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宫的人是初恋》 第1页 《逼宫的人是初恋》作者:琉璃醉月【完结】 文案 燕国皇帝谢宁轩在大婚之日被初恋与亲弟一起造反逼入绝境。 皇帝陛下后知后觉的发现,多年前隐瞒身份有过的一段感情,这位初恋的真实身份竟是敌国皇帝。 这下事情可热闹了。 卫国皇帝夜瑾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次扩充国土壮大国力的逼宫计划,竟能遇上多年前遍寻不着的初恋。 初恋就是被他逼宫的对象! 他感觉整个头都大了! 谢宁轩(燕皇)攻vs夜瑾(卫皇)受 练手小文,预计一万字左右小短文,三天左右完结,完后开《本剑要洗澡》。 内容标籤: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宁轩,夜瑾 ┃ 配角:谢宁宇 ┃ 其它: 第1章 逼宫 我一手撑着染血的长剑,背靠在城墙边上,看着对面缓步逼近的大批军队,觉得很是嘲讽。 我堂堂燕国皇帝,七国之中最强之国的皇帝,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被最亲与最爱之人联手背叛。 在我的大婚之日。 我不懂,不懂我一手养大的弟弟为何要里应外合,联合敌国皇帝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一起攻入燕国的皇宫。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通敌叛国,砍头的大罪! 然而我那弟弟一丝一毫悔改的心思都没有,他穿着一身亲王华服,静静的站在那里,语调比起平时的闲散,更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紧绷,「皇兄,你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把玉玺交出来,我保证不伤你性命。」 我心里冷笑,面上只饶有兴趣的一挑眉,「哦?你打算怎么处置朕?」 他抿抿嘴唇,还未及说话,一边有人已经开了口:「自然是交给我了。」 我虚了虚眼,侧眸朝他看去。 说话的人一身黑衣甲冑,面容英挺俊美,气质高华冷酷,长眉底下一双眼,宛如浸润了寒冰一般,极致的黑,极致的冷。 他是卫国的皇帝,是七国之中最弱之国的皇帝。 也是我一生唯一爱过的人。 他叫夜瑾。 当初少年心性,隐瞒身份週游各国,在羽国之中偶遇一青年男子,因脾性兴趣相投,互为知己,结伴共游半年多,彼此都对对方有所好感,只是那时少年心思朦胧初动,还未及说出,便遭遇一次劫匪追杀,当时人多势众,山路险峻,他为救我坠下悬崖,我几欲发疯,正想与他同跳,可惜被后赶到的手下直接脖颈一击打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翻遍整个崖底也未见他,只找到一件血淋淋的破烂血衣,当时以为他被野兽吞食而死,悲痛欲绝,费了不少力气将附近的所有劫匪全部杀了为他报仇,回国之后但凡听到哪有劫匪的消息,必定派遣部下前去剿匪,是以大燕国内一直国泰民安,自我登基,几乎从未听过哪有劫匪的消息。 他曾送我一枚麒麟玉坠子,是他亲手所刻,这么多年我一直戴在身上,表面早已磨损破旧不堪,但我从未曾嫌弃过,包括伤痕累累几乎快站不住的现在,我依旧把它牢牢护在怀里。 但现在我突然疑惑了。 曾经以为死了的人,摇身一变,变成了卫国的皇帝,与我那亲弟弟一起,里应外合,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我还要它干嘛呢? 我抬起沾满鲜血的左手,从脖颈里掏出一枚玉坠子。 当时戴上的时候是一只五官鲜明的麒麟模样,现在已经被磨损到快看不出原型,明显是有人一直在抚摸它。 那个人就是我。 是我念着他的情,是我捨不得他这个人,是我对他念念不忘,当时他以命救我,在坠崖的前一刻还在说让我快走,那情那景,在我心里深深的印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忘记。 但现在,也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我冷冷一笑,勐地一用力,那玉坠子被从脖颈的套绳上生生拽了下来。 「我欠你一条命。」我盯着那枚玉坠子,轻轻的说:「现在,我还你。」 我一抬手,那玉坠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轨迹,「叮噹」一声落在了地上,断成了两半。 玉碎,情断。 我看到他的视线落在玉坠子上,然后身形勐地一颤。 带血的坠子,碎成两半,孤零零躺在地上,昭示着这段感情的结束。 他的嘴唇动了一动,最后又紧紧抿住了,什么都没说。 他一直话不多,我知道。 他嘴比较笨,不太会说话,但对我却特别好,结伴游玩那半年多,只要别人一有冒犯我的举动,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他是我的朋友,但比我的属下还要关心我,明明是个贵公子一样的人,哪怕笨手笨脚,也要拿着狐皮兽皮在我车上亲自布置,生怕我会被冷到,自己却总是那一身单调的黑衣,默默坐在车辕上为我驾车,就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但只要一看到,心里就莫名的平静下来。 他有多好,只有我知道。 他有多残酷,也只有我知道。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他,是任何一个强大可怕的敌人,我都不会败到如此惨烈。 我的心输了。 心神大乱,布置也乱了,这一场局,我註定会输。 输到一败涂地,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 第2页 但大燕的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上,传国玉玺总是要交出去的,尤其是在卫国的兵马还未撤离的情形之下。 大燕不能乱。 我不再看他,把视线重新落在我那弟弟,谢宁宇身上。 我问:「你要传国玉玺?」 他竟是顿了好半响,才绷着脸点了点头,「只要皇兄把玉玺给我,我保证不会伤皇兄一根毫毛,我会好好供养您至老,绝不为难半分!」 我嘲讽一笑,「然后被你一辈子束缚在这偌大皇宫?」 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吶吶道:「我……我……」 我抬眉冷哼,「废物!想做之事直说便是,吞吞吐吐,如何做一个帝王?」 他瞬间闭了嘴,眼神闪了几闪,看着我的目光更添了些复杂,隐约竟有些水光。 半响,他才道:「我从未曾想过要伤皇兄,您交不交玉玺我都不会伤您,只是我要皇位,而您活着就是个威胁,我又不愿伤您,只好把您控制住了。」 我大笑,「好,这才像话!」 虽面上畅笑,心里却止不住嘆息。 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二十七年的兄弟之情,竟比不上一个冷冰冰的皇位。 果然,生在皇家,是没有所谓的亲情的。 