乱,什么叫其余?他要是“欺负”慕小姐,她们也当看不见? 次日。 慕老先生早起在花园里练习太极拳时,看见女儿闺房有人走动,过去一看才发现女儿回来了。 “你不是去城郊你兄长那儿住几天吗?” 慕汐月莞尔:“是打算去的,可途中摔了一跤,扭伤了脚,不得不回来。” 父亲走近,“扭到哪儿了?可有事?” 慕汐月藏了藏脚,“没事,就是肿了一小块,消肿就好。” 父亲没有急着走,而是坐下来陪她闲聊。 他抱怨:“太子也太虚伪了,如今为父退隐颐养天年,他竟时不时派人来讨要我的字画,我岂会不知他的用意?” 慕汐月:“什么用意?” “他来要字画,下面的人肯定趋之若鹜,为父的字画就值钱了,以为用这种小把戏就能让为父转变对他的看法?他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为父清清楚楚,狼子野心!” 这番话似乎是在说给慕汐月听。 “听说给你母亲看病那个神医的鸟死了,他会不会愿意跟我们去苏州?” “那先生一定很伤心吧?” 慕汐月偷偷看一眼父亲,他知道神医的鸟死了,会不会知道她的事? 但父亲似乎并不知,点头道:“嗯,这两日都没来,为父派人去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日你不是在他家中吗?他的鸟怎么死的?” “我不知,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怕父亲深究发现那日神医家中的事情,慕汐月赶紧道:“父亲,趁太阳还不大,您还是去花园再练练吧,强身健体。” 父亲出去后,慕汐月看到外面阳光灿烂,她倚靠在床上,忽然想起楚墨寒走的那一夜,过去这么多天了,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窗外人影摇曳,慕汐月定睛一看,竟是采月跟采风! 她欣喜不已:“你们回来了?!” 采月采风跑进来,抱住慕汐月:“夫人……我们好想你。” 采星嗔她一眼:“还叫夫人?” 慕汐月笑笑:“叫什么都可以。” 看她俩的穿着,已经四品女将军,她们在兄长手底下时还只是六品。 一看便知楚墨渊待她们不薄。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在极力讨好她身边的人。 而她心里竟也在悄悄转变对他的看法,不禁悠悠叹气,京城还是不宜久留,等她脚好,定要去劝说那神医,无论花多少钱,都要将他请回苏州。 傍晚。 楚墨渊处理完事务,终于得以坐下来喝一口茶。 属下来报:“殿下,慕小姐寄出一封信,属下不确定是不是截住,特来请示。” 楚墨渊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并没有信,只有一条暗色手帕,是男人用的款式,上面绣着几句诗:马嘶声不闻,归期未有传。战火何时灭,良人得凯旋。 握着手帕的手渐渐攥紧,眸底怒气翻滚,许久,缓缓松开。 “寄出去吧。” 让他死前知道慕汐月心里有他,是他作为兄长的最后一点恩赐。 慕府。 慕汐月虽然脚上有伤,但不妨碍回到家后心情大好,自由自在。 白日炎热,她在屋子里待了一整天。 入夜,闷热散去,微风徐来,最适合乘凉。 她让人搬了软榻到院子里,她与父亲母亲在桂花树下喝茶,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嬉戏,其乐融融。 天气炎热,慕汐月回想起加冰的桑落酒,这个时候最适合喝。 虽然脚上有伤,但她还是贪喝了两杯。 夜渐深,侍女带孩子们去沐浴睡觉,父亲母亲习惯早睡,没多久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慕汐月在床上躺了一整日,并不着急回去,与采月采星聊起往事,说起她的茶楼,已经在京城开了四家,苏州的正在筹备中,落霞与佳慧两姐妹已经忙不过来,飞云也被她派去帮忙。 “小姐,你不缺钱用吧?还想着赚钱呢。” “现在是不缺,不过我们一家人准备回苏州,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夜空中,月亮在云中穿行。 “采月,你们出征一般多久回来?我记得上次南征,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 这次楚墨寒去北疆已近一月,虽然频频传回捷报,但并没有班师回朝的消息。 “看战争进度,上次南征是因为支那弱,经不起打。” 北疆夷族常年与大楚在边境开战,并没有那么容易。 “哦……” 慕汐月打了个哈欠。 她虽然没有问北疆的战事什么时候结束,但采月采星两姐妹已然明了,今日她们看到慕汐月躺在床上绣了半天手帕,寄到北疆的家书是她们去寄的,不用问,已然知道她的心思。 姐妹俩相互看了一眼,想起昨夜太子说的话,以及说话的神情,心中不由担心。 再一看,发现慕汐月已经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采月正想叫醒她去屋里睡,采星“嘘”了一声,眨眨眼:“别吵醒小姐,我来试试看能不能抱起。” “也是,夫人瘦小,你肯定能抱起。” 采月还是习惯叫慕汐月“夫人”。 采星蹲下身,一个公主抱,轻松抱起,两姐妹相视一笑,转过身,却发现一个高大身影站在暗处。 她俩一怔,一人向前挡住慕汐月的身影,一人紧紧护住她。 再一看,发现是太子楚墨渊。 “殿,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他自暗处走出,垂眼看向倒在采星怀里熟睡的慕汐月,朝采星伸出手。 采星微微后退,将慕汐月抱得更紧。 