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骑士姬gl》 第1页 [gl百合] 《龙与骑士姬gl》作者：墨洗羽【完结】 文案 她只是熬夜玩个游戏而已，没有想到真的爆肝而死了！穿越到了临死前玩的游戏里，成了一个npc·牧羊少女。 在一不小心救下一个重伤的少女，被她用尾巴卷到怀里紧紧抱住并舔了一口之后，莱芙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女是本该在第一章 就被玩家砍死的【重伤的魔龙】，而地上的玩家角色，已经凉掉了。 装载了「骑士系统」，她背上大砍刀，踏上骑士的征程。 身为一个骑士，拯救十几二十个公主，以及屠掉整片大陆最强的魔龙娜提雅维达，才能获得【光辉圣殿骑士】称号。 莱芙这时并没有想到，将来这十几二十个公主，最后都抛弃了王子，牵上巫婆、人鱼、女妖、小仙子等等的手，走上了橘里橘气的道路。 更没有想到，她打开《屠龙手册》，上面赫然写着：「揉龙尾巴」、「餵龙吃鱼」……「与龙同眠」…… 恶龙虎视眈眈，发出危险的嘶吼。 莱芙不慌不乱，使出一招屠龙式。 恶龙：…… 莱芙：你……脸红干嘛？ ps：中程会有一颗魔龙蛋，魔法仪式产物，不是生出来的。 内容标籤： 强强 骑士与剑 甜文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莱芙，娜提雅维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恶龙小姐vs骑士少女 立意：促进异世界物种间的交流与了解，消除隔阂，传播和平的思想。 作品简评 莱芙熬夜打《骑士与公主》游戏，爆肝而死后穿越成了npc。在一不小心救下一个重伤的美丽少女，被她用尾巴卷到怀里紧紧抱住之后，莱芙这才意识到这个少女是本该在第一章 就被玩家砍死的【重伤的魔龙】，而地上的玩家角色，已经凉掉了。装载了「骑士系统」后，她踏上骑士姬的征程…… 本文是一篇西幻背景的故事，主人公是一个骑士，然而在完成任务的过程她总是意外地将公主与奇怪的小姑娘撮合在一起，想要屠龙然而《屠龙手册》上却充满了「揉龙尾巴」、「给龙一个小啾啾」等相当糟糕的招式……在光怪陆离的异世界中，存在着小仙子、女巫、人鱼、精灵等元素，使得故事充满了童话色彩。本文行文轻松明快，感情十分甜蜜，是一篇相当有特色的打怪恋爱文。 第1章 刚满十六岁的莱芙·白踮着脚扒住高处的树枝，一个用力将自己拉到了树上。棕色的长髮及膝，此刻有些恼人的挡住了视线。 牧羊少女皱了皱眉，用套在手腕上的细皮绳将头髮束在脑后，而后努力地向远处极目眺望着。 「这不可能……」这已经是埃得村外最高的一棵树了，少女揉了揉眼睛，但是在她眼前的，依旧是一片层次分明的绿，「……难道埃得村之外全都是草地不成？」 「……就算被羊啃了一口，也会在下一秒恢復过来，就连叶子形状都不会改变分毫的草地。」莱芙越想越觉得恐怖，「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了，居然到了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她的后知后觉全要归功于当初收养她的萨曼莎奶奶——自从这个无子无女的老妇人在雪地里捡到了她之后，便将她保护得很好，也许是保护得太好了——她甚至不让她离开埃得村一步。 除了每个礼拜会有神官来到村子里，给孩子们讲故事，十六年来，莱芙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村子外面的世界。 萨曼莎奶奶在一年前过世了。当时她拉着莱芙的手，含泪说自己时日无多，在临死之前，要把三样东西交给她。 老妇人勤俭一生，没有留下多少积蓄，只给莱芙买了一只小羊。 另外两样东西，则是当年跟着莱芙的襁褓放在一起的：一把砍刀，还有一个保温杯。 在处理好老人的丧仪之后，莱芙才有时间去打量那两件遗物。 - 她从另一个世界过来已经十六年了，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保温杯。在那个世界的莱芙·白，还不叫莱芙·白，而是叫白肝肝。 她恩爱而冲动的父母之所以给了她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是因为他们本来想要生五个孩子，而又懒得取名，所以就准备心心、肝肝、脾脾、肺肺、肾肾地叫下去。白肝肝是第二个孩子，后面就没有了。 在穿越之前，她正开着直播肝游戏，早已过了她平常该休息的时间。眼看着打到最后一关了——她甚至记得关卡的标题就叫「魔龙的城堡」——若是在这里停下，实在是不甘心。 最后一关的boss是她在第一关的时候就杀死的魔龙的幽灵，比起本体更加强大，更加邪恶。据挑战过的玩家说：那幽灵龙有九十九层血皮，回血速度极快。因此还没有玩家成功地打通过那一关。 弹幕里已经开始刷起了「666，up主要首杀了吗」「首杀送火箭」「送邮艇」…… 键盘上的跑马灯闪闪烁烁，她看着弹幕上的字，本来就有七分的斗志生生就涨成了十二分，她说：「继续……」 当时的她已经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指起砍刀落，将守着城堡的小怪一一清空。 在幽灵龙刷新出来之前，还有五分钟时间。 她瞥了一眼震动的手机，一条资讯赫然在目。 第2页 「震惊！xxx大学学生猝死，竟是因为熬夜打游戏！」 平时这种消息多得很，但是只有这一条让她心突突。也许是因为她当时预感到了什么。 她将椅子后移了几点，弯下腰，迅速从抽屉里拿出一罐枸杞，捻了五粒。往保温杯里一放，瞬间便觉得自己多长了一块肝，再加上自己名字里的两块肝，顿时心安不少。 猝死这么小概率的事件，可不会落到她头上。 弹幕里齐齐刷起了「up主真养生」。 她看着五分钟的倒计时逐渐变成了十秒，九秒，八秒。手指早已放在了键盘上该放的位置，目光专注，神情坚毅，只等着那龙完全显形。 打脸就在一瞬间。 事实证明，肝爆多了，真的会猝死。哪怕她叫白肝肝。 上天一定是要给她一个教训，才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天黑之后根本就没有任何娱乐项目，于是她早睡早起；不劳动就没有饭吃，于是她锻鍊身体；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肉，更没有奶茶炸鸡冰可乐薯条，于是她多吃蔬菜和粗粮。 熬夜狂要下养生地狱，这或许就和多嘴多舌的人死后要下拔舌地狱一个道理。 莱芙认出了那个保温杯，也认出了那把大砍刀。后者正是她在游戏里使用的武器。 在萨曼莎奶奶过世之后那一年里，莱芙很听话地没有离开村子。 但是她在前几天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莉莉——也就是萨达蔓奶奶送给她小羊——总是往村外跑。 莱芙跟了过去，却发现，莉莉在村外啃了好久的那块地，上面的草居然连一丁点都没有少。 这就像是，游戏里完成採集任务的地方，不管採集多少次，总是会很快復原一样 。 她今天又发现：埃得村这村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此外的世界都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草地。 在神官口中，外面的世界里，有美丽的公主，有英俊的王子，有勇敢的骑士还有邪恶的魔兽——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难道这里其实是……游戏里？ 「早上好！我可爱的小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年男子带着一点外乡人的口音，穿着体面的丝缎衣服和高筒皮靴，手指微曲，在帽沿上一碰。他的口音与穿着举止，都与当地的村民很不同，「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是雷纳德·麦金托什 。」 莱芙出了一惊，将手撑起棚子，看了一眼那个陌生人身后，发现刚刚还是草地的地方，已经不再是草地了——有路，路上有车马的痕迹，还有树林，有突起的小山坡。她看向另外的方向，也发生了同样的改变。 这一切，都随着这个陌生人的到来而改变了。 她敢肯定，自己刚才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咩……咩……」莉莉尖声地叫了起来。 莱芙回过神来。 那个刚才还彬彬有礼的贵族男子，此刻却是一脸凶光地向绵羊追去，勐地拽住了莉莉的毛。 「您要做什么？」莱芙连忙从树上爬了下来，莉莉已经挣扎开了。 莉莉一向都是一只脾气不好的绵羊，趁着麦金托什先生一时不慎，便咬了他的手一口，还朝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这就像是莉莉第一次见到莱芙的时候，对她做的一样。 「哦，麦金托什先生，真抱歉。」莱芙捂着嘴，另一只手将犯了错的小羊拉到身后。 她无奈而好笑地想，这或许就是莉莉的兄弟姐妹们能卖一个银戈沙，而莉莉只能卖半个的原因所在。 年轻男子扑地，好巧不巧地正趴在了莱芙脚下。 青年贵族抬起头来，正好听到牧羊女带着笑意的惊唿。 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神情倨傲，似乎刚刚倒在地上的不是他一样。看向小羊的神情，则是愤怒中带着几分贪婪。 莱芙不由得感到了几分奇怪，这个人显然不是穷疯了。为什么会对一只羊动手？ 「我愿意拿三十个金戈沙换你的手上的羊。」年轻贵族的语气里带着势在必得的意思。说着从褡裢中取出一个叮噹做响的钱袋，见眼前那个乡巴佬姑娘还一副呆愣的样子，取出一个金币，不耐烦地在莱芙面前晃着，「小姐，我知道你或许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金戈沙，但这是真的。」 戈沙币是大陆通行货币，分为铁、铜、银、金四种，莱芙只见过前面三种。金的确实没有见过。 「……一个金戈沙可以换成六十个银戈沙，也就是三百六十个铜戈莎，三千六百个铁戈沙。」麦金托什先生一字一顿地说，像是怕莱芙听不懂一样。 莱芙抚摸着在她身后瑟瑟发抖的莉莉，虽然她的眼睛已经快要粘在那枚金戈沙上了，但还是毅然决然道：「我不卖。」 「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青年贵族被气得面红耳赤，两眼突出，像一只暴怒的山鸡，「你对贵族说了『不』。你可知道你刚刚拒绝了什么人！」 看到麦金托什先生瞬间被激怒了的样子，莱芙愈发肯定这人不正常。 带着小羊，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 麦金托什先生的语气仿佛在暗示着：她居然对他说「不」，这是一件比起往神官身上吐口水还要大逆不道的事情。 麦金托什先生青着脸：「若非骑士信条要求我不能对女士动粗，或许我早已……」 第3页 莱芙摸了摸背上的刀柄：「很抱歉，我没有看到您的骑士绶带，也没有看到您的马……」从这个青年出现开始，他说的每一字都让莱芙感觉到很不舒服。 不管是他口气里浓浓的不屑，还是那充满攻击性的眼神，都让莱芙忍不住摸向身后的刀鞘，昂起头，「我不认为会有任何一个国王会将骑士衔授予您这样一个无礼的人，哪怕您是一个贵族。」 麦金托什先生显然没有注意到乡巴佬姑娘背着的那个类似于长棍面包的东西居然是武器，而且这个武器差一点点就要架上他的脖子。他甚至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冒犯的字眼。 因为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莱芙听到背后传来「咻」的一声。 转过头去，只看到天际一道黑烟，像是有什么燃烧着的东西从空中掉下来了。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嘭」。 地面有几分震动。 莱芙再回过头来，麦金托什先生已经不在了。 他对莉莉的兴趣，显然敌不上对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个不明物体的兴趣。 等到麦金托什先生再一次出现在莱芙眼前的时候，他已经将重剑从鞘中拔了出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不由分说地向地上的一个受了重伤的女孩子噼去。 那个女孩子躺在草地上，显得如此瘦削、苍白而柔弱，更别提她身上还有不少伤口，正沽沽地向外流着鲜血，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莱芙根本没有时间思索。拔出了砍刀，飞奔而去，一个弓步险险地挡在了女孩面前。 重剑与砍刀相抵。 「咔滋」……「滋」…… 金属摩擦声刺耳。 麦金托什显然没有料到莱芙会出现在这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重剑险些被砍刀顶开。 看着眼前那个格外不配合的乡巴佬姑娘，青年贵族的胸腔因愤怒而上下起伏着，此刻也不顾忌那见鬼了的骑士信条，怒喝道：「又是你！给我滚开！」 青年贵族并没有省半分力气，在惊讶消失之后，便将重剑勐压下去 。 棕发黑眸的牧羊女只能勉强维持两样武器的平衡，虎口发痛像是要撕裂开，膝盖也有些不稳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上滑落，却丝毫不让步。 身后传来一点响动，莱芙感觉到脖子后面勐然喷来一丝热气，汗毛竖了起来，却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那个受伤的女孩子醒了。 「让开！」青年贵族的目光闪动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脸上闪现出一丝惊慌，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气，「再不让开，我会杀了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肝气满满的骑士少女与迷之魔龙小姐姐，开这个坑的目的应该是，激励自己爆肝吧【说着痛饮一口枸杞…… 第2章 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埃得村，德亚大陆上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村庄。 正值春季，阳光照在大片宁静的草地上，绵羊正在吃草，牧羊少女正把自己挂上了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怀疑。 这时候，游戏才刚刚开始。 雷纳德·麦金托什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第一个任务就这么不顺利。 牧羊少女的肤色不像贵族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红润而健康的，带着些许来自山野的、被阳光眷顾过的风味。活泼可爱，黑色的双眸大而有神，透露着一股幼鹿般生气勃勃不知畏惧的稚气——如果她不是游戏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的话，雷纳德或许会动起将她收入后宫的念头。 但是她竟然毫不犹豫地说了「不卖」 ，丝毫没有一点npc的自觉。更可恶的是，她的绵羊还跳起来踢了他的屁股。 雷纳德注意到了少女奇怪的名字，「莱芙」——在这个世界的语言里，这是肝脏的意思——居然会有人拿这当作名字。 就在这个时候，受伤的魔龙从空中掉了下来。他索性先去屠龙，再来应付羊的事。 那条魔龙可是新手福利，类比于武侠背景的游戏设定，是不异于「跌下山崖之后捡到的秘笈」的存在。 若是杀了这条魔龙，便可以获得大量的金币与经验值。更不要说魔龙族天性-爱财，最喜欢积攒金子与宝石。在拿到魔龙的藏宝图，找到了魔龙族世世代代藏宝的洞穴之后，必定是财富用之不尽。 但是莱芙却又跟了上来，挡在他面前，这丝毫不像是一个npc该有的样子——她完全就是来砸场子的！ 好吧，想要得到那只羊，除了买之外，杀了主人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何况莱芙阻止了他两次，所以她该死。 雷纳德没有想到，莱芙的力气居然不小。他讥讽道：「你真是愚蠢。你难道没有看到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条……」 雷纳德更没有想到，魔龙的癒合力居然如此强悍：「额，那条……」 刚刚被天火击中、像一团焦碳一样烧灼到半死的魔龙，落在地上之后成了长着一个浅亚麻色长髮的少女——这是魔龙族在受伤后的自我保护技俩，目的就是利用蠢人的同情心。 若是被魔龙的皮相骗了，到了最后，保管被骗得倾家荡产。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此刻魔龙的本体又显现了出来。歪着头，睁大了黄金色的邪恶的眸子，瞪着他的样子，就像是猫在逗弄着被逼到墙角的老鼠，好像在说： 第4页 她会把他活生生玩死。 牧羊少女义愤填膺，丝毫不知道被自己挡在身后的是什么东西：「你这个骗子，恶棍——你居然想要杀死一个这么柔弱、这么无辜的女孩子！」 莱芙停了下来。突然注意到了自己面前的光突然少了一些，一团巨大的阴影从她的头顶罩下，形状像是某种奇怪的动物。 仰视着莱芙口中那个「柔弱无辜的女孩子」，雷纳德汗如雨下。 一个旋向用力，将莱芙的砍刀导向一侧，也不去看将要栽倒在地的少女，雷纳德拔腿就跑，但是魔龙显然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莱芙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脸盘磕到刀背上之前，腰部被一个黑色的东西勾了一下。 「谢谢……」 莱芙抬起头来，望向那个救了自己的东西。 阳光很明媚，空气很安静。风轻柔地吹拂着草场，不远处的树林中鸟兽无踪，也树叶都不敢动一下。 莱芙被黑色的龙尾勾了起来，脑袋倒挂着，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被安置到了一棵树上。 魔龙有三层楼那么高，背生双翼，浑身都是闪亮晶莹的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介于金属与皮革之间的光泽。 莱芙难以在那个白衣白裙亚麻色头髮的少女与这条魔龙之间建立起任何联繫。 魔龙将雷纳德在空中抛了几下，接着对那团被玩成泥巴的躯体吐出了一团火焰。 「轰」。 在赤红的龙火之中，青年贵族被焚烧殆尽。 「咔嚓」一声，落到了地上，像一个从桌子上掉下来的陶碗一样，一下子就碎了，成了一摊小小的灰烬，烧得彻底。风一吹，在风中飘飘洒洒，连一丝残余物都没有留下，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魔龙顿了一顿，接着将头扭了过来，挪动着步子，向莱芙的方向走来。 莱芙早已腿软，握着大刀的手颤颤发抖，吓得差点要从树上跌下来。 魔龙低着头，看着树上的少女，然后伸出一只龙爪，像是要去抓她。 莱芙知道自己是死定了。到了刚刚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哪是什么养生地狱，明明就是她死前玩的那个游戏！ 她玩游戏一向胜负心很重，对于环境设定和剧情设定什么的，却不怎么在乎。只是一顿狂点，风格是砍砍砍，削削削，最爱的是打打杀杀和升级、加属性。 莱芙到了刚刚才认出来这是《骑士与公主》，也是因为前世她在打这个游戏的时候，最后还没有对着大boss「魔龙的幽灵」削上哪怕那么一下，就猝死了。 十六年来，执念未消，时时刻刻就像在指甲缝里长了一个肉钉一样。 前生爆肝打boss，这回还没有来得及爆肝……怕是就要被boss打死了。 但是，就算是死，她至少也得削上那么一下，才能死得甘心。 拼了！ 趁着魔龙低下头来看她，离得比较近的时候，莱芙估算了一下距离，接着握着砍刀，勐地跳了起来，目标对准一只龙眼珠子。 眼睛是动物最脆弱的部位，就算是魔龙，也不例外。 不远处，小羊莉莉正低着头吃草，听到了这边的响动，慢慢地走了过来。 羊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羊嘴上还沾着一点新鲜的草汁。 魔龙实在是太大了，牧羊女简直就只有一只龙指一样那么大。 此刻，一只尖锐的龙指甲从空中勾住了牧羊少女后背的衣服，将她拎了起来，提到了眼前，魔龙颇带几分疑惑地歪着头看她。 牧羊少女在空中摆动着自己的双手双脚，眼看着粗麻衣料很快就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裂开来。掉下来至少要落一个轻度骨折，莱芙反手抱住了龙指。 魔龙的喉咙惊异地「咕噜」了一声，没有料到这个女孩居然敢这么大胆。 莱芙紧张得要命。当初敲着键盘一刀一刀削下去的时候，哪怕最后死的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是现在遇到了活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冷静下来。 越是害怕，越是要冷静下来。 因为她不想死。 这只魔龙看起来，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 ——难道是知道自己刚才救了它？ 这只龙有灵智，或许她可以试着欺骗它，然后杀死它。 但是，真是糟糕…… 莱芙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对游戏里的出现的角色做一点好好的研究。但是，在当初的莱芙眼中，眼前的魔龙，只是一堆行走的经验值与金币而已。虽然血条厚了一点，但是在本质上「重伤的魔龙」和「飞奔的野猪」，并没有什么区别。 ——谁会研究该怎么与经验值沟通？谁又会想到她居然会遇到这种情况？ 莱芙正将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三十七个杀龙计划否决掉，很快就想出了同样糟糕的第三十八个计划。 却突然被魔龙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接着，魔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身上瀰漫出一团黑气。 黑气散尽之后，出现了一个懒洋洋的白衣白裙的少女。 皮肤苍白，五官精緻，及到脚踝的长髮微卷，是浅浅的亚麻色。身上衣服的材质一看就很舒服，轻薄但是没有丝毫褶皱，像是被仔细熨过的。坠着手制的蕾丝花边，柔软贴身。若是仔细看，才能这是由宝石粉染成的丝线为经，由经过特殊粹炼因而拥有极强柔韧性与延展性的白金线为纬制成的，在阳光下火彩纷然。 第5页 莱芙捂着心脏，被巨大的反差搞得喘不过气来。另一只手遮着眼睛，实在是因为魔龙变成的少女，好看得有些……太刺眼了。 魔龙小姐低着头，在地上找了一圈。终于转到了莱芙的方向，接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一样——显然不是很适应用人类的双脚走路。 莱芙在草地上坐起身子，甚至忘了后退躲避。 魔龙小姐低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明明应该是个冷血动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魔龙小姐的手比她的手还暖和。 就在莱芙愣愣地想着「她要干什么？」「她为什么离我这么近？」「她是不是要把我弄死」的时候，魔龙突然俯身，将她遮在脸上的手拿开，高举过头顶。 然后，对着她的唇，一口亲下。 「嘭」。 莱芙瞪大了眼睛，看向天空，后脑砸在蓬蓬松的草地上，脑中一团烟花炸开。 第3章 莉莉瞪着硕大的羊眼，看着眼前的发生的一切。 魔龙吐出一团火，把刚刚想要买它的骑士烧成了灰。 现在魔龙正压着莱芙，不知道在做什么事。 莉莉是一只风度翩翩的小绵羊，除了有爱好踢人屁股这一点稍嫌不雅的爱好之外，平时总是处变不惊、气度悠然。这回却真的被吓坏了，屁滚尿流地往不远处的树林中跑去，一片跑一边发出凄歷的叫声——害怕被魔龙注意到之后，等待它的将是烤全羊的命运。 亚麻色长髮的少女仔仔细细地将莱芙手上和脸颊上的伤口舔了一遍。魔龙的唾液带着微微麻醉的效果，莱芙在提心弔胆了一会儿之后，便被迫放松了下来。 伤口发痒，接着很快癒合了。 在做了几个很短的梦之后——莱芙不得不承认，她刚刚梦到了柠檬茶，因为魔龙身上有一种新鲜的果味——她睁开了眼睛，与一双琥珀般流光溢彩的金色眸子相对。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莱芙刚刚慢如沉睡的心跳復又加速了。 冷静。 这是一条魔龙。 唿。 ——要找尽一切机会杀了她。 手指不着痕迹地向远处伸去。 微风吹拂草地，这一个晴好的春日，万物勃发生机。 魔龙少女昏昏倦倦地眯着眼睛，轻轻地将身下少女好不容易勾上砍刀的手指摁下。她实在是太累了，脑袋歪在莱芙的颈窝里，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小小软软的唿吸打在莱芙的窝颈里。 远处传来一声羊叫。 棕发的牧羊女从晕眩中清醒过来，一用力 ，惊坐而起。魔龙还紧紧地牵着她的衣摆，所以莱芙不得已将衣服割断了一块。她捡起砍刀，紧握在手中，望向魔龙姑娘那张迷惑性很强的睡颜，大力喘了几口气。 这是一条恶龙。 即便长了一张无辜的面孔。 她也应该，杀了它。 ——她救了它就是一个错误，现在就该由她来结束这个错误。 顺便了解前世的遗憾，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莱芙看着自己举起刀来，居然懦弱地犹豫了一秒。 一咬牙，冲着魔龙身上连噼了好几下，一次比一次用力。 魔龙毫髮无损，刀反而被震开了。 魔龙的手掌中，还紧紧地攥着一角衣料——乡下常见的粗麻衣服，浅灰色，皱巴巴的，像一块小抹布。 莱芙嘆一口气，不甘心地捡起刀归鞘，然后转向莉莉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到莱芙将受了惊吓抖个不停的莉莉牵回来之后，却发现刚刚还睡在草地上的魔龙，已经消失了。 她看向地面上被龙火灼烧过的痕迹：那些被烤焦了的草，此刻依旧是一片棕黑色，到了此刻还没有恢復过来。和她料想中的场面，好像不一样。 这暗示着，从这一时刻开始，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 埃得村丝毫不知道离它十里之外的地方，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一片祥和宁静。 今日，这个无名小村因为老神官瑞利·比尔博姆的到来，似乎变得喜庆了不少。 老神官穿着一身红色教袍，留着一把白色的山羊鬍子，胸前佩戴着圣殿授予的徽章。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寡言的黑袍副神官。 他所辖的教区是包括埃得村在内的三个村庄。除了主持教区内婚丧事宜，徵收税款之外，瑞利老神官和他身后的两个黑袍副神官还有一个任务。 ——每个教区每年需要出一个见习骑士，但是本教区的这个名额已经空缺好几年了。老神官不由得有些着慌。 老神官已经在前几天游说过另外两个村子了。现在他到了埃得村——有着三个村中最为老实也最为怯懦的村民——在他执掌教区的三十年以来，埃得村就从来没有走出去过一个骑士。 埃得村的人对他的那些老故事的兴趣显然比起做骑士的兴趣更大，但是老神官清了清嗓门，翻开告示册——他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 莱芙想起了今天正是老神官探望村民的日子，便想去请教。 ——既然圣殿的故事集中，有着魔龙的传说，那么老神官或许知道该如何对付它。 才刚刚进了村口，莱芙便被一个青年人拦住了。 这人是加里，莱芙的邻居。他的爹娘和几个哥哥姐姐一直都对莱芙照顾有加。在萨曼沙奶奶刚过世之后不久，也就是在去年过收穫节的时候，他们还给飢肠辘辘的莱芙送了一大桶鸡蛋煮土豆。 第6页 加里就像是埃得村所有男人一样，长着一头硬而粗的头髮，体格强壮，性子憨厚。脸上有几粒可爱的雀斑。 平时听到神官过来，加里总是跑得最快的一个。但是这回却一个人躲在村口，鬼鬼祟祟的。很不对劲。 加里看见了莱芙，整张圆脸都涨红了。忸怩地走到了莱芙面前，从身后取出一只花环。 「莱芙，」在莱芙能够躲开之前，加里突然单膝跪地，「嫁给我！姑娘们在第一次被求婚的时候，总是会拒绝的。但是我知道，你喜欢我。」 「加里，别开玩笑了。」莱芙的心脏已经受到了高强度的锻鍊，但是依旧想不到这么多事会在这一天之内接踵而至。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对她起了杀心的贵族在自己面前死去，刚刚又被一只魔龙占了便宜——偏偏这些事她谁都不能告诉——现在她居然要面临一场求婚。莱芙说， 「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嫁人的事。」 加里根本不管莱芙说了些什么，只是继续说着他准备好的台词：「我们会在一起的，之后还会养上很多牛羊，生很多孩子……」 「请你让开，」莱芙努力地控制着想要扬起蹄子的莉莉，「我说的是真的——你先让开行吗？」 「莱芙，」加里抓住了莉莉，想要藉此让莱芙停下，「你已经没有家人了，你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你。你十六岁了，早已成年了，我觉得是时候向你表明心迹了——答应我吧，莱芙，我不会因为你不够矜持而看不起你的。要知道，你要是再不嫁人，可就成了老姑娘了。」 莉莉本就被吓得不轻，此刻又被抓痛了，立刻抬起蹄子，冲着加里的屁股踢了一脚，鼻子里哼哼出气。 加里被踢得扑倒在地，爬起身来，捏住莱芙的手腕，依旧不死心道：「莱芙，你喜欢上了列得，还是卢克……」他几乎将村里适龄的男青年都数了一遍，「可他们哪一点比得上我？莱芙。」 莱芙心想，加里说得倒是不错。 本地的风俗如此，女孩十五六岁就要结婚，男孩则稍晚一些，在十七八岁。村里的未婚的少年人本就只有一只手数得出来的那么几个，在这些年轻人里面，加里无论是人品还是长相，都是最出挑的。 在萨曼莎奶奶过世之后几个月里，倒是没有人来和莱芙提嫁人的事。但是在那之后，眼看着与莱芙一同长大的玩伴们一个个结婚生子，最慢的也订了亲，莱芙瞬间就成了村里唯一一个「没有定下来的」。 只要她一出门，在村子里便总会遇见老一辈闪闪烁烁的目光。她走过的地方，也总会有人指指点点——她知道，只要她一走开，就会爆发一场充满太多关切的讨论。 莱芙心大，没有在意。但是男孩子们开始频繁地向她示好。男孩们听了爹娘的话，知道她失去了奶奶，孤苦伶仃，很是可怜；还知道她勤劳能干吃苦耐劳——如果说因为晚上睡不着而无聊到去门口磨砍刀算是勤劳的话——有成为好主妇的潜质。 男孩子们很快发现莱芙磨的是可以砍人的大砍刀而不是锄草的小镰刀，终于被吓跑了——除了加里。 莱芙想，若是没有发生今天的事。她继续在埃得村呆着的话，迟早都会被舆论逼得嫁人。那么到时候，她最好的选择，可能就是加里了。 加里样样都好，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嫁给他。尤其是在他说出要和她「生许多孩子」之后。 在莱芙的印象里，加里的妈妈的怀中似乎永远都有一个吃奶的小孩。胸口总是被溢出的乳汁和小孩的口水弄得湿哒哒。肚子也总是在哺乳期未过的时候就又鼓了起来。她总是指着怀里的孩子骂「吸血的小恶魔」，但是过不了一年，便又怀了一个。 加里妈妈已经有了十多个孩子，加里是她的第五个儿子。在莱芙印象里，她有好几次都差点因为难产而命悬一线。刚到四十岁的人，看上去却像是年过花甲。 所以加里口中说的「要生很多孩子」，在莱芙听来，简直就是一个恐怖故事。 她不想成为另一个加里妈妈。这就意味着，除了嫁人之外，她得另找一条出路。 「莱芙，难道你想要嫁给老费利安？」加里甚至已经怀疑到了这个年近七十的老鳏夫的头上。他知道莱芙是不会去招惹有妇之夫的，那么也就只有老费利安了。 「不，亲爱的加里。」莱芙语气坚定，「说老实话，我喜欢胸大的。」 加里将两只粗壮的拳头放在自己胸口，不解地望着莱芙的背影：「……」 - 老神官已经说破了嘴皮子。说了骑士的荣耀与光荣，说了骑士对国王与王后的忠诚，说了骑士与邪恶生物搏斗的冒险经歷。到了最后，总是会有一个美丽的小姐——哪一个女孩不想嫁给英雄——被骑士的魅力所折服，和他建立幸福的家庭。 在这之后，骑士和他的新娘，便就会在他的封地中，享受着僕从的照料，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看着村民们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老神官道：「若我不是在年轻时，便受到了圣殿的召唤，从事了圣职的话。我一定会佩上宝剑，跨上俊马，学习屠龙之术，去拯救我的公主——最后骑士会带着荣耀与他的新娘……」 「咩……咩……」在仰着脖子细听的人群后，突然传出了几声羊叫声。 「神官！」莱芙高高举着双手，因为急着跑过来，气息有些急促，透出一点红晕的脸上，布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第7页 包括老神官在内的所有人都向着她望过来，一双双眼睛里都写满了愕然。棕发黑眸的牧羊少女说：「请允许我耽误您一点时间，我要申请成为见习骑士！」 老神官扶了扶眼睛，看向莱芙，吶吶地重复着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最后骑士会带着荣耀与……额……他的新娘……」 第4章 魔龙的拥抱给莱芙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蹭蹭蹭」。 在那个可怜的贵族被烧成了灰烬之后，眼前平白无故地浮现出了一个散发着幽光的蓝色条带，蓝色条带的左上角，还有一个象徵着等级的数字。 莱芙当然一下子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游戏界面。可惜的是，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系统出了什么故障，还是因为她的等级不够，除了经验条和等级值——现在显示为零级——其余的部分都显示成一片无法操作的灰白色。 她有十足的把握，这个游戏界面就是她从已逝的玩家身上继承的。而她现在已经从一个起着给玩家提供物资、发布任务、提示剧情等作用的npc，变成了新一任玩家。 至于这种变故会对游戏的秩序带来什么影响，莱芙暂时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没有出现提示游戏玩法的小精灵，但是莱芙凭着直觉，很快就明白这个系统的功能大概是怎么样的。 蓝色条带只是呈现了一会儿，颜色便变得很浅。 ——事实上，这之后，只有在莱芙注意到它的时候，或者是数值有巨大变化的时候，经验条才会出现。在平常的时候，经验条的颜色浅得就像空气一样，所以像是视线中的某人的脸被数据煳住了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出现。 然后，魔龙小姐就抱住了她，龙与少女十指向扣地躺在草地上，浅亚麻色的头髮与红棕色的髮丝交织在一起。 莱芙瞪大眼睛，看着此刻浮现在空中的蓝色经验条：数据正在疯涨——每一次等级突破，她心理上就听到了「蹭蹭蹭」的声音。 转眼就涨到了五级——这个游戏的最高等级是一百二十级——莱芙脑海里炸开了一朵烟花。 原本是灰白色的「背包」，此刻变成了闪着一圈亮白色光环的蓝色按钮。 背包随着她的意念自动打开了，里面有64个格子。64个格子中63个都是空的，只有在最左上角的一个格子里才有一本残卷。羊皮卷的标题是一连串古朴的字母组成的单词组，这些单词和神官经书上所用的单词，明显不是同一种语言。 莱芙记得在神官说过的故事中，魔龙族的诞生地是气候炎热、遍地火山的克希纳大陆，而克希纳大陆的语言是吸收德亚大陆的语言才产生的，虽然经过万年的演变，词根却依旧相似。 但是莱芙连蒙带猜，也只能确定了这卷的标题是《x龙手册》。 前世她按照系统指示，将「重伤的魔龙」一刀砍死，自然也根本就没有这个《x龙手册》。莱芙想，自己当时也许是错过了什么隐藏玩法，她觉得这本书最有可能的叫法是《屠龙手册》。 羊皮卷的说明文字，倒是莱芙所能看懂的。对于这手册的用途避而不谈——或许是因为标题已经足够明显——而只是介绍说：羊皮卷共十二章，每完成一个主线任务可以解锁一章，完成羊皮卷上的任务之后，可以获得丰富的奖励。 对于奖励内容，却没有明说。根据魔龙过于贪财的天性，莱芙猜测，应该是金币与宝石。 等到莱芙急匆匆地回到埃得村里，听到瑞利神官说起了骑士拯救公主的事，这才豁然开朗。 ——她遇见雷纳德·麦金托什的草地，魔龙从天上掉下来的地方，还有埃得村神父宣讲的圣坛：这三个地方在一条线上。 也就是说，如果她一开始乖乖地将羊卖给了麦金托什先生，并且给他指了通往埃得村的路，那么当他走到中点的时候，就会正好发现一只半死不活的魔龙。 那时魔龙的伤还没有来得及癒合，他只要一剑，顶多两剑就可以杀了它。 在拿了奖励之后，他会来到埃得村，自然会走到村民聚集的地方。在那时，正被骑士名额搅得焦头烂额的瑞利神父，会拉下老脸求着这个外乡人答应。 最喜欢跳剧情的莱芙此刻不得不艰难地推理出了剧情，但是她想到之后要打的怪、想到享之不尽的金戈沙，想起到她会拥有用之不尽的灯油，在晚上不用无聊地磨刀，而会有各种娱乐活动……牧羊少女忍不住雀跃起来。 「我要成为见习骑士！」 「不，」老神官砰地合上了经卷。过于宽松的玳瑁眼镜又一次从窄鼻樑上滑落下来，老神官略有几分浑浊的眼睛投过镜架上放向莱芙投过来，「你不行。「 莱芙：「为什么？」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老神官不再理莱芙，翻开了经文，清了清嗓子。意思好像是说，莱芙问的是一个不用答案的蠢问题。 「这还不简单，」一个比莱芙大了两岁的姑娘手扶着鼓起的肚子，微皱着眉，眼底的无奈中却带着一点笑意，如同在面对一个过于可爱的然而在同时也过于不懂事的小孩子，「因为你是女孩子呀，莱芙。」 莱芙在她清澈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穿着一身粗麻衣服，踩着一双旧皮靴，手里牵着一只绵羊，身形怎么也算不上高大。 第8页 她的确是女孩子啊。莱芙心想，不过她可是一个只差半块肝就能把游戏打通关的女孩子。 莱芙拾了细软，带上了足够吃一个月的干粮。 临行之前，莱芙扬起头对着村人们挥手，大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带着圣殿光辉骑士的勋章，带着荣誉——还有我的新娘，回来的！」 加里想要挽留这个看起来明显不对劲的姑娘，但是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莱莉说的是女人。 「这丫头很快就会回来的。」瑞利老神官听到莱莉说起「新娘」，他自然知道莱莉不是说正经的，但是这依旧是对圣殿戒律的冒犯，虽然仅仅是口头上的。他在心里恳求慈悲的天父宽恕这个管不住嘴巴的小姑娘。 老神父对身后的村民们说：「必须在有骑士绶带之后，才能勉强算是一个骑士。骑士绶带只有神官和老牌王族才有资格授予。没有一个圣职人员会将绶带给一个女人，王族的绶带就更不可能——除非她肯冒着生命危险完成那些诡异的任务。」 「而要是没有骑士授带，」老神父拍了拍加里的肩膀。他记得这个年轻人在上个月曾来找过他，请求他主持婚礼，然而此刻年轻人要娶的姑娘就这么离开了。老神父知道加里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安慰道，「她走不了多远，过不了几天，就会被遣送回村的。」 － 老神官的估计落空了。 一个半月之后，莱芙的旅途还在继续， 四野都是雪白的风信子，这种几乎填满了基诺城每个角落的植物散发出过于浓郁的香味，让莱芙直打喷嚏。 基诺城是艾赛亚王国的都城。此刻的王城中瀰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莱芙从守城官的口中知晓了这股悲伤气氛的成因：老国王在一年零五个月之前过世了，虽然驸马爷在即位成了新国王之后，表现出了励精图治的意图，但是老国王的独女、尊贵美丽的索菲公主和现在的王后，还是由于对亡父过度思念，而患上了严重的胸痛病。 「职业。」拧着眉的守城官握着鹅毛笔记录着外来者的身份信息，他看向来路不明的少女——莱芙牵着一只羊，显得风尘僕僕。 「骑士。」在守城官疑惑的目光中，莱芙温柔地捏了捏莉莉的耳朵，然后骑上了羊。 莉莉已经在这一个半月中长大了许多，因为来途的跋涉与惊险的歷程——它时常不得不跟着莱芙夺命而逃——练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原本轻柔细软的乳羊毛，也彻底换成了带着亚光质感的羊毛。 它完全是一只成年羊了，而少女却没有长大多少，反而瘦了一些。 自从莱芙为嘴馋的莉莉从农家偷了一颗绿芜青，接着一羊一人被那家泼辣的农妇追着跑了四座山之后，她们已经建立了过命的交情。长了个的莉莉，便成了想要过骑士瘾的牧羊姑娘的坐骑……自然每次只能装一小会儿。 先前有一个城市的守城官质疑莱芙的身份，莱芙便说从构词法上来看，骑士的本义只是「骑着什么东西的人」而已。一个典型的骑士形象是骑着马的人，但是就算是他骑着骡子，骑着骆驼，骑着驴，甚至骑着一只老母鸡，依旧不失骑士的身份。那个大字不识一个守城官被莱芙的诡辩绕得云里雾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莱芙已经牵着小羊过境了。 「骑士？纵使真的如你所说，你村里的男人的都死光了，甚至到了不得不让一个女人成为见习骑士的时候——请告诉我，你的骑士绶带哪去了？」 王都的守城官并不那么好煳弄，看着似乎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的莱芙，拉下了脸，「听着，小牧羊女，别想狡辩了——你的男主人在哪？在我看到他之前，我有权将你关押起来。」 莱芙撑着脖子看向王城中张贴的巨大布告。布告上同时加盖了圣殿的公章与二十几个王国的玺印，悬赏一只黑色的魔龙，任务等级是s级，只比最高等级的ss级任务低了一层，这意味着奖励会非常可观。 若是她能拿着魔龙尸骸上的一部分来证明她真的杀了这条魔龙的话，别说骑士绶带了，她还会被认为是一个有前途的见习骑士，受到圣殿与各大王国的礼遇。 布告上的内容说明了她的猜测完全正确：这又是新手福利的延伸。而艾塞亚王国，在有资格授予骑士绶带和发布高级任务的老牌王国里面，是离埃得村最近的一个。她推论王都基诺是玩家的必经之路。 「守城官，我正是来王都拿骑士绶带的。」莱芙说。王都中显然不会只有这一个任务，而只要能完成a级以上的任务，她便可以从艾塞亚王国中拿到骑士绶带。 前提是她能进去。 「小牧羊女，」守城官严厉地看着莱芙，指向城门口，「我再说一遍，请你离开这里。」 周围的卫兵们已经将手按在了剑鞘上，将剑拔出了三分之一。莱芙若是再赖着不走，便要对她刀剑相向。 莱芙觉得，若是她此刻从背包里取出一条龙肋条。守城官的态度一定会彻底转变，非但不会将她赶走，反而会恭敬地将她迎到城里去。 国王与王后会用接待英雄之礼数接待她，她会坐在骏马拉着的花车上游-行，王城里的姑娘会一边尖叫一边将花环与手帕砸到她的身上…… 但这是不可能的。 总之，一个半月以来，这是莱芙第三千零五次后悔——要是她当初杀了那条魔龙就好了。 第9页 莉莉却突然变得不平静起来 ，退了几步。之前的几次，绵羊也并没有不耐烦得这么快。这回，莉莉甚至还恐惧地抖了起来，莱芙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了。 王城内走出来一个亚麻色长金黄色眼睛的女使官。她穿着洁白的衣袍，瘦削而高。 女使官手上正拿着王后的诏令。 看到王后身边的红人突然出现，守城官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看向手下人：「还愣着干什么？」 卫兵们立刻收剑，与守城官一起，向女使官行礼：「日安，尊敬的娜提雅维达大人。」 「发生了什么事？」娜提雅维达琥珀般的眸子落向了莱芙，「这是？」 「是一个发了疯的说自己是骑士的牧羊女！」守城官屈着身，一脸谄媚地对女使官道，「您放心，鄙人马上就派人把她赶走。」 娜提雅维达闻言不语，轻移脚步，向莱芙走去。 看着那个一脸温柔笑意的女人慢慢靠近，莉莉几乎要发疯了。它想要逃跑，但是它的四个蹄子却像是灌了铅一样重重地钉在了地上。 莉莉四蹄一曲，突然趴了下来。 莱芙没有想到莉莉会做出这个动作，惊唿一声，从羊上跌了下来。 在吃上一嘴尘土之前，却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莱芙听见那个在扶起自己之后便忘了撒手的女使官对守城官说：「我想她没有撒谎。王后正有一个任务给她。」 第5章 莉莉脑袋低下，趴在地上，两只前蹄扒着土 ，一点一点地往后蹭去——丝毫没有身为准骑士坐骑该有威武气。 棕发的牧羊女试图将羊拉起来，但却徒劳无功。 「骑士小姐，请允许我提醒您，王后对羊毛过敏。」白袍的女神官好脾气地说，「您可不能把绵羊带进去。」见莱芙有几分放心不下的样子，便向守在四轮马车旁的一个使女做了个手势，后者很快恭顺地小步走过来，在唤了一声娜提雅维达大人之后，便俯下身子安抚地摸着绵羊的脖子。 「没有想到莱芙你居然认识娜提雅维达大人。」站在一旁的收城官搓着手，看向牧羊女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意，「您若是早一些说，也不至于冲撞。」 「说实话，我并不认识这位……唔……骑士姑娘。」女使官俯视着守城官，「但是无论是国王陛下还是王后陛下，都最是礼贤下士不过——你怎么能让将一个志愿为王室服务的人拒之城外呢。」 「这位骑士小姐，真是冒犯了。」守城官的鼻尖上早已沁出了汗珠，看向貌似来头不小的牧羊女，「有什么是鄙人能为您服务的吗？」 「服务倒是不必了，王后陛下的客人，我会亲自来接待的。」女使官引着准骑士走进城门之前，轻飘飘地在守城官的耳边落下一句话，「据说您向入城的外乡人收取了不菲的过路费，国王已经开始着人查办，还是顾忌好自己的事吧。」 守城官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 沿途的卫兵不再有剑拔弩张的意思，恭敬地退在一边，在行礼之后便目送着女使官带着她的客人离去。一个个的眼中都带着尊敬与极度的畏惧之情。 女使官与牧羊女乘上开往王宫的四轮马车。在四轮马车从城门口出发之时，莱芙对于此行将从王后手中接到的任务没有丝毫头绪。 耳边没有熟悉的羊铃声，这让莱芙有些不习惯。 她转过身，下巴垫在马车靠背上，她看到城门口的莉莉终于在城门口众人的瞩目与努力之下，站了起来。但是不知为何，莱芙关心地望了莉莉一会儿，莉莉就又趴下了。 莱芙抬头，发现女使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马车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莉莉了。 莱芙有种强烈的要将失去莉莉的预感。人总是容易对自己最珍贵的财产产生患得患失的心情，而莉莉可算是莱芙唯一的财产了——在她有钱买到一匹便宜的马做坐骑之前，在很长时间里，莉莉也许会是她在漫长旅途中唯一的朋友。 莱芙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要把莉莉捆在自己的身上的冲动。穷困与贫瘠几乎写满了牧羊女的脸，但这往往能激发她的斗志。 「放心吧，早已准备了上好的羊圈和牧草。」女使官看着黑瞳晶亮的牧羊姑娘，「对了，骑士小姐，我还不知道，您曾经建立过哪些功勋吗？哦，我是说，王后的事情有些难解决，或许您得有些经验……」 「这……实不相瞒，我正是来基诺城拿绶带的。」莱芙略有一点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绶带，言下之意，便是没有做过什么指得记录在案的事。也就是说这个自称是骑士的姑娘，实际上连正式骑士的资格也没有。此外，她年纪很小，还一副刚从乡下地方出来，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几乎所有人见到莱芙，第一印象都是如此。 「哦。」女使官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刚才的热切似乎退却了一些。琥珀色的眼睛抱歉地看着莱芙，好像在说：这也能算是一个骑士，但是碍于礼数没有表现出现。经过的路上依旧贴满了悬赏魔龙的告示，娜提雅维达指着其中一张问道：「类似于杀掉一条魔龙的功勋，骑士小姐没有吗？」 「我其实杀过一只魔龙！」莱芙信誓旦旦地说。等反应过来以前在游戏做过的事情现在不作数的时候，手摸着似乎有些饥渴的刀柄，稍微收敛了神色，低下声音，「……就，就差一点。若非当时它用无辜的皮相欺骗我，装成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我早已让它成为我刀下亡魂。」 第10页 「哦？」娜提雅维达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莱芙 。 「是的……」莱芙此刻已经骑虎难下。她知道女使官对她的战斗力有所怀疑，在听她说出魔龙之后才有所好转。她总不能接着说自己之后被魔龙吓呆了，接着被摁在地上摩擦了一会儿，最后还非常狼狈地被……舔晕了过去。于是莱芙大略地说了遇到魔龙的经过，但是将后面的部分修饰省略了一些。 「是的，变成了女孩子恳求我饶恕它一命，我实在无法拒绝，因为骑士信条要求我，不能对女性动粗。」莱芙毫不脸红地引用着可怜的麦金托什先生说过的话，顺便以对方的口吻编出了后面的一句话，「对于美丽的生物，我一向不忍动手，哪怕在心里知道它们意味着罪恶——或许这终将成为我的致命伤。」 莱芙自然也省略了她对着沉睡的魔龙小姐砍了好几刀，差点把刀砍豁口的事。这样的故事说出来，无疑是在自贬实力。 女使官呛得咳嗽了一声，别过脸去，肩膀微微耸动。 「抱歉，骑士姑娘，我只是太惊讶了而已。您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非都是像您这般无所畏惧、武力强大的女孩。」娜提雅维达调整好情绪之后，捂着胸口转过头来，脸上一副惹人心疼的脆弱，眼角有几分湿润，像是被吓哭了，「您真勇敢。要是那只魔龙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被吓得昏倒过去的。」 女使官轻轻地靠在莱芙的肩膀上，好像真的看到了龙一样，因为恐惧而继续耸动着肩膀。莱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很快就到了王后的寝殿。女使官这才将王后的诏书递到了莱芙的手中 ，莱芙打开一看，任务等级是a。 艾塞亚王宫，就和都城中的每一个角落一样。到处都塞满了雪白的风信子，这种花期长达一个月的白色簇状小花到暮春时节之后才会凋谢，现在正是最为烂漫的时候。在王宫里的风信子，受到了比外面更好的照顾，花瓣显得更大更肥厚，香气也更加浓郁。 女使官与牧羊女一同从四轮马车上下来，进入王后的寝殿。她们并不知道，在后花园中，新国王的亲信看到了这一幕之后，马上回去告诉了他的主人 。 在层层的白色帷幔之下，王后的身影躺在宫庭床之上。 莱芙能听到她的咳嗽声，她一定是病得很严重。 在棕发的牧羊女走到了离床塌几尺远的位置，并跟着女使官一起行礼的时候，王后试图从宫廷床上坐起身来，用有些稚嫩的口气对莱芙说：「您快起来吧。真是抱歉，亲爱的魔术师。咳……」 使女扶起了王后，一边给她套上外袍，一边用一种足以让莱芙听到的声音对王后耳语。 「魔术师已经走了，这回是一个骑士…… 「是的，虽然还没有拿到骑士绶带，但是偏偏爱说自己是骑士的…… 「娜提雅维达大人说了，为了获得绶带，会更愿意出生入死……哦，还有，据说她曾经差点杀了一条魔龙……」 莱芙丝毫不知道女使官是在什么时候把这些告诉这位使女的，除非娜提雅维达早就预料到她要来，而且对她此前的经歷与此行的目的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就在她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被算计了之时，从帘子里伸出一条苇杆般的手臂。王后拉开一侧床帘，金色的长髮包裹着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苍白的脸上嵌着一双绿宝石般的大眼睛，脸颊上有两抹不健康的晕红。 一副让人为之心软的长相，莱芙也确实心软了。 莱芙记得自己在打听艾塞亚王国的时候，听到过一条信息。说是年幼的公主在老国王过世之后，便面临着王位之争。因为没有女孩继承王位的先例，她将会被即位的旁系子弟赶出王宫去。于是只好与别国王子联姻…… 但是莱芙没有想到，王后居然这么年幼。看起来像十三岁，顶多十四岁，比莱芙还要小上一些。在德亚大陆，女孩在十五岁便成年了。但是哪怕照这个年纪来看，她依旧还可算是一个孩子。 年幼的王后伸出手臂，娜提雅维娜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抱起来，放到了靠背椅上。并细心地将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 第6章 「骑士小姐，」脸色苍白的王后有几分吃力地站起身来，向莱芙伸出手，抱歉地说，「我真羡慕您，可以单枪匹马四处闯荡。若不是我的身子如此糟糕，或许也就不必劳烦您为我出生入死了。」 准骑士单膝跪下，接过年幼的王后的手并亲吻手背，恭敬道：「愿为尊驾效忠。尊驾心之所向，便是吾辈刀之所趋。」 在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套动作说完一套话之后，莱芙收穫了几道讶异的眼神。 准骑士板着脸，紧抿嘴唇。 ——在神官的故事里，每一个骑士在拜见公主的时候，说的都是类似的话，做的都是类似的动作。有的甚至比这还要冗长一些。在一幕她在路上早就排练了很多遍了。 ——难道说，她有哪个步骤做得不够庄重吗？ 庄重。娜提雅维达心想。也许是过于庄重了。 「哎呀，您真是可爱。」索菲将莱芙扶了起来，接着抱住了她的腰，整个人扑到了她的怀里，仰起小脸，认真地说，「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完成我的心愿的。」 王后的身上被熏上了白色风信子的味道，莱芙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又轻又香的白色小花。不由得想起在莉莉还没有展现出恶习的时候，也给她这般温柔的细软的印象。悄悄伸手摸了摸王后发尾，比起羊毛还要柔软的手感——其实她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想摸一把。 第11页 女使官轻咳一声，投来关切而略带几分严厉的视线。 莱芙迅速而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 年幼的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飞起一抹红，挪回了对她而言显得有些过分高了的靠背椅上，两只脚在裙摆的遮掩下晃动了几下：「是这样的，以下就是我想要拜託骑士小姐的事……」 这时候，殿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在猜到来人的身份之后，年幼的王后一下子就从靠背椅上坐直了。 殿门突然开了，「吱嘎」一声，一道光从门外射入。 在午后的明媚阳光中，走进来一个男子。此人身形高大，戴着王冠，满头金髮，蓝眸深邃，长着坚毅的方下巴——显然正是此刻风头正盛的艾塞亚新国王诺伦·罗伯逊。 在莱芙身后，年幼的王后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望着门口的来人，绿眸中透露着有几分恐惧，下意识地看向娜提雅维达。 「我的王后真是愈发娇弱了。」新国王颇带爱怜地看了索菲一眼，接着转向了站在一旁的牧羊女。 寒酸的衣着衬着地上昂贵的东方地毯实在太刺眼，行礼时僵硬的动作更是显示了这个女孩恐怕以前并没有多少机会能见到贵族。 诺伦知道，这无疑又是一个想仗着王后的告示一步登天的无赖平民，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厌恶。 「听着，小姑娘。」新国王几步走到莱芙面前，捏着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新国王丝毫没有顾忌到捏死一个贱民的可能会导致的后果，因而并没有省下力气，「我不管你是魔术师，逗趣艺人，还是什么劳什子骑士。」 莱芙不太适应突然腾空的状态，双手用力抠着国王捏着自己脖子的手。两只脚则在空中踢着，想要找到可以借力的地方。她突然很想莉莉出现在这里，然后狂踢国王的屁股。 听到耳边传来冷漠的声音：「这可不是什么游戏，你既然已经接了这个任务，就要踏踏实实完成。若是你放弃了或是失败了，就要承担应有的后果。请允许我提醒你，上一个接了诏书的魔术师，还有曾经的滑稽戏演员，那一整个马戏团……由于他们对自己能力不恰当的预判，做出了他们实力之外的承诺，现在已经被丢到基诺城监狱最深处的蛇池中了。」 莱芙被掐得差点翻起白眼吐起舌头，新国王这才将莱芙放下。 之后，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然后丢在地上。 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年幼的王后，接着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俯身道：「我尊贵的王后，真希望你的心痛病尽快好转。别国的使官们都期待您在宴会上出现，若是再因为身体虚弱而拒绝出席，就太失礼数了。 「怀疑我们夫妻不合的人已经太多，我实在不愿意再增添一个。您该知道的，没有王国愿意与一个帝后相牴牾的王国结盟的。我想，这也不会是您想要的结果。」 新国王虽然这么说，但是王后的脸却是愈发苍白了。索菲捂着胸口 ，心痛病似乎又严重了几分。 「您该配合一点的，王后。」新国王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指责，松开了手，打量了殿中一圈。不满的目光在莱芙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在转向板着面孔的女使官之时，却不自然地避开了。 诺伦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原本早该有几百个理由将娜提雅维娜从王后身边赶走，甚至是将她处死，但是偏偏还是将她留在了王后身边。这女人身上似乎有一种可怕的东西，但是诺伦至今也无法解释自己对她的忌惮的由来。 莱芙看着国王离去的背影，摸着被掐痛的脖子，转向了娜提雅维达：「您怎么不早点说，要是我失败了。就要被丢到蛇池里去！到了那个时候，滑熘熘的蛇会爬满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在将我绞得窒息之后，其中最大的一条，就会把我一口吞吃下去。」 她心里原本的「这只是一个游戏」的想法，此刻已经有些动摇——她知道，要是她输了，不能点「再来一次」，她真的会死，而且会死得很痛苦。 这个世界第一次给了她如此切身的残酷感。 莱芙觉得这个一脸无辜的女使官不是什么好人。她本来以为娜提雅维达是在替她解围，没有想到，却是在引诱她进陷阱。可笑她居然没有丝毫警惕，甚至还有几分荣幸……她真傻。 「我在一个半月之前来到了基诺王都，起初怀着与您类似的目的，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困难。王后出于好心将我留在她身边，我才活到了今天。但是国王已经发话了，若是我在半个月内还不能想办法解决王后的心痛病，我就会和您一起被丢入蛇池里。」娜提雅维达想到了蛇这种柔弱又可爱而且还很好吃的生物，不知道为何莱芙为何会将它们描述得那么吓人。 莱芙将娜提雅维达的神情理解成了恐惧，心中的气便消了一点。撇开她正在追求的职业所要求的「尊重女士」，莱芙本性上就是捨不得见可爱的女孩子伤心难过的——除非女孩子是魔龙所扮。 女使官看着莱芙，轻轻地嘆了一口气，「那您会失败吗？」 莱芙将刀鞘按向身侧，道：「……自然不会。」 「你们没有矛盾就太好了。我还想让莱芙你和娜提雅维达一起完成任务呢。」王后抚着胸口，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弄着靠背椅扶手上的雕塑，语气显得有些沉重，「之前的小丑也好，马戏团也好，他们都想把我逗笑，但是都失败了。 第12页 「我想，若是我不知晓父王遗愿，心痛病是永远不会好的。 「父王的身体一向康健，却在一年零五个月之前无疾而终，我当时正和女伴莉斯汀格一起在外游玩。得到消息赶回来之后，已经错过了和父王见最后一面的机会。我甚至不知道父王的死因是什么，这是其一；父王没有留下遗诏，或许生前留有什么遗憾，我却不能帮他完成，这是其二……在那之后，我的女伴也消失了，我觉得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了些什么。」 王后揉着眉心，似乎又想到了当时的混乱。 在短短几日之内便遭遇变故，在失去了父亲的同时，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自然已经很不好受。接着还要在懵懵懂懂之中，担下守护王国的责任。 「总之，我必须得知道父王临终前的话。」 - 王后给她们的任务，是要到基诺城外的穆尔森林中，从先知树上取下一根树枝。在传说中，只要将先知树枝制成笛子，然后脑中想着问题吹奏，笛声中就会出现吹奏者想要的所有答案。 在整片德亚大陆上，只有穆尔森林剩下最后一棵先知树。每棵先知树在一百年内只会长一根树枝，一根树枝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但是仅仅为了这一个问题，世代以来，先知树枝还是吸引了前仆后继的争抢：贪婪财之徒追问着宝藏的位置，思索着宇宙奥秘的哲人疑惑着为何月有阴晴圆缺，利慾薰心的野心家想要知道仇敌的弱点，暗恋姑娘的青年人则急于了解女孩心中是否对他有着同样的爱意…… 先知树在这么些年来以来都没有被人抢走，是因为有强大的魔兽守护着。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手速渣，但总觉得自己快要日万了…… 第7章 在休整了一夜之后，莱芙与娜提雅维达一道出发，去完成王后给她们的使命。 虽然答应了王后，她会与女使官两人并肩作战——牧羊女记得王后说了一句「一起回来，你们两个都不能出事」之类的话——但是莱芙打从心从底里觉得女使官的在场完全没有必要。 女使官没有穿戴盔甲、没有带武器，身上是一件丝毫不耐脏的白袍。非但如此，她还执意要乘坐着软靠背的马车，一路上指点着沿途的花花草草，并过于热切向莱芙介绍艾塞亚王国白色风信子的几个亚种。 ——似乎忘记了这回不是出来踏青，而是冒着生命危险探险的。 「是这样的，我要向王后保证，骑士小姐不会随便拿着一根树枝交差。」女使官捂着因为沿途的颠簸而狂跳的心脏，脸色苍白，似乎下一刻就要昏过去，看着一脸僵笑的莱芙，「所以我必须得陪着骑士小姐到那儿去。」 莱芙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亏她在听到女使官说当初来到艾赛亚王国的时候怀着和她一样的目的时还以为她也是一个渴望着财富与绶带的强悍姑娘，没有想到居然柔弱胆小好逸恶劳……至此。 但莱芙至少庆幸女使官没有说出要来帮她的忙的话——带着主人的命令在一旁监视，总比在战场上给她添乱来得强。她前世已经见识过足够多可以被叫成小猪仔的队友，实在不希望把这个比喻安在女使官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上。 马匹不知因为什么受了惊吓，一下子扬起了蹄子。专为王室服务车夫的大喊了好几声「吁」，紧拉着缰绳，扬起皮鞭抽了好几次，才将让马冷静下来。 白袍的女使官身子一歪，因为马车的颠簸，顺势靠到了莱芙的身上。后者正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色，怀中勐然一软，差点抬手把女使官丢了出去 。 棕发黑眸的牧羊女也确实是准备这么做的，但是女使官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胳膊，咬着唇，琥珀般的眼睛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哦，骑士小姐……」 在某一瞬间，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的目光简直像是在控诉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真奇怪，在女使官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分明是一副高冷得不可触碰的样子，她甚至还以为这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实在没有想到……莱芙现在唯一的念头是叫女使官不要粘着她坐。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 「等会儿到了之后，请您在草丛里好好躲着，别试图助攻，更别抢我……」莱芙把「人头」这个词吃了下去，迎着娜提雅维达似乎有些受伤的神情说，「我怕误伤到你。」 娜提雅维达这才弯了弯嘴角，终于满意了，却依旧没有撒手，对莱芙说：「是这样的，骑士小姐。虽然离穆尔森林很近了，我也有责任向王后保证，您不会中途脱逃。」 - 车夫将她们放在离穆尔森林一里远处。 虽然天气晴好，连日无雨，但是穆尔森林还是罩着一层雾气，远远望去是一片灰白色。这层雾气显得脏兮兮的，上接天空，看不清边界在哪里。让人产生极压抑极不舒服的感觉。 莱芙信誓旦旦地保证她片刻可回，然而惜命的车夫很快离开了这个背负着吃人恶名的森林，说是要去小镇上买酒压惊。和莱芙她们约定了三刻钟之后，会回到这个地方等她们。 「据说曾经有一个骑士，来到了穆尔森林，然后死了。之后又有一个骑士来到穆尔森林，然后死了。」娜提雅维达说。 莱芙将刀从拔出 ，用双手握在了手里。越来越靠近森林，雾气便也越来越重，莱芙只得眯起眼睛看着路。听着女使官一句话便死一个骑士，终于忍不住说：「您真是缺乏讲故事的才能，如此缺乏细节，实在是吓不到我——说起来，然后呢？」 第13页 娜提雅维达说：「之后很多骑士来到穆尔森林，然后死了。」 「……」莱芙皱起了眉头，「死的为什么总是骑士？」 此时，她突然听到了一种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这是四月的一个早上，虽然不是晚上 ，但是在穆尔森林这样一个据说经常会出人命的地方。此刻怎么也不应该这么热闹才是。 「因为……」娜提雅维达扶住莱芙的肩膀，望向莱芙所看的方向，「被称为的骑士的那批人，似乎都意外的自视甚高 ，而且喜好找死——当然了，可爱的骑士小姐自然不包括在内。」 她们离穆尔森林已经不远了，而就在穆尔森林的边缘处，居然已经聚集起另一群人。 骑士们跨着高头大马，身披铁黑色的披风，锁子甲闪烁着铅灰色的光，皮靴擦得很亮。从披风的颜色，莱芙可以看出这些骑士的品级并不高，但是他们胸前的绶带则无疑证明他们已经是由圣职人员承认的见习骑士。 这些都是由神官们从各自的教区选拔上来的。身份不一，有的是贵族之子，有的则是平民子弟。他们就读于附近的骑士学院。不同于无法靠普通路子成为见习骑士的莱芙，这些人在入学之前就已经拿到了骑士绶带。在骑士学院进行短期的进修，并且在完成难度适当的任务之后，就可升为正式骑士。 在入学之时，教习神官们对他们说的话慷慨激昂——意思似乎是整片大陆的安危都繫于他们身上——自然让这些年轻的心膨胀了起来。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见习骑士们，在来到了艾塞亚王国之后，很快听闻了传说中吃人的穆尔森林的故事，也听说了神奇的先知树枝。接着，他们便同世代以来的很多鲁莽的年轻人一样，相约来闯穆尔森林。 穆尔森林的先知树，自然不在他们的任务之列。但是他们幻想着，若是自己成了闯过穆尔森林的英雄，定会收到许多姑娘们的花环。 没有想到，在他们开始探险之前，两个俊俏的姑娘就过来了。 这些刚刚得到绶带、还没有颂读过几遍骑士信条的见习骑士们中间传出了几声口哨。 其中一个长着鹰勾鼻子、灰色眼珠的骑士笑道：「呦，看看这是谁来了。两位美丽的姑娘，是来给我们助兴的不成？这地方可危险了，若是被吓哭了，到时候哥哥们可要将你好好搂一搂，再亲一亲你被吓白的小脸蛋。」 他身边的另一个见习骑士道：「亚隆，可是信条上说……」 亚隆瞪着一双浑浊的灰眼珠，「啧」了一声：「那也得是贵族小姐才配得上尊重，又不是随便一个女人过来，就值得我们卑躬屈膝。」 那个稍矮一些的少女没有做声，又走向前走了几步，近到对方足够看清楚她手中的砍刀。然后偏转刀刃。反射着透过雾气的阳光，一道刀光闪到了那个出言不逊的骑士的双眼，后者抬起手遮了遮眼睛。 「我是来取先知树枝的。」牧羊少女手举砍刀，昂起头来，「若是等会儿误伤到你，在你哭鼻子的时候，我可不会亲吻你的小脸蛋——所以，你们最好，躲远一点。」 见习骑士们愣了半晌，然后「轰」地一声，笑了出来。