笑声牵动全身伤口,刚有些凝固的伤痕又崩裂出血,地上瞬间积了一小滩殷红。 我却未曾在意,人生最后一次笑,总要笑够才是。 自觉笑得差不多了,蓦地收了声,双眸一凝,淡声说道:「玉玺就在母妃的宫里,我们小时候经常藏东西的那里。」 我那弟弟身子勐地一颤,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我看了只觉畅快,挑眉笑道:「怎么?没想到会在这么容易被你找到的地方?」 他愣愣的看着我,嘴唇抖啊抖,就是不说话。 我摇了摇头,嘆息道:「其实你要这个位子,我又怎会不给,你能力不在我之下,只因我比你长了半个时辰,做了个皇长子,所以我坐上了这个位子,但我们一起二十七年的感情,又怎么抵得过一个冷冰冰的皇位?只要你想要,玉玺随时都在那里,可惜……」 我看到他瞪大了眼,整个人都像遭到了重击,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嘲讽的勾起一抹笑。 可惜,你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惨烈的一种手段,里应外合,背叛了我。 现在的你,应该很痛苦很后悔吧?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我骄傲放纵一生,又怎会忍得了剩下的日子都在禁锢中度过? 无论落在他们谁手里,结局都免不了一样,但作为背叛者,我不屑于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子里。 那是一种我无法忍受的屈辱。 不若现在,来一次告别吧。 不能屈辱的活,那就轰轰烈烈的死。 只是,有个人却很对不起。 我看向我那弟弟旁边,被两个士兵牢牢桎梏住的,身着凤冠霞披的红衣女子。 她是我今天的皇后,也是我一辈子最愧疚的人。 这个女子爱了我一生,明知我不爱她,明知我心里没有她,最后却为了燕国江山,甘愿入宫做一个独守空闺的女人。 燕国需要一个继承人,她甘愿做这个生育的工具。 只是在我们刚刚登上城墙举行大婚典礼时,就被这些士兵一窝蜂冲进来,强行打断了典礼,我拼杀一番,筋疲力尽,眼睁睁看着她被他们抓走,无能为力。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她泪眼婆娑的脸,淡淡道:「要真觉得对不起朕,就好好待她吧。」 说罢,我蓦地发力,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纵身跃起,越过城墙凌空朝后翻去。 下面是足足有二十多米高的青石板,若掉下去,准能砸个筋骨尽断,回天乏术。 我露出一抹畅快的笑。 终于结束了。 「陛下!」 「皇兄!」 「不要!」 耳边听到一连串惊慌失措的尖叫,我想像着他们的表情,心情更好。 只可惜,不能亲眼见到了。 正这么想着,忽觉耳边骤然掠来一道风声,紧接着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下意识睁眼看去,入目就是一片熟悉的黑。 是夜瑾。 是他! 他跳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直接打算开《本剑要洗澡》那篇的,结果这两天做了个梦,梦到这个故事,特别想写下来,当个小短文练手写了,写完后就开那篇剑剑文~ 注意看文案攻受哈,别又逆cp了╮(╯▽╰)╭ 第2章 谈话 大约是这情况太出乎我预料,我一时愣愣看着他,竟没法做出什么动作。 他倒是有条不紊,一手揽着我的腰把我锁在怀里,另一手手持一柄短匕,锋利的匕尖插入城墙坚硬的砖石,要知道这可是护着京城的城墙,都是用的最坚固的青砖石,就是平日里一个内力深厚的人用剑刺进去都得费一些力气,这个人他在这么快速的坠落之中把匕首刺进这墙体里,还抱着一个人,用了多大的力道几乎不可想像,若弄不好,这条手臂就会废了。 但他却一点放弃的心思都没有,脸色已然惨白一片,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露,抱着我的手却始终紧緻如一。 从我跳起来跃下城墙,到他抱住我,再到用匕首做缓冲一路落到城墙之下,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不过一个怔愣的功夫,伴随着一路刺耳的匕首划破城墙的声音,他已然到了地面。 第3页 周围守候待命的侍卫们立时围拢过来,都是卫国的兵马。 我倏地一眯眼,正要跃起,腰间软麻穴突的被人一点,全身瞬间酸软无力。 我惊怒的瞪着他,质问道:「你做什么?」 他抿抿嘴唇,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软软的垂着,眼神飘忽着不敢看我,只低声道:「我不会禁锢你,你别激动,等你养好伤,我放你走。」 说罢,他垂下的那只手倏地一抬,在我脖颈穴位一点,纵使我再不甘,也只能在一片晕眩之中闭上了眼。 等再恢復意识的时候,是在一座陌生的寝宫里。 现在约莫是晚上,周围有朦胧的灯火亮起,明黄色的床帘垂帘而下,将床里与床外隔成两个世界,床头隐约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我侧头去看,就见那人一身黑色的里衣,坐在床头批阅奏章,眉间叠起一丝纹路,看样子情况好像不太让他满意。 是夜瑾。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注视,翻看奏章的手倏地一顿,蓦然侧头看来,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他脸上骤然闪过一丝喜色,一把将腿上的奏章挥落一边,倾下身子抱住我,声音都有些激动的颤抖,「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我到口的嘲讽冷嗤彷如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下,一瞬间竟然说不出口,顿了一下,淡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声音沙哑虚弱,明显是很久没开口的后遗症,我都怀疑他有没有听清楚我说的什么。 他身子一僵,慢慢撑起身体跪坐在我旁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脸上却明显还是带着一丝喜色,这对向来面无表情的他来说,可是很稀奇了。 「你昏迷半个多月了,无论我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 他带着一点颤抖的说:「御医说,你是心病,是你不想醒来。」 我闭了闭眼,冷笑,「我倒还没那么脆弱。」 休息够了,自然会醒。 只是这里的摆设不太像燕国的风格。 我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说:「这里是卫国,我的寝宫。」 我倏地一睁眼,眸底霎时寒芒迸射,「我那弟弟把我送你了?」 