楚墨渊抬眸,墨色眸子晦暗不明,“现在你们还能在一旁看着,孤若是换护卫,你们连看都看不到,又能如何?” 他上前径直将慕汐月抱入怀中。 第164章 宸王……战死沙场了…… 女子在他怀里柔若无骨,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帘,乌黑发丝垂在她手臂,睡颜恬静犹如月光,一阵凉风袭来,不自觉往他怀里钻了钻。 他微微一愣,心一阵狂跳,稍一低头,闻见她身上清香似乎夹杂了一丝酒香。 接着便看到那边矮榻上的酒杯。 “她喝酒了?” “只喝了两小杯。” “小姐说热,想喝一点。” 如此贪杯,难道不知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他拢了拢怀里的人,向屋内走去。 采月采星不约而同跟了上去。 进了屋,姐妹俩看到他把慕汐月放到床上,大松一口气。 可很快又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殿下也躺了下去,她俩双目圆瞪:“殿,殿下,不可!慕小姐虽已和离,但还是待嫁之身,您,您不能这么……” 楚墨渊单手支着脑袋,头也没回:“孤不是禽兽,不会明知她身上有伤还对她做什么。” 饶是他这么说,姐妹俩仍一脸紧张站着,双手紧拽衣角。 他回头:“还站这儿?不出去守着?” 原来他也怕别人看见。 采月朝采星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出去,她守在屋里。 楚墨渊知道还有一人没有出去,但他并不介意,只是静静看慕汐月熟睡。 她睡觉并不安分,薄被刚盖上,就被她一脚踢开,接着翻了个身,手无意识搭在楚墨渊胳膊上。 他任由她靠着,嘴角微微上扬,享受这一刻的亲昵。 眼睛瞥见枕边的香囊。 大夫说里面的催情草极少,对身体没有影响,因此效力也不大,是夫妻间闺房调情所用。 只是这香囊放了两日,除了让她心思慌乱些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反倒是他,闻了一会儿后,看着身旁安静的人儿,心生旖旎,似有暖流从腹下散开,慢慢传遍全身。 他极力克制住想要抱紧她的心。 慕汐月睡得很香,迷迷糊糊间觉得身旁有人,不自觉靠了过去,脸颊触碰到他手掌的瞬间,觉得无比清凉舒服,不禁将脸埋了了进去。 楚墨渊本来就难以自持,身旁的人还像只小猫一样往他手里钻,她的脸很小,只有他的巴掌大,软软糯糯如棉花一般,嘴唇甚至在他指尖掠过。 他只觉身体一僵,低头看过去时,她整个人已经熊抱过来,双手攀上他脖子,一个劲往他身上贴,香香软软的人像一只小猫迫不及待往他身体里钻。 香囊起作用了! 虽然他之前无比期待这一刻,可真正到这一刻时,却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心生愧疚!他怎么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若真的发生点什么,慕汐月醒过来该如何面对?要是她知道真相,会不会恨极了他? 一旁采月看到这一幕,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怎么回事?夫人喜欢的不是宸王吗?怎么抱太子?还往太子怀里钻?难道她喝醉了?把太子当成了宸王?可就那么两杯果酒怎么会醉呢? 太子殿下仍侧对着她,单手支着脑袋,和刚才的姿势一样,一动不动,任由夫人抱着。 采月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要不要叫醒夫人?如果太子殿下回抱住夫人,她要不要阻止?被打断后太子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她? 总之,她没有退下任太子胡作非为的想法。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眼前飞来一个香囊,她伸手接住,接着传来太子殿下微哑的声音,“明日换一个香囊。” 他将慕汐月轻轻推开,翻身下床。 眼底眸光深邃,极致隐忍。 采月恍然大悟,原来是床上的香囊有问题。 楚墨渊站在她跟前,周身都是冷气,眼底寒意四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懂吗?” 只要夫人没事,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采月心惊,这是反悔了? 楚墨渊回头:“她醒了告诉她,欺负她的人孤已经全部处置让她不必再担惊受怕。” 看到如山巅冰雪般的男人背影彻底消失,采月终于放下心。 楚墨渊走出相府,迎面吹来一阵风,竟然有些凉意。 这才意识到已进入初秋。 身旁侍卫说秦青玉想见他一面。 瑞王府。 秦青玉的伤势刚稳定,楚墨渊的人便催促她离京。 可好不容易从徐州到京城,好不容易做上王爷侧妃,她怎么甘心就这么回去?回去后会遭多少冷眼? 远处,高挑挺拔的男人信步进来,居高临下看着她:“还有什么事情?” “臣妾回徐州孤苦无依,想留在京城照顾两个侄儿侄女。” 她知道楚墨渊的命脉在哪儿,径直道:“殿下如果不答应,臣妾只好去求汐月姐姐。” 楚墨渊狭长的眼睛微眯,他最恨别人威胁他,尤其是以慕汐月威胁。 薄唇轻吐出一个字:“好。”瞳中却起了杀意。 秦青玉露出笑容,只要还在京城,她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楚墨渊凉凉转身看一眼身旁侍卫。 侍卫虽然接收到了他的命令,但心里还是不确定。 这可是侧妃,真的要杀了? 