冲着另外一个没有握着砍刀的、似乎看起来正常一点的白衣姑娘说：「这位小姐，你的女伴是怎么回事？疯子就该被关在家里，而不是放在外面丢人现眼。而且我没看错的话，她拿的可是真刀，要是疯着疯着，一刀把自己捅了该怎么办？」 「要我说你也挺不正常的，」亚隆说着，放肆地打量着娜提雅维达凹凸有致的身体，「正经女孩子可不该到这边来。」 女使官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她的目光在地上搜寻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哪怕一个她可以藏身其中的草丛。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似有一些苦恼。 莱芙却听得很清楚，她握着刀，本想一刀柄敲晕了那人再说。但是她突然听到从林中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了。 娜提雅维达放弃了寻找草丛，耳朵动了动，望向林中，幽然道：「看来这些人比我想像中的，还喜欢找死。」 亚隆与一众见习骑士，都拔出了剑，眼中透露着兴奋的光。 魔兽的奔跑与嘶吼声震动了地面。巨兽过处，一路的树要么连根拔起，要么被齐腰截断。 当看到这个苔藓绿的魔兽之时，莱芙这才明白了：为何全世界的先知树都死光了，只有在穆尔森林中才剩下了最后一棵。 若是那魔兽一动不动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山。因为它身上布满了石块、泥土与植物。它头顶上长着的一棵极为高大的树，树上有一根金色的树枝——最后一根先知树，就长在魔兽的头顶上。 在魔兽身前，一个粗壮的见习骑士夺命而逃，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救——命，救命……唿……救救我……」 在林子外的骑士们则好整以瑕地举着剑，布了一个最基础的骑士阵，等着被活靶子把魔兽引出森林。他们似乎觉得就凭他们手里的一把练习用剑 ，还有一些纸上谈兵的战斗理论，就可以把这魔兽击倒。 莱芙调整着唿吸，平復心情，想要找到一个破绽，加入战场。 但那个满脸血污的活靶骑士 ，却突然冲着她喊道：」莱芙——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快离开……这里…」 第14页 殊不知，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被惹怒的魔兽突然换了一个角度，怒吼一声，向尚未准备好的牧羊少女沖了过来。 第8章 在雾气蒙蒙的穆尔森林边缘，巨大的小山似的魔兽，头顶一根金灿灿的先知树枝，追着脚下一个已经受了伤的骑士。 棕发黑眸的牧羊女认了出来，这个不知怎么的被见习骑士们忽悠做了活靶子的人，正是埃得村中她的加里好兄弟。 由于加里对她的叫唤声，魔兽一下子把靶子定在她身上。莱芙暗自咒骂了一声，架起刀具，在一瞬间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按键操作……接着再一个一个转换为身体动作。 好在这具身体似乎比起以前被肥宅快乐食品养胖、又被爆肝掏空了的身体好上太多了。弹跳力、力量与敏捷性都不弱，不然也做不出有些刁钻的动作。 莱芙大喊了一声以壮声势。趁着那魔兽还没有跑出森林，她反而往魔兽的方向奔了几步，一边跑一边对着身后的娜提雅维达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躲到草丛里！」 并没有找到草丛的娜提雅维达：「……」 魔兽显然并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很是弱小的牧羊姑娘，非但到没有吓到腿软，反而一脸决绝地冲着它攻了过来。在一瞬间，它停住了笨重的身子，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小姑娘明明就小得还不够塞满它身上的一条石头缝。 莱芙脚踩一棵树，借力跳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又是几下跳跃，终于能够站在一个相对于魔兽而言较高的位置。眯着眼睛寻找，在魔兽布满的绿植与石块的身体表面，露出一小块柔软皮肤的部分。接着紧紧握着刀，等到魔兽冲到了树下的时候，便跳下去。 一刀噼落，正中一块皮肤。 看起来皮糙肉厚，其实只是它身上的石块带来的错觉。植物与土壤所保护着的躯体，实际上柔软得像一块豆腐。在找到了没有被石壁遮挡起来的部位之后，砍刀其实很容易就可以砍得极深。 莱芙停在了魔兽的肩膀上，毫不费力地将砍刀从一道伤口中抽了出来。伤口中喷出来的浑浊的绿色血液，染上了牧羊姑娘的皮靴。 在吃痛的魔兽把她甩飞到空中之前，莱芙早已跳到了另外一个棵树上。 魔兽转动着笨重的身子，但是在它还没有找到莱芙，脖子上就又挨了几刀——这回是同一个部位——这一下，魔兽终于被激怒了，两眼冒出了幽绿色的凶光。 亚隆等人自然很不满意他们想办法引出的魔兽居然就被一个女疯子捡了便宜，踢了一脚被他们派去做活靶子、此刻正蹲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乡巴佬，咒骂道：「你这个狗娘养的究竟是为什么要把魔兽让给那个疯娘们？」 「我也不想的 ，实在是太可怕了。」加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这个憨厚老实的男孩子已经被吓坏了，喃喃道，「对了……莱芙……莱芙……」转向他身边这一批似乎面有不虞的见习骑士们，面录哀求之色，「你们快去救救她，求你们了……。」 牧羊少女虽然身体显得很小，但是胜在动作灵活。只见她砍来削去，一刻不停地旋转跳跃，每次在生死一线之时，总能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逃离。 魔兽身上渐渐挂了彩，浓稠的绿色血液渗透到了地面上。看起来，魔兽只要正中莱芙一次，就可以把她的小身子骨打散，而事实上牧羊少女躲得非常之快，渐渐地占据了优势。 「说真的，这小娘们还挺厉害的。」一个见习骑士说。 「厉害个屁！」亚隆看着莱芙，对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坏我的事，这臭娘们！」 他的目光转向了娜提雅维娜，摸着下巴目露淫邪，不知道想了什么主意。。 娜提雅维娜再次试图寻找草丛无果，只好选了棵不高不矮的树。在树下站着，一边观察战局，一边歇凉，专注地望向莱芙的位置。 突然，女使官感觉到身后多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凭着那人身上从城中妓馆沾来的脂粉气味，嗅出了这正是那个最为喜爱找死的骑士。娜提雅维达轻轻嘆了一口气，心想这真是她见过最差的一届骑士了，动都懒得动。 那人走了上来，搓了搓手指。浑浊的灰色眼珠子瞧向女使官的白袍，在注意到上面象徵着王室的白色风信子花纹时，迟疑了一会儿。但是亚隆还是敌不过急于建功的焦躁，还有美色在前的诱惑，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睛看向女使官隆起的胸部。 - 「嘿，你这个女疯子，你的女伴在我手上！」亚隆冲着莱芙吼，「快给我停下。」 后者正从一棵只剩下一半的树上跳下来，对着魔兽的肋下发动冲刺。闻此略微分神，但是手上的动作不停。 那一刀依旧准确地砍在她所预料的位置上。 这之后，莱芙跳回了另一棵树上，回头一看。 亚隆正掐着娜提雅维拉的脖子。苍白柔弱的女使官一副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得，她的预料果然没有错。莱芙心想。带着一个没有攻击力的女孩子，果然还是会耽误事。她当初就该向王后强烈要求让女使官离她越远越好。 虽然知道女使官不是故意的，但是莱芙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被拖累的无奈感——没有躲好以至于耽误了别人进度的队友，这种疏忽也是值得她把小猪仔的比喻煳对方一脸的。 第15页 可惜这又不像真的游戏里面，可以不顾忌队友死了几次。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她已经走了，快攻上去。」亚隆冲着那波见习骑士喊道，看着浑身浴血的女孩子提着砍刀来势汹汹地冲过来，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道，「你的女伴在我的手上，你敢拿我怎么办！」 亚隆拿胳膊架住了女使官的脖子，一边享受着女子身上的柔软，一边贪婪着吸着从浅亚麻色长髮上传来的阵阵馨香。却突然感觉到腕部一阵巨痛。 娜提雅维达反手捏碎了他的手骨，窸窸窣窣，肘部以下筋肉寸断。 见习骑士发现自己那只不干净的手，此刻就像一块长着毛的小手绢一样挂在了他的袖子里，不由得张嘴欲唿。 娜提雅维达面不改色地卸了他的下巴。 莱芙一刀鞘砸了过来，将亚隆砸倒在地上。不出意料地看着花容失色的女使官哭哭啼啼地扑到了她的怀中：「骑士小姐，真是太危险了，我快被吓晕过去了。多亏您救我，嘤嘤嘤……」 躺在地上捂着袖管痛到面容扭曲的亚隆：「……」他发誓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狠毒、这么无耻的女人！ 莱芙安抚地拍着娜提雅维达的背，扭头看向那只被她削得只剩下几层血皮的魔兽。 她满是遗憾地然而坚决地想：为了得到先知树枝，为了她的绶带与荣誉，等会儿她或许要做一点不体面的事情——她会坐收渔翁之利，从见习骑士们手中抢走战利品的。 做了决定的牧羊女索性带着女使官坐了下来，一边听着她娇滴滴的哭诉，一边皱着眉看向魔兽。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在众多的见习骑士的共同抵抗之下。重伤魔兽的战斗力非但没有被迅速压制，实力甚至有了可见的上升，而最明显的就是——速度的提升。 魔兽现在的速度，莱芙觉得就算是自己也只能凭着巧力和障眼法勉强躲避。何况这些明显决定採取正面对抗战术……不，应该说实际上并没有战术的见习骑士。 「守护兽的实力会随着对抗者的实力和人数而改变。」像是听到了莱芙的疑惑，娜提雅维达捂着胸口轻声道，「不过这些可怜的见习骑士恐怕不知道。」 莱芙现在突然觉得，女使官耽误她耽误得恰到好处——若是她没有脱离战局，一边要应付着变强的魔兽，一边还要与见习骑士们乱斗，怕是难以应付。 那些见习骑士们战到中途，总算是开始仗着人多这一点优势，分散魔兽注意力。也逐渐意识到了，面对着这个一身石壁的魔兽，想要找到致命弱点并一下击杀，简直难于登天，只能试图找到它身上的小破绽，一点一点地磨血，打消耗战。 局势渐渐稳定。 「原来还会有魔兽还有这种设定吗？」莱芙问。， 「是的，先知兽本就是这片土地孕育而生的，本体是一片无机质，它的所有实力几乎都来于其上的生命。」娜提雅维达道，「所以歷年来不管进去多少人，找了多少强者，总会发现他们的敌手更加强大了。」 此刻，气红了眼的亚隆举起那只尚且完好的手，向着先知巨兽做了一个猥亵的动作。 莱芙问：「那如果抵抗者强大到了某种程度，先知兽岂不是也会变异成一个怪物？」 「唔，你说得不错。」娜提雅维达接着道，「而且或许是因为先知树引发的特性，先知兽的脾气也很是古怪。譬如说，用武力攻击，很难将它激怒，但若是用上言语或姿势上的侮辱。先知巨兽，意外地却对这些很敏感……野史上记载，经常有探险队为了给队员鼓劲，说先知兽的坏话，后来都死得格外悽惨……」 莱芙道：「等等，那只魔兽怎么好像在向我们跑过来……」 有了见习骑士团的加入，先知巨兽的速度变得极快。 正将脑袋靠在莱芙怀里装得一手好柔弱的娜提雅维达发觉先知巨兽很快就近到了一个她没有办法不反抗的程度。 莱芙一下收敛了神色，不温柔地将女使官往身后一推，冷声道：「好好躲着。」接着支着砍刀站起身来，瞪大了专注的黑眸。 借着弹跳技上了最近的一棵树 ，莱芙很快发现树干传来了极剧烈的震动。 原本苔绿色的先知巨兽身上，此刻不知为何冒出一道极为刺目的金光。下一刻，身上的苔痕尽数剥除，先知巨兽又将原本长在地上的一片土地，变成了它身上的一部分。 地上只余下一个深坑，而莱芙所跳上的那棵树，好巧不巧的，正是被挖出坑的泥土上所带的树中的一棵。刚才还很正常的树枝，此刻因为先知兽的变异，都化成了触手，绞着莱芙，想要将她变成树上的养料。 莱芙被紧紧地压在了树干上——此刻树干的质地像是一块腌制过头的腊肉——无数细小的树枝，像是一条条蛇一样勒入肉中。她快要失去唿吸了，临死前想起了萨曼莎奶奶，想起了当着村民的面说过她一定会成为一个骑士回村，想起了她还没有看到莉莉生小公羊小母羊，她几乎可以想像到在她离开之后莉莉被新主人虐待的样子……想起了她还没有削死的那条魔龙！ 突然，身上的束缚被解除了。 白袍的女使官、娜提雅维达将她抱在怀里，嗓音低沉道：「很抱歉，骑士小姐，我没有找到可以好好躲起来的草丛——只好与你并肩做战了。」 第16页 第9章 在被拯救的那一刻，莱芙仿佛看到了娜提雅维达背生双翼，洁白无瑕的额头上一圈光环。不由得脱口而出：「尊驾，尊驾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娜提雅维达惊得差点把莱芙抛了下去。 亚隆被几根有生命的树枝缠住。由于先知兽对他的过分恼怒，非但将他压到了树干上，而且还狠狠地抽了他好几下。接着他便像是曾经那些不惜命的、试图闯入穆尔森林的莽撞的人一样，很快就被先知兽吸收，成了滋养穆尔森林的养料。 剩下的几个见习骑士，先知兽也不打算放过他们。命令树枝将他们一个一个紧紧地綑扎了起来，其形状有些类似于德亚大陆某些地方的烹饪方式。 先知兽正打算好好享受它的食物，白袍女使官却挡在了它面前。 娜提雅维达对着魔兽平举起手掌，口中念诵着复杂的咒语。一道白光自女使官的掌中射出，将先知兽对半噼开。 这是先知魔兽第一次获得这么强大的力量，也是它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与女使官为敌而获得的力量，使得它有了灵智，竟能够开口说话。 「这不公平。」先知兽身上的一块皮肤皱起，「是他们，这些毫无自知之明的人类，不知敬畏。他们总是想要知道那些他们不该知道的事情……」 娜提雅维达道：「可你吞噬了太多的生命了，先知树枝。」 「人类最该知道的，就是自己的愚蠢和无能。」先知兽小声嘟囔着，「我已经将最重要的知识告诉了他们，这是公平的交易。他们应该感谢我才行……虽然我一万次诅咒他们下地狱。」 娜提雅维达冲着莱芙打了个响指，重又恢復了初见时那般高冷强大不可侵犯的神态，有礼而疏离地说，「骑士小姐，我觉得最后一击应该交给您。」 莱芙小步跑到了已经被砍成两半的、正在萎缩的先知巨兽面前。 先是礼貌地向女使官鞠了一躬，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冲着先知巨兽一击砍下。 先知巨兽化成了一根金灿灿的树枝。 莱芙捡起那根金枝时，仿佛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嘆息 。 除了那根树枝之外，地上还有一枚小小的晶莹透明的圆珠子，莱芙将那颗圆珠子捡了起来。 这是先知兽的晶核，颜色是近乎白色的金色。凭着莱芙对于《骑士与公主》可怜巴巴的一点点印象，游戏中还有一套通过镶嵌晶核提升武器特性的设定。 晶核会在击杀魔兽时随机掉落，低等级的魔兽，晶核掉率极低，而越是高等级的魔兽，掉落晶核的概率就越高，品质也越好。晶核的品质按照颜色分：最低品质的是黑色，较好一些是红色，再好一些是金色，极品的则是白色。 莱芙没有想到，在第一个任务中击杀的先知兽，竟能够爆出晶核，而且还是金色品质的晶核。这或许和先知兽的最后一次变异有关。 除了品质之外，晶核的优劣还在于增益效果的种类。一般而言，有加攻击的，加防御的，加速度，附带吸血效果的等等，也有一些稀有的属性，全看被击杀魔兽的种类而定。有些功能鸡肋的晶核，比如在出场时带着掉花瓣效果，哪怕品质是金色或白色，甚至都比不上一粒增加常见属性的黑色晶核。而增加常见属性的晶核，又比不上能增加稀有属性的晶核。 莱芙摸到了刀柄上其中一块凹陷之处，将这粒晶核嵌入。很快便观察到了数据与属性的变化：「敌强我强」。解释是，当对方攻击高于我方且当血量低于80%时，吸取敌方20%的速度与攻击力。 稀有属性。 正适合用在越级击杀的时候。莱芙冷静地想。等到等级封顶之后，这晶核就是累赘了——但是她短期内应该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走，快走……」 「别久留……」 「太可怕了……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惊魂未定的见习骑士从树上掉下来时，身上都有了或多或少的伤口。想到亚隆的遭遇，再去看那两个姑娘，比见到死神还要恐惧。一个个夹紧尾巴逃跑了。 只有加里停下来了，迟疑地看着离开的同伴，还是走到了莱芙身边。后者此刻正握着树枝，皱着眉，抚摸着上面的纹理。 「莱芙，你……你什么时候回埃得村去……」加里在看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之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出来。 「在获得荣耀之后，」莱芙唿了一口气，将金枝放到了褡裢里，握着刀柄，「衣锦还乡之时。」 「像是今天这样的……那样可怕的事情……」加里咬住了厚厚的下嘴，挠了挠脑袋，「还那么血腥，残忍……以后还会有很多的……难道就是你选择要走的路吗，莱芙……」 见习骑士们见加里没有跟上来，反而和那见鬼的女疯子搭话，都招唿他快点回去。怕他若是惹上了女疯子，要连累他们。 加里只得跟上，但是频频回头，想要得到莱芙的回应。 「莱芙，要是你后悔了。可以来找我！」加里接着说出了骑士学院所在的位置，「你来找我，我会带着你一起回埃得村的。」 - 等回到车夫放下她们的地方时，果然才过去不到三刻钟。 车夫还没有出现。 女使官与准骑士并肩站在一处。 第17页 此刻不同来时，莱芙对于娜雅提维娜的态度好了许多，近乎恭敬。 女使官问：「骑士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尊驾深藏不露。我学到了一课。」莱芙说着垂下眼眸，「我不该以貌取人。」 女使官笑了：「不过，我可真的不是什么天使。」 气氛诡异到极致。莱芙试图笑一笑，缓和一下气氛，甚至她也知道她此刻应该好奇一下娜提雅维达的实力和真实身份。 但是她的心思却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 女使官的目光盯向了莱芙的褡裢，隔着不算很厚的麻布片，先知树枝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她的目光偏移了一下，正好触到了莱芙的视线，接着瞥到了莱芙两只交握在一起的颤抖的双手——她知道莱芙此刻的心思，和她的不会有任何不同。 「还是请您来拿着吧。」莱芙递上褡裢。 「不。」女使官转开了头，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先知树枝的诱惑力真是名不虚传。我本以为只有那些无能之人，才会寄希望于先知树枝。但现在我觉得，若是到了我手上，或许就没有归还的那一天了。」 「尊驾想问的是什么问题？」 「……」娜雅提维娜迟疑了一会儿，神色冷淡地回答道，「从我少时，便时常想，浩瀚的宇宙之中，究竟藏着什么？日月星辰的变化，还有季节的流转，这一切究竟遵循着什么规律？尤其是那漫天的星辰——我最喜欢的就是亮晶晶的东西。现在可是我喜欢上了一件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东西，不知该如何捉到。」 ——骑士小姐的亮晶晶的眼珠子。 「骑士小姐，您想知道什么？」 「……看来尊驾热衷于天文学知识。」莱芙微微一笑，「但是我觉得，比宇宙更复杂的是人心。我想探究人性的奥秘，了解至真、至善与至美，以及其在个人与社会层面上实现的途径。然而在这之中，我尤其想知道的，是快乐，以及快乐的源泉……」 ——冰可乐的制作方式。 这是在莱芙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问题。 但是莱芙觉得，要是真的说出来了，一定会遭到女使官的耻笑。毕竟对方是如此爱好着天文学知识，她怎么能表现出来自己爱好冰可乐知识？ 半醉的车夫哼着小调驾着车出现，当他看到两个手脚双全的姑娘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圣殿啊，难道我是喝太多了，居然老眼昏花到了这个程度？」 两个姑娘在下车的时候还是粘成一团的样子，此刻却是两脸疏离，各自带着矜持而虚伪的笑容。 - 等到终于将先知树枝交给了王后之时，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王后很谨慎地迎过了树枝，然后交给了基诺城中人品和手艺都最为上乘的乐器工匠，制作成笛子。 但是，王后脸上的忧愁，还是没有消解。 第10章 「我真想念莉斯汀格，不知道她在何处，现下是否安好。」年幼的王后面露愁容，「她是已故的宰相之女，比我大三岁，自小便入宫来照顾我，和我同吃同住一道长大。那一日，我得到父王的消息，便踏上了归程，但是因为路上耽搁了一点，便让莉斯汀格先赶回去，替我看顾父王。」 准骑士侍立于一旁，武器背在身后。虽然穿着和她在埃得村中牧羊时一样的衣服，但是身姿笔挺，如一把时刻等待着出鞘的利剑。 「王后身边的女使官原本是莉斯汀格大人，换成了我之后，王后恐怕一直不怎么顺心。」女使官将草莓酱抹到了白面包上，用刀切成了小块，放在餐盘中，恭敬地推到了王后面前。接着又将一块面包给了莱芙，「骑士小姐，您不知道。王后在梦中，时常唿喊着莉斯汀格大人的名字。」 「娜提雅维达！」王后脸上飞上红霞，像是被戳破了什么心事。 女使官接着为王后斟上一小盏风信子花露，便低头不做声了。 「唉……」不知想起了什么，王后绿色的眼眸中微微湿润，举起杯盏饮了一小口，苍白纤细的手指有一丝颤抖，将杯盏放下，「等到我回到王都之时，便听闻了父王的死讯，同时，也听到了莉斯汀格消失的消息。在这之后，我便忙于主持王国的各种典礼、物色夫婿、成婚……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五个月……可是，莉斯汀格还是没有回来……」 先知树枝只能回答一个问题。在获知父王的遗愿与得知女伴的下落之间，年幼的王后不得不选择了前者——既因为她是艾塞亚王国的公主，也因为她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但是索菲对于莉斯汀格的感情不比对老国王的浅。 「我只能期望着，先知树枝也能同时提醒我莉斯汀格的下落。」金髮的王后交叠着双手，垂下长长的睫毛，「不过，若是如此，便意味着莉斯汀格已经与父王一般遭遇不测了。」 「希望她平安喜乐，不要让我不祥的预感成真。我能够感觉到，她一定还在哪个地方记挂着我，如同我想念她一般。」水漉漉的绿眸望向莱芙，那种的目光似乎意味着已经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到了她的身上。 王后说，「骑士小姐，真是麻烦你了。您能否帮找到她。若非如此，我想我的心痛病是不会好的。」 「愿为尊驾效劳。」莱芙握刀行礼。 看到准骑士离开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王后露出了一丝稍感安慰的笑，对女使官道，「娜提雅维达，我相信你的眼光。」 第18页 娜提雅维达望向莱芙远去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眸中深色莫名。 只有莱芙知道，她自己看似已经对整件事情瞭然于胸，但是她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只是抱着一个简单的信念：这一关她曾经毫不费力地闯过 ，因此线索自然会呈现，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 身为一个手中有刀之人，只要做好接下来一场打打杀杀的准备。至于剧情什么的，放在她以前……都是直接跳过的。 但是不知为何，王后虚弱的笑容，还有女使官神秘的力量，还是让莱芙感觉到在意。她预感到自己现在这种仿佛隔着屏幕看戏的心态，大约无法维持得很久。 - 经歷了一场酣战，等到与王后告辞、回到女使官为她安排的住所之后，莱芙这才终于松懈下来。浑身的肌肉像是被碾过了一样疼痛，关节部位也肿了起来。 「莉……莉莉出事了……」当初被娜提雅维达託付照顾绵羊的使女，在见到莱芙的时候一脸愧色，「还是先请尊驾跟我过来瞧瞧吧。」 莱芙跟着使女来到了羊圈。说是羊圈，但是这个地方乃是一间客房改造的，地上铺着名贵的地毯，上绘白色的风信子花纹。本该摆放桌椅床榻的地方，已经被搬空了。地上有满满的两筐上好的牧草和饲料，和王室饲养的御马享受同一待遇。不仅如此，还有几袋鲜嫩的红萝蔔、芜青和其他一些鲜嫩的蔬菜水果。 「原本安排在外面，但是莉莉选了这个房间。奴婢请示过娜提雅维达大人，大人说，按照绵羊的心情安排就好。」使女本就觉得这只羊很特殊，女使官的回应让这只绵羊显得更特殊，也让此刻的走失显得更加罪责深重， ……实在不应该。 棕发黑瞳的牧羊女从墙角捡起了一枚芜青，上面还有几个新鲜的羊齿印。疑惑地皱起了眉。 ——按照莉莉平时贪吃又懒得动的性格，若是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就算是拽着它的蹄子往外拉，也是拉不出去的。 「莱芙姑娘。」使女的脸急得都红了，「奴婢真的没有亏待莉莉，刚刚它还在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吃东西。我才离开了一会儿就……就不见了。」 莱芙问：「别的地方找过了吗？」 「奴婢已经问过了一遍。」使女苦着脸，跟着莱芙来到院中，随着后者的脚步四处转着，「本来这处宅第守卫的人就不多，当时正好在换班的时候，没有人看到莉莉跑出去。附近的街坊也打听过了，都不知道莉莉跑到了哪里。我已经派人准备告示，只要莉莉没有出城，很快就能将它找回来的。」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羊叫。 使女望了莱芙一眼，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 白色的绵羊飞快地从院门进来，扬起蹄子冲进了自己的小屋子，接着灵活地用蹄子将门一碰——一路上毫不停留，丝毫没有注意到莱芙。 莱芙再三保证不会将这件事上报，让使女先去休息之后，推门去看她的绵羊。 长着绒球般短尾巴的羊屁股撅起，莉莉正在大嚼一棵鲜嫩的红萝蔔。 趁着这个时候，牧羊女迅速将莉莉控制住。从褡裢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冲着莉莉身上有些长的羊毛剪去。 在褡链中的一个口袋里，已经装上了不少羊毛。贫寒的牧羊女有一个寒酸的心愿:等到积攒的羊毛够了之后，便一搓上一点毛线，在冬天到来之前，给自己打一件毛衣。 莉莉不自在地扭动着，嘴里叼着红萝蔔，硕大的羊眼瞪了一会儿莱芙。然后拿大脑门顶莱芙的肚子。 突然，门外传来了马蹄声。 莱芙疑惑地望向半开的房门外，只见王室卫兵蜂拥而至。 那个当初在城门外拦截莱芙、不让她进去的守城官是新国王的心腹之一。他骑着马进来，看到了莱芙，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呦，这不是王后陛下尊贵的客人吗？」 牧羊女此刻正摁着绵羊剪羊毛，为了怕羊毛沾在衣服上，她还穿上了由萨曼达奶奶传给她的、那件有几十年歷史、上面满是补丁的围裙——这更是让守城官觉得她土气而寒酸。 羊毛剪了一半。 莱芙一向不是做事半途而废的人。何况，本来她这个骑士就只是「羊骑士」，要是再让莉莉顶着个阴阳头出去晃悠，实在不威风到了极致。于是莱芙继续利索地剪羊毛，只是手上的速度快了不少：「守城官大人，现下实在是脱不开手，如果有什么事，请您直说吧……」 守城官看了看他周围的卫兵，又看了看一脸不在意甚至还在剪羊毛的莱芙——那副样子分明就是说，她后台很大，根本就无须把他放在眼里——顿时觉得骑虎难下，还是道：「国王陛下要处死这只冒犯的羊！」 「……我不明白，守城官先生。」莱芙愣了愣，「这只是一只单纯懦弱无辜的小绵羊而已。它哪里惹到了国王陛下，居然要将它治罪呢？」 「这……」守城官犹豫了。 按照老国王时的惯例，在艾塞亚王国境内执法，必须告知罪名——哪怕嫌犯是一只羊。原本这时候的确应该宣读绵羊的罪状，但是守城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一开始他只想到可以藉机教训这个言行举止都不符合淑女行止的牧羊女而已——但是若是真宣读了罪名，让国王成了臣民耻笑的对象，他势必要承受国王陛下的愤怒。 第19页 守城官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命令卫兵道：「把这只羊抓起来！」 但是莱芙闯过了穆尔森林的事已经传开了，她身后那把看起来有点可笑的砍刀也证明了不是吃素的。卫兵们看着彼此，都不愿意做第一个上前的人。 莱芙很快将莉莉身上的毛剪掉了。体型缩了一圈的绵羊趁机摆脱了莱芙的束缚，在牧羊女能够阻止之前，对着守城官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蹄。然后抖了抖身子，继续啃红萝蔔。 守城官「哎呦——」了一声，肥胖的身子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这一下恼羞成怒，冲着卫兵怒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这等罪行，一而再再而三……」 兜着一堆羊毛的莱芙：「……」她仿佛猜到了莉莉是如何冒犯国王陛下的。 此时，有着金色眸子的女使官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守城官先生，您要做什么？」 第11章 在从支支吾吾的守城官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白袍的女使官让莱芙换上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然后让她牵着羊，跟着焦灼地等待在门外的守城官一道去面见国王陛下。 当爆怒的国王见到罪羊和它同样惹人厌烦的主人的时候，正想要大发雷霆，却又惊又惧地发现娜提雅维达也跟着出现了。这个在一个半月之前突然出现在王后身边的神秘女人总是让他琢磨不透，哪怕只是见到她身着白袍的影子，国王都会觉得后背冒出了一层薄汗。 在被剪去羊毛之后，莉莉的体型显得小了许多。不再是毛蓬蓬，而是只剩下一层贴紧皮肤的毛茬。由于牧羊女这回行事仓促了些，在绵羊的脖子底下还剩下一团不甚和谐的羊毛，修剪得不如周围的毛齐整。爱漂亮的莉莉于是尽力地压着脖子，想要遮掩那块区域。 「尊贵的国王陛下，请您饶恕这只无辜的小羊。您看，」棕发的牧羊女指着莉莉，「它都已经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莉莉长长地「咩——」了一声，做为回应。 「女使官给这只羊安排的地方离朕的宫殿这么远，这只羊是怎么做到老远地专门跑来，咳……」踢他的屁股。诺伦轻咳了一声，尾锥骨依旧隐隐作痛，「若是没有人指使，朕绝对不能相信！」 蓝眸转向了女使官 ，他知道娜提雅维达对这个自称为骑士的牧羊女注意得过分，但是她总不会为了一只羊与他较劲。 「女使官，请先退下。」国王的目光在屏风后停留了一会儿。 等到娜提雅维达离开之后，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国王松了松衣领，在御殿上踱了几步。 莱芙与莉莉靠在一起，都低着头。虽然也许是为了不同的原因，但是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一副真心知错、痛悔前非的模样。 莱芙不知道国王会如何发落她们，她即将到手的骑士绶带是否会因此而落空。 如果她没拿到绶带，又失去了小羊，就会从一个羊骑士变成了一个步行士。或许在找到下一个有资格给予骑士绶带、又愿意给她任务的王国之前，就已经走死在半路上。但是想起了娜提雅维达还在门外，莱芙不知为何却感觉到很安心。很奇怪的，居然不是因为王后，虽然她知道王后一定会想办法袒护她。 「小牧羊女。」国王沉吟许久，才开口，「你可知道，曾经的王后，可并不是你现在所见的样子。」 棕发的牧羊女依旧低着头，不知道为何国王会将话题转向了这个方向。她所见的王后，像是一朵散发着香气的白色小花朵，娇小、美丽、虚弱、温和，一碰就会凋零的样子。会用依赖而信任的目光望向她，除了能带给莱芙以骑士的荣耀之外，无疑也是她本能地想要照顾的孩子。 「我曾经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已经显露出后来骄纵的样子，就和那些倍受宠爱的小公主们一模一样。顽皮到丝毫不顾及别人会尴尬，总是做出让人啼笑皆非的恶作剧，被戳破了之后会一脸无辜相地扮着鬼脸跑开 。后来一次是她十岁，依旧是一个讨人厌的调皮鬼。不过，谁让她是一个公主。」国王的口气里带着一点怀念而憎恶的意味，「但是，现在的王后，似乎变了许多。」 骄纵，调皮，会打架，会恶作剧……不用国王提示，莱芙也发觉这和她印象里的王后搭不上边。现在的王后，非但不像是一个会做恶作剧的人，恐怕连作为被恶作剧的对象也不够格。 她几乎可以想像出来，面对一个调皮的小孩子的时候，她只会无奈而浅浅地笑，把对方搂在怀里，再小声地无力地指责几句。 在一开始见到王后的时候，莱芙确实也奇怪过：为何她不像她想像中的贵族王室一样颐指气使 ，就算是面对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牧羊女都那么温柔，甚至在对她说话的时候，会用敬语。 她还当时还以为王后在遭逢大难之后，才有了这般体贴而谦逊的性格。还觉得明明是一个这么小孩子，那么懂事，实在是让人心疼。让国王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疑点。 ——但是，王后性格的转变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来打怪兽的而已。 绵羊蹭着她的身体，很不舒服地咩咩叫了几声。 「但是……王后毕竟已经长大了，又经歷了这么多变故，总会变化的。」莱芙让自己乱窜的心思停了下来，「 不知道国王陛下，为何突然要与我说这些？」 第20页 「啧，江山易改，本性难疑。朕才不信她会转性。 」国王对着屏风后说，「出来吧。」 莱芙抬起头来，只见屏风后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圣袍的中年女人。 在艾塞亚王国中，尤其是基诺王都中，穿白色衣袍的并不少见。毕竟白色风信子是国花，平民虽然穿不上染成纯白色的衣服，但是王公贵族们都以穿白袍为风尚，王都中远远望去一片白茫茫，与白色的风信子花海几不可辨。 但是这个这个白袍的女人却不同。因为她身上的白袍上常青藤花纹是圣殿才能用的图样。虽然圣殿不管俗世中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但在圣殿的神官之中，着装却是等级分明的。 最低等级的是黑袍，穿戴者是见习神官还有在考核期、尚未转正的副神官们；黑袍之上则是红袍，穿戴者是已经转正的神官，但是因为教区面积、人口、执教的年头，以及其对神殿的贡献，红袍上又会有图样与纹理上的区别。黑袍之上还有金袍，只有在圣殿中枢工作的神官们才能穿；金袍之上则是白袍，只有对圣殿做出过卓越贡献的神官才能穿。 后面的两种，来自穷乡僻壤的莱芙自然没有见过，只是听过瑞利老神官带着恭敬的口吻提过几次而已。 国王恭顺地俯下身子，亲吻着白袍神使踩过的地面：「尊敬的神使大人，让您久等了。」 在德亚大陆，神权一向在王权之上。就算是一国之主，见到圣殿的使者，还是得卑躬屈膝。 莱芙「嘭」地一声跪下来，脑袋抵到了地面上：「神使大人。」 无论是说她入乡随俗也好，说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也罢。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面，圣殿在人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圣殿的影响力波及了德亚大陆的各个角落，就算是在埃得村这个神音难及之所，每一个人从小都会被教导，圣殿、神官与无上天主都是不容侵犯的。 神使大人没有提及她的尊号，说明此行并没有受到圣殿的指派。 「我感应到，」神使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到了莱芙身边，「此地有邪巫作祟。」 接下来便是一段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莱芙看着女神使的脚一直停在她的眼前。忍不住气氛的压抑，她想争辩说自己不是什么邪巫，她只是一个拿着砍刀的战斗系玩家而已。 却见女神使举起法杖，白色的圣光从法杖中现出。指向了她身边的绵羊。 接着，白光笼罩下的绵羊渐渐了变了形体：羊脑袋变成了人脸，羊的身子变成了女子的胴体，羊的四蹄变成了手脚。女神使将法杖放下，在白光散尽之前将一件衣袍披上了女孩赤-裸的身体。 那个从羊变成的女孩子攥紧了身上的衣袍，打了个喷嚏，双手双脚不适应地在地上摸索着，目光迷茫地看了一圈，终于落到了牧羊女身上。 牧羊女瞪大了黑眸：「你是王……王后陛下……」 同样金色的捲髮，但似乎被修剪得有些奇怪。同样白皙的脸庞，只是少了几分虚弱。同样绿宝石般的眼眸，闪烁的不是温和却是狡黠。 金髮的公主抱住了牧羊女的双腿，攀着她站起身来。莱芙能够感觉到隔着衣物传来的温暖，但是身子却愈发僵硬。 索菲伏在她耳边，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莱芙想要织羊毛围巾，骑羊，甚至还想要挤羊奶……你考虑过羊的感受吗？！」 「没有……不不……有……」完了，她摊上大事了。 金髮的小公主咬牙切齿，娇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应该怎么惩罚莱芙才好呢？」 听到殿中的动静，娜提雅维达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趴在地上哆哆嗦嗦、恨不得钻洞逃脱的莱芙——完全失去了在面对魔兽时的冷静——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连体婴儿般粘在她身上的姑娘，不由得皱了眉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肝：我只想打怪兽……这剧情能跳不？ 小公主：呵呵，不能。 第12章 「啧，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金髮的小公主咬牙切齿，高举手臂。当羊多年来养成的表达愤怒的习惯动作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忘记，索菲攥起拳头，正要冲着牧羊女的屁股落下重重一击。 小拳头却在半空中被截住了。 索菲不悦地扭过头去，在看到来人的瞬间，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从食草动物变回来之后，她便失去了在面对高等勐兽时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恐惧，但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让她忍不住冷汗涔涔。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女使官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王后，您这是怎么了？」娜提雅维达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量之大。虽说不至于让她骨折，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挣脱开来。 这位不知为何被惹怒了的女使官偏偏摆出一脸担忧的样子，在索菲能够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就像提小鸡一样地将她从莱芙身边提了起来，半是关心半是谴责地说：「哦，您怎么能这么不注重自己的身子！到处乱跑——居然还没穿鞋子！若是继续糟蹋自己的身体的话，您的夫君、尊贵的国王陛下，还有艾塞亚国王的国民们，该多么伤心啊！」 「餵……餵……住手……」索菲想她原本就没有病，身体好到甚至能赤着脚绕着王城的城墙跑上十圈也没有问题，但是若是被娜提雅维达再继续搓弄下去，怕是很快就真要变得身娇体弱、卧病在床了。 第21页 胳膊和腿在空中不停扑腾着，金髮的小公主望向已经默默蹭得很远很远的牧羊女：「莱芙，你这个可恶的……快把屁股撅起来……娜提雅维达，住手……你快放我下去……」 「您这么娇小柔弱，我一放手，要是摔伤了怎么办。」娜提雅维达说着，把挣脱了束缚之后向莱芙扑去的索菲公主又扯了回来，无奈道，「就算没有摔伤的话，要是您在惩罚骑士小姐的时候，骑士小姐蹭伤了您娇嫩的皮肤该怎么办？哪怕您娇嫩的皮肤没有受伤，压到了您的头髮丝也是不好的……」 索菲公主不耐烦地大叫了一声。 莱芙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一种捡回半条命来的庆幸。 面对眼前这场闹剧，女神使颇为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凡间王室之事，圣殿中枢本不该牵扯太深。她看向地上牧羊女，这才稍微露出几不可察的欣慰：「小姑娘，你叫莱芙是吗？」 她本无意在基诺城停留，但是听说此地有一个小姑娘屠杀先知兽的传闻——若非天赋异禀加之意志坚定，这个小地方出生的姑娘实在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便有此成就。觉得颇为有趣，便特地改道来此，顺便才处理了邪巫之事。 莱芙稍顿，接着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是的，神使大人。我是莱芙·白。利奥波德王国，瑟泷郡，埃得村人士。」 「莱芙·白……」女神使点点头，凝视的目光似乎要透过后者的背嵴，将肋骨一根根数遍才罢休。等到莱芙被巨大压迫感生生憋红了脸之后，才带着一丝笑意道，「我想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女神使与娜提雅维达擦肩而过，不由得停了一下。 亚麻色长法的女使官没有想到堂堂白袍神使居然会毫无徵兆地莅临，而且由于她对王后异常的关心，竟是刚刚才发现女神使的在场。 但是，娜提雅维达只是微愣了一会儿。很快便俯身，对着女神使恭敬行礼。礼数周到，不卑不亢。 国王刚刚已经将莱芙的羊变成了公主的事情告诉了娜提雅维达，怀着几分想看着女使官出洋相的意思。女使官这才将又气又恼的索菲公主从怀中放下。但是让国王不满意的是，娜提雅维达心中虽起了惊涛骇浪，但是由于神使的在场、又出于礼数，掩饰得极好，只是略微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而已。 「你是谁？」女神使凝视着眼前这个给了她一种熟悉的不适感的女人。 「尊敬的神使大人。我是娜提雅维达，王后身边的使官。」娜提雅维达的脸上失去了血色，虽然极力掩饰着，但是依旧让人觉得她在下一刻就要因为惊讶而昏厥过去，「我实在是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等事。王后她明明……」 莱芙正在她身旁，立刻伸手扶了女使官 。后者顺势靠在了她的怀，嘴里长吁短嘆、「唉唉」地发出一连串地无意义的嘆词，眼皮一翻，像是真的要倒下了。 「好了。」女神使微皱了眉，她一向就对那些动不动就要昏倒的贵族女子不甚感冒。 然而女神使在走了几步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一眼娜提雅维达。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几分诡异之处。仔细一瞧，少见但不算稀有的亚麻色头髮，同样少见却不算稀有的金色眼珠，容貌虽异于常人的美丽，但也不法据此说她不正常。更别提现在整个人都靠在莱芙怀里，似乎没有后者支撑着，根本就无法站立。 ——再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女子而已。 女神使不再继续耽搁下去，很快便离开了。 索菲被女使官松开之后，本想继续赖在莱芙身上——她非要把这个狠狠得罪了她的牧羊女吓到哭鼻子为止。但是娜提雅维达这个恐怖的女人偶尔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可怕，她只能站起身来，将女神使披她身上的衣袍整理了一下，又用手指将头髮梳理了一下，好使自己的样子不那么狼狈。 国王也是在刚刚才知道那只冒犯了他的绵羊居然就是索菲公主，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便感到巨大的愤怒和受骗的羞耻。 在目送女神使消失在殿外之后，诺伦这才撤下笑容，冷下了脸色，目光逼视着那张既悉却也陌生的脸道：「王后……不，索菲公主。您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由于国王的逼近，索菲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她拧着眉头看着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异国王子：「什么解释？」 「我请求远在故国的父王，以国家之力为艾塞亚王国解围——准确说来是为您解围。」年轻的帝王俯视着衣衫凌乱、看起来狼狈非常的公主，眼前的这个女孩无端地给了他一种不好对付的感觉，他隐约预感到若是此刻不将她一举击溃，她将会对他和他的故国造成极大的利益损失。 「来自洛德蒙王国的铁蹄为您平定了国内的叛乱，我又亲自惩治了您那些以下犯上的亲戚——我做这一切，唯一的条件就是与您成婚。可是我在为您付出了这么多之后，结果又是如何？我现在甚至不能确定，我娶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索菲已经退到了墙角，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正趁乱往外挪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正心烦诺伦阻了她的路，「我早就想要问诺伦王子您几个问题，您倒是先逼问起我来了。」 面对着步步紧逼的高大王子，已经憋了一 年多的公主脾气瞄准了发泄对象，反唇相讥，「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冒充我的身份？她不仅要与您成婚，居然还敢做主将国王之位拱手相让，而您，身为一个异姓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堂而皇之地接下这个王冠？」 第22页 - 莱芙将娜提雅维达扶了出去，到了殿外的大理石柱旁，后者一清醒过来，便开始娇声地大唿小叫：「哦，骑士小姐，您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为何王后会出现在这里，刚刚进去的小羊又哪里去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邪巫吗？……还有那个女神使，她真是威严而神圣，让人心生敬仰……不过，刚刚正是王后派我来的……停下，我的脑子全乱套了……王后，我一直伺候的王后，和这一个王后，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牧羊女拉住了语无伦次的女使官，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刚刚索菲在她耳边说了数条罪状。莱芙想起了当初萨曼莎奶奶将这只羊买下来之后，便告诉她说：绵羊的毛可以做衣服；绵羊长大了生了小羊之后，就有奶可以喝；绵羊可以骑。实在不行，到了最后，绵羊肉还可以吃。这些话她都记着。 ——莱芙虽然很珍惜莉莉这个朋友，但是她毕竟是一个贫穷的牧羊女。她的确曾经摸着莉莉的小羊脑袋，说过要对它进行各种在羊听起来肯定很是恐怖的处理。 在每次羊毛长好之后，莱芙都及时修剪，不放过任何一茬。 在埃得村里的时候，她就给莉莉物色过很多身强体壮的小公羊——虽然莉莉将它们一只一只地踹倒在地，但还是受了不少惊吓。 更别提在她的旅行开始之后，她不仅剋扣莉莉的饮食，而且还时常为了面子就将尊贵的公主当成牲口骑在身下。 ——而现在看来，这些事索菲一件都没有忘记。 犯下这样的罪状，别说是骑士绶带了，被绞死也不为过。 - 「索菲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诺伦忍不住摆出平时对待王后时的神态。王后是知道他的厉害的，只要他一出现，她就会哆嗦个不停。但是索菲顶着同一张面孔 ，此刻却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态度，这让他极不适应，「您是不打算认帐了不成？」 「认帐，认什么帐？」索菲理了理自己的头髮，绿眸有些暴躁地眯起，「本公主被奸人陷害，落到如此境地。而诺伦王子你，」金髮碧眸的公主唿了一口气，「说得委婉一些，是有眼无珠；说得直接一些，恐怕在事情传出去之后，所有的国民都会认为您是故意与邪巫联手来陷害本公主的——目的就是为了侵吞我的国家！」 在诺伦来得及反驳这莫须有的指控之前，索菲接着说：「若非如此。难不成您想要我相信，您是真的那么深爱本公主，爱本公主爱到了要抛弃离乡背井、甚至入赘的份上，难不成您想让我相信你会像本公主一样爱护艾塞亚国的百姓……呵，恐怕您早已用艾塞亚国国王的身份签订了许多有利于『贵国』的合约，毕竟艾塞亚王国盛产战马与金属……而『贵国』的国王陛下，怕是会很欣赏一个能给他带来这些东西的儿子。」 看到诺伦的目光开始闪烁，索菲知道自己已经说到了点子上。 「您难道想让我白忙一场吗？」诺伦冷笑着俯身，粗大的手指像是要将索菲的肩膀捏碎一样用力，「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亲爱的索菲公主——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您的夫君，可是您居然敢对我这么说话？」 索菲睁着绿眼睛瞪他：「放手……」 「哼。」诺伦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嗤笑：「您知道吗，那个假王后曾经也试图反抗我，但是在受了几次教训之后，现在乖顺得像一只小羊羔一样……」 - 娜提雅维达听到了殿内传来的一阵阵动静，在莱芙怀中支起了耳朵。 感到自己前途未卜的牧羊女，忍不住取出自己的保温杯喝水压惊。奇异的金属材质杯子中，装着冒着热气的透明液体中，其中漂浮着几粒红色的不名颗粒。 白袍的女使官问：「骑士小姐，这是什么？」 「哦，这个是……在我们当地叫做护肝保命水。具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护肝保命之奇效。」莱芙盯着枸杞水，说出了一段带着异域风味的音译字符，让女使官听得拧起了眉头，「我之前经常餵莉莉喝……它本来是一只站都站不稳的小绵羊，但是在连喝了三天之后，就可以一蹄将成年人踢到骨折。后来在我踏上旅途之后，时常没有水喝，我只好让它多喝了一些，而到了现在……啧……」 殿内传来「嘭」的重物落地声，接着是男子压抑的痛哼声。 「变回了人身之后，对力量的控制应该会好很多。」莱芙拧上了保温瓶盖，「圣殿保佑国王陛下。」 娜提雅维达：「……」 第13章 「王后陛下，今天的阳光很是不错……」对于议事殿上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觉察的使女提着花篮，掀开帘子进入王后的寝殿 。 午后慵懒的阳光从门口-射入，带着花香的风将屋内的珠帘吹得叮噹做响。使女将花瓶中有些衰败的花换下，看着在宫廷床上的被子里耸起的一小团，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酸涩的滋味。 索菲曾经也是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但是自从老国王过世之后——尤其是她在为了保住艾塞亚国而下嫁给诺伦王子之后——便渐渐愁眉不展，身体也越来越差。看着索菲长大的使女不知道其间原因究竟有几分是出于她对于老国王的怀念和对王国前程的忧虑，还有几份仅仅是因为国王诺伦的存在。 第23页 两者怕是不相上下。 使女轻嘆了一口气，回忆起了老国王过世不久之后发生的事情：王国内部各处兴起的叛乱、虎视眈眈的旁系王族，还有洛德蒙王国的来使。后者在背后煽动了一切，却摆出一副救世主的面孔，向公主提出婚约。而在那个时候，索菲公主根本没有说不的机会。 每当使女听到王城内的平民歌颂新国王的时候，便忍不住伤心。可惜诺伦国王虽然暴躁无比、喜怒无常，表面上却表现得十分亲善。百姓只知道公主身体虚弱，却不知道诺伦国王将公主带到监狱最深处的蛇池中，只是为了欣赏她的恐惧；百姓只知道国王对于小妻子的担心，却不知道只要王后有半分忤逆，国王便会冷言相向，甚至动拳脚。 好在，在娜提雅维达大人出现之后，国王稍加收敛。还有那位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骑士小姐…… 使女觉得或许她们能够改变王后的处境，此刻语带欢悦地对王后说： 「您真该出去看看的……天气已经很暖了，今年的风信子开得尤其好……」 在换好了花之后，使女听到到宫廷床上传来动静。王后剧烈咳嗽，似乎极不舒服，伴随着大口的喘息。使女连忙掀开帘子来看，却发现躺在宫廷床上的女子容貌和体型都已经变了模样。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却是一个熟悉的、然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此刻正捂着胸口，浑身浸透了冷汗。清瘦的脸在梦魇中呈现出病态的潮红，一边艰难地唿吸，一边断断续续地唿唤着：「你在哪里……索菲……索菲……你还好吗……」 「莉斯汀格大人……」使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王后，王后哪里去了？」 使女不知道王后一直在找寻的挚友此刻为何会突然出现。这变故究竟是福是祸？ 无论如何，她知道这一定与某些邪恶的力量相关。惊慌失措的使女几乎下意识地想到了女使官——也只有无所不能的女使官才能解决这件事了。她连滚带爬地出了寝殿：「娜提雅维达大人！不好了，娜提雅维达大人！」 刚出寝殿，迎面便遇到了国王。诺伦此刻青着脸，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国王大人，您……」使女勉力压下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她不知道究竟是否应该将莉斯汀格大人的事情告知国王，但是此刻一个小小的身影却突然从国王身后出现。使女瞪大了眼睛，「王……王后，您怎么会……」 国王的脸色不好，而索菲的脸色就更不好。此刻那张小小的精緻面孔上，满是比平时的国王还要多上几百倍的暴躁，以及在受了陷害之后迫切想要报復的阴郁感——或者说，至少她表现得如此。 浑身颤抖的使女指向寝殿的方向，脑子里还是想不出对当前处境的丝毫解释： 「那……莉……莉斯汀格大人……是……」 索菲根本无需指引，便沖入自己曾经的寝殿。一把掀开了床帘，叮噹做响的声音让她的目光一瞬间偏转了方向——她想起来，这彩色宝石和粉色珍珠串成的珠帘，曾经是小时候的她缠着莉斯汀格做出来的。 当目光碰到床上那个单薄的人影时，索菲的眼眶立马就红了。 诺伦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床上的人。这个曾经和索菲形影不离的女人，不知为何却在索菲与他成婚之后消失不见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索菲公主，」诺伦胸中升起了混杂着耻辱感的暴怒，不怒反笑，「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显然就是您和您的女伴共演的一场闹剧，目的就是引我上钩。先是以婚约为筹码骗我为您处理叛乱，接着又许以重大的好处来将我麻痹。但是谁知道，这一切条约都只是幌子。您倒是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倒是让我和我的故国做了冤大头。」 「诺伦王子，您实在是太狡猾了。」索菲扭头看向了诺伦，她仔细地模仿着老国王的表情，绿色的眼珠中显出一丝威胁的神气，「分明是您无耻地蛊惑了我的女伴。是你们，共同谋夺了我的王国，您却将全部责任推到了我的身上。用心险恶至极 。」 「一派胡言。」诺伦看向了那个床上的女子，拎着她的领子她提了起来，「我根本一直将这个女人当成是公主您——真相究竟如何，不如当场对质。」 莉斯汀格紧闭着双眼，无意识地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诺伦没有想到刚才展现出奇怪力量将他挣脱开的小公主这回再次用细细的胳膊将他撇到了一旁。 索菲将莉斯汀格抢到怀里，冲着脸色发白的使女道：「让禁卫军过来，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能让她有和王子串供的机会！」 「还有，要好生照顾。」金髮的小公主用复杂的目光看向诺伦王子 ，声音有些尖锐，「这个傻姑娘根本不会知道，她拼命维护的男人只是将她当做棋子而已，事到如今连帐都不认——我无法不担心，您会杀人灭口。」 莉斯汀格在索菲怀中，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 莱芙从索菲公主那里得知了自己应受的惩罚，这是在索菲从议事殿中出来之后。 「本公主这么珍贵的羊毛，可不能浪费了。」索菲接着让她把毛纺成毛线。 莱芙愣了一会儿，既看不出索菲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可能拒绝这个任务的机会。 第24页 在下达这个命令之后，金髮碧眼的小公主便气势汹汹地去捉拿那个假扮她的奸人。 在回到住所之后，莱芙先去了莉莉原来住的房间站了一会儿。房间已经经过了清理，但是在角落里还有一棵被啃了一口的红萝蔔。莱芙俯身捡起红萝蔔，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一种前途迷茫的惆怅感。 莱芙能够感觉到，索菲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强势，就像当初那只扬起蹄子勐踢人的小绵羊，最初也只是出于巨大的恐惧而已。但是，索菲似乎有一种暂时不想让她掺和进来的意思。 ——虽然心中有万般疑虑，但是莱芙依旧决定，做任务要紧。 莱芙是个贫穷的牧羊女。虽然她也做过卖羊毛羊奶，再拿钱买新的羊，再卖羊毛羊奶，最终暴富的白日梦。但事实上，莉莉长得很慢。靠着一只小羊自然是没有办法过日子的。在埃得村的时候，莱芙经常帮着养了很多绵羊的大户们处理羊毛，对于原始的纺毛线工艺驾轻就熟。 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处境下重操旧业。 这一堆杂乱的羊毛本来寄託着她在冬日里穿上毛衣的希望，但此刻摸上去，每一根都让她想起了索菲的金色的头髮——因为修剪不当呈现出几分乱糟糟的样子，小公主于是生了她的气，算上了旧恨，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莱芙考虑过羊的感受吗？」「我该如何惩罚你呢？」 棕发的牧羊女毛骨悚然，于是对手中的羊毛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这毕竟是公主尊贵的毛髮，要是扯断了几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莱芙出去倒泡出了羊毛油脂、污垢的脏水时，意外发现女使官正靠在门柱上盯着她。被吓了一跳，「您怎么会在这里？娜提雅维达大人。」 女使官不答，反问：「莱芙小姐，有没有人说过您的眼睛很像死鱼的眼珠子。」 「死鱼的眼珠子。」莱芙泼掉了脏水，端着脏盆子。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上，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形容。 「骑士小姐真的很专注，刚刚眼睛都没有转一下。」娜提雅维达走进门，将羊毛梳和纺槌放在了桌上后，又走到了她的面前，俯身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像是死鱼的眼珠子一样一动不动。我已经站在门口许久了，您却一直没有发现。」 「……真抱歉，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因为女使官过分凑近的脸而偏开眼，看到女使官给她送来的工具，「谢谢。」 「我一直琢磨着为何骑士小姐总是让我移不开目光。」女使官望向浑身僵硬的牧羊女，「现在知道了，因为骑士小姐身上，在一种死鱼般的吸引力。」 莱芙：「？？？」 「很美味。」娜提雅维达小声地吞咽。 第14章 莱芙眨了眨自己死鱼般的眼珠子，此刻依旧沉浸在这个诡异的比喻中。她似乎能感觉到娜提雅维达拼命在夸奖她……但是她丝毫没有感受到被夸奖的喜悦。 「抱歉。」娜提雅维达耳根微红，「骑士小姐，我似乎太热情了。」 莱芙：「……」女使官是不是对热情的理解有什么差错？脸红又是什么意思？ 她并不知道娜提雅维达在她屋前站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不可能只是为了给她拿纺羊毛的工具，于是继续疑惑地看着女使官 。 「骑士小姐。」女使官垮下脸，琥珀色的眼睛不安地闪烁着，「我很担心，会不会被当成假王后的帮凶。我是说，我毕竟照顾了假王后这么久，为她做了许多事情，哪怕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我这几日一定会害怕到夜不能寐，我生怕在睡梦中被索菲公主派来的人关进监狱，将所有的酷刑都一一经受，然后被活生生地绞死——」 娜提雅维达说着，侧过身，露出了身后带着生活用品的车队——她大概是把整个家都搬过来了——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莱芙，「骑士小姐……」 莱芙一开始没有听懂娜提雅维达的意思，但是看这架势也不得不懂了。 牧羊女给车队让开了路，对女使官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就躲在我身后。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抖了抖身后那柄除了洗澡之外极少离身的砍刀。 「骑士小姐，您真好。」女使官掩着嘴，一副极度害怕而又感激的模样，那泫然欲泣的凄楚神情似乎想要人将她搂在怀中好生安慰 。 在女使官泪光涟涟地靠过来的时候，莱芙下意识就要接住。 但是突然想到了在面对先知巨兽之时，女使官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法术以及强大的力量——但是女使官过度柔美的面孔和过度纤细的神经，却总是让她忘记了这一切——牧羊女顿时觉得自己的臂膀不够宽阔，刚刚说出会保护女使官的话，也显得很是不自量力。 莱芙惭愧地躲进了屋中，继续对羊毛的下一轮沖洗，没有看到娜提雅维达失望的神情。 在沖洗了许多遍之后，又晾了几天羊毛，之后便开始梳羊毛，直到将羊毛梳得蓬蓬松，每一根羊毛的纤维都伸展开来。 莱芙便拿纺槌纺羊毛。 经过几日的劳作，那堆原先看起来像杂乱而骯脏的羊毛，已经成了洁白柔软的细毛线。 莱芙又将其并成八股的较粗的毛线。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拿出了四条橡木织针 ，织起了毛衣，而且已经织了十几圈了…… 第25页 牧羊女看着自己手中的羊毛圈，愣在了原地。 女使官问：「骑士小姐，您怎么了？」 莱芙没有说话，只是将织好的毛线圈往边上一推——她还不知道索菲会让她怎么处理这团毛线，最好的结果应该让她留下。堂堂公主应该也没有机会用上毛线，但是既然索菲没有发话，她还是别急着使用。 这几日，两人虽然没有到外边走动，但是外界的传闻还是到了她们的耳中。整个王国几乎都在谈论这件匪夷所思之事。 在传闻中，邪恶的女巫联合诺伦王子，企图艾塞亚王国。无辜而善良的公主被变成了绵羊，之后她被勇敢的骑士在因缘巧合之下带回了基诺城——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圣殿中枢，一位隐匿姓名的白袍神使专门来到了基诺王都，揭露了真相。 之后，那个使用黑巫术将自己变成王后的女人遭到了邪恶术法的反噬，在连日的病痛之后去世了。而诺伦国王的真面目也被揭露了出来，原来他之所以来到艾塞亚王国，不是想要娶公主，而是为了在暗地里将金属和战马运送到洛德蒙王国。 另一方面，先知树枝做成的笛子已经奏出了老国王的遗愿。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国王除了表示了对国民的关切，还嘱意要让他唯一的女儿、尊贵美丽的索菲公主成为王国的继承人。至少在索菲公主找到值得託付的伴侣之前，她都将在前宰相之女、富有才情的莉斯汀格女公爵的辅佐之下，掌管艾塞亚王国的国政。 …… 这些传言真假参半，断断续续地进入到莱芙的耳朵。 「能够假扮索菲公主的，不会是无名小族，王室不可能没有查出她的身份。然而，假王后的身份并没有公开。不过，」莱芙还没有听说莉斯汀格的事，但是对于那个记忆中那个柔弱而温和的小女孩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她……已经死了吗？」 女使官奇道：「骑士小姐很在乎假王后的死活吗？」 莱芙没有说话。 「如果传言属实，她就只是一个邪巫而已。」娜提雅维达似有深意地说，「整片德亚大陆上的所有人都认为，邪巫、吸血鬼、狼人……哦，还有魔龙，以及其他所有意味着邪恶的生灵，，只能让人厌恶、恐惧、憎恨，以至于只要一出现就要被诛杀。牛羊猪狗死了，还会引起同情，但是它们死了，只能会让人觉得死有余辜。骑士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莱芙的眼睛在听到「魔龙」的时候闪了一闪，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织针，却只是说：「假王后在面对诺伦王子时恐惧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我想他们不可能是同谋。」 女使官正想从莱芙口中挤出一个答案，就见牧羊女突然将手伸向了背后的刀鞘，接着将砍刀抽了出来。 娜提雅维达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 。 - 诺伦王子显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落入了如此窘境。 索菲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只是一个娇蛮任性不学无术的小公主，相反她就像艾塞亚王国已逝的老国王一样很懂得运用舆论的力量 ，在将真假参半的谣言传出宫殿之后，诺伦王子一下子就从民众爱戴的国王，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鼠。 艾塞亚王国的国民既因为受到了欺骗，又出于对可怜的索菲公主的同情，对于诺伦的愤怒之情已经到了杀之后快的程度。 他明明知道索菲说的是并不全是真的，但是有口难辩。因为若是他纠正某一个细节，那么那些极其机密的文书将被索菲公布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些由他亲笔签发、敲上暗印的文书不知怎么地在假王后的寝殿中被搜了出来，而只要其中的任何一封被暴露出来，都足以将他私通别国的罪名坐实。 而等到诺伦发现索菲已经将他逼入绝境，在报復欲的趋使下他决定暴露假王后的真实身份之时，却发现已经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了。 诺伦不由得想到了父王在他临行前曾经叮嘱过他不要操之过急，此刻悔之晚矣。 他只好狼狈地向父王写信求助，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他一向尊敬的、甚至曾经向他许以王位的男人早已决定捨弃亲子。 回信痛斥了诺伦的愚蠢与鲁莽，接着从他生母低微的出身开始、说到了他从小到大愈演愈烈的桀骜不驯，以证明他一生下来就是个奸邪之人根本不值得救赎。