他低了一下头,解释道:「是我把你要过来的,当时你落在我手里,他担心我伤你,不敢随意动手,让我们安然离开了燕国,现在他在边境陈兵五十万,扬言若卫国敢伤你分毫,那五十万兵马不会客气。」 他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我多少有些惊奇,但更惊奇的是另一件事,「陈兵五十万?他疯了?」 燕国虽是大国,但全国兵马总数也就七十多万,周围还有两个小国接壤,把大部分兵力全部集中在卫国边境,他这是把国土当儿戏吗? 夜瑾说:「他很在乎你。」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所以这就是我现在还活着的原因?」 夜瑾唿吸一滞,声音有些涩哑道:「……你明知道不是。」 我冷哼。 我当然知道不是,可我现在一看到他就心情不好,自然是想发泄一通的,又哪管得了他的心情。 夜瑾轻轻嘆口气,「我不知道,你是燕国的皇帝。」 我抬了抬眼,没说话。 夜瑾道:「七年前,你弟弟谢宁宇秘密来我卫国,与我谋定燕国皇位,并许诺给卫国偌大国土,我身为卫国的皇帝,为自己国家争取利益理所应当,与他你来我往交锋七年,最终定于半月前在你大婚那天逼宫,直到我登上城墙见到你,我才知道……你的身份。」 我阖上眼,保持沉默。 夜瑾苦笑一声,「十三年前,我坠崖之后双腿骨折,幸得一在崖底採药的药农相救,被他背着带回他家里,等我能下床后我就四处找你,但我找不到,我翻遍了整座山也没找到你的踪迹,但附近的土匪全死了,我知道是你为我报仇了,但那时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在那里停留了三个多月,直到父皇病重的消息传来,才回了卫国,这么多年我一直派人四处找你,那座山我隔几个月就去一次,但一直没发现你的踪迹,直到在城墙上见到你,我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如果,如果我一早知道你是燕国的皇帝,我一定不会去逼宫的。」 我轻笑,「可你还是去了。」 夜瑾沉默。 我问:「他许诺给你的国土呢?」 夜瑾抿了抿唇,道:「我没要。」 我不由嘲讽,「堂堂卫国皇帝,亲自领兵征伐他国,竟然一点好处都没有要到,反倒给自己国家带来燕国五十万兵马陈兵边境,您可真是一位好皇帝。」 夜瑾沉默了好半响,说了一句话。 他定定的说:「你不是用来交换的东西。」 我的心蓦地一跳。 他说:「我既然已经发现是你了,又怎么可能继续伤害你,兵我撤回来了,你我也带回来了,我怕你弟弟真的会把你当俘虏对待,我不放心,我没有禁锢你的意思,等你伤好了,无论你要留下,或是回燕国……」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陪你。」 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跳得我脸都有些红,幸好夜里光线暗,他应该看不太出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明明怨他怪他和我弟弟一起背叛我,但他在知道我身份的那一瞬间立刻撤手,不顾卫国局势将我带回保护,哪怕燕国陈兵边境,他也不曾放弃。 第4页 他曾经为了救我坠崖一次。 他之前为了救我跳城一次。 他现在为了救我放纵一次。 每次都是为了我,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他的右手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软软的垂着,多半是受了不轻的伤,很可能废了。 右手对一位帝王有多重要,只有我知道,他要批改奏章都没法动笔,而一份奏章,很可能影响一次国情。 我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我想爱他,但有逼宫那件事,我心里总是梗着一根刺,我想恨他,但他从未曾真正背叛过我,掏心掏肺拿着命对我好,爱恨不能,让我不知该如何办。 半响,我轻轻嘆息一声,「你是卫国皇帝。」 言下之意,你离不开卫国,如何陪我? 他眼睛隐隐的一亮,大约知道我是退了一小步,从善如流道:「皇帝可以有很多,你只有一个,我可以指派其他合适的人接手这个位子,我陪你。」 我竟然有些怔愣,一时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我们不过相处半年,还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何以对我如此之好?」 他低了一下头,一小缕髮丝从鬓角滑落,遮住了他的眼神,却遮不住他颊上一抹红晕。 他害羞了。 我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却听他说:「刚见面那会,你……你给我垫付了银子,我很感激。」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记得刚见他那会,是在羽国的时候,我那时游歷各国已有半年,在一家酒楼吃饭时,看到端菜的小二皮肤白皙细腻,容貌清秀可人,动作却笨手笨脚,很明显不是很熟练,中途还摔碎几个碗,被掌柜嫌弃得要命,那时少年心性,看不惯就爱多管闲事,看那少年长得对眼,就多问了掌柜几句,才知他是两天前点了很贵的一桌菜,结果结帐的时候银子被偷了,他没有银子,自然就被掌柜留下干活抵押了。 我大手一挥,直接用两锭银子给他赎了身,又给了他些银子让他自己走,结果启程的时候就发现他默默跟在我们后边,就那么跟了好长一条路。 我看他孤身一人,也没什么经验阅歷,关键是容貌太对我眼缘了,就把他留在身边了,结果一谈才发现这竟是个宝,琴棋书画骑射剑御样样都会,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而且我们颇能聊得来,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说,他只是默默的听,专注认真的听,偶尔发表一下意见谈论两句,我就有种寻到知己的感觉。 我有些好笑道:「就那么一件事,你记了这么多年,那你对我就是感激?」 他有些不自在的侧了侧头,小声道:「那是我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孤立无援,你在我最彷惶无助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最初的确是感激,后来就……」 他微微红了脸,没再说下去。 我心里那些气愤一时都消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可爱,这么戳我心呢? 如果当初没有坠崖那件事,我一定绑也要把他绑回燕国做我的皇后去。 后来也不是没去过那座山,只是皇帝事物繁忙,分/身乏术,一年才去一次,估计和他错过了。 啧! 多少有些不甘。 哪怕遇到一次,也不会发生逼宫那件事,说不准他现在都是我皇后了。 对,逼宫不会发生,因为我早把他掳回去了。 第3章 嫁娶 我坐在御书房一角,抱着一盘坚果吃的津津有味。 哦,不,津津有味的不是坚果,是面前这一跪一坐的一堆人。 礼部大臣说:「皇上,您二十有五,该纳后宫了。」 