书房里。 楚墨渊正低头描画。 侍卫小心翼翼问道:“王爷,属下愚钝,不知如何处置秦侧妃。” 楚墨渊头也没抬:“威胁孤的人还留着吗?” “属下明白。” 侍卫正准备走,楚墨渊叫住她,“做得隐秘些,消息不要放出去,尤其不能让慕府知道。” 若是慕汐月知道秦青玉突然死了,多少会怀疑到他身上。 —— 初秋时节,一场小雨后,天气终于凉了下来。 慕汐月的脚伤已经痊愈。 北疆传回捷报,大楚收复三座城池,夷族已被赶出城关五十里,十年内无进犯大楚能力。 随着捷报传回来的还有楚墨寒的死讯。 尸体荣归故里,但已经面目全非,浑身无一处完整。 消息传来的时候慕汐月正陪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读书,慕汐月在属下的躺椅下喝茶,通传的下人怕两个孩子听到什么,先悄悄告诉采月,采月将两个孩子支开,站在慕汐月身旁踌躇半晌,轻声道:“小姐,北疆有消息回来。” 慕汐月眼神一亮,抬头:“宸王要回来了?” 采月面如土色,眉头紧皱,慕汐月看到这个表情,脸上的笑容僵住,“是不是有意外?” 采月缓缓吐出几个字:“宸王……战死沙场了……” 第165章 让她与孤成婚 慕汐月手中茶杯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摔个稀碎。 “怎么可能?他在北疆多年,战无不胜,怎么会死?!”临行前他胸有成竹,仿佛只是出一趟远门,马上就会回来。 她不愿相信,转身想出去问个仔细。 却见兄长正急步走来,二话不说,吩咐人收拾东西。 她上前扯住兄长衣袖:“哥,宸王真的……?” 慕震廷脸色苍白,虽没有说话,但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慕汐月手无力垂下,想起过往种种,她虽没有答应嫁给他,可心里已经有他,心想着名分而已,不要也没关系,只要两人在一起就行。 原想着等他回来,跟他说清自己的心意和打算,谁知…… 她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别哭了汐月,赶紧跟哥走!” “去哪儿?” 慕震廷言语中透着愤怒,“陛下要给宸王配冥婚,让你给宸王殉葬!” 慕汐月还没有从悲伤中出来,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懵了。 陛下知道宸王是因为她去的北疆,所以要她殉葬以圆他心愿?! 她喜欢宸王是真,可还没有到要给他殉葬的地步,况且她还有父母和两个孩子! 可这些都不足以抹去她对楚墨寒已死的悲痛。 她愣愣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茫然看着正在指挥下人收拾东西的兄长,“哥,难道你就不觉得宸王的死有猫腻?他在北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事,怎么这次就……?” “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他的死是不是有问题,现在只能先保住你!” 慕汐月讪笑:“我们能逃去哪儿?”她用力擦了擦眼泪,“我想去看他的尸身。” 慕震廷抓住她的手,“汐月,我已经确认过,是他。” 他几乎落泪:“惨不忍睹,你不能去,会被吓着。” 慕汐月甩开他的手,“我要去!” 她转身往外走,慕震廷一把拉住她,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慕震廷无奈只有环抱住她,“汐月……” 慕汐月哭得撕心裂肺,前世直到她死,宸王都没死,这一世,他怎么轻易就死了呢?! 楚墨渊在院外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又紧又疼,猜到她会伤心,但没猜到她会伤心至此。 他走进院子,看到慕汐月正在奋力挣脱慕震廷,慕震廷紧紧抱着她,满目苍凉。 看到他时,瞬间目光变凌厉。 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恨不得杀了他,一看便知是把楚墨寒的死怪到了他头上。 只是稍微一松,便让慕汐月挣脱,她猛烈转身,却看到门口的楚墨渊。 兄妹俩几乎是一个表情。 楚墨渊还未说话,看见慕汐月蓦的抽出身旁采月腰间软剑,直直指向他冲了过来。 她剑术很差,不过刚入门,他只需稍微一闪就能躲过。 但他没有动。 剑光闪烁,软剑直插入他胸前,楚墨渊没有感觉到痛意,只看到她哭得通红的双眼,决裂的表情,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声音:“是不是你?!是你杀了宸王!” 刺杀太子是重罪,慕震廷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匆忙上前阻止慕汐月再刺。 痛意袭来,楚墨渊扶住门框,低头看见鲜血汩汩流出。 他料到慕汐月会把楚墨寒的死怪到他头上,可心里仍抱有一丝希望:她会先问清楚,至少给他解释的机会。 可她没有。 直到看见长剑正中胸膛,鲜血直流,慕汐月过激的情绪才稍稍稳定,握住剑的手微微发抖,眼里仇恨仍然汹涌澎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做错什么?你非要置他于死地?!” 楚墨渊怅然一笑,狭长的眼中尽是无奈与悲伤。 “若孤说不是孤干的,你会信么?” 慕震廷大声喊大夫。 院外,楚墨渊的侍卫听到异响轰然而至,看到中剑的楚墨渊大惊失色。 楚墨渊侧脸,“全部滚出去!”唇色惨白。 