他的父亲说，痛悔没有在他出生之时，便将他摔死在地上。这封回信还极具外交技巧地摘清了洛德蒙王国和他的所有关系，信中声称：陷害索菲公主以及之后一切违背圣殿教义的邪恶之举，都是诺伦一人所为 ；至于那些诺伦千里迢迢运回的战马与金属，也只是他试图贿赂的赃物，为了表示诚意，洛德蒙王国将全部退回，并加上一成作为补偿。 在这封回信在送到诺伦手上时，他还不知道他的老父亲同时制作了多份副本交由各国君主以及圣殿，势要展现出一国之主大义灭亲的气度。 被逼入死角的诺伦王子做困兽之斗，他准备杀了索菲公主。 莱芙赶到的时候，诺伦王子已经彻底失去了在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风度，甚至整个人的模样都已经完全变了。 「可恶的索菲……」 那人毛髮凌乱坚硬如野猪的鬃毛，身体上肌肉爆出，近乎剥离的皮肤上血淋淋的的血管呈现。面孔完全变了形状，原本深邃的蓝眼睛变成了血红色，鼻子被从口腔中暴出的牙齿顶得向上翻起。 第26页 ——这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一只野兽。 莱芙被尖叫的人潮挤得差点摔倒。 「诺伦吞了魔兽的晶核……」随后赶来的女使官皱着眉，「以人身吞吃妖兽晶核，可以在瞬间获取巨大的力量。但是在获取妖兽力量的同时，也会被魔兽异化，成为不人不魔的怪物。」 莱芙扭头，看了女使官一眼。 娜提雅维达声音低沉地说：「他很快就会失去心智，变得与魔兽无异。」 诺伦正嘶吼着，彻底失去下颚皮肤的嘴中发出了拉动破风箱般粗粝的「嘶嘶声」。蒲扇大的、毛髮浓密的手掌将索菲身边的守卫一个一个抓起来，接着又一个一个地丢到了远处，最后就只剩下了跌在地上不停往角落里退的索菲公主一个：「索菲……索菲……你去死吧……」 莱芙迅速从慌乱的人马挤出路来，身体灵活如同游鱼，向索菲所在的位置逼近。 虽然知道公主即将面临险境，但是在场的诸人都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眼睁睁看着惨剧的上映。 诺伦拽住了索菲的胳膊，接着便将手中不停尖叫挣扎的女孩在空中甩动。一边欣赏着女孩绝望的恐惧，一边将她往一个大理石柱子上砸去：「去死吧……可恶的索菲……」他似乎只懂得重复索菲的名字和叫她去死。 就在诺伦将索菲的脑壳砸碎在大理石柱上之前，棕发少女勐然从人群中冲出，像猎豹一样敏捷的身体跳跃了起来，举着砍刀向着诺伦因兽化而格外高大的身躯背后噼下。 「嗤」的一声，黑红色的血液像喷泉一样喷出，沾染了准骑士布满补丁的粗麻衣服。 莱芙接过从空中掉落的索菲公主，后者正好掉在了她的臂弯中。 准骑士落地，因为双臂受到的重压而弯曲了身子。 「唿……」捡回半条命来的索菲攥紧了棕发少女的袖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莱芙，我……还以为……」 准骑士此刻单膝跪地，怀中抱着惊魂未定的小公主，板着脸深沉地说：「所谓的骑士，就是永远不会让女士在我眼前受伤。」 小公主大口喘息着，听了这话勐咳了一声。 第15章 基诺王城的主街上，众人还没有从臭名昭着的国王突然兽化引起的震动中缓过劲来。有几个姑娘甚至被吓晕过去，此刻还没有清醒过来。 虽然此刻诺伦的身躯已经倒下，再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但是人们还是不敢靠近，只是看着怀抱着公主、单膝跪地的棕发少女，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个闯过了穆尔森林，还屠掉了先知兽的小姑娘？」 「才这么小，真是不可貌相。」 「多亏了她，才带回了索菲公主，不然国王陛下……呸，诺伦这个杂种，恐怕早就已经把王国掏空了！」 「她又救了公主一命。」 「当初她在城门口，说要做骑士，我还以为她是个疯子，真没有想到现在却让她给救了。」 「不过一个小姑娘，真的可以成为骑士吗？」 「可是圣殿中的那位大人不也是……」 「你开什么玩笑，那位大人的命运，岂是可以任意复制的……」 周围的人都窃窃私语，向莱芙投来充满赞许而惊讶的目光 。到了最后甚至带着敬畏的语气，提起了那个尊贵到连名字都不能随便念及的大人。 「莱芙你……咳咳咳……」索菲像是被呛住了，咳了好久。莱芙给她拍背顺气，才渐渐缓过了劲来。因为这一打岔，索菲此刻的害怕已经消失了几分，望着莱芙，「这是哪一本三流骑士故事集中学来的台词？」 「出自圣殿印发的《十二圣殿光辉骑士见闻录》第七卷 。瑞利神官亲自讲授过的。」莱芙仔细地回答。这才不是什么三流骑士故事集中的台词，而是一流骑士故事集中的台词。又补了一句，「他讲过好多遍。」 「可我敢打赌，」索菲想难怪这句话耳熟。可以算是符合场景，但是古板得过分，生搬硬套的痕迹太明显。 不过，在听莱芙这么说的时候，她在某一个瞬间真的有点心跳加速。索菲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莱芙是莉斯汀格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抱住她打滚的。 索菲扳着小脸，压抑住狂跳的心脏，扶着莱芙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说这句话的人，就算没有作古，也一定是一个老头子了。」 莱芙跟着起身，并没有听出小公主口中那一丝丝用于掩饰羞涩的讽刺。 索菲的衣服被诺伦弄得又脏又破，继续穿着招摇过市显然不符合王国公主的身份。正好她所在的地方和女使官给莱芙安排的住所很近。公主便宣布，要去那儿稍事修整。命令那些还没有缓过劲来的守卫们去宫里替她将替换的衣裙取来，过一会儿再来接她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宅院，在各自简单地清理了一番身上的污血之后，索菲说：「莱芙，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正好在大街上。」 「我正想要问。」莱芙想要不是她在屋里听到动静赶出去，说不定就只能见到索菲的尸体了。 「我来看羊毛纺得怎么样了。」索菲说，「这可是给你的惩罚，就算莱芙刚才救了我，也不能赖帐。」 「都织好了。」莱芙于是将手边的毛线团给索菲看。 索菲接过了毛线，愣了一会儿。脸上一惯维持着的、王室惯有冷淡疏离意味瞬间消失不见了。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表情难以用言语形容。 第27页 莱芙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只拿着盯着自己被剪下来的毛呆瞧的小绵羊，接着便听到小公主自言自语：「你真是好样的……索菲……你的羊毛比起别的羊来更加柔软、蓬松、洁白、光彩四溢……」显然是心里偷偷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恐怕自己都没有发现…… 索菲带着自豪和骄傲的口吻让莱芙有一种心脏被鹅毛轻掸了一下，柔软而微痒的的感受。 可爱的小莉莉。唉，可惜已经不是她家的了。 ——莱芙一瞬间忘记了，不管是绵羊还是小公主，可爱的背后总是伴随着踢屁股。 才一转头，就看到索菲正呲着牙皱着眉，用危险的目光看着她。 莱芙立马收回了试图触碰公主柔软髮丝的手。 索菲「哼」了一声，重重地放下了毛线。 在看到莱芙织了十几圈便扔下不管的毛线圈还有四根毛线棒时，索菲又好奇了起来：「这是什么？」 「哦。」莱芙拿起了毛线圈，「这是我从异国人手里学来的一种编制手法，只要用这四根粗针就可以了……」 - 院落靠近基诺城热闹的主街，又在王宫脚下，却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味。 屋主在建造的时候盘下了附近十几户人家，因此整个宅院占地面积不算小。大部分地方都是花园，种满了绿植，此刻白色风信子虽然已近花期末尾，但是院中依旧点缀着其他开着浅色小花的植物，浓稠的绿色中点缀星星点点的白色。 暮春时节让人微倦的阳光从窗口打进来，照到了起居室头凑着头的两个女孩。索菲个子并不高大，莱芙也只比她高一点点，此刻两个脑袋正凑在一处。 莱芙的黑眸专注地盯着索菲手中的针，看到哪里做得不对，便会一边讲解，一边把着小公主的手示范——虽然在莱芙的想像中，这场面实在很像是在教一只小绵羊织自己的羊毛，但是她依旧教得一丝不苟。 当去宫中取衣袍的使女来接公主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金髮的小公主侧着身子，几乎粘在了棕发的牧羊女身上，两个人亲热地贴着脸颊小声说话，手里拿着四根缠着过粗的羊毛线的细木棒，木棒的下连着毛线团。索菲的脸红扑扑的，绿宝石一般的眼睛此刻也因为兴奋而闪烁着光。 「拿着……」索菲将织针和毛线团递给了一个使女，接着在屋内绕了一圈。眼尖地发现了莱芙放在褡链里的剩下的十几团毛线——莱芙根本没有准备藏好——一团不落地全部取出来，抱着走过去，又递给了那个使女。接着望向莱芙，「还有吗？」 「这些，您都要拿去不成？」眼看着索菲将最后一团毛线找了出来，莱芙有些肉疼，无奈摇头，「真的没有了。」 莱芙只好安慰自己，羊毛是长在索菲身上的，现在她要取走也无可厚非。但是看着索菲将毛线团一个一个取走，还是觉得心里空了好了几块。 在索菲换好了新的衣裙，正准备离去的时候，莱芙叫住了她。 索菲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莱芙顿了一会儿，然后向索菲深深地鞠躬，「请您饶恕娜提雅维达大人。」 「莱芙……」索菲有种诡异感，「你为那个女人求情，为什么？」 「无论假王后做了什么恶事，这些都和娜提雅维达大人无关。」莱芙说，「除了使官所要求的职责之外，她并没有参与到任何事当中。」 「我当然知道与她无关。」索菲愈发疑惑。 「那……麻烦您派人向娜提雅维达大人说明一下吧。」莱芙忧心忡忡地说，「娜提雅维达大人的神经意外地很纤细，心脏也意外脆弱，容易担惊受怕。我虽然再三说明您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但是她依旧每晚都会梦到您对她处刑……这几日她茶饭不思，甚至害怕得连觉都睡不好，样子实在是太憔悴了。」 索菲皱起了秀气的眉。莱芙口中的那个女人，和她印象里的那个，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正要出言反驳，突然背上一阵凉意，一扭头，从门缝里看到门外的一角白色衣袍。 ——她现在只想离开，离开得越快越好。 在与微笑着的女使官擦肩而过的时候，索菲突然很是担心那个脑子有些直的牧羊姑娘。只好默默请求圣殿保佑，莱芙别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还被蒙在鼓里。 第16章 索菲走后，莱芙望了会儿她的背影，接着便坐在了软缎椅上，托着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拎着空空的褡裢。阳光照在屋中，照在牧羊少女的棕色的发上，显得有几分寂寥。 莱芙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想起自己本来想对索菲说点什么的，可是她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骑士小姐。」过了一会儿，白袍的女使官才悄然出现。 莱芙抬头一看，女使官脸上挂着笑，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接着便看到了女使官手中的那颗鸡蛋大小的红色珠子：「这是什么？」 娜提雅维达将红珠递给了莱芙，莱芙接过掂量了一下。 触感很是熟悉，和碰到先知巨兽的晶核时候的感觉差不多——先是触手冰凉，但是慢慢的，接触到的皮肤又会有一种灼烧般的轻微刺痛感：「这难道是从国王陛……从诺伦……」 「骑士小姐猜得没错。」女使官打断了莱芙，「但是这个……姑且称之为兽核，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第28页 「什么地方奇怪？」莱芙看了女使官一眼，接着打量着那颗红色的兽核，「这明显不是晶核，晶核的大小是固定的，这个太大了。」 「的确如此。不过其实按理来讲，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东西。」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凝视着莱芙拨动兽核的手指，见莱芙疑惑地看过来，便解释道，「若是常人吞吃晶核，晶核就会很快融化，一会儿的工夫就会全部消失。诺伦已经到兽化到那个程度，料想他吞下兽核的时间不会太短。我觉察到诺伦的情状有些古怪，才探查了他的尸身，没有想到发现了这个东西。」 娜提雅维达虽说翻了诺伦的尸体，但是衣袍依旧洁白如新，甚至连一条褶皱都没有。脸上的神情也仿佛刚才只去摘了一朵小花一样，在莱芙身边坐下：「我想骑士小姐或许会有用。」 莱芙感激地点了点头。 但是按照她对于《骑士与公主》的印象，对于这种兽核的用法描述早已记忆全无。镶嵌的砍刀柄上自然是不行的——实在是太大了。她又仔细看了看，只见兽核中央似乎雕刻着一枚倒五芒星的印记。 莱芙于是尝试着，想看看这粒兽核能不能剥出芯来，只一用力，却听见兽核「崩」的一声裂开了。 裂纹从兽核表面上的一点开始，逐渐布满了整个兽核。很快有红色的液体渗出来。 在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拉开之后，那粒兽核便落到了地上，几乎在瞬间，就成了血红色的粉末。莱芙感觉到身后的砍刀有几分颤动，便推开了娜提雅维达的手，抽刀出鞘，砍刀一下子将那些血红色的粉末吸了上来，就像是钢铁在吸引磁粉一样。 不同的是，这些血红色的粉末一碰到砍刀，便在瞬间被吸收了。莱芙发觉砍刀上原本的几道裂痕和小豁口都此刻都消失不见了，这意味着这种兽核可以提升武器的耐久性。棕发的牧羊女拿手指弹了刀刃一下，听到清脆的声音，不由得露出快活的笑。 「对了，娜提雅维达大人，刚才我和索菲公主说过了，她不会追究您的责任的。」 「骑士小姐真是体贴。」娜提雅维达脸上的笑容加深，眼中的温柔简直要溢出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莱芙取出细麻布来擦拭砍刀，一边对着光检查刃口，「所以大人您，就可以安心地搬回自己的居所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白袍女使官的笑意收敛，停了好一会儿才说：「骑士小姐，我想您会希望我留在这里的。」 「不。」莱芙摇摇头，「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女使官带着她的车队将东西搬回去，接着莱芙目送着她在在四轮马车上连连回头地离开。回去之后，莱芙顿时觉得屋子里空了许多。 - 女使官派来照顾她起居的使女出现在门口，敲了几下门之后进来了，便看到这个举国闻名的骑士姑娘正俯身磨刀，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走进来。 「莱芙大人……」 莱芙抹了把汗：「怎么了？」 「您已经在这院落里租住了一个月了，」使女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莱芙打满补丁的衣服，「虽然有娜提雅维达大人的担保，但是已经到了必须交租金的时候了。」 「哦。」莱芙放下刀，然后走到桌前，在褡裢的内袋里翻了一遍。在离开埃得村之前，她已经把萨曼莎奶奶留给她的老屋子，屋子后的羊圈，种着果树的土地和菜圃都买掉了，拿着卖得的所有钱赶路，一路上省吃俭用。在到了基诺城之后，很少有花钱的地方，于是莱芙许久没有关注自己还剩下多少钱。 莱芙把剩下的钱币摊在手心里数了数「一，二，三……七个银戈沙，两个铜戈沙，还有十几个铁戈沙……」数着数着，心里有点悬，「请问房租是多少？」 「莱芙大人，房租是一枚金戈沙。」使女担忧而抱歉地看着棕发的牧羊女，后者在听到「一个金戈沙」之后一下子瞪大了黑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您得理解，这里毕竟是上好的地段，院子又很大。在基诺城，同样的租金绝对租不到有这儿一半好的地方。另外还有这些日子的食物，用水……」 莱芙握紧了她仅剩的那些戈沙币，终于知道了女使官刚才说的「我想您会希望我留在这里的」是什么意思。以及索菲在拿走毛线的时候，她为什么突然产生那么强烈的不舍情绪。 如果说她一开始还有可能用「这是公主的羊毛，限量发售，一个金戈沙一根」的方式发家致富的话——事实上，前些日子城内几个有着特殊收藏癖好的富商向她提过更高的报价，但是被莱芙拒绝了——在索菲把她的毛线取走之后，莱芙可算是一无所有了。 她看着一脸抱歉、欲言又止的使女，只觉得心里一凉。 ——不止一无所有，还欠了债。 － 「请问索菲公主在哪里？」莱芙拉住一个从宫里出来的使女。 使女没有回答，目光看向了宫门口。 公主出行的车驾正从宫门口出来。 莱芙忙不迭地跟上了去，还来不及唤停，御用的四轮马车已经飞快地走远了。 于是穷酸的牧羊女只好拼着自己仅有的两条腿，去追一向以战马而闻名德亚大陆的艾塞亚王国中或许是最好的一匹马的四条腿——但在跟了几条街之后还是跟丢了。 第29页 凭着直觉，莱芙向着一个幽僻的小巷子走去，看到那驾四轮马车停在半掩的门外。 这是一个清净的然而有些衰败的院落，可以看出来，新搬进去的人已经努力地将院子里重新打理了一遍。门外站着二十几个护卫，虽然穿着便服，但是从站岗时挺直的身姿以及训练有素的整齐的步伐可以看出来，这些人是宫廷护卫无疑。 但莱芙不知道为何宫廷护卫会守着这样一个不显眼的小院子，更不知道索菲为何会来到这里。 莱芙猫着身子，躲过了守卫的监视。攀着院外的树，几下翻上了墙头，接着又悄然落地，伸直了弯曲的膝盖之后，便向着里面跑去。 在经过一个方形亭时，莱芙停住了脚步。只见水边的亭中有一大一小两个金髮碧眼的少女——其中一个是索菲，另一个的容颜却很陌生。要不是莱芙知道索菲是老国王的独女，定会以为另一个少女是索菲的亲姐妹。 索菲安安静静地坐着，长着卷翘睫毛的绿色眼睛眨巴着，两只小手则乖乖地放在膝上，任由另外一个少女轻柔地用象牙梳子梳理她的金色的长髮——莱芙还是第一次看到索菲这么乖巧文静的样子。 牧羊女不可避免的，有一种自家养的羊被别人薅了毛的感觉。 那个较高的女孩似有所察，看向了莱芙的方向。 ——容颜虽是陌生的，但是那脸上温和的神情，以及有些虚弱的苍白面色，还是让莱芙心中冒过了一个不该有的猜测。 索菲感觉到脑袋上的动作停了，问：「莉斯汀格姐姐在看什么？」 「索菲。」莉斯汀格道，「看看谁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想到女主的第一个外号居然是来福emmmmmm 第17章 莱芙看向莉斯汀格。后者一头金色的头髮，碧绿的眼睛，瞳色比索菲的略微深一些，看着人的时候非常温柔。她身子纤细而窈窕，因为病弱的缘故显得有些虚弱，似乎风一吹就能吹折似的。 莱芙突然想起了在王都流传的有关黑巫术副作用的风言风语，传言中「王后」所谓的心痛病就是黑巫术的结果。 但是看现在莉斯汀格和索菲的样子，明显不是狗血的谣言中因为男人互相出卖的关系。莉斯汀格这个名字，她在「王后」的口中听到过，而且先知树笛吹奏出来的国王的遗言中，莉斯汀格也正是那个被国王嘱託要辅佐索菲的女人——她与索菲公主是极好的友人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多方面证据的确认，此刻又如此亲密，不应是假的。 但是，黑巫术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那个传说中的邪巫又是谁呢？ 莱芙的推测卡在了这一环。 索菲回头的时候，便看到棕发牧羊女惊愕的脸，勐地一下站起身来。莉斯汀格不及收手，一下子扯到娇嫩的头皮，于是索菲皱起小脸捂着脑袋，口里「嘶嘶」吸气，看向莱芙，一副既惊讶又生气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下意识地拉住莉斯汀格，环顾四周，似乎想要把她藏到哪个地方。 莉斯汀格笑着凑在索菲耳边说了些话，因为说得很轻，莱芙只能听到模煳的几句，似乎是：「骑士小姐是值得信任的……我想她早就猜到了……」 接着莉斯汀格便将手搭在索菲的肩膀上，对着明显有些抗拒的的小公主说：「好了索菲，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你该早些回宫里去了。」温和的语气有一丝介于朋友与监护者之间的严厉。 索菲意味不明地看了莱芙一眼。 莱芙想，在途中莉莉那羊在被撞破偷吃干粮的时候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但是此刻的牧羊女已经不能拎着羊耳朵教训了，只得挺直了身子，神情愈发恭敬而肃穆。 索菲又看了莱芙一会儿，这才大步地摆驾离开。 「骑士小姐，您不要怪她。」莉斯汀格看着索菲离开的方向很久，才慢慢地转向莱芙，深绿色的眼眸中闪动着温润的光，「这孩子只是太过害羞而已。」 她指向对面一张深色的扶手藤椅，示意莱芙坐下。从使女手中接过了玻璃茶盏，往莱芙面前的茶杯里倒了一些，这才缓缓地开口：「骑士小姐心中一定充满了疑惑，关于发生的这一切。我们其实无意将您牵扯进来的……」 莉斯汀格说，老国王离世之前将索菲托给她照顾。但是当时的艾塞亚王国，局势已经很不稳定了。由于老国王年老无子，王族的旁支早已有了入主中枢之心。贵族们也各为其主。不愿服膺于年幼的公主。甚至为了根除祸患，对索菲起了杀心。 「……那孩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若是放在当初混乱的局面中，很快就会被蛇蝎之人吞入腹中。于是先国王便请娜提雅维达大人……」看到莱芙疑惑地勐眨了几下眼，莉斯汀格这才自知失言地掩住了嘴，碧绿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哦，瞧您这样子。您难道还不知道吗？——可是娜提雅维达大人和您这么熟悉，她还特地对我说，要搬到您那边去，方便叙旧……我实在没想到……」 叙旧？莱芙想，在城门口的那一次，只是她们第一次见面而已，没有想到在娜提雅维达大人对外的说辞中，她们早已有旧可叙了。 莱芙摸了摸鼻子：「哦，是……她还没有告诉我。」 「难怪，我想这是为了怕公主的身份暴露吧。」莉斯汀格拿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理解地笑了笑，「娜提雅维达大人心细如尘，在将我变成了索菲的模样，她说她会将索菲交给一个旧友——我当初也没有想到，她会将索菲变成一只小羊，料想其他人就更想不到了——在事态稳定下来之前，绝对不会让她的身份暴露的。 」 第30页 好友？ 莱芙的指头抠向了扶手。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莉莉的时候，这只暴脾气的小羊瘦得只剩一个骨架子，身上也全是因为不服管教而被抽打的鞭痕，稀疏的血肉模煳的羊毛上混着牲畜市场上的黑灰，仿佛只剩下半口气……如果不是当初它踢的一蹄让莱芙下定了决心要买这只又便宜又命硬的小羊蹄子，恐怕莉莉会在羊市上无人问津地吃着烂草烂菜叶直到到现在——前提是它能活下去。 如果那个羊贩也能算是娜提雅维达的老友的话，这身份掩盖得也太惨烈了一些。 莱芙将手伸向茶杯。 莉斯汀格说：「娜提雅维达大人还说，时候到了，她的旧友、一个勇敢的女孩将会以骑士的身份，带着公主回归基诺城。」 「噗——」莱芙一下子呛住了，茶水滋了出来，滴滴哒哒地湿了她的衣襟。 「在我嫁给诺伦之后，他很快便着手清理王族旁支。之后我趁机收集他私通外国的证据……」莉斯汀格担忧地望向大惊失色的牧羊女，「——骑士小姐，您没事吧？」 - 莉斯汀格热情地留了莱芙许久，但是莱芙听得越多，心中的疑惑越深。等到她吃了午餐喝了下午茶要离开的时候，莱芙这才突然想起来，她此行的目的是：要钱。 按理说她也算是完成了a级任务。可是任务的布置者——曾经的国王和王后——都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地位。 而现在的索菲公主…… 莱芙虽然和羊身的她相处了很久，但是现在觉得愈发琢磨不透这个小公主。她也不指望能在基诺城拿到骑士绶带了。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褡裢，莱芙嘆了口气。或许，或许可以看在她之前餵了那么多芜青的份上…… 抬头却见索菲正在门口杵着，也不知道从莉斯汀格请她回宫那时到现在，她呆在这一直没有走，还是离开了又回来了。 莱芙知道自己的此刻表情一定很难看，要扯起一个笑，嘴角刚刚咧到一半。 「你怎么还在这里？」索菲瞪了她一眼，然后提起裙摆，向着门内的莉斯汀格扑去。 莉斯汀格本来是来送莱芙出门的，此刻低下头接住了索菲。索菲凑到她的耳边，悄摸摸地说了几句话。 深巷中的宅院门口，莱芙垂头搭耳地站在午后的风中 ，明明是暮春近夏的时刻，阳光又很慷慨地落下，但是看着索菲与莉斯汀格亲密无间的模样，莱芙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破产之后被扫地出门的小市民，在漫长的格外寒冷的冬夜里出来讨饭，却正好撞见别人抱着曾经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个火炉取暖。 莱芙伸出手，然后又缓缓放下，慢慢地沿着曲折的小道向外走去。 「骑士小姐！」莉斯汀格叫住了她。 莱芙回过头来，只见索菲靠在莉斯汀格身边不说话，眼睛不自在地别向了别处。 莉斯汀格调皮地沖她眨了眨眼：「三天之后就是您的骑士绶衔仪式了，可不要忘了参加。」 棕发的牧羊女一瞬间僵在了原地，还没有收起的凄凉表情在过渡到惊喜的过程中突然卡住了。表情扭曲得反而有几分要哭出来的意思，莱芙吸了吸有点凉嗖嗖的鼻子，不敢相信地「啊」了一声。 使女从一旁的四轮马车旁过来，对莱芙说：「公主和娜提雅维达大人，在基诺马场呆了好几个小时，就是为了给您挑选了一匹骏马——基诺马场的马匹，可是整片德亚大陆闻名的。就这样，公主还不放心，亲自为您试骑几百匹，说是骑士小姐的马一定要是最好的，因为骑士小姐您是最好的……」 「多拉！」索菲气急败坏地唤了一声，看见莱芙的样子，索性把脑袋埋到了莉斯汀格的怀里。 莉斯汀格抚着索菲的脑袋。 那个叫多拉的使女接着说：「今天来找莉斯汀格大人，也正是为了商量绶衔仪式的事。本来是要给您一个惊喜的……」 「索菲……」莱芙唿吸微窒，看着小公主微红的脸颊，她想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受。一句话蹦了出来，「公主殿下，能为您尽忠已是吾辈之荣耀，何况您又授吾以令名，赐吾以骏马，吾辈必将肝脑涂地……」 「你有那么多骑士语录，」小公主气唿唿地闷声说，「留着三天后再背好了嘛。」 - 直到公主回宫之前，使女才取出一个钱囊来，对莱芙说：「这是娜提雅维达大人托我转交的。」 莱芙接过那个鼓鼓囊囊的钱囊，意外地发现很轻，一层层的绢布只裹着一个金戈沙，一个银戈沙，三个铜戈沙，还有一枚铁戈沙。莱芙算了一下，发现这些戈沙币，加上她仅剩的那些钱，正好够她付掉房租、食物、用水和其他杂项的支出——连一个铁戈沙的出入都没有。 虽然很感激女使官的雪中送炭，但是莱芙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准骑士打开最里层的绢布，发现上面有字—— 致可爱的骑士小姐： 吾族族训有言，只能将财产交与配偶。若出借，月利五分。 望骑士小姐早日归还，或争取改变身份。 娜提雅维达·伦纳德上 第18章 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五月十日，暮春。 艾塞亚王国，基诺王城中心广场。 阳光透过无云的天空撒向了地面上四处翻飞的旗帜，旗帜上绘着各大家族的纹徽。艾塞亚王国最着名的八位圣殿骑士身着金色礼服，身边的台子上是要赐与新骑士的礼物，包括披风、盔甲、马刺等…… 第31页 金袍骑士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皆是不解为何公主殿下让他们每个都赶来王都，只是为了参加区区一个见习骑士的授衔典礼。但是出于对王室的尊重，众骑士们皆保持了沉默。 全城的百姓蜂拥而至，台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数万双眼睛一同看向了高台中央半跪着的少女，她依旧穿着寒酸的洗得发白的粗麻衣服，单膝跪在地上，镇重地宣誓。 「第一条，我发誓善待弱者！ 第二条，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第三条，我发誓抵抗一切的错误！ 第四条，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每当准骑士铿锵有力地说出一句誓言，便会有一个金袍骑士站起身来，将手中重剑在莱芙的肩膀上轻触三下，以示自宣誓成为骑士之日起，便要肩负起这些誓言。接着会分别将披风、马刺、盔甲等八件物品中的一件赐予准骑士，并为准骑士留下一段或勉励或告诫的箴言 。 「第五条，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第六条，我发誓绝不伤害任何女士！ 第七条，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第八条，我发誓真诚对待我的朋友！」 金髮的公主向准骑士走来，索菲深深地望向了莱芙，后者已经批了上略显宽大的盔甲，脑袋上也带上了一个遮了大半张脸的头盔，只露出一双纯黑色的有神的眼睛 。莱芙的声音因为用力宣誓而显得有些沙哑，在前八条誓言宣读完毕之后，透过头盔的缝隙，发出不轻的喘气声 。 几以想像到，莱芙在头盔之后的脸定是红扑扑的，满是郑重其事的神色。她一定是很想要当骑士的吧。 索菲皱了皱眉，接着从侍立在左侧的莉斯汀格女公爵手中接过了重剑，在莱芙的右肩上轻轻地触了三下。 接着从侍立在右侧的娜提雅维达女使官的手中接过了黑色的骑士绶带，佩戴在了莱芙身上。绶带上已经别上了象徵着艾塞亚王国的带有风信子花纹的白色勋章——这证明了这位见习骑士曾经完成过本国的s级任务，不仅是因为她杀死了先知巨兽从而使老国王的遗言得以大白天下，更是因为她将流落在外的公主带回，更是将整个王国从诺伦的手中救了回来。 女使官绕到了准骑士身后，帮助她调整绶带的位置。只听见准骑士朗声道：「第九条，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莉斯汀格走下了高台，不一会儿便牵上来一匹枣红马。这匹马体型中等，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长长的鬃毛是闪亮的金红色，四条腿长而有力，脑袋高高地抬着，显得十分威风。此刻鼻中喷吐出气息，从咧开的嘴中露出的牙齿可以看出这马的年纪并不很大，大眼睛中露出几分不服管教的神色。 「莱芙，你已经是一个骑士了。」索菲弯腰，将脑袋靠在了莱芙的脖子边上，「『骑士从跨上战马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一辈子都会在旅途之中，註定要为守护他人而奉献出鲜血，註定要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希望这匹马能陪伴你，便如同我当初陪伴你一样。」 莱芙因为公主突如其来的煽情而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侧过脸去，却见索菲绿宝石一般的眼中，已经有了一点湿意。心里不由得酸酸地也软了一下块。 - 第二天清早，莱芙便离开了基诺王城。 莱芙此刻已经将骑士的服装和各种标志着骑士身份的道具都收在的系统界面的背包中，现在还是穿着她来时的一身粗麻衣服，背后是革制的刀鞘。和她到达基诺城时不同的一点只不过是，她身下骑着的动物，从一匹暴脾气的绵羊变成了一匹祖上有着十几代战马血统的年轻骏马。 见习骑士骑在刚成年不久的枣红马上，回望着这座陪伴了她一个月光景的城市。此刻时辰尚早，勤劳的商贩门早已驾着牲口将货物运入城中售卖了，这些人昨日还瞩目在她的身上，此刻疲惫却充满活气的哈欠里早已没有丝毫对于见习骑士的在意，而满满都是自家的柴米油盐，甚至与她擦肩而过的百姓中间，注意到她的人也不过就十分之一而已。 她还记得在昨夜的送别宴会上，莉斯汀格偷偷告诉她说，索菲公主很是捨不得她离开，所以才将骑士绶带憋了这么久才送给她。索菲一反常态地眼泪汪汪地告诉她，「莱芙你真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了」，流露出浓烈的惜别之意。 但是莱芙还没有来得及感动，索菲连忙又纠正了，「是第二喜欢的女孩子，最喜欢的是莉斯汀格」。然后索菲就像是忘了她一样，去追着突然捂住胸口说不舒服要离开的莉斯汀格了。 莱芙后来觉得索菲和莉斯汀格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想跟着过去看一下莉斯汀格身体如何 ，却被娜提雅维达拉住了，说不要去打扰她们。 总之，离别宴会的觥筹交错，反而映衬了此刻的形单影只。正如索菲所引的那段箴言所述，在成为骑士之后，将是独自的旅程。莱芙抚摸了一下枣红马的后颈上的长鬃毛——索菲为了表示对莱芙的祝福便将「莉莉」这个名字赐给了这匹枣红马——之后也许会遇到很多人，但是恐怕不管有多少相遇，到了最后，就只会剩下她和莉莉相依为命。 准骑士拉着缰绳正准备驱马，马蹄却丝毫不动。莉莉转头看向了城门口，还退了几步。 一驾四轮马车很快出来，上面坐着娜提雅维达：「骑士小姐，真是太巧了。我们又见面了——您要往哪里去呢？」 第32页 「我要回乡一趟，接着继续我的旅程。」莱芙拿了艾塞亚王国的介绍信，按照固有的流程是要去出生地让神官在骑士绶带上敲上带有圣殿标记的专门印章。 成为被圣殿承认的骑士，意味着能够和从事圣职之人员一样，成为德亚大陆上的自由人——涉足任何国度都百无禁忌，无需经过层层的审批流程或是复杂的身份检查——这点对于她迅速积累功勋乃是极大的助力。 「埃利奥波德王国，瑟泷郡的埃得村。」女使官一副惊讶又喜悦的样子，「真巧。哦，我正要去那个方向呢……」 莱芙的眼皮抽了抽，她见女使官只穿了一身不耐脏的丝绸白袍，脚上是一双鞋底极薄的一磨就碎的白色小靴。莱芙好歹也装了一些面饼和肉干，带了几个水囊，但是女使官除了她身上穿的戴的之外，可以说是身无长物了——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莱芙甚至怀疑她去郊游一回都有困难。 还有那辆装饰着丝带、点缀着鲜花的四轮马车……就算归程中不会再有那些围追堵截、企图将她遣返的别国卫兵，到埃得村正常来说也需要走上三天。 就在莱芙注视着那辆饰着丝带、点缀着鲜花的四轮马车，觉得这车也不是远行该有的东西时，白袍的女使官很快地下了车。打赏了马车夫后便让他离开，然后面上带着微笑向莱芙的方向走来。 莱芙的眼睛越睁越大 ，下意识要退避，但是莉莉却站得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于大胆，还是因为过于恐惧。 「骑士小姐，」女使官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黯然，微微仰头看着她的样子简直让人难以拒绝，「索菲公主和莉斯汀格女公爵都不再需要我了，因而我将要离开艾塞尔王国另谋出路……」 此刻，莉莉动了。它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内心的纠结，想要拒绝却不好意思——何况那个女人身上又有一种对马而言很不舒服的气息——于是这匹勇气可嘉的红马极有技巧地抬起了一个后蹄，在另外三蹄稳稳地保持主人端坐姿势的基础上，将后蹄冲着站在它身侧的白袍女人踢去，目标正是腰部以下的屁股，同名绵羊最爱踢的地方…… 「……此去路途遥远，怕有奸人相害……」白袍女人几乎没有动过，就让马蹄自动落回去了。莉莉在地上踩了几圈，硕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娜提雅维达，不知道自己为何在空气中碰到了障碍。女使官接着说：「骑士小姐，您真的忍心让一个柔弱的女士独行吗？」 莱芙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女使官突然从她面前消失了，接着马后一重，女使官温热的手指绕过她的腰握住了她拉着马缰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骑士小姐，载我一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骑士宣言英文版： i will be kind to the weak. i will be bra-ve against the strong. i will fight all who do wrong. i will fight for those who cannot fight i will help those who call me for help. i will harm no woman. i will help my brother. i will be true to my friends. i will be faithful in love. 第19章 三天后，埃得村，午后时分。 几个小孩子在村口的树阴下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一个三岁的男孩骑在比他大两岁的哥哥身上，旁边站了一个正在吃手指的三岁小姑娘。这三个孩子都是一家的，因为家中爹娘正在设宴庆祝他们五哥加里的回乡，聚集了村里好多人。小屋子里装不下太多的小孩，他们便和村中的其他的几个小孩在村口玩耍。 「大……大马……」吃手指的小姑娘眨巴着棕色的眼睛，冲着她的两个哥哥说。 两个男孩一个趴在地上装马，另一个则举着一根枯树枝当剑，与另外的三组男孩「噼噼啪啪」地对打，听到妹妹的声音没有回过头来的意思，假扮骑士的小男孩口中喊着：「呜以圣……殿吱名……」拿着树枝戳着对面的「骑士」的腰，还要时刻防备着黑手， 直到「哒哒」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迟，扮马的那个男孩转过头去，受了惊吓突然站起身来，把他弟弟摔了个狗啃屎。 孩子们只见一匹油光水滑的精神气十足的枣红马正向他们奔来，那马是那么高大威武，比起村里那些病秧秧的拉縴用的马个头大了一倍，以至于男孩子们都看呆了。 吃手的小姑娘眼尖地认出了马上的骑士，兴奋地叫了一声：「莱芙姐姐！」然后撒开腿向红马的方向跑去。 棕发的骑士喝了一声「吁」，拉住了缰绳，接着以一个对她的体型而言几乎不可思议的灵活姿势从马上跳了下来，乍一看几乎可以说是从马背上滑落下来的。 小姑娘咬着手指，很是担心她的莱芙姐姐会从大马上摔下来然后把脚崴伤，但是骑士只是在落地了时候弯了一下膝盖，接着便平静地站直了。 小姑娘看清了，大马上还有另外一人。 骑士姑娘在下马之后，便将一只手伸向了马上。马上的白袍女使官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从马上下来，但是在落地的瞬间，依旧「不小心」失去了平衡，歪到了骑士姑娘的怀里，脸吓得苍白，过了好久才站稳。 「哦，骑士小姐，这就是您的故乡吗？」女使官看到了村口几个脏兮兮的正对着她流着口水的小孩子，还有村中昏暗破败的房屋，依旧笑眯眯地说，「我真高兴能陪您回到这个地方。」 第33页 莱芙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放在女使官腰间的手。想起这一路上，莱芙嘆了一口气。 在出发之后，女使官倒是没有想她想像中的那样娇生惯养、时常舔乱——相反的，她的出现使得度过各个邦国、城市的关卡都变得更容易了。女使官不需要额外的照顾，反而有时会有很体贴的表现，比如她在路上主动承担起守夜或是拾捡柴火这类无聊而让人疲惫的工作。实在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旅伴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女使官的笑脸的时候，莱芙总有一种没有由来的、想要躲起来并且给门上三重锁的冲动。 莱芙甚至想要莉莉载不动两个人为由委婉地暗示女使官在下一个城镇与她分道扬镳，但是最后受到暗示的似乎只有莉莉——这匹有着战马血统的枣红马很通人性，在感受到了主人对它实力的不信任之后尊严受挫，愣是驼着两人疯跑了两个小时才消停下来。 于是，女使官终于还是跟着她回村了。 莱芙很自然地挪到离女使官远一点的位置，低头看到以前邻居家的小姑娘，便俯身颳了刮她的鼻子，接着把她抱在怀里：「小萨妮……」 「莱芙姐姐说要……」萨妮抱住了莱芙的脖子，看到她手里牵着的大马，还有身后跟着的漂亮得像天使一样的白衣大姐姐。她奇蹟般地记得莱芙在离开村子前说的话，此刻用并不清晰，但是很响亮地声音重复了一遍，「带着荣誉，和新娘回来的！」 其余的男孩女孩们也跟着说起来：「荣誉和新娘！！」，「荣誉和新娘！」，「荣誉和新娘！」。一个一个嘻笑着向村中走去。 莱芙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小萨妮正在说什么。棕发的骑士看向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白袍女使官，讶异地发现后者翘着嘴角低着头，白皙的脸上有一层可疑的晕红。 娜提雅维达语带深意地说：「没有想到骑士小姐……」 「真的，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 此刻村里的人们都集中在加里家中，为他的归来而庆祝。埃得村虽然是祖传的喜欢安定、不求功名，但是村中这几十年来好不容易终于出了一个骑士，而且这个骑士居然出名建功了，依旧让村人感到与有荣焉的事。 这回加里归乡，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了他的家里，屋内站不下，就连门口也站满了。 终于完成了骑士徵集名额、每一根鬍子都流露着满意的瑞利老神官在场，另外还有几个来自其他教区的黑袍副神官也跟着参与了庆祝宴会。 加里的妈妈大着肚子，手里端着大盘的土豆馅饼出来，她在她那几个长相颇为相似、年龄也相差不多的儿子们脸上仔细辨认了一遍，才终于在瑞利老神官的身边找到了她的五子加里。 她将土豆馅饼摆在了最近的桌子上，客气地招唿同村的客人们尽情享用，然后站起身来，一手托着被孕肚压得有点酸痛的腰，一边皱着眉头看向加里，露出了既是骄傲又有些担忧的复杂神情。 加里涨红了脸，接过老神官递给他的一杯酒，这大个子一向很尊敬老神官，此刻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要站起来。 但是老神官将布满皱纹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玳瑁眼镜后的深陷的双眼深深地望着他，和蔼地说：「坐着吧，今天你才是主角。加里你可真是一个争气的好孩子！初出茅庐便建立了卓着的功绩。今天还会有一位来自圣殿中枢的大人过来，好孩子，你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加里看着老神官容光焕发的脸色，一口气将果酒喝了下去，将杯子放下 之后，便疑惑地挠了挠着自己的头——能够得到老神官的夸奖，他当然很高兴，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老神官可能所误解：他只是上了骑士学院，见习过程中成绩不好也不差，虽然比那些纨绔子弟好一些，但也并不算突出，更别有什么所谓的功绩了。 说到功绩，加里倒是想起了那个噩梦一般的日子。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去想要去挑战见习之外的任务，自以为能够就此扬名立万，但是到了最后，却差点丧命。加里至今不敢回忆此间的细节。 但是加里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坐到了他的身边，用油腻的手递给他一只烤羊腰。这人先是夸了加里一番，提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功绩，然后表示可惜自家的女儿还太小，不然很乐意与他结亲。 加里好不容易听到了「艾塞亚」这个字眼，突然想到了莱芙。 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了孩子们的声音 。童音之响亮，几乎压过了屋内推杯换盏之声。 一个黑袍的副神官打开门，拉住了一个小孩，问：「怎么回事？」 「莱芙姐姐！是莱芙姐姐回来了！」小孩说。 身后跑来的另外一个小孩则说：「带着新娘与荣耀！」 这些小孩们都不太懂得「荣耀」是什么意思，也没有看到莱芙姐姐带着一个一看就是「荣誉」的东西。但是他们对于「新娘」是什么却很清楚——就是那个白色衣服、亚麻色头髮的、金色眼睛的漂亮大姐姐！ 又一个小孩说：「莱芙姐姐带着新娘回来了！」 副使官没有听懂，他是从埃得村西边的一个教区派来埃得村的代表，是来见一个那个出身埃得村的神秘骑士。所以他也是第一次来到了埃得村，更不知道莱芙是谁。 第34页 老神官从屋中出来，在听到了莱芙的名字之后，脸上的喜色一下子褪去了。 教区内出了一个前途无量的骑士，老神官为此受到了上面的大人的褒奖，甚至今日据说还会有一位来自圣殿中枢的大人要亲自来此见这位骑士——老神官已经记不得上次这个边陲教区有幸得到圣殿中枢的垂幸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是上一任神官在世的时候吧。因此得到这个消息，老神官自然是喜悦而激动的。 老神官虽然自认对于教区内的百姓们全然无私奉献，他为了无上的天主可惜牺牲性命而不需要任何物质的回报。但是偶尔也会愿望着，他或许能在临死之前披上一身圣殿的金袍，当他下葬的时候，他的墓地的位置可以离歷代圣徒们的近一些。 老神官知道这像是一个白日梦，但是圣殿中枢那位大人的到来，或许可以带来一线希望。 但是如果，莱芙被那位大人看到的话……老神官想到自己还没有将莱芙的事情上报。若是让那位大人知道教区内出了这么一个言语孟浪、行为不检点的姑娘的话，一定会对他的执教能力产生很大怀疑。 棕发的骑士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走来，身后小媳妇一般地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白衣姑娘。远远望去，让人有一家三口的错觉。 莱芙从小萨妮口中得知了老神官正在她家里迎接她哥哥加里。她一眼便从人群中认出了那个小时候对她颇为照顾的老爷子，将小萨妮放到地上，笑着挥手喊道：「神官先生！我回来了！」 正想要从褡裢中取出骑士绶带、勋章以及盖有艾塞亚王国玺印的介绍信，却看到老神官不忍心的但是更多是不满的神情。 「莱芙，你知道的，你本来就身份不明，已故的萨曼莎将你收留，又求我把你的名字写在教册上……」老神官清了清嗓子。 莱芙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死心地望向神官。 老神官撇开了眼，似乎不忍心看她的神情：「在你下定决心离开埃得村的时候，就该料到……」 她已经不被这里欢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下一章开始v了，周四存稿一天，周五一万掉落。 v后收藏数、评论数、作者专栏收藏、预收等等每增加一定数额将触发日万效果…… 养老婆不易，请多支持。 第20章 与世无扰的小村中, 夏初浓郁的绿植遍布各个角落。虽然村中房子十分简陋，但是透露出一股温馨的气氛。 唯独莱芙一人一骑，显得格格不入。 小萨妮还抱着莱芙的腿, 看了看莱芙身后的漂亮的白衣女使官 ，伸出手?去?抓她的衣摆, 但是在半道上被母亲的声音喝止了。 神情?严厉的怀孕妇人对着自己的小女儿发出一声带着埃得村特有?口音的斥责声：「萨妮, 还不快回来！」 小萨妮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女使官, 唤了一声：「莱芙姐姐！」 莱芙拍了拍小姑娘的背，轻声道：「听话，快回去?吧。」 小姑娘粘在她的身上蹭了蹭，圆圆的眼睛望向了娜提雅维达 。后者勾起唇，对她笑了一笑, 萨妮呆了一会，将发烫的脸埋到了莱芙的衣服里。 妇人又唤了一声：「萨妮！」见孩子依旧不动，便捋起了袖子, 大步向莱芙冲过来，将萨妮拖走。 接着扬起粗糙宽大的手?掌，在小姑娘的脑袋上狠狠地扇了几下。 小萨妮「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赖在地上不肯走, 但是怎么敌得过妇人的力气, 布鞋在拖拉的过程中被蹭掉了。萨妮的两只?小脚在地上擦出了伤口，脚后跟流出鲜红的血来。 其余原本叫着「莱芙姐姐」，「荣誉和新娘」的孩子们，也都被自家的长辈带了回去?。挨了几个耳光之?后通通不敢吱声。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只?剩下小女孩不知所措的哭叫声。萨妮家中兄弟姐妹太多，爹娘照管不过来, 她一个小女孩子自然也没?有?哥哥弟弟们那么受到关注。在她断奶之?后，经常是莱芙在照顾她。所以在莱芙离开?之?后，萨妮一直很想念她。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母亲挺高兴莱芙姐姐带着她一起玩，现在却生?了那么大的气，现在又是委屈又是痛，心里有?疑却说不出来，哭得十分激烈。 在听到小萨妮的哭声的时候，莱芙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手?中的褡裢「啪哒」一声掉到了地上。看着那一张张本来很熟悉的面孔，此刻却觉得分外陌生?。 骑士姑娘的目光最终转向了老神官，拧着眉问：「为什么？」 来自别教区的黑袍神官们皆看着老神官瑞利，期盼他给出一个让众人都满意的答覆。 老神官抹了抹自己鼻尖上的汗珠，抬头看了会儿亮得晃眼的太阳，却没?有?回答莱芙的问题，只?是扭头对副神官们说：「……我已经与教区内诸位副神官共同商量过，已经将这个姑娘的名字从教册中划掉了。 」 在听到她的名字被从教册从划掉之?后，村民们眼中更添了几分厌恶与恐惧。看着莱芙的目光好?像在说：你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就连小萨妮也知道，从教册上除名的人，是坏人。她躲到了母亲身后，不敢再看莱芙。 莱芙的瞳孔紧紧地缩了一下。她知道从教册上去?名是多么严重的事。对于这片受到圣殿统治的大陆而言，每一个人在出生?的时候都会在教册上记录名字。如果在教册上没?有?这个人的名字，比起在另一个世界当没?有?身份的「黑户」还要严重得多。 第35页 这片大陆的人普遍相信，人死后在彼岸世界的位置都需要在教册上预留。要是在教册上除去?了名字，则意味着这个人已经不是天主的子民，意味着死后灵魂只?能做孤魂野鬼，无法得到安息。虽然神官确实有?权利将教民从教册上除名，但是神官一般只?会对罪大恶极的人施以这等近乎于诅咒的处罚。 「可怜的萨曼莎哀求我不要说出来，但是你在婴孩之?时便携带着兇器，成年后又举止怪异……」老神官道，「我曾做过占卜，你是命中带凶之?人，与圣殿大不利。」 莱芙突然觉得有?些累，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个脸红得像火碳的人从屋里出来，正是被灌了太多酒因而有?些醉醺醺的加里。他粗壮的手?扶着门框，脑袋几乎要顶上房顶，从门里挤出来之?后，便用昏昏沉沉的目光看向了棕发的骑士姑娘，咧着嘴大声招唿道：「嘿，莱芙……」 说着打了一个酒嗝，棕色的眼睛转向了周围的村人们，大着舌头说，「大家都是怎么了？」 就在加里的目光触及了在莱芙身后侧着身子的白袍女使官的时候，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此刻，先?知巨兽小山般的身影、同伴的鲜血和尸骨……都涌现在了加里的脑海中。 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女人就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就把那只?让骑士团死伤半数的先?知兽切成了两半，其轻而易举程度就像是掸掉一片羽毛一样。而让加里觉得最恐怖的地方，则是女使官当时平淡的神色。 加里觉得她似乎是故意地耽搁了片刻，等待那个出言不逊的亚隆被先?知兽活生?生?的吸干，这才将先?知兽切半，而她耽搁那一段时间只?不过因为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亲自杀掉亚隆罢了。虽然这个女人救了他们，但是那一点点劫后余生?的感激很快就被恐惧所压垮了：这个女人对于人命毫无怜悯的。 加里的醉意立刻消失无踪：「你……」 记忆回笼，他隐隐约约地想起了他在屋外听到的神官对莱芙说的话，又想起了那个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的误会，结结巴巴地对老神官说：「莱芙她……」 「别让这个名字辱没?了你。」老神官怪生?气地瞪了加里一眼。 「可是，可是莱芙她……艾塞亚王国，先?知兽，是她……」 「好?了。我知道你当初是为了这个姑娘才应聘去?做骑士的。但是现在她已经配不上你了，加里。」看加里似乎还想说什么，老神官的语气越发严厉，「别牵扯进去?。」 加里一时语塞。他一出生?就被父母教导说，神官们的话就是在传达无上天主的旨意，因此不可违背也不能辩驳，他也一直是这么照做的。但是他现在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什么。尤其是当他感觉到女使官的目光凉凉地落在自己身上时。 「先?知巨兽是莱芙杀的……」加里涨红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愧，不是因为误担了莱芙的功勋，而更多是因为违背了老神官让他住嘴的吩咐，他先?是说得磕磕绊绊的，但是后来就越说越顺熘，「这一切的功勋都属于莱芙。你们要迎接的骑士也不是我，而是莱芙……」 但是老神官无法消化?加里的话，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大个子男孩口中带着熟悉的乡音，老神官每一个单词都听懂了，但是连成了句子却怎么也听不明白。老神官那如同圣殿戒律一般僵硬死板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能够接收「一个女人成为了骑士」这个消息的装置：「加里，你醉到胡言乱语了。」 「这是真的。」怕老神官不信，加里又重复了好?几次，「这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加里的父亲已经被村里人吹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此刻喝得酩酊大醉。仅剩的一点意识就是刚刚几个酒兄弟对他说的话：你儿子出息了，以后城里的漂亮的小姐会上赶着要做你儿媳。 他打定?了主意，不能让加里被一个来歷不明、性子还不安分的女人耽误。此刻听儿子居然敢和老神官顶嘴，怕他惹事生?非，便抬手?纠住儿子的耳朵，看加里还想说什么，便扇了几个耳光想要把他打清醒一些。 「快把人带进去?，加里醉得太厉害了。」老神官吩咐了之?后，便摘下玳瑁眼睛，拿手?帕擦拭着，高鼻樑上被夹出的两道印痕无比清晰，浑浊的灰色双眼眨了两下。嘴里咕哝了几句。 神官还没?有?开?始做什么，村民们已经自发地开?始驱逐莱芙。此刻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棕发的骑士姑娘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加里对神官说的几句话——就算是注意到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他们走到了莱芙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萨曼莎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捡回来……」 「既然当初就已经离开?了，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你是身带诅咒的不祥之?人，也许萨曼莎就是被你给害死的。」 一个中年女人说：「我看那老婆子本来就阴阳怪气，难怪养出的孩子也是小怪种……」 莱芙父母不明，来歷又很玄乎，从小到大这种风言风语不知道听了多少?。毕竟有?一个成年人的心胸，听了也就过去?了。她本来没?有?生?气的，但是最后这话还是成功点燃了引线，让她像个炮仗一样炸了，眼中立刻溢满了火：「你给我住嘴！」 第36页 棕发少?女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刺在了她的身上，那个女人下意识地哆嗦了几下。但是回头一看自己人多势众，便硬着脖子说：「我就这么说的。你能拿我怎么样？那老婆子自己就不检点，难怪没?有?人要娶她，和她同在一村已经让人蒙羞。你倒好?，还要离开?村子到外面丢埃得村的脸吗？」 伤害手?无寸铁之?人有?悖骑士的信条，莱芙对自己说要忍着。但是手?指还是几乎捏碎了掌心。 没?有?人看到，白袍的女使官轻拍了几下枣红马的脖子。 莉莉像是得到了鼓励一样，冲着那些口出脏言的人一个赏了一蹄，最后那个女人则多挨了两蹄。最后捂着屁股在地上哀嚎的样子有?几分可笑。 这匹年轻的红马不知天高地厚，就像她的前主人一样是个坏脾气的货，虽然很有?风度地避开?了孕妇和半截入土的老人，但是对着代表圣殿意志的神官们却是毫无敬畏之?心。 它很快便冲着老神官扬起蹄子，老神官吓得脸得苍白，莱芙急着冲上来拉住了马缰，控制住了不情?愿的红马。 莱芙嘴里说了几声「抱歉」，又做势虚打了莉莉几下。但是心里却产生?了几分不怎么体面的念头：干得不错。 在那一瞬间，她终于知道索菲为何偏偏会挑一匹爱踢屁股的马送给她了。不是仅仅想要让莱芙记住曾经那匹小绵羊——在某些她不便出手?的时候，莉莉的蹄子显得非常必要。 - 莱芙牵着马，娜提雅维达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向村外走去?。 「真是抱歉，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说，「让您跟着我挨骂了。本来以为可以在村里歇歇脚的，现在还得在日落之?前赶到附近的市镇。」 女使官笑着说：「只?要和骑士小姐在一起，挨骂也好?，被驱赶也好?，都很好?。」 莱芙：「……」 她决定?还是不接女使官的茬，从褡裢里摸出一根胡萝蔔来。 莉莉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扭着脖子不让莱芙拉它。这匹马给主人出了气，到后来却被揍了几下，此刻马颜面受损，鼻子里喷气的声音特别大。在看到了棕发骑士手?中那只?水汪汪的胡萝蔔之?后，犹豫了几下，拿门牙叼过，几口便吞了进去?。 莱芙摸着红马的脑袋，又连餵了几根胡萝蔔。莉莉很快就把怨恨忘到了九霄云外之?后。 两人上了马，总算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周围的市镇。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来。 她们自然并不知道，在埃得村，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圣殿的那位大人便到了。 神官和村民们自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刚刚被他们赶走的骑士姑娘，但是没?有?想到，在圣殿的使者们见到了醉醺醺的加里的时候，却并没?有?露出半点恭喜的样子。 使者们说：「那位大人要见的骑士，叫莱芙。」 - 次日。 瑟泷郡肯尼镇，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客店里。 莱芙在堆满杂物?的壁炉旁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她已经将大部分的物?品都放到了系统自带的背包里，比如笨重的骑士盔甲、马刺等物?。好?在女使官并没?有?好?奇莱芙把这些东西?放在哪里了，倒是省了她解释的功夫。 索菲给了她一百个金戈沙币做为旅费。在离开?基诺王城之?前，莱芙将其中的十个金戈沙币取出，将其中九个兑成了大大小小银、铜、铁戈沙等方便零用——在拿着戈沙币还清了女使官借给她的、还没?有?来得及来得产生?高额利息的高利贷之?后，无债一身轻的骑士姑娘神清气爽。 剩下的九十个金币则被她收在了钱袋里。虽然系统背包里有?足够的空间放钱，但是莱芙出于某种「放进去?不会变系统货币吧」「暂时不想给这鬼游戏氪金」的想法，还是将钱袋放在了手?边。 褡裢里除了干粮水囊之?外，更多的是给莉莉买的零食。莱芙觉得这匹马跟着自己长途跋涉有?些委屈，于是每经过一个市镇，就会到菜场里给它买上一些蔬菜。虽然莱芙是一个骑士，但是在褡裢打开?的一瞬间，别人看到一大堆拿麻绳捆着的青菜、胡萝蔔等物?，说不定?会觉得她是一个菜贩子。 女使官在敲了几下门之?后进来，看着莱芙手?里拿着骑士绶带正在发愁，问：「骑士小姐，怎么了？」 「要是没?有?圣殿的印章，」莱芙抚摸着那条黑色的绶带，「这东西?就毫无用处——可是我该到哪里去?要圣殿的印章呢？」 女使官径直地走到窗边，向外望了一眼，然后笑着对莱芙说：「我想骑士小姐很快就不用发愁了。」 莱芙不懂。 女使官向莱芙招招手?，让她到窗边。 楼下有?几个身穿黑袍的神使正在打听着什么，几个满脸恭敬的镇民们便指向了莱芙所住的客店的方向。 莱芙正觉得这几个黑袍神使的脸有?些熟悉，脱口问：「您说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来找骑士小姐您的。」娜提雅维达看着门口。 楼梯上很快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接着又很快响起了敲门声。 莱芙放下了支着窗户的手?，破旧的木制窗户在窗框上重重地碰了几声。 「请开?一下门，小姐……」老店主有?点紧张，小眼睛瞅瞅一脸严肃的黑袍神使们，抬手?继续敲门。 第37页 他不知道里面的客人是否犯了什么罪，但是神官们都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神情?严肃得不像话。老店主悔不当初，自己当初怎么就见钱眼开?，将两个身份可疑的、身边又没?有?男伴的女人迎了进来。要是被当做包庇罪，该怎么办呢？ 他嗫嚅地对神官们说，「小人，小人可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莱芙没?有?让他多等，很快就应门出来了。露出一张多少?有?几分疑惑的脸。 副神官和见习神官们，居然对着那个棕发的姑娘鞠了一躬：「请莱芙小姐，跟我们走一躺。大人有?请。」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恭敬的。 老店主脚下一滑，一时间几乎站不稳。他扶着木制楼梯站了起来 。隔壁几个房间的客人们都从门口探出头来看，楼下的客人也都仰着头，对着这边指指点点，都在诧异那个女孩子究竟是什么人物?。 神官们弯着腰说：「莱芙小姐，大人有?请。」那位大人甚至不能说出名字来，可见是一位极其重要尊贵的大人。 神官的地位超然俗世 ，圣职人员——哪怕是一个刚入职的见习神官——甚至不必向国君行礼。因为他们不管职位高低，都是无上天主的使者，除了在向天主祈祷之?时，或者是见了地位更高的圣职人员时才会行礼之?外，一般是不会对凡俗中人行礼的。 莱芙愣了好?一会儿，才说：「神官先?生?们，请不要这样……。」 娜提雅维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莱芙身后，状似不经意地说：「我们可是花了高价订了这边的屋子 ，订了好?多天，还没?有?住够呢。」 「小人，」店主挤出了一个苦笑，「小人马上退还。」 莱芙刚想要说什么，娜提雅维达又说：「这多不好?意思，店主先?生?——店家也是正经做生?意的，房间的定?金怎么能说退就退呢，这多不合适……神官老爷们总不会耽误百姓赚钱吧。」 「小人……这……小人……」店家汗出如浆。想要向圣殿表表忠心，一时之?间却想不出话来。 一个副神官冷着脸说：「我们会赔偿的。」 娜提雅维达接着又说： 「可是你们让骑士小姐受到了惊吓……」女使官心疼地看着莱芙微呆的脸，说着便要关上门，「她旅途劳顿，又在村里受了气，需要多多休息。诸位还是改日再来吧……」 「莱芙小姐，还请多多担待。」一个黑袍使官说，「老神官都急病了，还请您，尽快回去?。」 「好?了，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摁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她有?种感觉，要是再不制止的话。女使官说不定?会趁机敲圣职人员一笔。 不仅会漫天要价，到最后会逼着圣职人员签下一份高利贷合同也说不定?。 她对黑袍神官们说，「我跟你们走。」 - 埃得村口，众人翘首以待。 加里的头髮被他爹揪住了：「明明是你自己的功劳，怎么就让人家一个手?短脚短的小姑娘给抢了！」 「老爹，」加里心说他爹的话说得轻巧。当时，他被同伴撩拨了几句就大着胆子去?引出先?知巨兽来，之?后要不是莱芙和那个可怕的白袍女人出现，他的小命早就保不住了。加里大着嗓门道，「当时的情?况您根本就不清楚，是莱芙她救了我！」 「你还好?意思说。」加里的老爹气急败坏，不知道是因为儿子丢了脸，还是因为昨天白费了那么多酒水肉钱 ，「难道被个小姑娘救了是件荣耀的事，还拿来说嘴！」 加里的脑袋上又挨了他爹的好?几个巴掌，在经歷了宿醉之?后，此刻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嘟囔着说：「我早就说过了，是老神官非不信！」 别说老神官不信，在场的人都不信。直到圣殿的那位大人出现 ，使者将莱芙的名字重复了许多遍，村民们才知道，搞错人了——原来这个初出茅庐便建立了大功勋的神秘骑士，并非是加里，而居然是刚刚被他们赶走的莱芙。 村民们都看向了老神官。 老神官急火攻心，一气之?下翻了白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使者们很快就从目光闪烁的村民们身上看出了不对劲，在追问之?下，村民们无所遁形。你一眼我一语的。便将刚刚赶走莱芙时做的事、说的话都透露出来。将莱芙的身世也说了。 这个小姑娘本不是埃得村人。她在一个雪夜神秘出现，襁褓边上有?一把砍刀，还有?一个质地奇特的中空长条状物?。当时村里的所有?人，在第一眼看到那个婴孩的时候，都觉得毛骨悚然——为何这个孩子身上带有?兇器？为何这孩子清醒之?后就在疯狂地甩动着胳膊，嘴里冒出如咒语一般谁也听不懂的奇怪语句？ 神官来占卜了好?几次，都说这孩子的命格甚凶。之?后，村里的老姑娘萨曼莎硬是收留了这个孩子，后来居然听了那个孩子自己的想法，让她叫莱芙·白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又有?哪个孩子刚刚开?口说话，便会给自己取名？ 小莱芙在埃得村住了几年之?后便很快适应了下来，再也没?有?说出让人听不懂的字符。她很快显示出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成熟，小小年纪便知道帮着萨曼莎煮饭做家务，这种懂事细想起来是很可怕的事。 但是同龄的小孩子都不知道莱芙的来歷，就算听爹娘讲了也记不了多久。在村民们来得及制止之?前，便一个个地都成了莱芙的小尾巴，被她带着到处玩耍，回来便说莱芙姐姐的好?话。于是村民们渐渐忘记了莱芙刚到埃得村时对她的印象，也慢慢地平常看待她了。 第38页 而当萨曼莎逝世之?后，莱芙拿回了自己的砍刀，就又变得奇怪起来。村人们心中埋下的恐惧的种子 ，渐渐地生?根发芽。之?后她居然说出了要去?做骑士的话，而且真的出发了，一走就了两个月，没?有?被遣返回来。于是村民们相信了——这个姑娘，终究是一个会带来凶祸的异类。 如果真如圣殿来使所说的，莱芙真的斩杀了一头巨大的怪物?的话。这也只?能更进一步地证明——这个姑娘本身就是一个更可怕的怪物?。 如果她不是怪物?，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做到，这丝毫也不符合天主给女人安排的相夫教子的使命。 就在村民们期盼而排斥的复杂念头中，便远远地看到了莱芙骑着马到来。 莱芙是来见那个所谓的大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莱芙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当初在基诺王城曾经见过一面的那个白袍女神使，女神使曾经说过她们很快就会见面。 那位神使让莱芙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她很期待再次见到对方。 但是就在莱芙赶到村子里之?后，很快被告知，那位大人公务繁忙早已离开?了。 留在埃得村内的，有?一位金袍的神官，他等着见莱芙一面。