刑部侍郎说:「皇上,我堂堂卫国,到现在都没一个皇子。」 军部大将说:「皇上,您再没有子嗣,会被人怀疑身体有恙,那些个王爷又该蠢蠢欲动了。」 夜瑾撑着一张俊美冷漠的脸面无表情的坐在御案之后,整个人都快冷成一个大冰块。 我拿着颗果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不嫌事大,又给他加一把火,「二十有五,不小了,娶个皇后吧,不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男人了。」 三位元老级大臣顿时对我投以赞许感激的目光。 他蓦地侧头看过来,眸底乍泄一抹犀利冷光,黑色衣袖一拂,淡淡道:「朕知道了,先退下。」 大将军心直口快,有什么就直接说了,忍不住道:「燕皇陛下说得有理,陛下,您不小了,娶皇后生皇嗣稳民心,是您作为一位皇帝的责任,若再拖下去,那几位王爷真的要闹事了!」 夜瑾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点头道:「好,朕娶。」 三位大臣眼睛一亮。 礼部大臣道:「臣有推荐之人!」 刑部侍郎道:「臣也有推荐之人!」 军部大将跟着道:「臣也有推荐之人!」 夜瑾一抬手,淡声说道:「不必,朕已有心仪之人。」 我翘着二郎腿看好戏,心理多少有些不悦。 已有心仪之人? 是谁?敢抢我的人,不要命了? 礼部大臣斟酌一番,大着胆子问:「请问皇上,这位姑娘是……」 我啃着果子的动作一顿,耳尖微微竖了起来。 夜瑾嘴角隐隐的一勾,下巴一抬,朝我一指。 他悠悠然的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5页 「咔!」 我不小心咬到了自己手指头。 跪地的三人全部呆立当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夜瑾最后一句话肯定了他们的猜测,「朕与燕皇两情相悦,为与燕国结同盟之谊,愿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不知燕皇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他在问我意下如何? 自然是…… 我把果子狠狠一摔,怒瞪着他,一字一顿的问:「你,娶,我?」 夜瑾一噎,喉结欲言又止的滚动了两下,声音一下弱了不少,「没有嫁娶,我们结同盟同婚之礼。」 我一眯眼。 同盟通婚,那就是没有嫁娶一说,只给了两个人夫妻的名分,但谁夫谁妻,具体看我们自己。 这个……倒是不错。 我承认我有些心动,我的确是喜欢,甚至是爱他的,至于逼宫那件事我也有点想开了,就算他不来,来得也会是其它人,我对我那弟弟没什么防备,迟早会被他得去皇位,与其那时候一辈子活在孤独的禁锢中,不若现在落在他手里,倒还算自由。 没错,他没限制我的自由。 自那天醒来也过了将近一月,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他也履行了他的承诺,放我出了宫,整个卫国现在任我来去,他也没有一丝限制。 虽然我离宫那天,他紧张得整个人都绷成了张弓,生怕我一去不復返,但他至始至终没有阻拦,也没有派人跟踪我。 我在国都里游荡了一天,临到晚上又回了他寝宫,那时候已经四更天了,满心以为他已睡着,本想睡他旁边,第二天早上给他个惊喜,结果那天回去,却见他一个人坐在那张床上,眼睛熬得通红,泪水流了一脸,明明在外人面前就是个冷酷的大冰块,那时候却脆弱的像一只可怜的,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我永远忘不了他一抬头看到我时候那不可置信又惊又喜的眼神,宛如获得了什么失而復得的至宝,「唰」的一下朝我扑过来,抱着我就不放了,力道紧到几乎快要把我骨头给捏碎。 那时候心里就隐隐下了个决心。 我不离开他了吧。 就算要走,也得把他带走,这个人是我的,我才不捨得把他留给其他人。 至于那次背叛,既然是无心,我暂且原谅,他为我付出那么多,那次逼宫无论有他没他都会发生,既然他最后选择收手,我姑且无视。 况且…… 他二十五年没有与任何人有过暧昧。 他没有后宫。 做燕皇的时候我是知道卫国皇帝一直没有后宫的,当时还与我弟弟笑着说这皇帝一定是有病,但现在知道这个人是他,我心里有种很复杂的感觉。 我很清楚的知道,他是为了我才不纳后宫的。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他向我求爱,我本来就心动,这会儿当着那三个老傢伙的面,也有意杀杀他们的锐气。 谁叫你们刚刚一直给他纳后宫,我很不高兴。 我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啊,如此益于两国之事,何能不做?」 那三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在我伤好之后,我就与我那弟弟去信一封,让他把卫国边境的那五十万兵马撤了,留下十几万固守国土就好,他倒还算听话,去信不久兵马就撤离了大半,留了二十万驻守边境,并交代让我快快回去,保证不限制我的自由,让我做一个富贵一生的闲散王爷。 我嗤笑一声,没有理他。 他也不知怀的什么心思,那天那场逼宫叛变的消息丝毫没有传出去,只对外说帝后遭遇刺杀失踪,明明对皇位觊觎了这么多年,到现在唾手可得之时,却偏偏一直没动,仍是以至亲王之名摄政,皇位玉玺都给他留着,他也没有登基的意思。 所以我现在还是燕皇。 一个没有权力的燕皇。 即使没有权力,但燕国乃七国最大最强之国,只要挂着个燕皇之名,就无人敢对我无礼,况且以我那弟弟对我表现出的重视程度,更无人胆敢挑衅。 再者,与燕皇结盟,就相当于给卫国增加了一层最牢固的保护壳,就算没有子嗣,那些个王爷也不敢有任何二心,到时候真不行就从皇族里过继一个皇子过来,总不会让卫国真没有继承人。 所以这三人虽惊惧,但愣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夜瑾一拂袖,道:「既然没事了,就都退下吧。」 三个人几乎是飘忽着以一种梦游一样的姿态出去的。 我饶有兴趣的挑挑眉,「你认真的?」 夜瑾定定的看着我,道:「我对你从未曾说过任何谎言。」 我忍不住一笑,「如果我说,我要回燕国呢?」 他倏地一眯眼,薄唇紧抿,一时没说话。 我慢慢的沉下脸,一字一顿的说:「我要回燕国,见我弟弟。」 他沉默良久,接道:「我陪你去。」 我微笑着摇摇头,「放心,既然答应了你,我不会不回来,只是离开的匆忙,燕国有些事情没有交代好,等我忙完,我会回来的。」 他固执的说:「我陪你去。」 我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固执的坚定,心里忍不住揪了一下,顿时就想起上一次我离开又见到他时的场景。 他如此惧怕着我的离开。 第6页 也许是十三年前坠崖那一次的分别,太过刻骨铭心,一场离别就是十三年。 如果不是那场逼宫,我们今生都不会相见,他会恐惧是理所当然的,我都不知道他当时放我走,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也许把他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光了。 