慕汐月仍然狠狠瞪着楚墨渊,手中软剑没有松手。 慕震廷握住她的手,“汐月,我已见过宸王副将,宸王之死确实与太子无关。” 慕汐月怔住,不是楚墨渊还有谁? “采月,先带小姐离开。” 采月方从震惊中回过神,她不知小姐会一见到太子便要杀她,丝毫没有准备。 她慌忙去扶慕汐月,想起刚才慕震廷的话,转脸压低声音问,“公子,带小姐去哪儿?” 去哪儿自然不能让楚墨渊知道。 他冷眼回答:“有多远跑多远!” 楚墨渊额上青筋鼓动,忍着巨痛,“慕公子在朝为官多年,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只想到逃?” 他冷嗤:“逃得了吗?” 屋内。 大夫在给楚墨渊上药包扎伤口。 “好在是软剑,用剑的人拿捏不了力道,伤口不深。” 慕震廷淡淡道:“你明明可以躲,故意想让汐月背负罪名?” 楚墨渊眸光淡淡:“今日的事情不会传出去,她悲伤过度心里又恨,捅孤一剑能让她泄恨的话,便捅吧。” 慕震廷抬眉:“怎么?装得这么痴情,想让我妹妹感恩戴德?” 楚墨渊扯了扯嘴角,“慕公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想这个?陛下让你妹妹殉葬的圣旨马上就要下来了。” 屋外满地落叶,风一吹,沙沙作响。 屋内沉默许久。 慕震廷没有听到楚墨渊说出救慕汐月的话,他放下矜持:“殿下自诩对我妹妹一片深情,现在任由她殉葬?” “慕公子不是不信吗?只怕孤即便想尽办法救她,在你们父子眼里也是别有所图吧?” 慕震廷黑沉着脸,换作以前,以他的性格,甩脸就走,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有千金万马时都不敢保证能出得了大楚边境,更何况现在没有一兵一卒。 他压住脾气,“不要浪费我时间,有办法就说!没办法我们还能逃!” 楚墨渊懒懒躺在那儿,要姓慕的低头难于登天,他竟还期待他好声好气跟他说话。 他目视前方,没有看慕震廷,“孤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慕震廷眼中透着不服输的倔气:“你说!” “让她与孤成婚。” 第166章 活着回来 慕震廷双目圆瞪,好小子!绕来绕去还是贼心不死是吧?!还在打我妹妹主意是吧?! 他豁然起身:“做梦吧你!” 刚转身,身后传来楚墨渊平缓的声音:“只是假成婚,慕公子若是不信,等孤与汐月成婚后你可以住进王府,日日看好孤。” “亦或是,慕公子还有更好的计谋,可以告诉孤,孤能帮上绝对帮,除了帮你们逃跑。” 慕震廷停下脚步,“为什么不能帮我们逃跑?” 有他帮忙想逃肯定逃得掉。 “纸包不住火,即使没有被抓到,迟早也会被陛下知道是孤帮了你们,到时候孤如何跟陛下交待?” “说到底还是殿下自己的利益至上。” 楚墨渊躺在床上心如死灰,“姓慕的你不要太过分。” “陛下已经口头答应将汐月许配给宸王,你觉得陛下会为了你改变主意?” “若陛下不答应,我便不要太子之位,带你们一家子逃亡,如何?” “……” 如今三皇子因养私兵密谋谋反获罪,四皇子草包一个,只懂吃喝玩乐,五皇子战死沙场,若二皇子再有个什么意外,大楚完了。 慕震廷往外看一眼,“这事还得问过我妹妹。” 楚墨渊看向他:“问和劝说是两码事。” 慕汐月坐在窗前,眼泪不停划过面颊,眼睛鼻子哭得通红。 终于见兄长回来,她起身跑出去,“哥,带我去看宸王尸身。” 慕震廷无奈轻叹了口气,“即使宸王的死有问题,也得有命查才行,陛下这一两日在丧子之痛中,等过一两日缓过来,殉葬的圣旨就会下来,我们还有时间去调查真相吗?” 他知道楚墨渊狼子野心,可现在他没得选择。 抬眸看到妹妹哭得通红的眼,眼中泪珠盈盈欲滴,她对宸王定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这样,心上人刚死,就让她嫁给其他男子,即便是假意成婚,心里也过不去。 他咬咬牙,“汐月,还是想办法先活下来。” 慕汐月眨了眨眼,盈盈泪水跌了下来,“哥,我答应你,我们先逃。” 慕震廷微微一愣,他前面是想逃,可现在并不是。 “汐月……逃不是长久之计。” “那兄长还有什么办法?” 慕震廷欲言又止,思量再三,垂下眼眸,“如今能救你的恐怕只有太子了,你与太子假意成亲,先保住命,等事情尘埃落定,你们再和离……”’ 他话还没说完,慕汐月原本梨花带雨的脸已满是愤怒,“哥,你在说什么?你让我嫁给太子?!你知不知道,宸王殿下就是他害死的!” 慕震廷沉默不语。 但眉眼间在说,这已是最好的办法。 慕汐月气极:“我不嫁!” 楚墨渊包扎好伤口便默默离去。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慕汐月,知道即使慕震廷劝她,她也仍会拒绝,但他的计划不会因为她拒绝而停止。 皇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楚墨渊腰背直挺跪在地上,玄色暗金绣线长袍披落在地,他身旁散落了一地碎掉的金银玉器。 “逆子!你知不知你兄弟是为她丧命的?!你这么做寒儿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楚墨渊薄唇紧抿,静默不语。 欣妃在一旁小心劝说:“陛下,好在没有下旨,他们没有成婚,外界不知。” “外界不知就行了?朕良心能安吗?他这个做兄长的良心能安吗?!” 又是一阵金银玉器摔碎的声音,宫殿里已摔无可摔。 楚墨渊跪了整整一日一夜,直至嘴唇发干,脸色发白,晕死过去。 不久。 慕府迎来圣旨,不是殉葬,而是册立太子妃。 大楚太子妃,是老丞相遗落在民间的二女儿,举国同庆。 可懂的人都懂,从来没有什么遗落在民间的二女儿,太子妃就是老丞相的独女慕汐月。 