虽然其他人在见到这个金袍神官的时候，都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色，足见其身份尊贵。但是那位公务繁忙的大人，却比金袍神官的地位更高。 在莱芙行了礼之?后，金袍神官便接过她的绶带，亲自给她敲上了象徵着圣殿的印章。 在那枚印章敲下去?之?后，棕发骑士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行荧蓝色的字： 「第一个任务，顺利完成。」 在这一行荧蓝色的字迹逐渐淡去?之?后，「背包」按钮勐地闪烁了起来。莱芙用意念点开?，发现《屠龙手?册》的第一章 节已经解锁了。 莱芙还没?有?来得及看内容，金袍神官便用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发呆」，接着将一封信交给了她。金袍神官的脸上流露出高阶圣职人员特有?的慈悲而淡漠的神情?：「这是大人亲笔所书?，她在信中说了对你今后的安排。希望你不要辜负大人的期望。」 「谨遵大人指示。」 莱芙也不敢问那位大人的名字，但是听到了对方用来指代的那位大人的代词是阴性的，便知道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女神官，心里头快活了起来。 她掂量着信的厚度，觉得内容一定?不少?。莱芙曾经发愁过，在离开?艾塞亚王国之?后下一站应该去?哪里，料想这封信里定?有?答案。 金袍神官留在这里的目的似乎就只?是要向莱芙转交这封信而已，很快便和随行的神官一起离开?了。他给莱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大人吩咐过，在村里住上三?天，离开?村子之?后，再拆开?这封信。」 莱芙不知道为何有?这个吩咐，但是也只?好?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她本来没?有?想在村里多留的，但是既然大人让她住三?天，她也就只?好?照做。 - 三?天之?后的夜晚，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左右。 莱芙早早地起床了，也没?有?叫醒睡在隔壁屋子里的娜提雅维达，便披上了衣服，轻手?轻脚地出去?。 夏初的下半夜有?几分凉意，西?边的天空挂着一弯下弦月，向无边的大地洒下一片银辉。小村里的树木落下绰绰的树影。整个村子还在安睡之?中，醒着的人只?有?一两个而已。 棕发的骑士手?里拿着几个小口袋，挨家挨户地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将小口袋放下后，又走到下一户人家。 她没?有?看到自己身后跟着一条白影。莱芙放下一个小口袋。娜提雅维达便捡起来，打开?之?后发现，小口袋里面有?两枚金戈沙币，她看着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棕发骑士，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莱芙一路放，娜提雅维达便一路捡。 直到骑士姑娘终于到了最后的一户人家，将小口袋放下之?后，她直起身子喘了一口气。正想要回去?叫女使官起床——她们今天需要早一些启程。 没?有?想到，才一回头，就看到女使官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捧着一小捧金币，而小口袋则零零碎碎地撒了半地。 看到此情?此景，莱芙不由得想起了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写的那封利率高到吓人的借钱信，眼皮勐地跳了几跳，小步走了过去?，拉着娜提雅维达的胳膊，压着嗓子说：「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您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骑士小姐？」女使官反问，护住手?里的钱，「这些人对你这么糟糕，你还要给他们送钱。这样倒还不如把钱给我。」 「你不知道。」看来从女使官手?中抢钱根本就毫无希望的，莱芙嘆了一口气，指着其中的一座屋子，「这是列得家，我七岁的时候掉到了井里，就是这家的几个孩子把我给捞上来的；这是卢克家，八岁的时候，萨曼莎奶奶生?了病，家里的粮食都快吃光了，差点过不了一冬，是卢克每周得给我送面包和果酱；还有?，这是老费利安住的地方，他是一个丧妻的老爷子，自己没?有?孩子，但是最喜欢小孩，手?艺活也很好?，总是给我们做木头雕刻的玩具，谁家里桌子椅子坏了，他都义不容辞地帮忙修理……」 女使官听着莱芙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沙哑，鼻音也慢慢重了起来，黑色的眼睛似乎有?点湿，但或许是因为骑士的身份约束着懦弱的权利，她终究没?有?哭出来。 第39页 「要是没?有?这些人，」她牵着女使官的手?，将那些小口袋和钱币一个一个地放回去?，「我早就没?有?命了。」 「现在，他们只?不过在害怕我而已，他们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将村中又走了一遍之?后，莱芙说，「恐怕我以后不会再回到这里的吧，如果就这么走了，我的心里会有?亏欠感的。这些钱就当是买个心安。」 莱芙的手?指因为刚刚在地上磕到了一个石块而破了一个小口子，娜提雅维达对着那个小口子盯了许久，没?有?说话。 - 莱芙打算天一亮便启程的，但是觉得剩下来的一段时间，自己估计是怎么也睡不着的了。 她不知怎的想起自己曾经和女使官吹过一头名为「曾经（差点）屠了一条龙」的牛，于是带着女使官向村外走去?。 天空中繁星点点，下弦月被一层薄云掩住。棕发的骑士姑娘背着一把砍刀在前头引路，而女使官在后面跟着，大约走了两刻钟。莱芙认出了地上枯焦的、尚未恢復的土地，伸手?抚摸着那棵被龙火烤死的树。心里有?几分感嘆的意思：这就是故事开?始的地方，她又回来了。 可当时的自己又怎么能想到，短短两个月之?后，她就成了一名见习骑士了。 彼时的场景还歷歷在目，莱芙依旧清晰地记得她是怎么挡在了魔龙变成的姑娘的面前，砍刀上压着重剑，虎口几乎要裂开?；之?后突然变回了魔龙身的姑娘邪恶的龙眸中流露出几丝好?奇，龙火喷出，男人成为焦碳，她从那个男人身上继承了游戏系统；之?后又……在发生?了一些不想回忆的事情?之?后……她「蹭蹭蹭」地升了级。 莱芙一回身，就见女使官躺在了草地上，手?臂支着脸望着她，金色的眸子中意味莫名。 「是的……我想当时那条龙就躺在这里。」莱芙仔细辨别着附近的参造物?，用手?比划着名，「而且她当时也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脸上实在是无辜又可怜。」 娜提雅维达只?是看着莱芙，笑而不语。 「娜提雅维达大人在想什么？」莱芙走进女使官说，「虽然我说的有?点像假话，但这些确实发生?过。」 「没?有?，我当然相信骑士小姐的实力了。」娜提雅维达站起身来，微倾着身子，金色的眸子直直地与莱芙对视。 这使得莱芙如入梦境，她恍惚间觉得面前的女使官的模样似乎有?了一些变化?，渐渐地和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了起来，她使劲地摇了摇头，便听见女使官喃喃道，「其实我刚才在想，对骑士小姐好?真是一笔再划得来不过的生?意。只?要一点小恩小惠，就足够让骑士小姐百倍相还，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向骑士小姐要更多的利息。」 「娜提雅维达大人对我已经很好?了，您曾经救过我的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当时我就想，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保护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有?些紧张地说，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之?后，不由得有?些惭愧，「是我大意了，娜提雅维达大人这么强大，自然是不需要……」 「保护我吗？」娜提雅维达轻轻地笑了，然后她牵起莱芙的手?拉到面前，低头在指头上伤处轻轻地舔了一下。 从伤口上传来酥麻而微痒的感觉，接着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莱芙看着女使官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天上布满了星辰，半弦月又向西?边移动了一些。此刻夏虫在草丛里交唤，似乎有?些紧张。 棕发骑士抽刀的动作近乎本能，不如说这个动作她已经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遍了。刀锋映着月光，在莱芙平静的脸上闪过。她双手?握住刀柄，砍刀冲着白袍女使官砍下。 「看来还是让骑士小姐发现了呢……」娜提雅维达伸手?，一把将快要落到她头上的砍刀夹在了指间。 那两个手?指细得就像小葱的葱白一样，但是其中有?万钧之?力。在被夹住之?后，不管莱芙怎么拉扯刀柄，都没?能移动分毫。 「都怪我，一看到骑士小姐受伤就忍不住要在意。」娜提雅维达盯着莱芙，「但是骑士小姐毫不犹豫地一刀挥来这一点，还是有?点让我伤心。骑士小姐就没?有?想过吗，要是真的一刀把我砍死了……」 莱芙目光微闪，接着便听到了娜提雅维达带着笑意的可恶的声音：「当然可爱又弱小的骑士小姐自然不必考虑这一点，因为你的武器顶多只?能给我挠一下痒痒而已……」 被讽刺了弱小、像挠痒痒的莱芙几乎快被这条恶龙气炸了，心中生?起的一点点软意此刻都消失无踪。 于是在娜提雅维达轻轻地松开?手?指之?后，莱芙又举起了刀……却终究还是在砍到娜提雅维达之?前停了下来 。 ——不管告诉自己多少?遍对面的女人只?是一条披着人皮的魔龙而已，面对面砍人形怪，终究还是让她膈应。 莱芙犹豫了一会儿，就被娜提雅维达圈住肩膀，抱在了怀中，耳边传来满是笑意的声音：「骑士小姐在捨不得我？是因为不想对女士动粗吗？可是说真的，虽然同样砍不死，但是我变成原形的样子更加难砍，还容易损伤骑士小姐你的刀刃，我怕你会哭的……」 莱芙现在又羞又气，她挣了一会儿挣不开?，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了《屠龙手?册》在第一个主线任务完成之?后已经解锁了第一章 。当时她还没?有?来得及看。 第40页 「是呀，这可是我和骑士小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呢？」娜提雅维达倾身将莱芙压在身下，「您还记得当时我们做了什么吗？骑士小姐，想要回忆一下吗？」 「魔龙，」莱芙颇有?气势地说，「你敢让我摸一下你的尾巴吗？」 …… 这话产生?的效果很诡异，面皮厚如城墙的魔龙突然涨红了脸，松了手?上的劲。 莱芙翻身坐起，离魔龙远远的。她把魔龙的脸红理解成了被抓住死穴的紧张，不由暗贊《屠龙手?册》真是一本好?书?。显然第一招就对魔龙很有?触动……但是她似乎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就在准骑士深思的时候，突然手?头一凉。一条黑色的皮革质地的龙尾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她的手?中，娜提雅维达保持着人身和腿，唯一的变化?是身后多长了一条龙尾，是原形时候的缩小版。此刻娜提雅维达正背对着莱芙而坐。 居然亲自把死穴送上……再奇怪没?有?了。 但莱芙又想：或许有?别的奇怪的隐藏设定?，比如说听到「龙尾」这两个单词，魔龙就会脑子煳涂…… 总之?，莱芙遵照着《屠龙手?册》上的指示：「轻柔地抚摸龙尾」。于是她轻柔地抚摸龙尾。 龙尾微凉，干燥然而光滑。 有?好?几次，娜提雅维达都似乎想要将龙尾收回去?，但是最终还是乖顺地将尾巴留在了莱芙手?里。 莱芙轻柔地抚摸了一会儿，却依旧没?有?看到有?任何「特殊奖励」掉落的证据，于是板着脸，愈发轻柔地抚摸着。其间听到魔龙好?几次忍不住从口中发出的轻轻喘息声。 龙尾巴似乎渐渐烫了起来，莱芙觉得按照这个温度上升的幅度，或许屠龙第一式的奥义就在于——让魔龙高温自焚而死。 莱芙忍不住想要去?看一下魔龙的脸色，便抱着龙尾巴绕到了娜提雅维达面前，只?见对方咬着嘴唇，白皙的面孔此刻嫣红一片，此刻眼中似有?泪光——此龙虽然邪恶，但偏生?长了一副纯洁无辜的模样，此刻脸上染了这么一抹艷色，才终于有?了一点妖女、魔女勾魂夺魄的妖冶之?气。 骑士晃了晃神。 莱芙被这么一惊，尾巴一下脱手?。见娜提雅维达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莱芙立马又把尾巴抱了回来。但是龙尾却不太甘愿让她抚摸了，一下消失在她的怀里。 娜提雅维达的目光略微清明了一些：「骑士小姐，您可知道摸尾对龙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莱芙板着脸心说：这可是屠龙第一式。 「骑士小姐，你当真知道……」娜提雅维达凑近了一下棕发的骑士，「在我族，这乃是求欢的信号。」 莱芙依旧板着脸，但是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娜提雅维达抚摸着莱芙被吓得有?些白的小脸，笑容中带着一丝恶意：「骑士小姐，做过的事情?可是要负责任的呦……」 魔龙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的目光突然向上移了五尺，接着停在了空中，轻念了一声：「又是召唤阵。」说着不舍的抚摸了一下莱芙的脸，缓缓起身，「那就只?好?下次再品尝骑士小姐了——我相信这不会是很长时间之?后的。」 等到娜提提雅维达放开?她之?后又过了一会儿，莱芙这才从地上起身。脑子被巨大的信息量沖刷了一遍，根本就无法思考。 「嘭」的一声，又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莱芙趴在草地上找了一会儿，捡起来一颗鸽子蛋那么大的绿宝石——莱芙敢打赌这颗宝石和镶嵌在索菲王冠上的那颗绿宝石差不多大小。 空中传来了娜提雅维达好?听的、在莱芙听来却有?一些可恶的声音：「此行匆忙，这些亮晶晶的小石头就当作是第一批彩礼了。」 就在莱芙琢磨着所谓「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东西?的时候，草地上突然「嘭」「嘭」」嘭」连声。 棕发的骑士抬起头，只?见在月光和星光映照下，无数流光溢彩的各色宝石从天上掉落，交相辉映的宝石雨闪烁着惊人的光芒，就像是一颗颗从夜空中跌落的星辰。 此刻夏虫忘了鸣叫，月亮似乎也忘了移动。 「光芒璀璨不及骑士小姐分毫，实在惭愧。」 * 作者有话要说： 只剩半管血的作者：菜上得有点晚……招待不周。 第21章 在?漫天的?宝石雨中, 睁大眼睛的?骑士姑娘试图用手将?宝石一颗一颗接住，但?是这个尝试很快就失败了。因?为她的?手中很快就握满了宝石，但?是宝石还在?不断地洒落着。 或许是因?为穷了整整十六年的?缘故, 莱芙的?全部精神全部集中在?这些宝石上?面，生怕这个美得像梦一样的?场面就像泡影一样一戳就破了。 地面上?, 未经清理的?一片焦土与茂盛的?青草区域泾渭分明, 宝石落上?去触目惊心。 直到莱芙在?被宝石硬生生地砸了好几下，在?额头上?留下好几个浅浅的?红痕之?后?, 莱芙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获得大量财富的?喜悦已?经沖昏了骑士的?头脑，或者说她已?经刻意地将?刚刚在?「屠龙」过程中的?一些细节遗忘了。 摘头去尾地思考一下，她施展了屠龙术，然后?获得了奖励，就是这么?简单——莱芙把刚刚心中产生了一丝悸动压下。这丝悸动这与骑士的?身份不符。而且对一个终将?死在?她刀下的?邪恶生灵产生怜悯, 可不是她这样一个职业玩家该有的?心态。 第41页 在?将?这笔意外?之?财放入系统背包之?后?，莱芙清楚地看到了在?系统界面左上?方那显示经验值与等级的?位置之?下，赫然出现了显示财富值的?两个条目。其中一个是银色的?, 显示的?是普通货币；另一个是金色的?，显示的?是稀有货币。 「一，二, 三……」 莱芙原本从来没有数过这两个条目能显示的?最大财富数量究竟有几位数——实际上?哪怕是站在?氪金鍊顶端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将?这两个条目填到最高值, 而对莱芙而言她一向靠的?是七分的?肝和三分的?技术, 偶尔的?微氪也只是为了买一些炫酷的?效果——但?是此刻，这两个条目用来显示数值的?部位，都已?经被「9」充满了。 莱芙数了一遍。普通货币一栏，共用15个9。而稀有货币一栏, 共有12个9。 而莱芙一直不太关注的?等级，此刻也已?经在?总共120级中达到了10级。 莱芙翻开背包, 发现本该被宝石占据的?背包空间依旧空着，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来。 ——变成了游戏数据，还能拿回来吗？ 但?是当她试图用意念从背包中提取出一颗宝石来之?时?，她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颗被切割成六棱的?紫色水晶。而两个货币栏的?数值，却没有减少?——这不仅说明财富是可以恢復成实体的?，而且还意味着超过了系统显示数值之?外?的?财富，也并?没有消失。莱芙试了好几遍，将?宝石取出又放入，放入又取出，发现十分可靠。 她终于放心地将?她仅剩的?五枚金戈沙币也放入了背包里，这些钱同样被吞噬了。化成了一些无法显示的?数据，就像融入海水中的?一粒盐，甚至连一点涟漪也没有溅起就消失了。 「啧，平衡已?经被破坏了。」莱芙皱着眉，在?财富带来的?冲击平静下来之?后?，出于一个多年的?游戏玩家的?本能这么?评价道。 尽管召唤阵的?声音在?耳畔轰鸣如雷，足以表现出召唤者的?焦急，然而娜提雅维达依旧托着腮悬在?半空中，脸上?怎么?看也有点得意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垮掉。 要是莱芙能在?宝石雨结束之?后?，再抬起头来看一眼的?后?，很快便能发现魔龙还没走。但?是她偏偏没有。 在?一开始，骑士小?姐被吓呆的?样子真的?很有趣，尤其是趴在?地上?捡宝石、试图把所有的?宝石都装到怀里、结果发现做不到因?而皱着眉头跪坐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但?是后?来骑士小?姐就变得很平静了，嘴里时?不时?地冒出来几句：「货币系统崩坏了」、「这样如何激励赚钱的?意志，实在?是让人怠惰的?设定啊」、「好像买了挂似的?」、「可玩性一下降低了」…… ……然后?，骑士小?姐就转身走了。 这一点都不是魔龙预料到的?效果。 难道骑士小?姐不喜欢亮晶晶的?小?石头？ - 天边已?经有了一线光，草叶上?沾了薄薄的?一层露水。 一向拴在?村口的?大黑狗在?神官到来的?几日里被关了起来，怕惊扰了大驾，现在?已?经被放了出来。它听到远方一条人影走过来，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察到了来人身上?有一股陌生的?、不属于埃得村这片土地上?的?气味，于是这只在?埃得村土生土长、从未去过外?面世界的?黑色短毛狗迟疑地缩着尾巴，耳朵耷拉到了脑后?，冲着那条越来越近的?人影「汪汪」地叫了几声。似乎在?向屋里的?主人示警。 棕发的?骑士慢悠悠地走近了，此刻村口的?几户人家被狗惊醒，打开门?来，几个男女睡眼朦胧地看着她，瞬间被清醒过来，神色复杂。 莱芙想要打一声招唿。但?是那村民们「砰」地关上?了房门?。 只剩下那只大黑狗——它似乎也已?经忘记了就在?短短两个月前，莱芙还挠过它的?下巴逗它玩过——在?发现了来人身子骨并?不高大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之?后?，便大着胆子，放大叫声，呲着牙做势要咬她的?样子。村里头别的?狗也被吵醒了，跟着叫唤起来。 莱芙并?不与它计较，只是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便加快了脚步，来到她暂居的?房子里。 三天终于过去了，她早就想要离开了。村里人此刻虽然不会驱赶她，但?是他们的?排斥和脸上?的?那种隐隐约约的?恐惧，更让莱芙觉得很不舒服。 可是在?回乡之?前，她一直以为不是这样的?。她以为她会像一个衣锦还乡的?英雄一样受到欢迎；她想好了在?大人们让她给小?孩讲探险经歷的?时?候应该说什么?；甚至还想好了告别的?话，想好了如何让这些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接受她将?要远行、也许许久都不能回来的?事实，想要了如何能减少?他们的?不舍……可是，这一切都没有。 她一开始多期待回来，现在?就多想离开。 她迫不及待从包裹里取出那封女神使?留给她的?信。几下将?那绘有常青藤叶的?、象徵着圣殿长盛不衰的?腰封拆掉。信有两份。 - 致莱芙·白： 莱芙： 在?三天前你得到了圣殿的?印章，你已?经成为见习骑士了。但?是或许到了现在?，你才真正对骑士身份意味着什么?有所了解。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猜朝霞刚刚在?天空排布，暑热尚未开始，早晨的?风极清凉，是最适合启程的?时?辰。 第42页 你耐着性子留在?村中，但?是这三天里你一定无数次想要离开。你等不及离开村子再打开这封信，因?为你急于知道我为何非要你再停留三天不可。 我想要教你的?第一堂课便是忍耐。它看起来有点伤人，但?是记住，要成为一个骑士，不仅仅是不断获得荣耀的?过程。你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我无法不从你身上?想到我自己曾经的?经歷。你想要追求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将?带着世人的?质疑，伴随在?你的?左右。 这条路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女孩而变得简单，也许只会更难。是否要继续下去，决定权在?你。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停下来，嫁给一个平凡的?男子，做一个普通的?妻子和母亲，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人会说你是一个不守妇道的?怪物；而若是你还想继续你的?旅程的?话，我相信每一块领主的?土地都是最好的?骑士学院。 你十六岁了，是个勇敢的?姑娘。我听说了你的?身世，到过你的?故乡，知道你曾做过的?事，不会把你当成温室里的?一株娇花——你要知道我这一生几乎都没有结交过一位披荆斩棘、始终没有退缩之?念的?姑娘，可我相信你是个例外?。 请允许我冒昧地自称你的?师长，虽然我们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勇敢的?好姑娘。若是你对下一步该去哪里有些迷茫，你可以拿着另一封信去纳缇伍兹国国都，你将?有所收穫；但?是你最终要去往何方，又要在?哪里止步，只有你自己有答案。这一路上?，你将?与外?界的?、你内心的?妖魔为敌。愿圣殿保佑，一切的?幸运和美德都会与你随行。终有一天你所付出一切都会得到回报，我将?永远祝福你。 黛博拉 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五月十五日 - 莱芙将?信阅毕，合了起来。那位只有一面之?愿的?女神使?的?话，似乎给了她一点勇气。莱芙几乎能想像到，她的?脸上?带着圣辉，嘴里的?每个句子都是那么?宽慰人心。 她将?女使?官给她的?信放到了背包里，接着很快地收拾好了行李。然后?，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来到隔壁房间的?门?口，抬起手来，在?被虫蛀的?木门?上?敲了几下，没有回音，这才反应过来女使?官……那条魔龙已?经离开了。 ——那么?快就习惯有旅伴了吗？独行的?寂寞怕是她首先要学会忍耐的?地方。 在?愣了一会儿之?后?，莱芙走出去，将?靠着树睡觉的?莉莉唤醒，又给这匹略有些起床气的?红马餵了三根胡萝蔔。 一人一骑，很快离开了埃得村。 在?莱芙走得很远了之?后?，才终于有村人探出头来。但?是这回棕发的?骑士离开的?时?候，连一次头都没有回。 - 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五月二十三日，纳缇伍兹国，提姆城。 正值雨季，空气闷热，天气阴沉，看不见太阳的?天空中布满了黑色的?乌云，时?有一道电光划过，既而轰隆声起，震耳欲聋的?响雷声让人心生恐惧。这在?雨季漫长的?提姆城中，也算是天气相当恶劣的?一天了。 天公似带着怒火，毫无怜悯地将?豆大的?雨珠打在?提姆城高大的?城楼上?，也打在?与拥挤的?人群相比显得略有几分狭小?的?城门?。 让人奇怪的?是，要冒着大雨想要赶到提姆城的?人，却如此之?多。 在?黑色石块砌成的?高大城楼上?，守城的?官员们俯视着底下如蝼蚁一般蜂拥而至的?各国人马，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大国官员在?面对小?国来者时?特有的?讥诮。 棕发的?骑士姑娘老远就下了马，跟在?拥挤的?人潮之?后?排队，一步一步地向城门?挪动着。身上?的?遮雨袍在?来时?的?路上?送给了一个小?姑娘了，此刻雨水打在?她柔白而刚毅的?脸上?，头髮粘在?脸颊两侧，身上?的?衣服几被淋透，她的?手里牵着一匹同样被雨水打击得有几分狼狈的?枣红马。这马一声不吭地跟着骑士，在?碰到拥挤的?人潮时?，十分乖顺地矮着身子让路。 身边的?人看到一个女孩孤身一人，一开始总有些好奇。但?是在?看到姑娘身后?所背的?巨大砍刀之?时?，便很快压住了自己心头的?疑问。 就快要轮到莱芙进城的?时?候，城楼上?的?守城官突然说：「城内已?人满为患了，为了保证治安，今日停止入城。等到舞会结束之?后?……」 守城官傲慢的?语句就像是一勺沸腾的?铁水突然浇到了冰块上?一样，让城楼下的?各国来客出了不满的?叫嚣声，一时?间带着德亚大陆五湖四海口音的?语言从各处响起。 「我家小?姐正是为了王子的?舞会而来的?。」 「要是不能参加王子的?舞会，还进城做什么?？」 「这简直是羞辱！」 「公主长途跋涉，难道连城门?都进不去吗？」 「这就是纳缇伍兹国的?待客之?道吗？」 「守城官，这是否是贵国王子殿下的?命令？身为泱泱大国的?实际掌权人，对于我们这些关心其婚事的?异国友人，不应该如此无礼才对……」 守城官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蒲扇大的?手掌在?脑袋边上?扇了两下，就像是要赶走在?耳边嗡嗡鸣叫的?蚊子一样。他根本不在?乎刚刚的?几句话已?经犯了众怒，只是叫过身边的?侍从，耳语了几句。 第43页 牢牢把守的?城门?的?守城兵们将?想要趁乱挤进城门?的?马车、人员等拦在?门?口。 一位文书模样的?下层官员在?从侍从口中接到了守城官的?吩咐之?后?，笑眯眯地冲着那些焦急的?异国来客们说：「这也是为了诸位的?安全，毕竟王子的?舞会在?即，城中公馆能够容纳的?住宿人员有限。王子殿下自然不想要将?美丽的?公主们驱之?门?外?，毕竟其中或许还有将?来的?王妃，因?而也不是一定没有可以通融的?地方……」 于是鼎沸的?人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一个使?女代替她焦急的?主人问：「该如何通融？」 另一个人问：「需要什么?条件？」 「人员繁杂，需要维护治安，所费不菲。」那个小?官等了许久才开口，脸上?依旧维持着一团和气的?模样，「诸位贵人们若是进了城中，恐怕也不想让自己的?安全不受到保障吧。」 人群中又静了片刻。 小?官接着说：「若是诸位能缴纳一定数量的?『安全金』，提姆王城的?国门?将?很乐意为您敞开。」 一个异国使?官模样的?人问：「多少?钱？」 「需要多少?戈沙币？」他身边的?一个使?城问。 「一百个金戈沙币。」小?官伸出一根手指，随后?将?手敛在?袖中。 只有较为靠近城门?的?异国来客听得比较清楚，便将?小?官的?要求向着后?面的?人传达。 人群在?平静过后?，很快便又爆发出比之?前的?声音更为激烈的?不满议论。 「这简直就是在?趁火打劫！」 「一百个金戈沙币，这几乎等于我国半年的?税收了。」 「只是一张舞会的?入场券而已?，居然如此昂贵！」 城楼上?的?守城官已?经进入城中，较为高级的?官员一个个相继回去。只留下城楼下的?低级官员和守城士兵，与城外?那些显然并?没有多少?油水的?客人们斡旋。 作为德亚大陆东南面最为强大也最为富庶的?王国，纳缇伍兹国的?王子妃身份的?确足够诱人。更别提缠绵病榻的?老国王膝下仅有一子。诸国都在?传老国王命不久矣，或许不出今年就要过世，而这回一向排斥嫁娶之?事的?特尼王子之?所以急着选妃，主要原因?也是为了满足老国王仙逝之?前想要看到爱子娶妻的?心愿。 因?而虽然现在?王子妃的?名号花落谁家尚未定下来，但?是王子娶妻的?典礼却早已?开始筹备。日期定在?两个月后?的?七月二十五日，三百年前的?同一天乃是纳缇伍兹国建国之?日。婚礼将?与建国三百周年的?庆典一同举办，这将?会是一场百年难遇的?盛大婚礼。 王子选妃的?时?间相当仓促，这使?得纳缇伍兹国不可能派使?者到各国考察各位公主、贵女们的?人品相貌。当纳缇伍兹国的?特尼王子公开选妃的?消息传开之?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各国的?君主心中都有计较：若是能与纳缇伍兹国联姻，远嫁的?公主很快就会从王子妃摇身一变成为王后?，王后?能为其母国争取到的?权利、获得的?利益是惊人的?。 于是，诸国纷纷将?尚未婚配的?适龄公主送往提姆王都。 然而抛却这段政治联姻所可能带来的?利益，各国公主们依旧期待着与特尼王子的?婚事。特尼王子是各国年轻王子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据见过他一面的?人说，特尼王子的?面容姣好、艷如女郎，但?是在?马上?却不显半分柔弱，骑射功夫了得，他还精通算术、几何、音乐、天文、语法、修辞、逻辑等七艺，乃是一个文韬武略的?全才。此外?，虽然是大国君主之?子、纳缇伍兹国未来的?国王，但?是王子却不显丝毫骄矜之?气，反而平易近人，彬彬有礼。 这样一个在?诸国有口皆碑的?年轻王子，自然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但?是碍于各国国力?相差巨大。哪怕是尊贵如公主，也不是谁都敢奢望。 然而老国王将?死之?际，似乎洞察了权势利禄等物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位戎马一生、满心国事的?老国王不愿意爱子再步上?他的?后?尘，他希望他的?儿子可以真正和一个他所喜爱的?姑娘成婚。这给了一些小?国的?公主与贵女们美梦成真的?机会，便纷纷来到了这个国家。 从诸国公主们入住公馆，到婚礼之?间不过隔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期间王子会举办几次小?型的?宴会，并?会拜会其中几位公主，而王子妃的?人选，则将?在?一场空前盛大的?舞会上?宣布：那时?与王子共跳最后?一支舞的?姑娘，将?会成为这片土地最为尊贵的?女主人，与王子一起共享诸国的?祝福。 虽然老国王如此吩咐，但?是臣属们都知道，能够嫁给王子的?只能是公主和贵族女子。但?是公主与公主之?间，差别是极大的?。 德亚大陆连年兵战，在?战乱中兴起了无数国家。这些国家大大小?小?，大如纳缇伍兹国，其主国面积与周围附庸国的?面积加起来几乎占了德亚大陆的?五分之?一，而最小?的?国家，甚至还没有纳提伍兹国的?半个郡那么?大。这些国家的?数量，光是被圣殿承认就有一百五十个之?多，此外?那些建国不过几年、甚至朝生暮死的?短寿小?国，更不知有多少?。而有国便有国王，便有可能有公主，哪怕是再小?的?国家的?公主也敢自称公主。 第44页 精明的?守城官员只要冲着马车望上?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所谓的?「公主」，哪一个更有实力?。那些大国的?公主与贵女们，负责接待的?官员们自然早就削尖了脑袋与之?交往，在?卖力?周旋之?后?提前将?其迎入了城中，而其余一些一看就是破落国家出来的?，则只能如平民一般排队。 莱芙一人一马，被人群挤得又往后?移了不少?。守城兵们拿着粗木棍，将?那些看起来较为寒酸的?人向后?驱赶而去，对于莱芙这样一个无僕从、甚至连雨具都没有的?人自然是狠狠地将?棍棒招唿了上?来。莱芙躲得快，但?是胳膊上?腿上?还是挨了好几下，还要努力?着控制着小?红马，不让它在?人群中发飙伤害无辜。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莱芙被雨珠打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莉莉时?不时?还要甩甩脑袋，将?大颗沾着尘土与汗水的?水珠撒在?莱芙脸上?。突然，身边过来了一个女子，莱芙低着头，只能看清她穿着白袍白鞋，奇怪的?是鞋上?和袍角上?十分干净，却没有沾上?了一点泥泞。 「小?姑娘，雨太大了。」莱芙感觉到打到脑袋上?的?水声消失了，抬起头来，便看见了一张陌生的?温柔的?面孔——金色的?眼睛，浅亚麻色的?头髮，哪怕是头髮稍稍被雨水打湿了一点，此刻还是美得惊人。 那个女人撑着一把伞遮在?她的?头上?，身穿一身宫廷式样的?白袍，这位应该也是一位女使?官。莱芙不由得与记忆中的?那一身白袍对比了一下，注意到她身上?的?袍子有些旧了，虽然材质不错，但?裁剪的?手法并?不细腻。 女使?官指向不远处的?一驾撑开了遮雨棚的?四轮马车，亲切地对莱芙说：「我家公主看您站了一会儿，有些不忍心，让我来为您遮雨……」 莱芙小?声地道了一声谢，看向那个同样看起来有些旧的?四轮马车。巨大的?遮雨罩与那辆窄小?的?四轮马车似乎并?不匹配，过分宽大的?油布帘垂下，莱芙看不清那位公主的?脸，只能看到垂帘下一只小?小?的?下巴，还有下巴下一截洁白的?细细的?脖颈。 ……几乎和她差不多寒酸，这会是公主？ 「一百个金戈沙币，这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说得没错！」 「这代价也太大了，若是没有被王子看中。钱又不能退，岂不是亏大了。」 人群中的?不满之?音依旧没有平息，反而愈加激烈了。 「就连一百个金戈沙币都付不出来，哈哈哈。」小?官捏了捏下巴上?的?一撇小?鬍子，和气的?笑容褪去，带着一分轻蔑，「如果这就是想与王子联姻的?诚意，或许诸位客人都不应该来这儿。若是觉得不合理想要离开，还请便吧。」 他幽幽地，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似的?补充道：「仅剩下二十个名额了，先到先得。」 在?得知只剩下二十个名额之?后?，人群中那些不满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毕竟来此处的?，最差都是有封地有臣民有税收的?，虽然拿出一百个金戈沙币对一些小?国而言并?不像对某些大国那般只是九牛一毛，但?是至少?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 一开始只是本着不愿破费的?心态，想借着众怒逼守城官放弃这些要求而已?。但?是现在?限量的?消息放出之?后?，本来那些同仇敌忾的?异国客人们，立刻觉得周围的?别国人才是竞争者，毕竟，只有二十个名额。 一个异国使?官举着装有一百个金戈沙币的?钱袋，表示愿意缴纳「安全金」。守城的?官员在?接过这钱袋，清点一番之?后?，便笑嘻嘻地让士兵们放行。 于是一个不算大的?车队通过。 第一个出现之?后?，自然有第二个，第三个…… 在?意识到不再可能胁迫守城官压低「安全金」之?后?，一些小?国的?使?官冷静了下来，权衡了一番，发觉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他们的?公主拔得头筹的?机率又太低了。于是只好怏怏不乐地离去。 马车中传来了公主、贵女们失望的?长吁短嘆声——她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也并?不奢望着能够嫁给特尼王子，但?是十分想要在?舞会上?见到这个据说长相堪比神祈的?美男子，亲眼欣赏一番他绝妙的?舞姿。 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莱芙一直注意着那个派女使?官来给莱芙遮雨的?公主……说实在?的?，莱芙对于她是否可以称为一个公主还有所疑惑，因?为她想像中的?公主是索菲那样的?，而当初索菲给了她一百个金戈沙币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迟疑的?。 但?是再看那个破旧的?四轮马车，还有那个不合适的?遮雨帘，莱芙估计就算那马车在?簇新的?时?候，也买不了十个戈沙币。 再对比一下别国公主，她们在?出行时?至少?也有一个车队，身后?跟着十几二十个人。但?是这一位居然就只有一个使?女，另外?就只有两个守卫。 「这是最后?一个名额了。」守城小?官美滋滋地拨动着桌上?堆积的?金币，头也不抬地说，「快些缴纳安全金吧，鄙人还要赶回去交差呢。」 「我，我与贵国王子有过一面之?缘。」刚满十五岁的?女孩长着一头浅栗色的?捲髮，灰色的?眼睛有大又圆，无论是个头还是整个的?骨架都挺小?，但?是脸圆嘟嘟的?有几分婴儿肥，让莱芙想到某种毛茸茸的?、揉起来手感颇好的?小?动物，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拘谨，「他曾经说过很期待与我再次见面，邀请我来到他的?王都来看望他……」 第45页 没有如预想般听到金币撒落的?声音，那么?无论女孩的?话语是多么?动听，守城官都觉得刺耳。小?官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从破马车上?下来的?女孩。 「呦，我还以为这是哪位公主载下人的?车辆之?一呢。我们王子虽然想要向整片大陆招亲，但?是至少?也得是王侯之?女。」小?官加重了「下人」两个字，看着女孩身后?的?马车，鼻孔里发出冷冷地嗤笑。 「你还说什么?与王子有约，您是做梦吧？哪个女孩没有做过这种梦，像您这般所辞的?我听过不下二十次了——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参加舞会了，后?面还有位连把伞都买不起的?，以为猫猫狗狗都能当王子妃吗？」 连把伞也买不起的?骑士愣了愣，眼睛默默地盯着左上?方显示财富值的?区域。 ——这条数据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可惜 「我是公主。」小?公主说，「我要进去。」 「那就请缴纳安全金。」小?官看向这个小?国公主身后?，意外?地发现那些排队的?人都散开了，只剩下了那个连伞都买不起的?姑娘。小?官觉得，还是在?前者身上?更有榨取的?可能性。 「我没有那么?多钱。」贫穷的?公主有气无力?地威胁道，「……但?是要是特尼王子知道我来，一定会出来迎接我的?。您不该阻止我……」 「就算是没有钱，值钱的?东西也……」小?官眼尖地发现了公主脖子上?的?那一串项鍊，那项鍊款式典雅，上?面镶嵌着一颗指头大小?的?深紫色水晶。故意压住了心中的?惊喜，装出一副挑剔的?样子，斜着眼说，「您这条项鍊，或许勉强可以。」 小?公主的?眼睛亮了亮，将?手摸向了那颗紫水晶，在?将?那条项鍊从脖子上?摘下来的?时?候，还是露出了几分不舍。这是祖母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了，她想，但?是她更想再见到王子一面，若是不能在?他成婚之?前见到他，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小?官很快就从小?公主手里将?那条项鍊夺走了。他仰着头，对着阴沉的?天空中照下来的?暗淡的?光照看着，似乎正在?判断那颗水晶的?质地，小?官虽然不懂品鑑宝石，但?是也发现这颗水晶清澈透亮，光泽柔润，不像一般的?水晶一样有瑕疵，而是通体纯洁无瑕，色泽美妙，非但?如此，还切割精美，又因?为长久的?佩戴而有了一层说不出的?柔润。 ——可以当不少?钱，至少?也得值个两百金戈沙。 眼前的?小?公主恐怕不知道行情，小?官还想坑些钱出来，挑剔地说：「这东西不值什么?钱，您还有现钱吗？」 此刻雨已?停下，女使?官已?经收了伞。 莱芙挤了挤发上?的?水珠，大步上?前，将?被小?官逼问得哑口无言、正要把也许是身上?仅剩的?几个戈沙币数出来献上?去的?小?公主挡在?身后?。 她把手放到了小?官面前的?桌子上?，本来手掌中是有一颗宝石的?，但?是她琢磨了一下，还是由意念控制着，将?宝石放回背包里，换成了戈沙币。 此刻莉莉的?身子突然扭动了一下，似乎觉得那个一向专门?给它装零食的?褡裢里，似乎突然增加了一点奇怪的?重量。 小?官还在?抚摩着项鍊上?的?紫色水晶，手中突然一空。 只是一转眼，那条项鍊便到了那个穷到连把伞都买不起的?棕发姑娘手中。小?官正想要破口大骂，但?是看到棕发姑娘背上?那把长长的?，冒着凶光的?砍刀，只能恐惧地咽了一口唾沫，哑着嗓子问：「您想要做什么?？」 小?公主也望向了莱芙，不知道她是何意。棕发的?姑娘握着她的?手，让她把刚刚掏出来的?金币收回去。 然后?她便转向了守城的?小?官，小?官差点被她的?眼光吓得坐不稳。然而莱芙却笑了，笑得特别明媚：「虽然您看不出来，但?是我真的?有钱。她的?安全金我帮她付了。」 女使?官挑起了好看的?眉头。 小?官的?眼睛还是追着莱芙拿在?手中的?那条紫水晶项鍊，此刻换了一副嘴脸：「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最后?一个名额……既然说认得王子……我觉得可以通融一下……这条项鍊就可以了……」 莱芙没有听他说话，只是走向了因?为突然而来的?重负而不舒服地踱步的?莉莉，从它身上?取下褡裢。 守城小?官、还有守城兵们眼睁睁地看着棕发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被重力?拉扯到几乎要变形的?褡裢。然后?看着她从里面拿出了两根因?为泡水而有些肿胀的?胡萝蔔，一颗过度成熟的?大白菜，还有一把发芽的?绿豆，丢到了地上?。 莱芙一手托住袋口，一手提着袋尾，将?那足有二百四十公斤重的?铁制货币倾倒在?了守城小?官面前的?桌上?。顿时?，无数铁黑色的?小?小?的?薄片硬币从褡裢口中滚落下来，发出「叮玲珰琅」的?脆响——这些硬币正是德亚大陆面值最小?的?货币，铁戈沙。 货币的?材质按照值钱程度排名，分别是金、银、铜、铁。而按照德亚大陆上?通行的?兑率，一枚金戈沙等于六十枚银戈沙，三百六十枚铜戈沙，三千六百枚铁戈沙。 第46页 铁戈沙，通常被做得又薄又小?，比起豌豆大不了多少?，每枚的?重量是三分之?二克。通常在?购买日常用品时?使?用，比如两个铁戈沙可以在?埃得村可以换得一小?块没有馅的?小?面饼。而在?做大宗交易时?，铁戈沙需要称重，且极为不便利，因?此通常会使?用其他货币。 桌子上?的?铁戈沙币堆积如小?山丘，守城官的?嘴巴张成了圆型，他将?肥胖的?身子从椅子上?挪开一点，这才避免了被滑落的?铁戈沙砸到的?危险。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币。 「请称称看，够不够吧。」莱芙说着，把胡萝蔔、青菜和绿豆芽一一捡起，又塞回了褡裢中。挂回了莉莉身上?。 「您为什么?……」小?公主看着那一对堆小?丘的?的?铁戈沙，又看看莱芙。 她从那个棕发姑娘身上?嗅到了一种浓重的?贫穷而淳朴的?气息，她似乎能够想像到，那个棕发的?姑娘每天起早贪黑，在?菜地里播种施肥，採摘出刚刚长出来的?蔬菜到市场上?叫卖，和挑剔的?顾客讨价还价，终于赚得了一枚一枚的?铁戈沙，眼前每一颗铁戈沙上?似乎都沾满了女孩的?血汗。但?是她居然将?这么?些年的?辛劳所得就这么?拿了出来，替她付安全费。 「您为什么?要帮我呢？」 莱芙没有回答。 但?是小?公主很快得知了这个棕发姑娘并?不是一个买菜姑娘。守城官本想为难莱芙，但?是后?者很快掏出了一封带有圣殿中枢印章的?介绍信，以及一条黑色的?骑士绶带——这证明了她是受到圣殿中枢特殊使?命来此的?骑士。 守城小?官苦不堪言地派士兵将?钱币收拢起来，接着放到称上?称。虽然并?没有缺斤少?两，但?是依旧觉得糟心。在?目送着骑士姑娘和小?国公主离开之?时?，一口黄牙几乎要咬碎。 小?公主问：「骑……骑士姑娘……究竟是为什么?要帮我……」 「您无须感谢我。最近我和一个兇勐的?恶兽搏斗了一番，作为对我勇气的?奖励，我获得了数量惊人的?奖赏。」莱芙板着脸，认真地说，「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体验过贫穷的?滋味，刚刚情景触发了我的?回忆。当初的?我，是多么?想要让那些以金钱财势取人的?人体会一下被我的?财富压倒的?感觉……」 女使?官跟在?二个身后?，闻言轻轻说：「唔，二百四十公斤的?财富，果然是足以『压倒』……」 「……」莱芙摸到了怀中没有来得及给小?公主的?项鍊，「我忘记把这个还给您了。」 「可是……」小?公主说，「这该是属于您的?，您已?经为我交了安全费了。」 「我想我为您交那笔钱的?最大原因?是，」莱芙手里拿着项鍊，走到了小?公主的?身后?，撩开了公主细软的?浅栗色头髮，「您的?脖颈实在?是太美了，虽然就算是毫无装饰也不会减少?其半分美好，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如此美丽的?脖子空落落的?。这条项鍊就是为了给您增添荣光而存在?的?……谁能忍心看到您美丽的?脸上?流露出忧愁呢？」 莱芙微微俯身，将?项鍊重新佩戴到小?公主的?脖子上?，项鍊的?卡扣比较复杂，莱芙眯着眼琢磨了许久，才慢慢地调整到了最合适的?位置。 「那真是……」小?公主脸上?染上?了一抹微红，灰色的?眼睛水漉漉地看着莱芙，不知道自己为何奇怪地支支吾吾起来，「太谢谢你了，骑士小?姐。」 莱芙屈膝托着小?公主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应该感谢我的?不是您，而是特尼王子。」 小?公主不解：「为什么?？」 莱芙凝视着她说：「因?为若是没有我，也许他将?错过这世上?最美的?舞伴。」 小?公主的?脸更红了几分。 「若非有使?命在?身，我只愿永远陪伴在?尊驾左右。愿尊驾心想事成，万事顺遂。」棕发的?骑士行了一礼后?，利落地骑上?马，向着信中所说的?位置策马而去，转过下一个街角之?前，还回头向小?公主点头致意。 「女使?官，」小?公主问，「我的?心为何跳得那么?快？」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雷和留言我都看到辣……看，这是我为你们日的万！ 第22章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 十八根架设在阶座上的多立克柱撑起高高的天顶，铺设着暗红色地毯的殿堂中央站了五十人的骑士团，此刻都头戴头盔, 身穿锁子甲，腰佩重?剑, 脚上是高筒的鹿皮靴, 神情肃穆地望向大厅前方高台上的官员。 虽然是闷热的夏天，但是骑士们在正式仪式上还是穿着笨重?的正式着装。盔甲等在发明之?初的确具有防御减震的实际作用, 但是随着德亚大陆上骑士制度的完善，尤其是骑士们有了圣力的加持，肉体防御力大增，不需要?再穿上额外的防护服装。因?而?除了少数较为保守的骑士之?外，大部分骑士都有自己的作战服装, 而?这些原本具有实际作用的着装已经?成为礼服。 「诸位骑士们，欢迎来到纳缇伍兹国，提姆城。特尼王子大婚在即, 莱瑞拉公馆中已经?入住了五十位来自异国的公主及其随行……」一个官员模样的白鬍子男人笑容可掬地说。 第47页 此刻一个侍从模样的人突然凑到了他?的耳边，在耳语了几番之?后，官员又改口说：「现在又添了一位公主。」 官员的目光在骑士们头上转了一圈, 骑士们的脸庞都被头盔自带的面罩遮得只剩下两只眼睛。骑士团在左右两边各排成了五行五列的两个方阵, 怎么看也无法多出另外一个骑士来。官员于是转向站在大殿右侧的骑士团长?, 眼中有一些为难。 但是还没有等官员问出来，骑士团长?希尔顿·兰斯洛特就出列，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然后说：「本骑士团有一个新成员, 她正在准备……」 新成员加入的消息他?也是在几天之?前才?获知的，来自圣殿中枢的命令希尔顿自然无法置喙。但是希尔顿也注意到了, 来人只是一个在前不久才?获得承认的见习骑士，更荒谬的是，她还是一个女孩。那位大人的来信中虽然对那个女骑士充满了溢美之?辞，但是希尔顿依旧心有疑虑，不过在官员面前，却没有表露分毫。 希尔顿话音未落，大厅右边的侧门就开了一点?，从中挤进一个矮小笨重?的身影。 议事厅总共有三?个连在一起呈现山形的门，中间?一个大门，两边则是两个较窄也较矮的小门。棕发的骑士因?为要?换上骑士的正式服装而?迟到了一会儿，知道骑士团的其他?成员已经?集合宣布任务，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便挑了个小门进来。但是没有想到，她一进门，众人的目光依旧集中在她的身上。 同样的头盔、锁子甲、鹿皮靴，只是本该佩戴重?剑的腰间?是空的，背上背了一把用棕色皮革为刀鞘的砍刀，这本来也无甚出奇。最奇怪的一点?是她的个头太矮小了一些，此刻穿上了正式服装，与其余骑士们相对比，就像是比照着做的缩小版一般，很是逗趣。 骑士的服装有规制，当?时索菲给莱芙找到的盔甲已经?是最小的一款，但是套在莱芙身上，还是显得有些过于宽大，衬得她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连迈开腿都有困难。 莱芙也不怕被看，发现已经?被注意到了也就不再试图减少存在感。她向殿内的官员和骑士团的成员行了一礼之?后，便挺直了腰，正了正身前的黑色的骑士绶带，将那个她仅有一个的、白色的有风信子花纹的勋章调转到了胸前显眼的位置。 骑士团中传出几阵忍不住的笑声，青年骑士们的各种颜色的眼睛在头甲下闪烁着。眼中的意味非常明显。 莱芙将要?暂时加入的骑士团名为剑与血玫瑰，算是德亚大陆顶尖的前十个骑士团之?一。 所谓的骑士团，就是一群骑士建立组织共同接任务。有些高级的任务十分兇险，单个骑士难以完成，而?骑士团可以最大程度地保障骑士的存活率。唯一的问题就是在任务完成之?后的战利品分配问题难以达成共识，因?而?骑士团往往分崩离析得很快，真正长?久的骑士团很少。已经?成团百年，培养出了无数着名骑士的剑与血玫瑰，自然不可能随意接纳一个新成员。 骑士团中的成员虽然并?没有圣殿骑士及更高等级的骑士，但都是经?验丰富的正式骑士。黑色骑士绶带已经?都换成了红色，每个人的绶带上都别着黑色的、金色也许还有少数白色的勋章——但是那个新来的骑士，却只有一条黑色绶带。 希尔顿倒是一个体贴的人，不忍看着那个新来的女骑士遭遇尴尬，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骑士们立即止住对新成员的打量，只道这个新人也许正是因?为那多出来的一个公主，而?被团长?临时从路上抓来凑数的。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莱芙走到了队伍最末的位置，站在了靠近边角的地方。 「那就正好了，」官员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城内贵人众多，到舞会开始之?前已经?採取了封城措施，就是担心肖小滋事。但是各国礼俗不同，诸公主贵女们又都是冲着王子妃的身份而?来，手下人也许会有所冲突。另外，在舞会之?后，便是王子婚宴与建国庆典，到时候又将大开城门，广迎各国来使和圣殿中枢的几位大人……」 在官员提到圣殿中枢的时候，骑士团明显肃穆了几分。 骑士与神官可以说是天主的左膀右臂，前者为文，传达的天主的话语，后者为武，执行天主的意志；两者都是在天主与凡人之?间?的桥樑，只不过神官更加接近天主，以口宣扬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等美德，而?骑士更接近凡人，以手中的刀与剑拯救百姓，成为人中楷模。见习骑士与正式骑士，还只能说是凡夫俗子，但是从正式骑士到圣殿骑士，才?是一个质的飞越，除了武力和精神力的增加，还因?为接受了圣殿的祝福，而?得以与天主共享「片刻永恆」。 所谓的「片刻永恆」，也就意味着更长?的寿命与对天地万物?更深的理解。至于到了光辉圣殿骑士的身份——有史以来只有十二个达到这个位置——便可以与天地同寿，共享一切永恆。 对于圣殿光辉骑士，众骑士们暂时不敢奢望，但是对于圣殿骑士，每一位都可以说是势在必得。而?成为圣殿骑士的必要?程序，就是要?与圣殿中枢的一位神官大人结为师友。因?而?这些正式骑士们都对「圣殿中枢」这四个字格外敏感。 第48页 「……总之?，这两个月王都的安全。就拜託诸位骑士了。」官员照本宣科地说完，又与骑士团团长?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在官员们离开之?后，大厅中的诸位骑士彻底放松下来，刚才?的肃穆气氛就像是滴在地上的一滴水似的，此刻蒸发得无影无踪。骑士们坐的坐，蹲的蹲，将盔甲和头盔随意解开，扔在了地上。 「热死了。」 「这死老头话真多。」 「这破衣服就不能不穿吗？」 莱芙也被闷坏了，她正要?将头盔摘下，但是脖子上突然绕过来一条汗淋淋的手臂，顿时间?浓郁的汗臭味钻入鼻腔。面罩上的眼孔此刻已经?被转到了脑袋上，莱芙的脖子被这么一卡，头盔更是摘不下也戴不上了。 可惜骑士衣袍穿起来麻烦脱起来也麻烦，必须得按照顺序脱下，第一步就是脱面罩，但是那个人拎着她的脖子就往怀里带，莱芙耳边传来了闹笑声。 「喂，新来的。知道入团的规矩是什么不？」 「是啊，这是我们剑与血玫瑰骑士团歷来的规矩！」 「小兄弟，过了这关就是自己人了。」 莱芙还在没头没脑地挣扎着，根本不知道抓着自己的人是谁。本来按照她近身搏斗的能力，应该几下就能挣脱这个骑士，但是身上的铠甲过于笨重?，眼睛又看不见，这才?犯了难。 进骑士团的规矩？莱芙之?前并?没有接触过骑士，除了以前在村里听老神官讲那些或许有部分夸大的骑士传闻之?外，便唯有在艾塞亚王国与那八位金袍骑士的一面之?缘——这八个骑士都是经?验丰富的圣殿骑士，虽然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寿命相比一般人长?了不少，但是脸上都有了岁月的痕迹，个个都因?为歷经?沧桑而?气度安然。 在莱芙的想像里，骑士们都是不苟言笑的，唯有见到美人之?时，才?会忍不住朗诵诗篇，但是一张口必定都是引经?据典。根本没想到会遭遇这样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骑士。 这个骑士团里面的，个个都是嘴上没毛的小年轻，其中年纪最大的是骑士团团长?，看起来也顶多三?十出头。 进骑士团的规矩是什么，莱芙不知道。但是类比于在现代某些学校入学仪式的重?头戏——也就是老鸟对菜鸟的一系列整蛊与捉弄，莱芙几乎可以猜出一半来了。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莱芙被捏着脚脖子倒挂着提了起来，不得已只能以手触地。莱芙喊了几句话，但是她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青年骑士们的笑声和说话声里了。 希尔顿怒喊着：「你们这些小子，给我住手！」 但是调皮的年轻骑士们自然不肯：「老大，你就别管了。」 「兄弟们这也是为了增进感情！」 于是莱芙被拎着转了几圈风车。 希尔顿说：「这是个小姑娘，别乱来！」他?想要?把新来的骑士抢过来，但是年轻骑士们根本就没有在听，看到骑士团长?气急败坏地追了过来，马上就把新来的小个子从头顶上传给下一个人。 莱芙一直摸索着试图将头盔摘下来，此刻依旧没有放弃努力，这时她差不多要?成功了，就听见一个年轻骑士把她的头摁到了地上，恶作剧一般地说：「新来的，钻了哥哥的裤-裆，以后哥哥罩着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莱芙又闷又热，身上出了一身大汗，虽然没有伤口，但是被颠来倒去总归撞出了一些乌青，骨头有些酸痛，胃里也翻江倒海。此刻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虽然她知道这些骑士们其实并?没有恶意，但是依旧很想要?发作一回。 「钻过去……」 「快钻……」 莱芙的手从过于宽大的铠甲袍袖中钻了出来，反手捏住了那个摁住她脑袋的人的手腕，然后勐地施力往下一拉。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新来的小个头居然会反抗，而?且力气这么大，一着不甚就脚步不稳，失去了重?心。莱芙借力翻身而?起，勐的一个背摔将那个人砸到了地上，锁子甲撞到了地毯空隙间?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了金石相撞的清脆声响。 周围的几个年轻骑士有的笑容僵了一半在脸上，有的抱着肩正看热闹，有的正岔开腿成排成一列整齐的门洞……此刻却见那新来的小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将他?们的同伴击倒了。 被摔在地上的是兰斯·斯蒂尔，他?是整个骑士团里最年轻爱玩的、也是继团长?希尔顿之?外实力最强的骑士，众人都没有想到兰斯居然也会有一天被搞了个四脚朝天。 在震惊之?后，有人忍不住冲着兰斯吹了一声口号：「你该瞧瞧你有多像一只被踢翻了的乌龟！」 兰斯闻言低骂了一声，正欲挣扎起身，但是新来的小个子却没有打算放过他?。反而?踩着他?的肚子，继而?一膝盖顶上了他?的胸口，力气大到他?几乎压断他?几条肋骨，兰斯已经?感觉到口中有一股腥甜之?气。 他?一把将遮住了脸和眼睛的披风拨开，想要?看看骑在他?身上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却正好看到那小个头将黑铁制作的头盔摘下。 露出了一张闷得红彤彤的脸，那张脸上还有着因?为面罩的压迫而?出现的一丝红痕，被汗水沾染而?有些湿的棕色头髮此刻有些凌乱，黑亮的双眼，柔润的面颊，嫣红的嘴唇……就在兰斯想着这小子究竟是用了那家?店里的剃刀刮的鬍子居然能剃得没有一丝胡茬的时候，目光下移…… 第49页 莱芙在摘下头盔之?后，对兰斯露出一个木然的笑，这才?起身。 兰斯一获得自由?之?后，便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扑到了正想过来「救」莱芙的骑士团长?怀中，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地抱住了希尔顿的腰。 「圣圣……圣殿呀！这是个女的！」兰斯后知后觉地喊出这声之?后，众人都静了下来。 希尔顿试图将抱着自己的少年人拨下来，但是兰斯就是死活不撒手，骑士团长?对着成员们无奈地说：「我早就说过了。」谁让你们不听。 「团长?，您是多不挑人。」 「怎么连个女人也可以加入？」 见多识广的骑士团长?立马说：「女骑士虽少，但是不是没有。你小子孤陋寡闻，早就叫你要?多读书。」 成员勉强接受了希尔顿的这番解释。 「但她只是一个见习骑士……」 「团长?。」年轻骑士的口中有一丝不想被拖累的意味，瞄着棕发骑士那小小的身子骨说，「这是哪位领主家?的小姐出来玩闹拜託我们照顾吗，真想知道您收受了多少贿赂金。」 希尔顿几乎想将那位骑士的脑袋给砸了，但是兰斯依旧死死地抱着他?不撒手，像一只被扼住脖子的母鸡一样尖叫着：「希尔顿！那个女人见鬼的力气好大！」 莱芙「咔哒」一声解开了胸甲，又把套在外面的全套骑士正式服装脱下来，扔在了地上。身上除了那双过于长?的靴子之?外，便是平日的穿着了。 莱芙双手交握，骨节相捏产生了一连串让人牙酸的脆响。棕发骑士的声音很柔软，但是黑色的眼眸中似乎涌动?着战斗的火光，她一步一步地踏上前来，骑士团的成员们不知为何都一步一步地后退了，但她只是行了一礼，接着朗声道：「诸位骑士朋友，我是莱芙·白。」 骑士团长?颇是为这个女孩没有计较刚才?的事而?欣慰，也好在这些调皮的小家?伙们到底还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庆幸。希尔顿摸了摸脸上的汗，若非如此，他?该如何向圣殿中的那位大人交代。 莱芙将那个绣有自己名字的黑色骑士绶带取下来，原本骑士团的成员们只注意到了这条绶带的颜色是黑色，但是此刻才?辨认出来。这条绶带上有一枚纯白色的勋章。 不同等级任务的勋章在颜色上有非常直观的差别，最低级的是d级到b级的，都是黑色的勋章，只是在形状上稍有不同。完成a级任务可以获得金色勋章，完成s级任务可以获得的勋章是白色的。而?完成最高等级的任务，也就是ss级任务，则可以获得透明的勋章，但是ss级任务极为难得，有史以来只有那十二位为圣殿做出了卓越贡献的光辉圣殿骑士才?获得过。 不仅仅是任务难，考验重?，而?且实际上ss级任务数量极其稀少，毕竟圣殿的统治一向很是稳固，而?真的要?获得做ss级任务的机会，必须要?对圣殿、对整片大陆有拯救之?功。因?而?一般人并?不奢望能完成这么一个任务，s级任务已经?算是巅峰了。在整个骑士团中，就只有团长?希尔顿·兰斯洛特有两枚白色勋章，兰斯·斯蒂尔有一枚之?外，此外就再没有一个白色勋章了。 因?而?在看到了那枚白色的勋章之?后，大家?都沉默了，知道这个姑娘并?不是个花架子。此刻皆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兰斯 。 希尔顿清了清嗓子，勐地将缩在他?身上的兰斯一把扯下，向莱芙的方向走了几步之?后，说：「咳，刚刚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 - 莱瑞拉公馆中一个不算豪华的房间?里。 听从了经?验丰富的女使官的建议，玻莉斯·劳埃德公主此刻正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髮饰被取下了，浅栗色的捲髮只是在左边耳侧扎成一束，长?长?地垂到了靠近膝盖的位置，小公主将手放在腹部，身上披了一层薄薄的纱毯。 一路上的长?途跋涉实在让她太累了，提纳城的雨季更是令人疲惫不堪，此刻她已昏沉沉地睡去，但是显然睡得并?不安稳，长?而?卷翘的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白袍的女使官轻手轻脚地进来，但玻莉斯还是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女使官，」小公主耳尖地听到了门外的嘈杂声，从沙发上起身，揉了揉眼睛后站了起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女使官将门留下了一道缝隙，接着俯身捡起了由?于小公主的起身而?滑落在地上的薄纱毯，放到了靠背椅上，「只是负责保卫我们安全的人就快要?来了。」 「哦。」小公主眨了眨灰色的眼睛，眉心微皱，嘴巴下意识地嘟起。似是想到了因?为那所谓的「安全金」而?引起的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她伸手摸到了脖子里的项鍊，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期待，「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位骑士小姐。」 女使官似乎并?没有听到玻莉斯后面的那句话，只是笑着说：「看来那份安全金也并?不是守城官员想出来骗钱的主意，现在公馆里都住满了人。据说要?来保护我们的人是一位骑士。」 「是啊，公馆里都住满了人。」小公主想到了刚刚公馆门口那位官员惊讶的态度，突然红了脸庞，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揉搓着，「我刚刚才?知道，原来别的公主都是有邀请函的，只有我是真的不请自来。还有刚才?登记入住的时候，我说起祖国的时候，那些人眼睛里好像在说『芙瑞亚王国在哪里呀』，『真的有这么一个国家?吗』……」 第50页 「公主，开心一些吧。」女使官道，「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遇到那位骑士小姐。」 「是吗。」小公主的眼睛亮了亮，「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莱芙刚刚从骑士团团长?口中得知此次骑士团接到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是一个少见的集体任务，每一位骑士负责保护一个公主。 毕竟纳提伍兹国是一个如此大的王国，而?且这回又赶上王子娶妻和建国庆典的双喜，提姆城愿意给予骑士的赏赐并?不低。因?此，依照任务的难度，这回的任务虽然只能是最底层的d级，但是却被破格提升到了b级。而?且若是骑士在这两个月期间?也许会发生的一些突发情况给予出色应对，或者是从公主那边完成了一些比较大的任务，或者是——有大约五十分之?一的机率——如果骑士所伺候的公主正好被王子选中成为了王子妃，任务等级与奖励可以随之?提升，最高可以升到s级。 使女引着莱芙，一步一步地走向需要?她保护的公主所住的房间?。 莱芙靠着性?别带来的便利，无须像其他?骑士一样住在离公主太远的地方。而?且据说使女说，这位需要?她保护的公主的僕从实在太少了，因?而?她可以与这位公主所带的女使官住在一间?房里。 莱芙越是走，眉头就越是跳，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突然就想起了白天的时候遇见的那个贫寒的小公主，还有她那个同样贫寒的女使官。同样是浅亚麻色的头髮，同样是金色的眼睛，同样一身白袍……难道会是…… 莱芙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想法。 ——喜好奢侈的魔龙，一定不会愿意穿这么旧的白袍的。魔龙贪财，但是实际上却并?不缺钱，为何偏偏又要?去做公主身边的女使官呢？公主除了薪水之?外，并?不能给她任何东西。 就算这条魔龙由?于某种目的真的愿意伺候一个贫穷的小公主，按照她变换外形的能力，她完全可以变得失去任何可辨认的特徵。 她怎么会那么巧合地又出现在她面前呢？ 莱芙觉得自己的神经?有些过于敏感了，不过也难怪，那条龙将她骗得太惨。 每当?想到自己数次将她挡在身后，棕发的骑士就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嘴巴：这是一条魔龙啊。 前几天，莱芙在梦里又梦到屠龙了，那时的她毫不犹豫，几刀下去，但是砍到梦醒之?时还没有把龙砍死，实在是挫败。 一定是屠龙未果的执念太深，才?让她现在变得这么敏感，甚至到了提到「女使官」这三?个字就忍不住拔刀的程度，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莱芙又一次想：要?是当?初不要?心软，一刀把龙切了就好了。 使女带着她，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比起刚才?经?过的地方明显更接近角落的地方。 「刚刚那位公主突然来了，我们甚至没有准备好房间?，这还是临时整理出来的。」 莱芙「哦」了一声。 「就快到了。」使女说。 莱芙整理了一下思绪，准备迎接她接下来的工作 。 使女带她来到一个门前，然后抬手敲了敲。 里面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 「骑士小姐，」小公主惊唿道，「果然是你！」 小公主浅栗色的头髮只束起了一半，另一半垂在边上，一看便是在束髮的过程中偷跑了出来 ，此刻的模样自然不适合见客，但是浅栗色的发映着如牛奶一般白皙的肤色，倒是别有几分赏心悦目。小公主赤着一双嫩白的足，踩在地毯上，身上只穿着一身睡袍，正在发育的身体曲线隐约地透露出来。 小公主灰色的眼睛紧盯在莱芙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一旁使女在看到她衣衫不整地出来时，脸上流露出的几分不满。 德亚大陆上大大小小的国家?林立，虽然语言与信仰相同，但是各地风俗到底十分相异。而?纳缇伍兹国则属于对于贵族女子的仪表要?求较为严格的国家?之?一。 使女在将莱芙送到之?后，便离开了。 莱芙在看到这位小公主时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位公主明显不会像其他?富有的公主一样给她许多奖赏，不过她现在对于戈沙币的需要?其实并?不太迫切。莱芙比较看重?的是，这位小公主看起来至少很好相处，而?且十分赏心悦目，这就够了。 「我刚刚还在向无上天主祈祷，许愿能让我再得见尊驾芳颜。感谢天主，竟让我美梦成真。」莱芙看着小公主，温柔地说，「我是多么嫉妒您的梳子，因?为它能够穿过您的芬芳扑鼻的秀髮；多么嫉妒微风，因?为它能够亲吻您绯红的脸蛋……」 「公主，不是叫您别乱跑了吗？」