我突然就有些心软。 许他一次又有何妨,我心悦于他,又怎忍心看他受此折磨。 我笑着说:「我们一起去。」 我看到他漆黑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明亮的光彩,就像天边闪烁的星光。 真漂亮。 我想。 独属于我的漂亮。 第4章 谈判 距离那天过去,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这半个月里,卫燕两国皇帝结盟之事已传遍整个卫国上下,卫国臣民自是乐于成事,约莫燕国那边也知道了,我那弟弟连续几封加急信件过来,问我此事是否我自己的意愿,是否卫皇逼迫于我,三番两次提及这可能是卫国诡计,让我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我嗤笑一声,只做不见,理也未理。 夜瑾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又岂会分不出来,也许之前我的确狂妄自大,自大到相信我弟由我一手带大,一定不会背叛我,所以我一点都没堤防他,才造成今天这般结果,但与夜瑾的再见,我从一开始就是存了否定的态度,我一直在观察考验他,几次三番,他从没让我失望过,他连命都可以给我,总比你这个为了个冷冰冰的皇位就可以背叛亲生兄长的弟弟强。 夜瑾把朝政託付给丞相,又交代一番,暂时没了后顾之忧,我们便一起乔装打扮,回了燕国。 一路游山玩水,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我们一起结伴游玩的时光,一时记忆復甦,很是感慨。 我道:「我们初遇那时,你才十二岁吧,怎么那么小就离家了?」 夜瑾抿抿嘴唇,眼睫微微颤了一下,看样子不太想说。 那时候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身份之时,我问起这个问题,他也只是沉默,他从没对我说过谎,遇到不想回答的,或是会暴露身份的问题,他宁愿选择用沉默的方式来惹恼我,也从未曾说过一句谎话。 我那时候只觉气得慌,现在却觉一片心安。 至少这个人从来没骗过我,他给我的都是实实在在看得到的,而不是触手一片虚无。 我正想说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他突然开口道:「我是被我父皇赶出来的。」 我一愣,「赶出来?」 夜瑾点点头,「我父皇就我和皇兄两个皇子,皇位本来是他的,我无意和他争,但我皇兄总觉得我会和他抢皇位,设计了一些事情栽赃于我,我父皇觉得心寒,就把我赶出宫了。」 我纳闷,「那他最后为何把皇位传给你?」 夜瑾微微眯了眼,声音瞬间低沉了不少,「那时候父皇病重,差人把我叫回宫,我回去才知道,父皇的病是皇兄下毒所致,父皇拼着命把皇兄罢黜,把皇位留给我,撒手西去了。」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响才道:「抱歉,我不该问的。」 他微微笑了笑,并没在意,只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父皇早已知道皇兄暗中所做的一切,他从小就很宠我,在那之前我几乎没经歷过什么风雨,那次把我赶出来也是为了保护我,我那时还真以为他放弃我了,心伤之下四处游荡,设计把父皇派来监视,实则暗中保护的人都给甩了,后来在羽国酒楼里被人偷了银子,被迫做苦力赎身,再后来便遇到了你。」 他说着说着,唇角便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整个人宛如被蜜糖浸泡出来的,甜到发齁。 我有些好笑,「你就这么喜欢我?我哪一点吸引了你?」 他抿抿唇,声音低低道:「你给我付银子……」 我恼羞成怒:「是不是谁给你付银子你就跟谁走!」 他一噎,又吶吶道:「你长得好……」 我更气了,「是不是但凡一个长得好给你付银子的人你都跟着走了?」 他张着嘴哑口无言,一张俊美冷漠的脸都给急出冷汗了,最后实在说不出什么,挠挠头,很是纠结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一看到你,就觉得很舒服,粉雕玉琢一个小贵公子,被一堆人围在中间,你当时笑呵呵的,还对我点了下头,我觉得很惊奇,我隐瞒身份出来那一个多月,遇到的贵公子无一不是拿眼角看人,唯有你还对我善意的笑,那时就很想凑到你身边和你说说话,我特意和其他伙计要了给你们桌子端菜的活,结果不小心打翻了盘子,我当时还很忐忑,就怕你会怨我,后来你不仅没计较,还替我付了银子赎身,我就忘不掉你了,我总觉得我心里住了个人,想和你说话,想和你在一起,心心念念都是你,所以就追上去了。」 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感觉有些不可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来没骗过你。」 我听了简直心花怒放。 有那么些人,嘴上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但诚心诚意说出来的话,比那些海誓山盟都好听。 我就是喜欢他。 打从十三年前他一心一意对我好,少年朦胧的爱恋就初动了。 最难得的是,十三年过去,我们谁都没有放下这段感情,我十三年未纳后宫,他也十三年未破童身,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7页 但我们都做到了。 也许这便是缘分吧,我和他之间註定会走在一起。 他大约见我笑容愉悦,也是松了口气,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的又一蹙眉,声音瞬间冷了不少,「你娶皇后了。」 我:「……」 他冷冷道:「你抛弃我了。」 我:「……」 他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我,道:「我为你十三年不婚不娶,若不是我那次逼宫,你是不是就和你的皇后相爱一生了?」 我:「……」 他垂下眼,轻嘆口气,很是忧桑道:「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抛弃我。」 这回轮到我哑口无言了。 其实这问题不能比,他知道我还活着,所以可以用余生的时间尽情的寻找,我当时以为他坠崖身亡,我能为一个只相识半年已经死去的初恋十三年不婚不娶,为他杀尽我所能杀的所有劫匪为他报仇,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程度的事情了,我毕竟是一位帝王,我得有子嗣稳固江山,不像卫国有燕国这个强国做后盾就可以随意过继子嗣,一旦过继不好,那过继过来的皇子极有可能联合他亲生父亲逼宫造反,我那时候最信任的弟弟那会也只有三个女儿,无一个儿子让我过继,我没得选择,也赌不起,所以一位皇子,一位皇后是必须要有的。 当然,若他还活着,他必然就是我的皇后,那时也许我会把皇位交给我弟弟,与他一起逍遥人间去,但我孤身一人,又逍哪门子的遥。 