慕汐月大病一场。 整日整夜睡不着觉,萎靡消沉,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气。 她心中自责不已,从始至终她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他,所以他这一趟去北疆是徒劳,如果当时阻止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为什么没有阻止呢? 其实是心里的那点虚荣心在作祟吧,想看看楚墨寒是不是真的爱她。 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为那一点私心,让他送了命…… “小姐,你多少吃点东西吧,您不是说要去北疆调查宸王死因,您这样茶饭不思,身子骨什么时候才能好?” 闻言慕汐月开始大口吃饭,可嘴里味同嚼蜡,没吃几口又吐了出来。 楚墨渊站在远处默默看着,她原本就清瘦,如今只剩皮包骨,宸王的死像是抽走她所有精气神,如同枯萎的花。 他原本可以等,等到她好起来再迎娶她。 可慕府照顾不好他,只能他亲自来照顾。 他日日站在她窗前,不管她听不听,依旧温柔言说。 “孤保证是假婚,只是向父皇交差,绝不越雷池半步。” “孤给你找最好的御医帮你调理身体,身体好了孤陪你去北疆调查宸王的死因。” “你若不信孤,让你兄长陪你去也行。” “等日后孤能自己作主,你什么时候想和离孤都答应。” …… 民间都在议论这位太子妃。 太子为了娶她与王妃和离,遣散侧妃。 太子立妃后,没有住进东宫,也未住瑞王府,而是住进了东郊别院。 说是陛下不满意这桩亲事,不让太子妃进宫;太子妃膈应太子还是王爷时与王妃同住过王府,因此选了东郊别院。 东郊别院原本清静偏远,但自从太子与太子妃新婚住进去后,太子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在别院,文武百官要向太子禀报事务便去别院。 从此东郊便热闹了起来。 慕汐月病了足足一月,直到住进东郊别院,病情才开始好转。 整个别院的人看着太子殿下亲自煎药,药稍微熬久一点苦了便会大发雷霆,后来索性自己熬;只因太子妃不喜药后蜜饯,便尝遍所有蜜饯,找出最香甜可口的;哪道菜太子妃多吃两口,便亲自下厨学做;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研究如何养好太子妃身子,为博她一笑,寻遍稀奇玩物;吃穿用度更别说,无不是最好。 太子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捧在她面前,但这位太子妃冷若冰霜,一天难得说一句话。 楚墨渊以为他捧出一颗心,日久生情,迟早有一日她会感动。 但他没有等到慕汐月感动那一日,却等来了楚墨寒活着归来的消息。 第167章 回东宫 别院书房。 暗黄烛火忽明忽暗。 暗处的影卫声音低沉:“殿下,宸王没有死,现在已到了陈州,见了陈州刺史,刺史大人亲自护送回京。” 楚墨渊的瞳孔在跟着烛火忽明忽暗,压低的声音带着愠怒:“为何到现在才发现他没死?!” “宸王在北疆战场遇夷族埋伏,前锋队伍全军覆没,属下以为他必死无疑,一直在追查宸王的尸身,谁知他竟没有死,而且没有联系北疆驻军,一个人偷偷摸摸到了陈州。” 中伏的那次进攻宸王也在前锋队伍中,援军到来后找到了前锋队伍的全部遗体,唯独没有的。 这件事情楚墨渊知道,但他巴不得宸王死。前锋深入敌后,开战时在夷族境内,夷族恨极了他,他在那里生存几率渺茫。 他索性让人找了一具极像楚墨寒的尸体放入遗体中,让所有人误以为楚墨寒死了。 烛火暗暗跳跃,楚墨渊瞳孔墨黑,眼底透着郁气,侧脸锋利冷绝。 陈州已经过了云崖一线天,从陈州到京城,一路坦途,又有刺史护送,他要下手已不再可能。 他来到后院,已经夜深,慕汐月仍在院子里练功。 为了早日去北疆,她身体好些后便常常练功健体。 月光如霜洒在地上。 院中桂花树香气馥郁,淡黄的桂花随风飘落,一阵秋风吹来,像是下起了淡黄细雨,她站在桂花雨中,美得像梦境。 他看了许久,看到采月端羹汤过去,她侧脸看一眼,示意先放一旁。 为了让她快点好起来,楚墨渊几乎一个时辰就安排一顿膳食,虽然是些精致羹汤、糕点、小食,但吃这么频繁,肚子也装不下。 看她又不愿吃东西,楚墨渊抬脚走了过去。 温润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怎么又不吃?这雪蛤羹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像往常那样端起玉碗,想要喂她。 每次只要这般,她就会主动接过碗喝完。 这次也不例外。 她沉默喝完羹汤,冷冷的没有看他。 楚墨渊早已习以为常。 长身玉立站在她身旁,“汐月,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慕汐月没说话,但他知道她在听。 “母妃近来身子不好,想让我们进宫住一段时间。” 听到这句话,慕汐月脸上才有些神情,她微微皱了皱眉:“若是进宫,想出来是不是很麻烦?” 命运又一次捉弄了她。 短短时间,宸王战死,为保命,她成了太子妃。 如今的她在哪里都无所谓,只希望等身体再好一些可以去北疆查宸王的死因。 身旁楚墨渊嗓音沉稳温柔:“就是闷了些,偶尔需要向母妃请安,你若想出宫,孤什么时候都可以送你出来。” 他以为需要劝说很久,没想到慕汐月轻松应下:“那便去吧。” 反正终日困在笼中养身体,在这儿和在宫中又有什么区别? 楚墨渊面带喜色:“汐月,谢谢你。” 