女使官温柔的带着一丝关切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身形从门中出现，手中拿着一把让棕发的骑士姑娘非常嫉妒的梳子，「头髮才?梳了一半，若是被人看见了，就太失礼了——哦，骑士小姐，这么巧，您也在这儿……」 「我刚刚听到了骑士小姐的声音呢，忍不住出来看看，果然就是骑士小姐，我真是太开心了。」见女使官拿着外袍，似乎要?披到她身上，小公主躲开了，「天这么热，而?且这里又没有男子……」 莱芙注意到小公主还赤着脚，于是伸手将她抱起。不知道为什么，身后的女使官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第51页 小公主很乖地抱住了她的脖子，任凭她将自己抱到了梳妆檯前 。 「公主与骑士小姐真是有缘啊，就像是在命盘上安排定的一样。」女使官在小公主的身后关上房门，脸上挂着笑。 「我早就和公主说过了，在纳缇伍兹国可不能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见人的时候要?庄重?一些，没有想到，她一听到是骑士小姐来了，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看来甚是喜欢骑士小姐，希望骑士小姐好好与公主说说，让她不要?任性?，也许公主会听您的话……」 莱芙冲着女使官点?了点?头之?后，便将小公主放下。小公主依旧拉住了她的手，不想让她走，仰头问：「骑士小姐，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莱芙·白，尊敬的公主。」 「莱芙？」小公主很快理解了这个古怪名字的含义，但是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名字与骑士小姐很合适，「莱芙！我可以叫你莱芙吗？」 「当?然可以了，我亲爱的公主。」莱芙依依不捨地望了一眼小公主看起来触感极佳的头髮，此刻女使官正在替公主梳理头髮。 公主的头髮保养得十分好，根本不像是她那一头为了方便作战而?割得只剩下短短一把的头髮。莱芙刚才?说的话，虽然的确有照搬语录的嫌疑，但是有一点?她的确没有说谎：她真的十分嫉妒那把梳子，很想摸一摸公主的头髮。 女使官将公主的头髮梳理好之?后，又换了几个髮型。莱芙作为对髮型一窍不通、只知道惊嘆真好看的人假模假样地评价了几句，并?且趁机偷摸了公主的头髮，满意非常。 夜渐深，小公主终于累得快要?睡着了。在伺候小公主在床之?睡下之?后，莱芙起身，转向了侍立在一旁的女使官，「我的使命是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女使官大人。我被安排与您住在一间?里，往后的两个月，还请您多关照了。」 莱瑞拉公馆是纳缇伍兹国财大气粗的体现，是专门为了这次王子的婚宴而?建造的，上万名工匠使得这个公馆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拔地而?起以容纳来自别国的尊贵女眷。每一间?给贵人们准备的套房旁边，有专为随行的使女准备的小耳室。 女使官笑容可掬地指着那扇门：「我还担心一个人会无聊呢。公主一向睡得比较早，长?夜寂寞，能有骑士小姐与我一起……聊天 ，实在是太好了。」 棕发的骑士点?了点?头，虽然她实在想不出与这位陌生的女使官能有什么天可以聊，但是也不会在现在打破女使官的说法。从墙角提起她那可怜巴巴的一点?点?行李，往耳室走去 。 比起外间?，耳室内实际的面积要?更大一些。里面有四张双人床，墙上还靠着两张摺叠床，显然是为了防备公主带的使女比较多而?准备的。哪里想到这位公主只带了一位女使官。 因?为只是休息之?所，外间?的待客用的桌椅板凳这里一个都没有。对着门的墙边，放着一个柜子，柜子的一边放着供洗漱用的东西，另一边在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个取暖用的壁炉，但是大夏天的自然不能用。 莱芙将装着自己行李的褡裢放到了柜子里，从里面取出一套睡袍。这件睡袍是萨曼莎奶奶在世的时候亲手给她做的，虽然很旧了，但是十分舒服 。 外间?，小公主唤了女使官一声。门吱嘎一声，开了又合上。 女使官出去之?后，棕发的骑士擦身换衣。穿上睡袍之?后爬上了床，挑亮了点?在床头的一盏油灯，接着对着光线，打开一本她在来提姆城之?后、以重?金购买的《十二圣殿光辉骑士见闻录（第八卷 ）》。 在德亚大陆上还没有纸，能用来写字的不是兽皮就是布，而?且要?靠文书人员一个字一个字抄，因?而?书本极稀罕。这本书是以昂贵的薄绢制作的，字迹极为清晰工整，整整花了莱芙十个金戈沙比币才?买到。饶是她愿意花钱，也没有买到其他?卷，但是莱芙决定有机会要?凑齐全套。 她取出一枝碳笔，在一条她觉得写得极棒的箴言下轻轻地划了一道，并?轻轻地背诵：「我曾看过无数山水，不及尊驾眼眸的一丝流转……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尊驾心中……」 突然，油灯的火焰晃动?了一下，外面似乎有风传来。莱芙看着耳室的门缝，站起身来，想要?将门关得紧一些，但是却看到女使官正在给小公主盖被子，两人说着话。 「娜提雅维达……」她似乎听到小公主这么唤她。 莱芙的心跳停了一瞬，后退了一步。 一样的金色眼睛，一样的浅亚麻色头髮，一样的白袍……就算这些都可以说是巧合，但是有着这样巧合的人，也同样叫娜提雅维达…… 难道是…… 可就算是这样……她为什么就不能换一个名字？ 莱芙恍恍惚惚地坐到了床上，心跳如雷。 是那条龙吗？ 这种恶兽，不会真的以为她不能通过这些相似的线索认出她来吧…… 难道她是故意的吗？ 她到底是希望她希望她认出来，还是不希望她认出来？ 莱芙一下子跳了起来，摸到了墙边的刀柄，但是在把刀抽出来之?前，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 万一，万一这真的只是巧合呢？ 第52页 女使官的脚步声近了一些，又近了一些，她一进门便看到骑士小姐站在墙边，手里拿着刀，神情恍惚的模样似乎已经?神游天外许久。 「骑士小姐在做什么呢？」女使官问，她的手在身后，轻轻地将门上的锁扣住。 「我在想，或许我应该履行自己的职责。毕竟，身为以保护公主安全为己任的骑士……」莱芙努力地扯出了一个不算太不正常的笑容，用僵硬的手指握住了刀，慢慢地向外走去，「我应当?到外间?，为公主守夜。」 「骑士小姐还真是尽心竭力。」女使官道。 「职责所在。」莱芙板着脸，向外走去，脚步有点?虚。突然腰上一紧。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又是我为你们日的万！ 第23章 屋内原本放在地上的四?张双人床已经少了两张, 此刻已经被棕发骑士收起来架在还没有使用过的壁炉所在的位置，这?为整个本就不算狭小的屋子又腾出了一?块空间。 莱芙虽然不怎么排斥和一?个陌生的然而十分漂亮的女使官住在一?间房，但是终究还是不习惯与人同?睡一?张床。因此在女使官被小公主唤走之后, 她不仅将多余的两张床收了起来，还将剩余的两张床天各一?方般远远地放在耳间的两侧。 做了这?些之后, 才准备在这?难得悠闲的时刻拿出书捲来阅读。若不是刚刚听到小公主唤女使官的那?一?声, 也许莱芙现?在依旧在油灯下细细品砸着字句，直到困意袭来。 然而女使官此刻的动作, 无疑触碰到了身带利器的棕发骑士身上最危险的一?根弦。她在肾上腺素的勐然分泌过程中?获得了片刻的平静，这?种?平静自然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她的手摸向刀鞘，然后转头去?望女使官，那?一?眼就像是一?个弯弓射虎的猎人在将箭射出之前对猎物的要害进行精准的预判。 只见油灯黯淡微黄的烛光下，女使官白皙的面庞影影绰绰, 似乎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然而她金色的如同?琥珀一?般的眸子中?却涌动着奇异的色彩——这?让莱芙在某一?瞬间疑惑过，她眼中?的光究竟来自何方。 女使官低头扶住了棕发骑士的腰肢，缓缓地如同?呢喃一?般地唤道：「骑士小姐……」这?温柔的腔调是多么地熟悉。 棕发骑士闻言, 不再犹豫，一?下子便将砍刀从鞘中?抽出来。这?把刀曾经沾染过魔兽的邪恶血液、又经过兽核强化，刀锋即使在不算明亮的耳室内依旧闪烁着凛冽到无法逼视的光。她几不可闻地低喝一?声, 高高地举起刀之后又重重地下噼, 目标正是女使官脆弱得仿佛一?掐就要断的脖颈, 不想要惊扰公主，她只想一?刀解决，低喝道：「你这?恶龙……」 作为回应，「扑通」一?声, 女使官倒地，脸上的神情犹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但是棕发骑士的神情却要比女使官更?错愕上几分,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没有一?丝鲜血的刀刃，再看向女使官毫无一?丝动静的模样，拧住了眉头。 俯身，试探性地摸了摸女使官那?张因为受到了过度惊吓而惨白的美丽面庞，再一?低头，莱芙注意到女使官手中?拿着一?条因为她过于急着走而滑落在地上的睡袍腰带。这?似乎在暗示着女使官刚才的动作只是想要帮莽撞的骑士小姐整理衣着而已。 ——然后就这?么，被她吓晕了过去?。 就像是那?些没有见过多少世面、胆小怕事?的、在受到了惊吓之后只会昏倒的贵族女子一?个样子。 莱芙颇为不解地柱着刀瘫坐到了地毯上，油灯的影子在她黑色眼眸闪烁莫名，她一?脸荒谬地挠了挠头髮。 女使官是被嗅盐的刺激味道给惊醒的，她一?睁眼就虚惊地悟住了胸口?，在呆呆地看了莱芙一?阵之后，目露恐惧，差点又要眼皮一?翻昏倒过去?。 在德亚大陆的许多地方，都以女子柔弱胆怯为美，无数的吟游诗人口?中?的、在骑士故事?中?出现?的美人，无一?不是一?看到任何一?件不合适的事?物、听到任何一?个可怕的消息、甚至只要一?想到不合礼数的东西都会昏倒过去?的。美人的柔弱会激起了英雄的保护欲，而与此同?时许多贵族女子们都被教导着：面对不合时宜的事?物，最高贵的应对方式就是昏倒。 身为骑士，手中?自然要常备一?瓶嗅盐，以方便在女士们昏倒在地之时，能够及时唤醒——这?是刚刚希尔顿团长对莱芙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莱芙万分庆幸好心的希尔顿团长将一?瓶嗅盐送给了她当作见面礼物，不让她此刻就只能对着昏倒过去?的女使官干瞪眼了 。 「真，真是太失礼了。」莱芙立在床边，低下头，镇重地行了一?礼，「真抱歉，我?吓到您了。」 见女使官恐惧到唿吸急促，其间还翻了几个好看的白眼，莱芙立马扶着她的背，轻轻拍打替她顺气。 「哦，圣殿啊……」女使官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脸上因受惊而产生的惨白之色丝毫没有褪去?，惊魂未定地望着一?直低着头、羞愧到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的棕发骑士，害怕地向后方躲了躲，「骑士小姐，您要对我?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你居然对我?举起了刀！」 第53页 虽然已经努力压抑了，但是语气中?却还是带着一?丝似乎要哭出的的战慄。金色的眼睛含着盈盈的泪光，这?副脆弱而无辜的模样，让莱芙只瞟上一?眼就忍不住愧疚到以头抢地 。 棕发骑士抹了抹鼻上冒出的汗珠，脑袋几乎要抵到了地上。哪怕是恶兽的獠牙在前，她都不会有一?丝恐惧，但是此刻女使官含泪的指责，却让她心乱如麻。 此刻什么魔龙，什么骑士的荣耀都都消失不见，唯一?剩下来的就只有愧疚和浓浓的罪恶感?。 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她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举起刀。 整片大陆上的发色瞳色也就这?么几种?，通用的名字也就那?么几百个，排列组合之后，正好凑出这?样一?个巧合的机率也不是没有。总之，她只是怀疑，没有确实的证据。就算证据再充分一?点，她也不能在没有给对方辩驳机会下就举起屠刀。 一?定是她想屠龙想疯了。此行不仅不符合骑士教条，甚至也有悖为人的基本道德。 女使官已经缩到了墙角去?，一?副似乎莱芙要谋杀她的样子。 「其实我?……抱歉……」莱芙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真的差点就把刀割上了她美丽的脖子，她于是将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了墙上，撒了一?个不太体面的谎，「其实我?刚才举刀，是为了……」 女使官颤抖着从床上爬起来 ，看向莱芙手指所指的方向——骑士小姐的砍刀正插在墙上。 有些疑惑地，她提起了放在床头的油灯，下床走到那?个方向细看 ，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又尖叫了一?声：「哦，圣殿啊！」 ——砍刀锋利的尖头将一?只硕大的蟑螂钉死?在了墙壁上。 柔弱的女使官又被蟑螂的尸体吓到了，接着一?身冷汗地倒在了正好站在她身后的骑士姑娘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似乎是要想要防止自己过于恐惧的惊唿声太大，会惊扰小公主的甜梦，在短时间内受惊多次因而身子的颤抖几乎就没有停过。 「真是多亏骑士小姐了，这?东西太可怕了。」女使官看向莱芙的目光突然变成?了感?激而略带一?丝抱歉，缩在莱芙的怀中?又抖了一?抖，「要不是您将这?个小东西弄死?……我?真难以想像，要是我?在睡觉的时候 ，它突然爬到了我?的脸上，该怎么办……圣殿啊！我?的心跳得好快，我?真的不敢再继续想像下去?了……真是多亏了骑士小姐……」 莱芙将女使官扶到床上坐下，听到感?谢之声，一?下子面庞涨红，故作冷静道：「职责所在。」 「这?耳室里阴暗潮湿，在看不见到的一?些小角落里，会不会还有许多这?种?东西呢？」女使官一?脸恐惧地拿眼扫过屋内的每个地方，接着充满期待地看向了莱芙，「骑士小姐今晚能与我?共睡一?榻吗……」 棕发骑士将砍刀从墙上拔下，又用脚将那?只干瘪的蟑螂尸体踢到了壁炉边一?个放脏物的桶里，接着拿布将砍刀擦拭干净，见女使官安定下来了，便放心地将嗅盐又放回了褡裢中?原来的位置，闻言有些犹豫：「我?……」 「难道骑士小姐真的忍心让我?这?么柔弱无依的女子因为担心恐惧而彻夜难眠吗？」女使官金色的眼睛闪烁着，浅亚麻色的细软长发的衬托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仰着头，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我?不眠不休不要紧，但是可怜的公主殿下为我?忧心该如何是好……」 莱芙转过头来，与女使官金色的眼眸对视。 女使官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看着看着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莱芙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为何很多骑士的故事?都有类似于「美人乡，英雄冢」的说法，也似乎明白了，为何有无数大有前途的骑士们都在遇到了一?个美人之后，放弃了与天父共享永恆的机会。 她甚至担心自己再看这?位女使官一?眼，以后就举不起刀了。 最终，本来想要屠龙的骑士，暂时性地肩负起了保护柔弱的女使官不受小虫子侵扰的职责。 因为身高差距的缘故，两个人躺在一?起 ，反而显得像是柔弱的女使官将骑士姑娘搂在怀里，这?点让莱芙有些在意。不过介于女使官就像抱着一?个万能的驱虫片一?样将她抱着特别紧，怕是只能维持这?个姿势，便再没有动了。 「女使官名叫娜提雅维达吗？」 「是的。骑士小姐，怎么了？」 莱芙说：「哦，是因为，我?曾经屠过的一?只恶兽也有同?样的名字。」 「恶……恶兽也有名字吗？」 「是一?只魔龙，能化人形的。化成?人形的时候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会装可怜，很能迷惑人……」莱芙说，感?受到了勒着自己的腰的手越来越紧，忍不住「嗯」了一?声。 「魔……」显然比起蟑螂，还是魔龙更?让女使官恐惧一?些，「天呢，骑士小姐您真是勇敢，我?甚至都不敢提起这?个词。原来真的有这?么可怕的恶兽存在，简直让人寝食难安。」 「我?，」莱芙似乎被女使官的恐惧激起了斗志，「终有一?天会将它杀死?的！」 「……」女使官，「骑士小姐，您的怀抱真是让人安心。我?要睡了，您可不许趁我?睡着了逃走。」 第54页 长夜漫漫，莱芙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数着上面模煳的纹路。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没有与人同?过床的她，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姿势，准备看着天花板看到天亮。这?也不是很大的问题，毕竟她时常在旅途中?，若是当日没有赶到市镇，就得露宿荒野。晚上只能像莉莉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防止有毒虫勐兽和谋财害命之人趁着夜色夺去?她的性命，就这?样熬个几夜她身体也受得了。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闻着女使官身上传来的柠檬草一?般清新?的幽香，睡意居然很快袭来。她眨了几下眼，眼皮越来越黏，很快就进入了黑甜乡。 在彻底进入睡眠之前，她勐然想起来这?味道熟悉得很，但是心却慢慢平復下来。到她醒来之后，就彻底忘记了这?个疑问。 一?片星光透过小小的窗口?照进来，棕发的骑士舒服地闭着眼睛，手指伸向了女使官的细软的浅亚麻色长髮中?无意识地抓握着，白日里一?直板成?一?副庄严肃穆样子的脸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娜提雅维达眯着金色的眼睛，伸出手在骑士姑娘的脖子上摸了摸，做出要掐的姿势。 - 四?天后，在宴会厅举办了盛大的宫廷舞会，接待官员们以特尼王子的名义邀请所有的公主们参加。 宴会厅大门敞开，一?位穿着正式礼服的司仪站在门的左侧，手中?拿着一?份名册，每当一?位公主进入，便会宣读她的名字和祖国。同?时受到的邀请参与舞会的还有纳缇伍兹国的其他贵族男女 ，站在门另一?侧的一?位司仪拿着另一?份名册，宣读这?些贵族的名字与爵位。 这?是纳缇伍兹国舞会的习俗。作为一?个大型的社交场合，宫廷舞会上会出现?许多不同?身份的人。纳缇伍兹国又是一?个极其注重等?级与礼法的国度，不同?爵位之间的贵族相互见礼的方式各不相同?，能在入场之前知道对方的身份，便能在舞会上以得体礼仪相互交往。 「埃里克·弗里曼公主，来自尤杜拉王国。玛里琳·甘迺迪公主，来自奥克塔维亚王国。帕特丽夏·芬克公主，来自卡米尔王国……」 「埃尔维斯·理查兹，男爵。亚伯拉罕·马莎，子爵。比尔·卡尔，侯爵……」 有些已经早早来到宴会厅中?的贵族们，虽然都拿着酒杯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但是都会分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到门口?，暗暗记下这?些贵族和异国公主们的身份。主要关注是贵族，纳缇伍兹国王国疆域广大，自然有很多认都认不全?的封地与贵族们，这?些本国贵族们是主要交游对象。 至于异国公主们，她们的祖国多数都不如纳缇雅维达王国来的强大，很多都是冲着特尼王子的身份、以及他将要继承的纳缇伍兹王国的强大而来。 不过确实有几个来自实力相当国家的公主，比如刚刚相继入内的，埃里克·弗里曼、玛里琳·甘迺迪、帕特丽夏·芬克这?三位公主。她们的身后都有一?个强大母国作为依靠 ，这?些三位公主自然无需为了家国的利益而奔波，她们不像其余的一?些公主，这?回若是不能嫁给特尼王子，等?到回国之后，也许过不久就要被父亲远嫁给一?位国力强大的、但往往是年老好色的国王做妃子了。 纳缇伍兹国的实力于这?三位公主母国而言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吸引她们来到纳缇伍兹国的原因，只能是特尼王子出众的人品才情，以及他深受天主眷顾的俊俏面容。 贵族们都是灵敏的动物，鼻子一?皱就能闻到权势的味道。这?三位公主的衣裙精緻典雅而毫无夸饰，神情带着几分眼中?无人的淡淡傲慢，通身被娇宠成?的不紧不慢的气度，可以将她们与周围那?些小国公主们区分开来。后者往往在着装下了很重的功夫，胸部几乎要从衣料中?滚出来，浓妆艷抹，香味刺鼻。 这?三位公主是在特尼王子选妃的消息出来之后被首先?通知的，也是第一?披被邀请入住公馆的。不像其余的一?些公主也许还没有见过特尼王子，这?三位公主都是特尼王子专门拜会过的。 虽然病重的老国王同?意王子可以不顾身份、只要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便可。但是贵族们本能地相信人以群分。尊贵的王子自然要和同?样尊贵的公主成?婚才行。 就在王子选妃的消息广发大陆各国之前，纳缇伍兹国的贵族们早已心知肚明：王子妃必定是这?三位公主之一?。 见这?三位公主相携而来，贵族们都削尖了脑袋要与之结交，即使遭到对方疏淡的反应，也毫不气馁。 「玻莉斯·劳埃德公主，来自芙瑞亚王国。」 这?一?个小小国家，自然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引起的只是类似于「真的有这?个国家，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这?类的疑惑。玻莉斯·劳埃德公主的长相自然出众，但是在王宫贵族们眼中?，最为迷人的永远都是权势。 「骑士小姐，您说我?这?样打扮好看吗？」灰眸的小公主有些紧张。 小公主身穿深紫色的钟形裙，内部的鲸骨圈衬裙将裙摆部位高高撑起，裙下是时兴的荷叶边，身后有一?尾小小的裙裾。显得活动灵动，十分俏皮可爱。 莱芙望着小公主，说：「您真是美极了，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第55页 但是小公主依旧有些不自信，拉着自己袖子上的花边：「只是好像旧了一?些。」 站在一?旁的女使官正在为公主整理着衣服后摆，将一?个冒出来的线头用小剪子除去?，闻言用手轻拍一?下小公主的嵴背，道：「您此刻应该挺起胸膛才是——快些去?吧，和那?些贵族们、公主们说说话，就算王子还没有来 ，您也该多认识几个人。」 玻莉斯灰色的眼睛望向了宴会厅中?互相攀谈的人们，他们似乎都早已熟识许久，三五成?群地聊天，脸上的表情热情得像是多年未见的密友正在互述衷肠，如此亲密以至于貌似无法容纳任何外人的加入。 小公主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向宴会厅中?走去?，迟疑的目光中?有一?点再努力压制也压制不了的怯懦，她望向了埃里克·弗里曼、玛里琳·甘迺迪、帕特丽夏·芬克这?三位公主。她们的故国只要说出来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她们住在了公馆中?央最好的房子，光是随行带的下人就有上百人。此刻她们身边围满了人，就像是被星星围绕着的月亮一?样。 她不由得又转过身，望着站在墙边正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她的女使官和骑士小姐。虽然今天的服装和髮型都是精心准备过的，但是玻莉斯真的还是好想要逃走 。 「这?孩子没有出过几次远门……」白袍女使官的目光心疼地落在了小公主身上。后者经过了努力终于成?功地加入了几位公主的攀谈之中?，虽然对方显然并不很欢迎她，但好歹没有拒绝 。 女使官接着说，「芙瑞亚王国虽然国土狭小，资源贫乏，人丁稀薄，却没有什么纷争。唉，这?孩子从小就是这?么单纯，现?在真是难为她了……」 「看来玻莉斯公主真的很喜欢特尼王子，这?么努力的样子。」莱芙道，「公主说他们曾经见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哦，这?是玻莉斯五岁时候的事?。国王王后带着她出游，玻莉斯当时虽然胆子很小，但是爱玩。那?时候，唉……都怪我?没有看好她 ，她在一?个雨天熘出去?，差点没有找回来。老国王都急坏了……」女使官缓缓地说，看着小公主的眼中?依稀带着一?丝慈爱，「当时正是特尼王子将玻莉斯找回来的。要是没有特尼王子，恐怕我?就得负疚自尽了。」 莱芙轻轻地「哦」了一?声。将眼中?的试探收了回来，从桌上拿了一?杯果茶啜了一?口?，终于彻底地打消了疑虑。 女使官如此信手拈来地便说起了玻莉斯的过往，十年前的事?歷歷在目。如果真的是那?条魔龙的话，她怎么可能和玻莉斯呆了整整十年？何况女使官和玻莉斯之间那?种?只有青梅竹马才会有的亲昵和关切，都不像是假装的。 她当初真的是魔怔了，才会把女使官和那?条恶龙联繫在一?起。 那?条魔龙根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徒，当初或许是看中?了艾塞亚王室给予的好处才会将索菲变成?羊。但是索菲在羊市上的遭遇，还有索菲在看到魔龙的时候下意识发抖的模样，也都证明了 ：魔龙对于可爱的小公主心狠手辣，根本就不会如此温柔。 「当初我?也只是远远地望了特尼王子几眼。那?个男孩子当时约莫十岁，真是模样周正，而且有礼貌得很，小小年纪有很有风度，就算是大人没有在跟前，也不会趁机欺负小女孩，和别的小男孩完全?不一?样。 」女使官依旧望着玻莉斯公主。 「当时的玻莉斯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有提过特尼王子的名字，不过我?看出来她是真的开心的。之后又过了十年，这?十年里她没有再见到特尼王子一?次，依旧也没有主动提过，就算是周围的人提到这?个名字她也不会问。我?还以为当初公主的年纪太小，所以忘记了呢。直到玻莉斯听闻特尼王子要娶妻的消息。突然之间激动得和什么似的，说什么也要过来 。原来这?孩子记得这?么清楚。」 宴会已经开始许久，但是宴会的主人依旧迟迟未来。 众人等?得都有一?些焦急了，无数双眼睛看向门口?，这?时宫廷乐师们才突然奏起了音乐。 在柔和而庄严的乐声中?，特尼王子缓缓地从宴会厅门口?现?身。 他有一?头金色的阳光般的头髮，用纯白的丝带在脑后扎成?短短的一?束，一?双让人想到澄澈天空的浅蓝色眼睛，脸上有着女郎般的柔美，却不乏英气。他披着长至膝盖的浅紫色坎肩，内穿着有颇多装饰的贴腰缝制的金色锦服，下身则是丝织长袜和带扣襻的鞋子。 这?正是纳缇伍兹国王室男子在参加舞会时最为正式的装扮。纳缇伍兹国男士的服装极尽花哨之能事?，有时甚至会被别国的男子讥讽为「爱露屁股的花孔雀装」。但是这?一?身服装穿在特尼王子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特尼王子的身形瘦削，而且并不高大，但是靠着身材比例的缘故，显得极为挺拔和精神。他的纤长秀美的手里举着装有紫黑色葡萄酒的玻璃杯，浅蓝色的眼睛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 「抱歉，我?来迟了一?步。」特尼王子举起酒杯，向远方来客们致意。 那?柔和的声线，几乎让人无法产生任何责怪的意思。 在场的贵族男子们都手扶右胸，身体前躬行礼 。戴了帽子的则将帽子脱在右手中?。公主与贵族女子们则都用手提着裙摆两侧，微微屈膝，像高贵的天鹅一?般弯下头，露出美丽的脖颈。 第56页 行礼完毕之后，宫廷乐师换上了新?的乐章。在这?篇短乐奏完之后，便要正式开始演奏舞乐。 但是在欢乐的乐声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特尼王子并不特别想要来到这?场专门为他准备的舞会——不知道是因为他正为生病的国王而担心，还是真如传言中?所说的，特尼王子对婚嫁之事?极其排斥。 很快的，第一?支舞乐开始奏响。此刻，在场的诸位公主们都绷紧了心弦，无不期待着特尼王子能够邀请自己成?为第一?支舞的舞伴 。然而特尼王子只是将目光落向了在他身侧不远处的一?位公主，脸上含着几分得体的笑意，慢慢地走向了她，微微俯身，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受到邀请的是埃里克·弗里曼公主，她也正是那?三位家世最雄厚的公主之一?。 谁也不知道，特尼王子选择了这?位公主，究竟是因为这?位公主母国的强大，是因为这?位公主格外貌美，还是仅仅因为这?位公主在当时站得离他最近。 乐声渐渐高昂，剩余的男性贵族们也与公主、贵族女子们携手，迈入了舞池。 在舞步交错之间，纳缇伍兹国的贵族们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特尼王子并没有显露对某位公主的偏好，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一?向不愿婚配的特尼王子，在面临着必须成?婚不可的处境之时，很显然他最终选择的王后只能是最符合贵族们期望的那?一?位了。 玻莉斯远远地望着特尼王子。在容纳了数百人的舞池中?，她显得丝毫没有存在感?。小小的身子很快就被遮挡住了。 女使官不忍心地说：「这?孩子回去?，怕是要哭了吧。藏了这?么久的喜欢，我?想特尼王子却未必会记得她呀。」 莱芙看着在舞池中?与陌生贵族舞蹈的玻莉斯，不发一?言，只是暗暗握紧了拳头。 一?曲终了。 按照纳缇伍兹国舞会的规矩，在舞会主人领了第一?支舞之后，宴会才能正式开始。 特尼王子放开了埃里克·弗里曼公主的手 ，举起酒瓶，将酒液向被堆成?塔状的玻璃酒杯倾倒而下。顿时，散发着浓郁果香的黑紫色葡萄酒液便沖溢了酒杯 。 金髮的王子在象徵性地拿起三杯酒递给身边的三位贵族小姐之后，便走到了摆着各种?吃食的桌边，他拿起烤肉刀，在桌上的一?只烤牛身上划了一?刀。蜜色的油脂从被划破的烤牛表皮中?流淌出来。 玻莉斯提着裙摆，似乎想要走到离王子近一?些的地方，这?样或许才有机会和他搭上几句话，但又因为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企图而涨红了脸 。 但是特尼王子却不愿意久留，那?张美丽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地向宴会厅外走去?。 「啊，怎么会这?样……」 「就这?么离开了……」 「王子定是有急事?吧……」 特尼王子身边的侍从笑宴宴地说：「请诸位尽情畅饮，国事?繁忙，王子需先?行一?步了。」 特尼王子才出现?了不到一?刻钟，便消失了，而且离开时甚至没有说什么话。若是别的王子，也许便要被指责不合礼数了。但是特尼王子则不同?，似乎只要被他那?双含着淡淡忧愁地眸子望上一?眼，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能被原谅。 玻莉斯鼓着腮帮子，又冲着白袍女使官和棕发骑士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眼神颇像是一?个在外受了气的孩子向着家人寻求依靠，眼中?的失望浓郁得可以滴出来。然而宴会还在继续，玻莉斯终究还没有落跑，而是继续努力地与那?些她不认识的贵族们攀谈，一?开始似乎有些紧张，但是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棕发的骑士说：「骑士的主场应该是充满刀光与血液的，而不是站在舞会的小小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公主的脸上渐渐挂上忧愁，却无法用手中?砍刀将那?些让她伤心的罪魁祸首们一?一?消除。如果公主允许我?的冒犯，我?将拼上性命将那?个男人绑到她面前！」 「若是玻莉斯听到你说的话，」女使官轻声道，「一?定又会脸红的。」 过了一?会儿，莱芙不知怎么的又突然冒出来一?句：「我?觉得玻莉斯公主能当王子妃。」 「……」女使官说：「我?也这?么认为。」 「出于我?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莱芙看看场中?，颇有几分挫败地觉得在舞会这?样的场合 ，根本就没有骑士的用武之地。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身后原本用来背砍刀的位置，结果摸了一?空，回忆起了在舞会入场时要求交出所有的武器，不由得瘪了瘪嘴，「如果王子妃选拔的唯一?依据就是让手下的骑士们决一?死?战的话。」 「出于对骑士小姐实力的信心，」女使官掩嘴，低低笑了一?声，「我?也这?么认为。」 莱芙挺直了背 ，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 。 突然背上被勐地拍了一?下，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呦，莱芙小骑士，口?气还真不小。」 转过头去?，发现?这?人是兰斯。这?个年轻骑士在经歷了莱芙一?个背摔之后，便在骑士团中?颜面扫地，失去?了一?切威信。从此便不再将莱芙当成?女孩。 兰斯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在被莱芙掀翻在地、用膝盖压在胸口?的时候，那?种?喘不过起来、也爬不起身来的感?觉了。他和团里的所有人一?样，以为莱芙只是趁他没有准备好时候暗算了他。因此一?直想要找一?个机会来挽回颜面。 第57页 这?几日偶尔在公馆相逢，都是一?副要拿手撕了莱芙的样子，只是碍于任务，矛盾才没有爆发。 兰斯刚刚自然是听到莱芙说的话，「我?觉得玻莉斯公主能当王子妃」，「如果王子妃选拔的唯一?依据就是让手下的骑士们决一?死?战的话」，这?两句话明摆着就是没有把剑与血玫瑰骑士团中?的其他成?员放在眼里，更?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莱芙将兰斯放在自己肩膀上手掰开，仿佛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在兰斯看来有多可恶似的说：「我?说的是事?实。」 「哼，我?不和你计较。」此刻这?个年轻骑士的蓝眼睛中?闪烁着几分得意的光，仿佛已经发生或者是将要发生什么喜事?了一?样 ，因此宽宏大量得很，便是看莱芙也觉得顺眼得多了。但是听到对方明显带着挑衅的言论，还是忍不住要把自己得到的消息透露出一?点来。他想看到莱芙那?张可恶的脸上露出嫉妒的神情，那?一?定非常好看，「你没有注意到吗？刚才和王子共舞那?一?位公主……」 莱芙知道，刚才与王子共舞的埃里克·弗里曼这?正是兰斯所负责保护的公主。 接待官员们势利的表现?十分明显，哪怕是在分配保护公主们的骑士上。骑士的经验、实力也与公主们背后的势力相匹配。兰斯在队里本就是希尔顿团长一?人之下，其余四?十八名成?员之上（不包括莱芙），又年轻英俊，因而他负责的公主自然也是母国相当强大的一?个。同?时，也会是王子妃、未来的王后之位的最强力竞争者之一?——这?一?点至少已经获得了纳缇伍兹国大部分贵族的共识。 「啧……我?看到了，那?又怎么样。」莱芙看向兰斯崭新?的衣袍，知道这?都是埃里克·弗里曼公主的给他的赏赐。尤其是兰斯腰间那?条镶嵌了硕大宝石的腰带，更?是显示了这?位大国公主的财大气粗。但是兰斯不知道，这?些东西已经不足以让莱芙产生羡慕了。 「王子妃的身份就在那?三位中?间。」兰斯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而且公主还布置给了我?一?个任务。」 听到了「任务」二字，莱芙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哦？」 好在兰斯本就没有打算隐瞒莱芙，还没有等?她问出来，就自己一?五一?十地说了：「在提姆城中?有有一?处禁地，其中?生了一?只兇恶的魔鸟，这?只魔鸟被称为火云雀。据说火云雀是在一?次宫廷火灾中?浴火而生的，它浑身火红，唯独头顶上长了一?跟彩色的羽毛，会随着光线变幻色彩，见过那?根羽毛的人都会为之着迷。在传说里，若是将火云雀头顶上那?根彩色羽毛做成?胸针 ，就能让佩戴者所爱的人死?心塌地地坠入爱河 ——我?将要为我?的公主斩杀那?只火云雀，用它的羽毛来为公主增添光彩。」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又是日好的万！ 第24章 在?宴会厅的右侧, 以两根方柱相隔，是?一处专门安排给公?主身边的女使官和守护骑士们的地方。桌上有各种丰盛的食物与饮品，与宴会厅中的食物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餐具上的形制有所不同而已。 骑士们的目光都望向自己的公?主 ，似乎正试图通过观察公?主们的表现, 来预测她之后成为王子妃的概率。毕竟, 公?主们的前途与骑士们在?这个任务中获得?的荣誉息息相关?。若是?公?主被王子选中成为王子妃，那么将来作为曾经守护过纳缇伍兹国王后的骑士, 在?各国间行走都必将获得?更多便利。 特?尼王子的新娘一定会从这五十个……五十一个公?主中出现。那位幸运的王子妃所带给骑士的附带荣耀，也必定会出现在?剑与血玫瑰骑士团中。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们，因此更加增了一点?因竞争而来的斗志。 在?听到兰斯与那个新来的女骑士说?话的声音之后，其余的骑士们互相看?了几眼，也勾肩搭背地走上去插嘴。 「兰斯 , 你可别说?大话。最终火云雀羽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 「在?传闻里这只魔鸟邪门得?很。将会诱惑一切看?到它的人。甚至只要被它的眼睛看?上一眼，就会失去了战斗的斗志。你觉得?这样的魔鸟，单打?独斗能拼得?过吗？」 「餵, 你们先?搞清楚情?况再说?也不迟。」兰斯歪着嘴，痞气地笑了笑：「火云雀头顶的彩色羽毛就只有一根，做出来的胸针就只能有一个, 只能献给一个公?主……最关?键的是?, 王子妃也只能有一个。以前做团队任务也就算了, 现在?要是?我们联合起来杀了这只魔鸟，鸟骨头鸟肉也许能分得?清楚，但是?那根羽毛该怎么分……难道事后决斗一场不成？ 」 另一个骑士说?：「你当?希尔顿团长?不知道这个消息吗？别以为他惯着你，就会把这根彩羽也让给你。」 兰斯双手抱着胸, 昂着脑袋说?：「我才不要他让呢。公?平竞争 ，希尔顿老了, 身子骨不行了。早该退位让贤了，我觉得?这次或许就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正守在?门口、与几个官员说?话的的希尔顿似有所觉，远远地落过来一眼。 兰斯一下子收紧了皮，将脸转到朝向墙的方向。 「你的话我一定会转交给年迈无用的希尔顿团长?的—— 但是?可别忘记了还有新来的骑士姑娘。」另一个骑士说?，「兰斯，你腰上的淤青现在?还没有好吧？——现在?骑士姑娘还在?这里呢，你怎么敢大言不惭，难道还想再一次想被碾压在?地上呢？」 第58页 「是?的，对于那根羽毛。既然我现在?知道了，那我同样势在?必得?。」莱芙说?，「将那根羽毛拿来，为我的公?主增添光彩——我的心志不会比诸位弱上几分。」 「可是?你那个小公?主，她敢给你布置这个任务吗？」兰斯道转向莱芙，「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家世并不好，就连进城的安全金，都是?由别人付的。我甚至不知道她的母国究竟有没有资格给你授予勋章。」 「而且，你要知道那只火云雀本就容易引起人的感情?。女人是?感情?用事的动物，要是?入了火云兽的幻境中，将在?火光中印出你最渴望的事物，要是?深陷其中出不来的话，就要连小命都没有了——你还是?考虑回?去拿起针线给你的公?主缝制一条新裙子吧，或许这样的成功率还要大上一些。」 莱芙死死地盯了兰斯一会儿，一双纯黑色的眼睛深不见低，就在?兰斯以为她要上来与他进行武力较量的时候，棕发的女骑士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拿着一个倒了白开水的酒杯，向站在?一旁的女使官走去。 兰斯在?她身后，一脸不解 。他听错了吗？到底在?谢他什么？ 莱芙轻轻「啧」了一声。 在?莱瑞拉公?馆之中，消息传递的方向和速度也有等级差，莱芙自然是?在?感谢兰斯给予她的极大的信息量了。火云雀的消息显然是?纳缇伍兹国的贵族透露给他们的，或许想要借着这次盛事，借骑士团之手，除去城中祸患，在?王子殿下面前卖好。同时又可以凭藉这个消息，讨好将来的王子妃、即将成为新王后的公?主——很显然这个火云雀羽将会落在?一个实力强劲的公?主手中。两面讨好，实在?是?划算的买卖。 火云雀的事情?莱芙还是?第一次得?知，而别的骑士们似乎都已经知道许久了 ，莱芙不由得?想要感嘆一下在?玻莉斯公?主身边实在?是?太平静了。 在?她入住公?馆之后发生的事情?是?莱芙没有料到的：原来滋事的肖小之徒，也与纳缇伍兹国最有政治嗅觉的贵族们一样敏锐。那三位最受瞩目的公?主们，几乎每天都要经歷刺杀、失窃、投毒等事件，并且以平均每天三次的频率昏倒过去，导致跟在?她们身边的骑士们都很有事做，功勋积累下来为数不少——这应该就是?当?时官员在?安排任务的时候说?过的，这两个月之中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事件吧。 但是?跟在?毫无存在?感的玻莉斯公?主身边的莱芙则同样毫无存在?感，她每天唯一需要用到砍刀做的事，就是?在?房间里将那些可怜的老鼠、蟑螂、苍蝇、蚊子等削死。这倒有一些好处，比如说?锻鍊了她的准头，而且玻莉斯公?主晚上睡得?更安稳些了，睡眠质量很好的玻莉斯公?主最近面色更加红润了，根本不用涂脂抹粉就显得?光彩照人。 而空闲的、缺乏体?力劳动的骑士姑娘更是?在?这几天，把那本《十二圣殿光辉骑士见闻录（第八卷 ）》背上了好几章。但是?越是?读书，她那颗属于骑士的战斗之心便燃烧得?愈发炙热 女使官掩着嘴，站在?角落里，可怜而小声地问：「骑士小姐，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刚刚兰斯和别的骑士们过来的时候，莱芙注意到他们落在?女使官身上的眼神有些露骨。那些血气方刚的正式骑士们在?看?到美丽的女使官的时候，眼珠子都快要弹出眼眶了。 而女使官毕竟和玻莉斯公?主来自于同一个国度，腼腆害羞。在?那些五大三粗的骑士们面前，柔弱的女使官就像是?在?虎口颤颤发抖的小兔子一样可怜。 莱芙的保护心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一步上前，挡在?了女使官身后，隔断了所有的目光，然后侧着头对女使官说?：「这是?骑士之间的事，你不要参与进来。躲草丛……躲一边去，安安静静的，不要说?话。」 于是?女使官就很听话地闭着嘴，缩到了角落里。 莱芙说?：「当?然可以。真是?抱歉，我走神了。」 听到莱芙这么说?，女使官这才放下了捂住嘴的手，担心地说?：「骑士小姐，您怎么就答应了要去杀那只火云雀呢？这多危险啊，我原本正想要阻止您呢……」 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觥筹交错直至午夜时分，贵族们、公?主们才陆陆续续退场。 厅中一地杯盘狼藉，十几米长?的长?餐桌上，银制餐具与玻璃杯或倒或歪。吃了一半的果盘，带着肉的烤牛骨头，尚未吃完的甜点?心，此刻都被打?扫的宫人们倾倒至巨大的泔水桶中。 夜晚稍有一丝寒意。雨季未停，夹着细细雨丝的夜风打?在?人身上像小冰锥似的。空气中瀰漫着绿植微酵的清香，在?宴会厅外?的宽阔庭院里，地面上石缝中挤出细小的浅紫色桔梗花，个个撑着小小的肿星形的头颅，在?夜风中摇摆，似乎在?躲避着雨珠。 在?玻莉斯公?主出来之时，女使官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薄披风披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上：「公?主，您没事吧？」 玻莉斯摇摇头，灰色的眼睛回?望向那渐渐合上大门的宴会厅。显然刚才与特?尼王子擦肩而过，然而对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事让玻莉斯很是?遗憾。 「真可惜，没有能和王子说?上话。」 第59页 棕发的骑士站在?玻莉斯面前，对她行了一个礼，然后说?：「请公?主为我布置任务吧。」 「莱芙。」玻莉斯公?主不解地望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何莱芙会突然请缨：「什么任务？」 棕发骑士于是?将火云雀的事情?和公?主说?了。她虽然不是?很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让人见之倾心的鸟羽，但是?如果将那只魔鸟杀死，至少能让王子注意到玻莉斯公?主吧。可怜的小公?主现在?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至少得?让她见到了王子，才会有一点?希望。 「能够让喜欢的人，心甘情?愿地坠入爱河。」玻莉斯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心动，看?向棕发黑眸的骑士姑娘，托着她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可是?，莱芙，这是?魔鸟，太危险了。而且它既然能在?纳缇伍兹国存在?了这么久都没有被捕杀，一定极为兇勐。」 莱芙说?：「我想我未必会输。」 「可是?……」玻莉斯拧眉细思了一会儿，灰色的眸子望向棕发骑士的黑眸，「好罢，莱芙，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没有必要为我这么做，一开始为我付了安全金，现在?又要为了我去杀魔鸟……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自从成为您的骑士那一天起，您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您的喜怒哀乐便是?我的喜怒哀乐。您的快乐就是?对我最好的奖赏，我还需要其他奖赏吗？」莱芙认真地说?，「您心系特?尼王子，我若是?什么都不能为您做，那就太不称职了。请您命令我。」 － 转眼，莱芙来到纳缇伍兹国提姆城已经七天了。照例每周骑士团都会有一场会议，内容是?对一周来的做的事进行总结，并且规划接下来一周要做的事，地点?就在?一开始布置任务的议事厅。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十八根高大挺拔的多立克柱，同样的深色地毯，厅前同样的高台。而议事厅正前方对着门的高台上，站着的不再是?纳缇伍兹国的官员们，而是?骑士团长?希尔顿。在?上次会议之后，公?馆内诸位公?主的安全已经全权交给了骑士团。 希尔顿长?了一头怎么梳也梳不顺的篷乱的棕发，短短地顶在?头上，像一只公?狮。与头髮同色的棕色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窝中，显得?十分深邃，此刻眼睛盯着议事厅门口鱼贯而入的人群。 诸位骑士们暂时与所保护的公?主们告别，在?午休的两个小时里来到了议事厅。因为骑士团长?走到了高台上去，其余骑士们的位置便依按照之前在?团中的实力排名顺位上移，等到莱芙站到了最后的那个空隙之后，便又成了两个整齐的、左右对称的五行五列的方阵。 因为只是?团内的周常会议，于是?众人也没有穿上那套笨重的礼服了，都着便装出席。但是?却都严肃异常——至少在?会议一开始看?起来是?如此。 「人都已经到齐了，咳。」看?着眼前整齐而对称的队伍，希尔顿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揉了揉有些红的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很好，各位都来报告一下这周内做的事情?吧。」 于是?从兰斯起，骑士们相继前跨一步，讲述自己完成的任务。比如说?他们守护的公?主失窃了什么财宝，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找回?来了，比如说?有一个陌生人想要刺杀公?主，经过一番努力将公?主救回?来了。以及公?主又晕倒了多少次等等。 最后轮到莱芙的时候，她无话可说?。她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把今天用刀砍死了几只小虫子也当?成任务。 希尔顿似乎看?出了棕发骑士脸上似乎有几分说?不出的失落和尴尬，便说?：「这是?一件好事，没有让公?主受惊，这比起建立任何功勋都重要得?多。你们都要记住这一点?。像你们这几个小子，很是?出了一番风头，现在?觉得?很快乐很光荣——尤其是?你，兰斯，公?主给了你那么多赏赐，现在?很得?意是?吧？」 站在?队伍最前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点?名的兰斯撇了撇嘴。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要防范于未然。高贵的公?主们的心脏都是?很脆弱的，一但受了伤害就难以修復了。你们居然敢让她们晕倒那么多次，不觉得?羞愧吗？」 诸位骑士低着头，一副真心悔改的模样。但是?偶尔几个闪动的目光，还是?表明了对希尔顿所言不敢勾同。 「下一个议题。做为一个骑士团，剑与血玫瑰能经歷百年而不散。歷代的成员们更迭了数回?，但是?骑士团依旧没有散，就是?靠着一股精神维繫着我们——那就是?团结友爱与和谐的精神。」希尔顿说?着，将手中的小册子又翻过了一页，然后眼睛又扫向了兰斯，「听说?你曾多次向新成员寻衅滋事，施以不正当?的言辞，甚至多次明示暗示要进行决斗。」 兰斯被二度点?名了，站直了身子以示在?听：「是?。」 「虽然莱芙只是?我们临时的成员，但是?只要她在?我们这个团体?中一天，你们就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妹——兰斯，你在?散会之后留一下。」希尔顿道，「好了，下一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了火云雀的事情?，我是?这样决定的。整队一起出发，时间在?明天……」 兰斯正色道：「可是?团长?，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都不会因为您是?团长?就相让的。」 第60页 「你们这些小子，关?于火云雀的消息都是?哪里来，贵族们口中？」希尔顿将手中小册子翻得?哗哗响，「这些贵族们说?得?言之凿凿，但是?他们真的亲自去探索过火云雀的巢穴吗？要是?火云雀真的能让你们这些小傢伙们随便几剑就刺死了，怎么现在?还会安心地呆在?自己的老窝。」 希尔顿咳嗽了一声，表情?很是?严厉：「听说?你们中的几个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要独自去探索巢穴了。这么莽撞，根本就是?白白送死。你们死在?火云雀口中的不要紧，但是?骑士团的荣耀，公?主的安危该怎么办？」 「特?尼王子知道了这个消息，已经派人将有关?火云雀的信息告知了我。想要杀死火云雀要经过两道关?卡。第一道关?卡，至少需要百人才可以开启，否则便只能对战火云雀的幻影。而到了第二层之后，由于火云雀众所周知的能力，至少要两人结队才有成功的可能。」 众位骑士们相互望了几眼。这些人都是?曾经的队友，却也是?竞争对手。别说?第一层需要百人，就算只需要五十人，此刻他们也不会和周围的骑士们组队进去。好在?他们所侍候的公?主们本身都带着实力不弱的侍从，因而组队的问题很容易解决。 莱芙却犯了难。玻莉斯带着的两个侍从，一个是?嘴里只剩下一颗牙齿的老车夫，另一个则是?手无缚鸡之力、比女使官还要瘦弱的几分的文?书。 － 次日。提姆城西郊的废官外?。 众人眼前是?一座烧焦的园林，虽然年头久远，但是?依稀可见彼时的模样。这是?纳缇姆兹国王宫曾经的位置，原本是?一座气派的宫殿，可惜在?百年前一场火灾中被毁坏了。 废宫的壳子虽在?，内里却已经被烧空了。当?时在?王宫内的王室成员无一生还，这几乎瞬间就让强大的纳缇伍兹国陷入了混乱之中，更别提那场过分妖异的火中还产生了一只魔鸟，更是?让全国人心惶惶。 好在?当?初还有一位王子遗落在?外?，他很快聚集了人心，在?将内忧外?患平定之后，重建了王宫。 这座死宫所在?的位置一直没有人敢接近，据说?可以听到夜半的冤魂哭泣之音。而那只在?火灾中产生的魔鸟，更是?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之后提姆王城的范围一直向着东方扩展，西边的废宫所在?地便渐渐荒芜起来。最近这只火云雀的叫声格外?悽厉，似乎带着诅咒之音。有很多人怀疑，老国王的病情?与这只魔鸟的叫声有关?。这种猜测自然是?无端的，老国王身边的人与医官们皆知老国王的疾病乃是?操劳过度加之在?战场上受的伤所致，但官方的解释还是?耐不住民众对此事的颇多联想。 这一天，废宫前却聚满了人。 特?尼王子的车队来了。诛杀魔鸟显然比起舞宴更让他感兴趣，因此王子早早到达。 由于深受爱戴王子的到来，现场也聚集了不少民众。 紧随王子的车队之后的，是?由希尔顿领队的骑士团。希尔顿手中举着一个硕大的旗帜，鲜红色旗帜上绘着一把威武的宝剑以及一枝娇艷的玫瑰花枝，二者交叉成一个十字形，周围是?一圈圆环，镌刻着骑士的八条精神「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希尔顿身后跟着五十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以及将要与他们共同踏上险途的战友。 当?希尔顿将手中的旗帜挥落之时，身后的骑士们都整齐地从马上下来。 民众们皆抬起头颅，去看?那一张张年轻而威武的面庞。但是?在?最后一列的两位，虽然是?男子装扮，却明显是?两个女郎。 莱芙最终不得?不让女使官与她一同出发，这是?因为玻莉斯公?主的尽心推荐。 小公?主说?虽然这个与她一同长?大的女使官很是?害怕蟑螂等物，但是?其父却是?斩妖除魔的圣咒师，她从小耳濡目染深得?父亲真传，将会成为骑士小姐的助力。 莱芙听着不是?很相信，但是?也只好带着她一起过来，在?进入废宫前，对女使官道：「要是?等会遇到什么危险，就躲到我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 肝…… 第25章 无数的?民众蜂拥而至, 来到这座早已废弃百年的?宫殿门口，和他们?所爱戴的?特尼王子一道，看着一行一百零二人的?队伍进入这座不祥的?宫殿。分明是闷热的?夏日, 但是不知为何，停留在废宫外的?百姓们?, 都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清早的?雨在停了一会儿之后, 雨丝很快又细细密密地飘了起来。众人的?目光皆在废宫的?门口。就连在老国王重?病之后、一向?国事繁忙的?特尼王子也没有急着离开。 最后一个骑士与她的?同伴一道进入废宫，在身影消失在关?闭的?宫门前, 向?宫外的?众人留下一道坚毅的?目光。 废宫内。 「好在这是雨季，雨水或多?或少能减少火云雀的?气?势 。」希尔顿手里拿着一张写满细小字迹的?羊皮卷，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这张羊皮捲来自于二十几年前的?一个探险队。在得到纳缇伍兹国王室的?命令之后，他们?攻入了废宫，企图除掉为恶一方、致使得纳缇伍兹国内民心惶惶的?火云雀。然而这行人失败了, 当时一百五十人几乎葬身于火云雀的?喷吐出的?烈火中，只有一个骑士逃了出来。但是那一次尝试，已经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 第61页 那个死里逃生的?骑士将将一张用?血记录的?羊皮卷从?废宫中取出。而在那张羊皮卷歷经波折终于到了国王手中之时, 死里逃生的?骑士却主?动回到了废宫里，与其同伴一同赴死。 「你们?看……」一个骑士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向?了远方。 无数神态庄严的?古代骑士, 骑着高大的?马匹在华美的?宫殿中穿行, 马蹄踩在了繁复精美的?地砖上, 发出哒哒的?声响。突然，一个身穿金袍的?圣殿骑士从?他的?马上回过头来，皱起了刚毅的?眉头，与他凝视 。金袍骑士胯-下, 一匹通身洁白的?骏马抬起了马蹄，转了个方向?, 向?他奔来 披着红色披风的?正?式骑士喃喃道：「大人……」 「咣」，希尔顿转过身来，直接将手中的?盾牌往那个神情恍惚的?骑士头上砸去。 莱芙从?刚才那位骑士所指的?方向?转过头来，她自然没有看到那个骑士所看到的?东西，眼前的?不过是一派断井残垣罢了，因而此刻心里有些疑惑。接着便听得希尔顿将盾牌往那个慢慢偏离队伍的?骑士头上砸去，「哐哐」几声，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人而心软，然后几个骑士用?了死劲将他们?胡言乱语、奋力挣扎的?同伴拖回了队伍之中。 莱芙有几分印象，这骑士在舞会时和兰斯顶过几句嘴。从?他当时说的?几句话来看，他似乎也有着为了自己守护的?公主?的?而与火云雀一搏的?想法。和骑士团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他也对于荣耀极为看重?。 「早就叫你们?长一点记性，不要总是莽莽撞撞的?。 」希顿一边拿盾牌砸，一边教训那道，「进来之前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胡思乱想！荣耀、美人、财富、权势，一切的?一切，只要动了念头，就容易受到诱惑。你们?难道忘记了火云雀的?异能了吗？」 希尔顿终于将那个骑士砸清醒之后，便大步走向?了兰斯。 后者?正?俯身对着一个方柱，英俊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彬彬有礼地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您怎么会迷失在此处呢？您家住何方，可否给予我知晓的?荣幸。或许并不需要我明说，您也知道我并非只想要送您回家。今后在我每一次远行之前，都会向?着您家的?方向?行礼，就像是得到了您的?祝福一般……」 说着，兰斯微微屈膝，双手捧着「贵族小姐」那双似乎过于粗大的?双手，亲吻了下去。却啃到了一口带着熟悉的?汗臭味道的?毛。 「美丽的?小姐，您怎么会……」兰斯愕然地抬起头来，迎接他的?却不是那金髮碧眼的?贵族小姐含羞带怯的?娇笑，原本美丽无比的?姑娘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可怕，「为何您的?毛髮延伸到了光洁的?脸颊上，为何您的?鼻头硕大、皮肤粗糙，而且还长了一个喉结……」 「因为我是你的?团长！」希尔顿将自己的?手从?兰斯手中抽了出来，接着用?力地在衣袍上擦拭，低咒道，「兰斯你这好色的?笨蛋！」 年轻骑士的?蓝色眼睛中满是深情，声音低哑而有磁性：「一定是丑陋的?邪巫嫉妒您的?美貌，才将用?黑巫术将您陷害。请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姓为何，家住何方，我定将为你报仇，肝脑涂地也不在乎……呀，做什么，好痛！」 「你这小子实在是……太噁心了……」希尔顿手提起兰斯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被烤焦的?柱子上撞去，他实在是被兰斯的?话语和语气?搞得不舒服极了，此刻又是气?又是好笑，「你给我清醒一点！」 「小姐您为何如?此粗暴？难道那邪巫不仅对您的?容貌施法，还对您美丽温柔的?心灵施加了诅咒吗？」兰斯被希尔顿砸得倒到了地上，却依旧拉住了「美丽的?小姐的?裙摆」，苦苦哀求。 在被忍无可忍的?希尔顿照脸踩了几脚后，兰斯才终于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见众人都用?意?味不名?的?眼神看着他，只好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在拧眉的?时候不期然地碰到额头上的?伤口，龇牙咧嘴地问，「我，我刚刚做了什么吗？」 他一抬头，赫然发现刚才那位美丽的?小姐所站的?位置，居然是一具靠在在柱子上、烤焦了的?骷髅。兰斯在「嘶」了一声之后，便后退着撞到了希尔顿身上：「怎么回事，我刚才明明……」 希尔顿恨铁不成钢地又举起盾牌在兰斯头上砸了几下：「镇定心神，小心火云雀的?幻境！」团长的?话自然不仅仅是对着兰斯，而且也是对众人说的?。 此情此景，若是放在往日，整个骑士团都该乐成一锅粥了，但是此刻却没有人敢笑。 刚刚这一段插曲过去，众人心中皆有了警惕之心。此刻皆睁大了眼睛看向?周围。 他们?实则才刚从?宫门口进来不久。硕大的?宫门关?闭之后，在这个分明只与外面一门之隔的?地方，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此刻天空中彻底晴朗、没有一丝云朵，刺耳的?阳光照射下来，很快就烤干了众人刚刚被雨丝打湿的?衣袍。 众人听闻宫殿中似乎还有着昔日宫廷里繁华的?人声，甚至远远近近的?还有明显不属于他们?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这些声音除了来自于被烈火焚烧殆尽的?王室成员和使女侍人，还有无数曾经踏入过此地想要诛杀火云雀却不幸殒命的?探险者?。 第62页 虽然希尔顿让众人不要多?想，但是人的?思想怎么能够控制得住。越是强制着自己不想胡思乱想，脑中思绪便越是混乱。 莱芙躺在地上一根柱子，看着看着，耳边突然传来了极轻微的?气?泡声。棕发的?骑士吸着鼻子转过身去，只见小瀑布般的?冰可乐正?冒着白色的?水汽。在不远处，则是一个有补丁、珍珠、椰果、冰激凌块起伏的?奶茶泉。她拼命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但是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吸着鼻子闻那逼真的?香味。 似乎觉得她受到的?诱惑还不够似的?，旁边的?一根柱子上突然长出了一只裹着面包糠的?、炸至金黄的?肥美炸鸡。那只炸鸡却不像可乐瀑布和奶茶泉一般安分在原地，而是正?用?两?只失去了鸡爪的?脚，一步一步地冲着莱芙走来，张开两?只大短短的?金灿灿肥腻腻的?翅膀，似乎要来拥抱她。 这番热情奔跑的?姿态几乎能让人产生奇妙的?罪恶感的?：若是拒绝它的?话，就实在太残忍了。 棕发骑士又咽了一口唾沫，就在她俯身将那只热情的?炸鸡捡起来的?时候，却被女使官拉住了。莱芙勐地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仰头看向?脸色平静的?女使官。 女使官有些关?切地问：「骑士小姐，您看到什么了？」 莱芙被这一打岔，如?梦方醒，自言自语道：「对啊，烤熟的?鸡怎么会走路呢？」 女使官愣了一会，接着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棕发骑士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一不小心把想的?东西说了出来。 ……兰斯渴望美人，另一个骑士渴望荣誉，比起他们?来。她的?愿望真是穷酸得过分。 「我还以为能够诱惑到意?志坚定的?骑士小姐的?，定是不一般的?东西。没有想到，骑士小姐如?此单纯。这么容易就被满足了吗？」见棕发骑士已经红了脸，女使官轻声地在她耳边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促狭。 莱芙稍稍地缓过劲来。就在她觉察出不对劲的?时候，那只烤鸡就已经凭空地消失了，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一个滚到她面前的?骷髅头。 棕发骑士又转头去看那道如?同瀑布一般的?可乐流，努力地去观察可乐触地的?部?分，发现那里可乐突然没头没尾地断了。她去看奶茶泉，同样注意?到了有破绽的?细节：在奶茶与地面触碰的?地方，是脏兮兮的?，但是奶茶却没有被污染。于是莱芙有几分惋惜地看到可乐瀑布与奶茶泉和都消失了，变成了普通的?石块与泥土。 莱芙看了看周围，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恍恍惚惚的?，似乎都进入幻觉中了。就连最为老成持重?的?希尔顿，也不知因为看到了什么，脸上挂满了泪痕，表情又像笑又像哭。 这多?么像是一个在睁着眼睛着情况下做的?一个梦。几乎在每一个让人着迷的?梦中，都有无数多?的?破绽，这些破绽只要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是假的?。但是梦里人要么是不愿意?注意?那些破绽，要么是不想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只有在清醒后回味之时，才会发现梦中景象里，有那么多?不值得推敲的?东西。 「破绽，」莱芙出声提醒道，「既然是幻觉就一定有破绽。只要发现了破绽，就能将幻觉消除。不管这个幻觉有多?么美，都是假的?。」 似乎是因为棕发骑士的?话起了作用?，众人在艰难地辨识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小心翼翼地停止了脚步。 只见地上铺满了一层骷髅。年头或早或晚。最早的?乃是在一开始的?那一场大火之中，没有被大火完全烧成骨灰的?人，残留下的?尸骨都成了棕黑色的?。另一些比较新鲜、完整的?骷髅则来自于探险者?。有的?骷髅甚至还保留着衣服盔甲，混合着废弃宫殿中那些生长得格外妖冶的?野花野草们?，烘托出几分格外不祥的?气?氛。 在场众人即便不是身经百战，至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更何况，这样的?场面在进了废宫之前就预料到了。但是此刻他们?心中却觉得格外诡异，但都说不出这种诡异感的?由?来。 莱芙微微仰起头，看向?从?一进废宫开始脸上的?神情便无比平静的?女使官。哪怕是在刚才的?情况下，周围人都受到了影响，女使官依旧是如?此平静。 女使官问：「骑士小姐为何这么看着我？」 「……我在想，为何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棕发骑士说，「既然这些幻觉都是由?于渴望而生的?，您难道没有渴望吗？」 「渴望嘛，自然是有的?。但是我想要的?东西很少。或许是因为我生来便拥有很多?东西吧，无论是名?是利还是美色，既然我本来就有，那么自然没有可以让『渴望』滋生的?土壤。我唯独渴望的?东西，是那些不能用?钱买到的?，无法靠武力夺取的?，甚至很努力都未必能拿到的?。」女使官笑宴宴地说。 「『不能用?钱买到的?，无法靠武力夺取的?，甚至连很努力都未必能拿到的?』。会有这种东西吗？」莱芙想了一遍，发现她目前所追求的?东西确实无非是可以用?钱卖到的?，可以用?武力夺取的?，只要是努力都能获得的?这三种。至于那些美味的?食物与饮料，只不过是因为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所以显得对她尤其珍贵吧。 第63页 至于女使官的?说法，她努力一下大约也能够理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总是追求一些虚的?东西，也许女使官想要的?是世界和平。 女使官接着说：「不过所幸，我所渴望的?东西，也都已经被我掌控住了……」 女使官选取的?字眼让莱芙有些在意?。在德亚大陆通行的?语言里，「掌握」这个词组的?本意?是把什么东西握在手里。棕发骑士低头看着自己被握在女使官掌中的?手，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于是将手抽回了。 女使官颇有几分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空空的?手，笑着说：「……所以啊，我怀疑真的?会有让陷入幻境中的?东西。」 「未必吧。」莱芙看着女使官自信的?样子，或许是出于刚刚面子小小地受损了的?缘故，想要反对一下，「娜提雅维达大人，在我家乡有这么一种说法，往往一开始说大话的?人，到了最后都会处境狼狈，颜面尽失。」 「哦，既然这么说的?话，我倒很是期待着，这火云雀能给我一场幻梦了。据说到了内层，便能够触及到更深层的?渴望，或许这火云雀真的?能造出一场让人不愿意?醒来的?幻梦也说不定。」女使官笑着说，「这样的?梦一定是美极了吧。」 女使官突然俯下身去，将一颗骷髅头从?它那穿着生锈的?黑铁盔甲的?尸身上扒了下来，颈骨破碎在这个安静的?废宫中产生了一丝让人心里发颤的?清脆声响。将骷髅头放在手里把玩了一番之后，女使官突然说：「这具尸体的?主?人，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还是在笑着的?……」说着便举着骷髅头，指着嘴巴的?位置说，「你们?看他笑得多?开心？」 此刻女使官已经换上了白色的?男子衣袍，为了方便行动，长长的?亚麻色头髮已经扎成了髮髻，放了兜帽里。此刻那张因为过于白皙甚至显得有些病弱的?