无论有何原因,但这些话说出来一定会伤他的心,毕竟他亲眼见到我大婚了,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我背叛了他。 我觉得整个脑袋都发懵了。 该怎么回他? 啧!刚刚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火葬场啊! 我嘴张了半天,最后突然闷哼一声,「我心口疼……」 他脸一下变了,顿时把我搂在怀里,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復发了?脱下衣服我看看……」 我心里松口气,总算把他的问题转移过去了。 至于这个疼,自然是装的。 之后又是一番嘘寒问暖的折腾,他为了让我「养伤」,连着三天不赶路,硬是让我好好的「卧床休息」,休息到整个人都快发霉,最后很痛苦的决定以后不到逼不得已一定不装病。 不,一定不问这些会把自己问住的傻问题。 又过了十天左右,我们终于到达了京都。 这里还和我在位时一模一样,繁华忙碌,一点都没被逼宫那件事所影响, 我感慨道:「这世界没了谁都可以继续啊。」 夜瑾站在我身边,沉声道:「但我没了你不行。」 我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那十三年不还照样过来了?」 夜瑾看了我一眼,侧过头,又看了我一眼,又侧过头,最后道:「我一直认为你还活着,所以我一直在找你。」 我听了心情大好,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也一直都喜欢你。」 他一愣,眼睛眨巴两下,脸微微的红了。 我也有些脸红,这话不经大脑思考就说出去了,怪羞人的,选准一个方向兜头就往前走,「跟我来。」 他应了一声,乖乖跟在后边过来了。 我们寻了一处酒楼,选了个二楼包厢,点了一桌菜,开吃。 夜瑾问:「你什么时候去找你弟弟?」 我微笑,「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一愣,随即瞭然,「这酒楼是他的?」 我抿了口酒,点头道:「京城里遍布他的耳线,在我跨进京城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 果然不多一会,酒楼包厢被人打开,一个着白色锦衣,相貌清俊的年轻公子站在门外。 他一眼看到我,眼里乍现一抹喜色,嘴唇动了动,到底忍住没叫出声,快步走进关了包厢,这才对着我郑重一行礼,「皇兄,你回来了。」 我自顾自的夹菜,从他进来就没正眼看过他,只淡淡道:「摄政王殿下好大的礼,我这个无权无势的人怕是承受不起。」 他苦笑一声,直起身来,道:「皇兄,只要您愿意留下,这个位子我还给您。」 我夹菜的手一顿,侧头看着他,带着一丝打量和审视,慢吞吞道:「摄政王自己辛辛苦苦从我手里抢走的东西,为何又拱手送人?」 他嘴唇动了一下,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一声苦笑,「皇兄,在你走之后,我才发现,我要的不是皇位。」 我倒是惊奇了,「那天有个人口口声声和我要皇位,现在倒是不想要了,你当这个位子是你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他嘆息一声,笑容又添一分苦涩,「从小你因为比我大,所有好的东西就都是你的,太子是你的,皇位是你的,整个燕国都是你的,我的能力并不在你之下,但就因为我比你小,所以我总是轮不到,我很不服,我想证明我也是比你强的,你是皇帝,我就想把这个位子抢到手,但我从未曾想过要伤害你,母妃去的早,父皇忙于政事不理我们,我是你一手带起来的,我虽不服,但我对你的尊敬依恋不是假的,自你离开之后,偌大个燕国,我竟难寻一位真心相待之人,我真的很想念皇兄,只要您可以回来,我们可以当那件事没发生过,我保证以后再不背叛您。」 我嗤笑一声,「我回去?若我掌权之后再以通敌叛国之罪治你呢?」 第8页 他身子一僵,最后又摇摇头,坚定道:「皇兄不会那么做的。」 我微笑点头,「是不会这么做,但你以为,我还会回去吗?」 他垂着头,默然不语。 我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杯酒,淡淡道:「你知道我不会回去的,那个位子,太脏,只要坐在上面,就会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个位子是怎么失去,又是怎么得来的。」 我仰起头喝了一杯酒,一抹唇角,冷笑,「被我一手带大的弟弟,逼宫背叛,又拱手相让,你是让我时时刻刻都记得这份耻辱吗?」 他急了,「皇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您愿意回来,您也可以做一个王爷,要什么权力或是闲散度日都由得您,我绝不为难一分……」 「他不会回去。」 一直没出声的夜瑾突然开口,声音冷淡低沉,威严而不容拒绝,「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他不会跟你走。」 谢宁宇的目光倏地一冷,转眸看向他,淡淡道:「别忘记,你也是个背叛者。」 夜瑾眉毛一挑,还未及说话,我已然开口道:「不知者无罪,他及时收手,我原谅他。」 谢宁轩急了,「我现在也收手了!」 我冷哼,「太迟。」 夜瑾是在见到我那一刻立刻收手,还用命去救我,为此废了一条手臂,但他呢,他是我弟弟,我一手带大的弟弟,最后发动宫变的却正是这位我最信任的弟弟,现在让我回来也是在我离开之后没人关心他惦记他他才想我,这就是只白眼狼! 我瞬间食慾全无,站起身道:「今天就这样,你走吧,有些事情我还要安排,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皇兄……」 谢宁轩叫了一声,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终是没说什么,低着头出去了。 我揉了揉眉心,深深嘆出一口气。 这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老是惦记哥哥手里的东西,等抢到手了就发现没意思了,结果抢的方式太过极端,伤了哥哥的心,等哥哥真正离开才发现自己很在乎他,想要哄回来却已经迟了。 总有那么些背叛,不是那么容易弥合的。 夜瑾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笨拙的安慰道:「如果你真的想留下来,我……我陪你。」 我苦笑。 刚出去一个傻的,又来一个傻的,你一个卫国皇帝,怎么陪我?你当一个国家真的那么好放手? 我一指头戳他脑门上,恨铁不成钢道:「这个时候你应该把我绑回去!」 他揉揉脑门,看看我,低头,又看看我,低头,最后勐的一抬头,似是下定了决心,直接一弯身把我扛肩膀上,大步迈出了酒楼。 我:「……」 我措手不及,当场懵逼,反应过来立刻一拳锤他后背,怒道:「你做什么?」 他老老实实的答:「把你绑回去。」