慕汐月表情淡淡:“不必谢,我的身体过段时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到时要去一趟北疆,还望殿下信守承诺。” 楚墨渊默默点头。 呵! 人已经在回来途中了,哪里还用得着你去查? 只是……他回来的消息不能这么快让你知道。 宫外不可控,别院往来人杂,唯有东宫,他不愿她知道的事情,一个字也不会传进她耳中。 慕府。 楚墨渊气定神闲喝茶,放下茶杯,侧眼带着温笑:“兄长日日派人在孤的别院明处暗处盯着,可有看到孤有任何越矩之事?” 不可否认,慕汐月自住进东郊别院后,太子不仅守礼守节,对他妹妹的大小事情都亲力亲为,无微不至。 慕汐月在慕府病没好多少,去东郊别院后病情好了很多,或许他目的不纯,但对汐月确实上心。 楚墨渊嘴角轻勾了下,“兄长,我们要回东宫了,日后没那么方便你盯梢,要不,让府里一直跟着汐月的两个孩子也一同进宫,有孩子在侧,兄长应该可以放心。” 慕震廷眉心微跳:“为何突然要进宫住?” “我母妃身体不好,希望我陪伴在侧。” 慕震廷眼神在楚墨渊身上打转:“真的?” 楚墨渊轻笑:“自然。” 他顿了顿,“汐月身体日渐好转,过段时日我们还要去一趟北疆,兄长不必担心孤会把她关在宫中,她想什么时候出来孤就陪她出来。” 慕震廷皱眉:“在我面前,就没必要装深情了。”他眼中带着警惕:“即便入宫,我也得派人跟着,至于我的人怎么进去还请殿下想办法。” 明明是请他帮忙,言语却像是在下命令。 楚墨渊也不跟他计较。 慕震廷心中烦闷,这段时日,他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遭众人调侃成了太子的大舅哥,太子如此宠他妹妹,是不是马上要重掌兵权。 他早已无心朝政,刚开始还解释,后来连解释都懒得。 楚墨渊温和回道:“好,孤来想办法。” 他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墨色眸子深邃不见底,“兄长不是已经亲自去北疆调查了宸王的死因?是何结果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告诉汐月?” 慕震廷与宸王情同手足,他怎么可能不会去? 只是他回来已有一段时间,也常去别院探望慕汐月,却未跟他提及这件事。 他偏头细细观察慕震廷,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许他已经知道楚墨寒没死的事情。 但并没有。 慕震廷坦然回他:“汐月因为宸王的死大病一场,现在身体才刚好转,我不想再提起让他伤心的事情。” 楚墨渊微微颔首:“但汐月心心念念想去北疆,路途遥远不说,这一路过去,难免触景生情,孤怕她又病倒。”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俩已经能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话。 慕震廷拧着眉,长长叹了口气。 不让她肯定不现实,去了也是徒劳。 慕震廷虽不在朝中,但有些人脉还在,不然上次也不会提前知道陛下打算让慕汐月殉葬的消息。 他知道,陛下也已派人去北疆查探宸王死因,与他查到的结果一致,宸王确实是中了夷族埋伏在战场上丧生。 楚墨渊继续温润笑着,“汐月现在除了兄长的话谁的话也不听,只想着身子一好马上去北疆,但御医的意思是,还需多养一到两月。” 他眉眼间笑容如玉:“还请兄长得空多劝劝她。” 第168章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楚墨渊眉间微笑如玉,“汐月现在除了兄长的话谁的话也不听,只想着身子一好马上去北疆,但御医的意思是,还需多养一到两月,还请兄长得空多劝劝她。” 想到两个孩子在身边能疏解她心中郁气,慕震廷同意让楚墨渊带他们进宫。 宫廷高高的红墙下,慕震廷牵着两个孩子走在前面。 楚墨渊和御医走在后面。 看着两个孩子欢快的脚步,牵着两个孩子走在宫中,隐藏许久的疑惑又浮上心头。 为何秦善文说他是城隍庙中的男人,她就相信了? 回想起那日情况,心中忽然有了猜想。 “陈大人,滴血验亲时,侄亲的血液会溶和吗?” “看概率,有些会,有些不会。” 楚墨渊终于明白为何慕汐月对城隍庙中那夜的男子是他丝毫不怀疑,原来她早已经找到亲生孩子,那日刺伤她后,她定是验了他和那两个孩子的血,因缘巧合,刚好溶和了! 原来不是她不怀疑,而是这两个孩子让她坚信不疑! 来到东宫。 慕震廷让楚墨渊带两个孩子去东宫花园玩耍。 楚墨渊知道,他有话单独跟慕汐月谈,多半是劝她不要着急去北疆。 他弯唇一笑,乐见其然。 那两个孩子手拉着手站在一起,很是拘谨,似乎很怕他,一看平日慕汐月没少跟他们灌输他有多可怕,不要靠近他的话。 这两个孩子还是宸王外室子的时候,他曾见过他们,那时候觉得楚墨寒自甘堕落,觉得这两个孩子卑微低贱,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因为这两个孩子得到了最心爱的人。 秋高气爽,秋风和煦,花园中有一块大草地。 楚墨渊让人拿来纸鸢,蹲下身子和颜悦色道:“我们来放纸鸢吧,要是你们比我放得高,我给你们一人一只蛐蛐王!” 他也有孩子,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最喜欢什么。 果然,两个孩子两眼放光:“真的?!” 楚墨渊微笑点头。 虽然不是他的亲骨肉,但他不介意把他们当作亲生的。 东宫寝殿。 侍女掀开珠帘,慕震廷看见坐在梳妆台前的妹妹,背影纤细,黑发如云。 侍女正在给她梳头。 