脸上微微地带着一丝笑意?，似乎手里拿着的?不是一个骷髅，而是一副珠宝一样。 然而众人也无暇理会这惊人的?违合感了。 「一般而言，骷髅头都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哦不，该说是牙齿或许更适当一些。」女使官说。 莱芙奇怪地望了女使官一眼。 「笑容只会牵动神经和肌肉，在成了骷髅之后，对于骨头的?形状没有影响。」白衣的?女使官说着，拿细白的?手指拭去了那骷髅头上长出来一下块苔藓，手指最终停留在牙齿的?部?位，「除非是张开嘴，开怀大笑，笑得停都停不下来……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若是恐惧地开口惊唿，不会是这个形状。」 兰斯胆子大，也从?地上捡起了一个骷髅头。发现那个骷髅头嘴巴的?位置也是大大地咧开着，就像是停留在大笑的?瞬间?一样。 众人在惊了片刻之后，也都开始观察着地上的?骷髅头，他们?终于知道了来到了为何这些骷髅给了他们?一种格外诡异的?感觉：论年纪无论死亡的?时间?，骷髅头们?无不都是在大笑着。 希尔顿带着众人来到一个骷髅较少的?外层宫殿中：「现在，原地修整。入夜入后再进攻火云兽。」 他走到外面，仰头看着正?在向?天顶爬去的?太阳。摊开了羊皮卷，然后冲着宫殿里头的?众人说：「魔鸟能吸收日光中的?能量，到了晚上会比白天更容易攻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火云雀在废宫的?最里面。接下来将是一场硬仗。 」 于是众人皆就地休整，心中却一直存有疑问。 仅仅是进入了废宫开始，就开始看到幻影了。这甚至还不能算是第一道关?卡。众人此刻都收起了对于火云兽轻视的?态度，转而警惕了起来。 莱芙心中自然也有这个念头。突然身侧传来了香味，转头一看，女使官正?在吃烤小鱼，吃得津津有味。 「骑士小姐也要来一条吗？」女使官说着，将一条烤小鱼递到了莱芙面前。 棕发骑士看着烤小鱼呆滞的?黑漆漆的?硕大眼睛，心里有几分于心不忍，说：「不用?了。」 等到夜幕降临，虫声四起之时，希尔顿才重?新将众人唤起 ，又细细叮嘱了几回，才让众人去闯第一道关?卡。 从?外围宫殿里出来，众人在冲着废宫中心部?位望去之时，皆看到了奇异之景 。 平静而晴朗的?夏季夜空中，月亮没有出现，只是繁星点点。星光照在废弃的?宫殿中，只见其上有一只金红色的?鸟，身形纤细，翅膀尖和尾巴上的?羽毛特别长，半透明地悬挂在空中。头上一根光彩夺目的?羽毛——这正?是很多?骑士此前曾经想要获得的?东西。 随着众人从?宫殿中出来，都仰起头看时，眼前的?景象却又发生了变化。只见空中幻化出了无数只火云雀的?分-身，个个都金红色、半透明。 希尔顿从?腰间?抽出了重?剑 ，对着身后的?骑士们?的?说道：「这些皆是火云雀的?幻影，要将他们?全部?击败，才能够看到本尊。争取在日出之前通关?。」 「保护好各自的?同伴，出发。」 就在骑士团与火云雀搏斗之时，在废宫外依旧守着一群人。 虽然已经被侍从?劝说过很多?次了，但是特尼王子依旧没有离开。夜晚的?到来使得这座废弃多?时的?宫殿显得更是阴森恐怖非常，于是特尼王子的?车队向?外退了一些。但是特尼王子依旧留在一个能够看到废宫的?地方。 第64页 而提姆城的?民众们?，在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来了几波又走了几波，不过废宫外总的?人数一直都在上涨。一是因为特尼王子在此，二是因为想要看到这回的?骑士团们?进入宫殿之后究竟能否真的?除掉火云雀。很多?人拿着甚至拿着食物与酒水过来，就等着看结果。 一位侍从?将一份已经整理好的?名?录递了上来，对特尼王子说：「这是大陆上排名?前十的?骑士团的?名?录，除了剑与血玫瑰骑士团，那些用?红线划过的?是近期有任务正?在执行的?。可以招聘的?还有两?个骑士团，分别是守护者?之剑骑士团，以及天主?的?唿唤骑士团。这两?个骑士团皆是战功赫赫，王子可以考虑一下。 」 就在特尼王子接过的?名?录之时，一位从?清晨起就与王子一起守在废宫外的?官员摸了摸自己唇上的?鬍鬚说：「在当初选择骑士团的?时候就应该更谨慎一些。剑与血玫瑰虽然成绩斐然，但毕竟都是一帮不够老成的?年轻人，这几年骑士团排名?一直并不稳定。若是在一开始并不关?注任务完成率而看一看他们?的?任务主?那边的?风评的?话，或许就可以避免今日被动的?窘境了。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行为实在是太鲁莽。」 「便以此作为替补吧。」特尼王子在手中的?名?册上勾画了一道，选择了守护者?之剑骑士团，又将名?册递给了因为官员的?责难而有几分紧张的?侍从?，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对着官员道，「怪不得他们?。当初的?决定是我做出的?，我倒是对这帮年轻人很有信心。无论如?何，您也提到了，至少他们?的?任务完成率是最高的?。何况还有那个新来的?骑士，我听过她的?传闻，甚是有趣。」 「可是王子，您何必为他们?的?莽撞买单呢？剑与血玫瑰的?职守是保护公主?的?安危，之所以牵扯进火云雀之事中，是因为其中个别成员的?虚荣心与好胜心——更别提其中的?一些成员或许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如?果他们?葬身于火云雀的?口中，没有人保护的?公主?该处于何等险境——这些年轻人本该为他们?自己的?虚荣与好胜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才是成长之道。」 官员犹有不忿，「而王子您，竟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将火云雀的?信息全数告知。」 「难道不应该吗？」特尼王子揉了揉眉心，「火云雀本就是一个祸患，在民间?的?流言甚广，让父王心里难安。即便没有这些天的?事，总有一天我也是要将只魔鸟除去的?。那些流言，甚至牵扯到了对当今王室正?统地位的?讨论。若是再继续放任它们?蔓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王子的?话，原本对于这些骑士的?行为有些不满的?官员改变了思路，他望向?了年轻的?目光纯净如?蓝天的?特尼王子，「这难道是王子早就预料到的?。」 特尼王子不置可否，只是将手指在座椅上轻点：「火云雀恶名?在外，或许除了剑与血玫瑰这般『莽撞』的?骑士团之外，别的?骑士团都既没有胆量，更没有实力去与魔鸟搏斗。而如?果只是临时组建一个猎鸟队伍，恐怕不会像生死与共的?骑士团成员那般默契吧 。而偏偏默契在诛杀魔鸟的?过程中也许是最重?要的?一点。」 甚至也许就是王子特意?安排的?，官员想。或许那些将似是而非的?流言传出去的?贵族们?，也是得到了特尼王子的?授意?。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贵族们?对远道而来的?年轻骑士们?的?说辞里，仅仅强调了对于火云雀羽的?诱人之处，而刻意?地没有提到火云雀的?危险之处。 官员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的?团长希尔顿因为手底下的?骑士们?的?莽撞而特地来求见特尼王子，其状颇像是一个因为孩子们?犯的?错误而来赔礼道歉的?父亲。王子将歷代探险者?试图屠杀魔鸟的?信息交给了他。希尔顿离开时的?那副模样，几乎是感激涕零。 分明想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办事，对方反而会误以为是他们?自己想要这么做。就算被算计了，反而会觉得感谢。 甚至……或许王子对公主?们?的?冷淡也只是促进这些骑士们?莽撞举动的?调料之一。 官员不敢再想像下去了，他又忍不住望了年轻的?特尼王子一眼，只觉得一层凉意?袭上心头——特尼王子虽然比起雷厉风行的?老国王让人感到好亲近得多?，但是父子天性上的?相似还是无法割捨开的?。 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几句话已经在官员心中产生了极大的?震动，特尼王子对侍从?吩咐道：「将王宫禁军分两?个小队去守护莱瑞拉公馆。另外，尽快与守护者?之剑骑士团联繫。 」接着，以一种自语般的?腔调说，「我对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的?很有信心的?，可惜的?是，意?外总是不可能避免。」 「的?确，即便是剑与血玫瑰真的?有能力将火云雀屠杀，如?果团队中有所伤亡的?话，」深谙王子心思的?侍从?闻言说，「恐怕还是得换上别的?骑士团。」 这是自然的?了。王子妃的?身份关?系重?大，公主?们?之间?的?竞争相当激烈。之所以选用?骑士团，除了要保护公主?不受肖小的?滋扰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要防止公主?之间?的?相互倾轧。至少一向?以亲密如?兄弟着称的?剑与血玫瑰骑士团成员之间?的?相互羁绊，可以减少这种倾轧。 第65页 特尼王子点了点头，那张如?女郎般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遗憾之色：「真希望这个让人惋惜的?结局不要发生。」 侍从?道：「然而，王子恐怕不得不做此抉择了。不过王子也不必过于忧心，无论如?何，英勇之士总能够获得与其品行相符的?的?荣耀的?。」至于这些荣耀是在骑士们?生前获得，还是在死后获得，那就不得而知了。 特尼王子注视着入夜之后的?废宫，轻喃道：「愿圣殿保佑。」 虽然刚才对特尼王子的?意?图有所猜测，但是大臣依旧觉得王子这句话说得不乏真心。此刻也只好将目光投向?入夜之后，在星辰下显得格外渗人的?废宫。 一道道血红色的?雀影出现，如?同恶魔眼一般悬浮在空中，这意?味着领地受到侵犯的?火云雀，已经展开它的?第一道防御了。 若是有心之人将空中的?雀影数遍，定会发现一共有一百零二道，正?好与进入废宫的?人数相当。 很快，有些雀影在受到了攻击之后，黯淡了下来。甚至在某一瞬间?，空中的?雀影看似都消失不见了。 百姓们?都撑着脖子，闪亮的?目光与周围的?人交接，似乎在为骑士员们?首战的?胜利庆幸 。 「就这么容易就消灭了吗？」 「这只是第一道防线而已，后面还有一道。」 「可是看起来很容易，在传闻中的?少有探险队能进到第二层防线，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话语中却隐隐透露着几分因为被作弄而产生的?不满。总觉得既然消除得如?此简单，那么以前的?探险队的?失败，定是因为那些人懈怠的?缘故了。 但是就在此刻，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雀鸣。 百姓们?抬起头来，在「桀桀桀」的?魔鸟叫声里，看到几道体型更大、颜色更深的?雀影在一开始的?那些雀影消失的?地方出现。火云雀的?叫声不断，似乎在嘲笑着挑战者?的?不自量力。 「火云雀影，只要一丝尚存，便万死不灭。唯在同时将所有的?雀影除掉，才有可能通过第一道防线。」特尼王子拧着眉心道，「否则死后重?生的?雀影，只会越来越强大。希望希尔顿没有忽略羊皮卷上那句话，也希望他们?真的?有足够的?默契。」 然而雀影消失了数度，每一次就在屏息凝神的?众人要以为雀影已经被消灭完全了的?时候，就会有更硕大的?雀影形成。而雀影上那愈发浓郁的?红色，似乎预示着骑士们?身上的?鲜血流逝 。 火云雀的?「桀桀」叫声愈发嚣张，而骑士团将雀影除掉的?速度也越来越慢。骑士们?与他们?的?伙伴，不知道需要挥起多?少次剑，虽然十分困难，但是在连续几个小时之内，在废宫内的?众人都没有放弃过。 夜色已然深了，在废宫外的?众人，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似乎都被这种无望的?拼博所感染。 侍从?走到特尼王子的?身边，行了一礼，然后说：「王子殿下 ，向?守护者?的?之剑的?聘任函已经发出了。不日就将收到。」 「这么快吗？」特尼王子微微颔首，「可我总觉得，剑与血玫瑰骑士团不会那么容易失败的?。」 「夜已深，王子何不早些回去休息？即使再等下去，恐怕也……」侍从?心想，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就算是再等下去，恐怕这些骑士们?也只能步上前辈的?后尘，留在废宫里成为火云雀的?养料吧。 但是突然之间?，一道极其明亮的?光线突然从?废宫之中产生。侍从?回过身去，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那道光原本是从?整个提姆城最为幽暗的?角落里射出来的?，但是却一瞬间?照亮了整片夜空。甚至比起在一个晴朗的?夏至日正?午十分，直视太阳还要刺眼。 民众们?也都眯着眼睛，抬起手挡在了眼睛面前，或者?干脆转过身去。有些人因为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些火云雀，而没有来得及阻挡视线，此刻都因为那道格外明亮的?光线而产生了瞬间?的?失明。在视力渐渐恢復的?过程中，这些人的?眼睛里都流淌出了泪水。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却已经情不自禁地匍匐在地。 这道白光停留了许久才终于消失不见，等到消失的?时候，也同时带走了所有的?雀影。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一般，雀影再也没有重?新出现，火云雀再也没有发出「桀桀」的?笑声，只是在过了许久之后，才发出了一丝负伤带怒的?痛苦嘶吼。 特尼王子从?座椅上站起身：「这是圣光涤净术，我只有幸在圣殿的?典籍上见过一次。真没有想到，这世间?竟有能施展圣光涤净之术的?圣咒师。剑与血玫瑰果然是卧虎藏龙，我对于他们?的?信心是有由?来的?。」 浅蓝色的?眼睛望向?了远处的?天空。在那处，似乎有一个散发着圣辉的?影子留在那里。王子心头微震，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既然掀起衣袍跪下，神情无比谦卑。 在场的?贵族与大臣们?，在看到特尼王子的?举动时，都有几分疑惑。但是在看到天边的?那一道圣影之时，也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第66页 提姆城内外，远远近近的?居民们?都被一阵强光所惊醒，继而在天际看到了那抹神圣的?影子。不由?得也都全部?低下头颅，匍匐在地。 圣光涤净术。 德亚大陆上圣咒师本就稀少，更别说这种只有在传说中才有的?圣咒术，更是极少有人听说。并不像骑士那样只要拥有顽强的?□□与坚韧不拔的?意?志，圣咒师皆带有天国使者?的?血液，因而得享天主?的?能力。此等血脉被圣殿中枢极为看重?，因而凡人难得一见。而在有限的?对于圣光涤净术的?记载里，都有这么一条：如?无上天主?亲临，涤净一切罪恶。 即便人们?没有听闻过，也会在此术施出来之时，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手里端着一盘迟来的万。【欸，还有人吃么 第26章 棕发骑士跳起身来, 一刀挥向雀影的右翅：「三！」 废宫内，周年不散的阴郁气味已经被?血腥味替代。浴血奋战的骑士们不知道已经举起过?多少次剑，他?们身上全是伤口, 胳膊也因为肌肉充血而几乎抬也抬不起来了，但?依旧如同机械般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骑士和他?们的队友们, 依旧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 对着面前的雀影一次一次的噼砍。试图在同一瞬间将雀影全部诛杀。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百人的队伍，每个人的战力不同, 而且想要做到全部动作都?整体一致太难了。每当貌似所有的雀影都?已经消失了的时候，总是会有新的雀影产生?。更加强大?，更加恐怖。 公主身边的侍从们已经退到了一边，战局已经从一对一变成了以一对二。骑士们不知道出于从何而来的自信，觉得在通过?第二关的过?程中必须的队友是此刻需要被?保护起来。但?是侍从们心里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们多数已经受了重伤，剩下的体力也难以跟上这些身经百战的骑士们，即便?在此刻加入战局, 也只能是拖累而已。 耳边是剑声，鼻中满是血腥味。受伤的额头上滴下的血浸到了希尔顿的眼睛里，有一种刺痛感。希尔顿抹去了眼中的血珠：「再坚持一下, 再试一次！」 骑士团长用重剑将不断挣扎的雀影压倒在地, 接着望向了站在他?边上不远处的棕发骑士。 只见莱芙将她的同伴、玻莉斯公主公主身边的女使官护在身后?, 举着大?砍刀，向着一左一右的两道雀影发动攻击，两边各挥了一刀，动作老练, 丝毫不拖泥带水。她同时又密切注意着周围人的杀雀动静。 这个在希尔顿眼里只是靠着圣殿大?人的引荐才能进?入骑士团的姑娘，此刻的身姿倒确实显得十分灵活。她每一次的噼砍产生?的伤害都?并不高, 但?是胜在速度极快，多次噼砍伤害叠加起来造成可观的伤害。在连续几个小时内，过?度运动产生?的汗水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襟。但?是莱芙已经很稳定地维持着刚加入战局的速度。 从一开始，莱芙那个更像是美丽摆设的女使官队友根本?没有出力，但?是她以一对二到现在，却依旧少见地做到了没有受伤。她总是在雀影将要将其尖利的喙，或是将其带倒刺的尾羽碰到她身上时，以一个极其灵活的动作躲开。 听到骑士团长的话，年轻的棕发骑士应了一声，接着继续数数：「……四，五……」 希尔顿也不敢懈怠，继续与面前的两道雀影对抗上：「再坚持了一下。」 这话本?身或许带着某种不祥的暗示。大?多数骑士们其实心里都?清楚得很。这回?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随着雀影实力越来越强，而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僵硬，总有一个时刻，他?们中的多数将无法与雀影匹敌。而这个时刻就快要到来了。 好在众人似乎都?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此刻更是万分不敢懈怠。一面关注的敌人，一面关注着团友，在难熬的拼杀中，时间仿佛变慢了不少。终于到了最后?一击，众人喊出数字，接着同时将重剑向身前的两道雀影挥下。 轻微的「噗噗」声后?，无数道雀影消失在空中。空气静了一瞬，众人皆憋着一口气，喜悦的神情还没有来得及露出来。目光落向一处，只见一个年轻的骑士被?火云雀影啄断了一臂，而那只雀影的身形此刻才开始缓缓消失。断臂的骑士看着众人目光愧疚，喷泉一般的鲜血从他?的手臂中喷溅出来，那人轰然到地，脸上湿润着泪水与血水，口中直道：「对不起，对不起……」 「希尔顿，」兰斯望向那个倒在地上的、也许再也不能拿起剑的骑士同伴，蓝色的眼睛此刻已经充了血，「也许错的是我。」 「我教过?你多少次了，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知错悔改是我们得胜之后?出去时才要做的事。」希尔顿晃了晃头，将一片因激烈的战斗而从废弃宫墙上掉落下来的碎瓦片甩到地上， 「你要么早一些知道错，要么晚一些知道错。现在这战场上，你的手是用来举起剑的，不是用来擦眼泪的！」 兰斯咳嗽了一声，用剑割下一条衣袍，包裹在受伤后?不断流血的手臂上。 一个受伤的侍从问：「希尔顿团长，我们真的能赢吗？我是说，或许……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 「自从以剑与血玫瑰的名义接下这个任务开始，此事的成败就与整个骑士团的荣耀结合在一起了。要么死战到底，要么得胜而归。」希尔顿道，「所谓的骑士，就是在圣殿的指引下，奋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第67页 希尔顿的目光落向了骑士团中的一个个毫无退意的年轻成员们，低声道：「我们早已准备将生?命献给手中的剑，死在与罪恶奋战的途中。肉体虽会随着利齿尖牙下破灭，但?也总好过?庸碌而终最终付予虫豸之口；我们的灵魂终将与天主同在，在圣光普照之下，由天使指引着归于彼岸，与天主同享彼世荣耀。」 火云雀的「桀桀」叫声又出现了，似乎在嘲笑着那些不自量力的骑士们 。这回?魔鸟的叫声比刚才的更加尖锐，更加刺耳也更邪恶。 一百零二道雀影再次从空中升起，此刻雀影已经抱吸了骑士们的鲜血，便?得愈加红艷，几乎和本?体没有什么区别。 骑士们互相望了几眼，已经摆开了阵势，准备开始最后?的拼杀了。侍从们也跟着举起了手中的剑。 魔鸟的叫声愈发响亮，几乎要响彻整个提姆城。已经吞吃了无数性命的魔鸟口吐人声，得意之情从那极其诡异的声线中流溢出来：「真是自不量力。」 雀影们在无数次的死后?重生?之中，变成了无比强大?的存在。此刻由于魔鸟的傲慢，这些雀影终于不执着于扰乱骑士们的节奏，而是整整齐齐地从巢穴中飞出，像一把把利剑，向已经疲惫不堪的骑士们飞去。 那些已是强弩之末的对抗者们几乎难以抵抗雀影的一击。 雀影停留在空中，垂下细长的脖颈，看向底下摔得东倒西?歪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要找一个最好的下嘴处。它们以长嘴鹭鸶俯冲而下捕鱼时的姿态一般，飞向众人的心口，想要饱尝那一口混杂着强烈热望的心口血之时，一道极其强烈的光线却从下方蓦地升了起来。 那道光线极其耀眼，在瞬间就从一线铺展成了一道光幕。如同最锋利的刃面，对着此刻排列得十足整齐的雀影群一刀划下。不过?是转瞬之间而已，受到勐烈攻击的雀影们便?像一堆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了一阵阵轻微的「噗噗」声响。 莱芙原本?举着砍刀，一个弹跳后?，沖向一只雀影。但?是由于雀影的皮肤已成实质，此刻变得过?于强韧，她非但?没有伤到那只雀影，反而被?反弹了。 砍刀受到的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她重心不稳跌落到地上。尾锥骨让地上的大?理石地砖碎片砸出了「嘭」的一声，接着便?是一阵穿遍整条嵴柱的骨酸感。甚少在战斗中让自己受伤的棕发骑士一下子控制不住地淌下两条生?理眼泪，仰头只见愈发的模煳恐怖场景：一百零二个火云雀影从如同一场极其绚烂焰火一般洒落，在泪光中几乎融合成了一场倾盆的火雨。 这实在是最为恐怖的亮光。莱芙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但?还是拄着刀站起来，准备来一场拼死的搏斗。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洁白的光线将红光掩盖住了 。莱芙甚至不知道这道光来自哪里。 棕发骑士的眼睛因为过?于明亮的光线而在短时间之内失明，看不清东西?带来的恐慌感让她拄着刀胡乱地走了一步，在脚趾磕到石块上差点跌倒的时候，却落入了一个微带草香的怀抱中。这味道太过?熟悉了，莱芙扶着那人的袖子，抬起眼来，却只见模煳到几乎觉察不了的轮廓。那人身穿白袍，几乎要与白光融为一体。 白袍的女使官问：「骑士小姐，怎么了？」 「看不清东西?。刚刚发生?了什么？」棕发的骑士用力地眨着无比刺痛的眼睛，纯黑色的眼珠子毫无焦距地落在空中，「我们赢了吗？」 女使官笑着说：「赢了。有惊无险。」 「是您……」松了一口气，莱芙稍微适应了一下看不见东西?的处境，此刻意识回?笼，明白了她刚刚看到的场面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圣咒术了。 莱芙其实并不很知道何为「圣咒师」。毕竟比起人数众多的骑士，圣咒师太过?稀少，而且仅有的几个，也行踪隐蔽。她只是依稀记得当年老神官曾经提过?一嘴，他?说圣殿中枢的那些神官大?人们，很多都?并不仅仅是对圣殿经文了如指掌，而且有着圣咒师的血统。同为圣咒师，血统的纯正与否决定了先天禀赋。一些极低阶圣咒术，普通人在无比心诚时也许可以施出，但?是高阶的圣咒术，则必须依靠血统的加持。 在骑士故事中，也有圣咒师的出现，圣咒师往往出现在骑士们遇到一群强敌之时。不同于往往更擅长单体攻击的骑士，圣咒师似乎精通于群体攻击。老神官在说骑士故事时往往说得天花乱缀、各种繁复华丽的词彙都?会用上去。但?是在说到圣咒师出场时，却一反常态得总是提到白光、圣辉与圣乐吟唱。 任凭老神官怎么说，莱芙对于圣咒师都?没有什么直接的印象。唯独有一次，还是在艾塞亚王国?斩杀先知兽的时候。当时伪装成女使官的恶龙，在将先知巨兽切开的时候，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而只是凭空从掌心中产生?了一道无形无质然而无坚不摧的光刃，一下子便?将先知兽一下切半。 莱芙当时也有所疑惑，但?是因为先知树枝过?于耀眼惑人的金色便?暂时没有理会，想等到后?来再来询问，但?是事情过?去之后?，很快便?忘记了。莱芙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联想到此。不过?她很怀疑恶龙当时施展的是否真的是圣咒术——圣咒师既然有「圣」这个词根，又与圣殿源缘非浅，那么一条被?圣殿视为罪恶根源的魔龙，又怎么可能会同时是一个圣咒师呢？圣咒师拥有天国?使者的血液，那么一条罪恶的龙，又怎么可能同时会有最纯洁的血液呢？那魔龙定是施了什么类似于圣咒的邪法。 第68页 在白色的光线终于消失之后?，火云雀发出了一声极为惨烈的叫声。 「骑士小姐，您在想什么？」女使官问。 莱芙循声抬起头来，此刻白色光线褪去，她的视力稍微恢復了一些，总算是可以将女使官的身形从背景里区分出来了。她盯向女使官的脑袋，又估计了一下眼睛的位置，才说：「娜提雅维达大?人，您是队伍中唯一的圣咒师，刚才定是您的手笔。人不可貌相，之前多有轻慢，还望见谅 。另外……」 「如何？」女使官说。 「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很期待可以和娜提雅维达大?人合作。」棕发骑士道。 「合作，」女使官的手扶在莱芙腰间，「是做什么有趣的事吗？」 「斩妖除魔。」 莱芙极认真地说，「譬如屠魔龙。」 放在莱芙腰间的手勐然松了。若是莱芙能看到女使官的脸的话，定会发现她的脸色是极难看的。 「骑士小姐就对屠杀魔龙那么耿耿于怀吗……」女使官说，「我的意思是，那么危险的事，就非做不可的吗？」 「暂且不提随之而来的荣誉和名声，」莱芙道，「消除罪恶乃是吾辈之己任。」 「罪恶？龙就一定是罪恶的吗？」女使官道，「一向以善行着称于世的圣殿，哪怕在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之时，也会想要感化?他?。但?是在面对魔龙之时，便?一概地称之为罪恶呢？」 「我是听说过?市井里流传着不少公主与俊美的龙族少年恋爱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龙定是被?描绘成与人类无异的，甚至魔龙们都?是比起人类更加美貌而又更加强大?的存在。您恐怕是受了这些故事的影响，才会觉得龙是无辜的。但?是故事毕竟是故事，故事毕竟不是歷史?。 」莱芙说。 「您恐怕没有看过?圣殿对于魔龙害人事件的记载：曾经有好心的牧人收容了魔龙变成的少年，但?是魔龙在进?入了他?家之后?，吃掉了他?的两个小孩；曾经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到森林里玩 ，遇到了一个美丽的魔龙姑娘，魔龙邀请小姑娘到她家里，结果小姑娘就被?魔龙煮来吃了；曾经有一个小孩出去玩，晚上没有回?家，村里人去找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魔龙吃了；曾经……」 「好了，骑士小姐，很显然你也没有讲故事的才华，这些故事一点也不恐怖。」 女使官掩住了莱芙的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些难道不是大?人讲给小孩子听，哄骗他?们不要将陌生?人带到家中来，不要一个人在外玩耍，晚上要早些回?家时讲的故事吗？听起来也并不比我最近听的那个，《魔龙与骑士爱情故事集》真实多少。」 「我小时候听到的故事有太多的细节，现在不便?细讲。不过?的……的确……」莱芙脸不红气不喘地承认了，萨曼莎奶奶总是用魔龙故事来吓她，怕她偷熘出去，「我小时候做噩梦，的确经常会梦到被?魔龙抓去油炸火烤的场景。」 女使官笑得眉眼弯弯：「可是，骑士小姐不也承认了吗。魔龙比人类更加美貌，也更加强大?，甚至还有很多的财富……这些不都?是优点吗？」 「魔龙会用美貌骗人，长着一张像人的面皮，却不是真正的人。会装作软弱的样子，博取人的同情心。」莱芙又用力地揉了几下眼睛，现在眼前的情景都?已经可以挺清楚地看到了，只是视野里还有几块虫状的斑点看不太清楚。 好在这道光毕竟是圣咒之光，并不像真正的光线那样对眼睛有真正的伤害。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暂时的盲症消失之后?，莱芙觉得她似乎能看得比平时更清楚些了。她望向女使官：「而且满嘴谎言，玩弄人类的感情。我很怀疑这种冷血动物是否真的是和人类一样是有感情的动物。它们美丽而又强大?的样子十分恐怖。」 莱芙说着，看向了匍匐一地的众人。天边有一道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显眼的神圣痕迹。在那道圣光的经过?之处，众人脸上的血污都?减少了一些，似乎身上的伤也并没有那么严重了。 而火云雀的痛苦叫喊声还在继续着，活像是被?滚油泼了一样。圣光对于普通人有疗愈作用，而对于邪恶生?灵的伤害程度则会加剧。背负着无数条生?命的火云雀，在其幻影遭到全数毁灭之时，受到了极大?创伤。 直到天空中的那道圣辉渐渐散去，众人才从地上起身，望向了莱芙身后?的女使官。不同于一开始对于这个女使官的疑惑与轻视，此刻众人脸上的神情已经换成了恭敬。 「敢问，您是来自圣殿中的某位大?人吗？」希尔顿行了一礼，接着很谨慎地问道，此刻满头粗硬的毛髮，似乎都?在女使官面前变得柔软了起来，「若……若不是方便?告知……」 希尔顿的这个猜测完全是有理由的。毕竟最厉害的圣咒师都?被?集中的圣殿之中，而刚才那道圣咒——希尔顿虽然并不知道那道圣咒的名字——威力如此巨大?，定是高阶圣咒无疑。那么这位看起来很是文弱的女使官，很可能是圣殿中某位隐匿了行踪、隐藏了面貌大?人。 「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手？」兰斯手里扶着那个断了胳膊的骑士。年轻骑士的身上挂了无数道伤口，做为团队战斗的主力之一，他?不仅仅要对付自己对面到雀影，还要帮伙伴们抵挡伤害，此刻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却不是因为疼痛，「既然你有能力，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手。」 第69页 「兰斯！」希尔顿不满地瞪了兰斯一眼，似乎再说别惹事。 女使官整个人依旧是不合时宜的无比干净，头髮丝毫不乱，衣袍上甚至连一颗血星子都?没有沾上。与狼狈不堪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战局。 「就因为她是圣殿来中的大?人？」兰斯道，「可是他?失去了一条胳膊，再也不能作战了。」 「别说了，兰斯，刚才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也是因为我不慎重，才会有这个下场。」断臂的骑士扯出一个笑脸，「如果不是火云雀将我们逼至绝境，恐怕大?人也不能一招致敌吧。大?家能捡回?命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我……不过?是一条胳膊。」 兰斯犹自盯着断臂骑士的手臂，吸了吸鼻子，眼泪无声地哗哗流下。直到被?希尔顿拎着耳朵提到墙角，犹自投来哀怨的目光。 女使官向断臂骑士点了点头，然后?对众人说：「我不想透露身份。」她却也并没有明白地否认众人的猜测，但?是这么一说反而让众人对她圣殿来使的身份更加坚定了，「今日那么大?动静，是逼不得已之举。」 「让大?人为难了 。」希尔顿涨红了一张脸，「实在惭愧。」 「外面的人定然也观察到了异状。但?是我在这一百零二人中，恐怕一时也难以排除。」女使官道，「还请诸位无论如何，不要将今日之事外传。只当没有发生?过?便?可。 」 众人心中于是对女使官此行的使命更多了几分玄虚莫测的猜想，都?觉得定是大?事。若是大?人的身份泄露出去，定会捅出篓子。于是皆起身立誓，说会以性命为筹码，绝不将消息泄露给在场的人之外的任何人。 在骑士道中，守信乃是最基础的一条。在德亚大?陆中，反是立誓或者订立契约，在冥冥之中会有一种不可见的力量监视着誓言的执行者。即便?是普通人，也是话落成誓，若是违反誓言，则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莱芙见女使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从地上捡起了那条残破的胳膊，沖那个断臂的骑士招唿一声：「过?来。」 断臂骑士应声而去，脸上有几分疑惑。 女使官将骑士用来包扎伤口的布块扯掉，空着的手虚盖在尚在渗血的伤口上。闭着双眼，口中念诵着繁杂的咒文，一道白光自她的手心里冒出来，断臂上的血很快止住了。接着女使官将那条断臂往骑士空落落的臂膀上一接，继续念诵着咒文，过?了一会儿?。随着骑士的一声极痛的尖叫，白袍的女使官松了手。 骑士痛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当他?起身的时候，摸着断臂与身体的连接之处，惊讶地说：「我的胳膊又长回?了身体上……」 众人皆被?这神奇的术法惊得说不出话了，只能暗道不愧是圣咒师。 兰斯将骑士从地上扶了起来 ，掀开袖管来细看两个部位的接合之处，接着望向女使官的背影，闷声说：「大?人，我为我刚才的说法赔礼道歉。大?人您真是另人敬仰！我会永远为您祈祷祝福的，愿您健康长寿，愿天主的荣光永远照耀在你的脸上……」 女使官将手递向莱芙，神情有几分虚弱地说：「刚刚用了太多了精力，甚是疲乏。」 莱芙立马担当支架，将女使官扶了起来。 已尽午夜时分，火云雀的叫声渐渐衰弱。似乎火云雀对于废宫的屏蔽作用也被?减小了不少，本?来格外焦热的宫殿中，终于滴下了几滴清凉的雨水，一减夏日的噪热。 众人在经歷一番修整之后?，便?开始闯第二道关卡。能闯过?第一关的队伍极少，因而越是往里面走，地上的尸骸便?越来越少。不知该庆幸与否。 「第二道关卡是对于意志的考验，白日里你们已经经歷过?了。」 希尔顿摊开羊皮卷，指着右下角一处字写?得极为潦草极为粗糙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你们提前在一些时候进?来。你们需要适应。若是没有经过?外层的试炼便?来闯了第二关，一定会迷失其中的。」 莱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请问第二关有什么不同吗？」 「更大?的诱惑。」希尔顿正色道。 「更大?的诱惑？」如果诱惑对她而言是烤鸡、可乐、奶茶，那么莱芙觉得「『更大?的』诱惑」，也许就是更大?的鸡，更大?杯的可乐和奶茶。她颇有自信地觉得自己能顶着住这些诱惑。莱芙将目光落向了周围的人，发现大?家也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们也知道，这封羊皮卷的作者，就是在送出羊皮卷之后?，又心甘情愿地回?到了废宫里赴死。」希尔顿指着羊皮卷上的字，「他?连国?王的巨大?赏赐，连唾手可得的名声与荣耀都?不要了，却又回?到火云雀的老巢中，便?是捨不得火云雀给他?的美梦——那该是多大?的诱惑。」 「是啊，那人都?已经走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呢？」一个骑士问，「我真想知道火云雀给人的梦里会有什么？」 「你最想要的东西?。」 希尔顿说，「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不一样的。」 「但?是梦里的东西?始终都?是虚无缥缈抓不着的，就算是你再怎么渴望的东西?。」另一个骑士说，「沉浸于虚幻的梦境中而放弃了真实的东西?，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第70页 「说的是啊。」 此刻骑士与侍从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白日里看到的那些充满了破绽的东西?：诱惑虽然有，但?是顶多只能带来一时的冲击，仔细一看总能看破的，也真的不至于为了那些东西?连命都?不要。 「不要大?意，孩子们。」 希尔顿说，「你们刚刚经歷了一场恶战，精神的疲惫与柔软的疼痛会让你更加软弱更容易受到诱惑。『或许你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但?是火云雀比你更加清楚。』」 莱芙突然想到了，女使官说过?的「不能用钱买到的，无法靠武力夺取的，甚至很努力都?未必能拿到的」东西?。 「吱嘎」一声，希尔顿一手拿着羊皮卷，一手推开了曾经的国?王寝殿高大?的殿门。殿门上多年以来积累的灰尘滑落下来，十分呛鼻，引起了众人的咳嗽。 「两人一组。」希尔顿说。 众人还是按照进?宫门时的顺序，进?入殿中，莱芙与女使官排在最后?。 废宫最内层，乃是当初国?王的居所，也是最后?一关的所在地。这个昔日王宫中最为华丽的居所，此刻石制结构依旧维持着它的轮廓，只是内部那些原本?绚烂华美的帷幔，以及贵重木材所做的装饰，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当棕发骑士与白袍的女使官进?入殿门之后?，殿门随即便?关闭了。在她们之前进?来的人，都?消失在她们眼前，此刻殿中仅剩下她们两人。 「咳，咳……」莱芙掩嘴咳嗽了几声，脚踩到地上的几颗被?灰尘掩盖的硬物，捡起来一看，发现竟是金块与宝石。她抬起头看向殿内那八根高高的大?理石柱子，上面雕镂着花纹，依稀可见彼年盛景，但?是花纹上缺了几块。棕发骑士将手中的金块与宝石与柱上的小缺口对照了一下，发觉这些宝石很可能就是从柱子上脱落下来的。 就在莱芙抬头观察着殿中陈设的时候，听到女使官喊了一声：「骑士小姐，看这里。」 棕发走了几步，接着朝着女使官所指的位置望去，只见地上两具相拥的尸骨，手里的金块与宝石一下在就掉在了地上，说：「这一对，或许就是十几年前的探险者吧，都?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关，却……」 「骑士小姐害怕了吗？放心吧，我可不会让我们变成这样。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女使官低着头，靠在棕发骑士的肩窝，带着笑意，「就躲在我的身后?吧。」 莱芙琢磨着这话耳熟，反应过?来女使官是在拿她今早说的话来打趣。于是别开脸去，只自顾自看着能否找到什么线索。她预感到眼前景象会很快发生?变化?，也许会有奇怪的东西?突然从周围冒出来，于是一边努力地保持内心平静，不让火云雀有诱惑自己的可能；一边则努力记住周围的景物，好在异相出现时及时发现。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女使官依旧没有动静。莱芙觉得事有异常，转过?头去。却见白袍的女使官直愣愣地站着，金色眼眸盯向一个空中的某个地方。那如琥珀般澄净温润的眼中，竟然倒映着一个人影——而这个人影显然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的——那个人影居然还在不停动弹。 「不是说没有渴望吗。果然，还是有的吧……」莱芙自语，慢慢地走近了女使官，掂起脚，想要看清她眼珠子里的人是谁，「火云雀构造的梦境这么厉害吗，居然一点徵兆都?没有……娜提雅维达大?人渴望的东西?。这应该是一个很美很甜蜜的梦吧……」 但?是莱芙还没有看清楚女使官眼中的人是谁，耳边就突然响起了「滋嘎」的汽车剎车声。 她转过?身去，眼前的废弃寝宫突然消失不见了，变成了一条沥青马路。马路边上有来来往往的人，一辆白色的车辆停到了她面前。莱芙惊讶地发现，那辆车好高，她需要撑高了脑袋才能看到车窗的位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孩童的手。 前车窗开了，一个微胖的大?汉从车窗里挤出了他?那颗有些大?的脑袋。平头，国?字脸，眉毛特别粗，这个中年男人乍一看有点吓人，但?是他?笑了起来，左边脸颊立马冒出了一颗酒窝。男人伸出一条汗津津的胳膊，笑着叫她：「肝肝！」 已经十几年了吧，这张脸她只能在照片里看到。莱芙恍惚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 所幸身后?的情景还是没有变化?，女使官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成虾米状，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问起加更的标准，那就顺便说一下在作者的心中的各种数据： 作者收藏（或叫专栏收藏、作收，乃是划分作者神格的东西。等级有大小神，大小粉红……目前，本人，不说了），预收，本文收藏，评论——涨积分用的，有助于爬自然榜。 雷——小钱钱，好看，展示读者的宠爱。（爬极难爬的地雷榜，或参加徵文活动时有用） 营养液——好看，展示读者的宠爱。（爬极难爬的营养液榜，或参加徵文活动时有用） 其中最想要的是作者收藏【渴望的星星眼】。 论加更标准，摸良心说出真正的答案：只要我日得动万总是能找到理由把万发出来的（划掉）。 第71页 第27章 废宫的最深处 , 纳缇伍兹国曾经的国王居所。高大的柱子?支撑起的天花板已经在大火中被毁去大半，漏下大片的星光。星光冷冷地照在无数个同样的寝宫中。只能?与身边人并肩作战的骑士与侍从们看不到周围其他人。而已经完全浸入幻境的人，则连他们的队友都看不到了?。 棕发骑士低着头, 望向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女使官。 她在地上翻滚着，似乎在躲避着鞭打。但那种躲避是十分绝望的, 似乎没有一处可以躲避, 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女使官喉中发出受伤幼兽痛苦的「呜呜」声，看起来可怜极了?。那件永远都维持着光鲜体面?的白色衣袍上, 已经沾满了?尘土。那张总是一边装着弱小、一边偷擒一抹坏笑的脸上，此刻却是纯粹的痛苦与恐惧。 不该这样的。 莱芙从没有想过女使官居然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好似牡蛎被撬开坚硬的壳，留下的粉嫩的肉，仅仅是最细的风颳过一粒最细的沙，都是钻心地疼痛。 ……「肝肝, 你在看什?么？」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继续唿唤着她。 莱芙愣了?愣，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早就忘记了?。若是算上了?两个世?界的所有时间，已经近三十年了?吧。但是不知为何, 男人的声音却已经是那么地清晰。清晰得好像她只要回?过身，就会撞到那个带着汗水和厨房油烟气味的怀抱里。还有那总是很扎人的鬍子?茬 ，手臂上毛茸茸的汗毛, 下巴上那道被家里的猫抓破的口子?……她真的以为她已经忘记了?的, 在白心心面?前, 在所有人面?前，甚至在自己?面?前，她明明已经忘记了?的。 棕发骑士将手抬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 ……「肝肝, 快点?上车。」 即使已经捂住了?耳朵，但那声音还是清晰地回?盪在她的耳边。好像这些话语并不是来自外界, 而是直接从她的心里发出来的一样。 看到女使官痛苦的模样。莱芙曾经还疑惑过。火云雀的梦境既然那么难以走?出，甚至让人放弃性命也要留在那个梦里，怎么会是一个噩梦呢？如果?是一个噩梦，那么又怎么会有人愿意留在那个梦里不出来？ 她现在才知道，往往最大的渴望中都藏着巨大的绝望。也只有最大的绝望里，才能?产生最大的渴望。 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事，以为自己?早就遗忘的事，那些毫无意义的梦，不管是向哪个方向用力都达不到的梦，不管是怎么拒绝也改变不了?的现实。那么就忘记了?吧，不要再?继续在乎了?吧——应该做出这样的选择，却做不到，这就是人的脆弱之处。 她不能?被这样的幻境所诱惑。莱芙看看痛苦的女使官，又看看地上那两具抱在一起死亡的尸骸。要是她也被诱惑了?，她就要和女使官一起死在这里了?。 ……「肝肝，你再?不上车。警察叔叔就要给爸爸开罚单了?，爸爸给你买小饼干的钱就要没有掉了?。」 莱芙正欲踏前一步，女使官的身影却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人潮拥挤的校门。此刻正在放学时候，家长们和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将校门口挤着水泄不通。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的红领巾和校牌。眼前的情?景是这么的真实，真实得好像她刚刚经歷的一切——废宫，雀影，痛苦的女使官——才是一个梦，而她现在看到的才是现实一样。 「爸爸！」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小姑娘很快就蹦了?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了?奖状，接着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个白净面?皮的女人转过头来，一脸温柔的笑意，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到莱芙手中。 男人看着两张奖状，说：「第三十六届运动会，一年纪女子?组，三项全能?第一名。铅球，破了?校记录——肝肝真是和爸爸小时候一样厉害。」 男人接着问：「今天小肝肝要去哪里呢？」 「今天可是小肝肝的生日，说好了?要去游乐场。」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学着她的口气说，「爸爸忘记了?吗？」 白肝肝抱着小熊说：「要姐姐！」 她侧过脸，对着后座的车窗。她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小小的脸，小小的四肢和五官。这是她七岁生日的那天。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却依旧清晰地记得这个日子?，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是姐姐已经是高中生了?，都住校了?。」妈妈说，「不会回?来了?呀。」 莱芙看到车窗中的女孩瘪起了?嘴，圆熘熘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水。她很久没有见到姐姐，现在实在是太想念了?。 「妈妈是在和肝肝开玩笑的。」男人似乎察觉了?女儿的失望，立马接腔说，「肝肝的生日，姐姐当然已经请了?假。而且还要给肝肝准备了?小礼物呢。」 莱芙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但是无论是动作还是说的话都不停使唤 。她几乎要把牙齿压碎，眼睛瞪得出血，但也不过是将那一日发生的细节一处处地演绎一遍而已。或许是因为莱芙挣扎得太厉害了?，她觉得自己?渐渐地从小女孩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孤零零地飘荡在空中，看着一切如齿轮般地演进着。 白心心的学校位于郊区，因而车子?在转过了?几道弯之后，路上的车辆和行人便渐渐地少了?起来。 第72页 就在莱芙努力地告诉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记忆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充满蛊惑力的声音：「您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既然上天给了?您第二次机会，或许您可以做些什?么让之后发生的事情?更好吧？」那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像是掐着嗓子?说出来的。 「你这个骗子?。」莱芙心里这么说着，目光落向了?车前方，这条路她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她知道一切不幸的开始就在三个路口之后。 透过车窗，白肝肝看到了?路边的一个棉花糖摊子?：「爸爸，爸爸，粉红色的棉花糖。肝肝想要。」 「吃甜的不好。」女人说，「肝肝已经长了?一颗蛀牙了?，要是继续吃的话，牙齿又会痛了?。」 「肝肝的生日嘛。」男人却很快将车停下，利落地下车，跑去买了?一个粉红色棉花糖。接着献宝一样地递给了?车上的女儿，「听妈妈的话，只能?吃小半个哦。」 白肝肝很乖地点?了?点?头，将棉花糖拿在手里舔着吃。 可是莱芙分明记得，五岁的自己?虽然藏了?很多糖，但是绝对不敢在父母面?前吃的。 男人在上车之后不久，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声巨响。他们继续按照原定的路线驱车过去，驶过了?三个路口，发现有一辆卡车撞到了?边上的房子?。卡车的前部整个地凹陷了?进去，司机凶多吉少。所幸当时的路上除了?这辆卡车之外并没有别的车辆，车祸发生时行人也都在挺远的地方。此刻卡车边上已经围了?一些人，正拿手机联繫医院与警方 。 男人唏嘘了?几声，看了?看妻子?：「真是可怜……」又将坐在后座上正抬起头来望上探看的小女儿的脑袋压了?下去。有几分后怕地说：「若是刚刚没有停车买东西，或许会……」 女人拍了?拍他的手：「你说什?么呢，哪有这么巧的。」 接着便掉转车头，换了?一条路向大女儿的学校驶去。 穿着浅蓝色上衣、白色校服裙的的白心心早早地等?在校门口。莱芙望着那张熟悉的，比起记忆里年轻了?不少的面?孔 。此刻那张面?孔鲜活而明媚，丝毫没有沾染上一点?点?阴霾。 莱芙看着五岁的自己?扑到了?姐姐身上，然后被抱了?起来，在白心心的脸上煳了?一个沾着粉色糖丝的黏煳煳的吻。 看到两个可爱的女儿，牵着手的夫妻相?视一笑。刚刚就在车上，他们还半开玩笑地说起，当初结婚前还准备生下五个子?女，只是两个小麻烦已经足够磨人。白肝肝则表示自己?已经是七岁的大孩子?了?，才不是什?么小麻烦，若是有弟弟妹妹，她会做一个好姐姐的。 莱芙看着一家四口人欢欢喜喜地进了?游乐园的门，接着那个奇怪的嗓音又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您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因为他们，」莱芙攥紧了?拳头，「早就已经死了?呀。」 「既然如此，那便如您所愿吧。」火云雀的嗓音带着些许恶意，它?笑着说，「我本?就是渴望的化身。您放弃了?拯救他们的唯一的机会，看来您似乎是希望父母就此死去，我怎么能?违背您的意志呢。」 橙黄色的阳光映着走?向游乐园中的一家四口，小小的女孩子?拖着姐姐的手往旋转木马的位置走?去，而夫妇俩牵着手慢慢地跟着后头…… 「咔嚓」一声。眼前的情?景便如同一幅绘在玻璃上的逼真的画一样，用重物一击，便一片一片地碎掉了?。 时间倒转，莱芙眼前依旧只是车窗里倒映着的自己?。小小的脸，小小的四肢和五官，手指揪着座椅上的皮革。那张幼稚的脸上倒映着预知了?宿命而丝毫无法摆脱的痛苦。她眼睁睁地看着棉花糖摊从眼前过去，因为知道妈妈不会让她吃糖，于是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了?父母的尖叫声，眼前一片如血海一般的红色，接着她便陷入了?昏迷。 …… 她是被酒精那过于刺鼻的味道弄醒的，睁开眼睛看到一片令人眩晕的白色。她摸索着病床边的扶手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下身一阵麻痹。 白心心坐在她的床边，眼睛已经哭肿。见她要坐起来，阻止了?她要去扯被子?的手，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靠在白心心的肩膀上，白肝肝看到了?她的病床边围了?很多人。有周围的邻居，有爸爸妈妈的同事，还有很多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偶尔能?见到的远房亲戚……他们在看她的时候，脸上都露出很奇怪的神?情?。某一次在路上遇到了?一只被车轧死的狗，白肝肝牵着她绕路而走?的时候，脸上露出的不忍一看的神?情?，和这些人脸上的神?情?一模一样。 白肝肝后来才知道这种神?情?叫做可怜。 小女孩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的惊慌，只好拉着姐姐的衣服，问：「爸爸妈妈呢？为什?么那么多人？」 她听到白心心说，「肝肝别怕，姐姐会照顾你，保护你，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可是爸爸妈妈哪里去了?……」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拼命地挣扎着，撕扯着姐姐的衣袖。甚至还在白心心的肩头咬了?一口。接着便是嚎啕大哭，「我要爸爸妈妈。」 素日里不知见过多少次生离死别的医生与护士们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拿出一份文件来让白心心签署。那几日里，陆陆续续地有一些陌生的大人来到病房里，将所带着果?篮与礼品放下。在那陌生的大人离开之后才，白心心便从礼品的袋子?里将塞在里面?的几张钱抽了?出来，一併收在一个小钱包里。 第73页 白肝肝哭累了?，睡过去几次，醒来便要爸爸妈妈。而等?到护士来给她换药的时候，她才发现另另一个噩耗：她已经失去了?她的左腿。 白肝肝依旧时不时地觉得那块被切断的肢体依旧是身体的一部分：虽然她不能?让她站起来，不能?让她在操场上跑跑跳跳，但是却会在阴雨天时产生锥心的痛意 ，平时还会痒，只是总是一挠一个空。她后来知道这叫幻肢痛。 那几年里，意外丧身的父母也像是那条在坏死后被切掉的左腿一样。她依旧会在午夜梦醒之后，叫着爸爸妈妈然后惊醒过来，似乎只要这样他们就能?推开门打开门进来抱住她一样。 白心心试图让她回?到之前的学校与班级，但是同学们的或许不带恶意、但确实伤人的打量让她慢慢地退缩到家里去。她不肯出门，不肯见任何人，甚至不肯说话，不肯抬头。 两姐妹的父母并没有很亲近的亲属，因而在父母过世?之后她们借住一个同城的姑妈家里。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白心心每天中午都会请假回?家照顾她，接着再?赶回?学校。晚上也要会她讲故事，把她哄睡之后才能?安心地看书学习。后来因为听到了?姑妈对白肝肝说的一些并不好听的话，在上了?大学之后，便带着她搬了?出去。 在上了?大学之后，白心心一边读书一边照顾着她。靠着父母多年来留下一些积蓄，还有亲朋好友的资助，日子?过得紧巴巴。在白心心工作之后，两姐妹的生活才渐渐有了?起色。 那一日，姐姐带着男朋友回?来。那个男人是姐姐的同事。 看到白心心从屋里推出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苍白瘦小的女孩时，他明显愣了?愣神?，但还是笑着对白心心说 ：「这就是你的妹妹吗？」接着从身后拿出份包裹精美的礼物，走?到白肝肝面?前蹲下，「听心心说，你喜欢游戏。」 白肝肝原本?说服了?自己?，会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但是她敏锐地发现，在白心心看那个男人的眼光，就像是以前妈妈在看爸爸的目光一样。于是她装不下去了?。 莱芙看到轮椅上的女孩子?露出了?一个不自然到有些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她想要将脑袋别过去，但是似乎有一股力量，正扼着她的脖子?，逼着她直面?这一段往事。 莱芙看着自己?一边哭一边质问着：「难道姐姐不要我了?吗？……你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我了?……白心心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说好了?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想要反悔吗？……姐姐，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你想要自己?幸福然后留下我一个人……你让他滚，要么就杀了?我！」 接着她就像七岁那年一样崩溃大哭了?起来，还将礼物的包装纸扯了?个稀巴烂，把游戏机往那男人的脑袋上砸去。 「是啊，这么好的姐姐，」奇怪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当然要独占才可以了?，怎么可以分享给别人呢？我最喜欢你这么自私的孩子?了?，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牺牲任何人都是可以的，不是吗？……世?人都是如此的……」 「不是。」莱芙眼睛通红，「这不是我想要的。」 「肝肝，不是这样的……」白心心无法对崩溃的妹妹解释，只好将那个男人带走?出去。 莱芙跟着白心心的脚步，走?下公寓楼的楼梯。 男人摸着受伤的脑袋看着白心心，露出几分勉强的笑意：「心心，你真是太辛苦了?。」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心疼，「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想只要有一些耐心，总可以等?到她接受我的那一天的。」 「不，」白心心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手中抽出，「不，我想，我们还是暂时……」 话还没有说话，楼道里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白心心顿了?一会，接着拔腿便往楼上跑：「肝肝！」 轮椅「咕噜噜」地滚了?下来，接着在楼道拐弯处撞了?几下停下。 白心心推开轮椅，向楼道上跑去，只见白心心仰面?躺在楼梯上。在楼道里的昏黄灯火，她的脑袋下渗出血来。 跑过去，将摔得迷迷煳煳的妹妹放在膝盖上，白心心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肝肝，你到底要我怎样才好？」 白肝肝只是如往常一般地牵住了?她的手指，充满信任地往她怀里靠了?靠。 那一晚到了?医院之后，白心心依旧拿出童话书来哄她入睡，脸上的神?情?还是她一惯的熟悉的温柔，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在童话故事里，骑士披荆斩棘，终于将公主送到了?王子?手中。最后公主与王子?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白肝肝以前自然一直将自己?想像成公主，但是那一夜她却在想，在为公主牺牲了?那么多之后，骑士又去哪里了?？就在公主与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之时，骑士是不是又很寂寞地踏上了?旅途了?呢？ 童话故事里的骑士，面?对娇蛮任性的小公主，总是会宠溺地说：「只要公主开心就好了?。」但是骑士的心情?，又有谁来关?心。 「那个人呢？」白肝肝问。 白心心将书合拢 ：「他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姐姐看起来很喜欢他。「白肝肝说，「姐姐会因此讨厌肝肝吗？」 第74页 「怎么会？」 白心心摇摇头，看着妹妹多少有些沮丧的脸，握住她的手说，「肝肝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轻易地放开任何一个人的手，但是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因为肝肝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火云雀说：「您真是聪明。多么精妙的苦肉计，那个男人彻底输给了?您，而且恐怕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来和您抢姐姐了?。」 「不是这样的。」莱芙看着眼前飞速变幻的光景 。转眼间，她长高了?，也渐渐地接受了?现实。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开始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姐姐的工作也愈发顺利，升职加薪，换上更大的房子?。却一直是孤身一人。 「不是这样的。」莱芙道，「我只是想让她讨厌我而已。我想要让她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了?我活着。你不知道，在那场车祸之前，姐姐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小提琴手，她已经拿到了?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就是因为我，她才放弃的。她的成绩很好，本?可以到更好的大学去，但是却只报了?本?地的大学，因为怕我不适应环境。这些她都没有跟我说，可是我都知道。就像姑妈说的那样，是我拖累了?她。要是我死在那场车祸里，或者主动去一个为了?特殊孩子?准备的学校的话，姐姐就会轻松许多了?。那时候我太小，以为只要我不听话她就会把我丢掉，但是没有想到这样做反而将她绑死在我身上。」 「听起来，您的姐姐一定很爱你。」火云雀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您离开了?这么久，她一定很想见您吧。您也一定很想念她，一定很想要回?去吧……」 「我清楚得很，你诱惑不了?我。她在另一个世?界。」莱芙道。 「您可真不是一个诚实的姑娘啊，莱芙。」 火云雀带嘲弄的口吻，「你已经在幻境里看到了?这一切，难道还不敢直面?自己?的渴望吗？」 在市中心的一间公寓中，两个房间打通，既是卧室又是游戏室。靠墙的书架上，满满的都是漫画书和手办。 莱芙看到自己?坐在桌前的，戴着耳机，手指灵活地操纵着屏幕上的人物。 屏幕上的人物是一个棕发黑眸的角色，手里举着一把锋利的砍刀，她有纤细结实的双腿，曲着身子?在林地间跳跃奔跑的样子?像一只年轻的猎豹。 棕发的骑士落下最后一刀，丑陋的怪兽轰然倒地，屏幕中的景物产生了?一丝震动。在一团烟尘过后，胜利的符号出现在屏幕中。怪兽化为乌有，女骑士在将掉落的宝物放入背包中，接着跃上一匹枣红色骏马，驱马向着怪兽的巢穴奔去。 在将受了?巨大惊吓的公主从兽窟中救了?出来之后，棕发黑眸的骑士单膝跪地，双手将刚才获得的宝物献上。 美丽的公主说：「哦，莱芙，勇敢的骑士。若不是您，我恐怕要被这怪兽吃了?。」 「尊敬的公主，保护您这本?来就是属下的职责所在。王后非常担心您，还请您以后不要再?乱跑。属下要送您去见她。」说着，棕发的骑士牵着公主上了?马，两人向着远方的领地而去。 通关?！ 「真是让人一款让人心满意足的游戏，不是吗？您大概想过无数次了?，『要是这是真的就好了?』……」 火云雀说。 「什?么意思？」莱芙看着在滑鼠点?触之下，进展飞快到几乎看不清楚的剧情?。正在玩游戏的少女总是喜欢将剧情?部分跳过去，而只对打怪情?有独钟。 「您一定希望这个游戏是真的吧。虽然已经装上了?义肢，即便在马路行走?上也不会有人发现您的不同……但是您嚮往的，还是能?够自在地奔跑。」火云雀道，「就像您所操纵的那个人物一样。而且不止如此。」 「其实您想当的并不是公主，而是骑士，这是为什?么呢？」火云雀道。 「我不想要再?被人保护了?。我想要当保护别人角色。」就像姐姐一样。莱芙不由自主地说，「我还想……她说她不会放开我的手，只有我放开手了?，她才能?去牵别人的手。」 「这也是一种渴望啊，多么强大的渴望。」 火云雀「桀桀」笑着 ，「所谓渴望，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真的可以变成假的，假的可以变成真的。或许您来到这个世?界，正是这种渴望的结果?。那么回?到过去，改变命运 ，若您有足够的渴望，也并不是不行。」 「这是什?么意思？」 莱芙问道。 接着，在火云雀的「桀桀」笑声里。她眼睁睁地看着时间倒转，景物一个个地后退，刚刚见过的一幕一幕都在回?退了?。她和姐姐都像是吃了?返老还童药一样，变得越来越小。 …… 终于，又回?到了?她七岁生日的那一天。小女孩在校门口等?着来接她的爸爸妈妈，急于展示书包里放着的运动会奖状。 沥青马路上人来人往，白色的车辆停到了?她面?前。莱芙看到认出了?车牌号，下意识地向马路上跑去。 前车窗开了?，一个微胖的大汉从车窗里将挤出了?他那颗有些大的脑袋。平头，国字脸，眉毛特别粗，乍一看有点?吓人。男人伸出一条汗津津的胳膊，笑出了?一个酒窝，叫她：「肝肝！」 莱芙的脚步在一瞬间停住了?。 男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从车下下来，蹲下身问她：「肝肝，你这是怎么了?。快上车吧。」 第75页 火云雀的声音依旧在她的耳边回?盪着 ：「所谓的渴望……真的可以变成假的，假的可以变成真的。……回?到过去，改变命运，若是您有足够的渴望，也并不是不行。」 「那我该……」莱芙恍恍惚惚地问，她用力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似乎想要从周围的环境中找到一个答案，「我该怎么做呢？」 「这很简单，你只要说一句……」火云雀诱哄着说道，「『实在太美了?，请停下来吧』。」 「真的可以变成假的，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莱芙用力地摇了?摇头，将手摸向了?背后，她没有她的刀，只是摸到了?书包，「实在太美了?……不。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我能?分得请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您真的能?分得清吗？啧……」火云雀不屑地笑了?起来，声音陡然变得尖细，「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一个梦呢？你又怎么能?确定，你以为的幻境，不是真相?……」 母亲也从车上下来了?，和父亲一起，站在她面?前。姐姐从街口飞快地跑来，她手里举起小提琴，一边演奏着，一边向她奔来，轻快得像是一片云朵。 萨曼莎奶奶不知何时也出现了?，笑容可掬地弯着腰，：「小莱芙，我给你做了?一件衣服。快点?穿上试试看吧。」 他们一步一步地逼到莱芙面?前，一个一个地都显得那么高大，几乎要遮掉照到莱芙面?前的阳光。 「肝肝，难道你不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吗？」 「不想要试试这身漂亮的衣服吗，小莱芙？」 莱芙嘶哑着嗓子?说：「可是，你们已经过世?了?！」 「肝肝，姐姐真的很想你。姐姐只有你了?……」 莱芙仰视着那个一身黑色西装的女人，喃喃道：「可是姐姐你在另一个世?界呀……」 那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可是只要肝肝（莱芙）愿意，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在这个地方。」说着继续逼近向她逼近，「不愿意吗？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莱芙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女使官倒在地上不断挣扎的身影。倒在尘土里的狼狈模样，还有身上隐隐约约地闪过的火光。或许是因为她太痛苦了?，有或许是因为她眼中的那个人的要求，她想要将自己?焚烧至死。 女使官的嘴巴张合着，像一条放在火上炙烤的缺水的鱼。她说的语言不像是莱芙所听过的任何一种方言 ，似乎来自另一片大陆，但是莱芙似乎听懂了?女使官说的是什?么话。她唿唤着一个人，然后说：「要是我死了?，您会开心吗。既然这样的话，我便杀了?自己?