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顶着一酒楼吃客的奇异目光,一个翻身从他肩上下来,学着他的模样直接把他扛肩上,哼道:「要绑也是我绑,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他「哦」了一声,然后真的老老实实就着这个姿势待我肩膀不动了,明显是在等我把他绑回去。 我哭笑不得。 这个人,到底还能不能再可爱点? 怎么就这么戳我心呢! 第5章 完结 我们暂时落居于城西一处别院之中。 那是我在位时就为自己置办的一处别院,也算是条后路,没想到这会儿倒真的用得着了。 我在院落里召见了几位大臣,以及一些心腹手下。 那天的事情虽然谢宁宇极力掩饰,但这些人都是我一手提拔,能力那是没得说,逼宫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清楚的,他们一直在等我的明令,是以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如今我回来,势必得做一番安排。 夜瑾在屋外等了一夜,出来的人都对他投以异样的目光,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他才略有些犹疑这会着慢吞吞走进来。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招招手,道:「过来,走那么慢做什么?」 夜瑾习惯性的抿了下嘴唇,「他们的眼神很奇怪。」 我歪着头笑,「自然奇怪,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他们都把你当皇后看呢。」 夜瑾脸一红,吶吶道:「不是说好同盟同婚?」 我忍俊不禁,「虽说是同盟同婚,但他们都是我的属下,自然不会认为我是被娶的那个,就像你的属下也不会认为你会是被我欺负的那个。」 他认真想了想,大约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点头贊同道:「嗯,也是。」 我招手让他坐下,倒也没避讳他什么,直接道:「刚刚招他们过来,是让他们别生反叛之心,辅佐谢宁宇登基称帝,愿意留下建功立业的,就跟着我弟弟去,不愿意的,明早辰时在东城门外等我,我带他们去卫国,我给他们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我们就走。」 夜瑾疑惑的看着我,「何以如此着急?你难得回来,不多留两日?」 我摇摇头,「迟则生变,谢宁宇性情阴晴不定,心思反覆,这一会他不愿强迫于我,难保下一刻不会改变,早走早安全。」 夜瑾想了想,点头道:「嗯,也好。」 我站起身,冲着他一笑,「随我去个地方。」 第9页 夜瑾眨巴眨巴眼,似有疑惑,「去哪?」 我朝他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去了就知道。」 我们去的地方是尚书府后院。 我与他皆是轻功卓绝之人,避开守卫进入尚书府后院并不困难,当夜瑾看到我停留在一间装饰精巧,明显是女子闺阁的房间之外后,整个脸都黑成张黑炭了。 我忍着笑,拿手指戳他,「走啊,愣着做什么?」 夜瑾僵着身子,动也不动,脸色前所未有的冷,整个身子都嗖嗖的往外冒着寒气,明显心情很不好。 我憋笑憋的肚子都疼了,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想什么呢,这是我那还未过门的皇后闺阁,既然要同你走,我总得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我负她良多,今夜带你来,也是想和她彻底做一个了断。」 他脸色稍霁,身上总算不再冒冷气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好笑道:「这会儿倒不吃醋了?」 他别开眼,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你说你负他,带我去她面前总有不妥,她看到我会崩溃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我心里一跳,竟隐隐有些心疼他。 他总是这么尊重我,尊重到我都对他有所愧疚,得这样一人倾心相待,我又何其有幸? 我倾身上前,在他唇角印上一个吻,笑道:「既然你信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等我回来。」 他不自觉摸了下唇角,眼神发直,整个人都呆在那不会动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亲他呢。 这个大冰块,竟然被一个吻就弄到不会说话了。 我又好笑又甜蜜,无奈摇了摇头,整整脸色,转身走到哪闺阁门前,伸指轻轻一敲,「清瑶,在吗?是我。」 里面「叮咚」传来一声瓷器被打碎的声音,又是一阵花架椅子之类倒地的声音,过了不多一会,门被打开,一个秀美柔雅的粉衣女子梨花带雨的站在门内,一见了我,歷时抽噎一声,想也不想就扑了过来。 我连忙侧身一躲,眼角朝身后一瞥,已然不见了他的踪影,不知去哪躲起来了。 即使见不到人,也能感觉到背上那两道几乎快被刺穿的灼热视线。 我颇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美人,又觉一阵头疼,苦笑一声,柔声劝道:「清瑶,我们进屋谈。」 说罢,便扶着她的手臂和她进了屋。 我们谈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是我负了她一片真心,清瑶是个好姑娘,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从不曾逼迫于我,只在背后默默守候,这时代女子十七八岁就到了成婚的年纪,她却为了等我,如今已二十有五,还未曾婚嫁,忍着别人异样嫌弃的目光一直痴痴守候,虽然我不止一次的和她说过我们不可能,甚至还为她赐婚,但她以死相逼,最后也只能作罢。 那次大婚她本可以做我的皇后,最后却被生生打断,她满腔期望再次落空,我听说她生了好大一场病,幸好谢宁宇遵我嘱咐未曾亏待于她,遣宫内最好的御医为她看病,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过了一月也就好了。 大约在那次逼宫之后,她也多少对我们不能在一起这件事有所准备,在我说出我欲与卫皇在一起时,她虽掩不住失落,倒还没失了理智。 她擦擦眼泪,柔声道:「既然陛下已有了选择,我尊重您。」 我嘆息,「是我负了你,你是个好姑娘,可我与他相识在前,感情已定,当时以为他已死,才会另择他人,现在他好好活着,婚事又未成,我想和他在一起。」 她苦笑一声,「怪就怪,我们相遇太迟,清瑶祝陛下一生幸福。」 我站起身来,对着她轻轻颔首,郑重道:「我会让我弟好好待你,皇室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无论你选择谁为良婿,我保你后半生无忧无虑,幸福安康。」 清瑶唇角牵起一抹笑,对着我福身一礼,隐约还是那个温柔贤惠大气婉约的尚书千金,「多谢陛下隆恩。」 与她道别后,我便出了门。 