听到通传声,她头也不回头,仍旧静静坐着,这是还在生他的气。 他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突然进宫住了?” 慕汐月眼神动也不动,“在哪儿不都一样吗?” 当初她愿意跟太子去东郊别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和父亲的态度。 他与楚墨寒情同兄弟,明知楚墨寒喜欢她,却还劝她与楚墨渊假成婚。 就连以前恨楚墨渊入骨的父亲也劝她答应。 她怎么会不生气? “还在怪兄长吗?起码你现在还活着,难道真的殉葬一了百了,让父亲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两个孩子死了父亲又没了母亲?” 慕汐月没接话,只道:“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你到时会和我一起去北疆的吧?” “我已去过。” 慕汐月这才抬眸:“如何?” “确实与太子无关,是宸王为了早日攻下夷族,铤而走险深入敌后,谁知中了夷族埋伏,双方实力悬殊,援兵到的时候已经全军覆没。” 他看到妹妹眼睛又通红,眼泪马上要掉下来。 就知道会如此!还是没忍住告诉她真相。 可很快就看见慕汐月不相信的表情,“我不相信他会这么 他有些惊讶:“你连我都不信了?” “不亲眼看看,我谁也不信!” “你若是回来又大病一场怎么办?” 慕震廷握住她肩膀,“汐月,听哥哥话,等身体好全了再去,你也看到这次你身边母亲有多难过,她经不起再折腾一次。” 他叹气:“若不是太子殿下,我们都无法想象这次你会病到什么程度……” 慕汐月淡笑:“这就被收买人心了?你特地去查太子了吗?从他身上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汐月!” 慕震廷皱眉:“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慕府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大人情?难道不是见色起意、乘虚而入吗?!” 他从前不是经常这样说,现在呢? “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病中是什么样子,我可以向你保证,那个时候都不嫌弃你,还衣不解带照顾你的男人对你绝对是真爱!” 现在的她肌肤胜雪,不施粉黛,却眉如远黛,大病初愈,不再像之前那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种柔弱不可方物的美。 可这是楚墨渊寻遍名医名药、悉心照顾两个月的结果。 慕震廷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慕汐月冷笑:“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吧?” “汐月,哥的意思是,就算他是骗你的,可能装这么久也实属不易,你以后的日子还长……” 慕汐月没让他说完,起身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跟这毫无原则的兄长没什么好说的。 秋日午后太阳虽然炽热,但她还是坚持每日到花园中练功,出一身汗对她现在来说是好事。 一来到花园,远远就听到孩子的笑声,慕汐月放眼望去,是她的清儿和澈儿。 他们正在跟楚墨渊放纸鸢。 慕汐月心陡然一沉,快步走过去,招手让两个孩子回来。 两个孩子虽然玩得开心,可看到许久未见的娘亲更开心。 他们一边收风筝一边跑回来,跑得满头大汗。 慕汐月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你们怎么来了?” 眼神却看向那边正在捡纸鸢的楚墨渊。 两个孩子声音稚嫩:“舅舅让我们进宫来陪……” 刚想说娘亲,想起慕汐月的嘱托,将娘亲两个字咽了回去。 那头慕震廷正走过来,慕汐月低沉着脸:“哥,把他们带回去。” 孩子已经长大,谨记慕汐月说过在外人面前不能叫她娘亲,再想念娘亲,见到她的那一刻也忍住了眼泪。 可听见慕汐月想送他们走时,眼泪再也绷不住了。 看到两个孩子掉眼泪,慕汐月眼眶通红。这两个孩子虽然是楚墨渊的骨肉,可却是楚墨寒一手带大。 若是楚墨寒知道连两个孩子也跟楚墨渊亲近了,得有多伤心? 慕震廷皱眉:“你这是干什么?清儿澈儿多久没见你了,一来你就要送走。” 第168章 她嫁给了楚墨渊 见兄长不情愿,她干脆叫侍女过来带走两个孩子。 慕震廷愤怒不已,“怎会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 话刚好落进楚墨渊耳里,他怔住,看向他们。 他猜得没错,宸王的外室子就是慕汐月的亲生孩子! 慕汐月面不改色。 跟着侍女的两个孩子三步一回头,看着心酸不已,慕汐月干脆转过身。 转身的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楚墨渊眉头微皱,“你这是何苦……” 慕汐月不说话,转身想走,手却被拉住。 “汐月……我们一家四口就不能团圆吗?” 正跟上孩子脚步的慕震廷脚步僵住,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错时,猛然回头! “殿下在说什么?!” 慕汐月匆忙看向那边的孩子,好在他们已经走远,并没有听到楚墨渊的话。 楚墨渊故作惊讶,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他说着不深不浅的话,“汐月,你没告诉兄长我们的事情?” 