吧……」 无形的火云雀继续撩拨着，为幻境中的四人助势：「莱芙，您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所有人都不能?。你应该追随你想要的……「 「我分得清。」莱芙陡然睁开了?眼睛，将手伸向背后，勐然地抽出了?刃口雪亮的砍刀。 「不，您要干什?么！」 火云雀的声音焦急了?起来。 「我分得清！」莱芙向逼近她的那四个人高高举起了?刀，「我有需要保护的人……所以这场梦该结束了?！」 刀落下，眼前的四个人就像是纸煳的屏风一样，一下就被裁开了?。 那一刀仿佛划在了?她的心口上，将她与曾经的一切一截两半。如同每一个踏上旅途的骑士一样，单骑向远方，仿佛没有过去。 …… 莱芙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揉了?揉疼痛的眼睛，发觉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国王寝殿的内室中来。 棕发骑士环顾四周，只见淡淡的红色火光笼罩着内殿。这红色火光，显然是来自火云雀的。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火云雀的居所，因而内殿倒是保存得相?当完好。这也说明，她已经闯过了?第二关?了?。 但是耳边安静得连一丝风声都没有，那只总是她耳边发出得意洋洋声音的鸟，在此刻本?该出来应战的时候，却悄无声息。 莱芙听到了?宫廷床上有一声轻微的响动，立马将砍刀紧紧地握在手中，掀开已经残破不堪的层层的帷幔。眼睛扫了?一遍，本?以为床上会藏着一只恐怖的硕大的凶兽。但是似乎什?么都没有。 「火云雀，你一定在这里，我已经听到了?。给我出来。」莱芙能?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此刻用十足威胁的语气说，「以前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到达这一关?吧。但是既然我已经站在这里，就绝不会轻易离开的。你最好快些出来……」 玉枕之后，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动了?一下。莱芙立马举着砍刀，刺向那个方向。只见一个小耗子?大小的东西扑腾着跳到了?地上，过于肥硕的身子?却并不能?起飞。 「我已经出来了?，你要怎么样！」 那个小东西躲在了?柱子?后面?，只露出了?半个脑袋。但就只是那半个脑袋，已经足够将莱芙看清楚它?脑袋上长着的那根五彩的羽毛了?。 与它?背负的名声相?比，小鸟的长相?实在是太普通了?，就和路边常见的麻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以评价为「又肥硕又丑陋」。而头顶上的那根耀眼的羽毛，根本?不像是火云雀自己?长出来的羽毛，倒像是插上去的。 似乎注意到了?莱芙讶异的目光，火云雀炸开了?脖子?上的毛髮：「不许用这种目光这么看我！」 第76页 棕发骑士「啧」了?一声，接着说出了?也许是火云雀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原来，传说中的火云雀，这么丑。」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火云雀抽噎起来，脚掌在地上狠狠地跺了?几下，「你伤害了?我的感情?！」 「你也知道被伤害到的滋味吗？」莱芙伸出手，将啜泣的火云雀捏在手心，「可我不仅要伤害你的感情?，我还要杀你！」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不可以拿我最在乎的容貌说事！」火云雀不满地说。 「可是，你却敢拿我最在乎的人开玩笑。」棕发骑士捏着火云雀胖胖的脖子?，另一只手将砍刀放入鞘中，揪着火云雀头顶上那根相?当长的彩色羽毛 ，「这么些年来，你拿着这些人最在乎的东西 ，吞噬一条条人命……」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假的。」火云雀大声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莱芙愣住了?。 「您难道没有听过那些谣言吗？关?于百年前的那一场大火……关?于，为何当年会改朝换代……都是因为我的能?力。」火云雀似乎已经陷入了?一场梦境里 ，「我最好的朋友，可爱的德洛莉斯，她是整片大陆上最美的姑娘了?。她以她的歌声吸引了?国王的到来，之后成了?国王的宠妃。 「可是，没有人知道，其实那一首歌是我唱的。可是德洛莉斯却杀了?我。她给国王生了?孩子?，但依旧害怕国王知道真相?。她把我活活烧死了?。或许是因为太捨不得她了?吧，我依旧留在这个世?界上……可爱的德洛莉斯。我最喜欢她了? ，我当然要让她的儿子?成为继承人，但是王后的儿子?阻碍了?她的路。于是我放火烧了?这座宫殿……那个孩子?成了?国王……你看，就连如此大的欲望我都能?实现，我当然可以满足你的渴望。」 火云雀黑色的眼珠子?闪动着，一面?说着，一面?从莱芙手中挣脱了?。它?身体肥硕，动作却意外灵活。扑腾着相?对于身体而言过于小的翅膀，飞快地跑到了?外间 。 莱芙举起刀来，追着火云雀出去，很快将它?逼到一个犄角旮旯里： 「你这只满嘴谎言的鸟，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产生于人们的贪婪，已经对不可及之物的渴望。「火云雀将两只小翅膀挡在自己?面?前，颤抖着说，「莱芙，您为什?么非得杀了?我呢？我才是您的盟友 ，让他们都死了?又如何呢？您一个人得到的荣耀，再?怎么说也会比整个团队来得多。您可以将消息放出去，然后再?为我带来一批食物……要是这样的话，您的任何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棕发骑士侧过头，见女使官正躺在地上，脸上苍白，气息微弱。纵然心中有许多疑惑，她也不愿意再?与这只鸟多费口舌。她定了?定神?，勐然落刀。 只是一刀，火云雀便消失了?，地上只剩下一根五彩的羽毛。 「废话多的死脆皮。」莱芙收刀入鞘，将那根五彩的羽毛从地上捡起塞入怀中，接着又俯身将昏迷的女使官从地上抱了?起来。 白袍的女使官似乎觉得现在的姿势分外诡异，于是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接着在莱芙怀中悠悠转醒。她仰头看着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分外狼狈的莱芙，语带愕然地说：「这，骑士小姐……」 「看来我一开始说的没错。」莱芙扯出一个笑，「娜提雅维达大人终究还是需要我来保护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真-有史以来连拿两个深水（四个万）；昨天，真-有史以来第一篇长评（一个万）。 开心。 短期内不用为日万理由发愁了。 ——昨天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码字码到脖子转不动。 第28章 废宫内依旧是一片红色的火光, 似乎和火云雀原身死去之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淡淡的星光从破窗中照了进来，帝王的寝殿中挂满了残破的帷幔，粘着蜘蛛网和死掉的昆虫。被虫蛀得几乎全部成了粉屑的地毯上躺着两具相拥而死的骸骨, 一派凄凉而恐怖的景象。 大概不会有人想到，火云雀虽然拥有极其优雅而威严的幻影, 真身却只?是一只?形如普通麻雀的的鸟。唯独头上的那根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五彩羽毛算是名不虚传, 但反而衬托得真身更加不堪。 棕发?骑士在将火云雀砍死之后，便背着刀, 抱着怀中的姑娘，向?门口走去。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扭过脑袋看了看棕发?骑士细细的胳膊，拧眉思索着为何?这小小身板能?够将她抱起?来。恍惚间才意识到，她现在并不是龙形。女使官定定地看着莱芙，金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水光, 「唉呀，我刚才是不是很狼狈？」 「的确是很狼狈。」莱芙毫不犹豫地说。 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直接的回答，白袍的女使官愣了一会儿, 接着似乎觉得害羞一样，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能?把我放下来吗？您看起?来很吃力。」 「很快就要出去了。」棕发?骑士抱着女使官，脚步不停地向?门外走, 「您刚刚看起?来很是难受, 我担心您会腿软站不稳。」 「骑士小姐救了我, 还杀了火云雀，真是让人心生仰慕。」即便是莱芙没有看到娜提雅维达的脸，也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满满的崇拜，「若是没有骑士小姐, 或许我这柔弱之躯早已?葬身雀口了。」 第77页 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慢慢红起?来的脸，接着听到不经夸的骑士铿锵有力地说：「职责所在。」 殿外, 失去了本体的火云雀再也不能?控制暴雨进入废宫中。莱芙只?是走了几步，便听到了雨水击打着宫廷屋顶产生的巨大声响，天空中闪过一道?电光，接着便是几道?雷噼的声音。 而地面?上的场景则让人无?比牙酸：无?数颗骷髅头在地上跳动着，似乎要阻挡她离开。莱芙想抱着女使官出去，却发?现没有这么简单。虽然有雨水落下，但是这些骷髅头依旧保持着干燥，空空的脑壳中燃烧着水浇不息的蓝色火焰，这蓝色的火光显得很绝望。凭着直觉，莱芙知道?这些骷髅头来自?于他们白日所看到的那些尸体。 它们跳着，合得不是很紧的牙关也同时上下开合着，就像是在咀嚼着空气，发?出不祥的碰撞声来。一个个地拦在棕发?骑士的面?前，甚至叠起?来想要挡住她的路 。看来火云雀即便已?经消失了，还是对这些骷髅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这些骷髅头自?然并不知道?火云雀已?经死了，只?是凭着本能?来向?来阻挡入侵者。 看着这些骷髅头，莱芙不由?得想到了火云雀用?来诱惑她的话，「真的可以变成假的，假的可以变成真的」、「只?要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在这个地方」……或许从某种角度上来看，火云雀并没有欺骗她。如果她说了是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留在那个她所渴望的那个世界里，和她在意的人们一起?生活着。哪怕这些都只?是一个幻觉。 就像这些骷髅曾经做的选择一样。 它们一下子从幻梦中惊醒，美梦散去之后才便发?现自?己已?死的事实?。产生的失落感与愤怒足以让这些骷髅将她撕咬至死。 「闭上眼 。」莱芙将女使官的脸往自?己的怀里一摁，独自?面?对着在她面?前的上百个骷髅头。它们都张大了嘴，似乎要来咬她，但是都不知因为什么，迟迟没有上嘴。 经歷了一夜的战斗 ，莱芙身心俱疲，现在又被这几百个骷髅头跳得眼晕，此刻心中的暴虐因子已?经涨到顶峰：「你?们要是再不上嘴，我可就要先动手了。」 这些从来没有听过威胁的骷髅头们，跳动暂停了一瞬。 猝不及防地，棕发?骑士一脚踩上了离她最近的一个骷髅头。这些俨然已?经已?经成了废宫一部分的骷髅头们，哪怕曾经的身躯是因为火云雀而覆灭的，但是自?从选择活在幻梦中开始，便与火云雀一同守护着废宫中的邪恶。然而此刻，尽管这些骷髅已?经在废宫住了十年甚至上百年，也接待过无?数的探险者，却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应对方式。 莱芙用?脚底将脚下的骷髅头碾碎，那颗有年头的骷髅头丝毫无?法?挣扎，只?能?发?出类似于炸物入油起?酥时的声响。 「装腔作势的脆皮，就像那只?自?欺欺人的鸟一样。」 莱芙没有料错，那团蓝色的火焰与其说是用?来攻击的，不如说是用?来吓唬人的。一脚下去，便随着骷髅头的破碎一下子消失了，莱芙脚步不停，一脚下去，又踩碎了一颗。 纵然已?是死物，在见到这般凶神?恶煞之后，骷髅头们也只?得乖乖躲开，给莱芙让开路来。 「娜提雅维达大人，」听到了自?己怀中发?出的奇怪声响，莱芙问道?，「您刚才在说什么？」 「……我是在说，」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的怀抱，真是让人安心。」 - 棕发?骑士抱着女使官出了寝殿门，又穿过了几道?门廊，进入了一座小殿。 待要放下女使官之时，莱芙却发?现对方居然已?经窝在她的怀里闭上了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时不时地颤动一下，脸上挂着安然的笑意。棕发?骑士于是确定了，刚才女使官说她怀抱让人安心，这并不是在客套，于是愈发?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动作。 莱芙用?脚将废弃宫殿一角的杂物踢到一边，接着从身上扯下外袍，铺在地上。这才将女使官放了上去。女使官依旧拉着她的衣摆，感受到身体移位的动静，便挪动了一下身子，靠到了棕发?骑士的怀中，双臂则精准地环住了她的腰。 棕发?骑士低头，看着女使官的发?顶。只?见浅亚麻色的美丽发?丝上，极其违和地沾着半个蜘蛛网。莱芙伸手，细细地将蜘蛛网捉去，接着有些疑惑地又看了女使官一会儿。 莱芙很想知道?，当初在火云雀的幻境中，女使官究竟看到了什么呢？究竟是哪个人，才让她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那一个她难以破译的词语，是在唿唤那个人吧…… 但是她终究还是决定不问。有些过去就像是伤口，硬做出关心的样子撕开来让别人落泪，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的自?私之举而已?。 不过，之前总是觉得女使官戴了面?具一般，现在倒是觉得真实?可亲多了。 于是她一边伸出手在女使官的肩膀上轻拍着，一边侧过脸来观察着废宫里的动静，等待着骑士团中的成员们出来。 过了一会儿，棕发?骑士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她在不久之前经歷了战斗，刚刚又几乎把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重新过了一遍，此刻一松懈下来，疲惫感爆发?。她强撑着意识，但是上下眼皮很快就粘连在一起?了。 第78页 莱芙的脑袋往下一磕，顿时清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接着费力地掰开了女使官放在她腰间的手，站起?身来。 寝殿外红光渐淡，然而天际已?经有了一道?天光，已?经快到日出之时了。莱芙想起?，希尔顿团长说过，火云雀能?从日光之中获取能?量。 莱芙将手伸到怀中，摸了摸那根羽毛，拧起?了眉。可是，火云雀确实?已?经被她杀了。 为何?骑士团中别的成员都还是没有出来呢？ 女使官悠悠转醒，便看到莱芙将砍刀从背后的刀鞘中抽了出来，接着沖向?了寝殿那一片红光之中，忙问：「骑士小姐，您要做什么？」 「雀影，幻境……我早该想到的。火云雀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它的本体虽然十分弱小，但是制造出来的假象却十分强大。」莱芙道?，「我们进入了同一个寝殿，但是却看不到彼此，这或许意味着……这本身就存在的多层空间。火云雀制造出来的影身与本体差距这么大，那影身也许不是影身了，或许是可以脱离本体而存在的。又或许在其他空间里，还有五十只?一模一样的火云雀也说不定。他们一定还在殿中，与幻境搏斗。」 「所以，您打算怎么做呢？」女使官坐起?身来。 莱芙很快地就冲到了殿门口，闻言转过声来，对女使官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说不定我现在进去，正好就能?遇到他们……」 「要是和您所以为的情形不一样呢？」娜提雅维达似乎想起?了刚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并非常人所理解的可怕事物，但是恐惧却会一点一点渗透进心底。哪怕她一直以为自?己从来都无?所畏惧，她却没有勇气划破那个梦出来，「骑士小姐刚才大约也经歷了很恐怖的东西?吧。如果您进去的代价，就是再经歷一次呢？」 棕发?骑士一步跨进了寝殿中。此刻天上又闪过了一道?电光，一瞬间将她的脸照得特别亮：「我既然能?杀它第一次，就能?杀它第二次，第三次……因为我能?分得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殿门口有一颗颗撞碎了的骷髅头，熄灭的蓝色火焰如最后的希望一般消失无?踪，在发?现美梦不会再来之后，这些深陷幻境的骷髅互相碰撞成了粉屑，「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要将我的同伴救出来，我不能?让他们陷入这样的境地……」 「可是，骑士小姐……」 「放心吧，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说，「若是我进去了之后无?法?出来的话，玻莉斯公主和娜提雅维达大人脸上定会满是忧伤吧——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我一定会出来的……」 轰隆又一次声响起?，很快地，棕发?骑士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口。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起?身追去，然而等到她进入殿中，却发?现寝殿之内空无?人烟，只?剩下地上两具相拥的尸体。而棕发?骑士，自?然也已?经不在寝殿里了。 这些空间是火云雀造出来的，也只?有杀了火云雀的人，才能?够在其中穿行。 但这至少说明莱芙已?经到了其他空间中。娜提雅维达的目光在整座寝殿中转了一圈，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比天上电光还要亮的光芒。她依旧不信邪地将整座寝殿都翻了一遍，却依旧什么人都没有。 莱芙在寝殿中看到的是之前排在她前面?的那一队骑士与侍从。不同于她和女使官分开受罪，眼前这两人却在疯狂地互相撕打着。衣服已?经被扯得裂开，头髮?也抓掉了不少，一个人的脖子上面?还有另一个人的咬痕。 为免误伤，棕发?骑士先避开了两人，接着又在殿内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火云雀的身影。火云雀的确已?经消失了，但是所留下的幻境，却依旧在起?着作用?。也不知道?该觉得庆幸还是该觉得不幸。 如果在她与女使官的空间里，只?要将火云雀除掉，便可以将女使官从幻境中解救出来的话。现在她已?经没有了直接的对手，又该怎么办呢？棕发?骑士绕过了面?前正在撕打着的两个人，走到了不容易被误伤的墙边，挠头琢磨了一会儿。 或许，是她想得太复杂了一点。 莱芙收刀人鞘。接着连刀带鞘地从背上取了下来。反握着刀，拿刀柄砸向?两个互相撕打的两人脑后。「嘭嘭」两声之后，两人应声倒地。 望着两条死虫一般躺在地上的人，棕发?骑士「唿」一了口气：「反而是粗暴的方式，最为简单有效。」 她将刀挂回了背上，接着一肩一个，扛着出了寝殿。 娜提雅维达正守在殿门口，瞪向?寝殿的眼神?似乎在说，她想将整座寝殿都烧掉。要不是害怕伤到身在其中的骑士小姐，她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的。 没想到，只?过了一会儿，莱芙很快就出来了。肩膀上还背着两个比她体形活生生大了两倍的人，使得莱芙乍一看像是一个倒立的等腰三角形。她像放下两个麻袋一样很快地将两个人丢在了地上，接着便头也不会地又进了宫殿。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唤道?。 但是莱芙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一转身又进了宫殿。 莱芙没有让她等多久，很快便又在肩膀上扛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出来。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那道?越来越粗的光线，很快就要迎来日出之景。她必须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第79页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个，第十一个……第四十九个…… 棕发?骑士看上去已?经很累了，但是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就算是码头上最勤奋的搬运工人，也不会如她那般不知疲倦地劳动。 在东边的天空中，只?差一线，太阳就要升起?了。废宫在提姆城最西?边的角落中，此刻又是雨季，但是太阳并不因此减缓它的步伐。 经歷了一夜时停时下的雨水，宫外的人已?经稀稀拉拉了。百姓往常都习惯在日落之后不久便早早休息，被火云雀的消息诱得熬了一会儿。不少年纪大一些的人，向?在场的儿孙辈说他曾经见过的的冒险者，他们在进殿之前也都是一片气派，一脸从未遇到对手的模样，但是无?一例外地，在进了废宫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了。渐渐的，对于骑士们命运的好奇，终究还是被疲惫战胜了，百姓们渐渐散去。只?留下不到三分之一，就这三分之一的人里面?，多数也是为了特尼王子而留下来的。 特尼王子依旧等在宫外，望着废宫的方向?。王公大臣们虽然不敢懈怠，然而皆很后悔为何?自?己今晚跟了过来。王子不离开，他们也不好走。 神?情有几分疲惫的侍从说：「王子，您是否需要休息一会儿？回宫的车队已?经准备好了。」 「再等一会儿，骑士们在为我战斗着。」特尼王子说，「若是他们在凯旋之时，却无?人迎接，未免太心寒。」 「可是王子，您真的认为他们能?战胜火云雀吗？」侍从道?问。 就从刚才看到圣光涤净术开始，众人便知道?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的胜面?大了不少。就算不提圣术和邪恶生灵们本就属性相反，在面?对魔物时伤害会翻倍，圣咒师的圣术本身也足够强大 。不过以往的探险团中也是能?人辈出，甚至还有金袍的圣殿骑士参与其中的记录，这些人依旧无?果而归。此刻已?经到了日出之时，却还是没有人从废宫中出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特尼王子没有再说话，只?是揉了揉眉心，浅蓝色的眼睛依旧停在废宫之中。等到朝阳露出了它的面?孔，王子这才起?身说：「回去吧。」 但是就在此刻，废宫宫门大开。骑士与侍从们相互扶持着从宫门中走出来。一个个的脸上全是恍惚之色，似乎还没有彻底从刚才的幻梦中清醒过来。 走在最后的自?然依旧是莱芙与女使官，若非因为个头矮小，实?在是很不起?眼。经歷了太多的搬运工作，棕发?骑士实?在是太累了，女使官乐意扶着她，她便将半个身子的力气交託过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走。 当他们全部从废宫里走出来之后，宫门在空中虚虚地摇摆了几下。莱芙回望了废宫一眼，只?觉得这一夜过得格外长久 。 希尔顿强撑着精神?，走到特尼王子面?前，向?对方禀明在废宫里的经过。 「希尔顿先生，一开始您在应邀之时，我可并不知道?。您的队伍中有圣咒师的存在。」特尼王子说。他之所以在废宫外等了这么久，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那个神?秘的圣咒师身上。特尼王子的目光落向?了那一群刚从死神?手中捡回命来的骑士与侍从们，询问侍立在一旁的骑士团长，「请问，圣咒师是哪一位？」 「尊敬的王子殿下，」希尔顿一板一眼地说，「请恕我无?法?告知。」 「……那便罢了。」特尼王子用?温和然而逼人的目光望了希尔顿一会儿，就在对方刚刚开始感觉到不自?在的时候，才点了点头说 ，「那位大人定是有要务在身，不便告知身份。否则早已?通报王室来迎接，受到与身份相称的招待了。我贸然这么询问，这是一时好奇而已?，实?在唐突。还望希尔顿先生见谅。」 「不敢当，王子殿下。」希尔顿松了一口气，受到誓言限制，他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女使官的真实?身份告知王子殿下。但王子殿下同时又是这回的任务主，若是他刻意要隐瞒的话，或许会与之交恶，好在特尼王子并没有让他为难，这反而让希尔顿更不好过了，「真是惭愧，尊敬的王子殿下。我也知道?我手下几个年轻莽撞的小子实?在是让人为难。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只?会惹麻烦。」 「您实?在太客气了。」特尼王子招来一个侍从，当着骑士团长的面?，吩咐道?，「三天之后，给骑士团开庆功宴。下去准备吧。」 「不，不必如此。这真是无?功受禄了，殿下。」希尔顿摸了摸鼻尖上因紧张惭愧而产生的汗珠，「还要感谢王子的指点，否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在任务期内横生枝节，没有惩罚已?是殊幸。要为我们设宴，实?在是不敢当。」 「 无?论如何?，你?们除掉了作恶多端的火云雀，是纳缇伍兹国的英雄。」特尼王子拍着希尔顿的肩膀道? ，「何?况并没有损失人手，更是难得了，团长先生带队有功。」 此时，一个侍从拿着信鸽来到特尼王子身边，耳语道?：「守护者之剑正在邻近的国度，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 特尼王子吩咐道?：「不必了，请告知对方取消吧。 」 希尔顿耳尖地听到了守护者之剑的名号，这位一向?与人为善的男人少见地有了几分火气：「居然是守护者之剑吗？」 第80页 特尼王子疑惑地转过身来，望向?了怒发?冲冠的希尔顿：「真是抱歉了，希尔顿先生。我自?然是对你?们有信心的。然而为了公主们的安危，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抱歉，王子。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生气的。」希尔顿焦躁地踱了几步，「只?是，任何?一个骑士团都好，为什么是守护者之剑？」 「这，希尔顿先生……」特尼王子颇有几分尴尬。 「剑与血玫瑰曾经有幸与他们合作过一回，当时我们损失了半数的成员。他们是一群为了任务冷血无?情之人，纵使是享有着极高的评价……可他们对于队员和合作伙伴的方式……实?在是不符合天主教?导。」希尔顿咬牙切齿，脖子上青筋暴出 ，眼睛通红，「真是庆幸我们胜利了，不然若是这任务落到了他们的手中，我即便葬身在火云雀口中也难以瞑目。 」 希尔顿走后，一个侍从来到特尼王子身边，交上来一份资料。特尼打开绢布，上面?列着剑与血玫瑰骑士团近五年来出任务的所有记录。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比清晰。 「这是当初在决定聘任骑士团的时候查访到信息记录。 」侍从说，「在五年来，大大小小共一百七十八次任务，三百六十九次战斗之中。都没有圣咒师出场的记录。 」 「这五年来，骑士团成员可有变化？」特尼王子问。 「只?有九天之前，新加入的那个女骑士。」侍从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发?现，说下去？」特尼王子道?。 「臣查阅过这位骑士的履歷，她闻名不久，但是成名的方式颇有疑点。 」侍从道?，「当时我国派了使者在艾塞亚王国，当时对这件事也颇有关注，在传回国的信件中曾经提到过一次。在她与先知兽的那一战中，离穆尔森林不远处的居民?们反映，似乎也看到过圣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也正是我的怀疑。习剑术的骑士们需要极大的力量，那位女骑士却不像是精于此道?的。」特尼王子将战斗记录册合上，思索了一会儿，问侍从道?， 「你?可知道?这位女骑士服侍的公主是哪一个位？」 「哦，是芙瑞亚王国的玻莉斯·劳埃德公主。」侍从道? 。 「芙瑞亚王国。」特尼王子拧着眉，觉得这个国度的名字相当陌生。 「玻莉斯公主，王子，就是那位没有收到邀请函的公主。」侍从道?，「恐怕只?是哪个边远的小国吧。王子您也知道?，在德亚大陆上，这样的国家可不少，并在我们的邀请名单里。当时玻莉斯公主连进城的安全金都难以缴纳，最后还是这位女骑士帮忙付的。」侍从对于这些消息知道?得很是清楚，但是特尼一向?不太喜欢宫中人谈论宫外的流言，他便一直没有机会说， 「当时那位骑士小姐付帐的方式，也是把守城官给吓坏了。」 「哦？」 于是侍从说了当日发?生的种种。 从老国王生病开始便一直愁眉不展的特尼王子，难得地笑了起?来：「这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 听闻骑士们在斩杀了火云雀之后顺利出来，早起?的百姓们拥满了整条大街，他们纷纷欢唿着，将新鲜的花朵抛到了骑士们身上。 纵使场面?如此热闹，但是骑士们的笑容却都有些勉强。对于原本渴望的鲜花与掌声，却并没有他们曾经期待的那般欣喜。 在回去的路上，娜提雅维达见莱芙一直在发?呆，便问道?：「骑士小姐，您在想什么？」 「没什么……」 莱芙的心思依旧停留在她最后一次进入寝殿时看到的场面?。 最后一个是希尔顿团长。或许因为是莱芙本身对自?己穿越到游戏里的事就有几分在意，也思索过诸如「这是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之类的问题，所以比较容易从幻境里出来。而其他人则都沉浸在梦中，到了希尔顿之时依旧如此。当时莱芙确实?是将希尔顿团长和他的同伴这两人给打昏了，但是就在她回身的时候，却发?现似乎有一个体形和火云雀很像的小东西?，从窗口逃了出去。 可是，明明她都已?经把火云雀给杀死了。很可能?是其他的动物，比如老鼠。但是直觉却告诉她并非如此。魔物的领地意识都很强，何?况这等已?经能?口吐人言的魔物。在火云雀的领地，怎么会出现别的生物？ 莱芙摇了摇头：「……或许，真的只?是错觉吧。」 - 玻莉斯公主已?经在莱瑞拉公馆门口等了她们许久。自?从得知娜提雅维达和莱芙出去之后，她就心焦得没有办法?休息。她和骑士们一样，已?经一夜没合眼了，中途又因为担心而哭过几会，此刻眼睛红彤彤的。 不像其他僕从众多的公主，玻莉斯身边在走了一个骑士和一个女使官之后，便只?剩下一个了老车夫和一个处理外交事宜的文书了。两人自?然不会让小主人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远远地站在玻莉斯公主身后，现在早已?哈欠连天。 进出的众人眼中都流露出几分可怜而不太瞧得起?的意味。 身为一个公主，实?在是有些寒酸了。 在这个难得晴朗的清早，玻莉斯终于在骑士队伍的最后，看到了莱芙与娜提雅维达同乘一骑而来。这才将悬到喉咙口的心脏放下来一些。 「哦，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我刚才听说了，火云雀居然这么危险。」玻莉斯的眼睛又湿了起?来， 「感谢天主，好在你?们都回来了，快些去休息吧，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干净了衣服和……」 第81页 「尊敬的玻莉斯公主。」一个穿着宫中服饰的年轻男子过来，冲着小公主行了一礼 。 「哦，您是……」玻莉斯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在舞会上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您是特尼王子身边的人。我曾见过您一面?。」 「正是在下，承蒙公主记得。正是特尼王子派我来的。」侍从说着，将一张精美的拜帖递到了惊讶的小公主面?前，「王子可是非常想要见您一面?的。」 玻莉斯愣了一会儿，这才接过了拜帖。等到侍从走了之后，紧紧咬着嘴唇。 娜提雅维达洗漱出来之后，发?现玻莉斯公主依旧捏着那张拜帖，但是没有打开。 「玻莉斯，你?现在满脸通红。难道?是生病了吗？」娜提雅维达关切地摸了摸小公主的滚烫的面?颊，「我早就说过，您不应该淋雨的。以后出门的时候要多添衣才是。」 「我没有生病，娜提雅维达……我实?在是……」 玻莉斯低着头，将拜帖递到了娜提雅维达手中，由?于过于紧张连声音都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您帮我……帮我看一看上面?写了什么……」 娜提雅维达接过拜帖，很干脆地展了开来。 「封面?上写着：『纳缇伍兹国王子特尼·乔纳森敬拜』，内容是：『亲爱的玻莉斯公主：未见芳踪，已?闻芳名。仰慕良久，愿得一见……』」 莱芙一出来，便看到小公主捧着通红的脸蛋，像一只?小陀螺一样在地上转了一圈：「特尼王子说他早就知道?我了，而且仰慕了我很久——娜提雅维达，您说他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哦，我亲爱的小公主，这些话只?是拜帖上例行公事的客套而已?，我可并不认为您该这么理解。而且你?们已?经近十年没有见了，您又变化了这么多，特尼王子认不出您来才是正常的事吧……」娜提雅维达将小公主摁会了椅子上，接着匆匆扫过拜帖上的其他文字，「特尼王子说要在三日后拜会你?，还要邀请您一起?出游。」 「三天，看来这片羽毛正好派得上用?场。」莱芙看到小公主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弯了嘴角。她将怀中的火云雀羽取了出来，「刚才路上遇到了不少做胸针的工匠，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材料，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工这一片羽毛。在三天之后，您就可以戴上那枚在传说中很是神?奇的胸针了。这根羽毛现在看起?来虽然并没有传说中的奇异，但是说不定在变成胸针之后……」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望了莱芙一眼，「您可不要再给玻莉斯的粉红泡泡鼓气了……」 「……说不定在变成胸针后，王子会向?我求婚！」把话说出口，才发?现面?前两人慾言又止奇异的神?色，玻莉斯将脸蛋埋到了臂窝里，肩膀耸动着小声说，「只?是偷偷想想而已?。」 「骑士小姐，先让玻莉斯静一静。」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拉入耳室里，「白日里您受了太多累，也该好好休息了。」她的手摸到棕发?骑士肿起?的肩膀，莱芙「嘶」了一声，女使官担忧地说，「身上一定还有其他伤口，把上衣脱了，我给您瞧瞧。」 *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面临的主要矛盾是日益增长的日万理由与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 第29章 （修） 虽然夜晚已经过去, 但是耳室内还?是显得有几分?昏暗。透过墙上高处唯一的?一扇小窗，可以看到屋外一片阴云漫天?的?景象。 女使官挑亮了灯芯，放在床头, 「骑士小姐，莫非是害羞了不成。」看着似乎有几分?犹豫的?棕发骑士, 神情有几分?揶揄。 「怎么会呢？」莱芙唿了一口气, 努力地忽略了心中的?诡异感觉，然后?将前襟的?衣带的?解开, 「……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两张摺叠床拼起的?大床上，白袍的?女使官坐到棕发骑士身?后?，将后?者的?头髮放到一边。接着缓缓地将上衣从莱芙身?上剥了下来。 分?明是刚刚换上的?干爽衣服，此刻却早已湿润。上面沾着冷汗, 还?有从破碎的?小伤口流出的?淡淡血迹，有的?部位的?皮肉甚至已经与旧衣的?布料粘连在一起了。但是棕发的?骑士姑娘却像是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一样，反倒是此刻露出了背嵴来、只是让女使官的?目光刺了几下, 才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没有吓到您吧？伤口一定很丑陋。」 「骑士小姐，您刚才难道是直接将衣服从伤口上撕下来的?不成？ 」女使官却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 拿小镊子将背上一个伤口里?的?碎布条夹出来丢在一边, 「真?是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 」 「受伤的?不止是我一个人, 大家也受伤了。」莱芙垂下了头，在想了一会儿之后?，又?说，「这就是在成为骑士的?同时应该做好的?心理准备, 希尔顿团长说过的?。在战斗中无?法指望命运的?垂青，总是要?以命相搏, 何况只是一点小伤呢？……嘶……」 「这可不是什么小伤。」女使官语气不好，手上也用了一点力。 棕发骑士白皙的?背印入她的?眼中，其上满是细密的?伤痕，有擦伤、撞伤、灼伤，还?有许多认不清楚的?伤口。大多是新鲜的?伤口，来自于在废宫中与雀影的?战斗，但也有老旧的?伤，源于早年?间的?劳碌。每一个伤口都不并不是很大，但是那?么多小伤叠加起来，还?是显得有些触目惊心。还?有两个肿胀的?肩膀，以及经过多次重复的?机械运动、皮肤近乎撕裂的?肘关节部位。 第82页 似乎想到了什么，女使官金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俯身?取出一个黑色的?罐子，将其中的?液体涂抹到莱芙背上，就在后?者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地要?回过头来探看时，女使官忙说，「不要?乱动，这是……芙瑞亚王国特产的?药膏。去腐生肌，有奇效。药膏里?有助眠的?成分? ，等您安睡一觉之后?，伤口就会癒合了。」 「好。」莱芙闻到了清淡的?花香和清甜的?蜂蜜味，说是药膏却却丝毫没有刺鼻的?药味，反而很是好闻。薄薄的?一层药膏抹到身?体上，冰凉而黏腻，在某一瞬间让莱芙觉得自己像是一串抹了蜜的?正准备上架的?烤串。她有些痒地躲避着女使官手指的?触碰，却被后?者摁住了，再一次警告了「不许乱动」。棕发骑士忍着痒说：「等会儿玻莉斯公主说不定会给我任务呢，娜提雅维达大人可别处理得太过细緻了。」 「放心吧。」女使官轻声道，「玻莉斯是个贴心的?孩子，她是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娜提雅维达大人，对?于火云雀的?来歷，可有耳闻？」总觉得女使官话里?有话，但是莱芙突然想到了在寝宫中熘出来那?只耗子大小的?东西，有些在意。棕发骑士其实并没有期待女使官能给她什么答案，只是作?为一个同时在场经歷的?人，她很想要?从对?方的?回忆中得到一些启发，「这火云雀实在邪门，就在我将它杀死之前。它曾和我说过好长一段矛盾重重的?话，其中有关于纳缇伍兹国王室的?过去，还?有一个名叫德洛莉斯的?妃子……」 就在女使官想要?回答之时，外面突然一阵脚步声，然后?是玻莉斯开门说话的?声音。有客人进了外间。 玻莉斯唤一声「娜提雅维达」，女使官应了一声，嘱咐莱芙说：「我很快就回来，您先不要?乱动。」说着，女使官关上门出去。 果然，在过了不久之后?，女使官便?回来了。一进门便?见棕发的?骑士姑娘乖乖地趴在床上。 听到女使官进门的?声音，莱芙扭过头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的?人声未绝，听起来很是热闹，「有客人来了吗？公主身?边更需要?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还?是在外间比较好，不必在意我。」 「就在我们出发之后?，」女使官坐到莱芙身?边，「特尼王子考虑到诸位公主的?安全?无?人保障，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便?派了两队守卫来保护公主，一共一百人。 「一百人……」莱芙突然想起了玻莉斯在公馆外等着她们的?模样，当时她身?边只有从国内带来的?两个人，「可是公主有五十一个。」 「是的?，没错。」女使官说，「可怜的?玻莉斯又?被忽略了 。」 「那?外面的?人又?是来做什么的?？」 「哦，特尼王子听闻了此事，便?重新派了守卫过来。」女使官说，「接着又?不知怎么的?听说了玻莉斯身?边居然只有我一个女侍，深感不忍，便?派了两位使女过来，一起照顾玻莉斯。」 「那?她们会和我们住在一起吗？」莱芙看着放在墙边的?摺叠床。 「宫中使女有自己的?住所。玻莉斯也不愿意她们打扰我们休息。」 女使官说，「王子也是顾虑到了诸位骑士们身?上的?伤，会让守卫们继续守在公主身?边的?，直到庆功宴为止。所以骑士小姐和我，都可以多休息些时日了。」 「那?就好。」莱芙松了一口气，「在废宫中时，我便?一直在顾虑着公主的?安全?。我实在是太莽撞了，没有正确估计自己的?实力。若是我没有和您一起回来，玻莉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该如何生活下去……好在王子顾虑周全?。」 「……骑士小姐刚才不是在问关于火云雀的?事吗？」娜提雅维达一面清理着棕发骑士的?伤口，一面说，「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 「哦，娜提雅维达大人连这都知道吗？」莱芙睁大了眼睛。 「只是传闻而已。而且年?代久远了，添油加醋的?成分?很多，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当初也是因为玻莉斯突发奇想要?到这儿来。她很少出远门的?。芙瑞亚王国和人……和别国的?风俗很不相同。她想要?了解纳缇伍兹国的?风土人情，我便?向消息贩子买来了一些消息。不过这些传闻也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既然骑士小姐有兴趣，那?便?说与你解闷吧。」 女使官起身?，锁住了耳室的?门，压低了声音。 莱芙也知道这毕竟事关王室秘辛，即便?民间多有谈论，外间毕竟有着特尼王子的?人。若是让她们听到了特尼王子祖先的?事被议论，恐怕会有不好的?影响。 在关上了门后?，女使官走到了床边，脱下鞋子坐到床上：「您提到的?德洛莉斯是老国王的?高祖父、特尼王子的?高曾祖父的?宠妃。她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人物，而且的?确与火云雀的?传说有脱不开的?关系。人们甚至说，火云雀曾经就是她饲养的?。」 「传说中，德洛莉斯是当时纳缇伍兹国最美?丽的?女人。有一天?她在树林里?跳舞时，遇见了一只美?丽的?神鸟。那?只鸟五彩斑斓，比天?鹅更优雅，比孔雀更多彩、也比雄鹰更高傲，一身?的?闪亮的?羽毛，哪怕在黑夜中都闪烁着炫目的?光彩。曾经也有人在树林中见过那?只神鸟，甚至对?这只神鸟顶礼膜拜，但是神鸟都十分?冷漠。唯有在遇到德洛莉斯的?时候，那?只神鸟居然甘愿从枝头下来，为之伴舞，并且以美?丽的?歌声为她伴奏。在歌声里?，神鸟歌颂德洛莉斯的?美?貌与才德，并预言她将嫁给国王。德洛莉斯的?故事很快就传到了当时的?国王口中。」 第83页 莱芙回忆起了火云雀灰塌塌的?样子，除了头顶上的?那?根羽毛便?没有什么与传说中的?神鸟搭边的?，便?听女使官接着说： 「爱好猎奇的?国王自然对?德洛莉斯产生了好奇，在遇到她之后?便?对?她一见钟情，很快便?将她带回王宫之中，之后?隆宠不绝。然而好景不常，国王不是长情之人。又?过了十年?，在德洛莉斯韶华稍减之后?，国王又?将几个新欢纳入后?宫，之后?又?听从了大臣们的?建议，娶了一位身?份高贵的?公主作?为王后?。」 看到莱芙稍有几分?疑惑的?目光，女使官说：「的?确，在德亚大陆上很多国家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但是纳缇伍兹国的?男人不同，只要?身?家允许，想有多少女人都行。唯有正妻，必须是门当户对?的?。可惜德洛莉斯出生贫寒，她的?父亲只是一个挤奶工，哪怕是在盛宠之时也没有资格成为王后?。王后?是一个好妒之人，国王却只想向宫外猎艷，对?于宫中女人们的?事并不在意。德洛莉斯当时的?生活很不好过。 「于是这个美?丽的?女人疯了，而从那?时起，谁也没有见到过跟着她一起进入王宫的?那?一只神鸟。唯有在深夜，常有宫人听到悽厉的?鸟叫声。有人说，这位失宠的?妃子将满腔的?愤怒发泄在了神鸟的?身?上，因为她一见到神鸟，便?会想到负情薄倖的?国王。她终于将神鸟杀了。」 「就在神鸟死后?不久，王宫里?燃起一场大火，将当时宫中的?所有人，国王、王后?、妃子们……全?部烧死了，一个不留。其中自然包括德洛莉斯和她的?小儿子。奇怪的?是，当时的?宫中的?火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人企图出逃，反而都像是在睡梦中被烧死了似的?。更诡异的?是，王宫附近的?建筑也没有丝毫损伤，除了少数几个目击者之外，周围的?居民当夜都睡得十分?安稳。然后?火云雀就从火中诞生了。据说火云雀是那?只神鸟死后?留下的?幽灵，混合着无?辜冤死的?王室中人所有的?恨意凝聚而成的?怪物……」 莱芙听着这个和火云雀所言部分?重叠、部分?相异的?故事，不知道哪一个版本离真?相更近一些。唯有一些东西可以确定：火云雀的?确和德洛莉斯有关。 「等等 ，您说的?是。德洛莉斯和她的?小儿子都死了。那?后?来继承王位的?，难道不是德洛莉斯的?孩子吗？「 」自然不是，骑士小姐。您怎么会这样认为？」娜提雅维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您已经在提姆城呆了快一旬了，难道还?不知道纳缇伍兹国的?民风吗？这个故事放在大多数的?国家，都会是一个贫女飞上枝头的?故事，唯独在纳缇伍兹国不一样。」 「在这个国家，德洛莉斯故事的?意义?被解读为：『不应当做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否则终将害人害己』——好色的?国王和德洛莉斯都是被讽刺的?对?象。纳缇伍兹国的?王室与贵族都极其排斥与贫女通婚，甚至在贵族中也分?了三?六九等，一等贵族的?儿子只能娶一等贵族的?女儿，二等贵族的?女儿也只能嫁二等贵族的?儿子。若是当年?王位继承人是挤奶工的?后?代，他们又?怎么敢有这种态度？」 莱芙想到了玻莉斯公主几次三?番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也总觉得提姆城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势利感。她在听了女使官的?话之后?，才约略摸到一点渊源。 女使官道：「那?之后?，纳缇伍兹国自然大乱。多亏了国王的?露水情缘太多。在当时西边的?一个国家——几十年?前在战乱中被吞併了，当时却是一个与纳缇伍兹国国力不相上下的?国家——国王在游歷的?时候，与那?个国家的?公主有一场露水情缘。公主在怀孕之后?，才发现国王是一个无?比滥情的?男人 ，而且已经有了王后?，于是断绝了和国王的?关系。自己生下了这个孩子，并且隐瞒了他的?身?份。」 「就在纳缇伍兹国其余的?王室成员全?部消失在火灾中时，那?位小王子正好十岁。在几个知情贵族的?作?证下，小王子找回了他的?身?份。当时纳缇伍兹国内争权实在太厉害了。公主的?父亲为了外孙出兵，联合了几个想要?延续王族血脉的?贵族，终于将国内的?局势稳定下来。王子登基为君主。或许是不想步先祖在后?尘罢，这位国王的?后?代们再也没有如祖先那?般滥情，皆是励精图治。奇怪的?是，每一代都只生有一子。到了特尼王子，已经是第五代了。」 莱芙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里?再浓的?好奇也被困意遮掩住了。只是一个晃神，手已经被女使官握住了，接着女使官对?着她一笑，然后?将纱布缠上了她的?手。 骑士用来握武器的?手被捆绑住了，莱芙却没有反抗。因为感觉女使官无?论如何不会做出对?她有害的?事，于是只是任她将自己的?手捆在了床上靠近脑袋一边的?护拦上。 棕发骑士整个人脸朝下趴着，赤-裸的?上半身?朝下，胸脯不舒服地压扁在床垫上，双手则被捆在了床栏上。这姿势实在很是诡异，她将头歪到朝向女使官的?一侧，喘了一口气，「这是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看着她，露出一点笑意。她俯身?，靠得离她很近，几乎到了唿吸可以相接的?位置，莱芙甚至觉得娜提雅维达只要?把嘴张开来，就能一口咬掉她的?鼻子。 第84页 然而女使官看着有些呆愣的?棕发骑士，只是颇有意味挑了挑眉，轻声道：「伤口癒合的?过程中会很痒的?，如果不将您捆起来的?话。您在睡梦中控制不住自己，可是会把伤口挠伤的?。还?有，骑士小姐，在这三?天?之内，我可是不允许您到外边随意走动。」 莱芙点了点头，对?于女使官的?说辞很是信服。经歷了一夜战斗，她毕竟已经很累了，很快便?就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睡了过去。在这个完全?安心的?空间里?，有一个让她安心的?人守在她边上。就算是姿势再诡异也是睡得着的?。 听着棕发骑士很快传来的?平稳唿吸声，白袍女使官冲着莱芙裸露的?背上俯下身?去，却终究停下，颇有几分?无?奈地皱了眉。 白日渐渐过去，接着又?一个夜晚过去了。外边的?天?气阴阴晴晴，而在耳室内灯火不灭。 等到莱芙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是被渴意与饿意弄醒的?。她挣了几下，发觉无?法动弹。背上传来一阵阵很舒服的?凉风，让本该无?法忍耐的?痒意消除了不少。 她偏过头一看，只见女使官一手托着腮望着她，一手拿着薄纱小扇给她背上扇风，与她目光对?视的?一瞬间，露出一个完全?不像是熬了一天?一夜的?笑：「骑士小姐，您醒来了？」 「您没有休息过吗？」 莱芙问。 「天?热了，您会不舒服的?。」女使官道，「我得看着您不让您乱动，好在现在已经结痂了。」 「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在发高热的?时候彻夜不眠守着她的?萨曼莎奶奶，眼睛有些酸，「……您真?是太好了。」 「骑士小姐救过我的?命，不必感谢我的?。对?了，刚刚玻莉斯进来看过您一次，她说她现在有人照顾，让我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还?有，做胸针的?工匠也来过了，已经将火云雀的?羽毛给了她。」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摸了摸莱芙有些发烫的?额头，接着含煳不清地说了一句，「别的?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非常想舔您一口……」 莱芙没有听清女使官后?来说了什么，只觉得她的?手十分?清凉柔软。 女使官将莱芙的?手从床拦上解开，扶着莱芙起身?，接着将薄衣服披在她身?上。莱芙只觉得背上仿佛煳了一层厚厚的?纸。那?药膏的?确很是好用，她几乎能感觉到皮肉迅速生长，莱芙也不敢乱动，此刻整个人的?动作?就像是一个背着巨大龟板却试图单脚起立的?乌龟一样，又?僵硬又?滑稽。 莱芙心思岔开，突然想起了魔龙那?超强的?癒合能力，这实在是让人羡慕的?技能。即便?是触碰到了龙的?唾液，伤口也能在瞬间癒合。可惜《骑士与公主》中没有宠物系统，若是她能有一只拥有类似技能的?宠物养在身?边，那?就实在是太妙了。 女使官到外面走了一躺，将脆瓜甜汤与蜂蜜蛋糕端了过来。 - 两天?之后?，娜提雅维达和两个使女从天?未亮之时起，便?开始拾掇玻莉斯的?衣着、首饰、髮型、妆容。 就连对?这些一窍不通的?莱芙，也被因为王子的?来访而焦心不已的?玻莉斯拉着，将见到王子之后?要?说的?话做的?事排演了许多遍。 「尊敬的?特尼王子殿下、纳缇伍兹国的?继承人、英勇的?雷克斯国王之子、受到天?主祝福的?人。」玻莉斯郑重地说，「请问您是否愿意与我、芙瑞亚王国公主、玻莉斯·劳埃德成婚？」 」公主，」棕发骑士皱着眉，「您真?的?确定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这么直接地求婚吗？」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在当时的?反应已经说明了，特尼王子在见到我的?时候向我求婚的?机率很低。」玻莉斯低下美?丽的?脖子，眼中有几分?黯然，「我相信你们的?判断，于是只好由我来求婚了——对?了，莱芙你还?没有说同意不同意呢？」 「我和骑士小姐当初可并没有这个意思。」娜提雅维达将小公主束腰上的?带子勐地一拉，然后?繫紧，「不过我永远支持公主您的?选择。」 「哦，娜提雅维达，太突然了……」小公主惊唿了一声，努力吸了一口气，扶住椅子背才站稳了，她站直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听到了女使官的?后?一句话后?露出了一个笑来，「娜提雅维达，我现在怎么样了？」 「工匠就快将胸针取来了。」娜提雅维达将小公主推到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天?色，对?着镜中因为见到王子的?时间将近而显得格外紧张的?玻莉斯说，「您现在无?比美?丽，只差一枚胸针，就完美?了。」 但是已经过了与工匠约定的?时间，胸针却没有送达。 「我去外面看看吧，娜提雅维达大人。」一个使女说着，然后?出了门。 就在玻莉斯为与特尼见面准备之时，莱芙也在为庆功宴穿上正式服装。 骑士团是这场胜利的?主角，但是庆功宴的?东道主却是特尼王子。希尔顿便?让骑士们事先集合起来，排练一下在见到王子时需要?做的?事和说的?话。特尼王子作?为宴会的?主人，按照常理自然会姗姗来迟。身?为事务繁忙的?大国掌管者，只要?在宴会上露上一面，也算是给了骑士团足够的?重视。就在她为庆功宴排练时，王子会趁着这段空隙与玻莉斯公主外出。 第85页 莱芙正将盔甲往身?上套去，虽然骑士的?盔甲目前是作?为礼服而非正式的?战斗服装，已经省去了一些用料，但是依旧显得闷热而笨重。好在女使官给她用的?药膏十分?神奇，现在背上的?伤口几乎消失了，否则今夜闷在盔甲里?面，定会更严重的?。 就在莱芙养伤的?过程中，女使官用针线将她的?礼服修改了一下，于是这身?盔甲明显比起之前的?合身?多了。想到这里?，莱芙愈发觉得娜提雅维达大人是个温柔而又?体贴的?好人。 女使官帮她将披风的?带子系好，然后?拿出手帕给脸上有些潮红的?骑士姑娘擦了擦汗水。 莱芙望向玻莉斯公主，她正在与使女说笑。 王子派来的?两个使女是一对?双胞胎。在刚来的?时候是都是不苟言笑的?，四双眼睛里?藏着对?这间屋子里?所有的?物什的?挑剔，尤其在面对?小公主的?时候。但是这两人在与玻莉斯呆了几天?之后?，就大变了态度。此刻使女中的?姐姐出去了，妹妹则留下来陪玻莉斯说话，时不时露出笑容。 「就算是再冷淡的?人，遇到玻莉斯公主都会被融化吧。她实在太可爱了。」但是棕发骑士想到她很快就要?出发去庆功宴了，觉得有些担心，「不知道特尼王子是否真?是如传闻中所说的?，是个好人。真?希望能守在玻莉斯身?边。」 「特尼王子在年?少时，倒是个纤细心善的?孩子。但是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又?沾染了权势，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女使官道，「希望他像传闻里?那?样，是个良配……若非如此，我和骑士小姐都会被玻莉斯的?眼泪给淹死的?。」 使女中的?姐姐推门进来，手里?却没有拿着胸针。她在进门之后?，看了一圈，便?直直地往棕发骑士的?方向走来。 莱芙注意到她脸上有点红肿，还?有三?道明显是被指甲抓出来的?红痕：「怎么了？」 侍女摇摇头，忍着嗓子里?的?哽咽声：「骑士姑娘，您快去外面看看吧。」 莱芙还?没有反应过来，离门口比较近的?玻莉斯公主便?一下子从梳妆檯上站了起来。 娜提雅维达正在帮莱芙绑靴带，反应过来时玻莉斯已经走到门口了，她唤了一声：「玻莉斯，您可别乱跑……」但是小公主只是应了一声，便?提着裙子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外面随后?传来的?动静，棕发骑士与白袍女使官对?望一眼，将头盔一放，一同追了出去。 走过一段不短的?路途，莱芙和女使官终于到了大厅里?。见玻莉斯正提着裙子，被一群人——准确地说是一群女人包围着。 听到了皮靴底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过于重的?脚步声，大厅中的?人这时都转过脸来。 满脸皱纹的?老工匠带着学徒，苦着脸站在一边。在看到棕发骑士出现的?时候露出了极为抱歉的?神情：「骑士姑娘。您将这么珍贵的?材料给了我，我答应了您会准时送到的?，现在却……唉！「 莱芙冲着老木匠点了点头。看前眼前这一幕，当然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从穿着看来，围在玻莉斯边上是各位公主身?边的?使女。她们的?衣着都是宫廷样式，只是形制依国家的?不同而有所差别。 远远的?，还?有骑士团的?几位骑士，现在的?打扮同莱芙差不多：都穿着一身?适合于正式场合的?骑士礼服。他们抱着胳膊装作?没有看几个使女，但分?明都分?了点心神到那?个方向。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此刻玻莉斯公主手上那?枚羽状的?胸针。 老工匠没有破坏火云雀羽原本的?形状，只是将其按照比例缩小了一些，并且加上了一点流动感。镶嵌的?基座是银制的?。白色的?金属并没有再加上任何喧宾夺主的?宝石，乍一看很是朴素，但是反而将羽毛本身?的?色泽和亮度衬得强了几分?。 玻莉斯从使女手中接过了胸针便?走，几步之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刚才是谁打伤了我的?使女？」 就在莱芙向玻莉斯公主走去的?时候，披风却被踩住了。她皱着眉转过身?去，只见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此刻挤眉弄眼地对?她说：「莱芙你可别过去，这可是女人们之间的?事，我们不好参和。」 这个脸上还?带着一些小伤口的?年?轻骑士在知道了是莱芙一肩一个地将骑士团中所有的?成员从火云雀的?嘴边救出来之后?，对?于这位女骑士的?心情便?十分?复杂，在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莱芙的?性别，眨了眨眼睛，「反正你也不算是……唔，你懂我的?意思吧。」 莱瑞拉公馆的?一些管事们也都集中到大厅中了。 「这不就是『那?位』公主吗？来自谁也没有听说过的?芙里?亚王国。」 「居然和几个使女争论，自降身?份。」 「似乎是叫芙亚瑞还?是芙瑞亚王国……我怀疑过是否真?的?有这个国家。但即便?是小国的?公主，这种做法似乎也不太符合身?份。」 「您看她衣服的?料子，就连和使女比起来恐怕还?不如。」 「您说得太尖酸了，这恐怕是这位公主最新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她正要?去见特尼王子呢。」 第86页 「什么，特尼王子居然会见她？ 「哦，这恐怕是她身?边的?骑士的?缘故吧。」 莱芙看了兰斯一眼，然后?将自己的?披风扯了回来。她很可气地发现兰斯说得没有错。 侍候公主的?职官分?内外，两边事务互不干涉。哪怕她住得离公主再近，在实际的?事务中也只能算是外侍。而且骑士作?为一个特殊的?阶级，武力的?使用受到了严格的?限制。除非自己或他人受到攻击，以及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否则不能以任何形式对?普通人动用武力。更何况，伺候公主的?使女都是贵族女子。德亚大陆各国的?贵族，都有将儿女派去给王室服务的?习惯。这既是贵族与王室加深的?感情的?方式，也便?于获得爵位。因而被送去为王室服务的?，往往是贵族家中最为受宠的?子女。若是得罪了其中的?某一位，会是很麻烦的?事。 在现在的?情况下，除非这些使女胆大到做出对?玻莉斯不利的?行为，否则哪怕是玻莉斯向她下达命令，哪怕她没有使用武力，她参与其中的?行为也依旧是极不合适的?。而这些使女们实际上也并没有对?玻莉斯怎么样，此刻故作?恭敬地诺诺几声，眼中却分?明藏着深深的?不屑。 娜提雅维达到一边，将苦着脸的?老工匠送走，然后?走向了玻莉斯身?边，俯着身?劝了几句话，准备将她带回去。双胞胎使女两个也都出来了。但是小公主依旧不愿离开。 虽然玻莉斯与几个使女们直接交涉显得很不符合规矩，但是无?疑地将这件事简单化了不少。即便?玻莉斯只是一个极小国家的?公主，使女们依旧无?法在保持礼仪的?情况下违背她的?意愿。 莱芙看向了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公馆管事们，接着与兰斯和其余骑士们站到一起，问：「这是怎么回事？」这并不是在询问情况，而是带着相当不满情绪的?质问了。 公馆的?管事们收到了骑士的?目光，皆忍不住打了寒襟。 这三?日莱芙关门养伤并不知情，但是在提姆城中她的?名声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尤其是在几个骑士意外透露他们是被扛着出来的?之后?，众人皆以为莱芙是一个身?强力壮、三?头六臂、肌肉和心志都坚硬如铁的?女壮士。没有想到她只是一个穿着最小码骑士铠甲还?嫌太宽大的?小个头。 「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一个骑士回答说。 「骑士团早年?间常有这样的?纠纷。对?于战利品的?分?配，尤其是一些珍稀的?、极其重要?的?战利品的?分?配，向来很难妥协。在剑与血玫瑰里?已经算好的?了。」兰斯看着莱芙陡然发青了的?脸，忙说，「按照我们大家的?意思，这次的?获得的?物品，你还?有那?位……」兰斯看了一眼女使官，「独得是理所当然的?。就连希尔顿都默许了。但是这回毕竟关系到公主们的?意愿，也就并不是骑士团内部可以做主的?事了。」 锐气受锉的?少年?人目光有几分?黯淡，丝毫不像是那?个在宴会上神采奕奕地说要?为他的?公主增添光彩的?人。 就在玻莉肆握着胸针、被娜提雅维达牵着手、气鼓鼓地勉强答应回房去的?时候，却突然被叫住了。 「请慢着。」 玻莉斯一回头，只见埃里?克·弗里?曼、玛里?琳·甘迺迪、帕特丽夏·芬克三?位公主都从屋里?出来了。 埃里?克公主正是那?一场舞宴上唯一一个和特尼王子跳了舞的?公主，此刻她容光焕发，高挑的?身?型显得气势逼人。她优雅地缓步走到了玻莉斯面前，在看向那?个比她低了一个头的?小公主的?时候，瞥到了她衣领上的?一处褶皱，眼中不由得带着几分?怜悯。 在玻莉斯不为所动地被看了几分?钟后?，埃里?克公主说：「您应该听说过这句谚语吧，钻石镶在黄金里?是宝石，嵌在磨盘里?就是砂子——您不觉得，这枚胸针更适合我吗？」 「我……」玻莉斯自然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敌意与不屑，忍不住退了几步。在她那?小小的?国度里?，所以的?国民都是轻声细语的?，从来没有人这么含沙射影地对?她说过话。 玻莉斯看了看莱芙，又?看了看女使官，手里?攥紧了那?枚胸针，在张开嘴的?瞬间眼睛一下子红了，但依旧昂着头说：「这是我的?骑士和我的?使官拼着性命为我获得的?。您觉得这是可以谦让的?东西吗？」 然后?她用颤抖的?手指，将胸针戴在了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万…… 生命不息，日更不止 第30章 莱瑞拉公馆大厅中, 众人皆摒住了唿吸，看?向?两位针锋相对的公主。一个来自实力?强大的国家，一个来自于名不见经传的小国。从服饰, 气度，乃至于身高上面, 埃里克公主都有压倒性的优势。 她身上没有背负着任何小国公主需要?背负的责任, 甚至也不用操心着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到这个国家, 只是?来展示她的美?丽与?优雅。而?此时居然会出来与?玻莉斯相争，按说这也并不怎么符合埃里克一惯的仪范与?身份，但是?为了那枚原材料举世无?双的胸针就另当别论了。 棕发骑士望向?了脸颊涨得?通红的玻莉斯公主，心里有些担心。在她与?玻莉斯相处的短短十数日里，玻莉斯给她的印象一直就很柔软温和。今天居然会因为使女被?欺负了就来出头, 实在是?莱芙料不到的事?。看?着玻莉斯被?埃里克公主逼得?后退了几步，莱芙觉得?非常心疼和愧疚，只恨自己此时并不能挡在玻莉斯面前。 第87页 莱芙觉得?小公主此刻心里定是?想着逃跑的。毕竟从她在舞会上的表现来看?, 她在此前怕是?没有多少与?别国公主交往的经歷。玻莉斯的手指颤抖着，现在一定非常害怕。 可是?玻莉斯居然说「这是?我的骑士和我的使官拼了性命为我获得?的」，因为这而?寸步不让。莱芙有些感动, 毕竟并不是?每一份付出的心意总会有回?响, 而?玻莉斯却是?一个难得?的心思细腻的好孩子。 玻莉斯在配上胸针之后的模样实在是?可爱。这片羽毛在玻莉斯身上显然比在火云雀身上合适多了, 将她的气色衬托得?极好，似乎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彩。 「玻莉斯公主，我想您可能说岔了吧。」埃里克公主碧绿的眼睛眨了眨，神情的异样只维持了一瞬, 很快便恢復过来了。 她的眼睛偏向?了莱芙和骑士们所站的位置，在略带高傲地看?了一眼之后, 转过头去?对玻莉斯说，「付出生命与?血汗的，可并不只有您的骑士与?女使官吧？另外的五十位骑士和五十位使官们。也付出了同样的努力?啊。您却丝毫不顾及他们的努力?，而?只看?到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吗？更何况，好的装饰品，是?需要?与?主人相配才能获得?好的效果的。这么珍贵的材料，我想若是?浪费了，才是?辜负了那一百零二个拼上了性命的人吧？」 「我没有这么说……」玻莉斯摇着头。 埃里克公主趁着玻莉斯还在愣神的时候，伸出细长的手指将玻莉斯衣襟上的胸针摘下。接着将握着胸针的手举了起?来，用心或许并不光明，但是?动作却优美?得?如同在舞会上踏出舞步时同时将手抬起?一般。 「您还给我！」玻莉斯的个头本?就比埃里克差了一截，此刻踮起?了脚尖去?从埃里克公主手里抢那枚胸针，但是?埃里克公主只是?轻轻地一闪便避了过去?。 在玻莉斯又要?去?拿的时候，她又将手里握着的胸针换了一只手，看?着玻莉斯绕着她小步地跳着却无?法触碰到胸针的模样，觉得?有几分滑稽。埃里克公主看?向?在一旁做壁上观的玛里琳·甘迺迪、帕特丽夏·芬克两位公主，后两者掩嘴露出了嘲讽的笑。 埃里克公主分明就是?在将玻莉斯当成马戏团的里的猴子耍弄，此举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出丑。 莱芙此刻恨不得?冲上去?，但是?她偏偏不能这么做。甚至娜提雅维达此刻也只能在一边焦急地干瞪眼。公主们之间的事?只能由公主们自己解决。 大厅里陆陆续续地多了许多穿戴整齐的骑士，皆是?和莱芙一样准备要?去?参加庆功宴会的。公主们在听到了动静之后也都一个个地从房里出来。 莱瑞拉公馆大厅的面积十分惊人，足以容纳下千人还有余，此刻倒是?颇像是?一场集会了。「观众」目光的焦点依旧是?埃里克公主，还有快被?她逗哭了的玻莉斯。 「你们这几个小子都在做什么？」希尔顿团长也出来了，他早早地就去?了举办庆功宴的议事?厅里——这个地方也正是?骑士团每七日进行一场会议的场所。 和骑士们定好的时间快要?到了，居然连一个骑士都没有出现，希尔顿接着又听闻了大厅里发生的事?情，便匆匆赶来。骑士团长一来，不出所料地看?到众位骑士们在大厅里干站着，其中几个犹犹豫豫地似乎想要?冲上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莱芙听到希尔顿的声音，还没有回?过头来便听到「嘭」「嘭」几声手指敲脑壳的脆响。她正疑惑着是?哪个不听话的又挨了骑士团长的揍，很快自己头上也挨了一下。她揉着脑袋回?过头去?，只见希尔顿握着剑，双手叉在胸口一脸不满地看?着他们。 莱芙不解：「希尔顿团长？」 「希尔顿！」兰斯捂着额头上明显的一道红印子，「你是?犯了老年病了吗？脾气这么沖！」 「我不是?说了要?早些过去?吗？」希尔顿冷着脸，「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兰斯没有回?答，只是?拿下巴朝大厅中央扬了扬，意思是?希尔顿明知故问。 对于穿着笨重的礼服为了毫无?意义的庆功宴排练的事?，骑士们本?来就不热衷。要?记下那些虚伪的应对之词以面对王室贵族就已经足够让他们不自在了，他们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繁文缛节上。 