外面清辉月明,一树桂花被风一吹,飘飘悠悠落了一地。 树上,那人半靠在树干上,一条腿曲起,一条腿垂下,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整个人都慵懒的像只黑豹。 他低头看来,我也抬头看去。 目光交错,相视一笑。 他倾心以待,我也以心相交,彼此坦诚,相互珍重,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但愿我们能够永远这样走下去。 第二天辰时,我们准时到达了东城门口。 这里已有五十多人拖家带口带着马车准备就绪。 我颇为欣慰,至少有六成人,愿意跟着我。 去卫国是註定没有前途的,我们毕竟是燕国人,不可能入朝为官为卫国献计献策,他们一辈子只能跟在我身边,侍候我做我的心腹,放弃远大宏图抱负,跟着我去前路未卜的卫国,这群人是真的对我以命相待。 那我,自然不会负了他们。 我微微一笑,「启程!」 「陛下请慢!」 城门口远远传来一声大吼,一骑快马遥遥跑来,离近了一看,竟是谢宁宇的贴身侍卫龙玖。 他跑到近前,下了马,单膝跪地呈上一物,恭声道:「陛下万岁,殿下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第10页 我看着他手中的锦囊,多少有些好奇,拿过来拆开一看,竟是一块看不太出形状的玉石。 中间明显曾经断裂过,只是被什么东西又重新粘合起来了,手艺高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太清。 这是…… 逼宫那天我曾经摔碎的麒麟玉坠子! 他竟然把它粘合起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我不会不知道,谢宁宇已经默认了我们在一起这件事。 我不自觉握紧了玉坠,沉声问道:「他还有交代什么?」 龙玖微低了一下头,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道:「殿下他说,您至少一年得回来两次,必须在京城待够三个月,不然就换他去卫国。」 我眉一挑,当即脸色一沉,「让他来,看朕不打断他的腿!」 龙玖一个哆嗦,勐的垂下头不敢说话。 我深吸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淡淡道:「告诉他,三个月不可能,最多一个月,一年一次,若再敢过分,当心朕沖回京城揍他!」 龙玖连连应是,起身之时我无意间看见他嘴角竟是翘着的,当即气不打一处来,险些不顾身份把这个侍卫先揍一顿! 夜瑾及时拉住我的手,唇角竟也有些笑意,「你和你弟弟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他不可能割捨得开你,你也不可能割捨得开他,就像你料定他会听你的话照顾那位尚书千金,你们虽然有那场逼宫背叛,但你们彼此谁都没想着要伤对方性命,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况且他于你有所愧疚,日后必定会加倍对你好,他毕竟是未来的燕皇,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 道理我自然知道,心里还是忍不住气得牙痒痒,哼哼道:「臭小子欠揍,若大婚之时随的礼不好,我定沖回皇宫找他算帐!」 他抿着嘴看着我,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我气着气着,也忍不住笑了,「罢了,反正这个国家现在是他的,我不管了,我们回卫国。」 他笑着点头,「嗯。」 骑马走出一段距离,我回头遥望这座清晨之中的城池。 城墙之上,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里,一身黑色亲王锦袍在风中飘舞,整个人就像一桿军旗,定定站在那里,遥望着渐行渐远的我们,也不知到底站了多久。 我微笑着摇摇头,对着他一挥手,向着卫国的路,缓缓进发。 半月之后,我们回了卫国。 两月之后,我们在燕卫两国臣民的祝福之中,举行了成婚大典,同一天,谢宁宇也从摄政王正式登基成帝。 自此,我大半时间都住在了卫国皇宫,我带来的那些人要么成了我寝宫的宫人,要么成了我的侍卫,或是心腹,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倒也过得颇为自在。 半年之后,夜瑾从其他皇族那里过继了一位三岁左右的世子过来,封为太子,与我一起悉心教导。 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眼的,不仅聪慧,更没什么坏心思,谁对他好,他也对谁好,我看着颇为顺眼,闲着无事倒也不妨教他一手。 只是,不免有所保留。 我毕竟是燕国人,不可能帮着别国培养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君主,壮大他国,为自己国家带来隐患,我对待卫国一直坚守着一个原则:除非威胁到夜瑾的事情,或者是夜瑾亲自开口,任何事情,只要不是惹到我,我都不会去插手,更不会随意探听以免误会。 但夜瑾他太明事理,包括这个皇子的事情,也从未向我开过口。 我欣慰之余又总觉欠他良多,待他越发用心起来,我们的感情如胶似漆,从未曾有过任何隔阂。 卫国在燕国庇护之下渐渐摆脱了七国之中最弱之国的地位,国力慢慢强大起来,但要及得上燕国,没有个百八十年是不可能的,谢宁宇总算也没辜负我的期望,燕国在他的手里并不比在我手里时差多少,他这个皇帝做的还算成功。 只是听说,清瑶竟选择了入朝做官。 我难以想像那样一个温婉柔美的人是哪来的勇气顶着别人嫌弃鄙夷的目光在偌大一个朝堂站稳脚跟的,即使有谢宁宇支持,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来是我伤她太深,让她因此有了勇气,她没有嫁给任何一个人,相反,她能力不错,辅佐新皇解决了几个水患问题,也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被狠狠打了脸。 我颇为欣慰,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谁说女人一定要嫁人,她过得自在,我便也心安了。 「宁轩,吃饭了。」 我回头,见夜瑾一脸郑重的端着一碗岐山臊子面缓缓走过来,不由一笑。 燕国地处北方,主食面类,卫国地处南方,主食米饭,他本吃不惯面条,但为了陪着我,还是在努力适应着。 我摇了摇头,都说过他几次让他吃米饭,他老是不听,堂堂皇帝,竟然半夜三更跑御膳房偷吃东西填肚子,若不是我那夜醒来不见他踪影四处寻他,都不知道他白天没吃饱。 这个人啊,总是不懂得爱惜自己。 不过,今后有我在,总不会让他受了委屈。 他不爱惜自己,那我来爱惜他。 谁叫我喜欢他呢。 我向他走去,走向我的后半生。 和他在一起,我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明天构思下新文,写个大纲,一两天开《本剑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