慕震廷快步回头:“什么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刚才没听错,楚墨渊确实是说“一家四口”! 他知道慕汐月自然不会主动说这件事,但楚墨寒就要回来,他必须让慕震廷父子相信他与汐月已有夫妻之实! 轻柔中带着丝丝隐秘的话语传来:“兄长,八年前,与汐月在城隍庙中的人……是孤……” 犹如晴天霹雳,慕震廷僵直着身体,半晌才反应过来,举手正欲一拳打过去。 却听见楚墨渊继续说着:“当时孤与汐月都中了催情香,这才让秦善文有了可趁之机,若早点知道,汐月不会受这么多苦……” 他眼中心疼又悔恨。 慕震廷扬起的拳头悬在半空中。 转眼看向慕汐月,“他说的是真的么?” 慕汐月拂开慕震廷的手,转身要走。 她虽没有回答,但已默认。 楚墨渊嘴角浮出不易察觉的笑,却径直上前拉住慕汐月的手,“汐月,都是孤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你忍心让他们一辈子不认生父?” 慕汐月沉声道:“不要打他们的主意!否则我跟你拼命!” 楚墨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微微低头站着,任凭慕汐月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无所谓,目的已经达到。 慕震廷看向他的眼神已不像之前那样厌恶,反而充满同情。 —— 济城。 这是北疆最繁华的城池,往北风沙遍地;往南,生机勃勃。 马车中。 陈州刺史恭敬问道:“殿下,到济州了,济州不像陈州那样贫瘠,有好大夫、好药材,我们是不是下去停下歇歇,补充点行囊?” “好。” 他受了重伤,此刻伤还未好,身体很是虚弱,但成日躺着也很难受。 陈州刺史扶他进客栈。 “殿下,微臣已先派人进京送信,算算时间,今天应该能到京城,若是陛下知道您没死,指不定多开心呢!” 楚墨寒面带微笑,心中却淡淡。 他不见得会高兴,作为皇子,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能为皇族增光添彩,活着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儿子。 陈州刺史看到宸王殿下坚毅的侧脸,心中无限感慨,他在北疆遇伏那一战有多惨烈他是听说过的,夷族五万精兵围剿五百前锋,无一生还,但他却活下来了,而且带着重伤翻越几座大山徒步走到了济州!这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 他也曾好奇为何从夷族出来后没有回到北疆军中,而是舍近求远来陈州,但宸王殿下没有解释。 入夜。 济州城今日有庙会,街上到处是卖艺的杂耍,夜市琳琅满目。 陈州刺史给楚墨寒安排了客栈的雅座,可以一边喝茶一边看外面繁华街道。 他们轻车简从,没有暴露身份。 旁边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正在喝酒闲聊。 一个声音传来:“慕老丞相看来要东山再起啊,二女儿做上了太子妃,还是专房之宠。” 听到慕老丞相几个字,楚墨寒不免尖耳听了几句。 听到桌旁人说着:“是啊,没想到还有个流落在民间的二女儿……” 陈州刺史也在听,听到这儿,不免笑了笑,轻声跟一旁楚墨寒说道:“殿下,回京后您就懂了,压根没有什么二女儿,就是慕老丞相的独女,听说是和离过的,还带着两个孩子。” 陈州刺史边说边摇头:“啧啧啧,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为了一个和离妇跟王妃和离,听说还跟陛下闹得不可开交……” 陈州刺史一抬头,发现楚墨寒脸白得不像话,慌张问道:“殿下,您的伤是不是恶化了?需不需要回屋休息?” 楚墨寒抬眸,眸光似在颤抖:“你说的太子妃可是慕老丞相的女儿慕汐月?” “应该是吧,微臣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慕老丞相的女儿。” 他不知死活强调了一句:“朝臣都说,慕老丞相就一个女儿,流落民间的二女儿的编的,只为堵住悠悠众口。” 楚墨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锤击了一下,瞬间痛得几乎呼吸不过来。头脑一片空白,胸腔剧烈起伏,心似翻江倒海。 只觉口内充斥腥甜味,下一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耳朵轰隆隆作响,只看到陈州刺史转头喊人,手忙脚乱起身替他擦拭身上鲜血。 他满脑只有一个念头:她嫁人了,嫁给了楚墨渊…… 前一刻他还沉浸在收到她亲手绣的手帕问他何时能归来的喜悦中。 战场上九死一生,可一想到她还在等他,凭着最后一口气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白天躺在死人堆里装死,夜晚匍匐爬行,装死时发现楚墨渊的暗卫正一个个尸体翻找他,说是找不到尸体,云崖一线天的埋伏便不能撤。 如他所料,他的太子兄长不会让他活着回京。 他只好换道,带着浑身的伤,靠着山上草药和野果野兽充饥活命,连走带爬一步步到了陈州。 过了陈州没有方便设伏的位置,他能安全一些。 这期间无数次倒下爬不起来,可为了活着回来见她,他拼尽所有力气。 没想到回来听到的是这样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