一位骑士咳嗽了一声 ，说：「我们守护的公主陷入了进了争端之中，我们怎么能够抽身？」 「我说了，」希尔顿神情严厉，脖子上两道青筋爆出 ，接着将头盔戴上，声音通过面罩的出气孔出来，显得?格外的低沉而?威严， 「到议事?厅去?，这是?命令。」 众位骑士们见希尔顿真的生气了 ，这才怏怏不乐地迈开步子。 听到了骑士们动静，有几个人的目光落向?了这边，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继续注意着两个公主。 「我能多呆一会儿吗，希尔顿团长？」莱芙将目光从眼眶红肿的玻莉斯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了骑士团长。 希尔顿皱着眉问她：「你在这边能做什么？」 「……」莱芙咬着牙努力?了思索一会儿，发觉她的确不能为了玻莉斯做任何事?，「我的公主在哪儿，我就在哪。「 希尔顿「啧」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快走。」 第88页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骚动。穿着紫色丝制外套的特尼王子在侍从们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人群很快地让开了一条路，好给王子通过。 特尼王子蓝色的眼睛在大厅中逡巡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正站在大厅中央的两位公主。根据侍从对于玻莉斯公主样貌的描述，特尼王子很快就认出了她，于是?向?她走去?。 在场的骑士、公馆的管事?们和其他人员见特尼王子来了，都低眉敛目，恭肃地行礼。 公主们并没有想到王子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非正式的场合疏忽了妆容服饰的一些公主感到极其后悔，恨不得?时光倒流，而?其余那些在平常时候就保持习惯保持盛装的公主们的神情则放松了许多。 埃里克公主看?到特尼王子向?她的方向?走来，终于停止了对玻莉斯的逗弄。她一边疑惑着原本?想见一面都很困难的特尼王子为何今日居然会不打一声招唿就出现，一边下意识地将握着胸针的手背到身后，在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她的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款款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特尼王子含着笑，向?骑士团成员的方向?挥手致意，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着玻莉斯靠近。莱芙没有想到特尼王子会亲自过来，此刻格外注意着玻莉斯，为她纠紧了心。 玻莉斯公主的注意力?却依旧停在那枚胸针上，就像是?一只被?躲来躲去?的花捉弄得?太?久的小蝴蝶一样，见胸针终于落到了她能够得?着的地方，努力?地将满心委屈放下，却没有发现那个她最想见的人就在不远处 。她将手伸到了埃里克公主的手边，却被?因突然的触碰而?大为着恼的后者用力?地拍了一下手背，一只莹白的小手一下就变得?红彤彤了。 就在埃里克公主含笑看?向?特尼王子的时候，却见他很快地绕过了她去?，反而?走到了那个出身小国的公主身边。 玻莉斯灰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此刻泪珠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在她抬起?手要?擦眼泪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多了一块手帕。玻莉斯将手帕接过，抹了一把眼睛之后，又拿着手帕将随着眼泪一起?冒出来的鼻涕泡蹭掉了。 「娜提雅维达……」玻莉斯在蹭鼻涕泡的时候闻到了手帕上陌生的味道，于是?睁着红彤彤的眼睛仰起?脸来，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笑眼里带着几分抱歉神情的特尼王子，下意识把拿着手帕的手缩回?了身侧。 小公主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红晕从耳根染上了整条脖子。在玻莉斯本?就白皙的皮肤上，这红晕显得?触目惊心。 这，真的是?，特尼王子吗？ 有唿吸，有心跳，可以触碰的……活生生的，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的…… 她近乎贪婪地用视线描绘着他金色的如同阳光般的头髮，天空般的浅蓝色双眸，细巧而?高挺的鼻樑，秀气的红唇，长而?纤细的脖颈。眼前的人逐渐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形单薄如纸的小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玻莉斯的心跳得?咚咚作响。看?到了特尼王子，她开心还来不及，此刻眼泪自然是?止住了。她抬起?手掩住嘴，然后小小地打了个哭嗝。 特尼王子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等小公主恢復过来，然后问道：「您就是?玻莉斯公主吗？」 玻莉斯点了点头，两只汗湿了的手攥住裙上的打褶的部位。虽然她是?很想冲过扑在他怀里然后抱着他在地上滚两圈的，但是?此刻依旧要?保持礼仪。她弯曲了颤抖得?几乎要?站不稳的膝盖，行了一礼。 特尼王子在回?了一礼之后，又偏头看?向?了埃里克公主，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特尼王子在看?向?埃里克公主的目光显得?有些陌生，这让后者有些黯然。虽然王子之前也曾经拜访过她，也曾和她跳过一支舞。但这些都只是?例行公事?，漫不经心的成分更多一些。埃里克公主的服饰装扮十分迎合着纳缇伍兹国审美?，长相与?仪范几乎可以说是?王室女的典范——或许是?太?典范了——无?法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殿下突然到来，都未曾给我等准备的机会。」埃里克公主挤出一个笑，「请问特尼王子，您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我与?玻莉斯公主有约，」特尼王子看?到了埃里克公主手里的那枚胸针，思及关于火云雀的一些传闻，对于刚才的事?情猜到了个大概，「现在已经到了约好的时间了 ，我来接她出去?。」 王子说着，便将目光落向?了玻莉斯，温柔的目光中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疑惑：虽然他很肯定这一张脸是?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但是?此刻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听到王子这么说，在场的人都一片譁然，但是?这喧嚣声只能藏在心里，真正让人听到的，只不过是?几声压抑不住的轻声惊唿。众人皆知特尼王子虽然一直对异性十分温柔得?体，然而?这种温柔与?其说是?出于对女性的爱慕，不如说是?出自于疏远。 特尼王子政务繁忙，而?且事?实上对于莱瑞拉公馆中的各位公主也并不怎么在意。很多次的正式相约，王子要?么仿佛完成任务似的匆匆来去? ，要?么就干脆以公事?为由拒绝参加。哪怕是?贵族们再怎么规劝，似乎也没有让王子对于他的终身大事?——这更是?有关纳缇伍兹国国势的大事?——多上半点心思。 第89页 即便是?一开始与?几位出身大国的公主约见，更多的也是?出于外交上的考虑。其余的小国公主们，由于母国的地位不足以让贵族们在特尼王子耳边再三?说起?，就连这种纯礼节的拜访都没有资格获得?。 王子这回?居然会单独约见一个小国公主也就罢了，居然会亲自来接，这简直让深谙王子脾气禀性的公馆管事?们大吃一惊，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觉得?风向?有变。皆有几分后怕。 由于玻莉斯一开始就是?计划外的来客，给她安排的住所并不那么好。房型虽然和别的公主差得?不多，但是?取光条件很差，而?且潮气很重。另外，每当在病塌上的老国王派人向?厨房送来一些珍惜的特殊的食材以招待远道而?来的公主们时，管事?们总会派人向?先将东西向?几位大国公主们那儿送去?，而?像玻莉斯公主之流，有时在饭点还会被?遗漏，甚至需要?对方派人来厨房催促才会送上餐点。 没有人想到，玻莉斯公主居然也会受到王子的关注，而?且王子对她的关注，似乎比起?对其他公主的还有几分不一样。王子的眼神中并没有那种全然陌生的客套感，反而?有种熟悉的亲昵意味。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甚至就连莱芙也没有想到。她对纳缇伍兹国的傲慢早已领教了太?多次了。她宁可相信王子是?提前来参加骑士庆功宴的，也无?法想像他是?来亲自接玻莉斯的——这种民间情侣之间常见的行为与?特尼王子极为不搭调。 「您，要?与?玻莉斯公主一同出行……」埃里克公主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原本?挂在嘴角的笑容像龟裂的墙皮一样一片一片掉落下来，她有些锐利的目光扫向?了站在一旁的使女。 使女心虚地低下了头，这个消息她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但她就是?因为知道公主会有什么反应，才没有告诉她。 仿佛是?害怕埃里克公主不够尴尬似的 ，玻莉斯指向?了她手里的胸针，乱到几乎无?法思考的脑子里终于蹦出了一个话题，瘪着嘴说出了她对成年的特尼王子说的第一句话：「这是?我的，她抢了我的。」 莱芙心中紧了紧。在接触了一些德亚大陆上的王室贵族们之后，她对于在外交场合上那些无?法摆在明面的上的规则有了些理解。玻莉斯此举是?触犯了其中的一条规则。现在一副十足小孩子告状的姿态，虽然让她觉得?很可爱很想抱在怀里揉一揉安慰……但是?对于重视礼数的纳缇伍兹王室而?言，展现幼稚本?身就是?不体面的举动。 然而?特尼王子却只是?勾了勾嘴角，似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埃里克公主说：「那么，请将玻莉斯公主的东西还给她吧。」 埃里克攥紧了手中的胸针。她甚至怀疑特尼王子是?否知道这胸针是?什么东西做的，到底又意味着什么。火云雀的羽毛制作成的胸针，在传说中有着可以获得?爱的邪门的能力?。但是?王子落向?那破落户公主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分明什么都知道：他要?将获得?他的爱的机会给那个女孩，而?不是?给她或给任何别的人。 这究竟是?为什么？ 「好。」埃里克公主露出了一丝有几分索然无?味的笑，然而?王室的骄傲并不允许她做出任何有失体面的事?。强忍住羞愤，她将手抬了起?来，做出要?将胸针给玻莉斯的样子，然而?就在玻莉斯想要?接过胸针的时候，她突然将手松了。 胸针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埃里克公主说了一声「告辞」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玻莉斯俯下身子，想要?将胸针捡起?来，但是?特尼王子却先了她一步，将胸针握在了手中。接着靠近了她，丝毫不顾人群中一下子爆发的无?声的譁然，以一种极为亲昵的姿势，将胸针佩戴在玻莉斯的衣襟上。 他与?玻莉斯目光交汇，那一瞬虽然相看?无?言，然而?仿佛有无?数的电光在二人之间闪动着。 「奇怪，难道火云雀羽的效果，真的有这么神奇吗？」莱芙听到兰斯在她身后这么说着。 王子低头，与?玻莉斯说了几句谁也听不到的话。玻莉斯红着脸，磕磕绊绊地回?应了几句，侷促到似乎将脚摆在哪里都不好，于是?踩着极小的步子地挪来挪去?。脚步像是?要?把她挪到离特尼王子远一点的地方，但是?玻莉斯却近乎本?能地离特尼王子越来越近。 莱芙看?到玻莉斯那副既害羞又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弯了眼睛——少女暗恋的情绪极能感染人的，她此刻似乎也能品尝到那股七分甜美?三?分酸涩的滋味。本?来棕发骑士担心着，若是?玻莉斯真的就像是?她在屋中排练时那般，说出直接求婚的话，恐怕特尼王子会被?吓跑。 不过看?玻莉斯现在的样子，现在被?吓到的好像是?她。 娜提雅维达自觉地站到离玻莉斯公主远了一点的位置，接着又远远地向?棕发骑士投来了一个笑。莱芙对着女使官点点头，这一刻，她们对玻莉斯的关心是?一样的。 特尼王子向?玻莉斯侧过身去?，玻莉斯愣了一会，然后将手放入他的臂弯中，接着跟着特尼王子出去?。就在走到莱瑞斯公馆门口之时，玻莉斯扭过头来，咬着唇有些无?措地冲着棕发骑士和白袍女使官望了一眼。 第90页 这个怕生的小公主在面对这个喜欢了许久的、但是?或许早已经忘记了她的人的时候，紧张几乎有些恐惧了，本?能地朝着信任的人求助。 娜提雅维达还好，只是?向?小公主做了一个鼓劲的手势。倒是?莱芙，她最是?受不了这种充满依赖与?信任的目光，心口上最柔软的部位被?戳了一下，脑中瞬间补了无?数幕公主遇险的场景，下意识便将手摸到了身后的刀鞘，同时一步跨出，向?门口冲去?。 希尔顿眼疾手快地拎住了莱芙的后领，将她提回?了原地，又拿宽厚的手掌将她往地上一摁。接着望向?大厅里逐渐散场的人群，对骑士们说：「还不快过去?，要?我再催上几遍吗？」 兰斯看?着埃里克公主受了气回?房的时候的模样，此刻心里也觉得?不好受。但是?在希尔顿的目光恐吓与?武力?威胁之下，也只好跟着大部队向?议事?厅走去?。莱芙和另外的骑士则先回?房间里取了头盔，接着便脚不落地地往议事?厅赶去?。 还是?同一个议事?厅，十八根多立克柱依旧高高竖着，地上铺设着暗红色的地毯。此刻因为庆功宴在即、加上特尼王子要?亲自来，有不少的人员在其间进进出出，手中拿着酒水与?食品，以及各类的餐具、桌布、杯垫、做装饰用的放在桌上和其他位置上的鲜花等。准备已经到了尾声，议事?厅中已经有了几分宴会将开的样子了。但毕竟这是?有重要?人物出席的宴会，容不得?丝毫马虎，于是?宴会上的侍应生们还要?对一些细节进行调整。 莱瑞拉公馆可以说是?专门为了王子娶妻的事?宜而?准备的，各个厅堂都有它的功能所在。议事?厅和宴会厅在形制上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尺寸以及可以容纳的人数不同罢了。至于那间为了王子的婚宴而?准备的屋子，虽然早已开始整备装修以及装饰了，但是?在场诸人却都没有去?见过。去?参加婚宴与?建国庆典的人，不只是?五十一个国家的公主以及纳缇伍兹国的贵族，还有数百个国家的使者要?员。即便没有见过，也可以猜出其规模之宏大。 这些厅堂在盛事?完成之后，便会随着公馆的建筑继续被?保留下来，作为迎接外交使节的场所。而?议事?厅其中规模较小的一个。 在这场宴会的主角们、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的成员到达之后，管事?便向?侍应生们打了个招唿。 看?着侍应生们陆续出去?、管事?把门关上之后，希尔顿终于板起?了脸。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就要?让你们来这儿吗？」希尔顿站上了议事?厅前的高台上，望向?台下神情怏怏的众骑士们。 「彩排。」一个骑士撇撇嘴说。 「教我们这些为了天主的意志而?战的人，」另一个骑士说，「如何应付凡间权势。」 「是?的。」又一个骑士，「毕竟在抛下了任务对象之后大吃大喝的技巧也是?骑士们的必修技。」 「我只有两件事?想说。第一件事?，火云雀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希尔顿仿佛没有听到牢骚声，只是?将目光在台下的众人的脸上扫了一遍，然后将腰上的重剑摘下，竖在了地上，剑鞘尖往地上勐地一下砸去?，喝道，」站直了，别东倒西歪的。「 众骑士们在才将头盔戴上，然后在两旁成列餐桌之间，站成了两块五行五列的方阵。由于场地受限，这回?站得?比之前都要?挤上一些。骑士们保持了在正式场合的端正站姿，眼睛却将意味各异的目光透向?了希尔顿团长。在头盔自带的面罩之下，骑士们的神情看?不太?清楚，但是?情绪是?明显的不满。 「你们都还年轻，既没有经歷过多少次的成功，更没有经歷过多少次的失败。所以对于这次的任务有些不合适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要?记住，这是?胜利，这骑士团的胜利！我们是?一个团队，在有一些任务之中，任何人的失败，都是?我们整个团队的失败，」希尔顿刚毅的目光将在场的骑士们扫了一遍，接着停在了队伍末列角落里的莱芙，「而?在有一些任务之中，任何人的胜利，就是?我们整个团队的胜利。我们应该要?庆幸我们有这么优秀的新成员。「 「骑士团永远只是?一个过度。当你们有了足够的经验，等级再上一层之后，自然便会如同剑与?血玫瑰的先辈们那样，脱离骑士团，但是?在此之前，请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你们身边的人与?你们年龄相近，脾性相当，都是?同样热血澎湃的青年人。也许目前的实力?会有差距，」希尔顿看?了看?兰斯，接着又将宽厚的眼神落在了后排的几个骑士们身上。 「但是?你们的将来的成功不是?以战斗力?为唯一的考量标准的，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前途：有的人将成为圣殿骑士甚至是?圣殿光辉骑士，有的人将成为俗世中传奇的战斗英雄时代传颂，有的人会拥有大片的封地与?大量的僕从成为一方领主，有的人会为了爱情停下旅途做一个幸福的平凡人……这些都是?身为骑士最好的结局，每一个。」 「但是?永远不要?忘记剑与?血玫瑰的宗旨。」希尔顿指着竖立在他身边不远处、象徵着骑士团身份的骑帜。莱芙与?众骑士们一起?抬起?头，看?到那面旗帜上，骑士重剑之后，绘着一枝娇嫩的玫瑰花，「剑是?我们的武器，但是?为了什么举起?武器则更加重要?，这个问题最终的答案只能由你们自己来得?出。武器是?用来守护一切美?好事?物，无?论你是?守护天主，守护一个国家，还是?仅仅守护你所在意的人，只要?你们不忘记这一点，那么手中的剑将永远指引你们走向?正确的方向?。那么无?论是?输是?赢，都带着同样的荣耀。」 第91页 「第二件事?，关于骑士团的责任感。」希尔顿团长两手柱在剑柄上，说着抬起?一只手抹了抹鼻子上的汗珠，就在众人以为团长又要?阐述某项骑士团的传统信念之时，骑士团长却话锋一转，「认清你们的界限所在。」 「做好任务份内之事?。我知道你们更喜欢真实的战斗，而?不喜欢繁琐的礼节，但是?你们不是?也很喜欢骑士的授衔礼吗？——这些都是?仪式。仪式是?任务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骑士这一职业从诞生到现在，便与?圣殿、与?王室贵族们息息相关，因而?本?身就是?与?仪式相伴相生的，你们若是?不想经歷这些仪式，大可以去?做草莽大侠。」 「自然，你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公主，这在第一优先级。而?若是?公主的任何吩咐违背了这一点，你们应该做何选择——」众人皆知希尔顿是?在说几个骑士私自接下了斩杀火云雀任务的人，只听希尔顿冷声道，「不听！不做！」 「可是?，我们不是?赢了吗？」兰斯小声嘟囔了一声。希尔顿扫过来一个眼神，他立马闭了嘴。 「如果你只是?一个独立的骑士，那么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因为出了任何事?都得?自己承担责任。但是?在骑士团中，鲁莽的举动将会使你们的同伴付出惨痛的代价。」希尔顿轻咳了一下，停顿了许久，直到看?着骑士们低下了头。 他接着望向?了莱芙的方向?，厉色道，「我还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与?自己的公主关系很是?亲密，十分关心对方。这很好——但是?有的时候这份关心也会超过界限。」 莱芙知道希尔顿指的是?什么：她不等玻莉斯吩咐就主动要?任务，而?且刚刚在玻莉斯公主受气的时候差点冲上去?。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并不合适，但是?哪怕时光倒流，她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在《十二圣殿光辉骑士见闻录》上的那些骑士，也都是?为了博美?人一笑时刻不惜以生命为赌注的，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是?她的行事?宗旨之一。何况，玻莉斯公主的确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周围的骑士们在此刻也有点骚动。 希尔顿放缓了语气：「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也许有些刺耳，但是?只要?你们有了一些经歷便会知道我说得?没有错。公主们是?我们在任务中的保护对象，但是?她们有的时候并没有判断正误的能力?，我们绝对不能失去?理智。对于任务之外的事?，不听不做，这的确是?为了自保，也不仅仅是?为了自保。还有，我实在不知道你们刚才为何要?在大厅里看?热闹，在明知道你们根本?无?法影响任何事?情况下。」 「王室贵族们之间的小纠纷，并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我们之所以为其服务，是?因为王室的平静有利于这片大陆。只有我们还是?骑士的那一天，我们要?守护就不只是?一国一家，更不是?一人，而?是?整片德亚大陆的和平与?安宁，是?天主光芒普照下的每一片土地上的安宁。愿你们记住这一点，永远不要?将目光仅仅放在一件任务上，也不要?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喜怒而?做出愚蠢的判断。 」 眼看?着夜幕降临，大宴开始在即。觉得?宴会厅里还有一些地方需要?调整的管事?探进头来，希尔顿便让大家先到外面修整，为管事?与?侍应生们腾出了地方。等到了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才带着众人进来。 在骑士们的庆功宴上，有不少贵族也来了。众人把酒言欢到下半场，特尼王子才姗姗来迟。但是?这一回?莱芙倒是?巴不得?特尼王子晚一些过来，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会与?玻莉斯公主多一点相处一段时间。 特尼王子出现之后，为骑士们的英勇之举说了些夸赞的话。或许是?王子声音格外悦耳，分明很是?客套官方的话语听起?来竟有几分真诚。 王子离开之后，宴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莱芙急于去?看?玻莉斯，想知道她现在心情如何——得?见意中人着实很开心？发觉特尼王子与?记忆里的有很大出人于是?难过了？还是?让特尼王子欺负了？她向?希尔顿打过招唿，在特尼王子离开之后，便离开了。 天空晴朗，夜风微凉。天上一弯皎洁的上弦月。虽然雨季还没有过去?，但毕竟还有几天晴朗的日子。 莱芙一边为玻莉斯公主担心着，一便思索着希尔顿团长说过的话，在从议事?厅出来之后，却发现特尼王子的车驾还没有离开。丝毫不知道特尼王子是?特地等着她的，莱芙只是?远远地行了个礼。 看?到娜提雅维达正提着灯等她，莱芙更是?加快了脚步。 特尼王子从四轮马车中探出身来，叫住了莱芙：「骑士小姐，请等一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在听到特尼王子的声?音之后, 莱芙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王子叫的人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和王子有过任何交集，对于他的目的也并?不很清楚, 莱芙在调整了一下?表情之后，才?缓缓地回过头来, 向王子行了一个礼 。 细细的上弦月挂在东边天空上, 向天顶的方向偏去。皎洁的月光与淡淡的星辉一同照在了从四轮马车上下?来特尼王子身上，更是显得他的身段颀长。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在议事厅中穿的正?式服装换下?, 只是将外套脱去了，露出了银白色的内衬，看向一脸疑惑地向他走来的骑士，脸上露出了对于纳缇伍兹国王室而言足以称为亲善的微笑。 第92页 特尼王子自然并?不知道莱芙的疑惑来自何方。其实她看到王子纤细的胳膊时产生了一个问题：特尼王子能否将玻莉斯抱起来呢？毕竟玻莉斯公主看起来个头很小，抱起来其实是很有分量的。她琢磨了一会儿, 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便收敛了神色。 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掉转了方向，很快便注意到停在一边的车驾。 棕发骑士与特尼王子两人避开侍从, 在说了好长的一段的话之后，王子又回到了四轮马车上。这一回他不再有要等的人，向骑士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便很快离开。 女使官于是提着灯向棕发骑士走去。 后者还望着王子车驾离开的方向, 听到了脚步声?才?回过头来, 听见女使官问：「特尼王子和您说什么了，骑士小姐？」 「没什么特别?的。」莱芙说。特尼王子的确话里有话，对她的来歷旁敲侧击，但是她心中没鬼, 也知道她能提供的资料特尼王子一定查得到，于是十五一十地回答了。除了「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件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事之外, 她没有隐瞒任何事情，「特尼王子似乎很关心骑士团。对了，他还问了圣咒师的事。」 女使官停下?了脚步，看着莱芙。 「特尼王子不知怎么的居然以为我就是那个圣咒师。他对我好客气，似乎以为屠杀火云雀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了。」棕发骑士眨了眨黑色的眼眸，接着挠了挠脑袋，「不知道他的用心所?在，而且我答应过您的，当然不会说出去了。那就只好让他继续误会着了。」 「我在意的倒不是这个，而且我相信骑士小姐的品行。」女使官翘起了嘴角，两人继续朝着玻莉斯公主的住所?走去，声?调低了下?来，「我在意是……特尼王子来约见玻莉斯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 「这倒也是……「莱芙说，「正?如您之前所?说的，特尼王子认不出玻莉斯，那么他突然注意到公主并?且约她出去，就显得非常可疑了。但是特尼王子的表现倒不像是要利用公主……」 女使官挑眉：「哦？」 「特尼王子提起玻莉斯的时候，眼睛在笑。」莱芙对于特尼王子的印象其实还挺不错，「而且他还问了我芙瑞亚王国的风俗是不是与纳缇伍兹国很不一样，虽然关于玻莉斯的一共就只有两句话……他这么问会不会是因?为在相处过程中遇到了麻烦呢？」 「玻莉斯回来有一会儿了，但是她不放心您。」女使官知道莱芙关心公主，便说，「正?是她让我来接您回去的。」 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至少没有太?糟糕。 「公主真是太?好了。」话冲口?而出，莱芙并?没有注意到女使官将眼睛眯了眯。 当时的莱芙也并?没有意识到，一个能够斩杀凶兽的骑士居然因?为走一小段夜路而被柔弱的小公主担心了，这个理由有多么蹩脚，只是真心觉得受到关心很是温暖。她又问，「公主怎么样，回来时高兴吗？」 「 ……唔。」娜提雅维达回忆了一下?玻莉斯回来时的状态，「这可就不好说了。」 - 回到住所?之后，莱芙进屋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玻莉斯公主。 双胞胎使女却围着宫廷床上一团鼓起的被子吃吃地笑。莱芙走过去瞧，两个使女便指着被子示意：玻莉斯公主就在里面。 莱芙于是冲着那团鼓起的被子说了一声?：「玻莉斯公主，我回来了。」 若是在往常的话，玻莉斯公主一定会问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但这回玻莉斯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那团被子连动?都没有动?，这就让莱芙有些在意了。但是一想到玻莉斯「今天毕竟和暗恋的人单独相处了」，莱芙也就没把这异样放在心上。 对于没有谈过的恋爱的、所?有的恋爱「经验」都是从动?漫和rpg游戏里面获得的骑士姑娘而言，她对爱情怀有一种如同对玄学一般不正?常的期待。她不是很明白暗恋的滋味，不清楚无望的暗恋终于摸到了一点边角时究竟是何感受，于是此刻无论玻莉斯公主有任何诡异的反应，莱芙都可以用」她毕竟第一次和特尼王子亲近了」来说服自己。 于是手?里拎着头盔的棕发骑士很快便回了房，将笨重的盔甲脱下?，在洗漱过又换上了睡袍之后，这才?出去。反应过来时已经背上了刀。 「玻莉斯，您可比我离开时候的状态还要糟糕一些……」女使官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坐到了床边，想要从躲起来的玻莉斯手?中抢被子，但是小公主似乎真的因?为过于害羞而缩成了一小团，就在女使官的手?落下?的时候，原本膨得很大的被子突然被压塌陷了一角。 莱芙正?站在娜提雅维达一旁，转过脸去的时候明显发觉女使官面色微变，不由得有些疑惑。但是女使官回过头去面对着两个使女的时候，脸上又恢復了平静。她贴到被子上，仿佛听到了玻莉斯的声?音一样，连连点头，不时发出「是的」「好」之类含煳的词语。 夜晚的房间中，昏黄的油灯下?，实在是让人难以看清被子到底有没有动?。 双胞胎使女对视了一眼，皆支起耳朵听玻莉斯公主的回应。但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听到，不仅没有听到说话声?，就连藏在被子里的人的唿吸声?也没有听到。 第93页 「发生了什么？」莱芙鬼使神差地走到两个使女面前，「还不知道玻莉斯公主回来的时候怎么样。」 「哦，是这样的。」使女中的姐姐回忆着玻莉斯公主被王子送回来时的场景，描述道，「脸很红，身体很僵硬，几乎说不出话来，而且一直低着头，要不是被扶着，好几次差点撞到墙壁上去。」 莱芙将手?摸到了背上的刀鞘，心想玻莉斯难道真的受了特尼王子的欺负不成：「那王子怎么样？」 「王子看上去也有些侷促，或许没有想到玻莉斯公主会这么紧张吧……不不不，莱芙你不必紧张的……」另一个使女发现了骑士姑娘过于严肃的神情以及要拔刀的意图，看了看一眼姐姐，掩住嘴笑起来，「等到王子走了之后，玻莉斯公主只是说了一句…………」 「公主说『他实在是太?好了』……然后就把自己包在了被子里，任凭怎么交唤也不肯出来。」 使女的目光落在莱芙身上，看着她慢慢地放松了精神，将手?从剑鞘上放下?，脸上又恢復了柔和，似乎刚才?拔刀欲砍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那太?好了，看来公主很开心……」莱芙才?终于安心了起来，「只不过表达开心的方式，似乎有些……」太?可爱了。 女使官将手?按在玻莉斯的被子上，嘴巴张合着，似乎在和她说话，但是没有声?音。被子依旧鼓着，本该在床上害羞得扭来扭去的小公主，似乎依旧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就在莱芙与使女们?小声?说话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突然冷声?说：「请你们?出去一下?。」 棕发骑士和两个使女都住了嘴，愣了一下?。 女使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对，于是换上了更舒缓的腔调，似乎有些勉强地说：「看看自己，笑成这样，让玻莉斯多不好意思……」女使官看向两个使女，「先回房去吧，不用担心。等到明天过来，玻莉斯就会恢復了……」 两个使女和棕发骑士皆心一虚，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说的话定是让本就害羞的小公主更加害羞了，怪不得更是要躲着不愿意出来。若是以往，使女们?早已回房了，今夜也是因?为情况特殊，女使官与骑士姑娘都不在，她们?才?留到这么晚，现在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莱芙则突然想到了希尔顿团长说的「界限」问题，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越界了。 莱芙跟在两个使女身后正?要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向玻莉斯的床塌，正?好与女使官四目相对。 女使官愣了愣，然后说：「我说的可不包括骑士小姐。」看到莱芙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女使官有一些不好受 ，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伸出手?招她过来，「何况玻莉斯现在的状态，我只一个人，恐怕也没有办法?处理……」 莱芙反手?将门从内部锁住，接着从门口?挪了过来 。女使官居然把玻莉斯的「害羞」当成一件难以招架的甚至需要「处理」的情况了。 看着女使官很快严肃下?来的模样，莱芙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害羞只是藉口?。王子真的对公主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屋内只剩下?三个人。然而玻莉斯公主蜷缩在被子里，棕发骑士与女使官两个人相互望着，又似乎没有话可以说，一下?子陷入了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骑士小姐，我想您也知道，玻莉斯公主非常地信任您。」女使官在莱芙走到床边时，这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话音一落，女使官便看到莱芙连连点头。 后者脸上不知为何地露出几分可以称为义愤填膺的神情，两眼瞪得有如铃铛一般大，一只手?摸向了身后的刀鞘，腿部的肌肉紧绷着，似乎早已做好了立马冲出去与人拼命的准备。 「不不不，并?不是您想像的那样，骑士小姐。」女使官颇有几分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接在床塌挪动?了一下?，手?放在了玻莉斯公主的被子上将一个角掀起来，又给棕发骑士提醒道，「但是或许，会更糟糕一些吧——您可得做好准备了，接下?来您将看到的一切，一定会超出您的想像的。」 莱芙用力地点点头，女使官过于郑重其事的表情以及过于磨蹭的举动?让她很难熬：」您快一点吧……再这样下?去，玻莉斯公主就要把自己蒙坏了……」 「您能起誓吗？」女使官地对莱芙说，「对于接下?来您所?看到的任何东西，一点都不能泄露出去。」 莱芙便按照女使官的吩咐起誓。作为一个称职的骑士，保守公主的秘密是基本素养之一，就算是女使官不说，她也会做到的。 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受到惊吓，只是急于知道真相而已。 - 哪怕受到女使官的指示，两个使女却依旧没有走远。她们?呆在离玻莉斯公主的住所?只有一门之隔的地方，一脸关心地站着。她们?自然也感受到了女使官话里的郑重其事，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玻莉斯公主需要帮助，她们?将立马冲进去。 「姐姐，您说特尼王子是不是真的对玻莉斯公主做了什么孟浪的事，这才?吓到公主了。」 「你又不是不了解特尼王子，人人都知道他对女士多么彬彬有礼。而且他不是一个好女色的的人，又怎么会对玻莉斯公主做出什么无礼的事情呢？」 第94页 「可是玻莉斯公主不一样……王子就算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也并?不奇怪。」 「玻莉斯公主不是很喜欢特尼王子吗？如果只是无伤大雅的冒犯，她应该很开心才?是啊。」使女回忆了玻莉斯公主刚从王子那边回来时的样子，「她的确很开心，而且很捨不得。」 「会是装出来的吗？「 「也不像。」 「……若是玻莉斯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还得尽早禀告特尼王子才?是。」 特尼王子在派他们?来的时候，除了好好照顾公主之外，并?没有其他诸如监视通报之类的要求。但是如果玻莉斯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她们?是非得告诉王子不可的。 玻莉斯公主的住所?离其他公主住的地方有些距离。在狭长的走道上，有两盏早已耗尽灯油的油灯，因?此灯光有些暗。 两个使女将自己的耳朵贴到门上，去听里面的动?静。但是房门有一些隔音效果，若是里面没有太?大的动?静，在外面也并?没有办法?听到。 在好一会儿之后，棕发骑士指天立誓的声?音才?终于传了出来：「天主在上，我莱芙·白在此立誓，对于今夜所?看到的一切，绝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眼，除非是为了、且仅仅是为了玻莉斯公主的利益。若违背此誓言……」 两个使女对视一样，将两只耳朵从门上摘下?。 「看来，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了。」 「该不该告诉特尼王子呢……」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两个公馆管事出现，一个手?里端着装饰精美的餐盘。看到两个使女站在门外，知道她们?曾经是特尼王子身边的人，两人便更是低眉顺眼了。 「两位来这儿，有何贵干？」两个使女站在门口?问。 「是这样的。」公馆管事鼻子上渗出了汗珠，闻言略有几分尴尬，看向紧闭的房门，斟酌着说，「这是为玻莉斯公主准备的晚餐，特尼王子吩咐了要送来的。」 一个使女说：「公主已经睡下?了。您先把食物放下?吧，等会儿我会为您送进去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内传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叫，接着便是身体闷闷地落地声?。 这动?静说是里面有人在打架也不为过。 文文弱弱的玻莉斯公主自然不会参与斗殴。那么这回产生矛盾的，只可能是骑士和女使官了。两个使女不约而同地愣了神：这两人明明每天同床共枕，好得像一个人一样。她们?唯一能想到两人产生矛盾的原因?就是在玻莉斯公主面前争宠了。但是，也不至于会打起来吧？ 在精瘦而有力的骑士姑娘面前，柔弱的女使官肯定要输得一败涂地。使女们?脑中不由得浮现了棕发骑士将白袍女使官摁在地上疯狂抽打的样子，觉得这场面相当残忍。 两个管事也听到了动?静，他们?不知道两人使女为何要骗他们?，但是知道公主一定没有睡着。于是绕过了两个使女的阻拦，手?里没有拿着餐盘的那个抬起手?来敲门：「您好，尊敬的玻莉斯公主。请问公主殿下?您还醒着吗？特尼王子派我们?送点心过来了。听闻公主殿下?尚未进晚餐，还请开开门吧。」 过了好一会儿，女使官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将茶点放在门口?，然后请立刻离开。」女使官的声?音倒很是平静，伴随着身下?几声?轻微的挣扎。 两个使女们?对视一眼——难道在女使官和骑士的战斗中，得胜的居然是女使官吗？而且骑士姑娘居然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请立即离开吧，四位。」女使官的声?音不容拒绝。并?非是强硬的命令，而是带着蛊惑气息的建议，却让人连丁点拒绝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两个管事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女使官的吩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与两个同样似乎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使女一起，慢慢地走远了。 - 屋内，白袍的女使官将莱芙压在地毯上。 骑士姑娘的手?脚皆比女使官的短了一截，因?而几乎整个人都被女使官的身体遮住了。女使官的一只手?掌横在了莱芙的嘴上阻止她出声?，另一只手?则握紧了骑士的两个手?腕，高高的举在了头顶。身体压着身体，腿压着腿，丝毫不让骑士有丝毫动?弹的机会。 莱芙睡裙前襟的绳结开了，只是微微一挣，在身体摩擦之间，便露出了大半个肩膀。薄薄的睡裙下?摆因?为两人的动?作而挪到了靠近腹部的位置。骑士姑娘的两条纤细的笔直的腿裸-露在外，有些可怜地被压制在地上，根本无法?使力。 女使官繫着长发的髮带也扯断了，一头浅亚麻色的柔顺长发从肩头散落下?来，像是织了一张让后者难以逃脱的网一样。 莱芙努力在嗓中发出「呜呜」的哼声?表示反抗，显然是因?为现在这糟糕的姿势让她难受了 。她瞪大了黑色的眼睛，身体不断地扭动?着。 「骑士小姐。」女使官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金色的眼眸深了深，原本摁在莱芙唇上的手?指，慢慢地滑落下?去，捏起了她的下?巴。 莱芙唿出了一口?气，连说话也忘记了。 就在那掀起的被子里，是玻莉斯公主外出时穿上的衣裙，还有脖子上的项鍊，衣襟上的胸针，手?镯、头饰等物。什么都在床上，只有公主找不见了，宽大的裙撑产生的空间足够将被子撑起，因?而就连两个使女也并?没有发现玻莉斯的异状。 第95页 但是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玻莉斯公主确实已经不在被子里面了，就像是脱壳而出一样。 莱芙正?是被这空空的衣服壳子吓了一跳，才?忍不住惊唿的。她心中闪过了无数个恐怖的想法?，每一个想法?都有同样的开头：「玻莉斯公主一定是被害了……」。但是害人者以及害人的方式不一样。但是她依旧没有想出一个足以解释眼前场景的答案，便被女使官摁在了地上 。 女使官捏住了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金色的眼睛深深地望进她眼里。长发滑落下?来，软软地扎到莱芙的脖子里，带来微麻的痒感。饶是这个姿势，女使官的声?音却很平静，像是在哼一首歌一样，带着微微的笑意：」骑士小姐，您的反应似乎有些大呢？」 莱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正?是娜提雅维达想要看到的，但是强烈的担心盖过了这些猜想，忙问：「玻莉斯公主呢？」 「玻莉斯，玻莉斯……啧，她都不在这里了，骑士小姐为什么总是要提到她的名?字呢？」女使官伸出拇指，在棕发骑士的唇上点了一下?，语气里有些哀怨，「骑士小姐，就不能安静一下?吗？」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敲门声?。公馆管事谄媚的公鸭嗓在门口?响了起来：「您好，尊敬的玻莉斯公主。请问公主殿下?您还醒着吗？特尼王子派我们?送点心过来了。听闻公主殿下?尚未进晚餐，还请开开门吧。」 莱芙仰着脖子，去看门缝的方向。 在女使官回应了两声?之后，脚步声?慢慢远去 。 莱芙如醍醐灌顶一般，突然了之间了悟了女使官这一系列举动?的含义——玻莉斯公主突然消失，这事关重大。不管是两位使女还是公馆的管事，都是纳缇伍兹国王室的人，若是让她们?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特尼王子。这样的话，王子对于玻莉斯的印象就会大打折扣。她刚才?的表现，确实是太?过冒失了。 女使官低头在莱芙脖子上蹭了一蹭，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棕发骑士脸上的表情变了几遍：从惊讶变成恍然大悟，从恍然大悟变成羞愧自责，从羞愧自责变为奋发图强……还有那转来转去的黑眼珠，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在四处找刀。 「果然，又分心了。」 娜提雅维达在莱芙脖子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天生便能找到脆弱部位的种族优势让她很快便将尖尖的虎牙放到了棕发骑士脖子上最嫩的一快肉，只是轻轻磕了一下?，鲜血便从被划破的皮肤中溢了出来。 直到听到莱芙嘴里发出的「嘶」声?，娜提雅维达才?伸出舌尖在那小小的伤口?上舐了一口?，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莱芙站直之后揉了揉脖子，痛感很快便消失了，也没有摸到伤口?或血迹。就像是那突然的痛感只是幻觉一样。她颇为不自在地将自己的睡裙拉了下?去，又把上衣的带子系好，很快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床榻之上。 「骑士小姐，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您可以尽情地表现出您的惊讶……反正?您哪怕是叫唤地再大声?一些，也并?不会有人听到的。」女使官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沖她眨了眨眼。然后又突然严肃了起来，口?中念诵着复杂的咒文，对着床上的一团衣饰，伸出了手?，就像在废宫中她将要施展圣咒术时所?做的那样。 掌中出现一道白光，那道精纯的白光比起那时要微弱许多。白色的光线象徵着最神圣的力量，既是最强大的毁灭之光，但与此同时也蕴含着最为强大的治癒之力，让人一望便心生安定。 看着看着，莱芙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便也不去在意女使官话里的意思。她生起了一个猜测：难道玻莉斯还在这堆衣服里面吗？ 施术毕，白光消失了。 莱芙对着宫廷床上那堆衣服盯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变化。接着便听到女使官说：「我倒忘了……这样会压到她……「 女使官说着，便将床上的衣服和饰物拿起来，搬到一旁的沙发上。 在礼服层层叠叠的覆盖取下?之后。莱芙看到在底上留下?一个紫色的和绿色的东西，走近了拿在手?里一看：绿色的花枝，蓝紫色的五片花瓣。这只一朵很普通很常见的桔梗花。这种似乎挺适应纳缇伍兹国湿润的雨季，在莱瑞拉公馆附近的地上开了许多。 桔梗花有着悲伤的传说，和永恆的、无望的爱的含义，但是对于莱芙的意义却有些不一样。她记得在埃得村里也长了许多这种花。在村里的时候她勉强温饱，更是吃不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她想到在现代?的时候她最喜欢用来配粥的桔梗泡菜，便琢磨着做一些来吃。 ——取根晒干，去皮切丝，泡开后用粗盐搓去苦味，再混上磨碎的辣椒，之后红艷艷的桔梗泡菜就成了。她用来夹在粗面包里吃，拌土豆泥吃，味道都很不错。 莱芙猜测这朵花应该是特尼王子随手?採给玻莉斯公主的。但是横看竖看，她觉得这桔梗花很不一样，似乎比别?的桔梗花要好看一点。本来应该展开的五片的花瓣蜷缩在了一起，鼓着一个小灯笼型的紫色花苞，有几分羞涩的意味。 女使官已经将床上的衣服都搬空了，又拿着一件薄毯子过来准备往谁身上披，眼睛在床上找了一便，却发现床垫上什么也没有剩下?了。女使官暗道一声?「糟糕」，又到沙发上的一堆衣物中找了一遍，生怕小公主被压在了哪个地方。 第96页 找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娜提雅维达的心脏不正?常地跳了一下?，僵硬地转过身子来，便看见棕发的骑士姑娘把小花苞举在手?里，眼里冒着飢饿的绿光，小口?吞咽了一下?。 「骑士小姐……」女使官的声?音都变调了，「快放下?。」 莱芙浑然未觉地抬起头来，看了女使官一眼，见对方一向镇静的脸上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怎么了？」因?为手?里微不足道的小花苞太?随处可见、太?微不足道、太?不值得在意，莱芙一时之间难以理解女使官说的「快放下?」是要让她放下?什么东西。 她的手?里突然一滑，眼睛落到握着小花苞的手?上，只见原本细嫩的花茎变成了一团透明的小人似的东西，而她正?好掐住了那小人的腰。但是只一晃神，那个小人便又变回了一朵普通的小花，她受了一惊，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五指攥紧了。 正?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手?上的重量一下?子增加了，压得她的整条胳膊往下?落去，莱芙不得已用上了另一只手?去托那朵不知为何变得特别?重的小花苞 。 接着，眼前一道紫色的光芒闪过，莱芙被光线刺得眯起了眼睛。她本身力气就不算小，再加上等级，力量更是与她的身形不成比例地增长，就算是叫她肩扛两个彪形大汉也能健步如飞。但是手?上突然而来的重量还是让她一下?子没有站稳，拖鞋在地毯上蹭了一下?子后就从她的脚上滑了下?去，她赤着一只脚在地上点了几下?，重重地跌坐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 伴随着女使官的抽气声?，莱芙勐地睁开眼来，眼前是一片奶白色的大好肌肤，她勐吸了一口?气，清新的淡淡花香涌进了鼻孔，这是玻莉斯公主的味道。手?中是柔软、温暖、细腻的触感——莱芙惊觉自己似乎将手?放到了微妙的位置，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她闭上眼睛，努力地将手?挪到身体两侧，好让自己不至于冒犯地碰到玻莉斯公主身上不该碰的位置。 玻莉斯有些迷茫地挣扎了一下?，接着便将莱芙当成了支撑物，就在她试图坐起来的过程中，在乖乖地、将自己扳成人形地毯的莱芙身上摁了好几下?。 「莱芙……」玻莉斯的声?音就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在总算是将她认了出来，「……」 女使官眼睁睁地看着变成人形的玻莉斯将骑士小姐摁了地上，而且趁机别?有用心地在她身上揉了好几下?。而骑士小姐则摊开手?脚，偏开了脸，还闭着眼睛，一副乖巧的任凭欺负的模样——但是依旧小声?吞咽。 实在是，让人不悦。 娜提雅维达将薄毯从沙发上取过来，接着没头没脑地将赖在骑士小姐身上不动?的玻莉斯裹了起来，有些用力地丢到了床上，在玻莉斯要爬起来的时候，又将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莱芙这才?轻手?轻脚地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受了太?多的冲击，物极必反到了表情毫无波动?的程度。她的目光落在了裹着被子只露出两个眼睛的玻莉斯公主，脑中千头万绪混乱如一锅煮煳的浆煳，无数的疑问充斥着她的心头，但是她不知道先问哪个才?好。莱芙唯一确定的是，她以后恐怕是不能吃桔梗泡菜了，好声?好气地问：「玻莉斯公主刚刚是怎么回事？」 而玻莉斯公主则望向了神情不太?好看的女使官，有些害怕地便辩解着：「娜提雅维达，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在见了特尼王子回来之后……不，他其实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我想太?多了……」玻莉斯说着说着，喜悦便将恐惧盖住了，脸庞红了起来，「就变得很奇怪……躲了起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玻莉斯公主说着，又缩起了身子，就像是那朵将五片花瓣捲起来的小花苞，喜悦过去了，又有几分担心的样子，」今天表现得好糟糕，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没说出来……他会以为我是傻子的，不会想见到我了……」 莱芙一副感同身受的心疼模样。 女使官下?半张脸则挂着深深的笑意，眼睛却冒着火苗，看向认真听公主倾诉的棕发骑士，眯起了眼睛。 她将房门打开，然后从门口?的地上将餐盘端了进来，在将餐盘上的食物一份份地放到桌上之后，发现餐盘底部压着一张请柬。女使官打开一看，然后对着有些沮丧的玻莉斯说：「是特尼王子的，他说还要与您相约……」 玻莉斯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来看着女使官：「这是真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娜提雅维达！」 女使官将请柬放到了玻莉斯手?中，小公主上下?翻了一会儿，也不像是能看清上面的字的，便吃吃地地笑了起来，抱着被子倒向床上，在翻了几圈之后便像蚕茧一样将自己整个人裹在了被子里。 「好了，骑士小姐，玻莉斯还需要自己反应的时间。」莱芙正?想说什么，就被女使官牵起手?拉进了耳室里。女使官的声?音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一样， 「您如果有任何疑惑，可以问我……」 女使官在拉她进了耳室之后，还没有将油灯点亮，便关门落了锁。 耳室内只有淡淡的星辉落下?，莱芙的眼睛一时间还适应不了黑暗，只能任由女使官牵着她走。 第97页 好不容易在床上坐下?，莱芙正?想让女使官解答她的疑惑，没有想到女使官先发问了：「骑士小姐，我很好奇，抱着玻莉斯公主的感觉怎么样？」 「很白，很滑，柔软的，温暖的……」莱芙抬起头，看着女使官脸的位置。她在说了一会儿之后声?音不由自主地轻了下?去，「还很香……」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捏住她的脖子，贴近她的耳朵道，「啧，还真敢回答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进度（今天开始统计）：1/10。 地雷（含深水）6个万。收藏：3个万。评论：1个万。 第32章 「……还真敢回答啊。」女使官的声音从莱芙的耳边幽幽传来, 口中哈出?的热气让棕发骑士的耳朵有些痒，她不自在地避开了脸，却又被女使官捏着下巴掰了回来 。 天上飘过了一?大片乌云, 将正对着小窗的那一?小片天空遮住了，这一?下, 屋内就?连原本就?不多的那片星光, 也消失无踪了。 室内的昏暗让视觉受到了严重的阻碍，听觉与触觉于是就?变得格外灵敏。她能够听到女使官的唿吸与心?跳的声音, 也够感受到她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轻轻的震颤与用力的幅度。 她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女使官生气了，而且是相?当地生气。 一?向很好脾气的娜提雅维达大人居然恼怒了，而且气到了忍不住要对她动手的程度。莱芙觉得一?定是自己做了很严重的错事。虽然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愧疚，脸上也有了几丝悔恨：「娜提雅维达大人, 我……对不起……」 娜提雅维达在黑暗中的视力比起莱芙来，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她能清晰地看到莱芙脸上一?变再?变的表情?。对她的举动没有丝毫反抗的骑士姑娘温顺极了，乖乖咬着嘴唇的模样简直让人无法产生任何继续责怪下去的心?思。 ——但是娜提雅维达知道得很清楚：这只是表象而已。骑士小姐在将她气得半死这件事上天赋异禀, 恐怕找遍整片德亚大陆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了。好几次她都生出?了想要好好惩罚她一?下的念头 ，但是每次都因为心?软而不了了之。这次她并不打算重蹈覆辙。 「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该明白的。」娜提雅维达轻声嘆息道, 声音里满是悔不当初的意味, 「这么会气人的骑士小姐, 果?然还是掐死算了吧…… 」 「欸？」莱芙并没有听清女使官说?了什么。 娜提雅维达决定给莱芙一?个机会：「您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莱芙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适应了几乎没有光线的环境。在终于又落下的星光之中，她看到女使官有些疑惑地眯着眼睛。她感觉到女使官圆润的指甲在她的喉骨上时轻时重地抚摩着，似乎在等?一?个最佳下手的时机。 「我……」莱芙背后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 她努力地让自己相?信女使官并不会真的掐死她，但是看到女使官这副样子?还是足够让莱芙感到恐惧。 于是她愈发觉得自己错得很严重, 努力地在脑中搜索着可?能的线索，试图从中找到自己的罪证。 ——就?在女使官扼住她的脖子?之前，问她的问题是与玻莉斯公?主?有关的。 于是莱芙试探性的开口：「玻莉斯公?主?……」见女使官的目光微变，莱芙知道自己思考的方向没有错。不由得又想起了今天希尔顿团长?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再?一?细思，便觉得豁然开朗了。 「我知道了。我不应该……不应该离玻莉斯公?主?那么近的，更不应该……更不应该私下里与娜提雅维达大人议论玻莉斯公?主?的美丽的身体。」棕发骑士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命悬一?线，只是用徵询的目光看向女使官。 反应之迅速，态度之诚恳，神情?之悔恨，便是那些受了严刑拷打的犯人也比之不如。 莱芙说?：「现在我知道了错了，以?后不会再?犯的。」 「虽然骑士小姐对于重点?的把握似乎还是有一?点?偏差……」娜提雅维达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过了一?会儿苦笑着说?，「好在你终于知道了不应该离别的女人那么近，不应该注意到别的女人的身体……这一?点?，对于骑士小姐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莱芙并不是很懂女使官的意思。看到娜提雅维达点?头了，便觉得自己的理?解应该没有怎么错。 「叩叩。」 突然传来的叩门声让莱芙清醒了过来——在外间的只有玻莉斯公?主?一?个人，现在敲门的自然也只会是她。玻莉斯公?主?一?向睡得很早，而且不像有些娇气的小公?主?一?样事事都要伺候，这时候来敲门，或许说?明了玻莉斯公?主?的需求非常迫切。 于是莱芙立刻掰开了女使官的手，从床上站起身来，一?下子?便冲到了耳室门口。 玻莉斯这时她觉得这么做会打扰到骑士和女使官的休息，有些后悔了正想要退回去，没有想到她只敲了两下门，莱芙立刻就?沖了出?来。 棕发骑士虽然穿着睡袍，但是在见到公?主?的时候，一?下子?精神抖擞、站姿笔挺，手里还提着刀，一?副可?以?立刻听从公?主?的命令与人决斗的模样。她对玻莉斯行了一?礼，神情?肃穆道：「公?主?，请问您有何吩咐？」 第98页 之后，莱芙上上下下扫了玻莉斯一?遍，发现玻莉斯公?主?的神情?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反而是好得过分了。小公?主?一?向睡得很早，平常这时候早已经进入梦乡了，就?算是因为晚上的舞会而归来得迟一?些，脸上的睏倦之意也是很明显的，常常走?到半途中就?抱着娜提雅维达或莱芙的胳膊半梦半醒了。然而现在玻莉斯脸上依旧光彩奕奕，眼睛亮到发光。 「你们已经准备要睡了吗？」玻莉斯公?主?没有想到耳室内居然已经熄灯了，压低了声音。 「没有，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点?灯而已。」莱芙说?。 玻莉斯有些疑惑。骑士姑娘和女使官明明已经进去许久了，怎么会没有来得及点?灯呢？但是毕竟小公?主?的心?思被别的东西占据着，便也没有问。 她看着恭敬有礼的骑士姑娘，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突然飘上了一?片红霞，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外间桌上放着的食盒，「这是特尼王子?专门派人送来的食物，我还没有吃完。我想着你们会不会饿，所以?就?拿过来了……」 「谢谢公?主?好意。」莱芙说?。 玻莉斯一?向食量并不大，以?前经常有食物剩下来的情?况，也不见她这么在意。这一?回虽然因为特尼王子?的缘故，公?馆的厨师做得稍微精緻了一?些，但是食物本身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是因为食物，而是因为「特尼王子?」，对于小公?主?而言，意义便有些不一?样了。 莱芙说?：「在庆功宴上我已经吃了不少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那好吧。」玻莉斯低下了头，脸庞红得非常明显。其实分享食物也只是个幌子?而已，她只是在床上滚了好几圈都睡不着，想找人分享一?下心?情?，但是真的要说?出?口，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莱芙……」 玻莉斯一?喊出?这个名字，便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两道灼热的视线射穿了。她慢慢地将头抬起来，目光向耳室内投去，很快捕捉到了娜提雅维达藏在阴影里的脸 ——耳室内没有什么光线，那两只冒着凶光的眼睛是唯一?的光源。 玻莉斯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原本在沙发上的薄毯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地上，玻莉斯踩了上去，没有站稳，两只脚相?绊，重心?不稳，「啊——」地惊叫了一?声，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莱芙眼疾手快地出?手，此刻也顾不得与公?主?保持距离了，一?把就?将快要与地毯亲密接触的小公?主?拉住了。就?在莱芙注意到小公?主?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的时候，手早已不听自己使唤地将玻莉斯公?主?往自己怀中一?带，然后轻拍着小公?主?的背小声安慰着：「公?主?，您怎么了？」 玻莉斯靠在莱芙的肩膀上，朝着莱芙的身后看去，然后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女使官一?出?来，便看到了骑士与公?主?相?对站在一?处。玻莉斯公?主?低着头，脸上还带着一?丝害羞的红晕。而本来答应了要和公?主?保持距离的棕发骑士，居然一?把便将公?主?重重地抱在了怀里。 「莱莱莱……莱芙……」小公?主?结结巴巴地叫着骑士姑娘。 棕发骑士很快便将玻莉斯放开了，但是此刻双手还是停留在玻莉斯的肩膀上，闻声一?脸严肃地对公?主?保证着：「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您的！」 背后突然一?阵凉意，接着肩上一?重。莱芙微微一?撇头，只见娜提雅维达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上。 女使官虽然将手放在她肩上，却没有看她的意思，而是望向了玻莉斯：「我最最亲爱的玻莉斯公?主?，您是怎么了？这么晚了，却不睡觉？」一?边说?一?边扯着嘴笑，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 女使官的嘴里每蹦出?一?个单词，玻莉斯公?主?就?要跟着抖上一?抖。 玻莉斯公?主?动作迅速地将自己挪到了莱芙手指的接触范围之外。莱芙的手从玻莉斯肩头滑了下来。 「我只是，只是有一?些食物……」玻莉斯指着桌上的食盒，闪躲着娜提雅维达的目光，「我我我……我还是自己吃好了。」 「我亲爱的玻莉斯公?主?。」娜提雅维达继续笑着，「就?算是再?怎么珍惜王子?送给您的食物，也不要勉强自己吃下去。尤其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您再?吃的话?，会积食的。您也不希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嘴里带有异味，脸上浮肿吧。而且最近您的体型有些不受控制了。还记得您在穿束腰的时候多么难受吧？」 莱芙自然而然地被女使官的话?语引得去看了玻莉斯公?主?的腰。脑中不受控制地想到了玻莉斯公?主?一?-丝-不-挂地躺在她面前的画面。她和女使官得出?了类似的结论：在莱瑞拉公?馆呆着的这段时间里，玻莉斯公?主?的确比之前多长?了一?点?肉。 「好了嘛，娜提雅维达……」玻莉斯公?主?欣喜的火苗被彻底扑灭了，在女使官将话?题扯到身形的时候的，带着埋怨的口气小声地叫了一?声， 「您的裙子?现在勉强还算合身。可?是您如果?再?不注意控制的话?，」娜提雅维达的脸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很快您就?不能穿上好看的衣服了。」 第99页 公?主?身边的女使官与公?主?一?起长?大，比公?主?年长?几岁，不仅要陪伴照顾公?主?，而且要肩负起教养公?主?的职责。呆在公?主?身边，到公?主?成年出?嫁为止，整个过程中都要对公?主?的言行举止进行指导纠正。女使官对于玻莉斯公?主?一?向是很温和的，这回的语气是难得的严厉。 娜提雅维达板着脸说?了许久，玻莉斯公?主?直直地站着，脸上一?副受训的样子? 。娜提雅维达说?一?句，她就?点?一?点?头。很快的，脸上的困意与沮丧之情?一?同涌上了小公?主?的脸，女使官这才放过她。 在将受了打击之后很快产生睡意的玻莉斯公?主?送回床上之后，女使官这才点?亮了耳室中的油灯，然后将门关上了。但是却没有与莱芙说?话?。 莱芙还以?为刚才那一?茬已经过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脱了鞋子?爬上了床。掩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她爬到靠墙的一?侧，正要将折好的被子?铺开，却听见床在地上的拖拉声。地上铺着地毯，因此声音并不算很刺耳。 她回过头去，只见原本拼在一?起的两张摺叠床被重新分开了。 本来两张床是拼成一?张床放在房间一?侧的，但是现在女使官将她那边的床挪到了对侧去。只见女使官很快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枕头和一?床薄被，在将床垫铺好之后，便拉着被子?躺到了床上去，接着又将她那边的油灯用灯罩盖灭了，然后对呆愣愣的骑士姑娘客套地说?：「晚安了，骑士小姐。」 莱芙张了张口，却只说?了：「可?是您……」 女使官明知故问：「怎么了吗？骑士小姐。」 「没……没什么的……」莱芙抱紧了怀中的被子?。 她本来想问：您不和我一?起睡了吗？但是又觉得这样种说?法有些奇怪，便没有说?。 只是和女使官共眠了十多天而已。一?开始还会因为醒来的时候脸总是被压在女使官的胸脯上、半夜里经常会因为女使官的手伸到了自己的睡袍里而惊醒等?情?况而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是莱芙无法否认，她是喜欢和女使官一?起睡觉的。 娜提雅维达大人的身体温度正好，在有些凉的夜里带着暖意，在暑气到来之时又有几分清凉，莱芙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是抱着女使官入睡——实际上是女使官抱着入睡——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不过一?开始睡在一?起，就?只是因为女使官害怕小虫子?而已，现在既然女使官主?动挪开了，她也没有理?由硬要留住她。 这种不舍的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棕发骑士愣了一?会儿之后，也很快将油灯熄灭了，裹着被子?转向了墙壁的方向，眼中微酸。暗暗地对自己说?：这么软弱可?不行。 只是共眠了十多天而已，就?产生了贪恋之情?，实在是不应该。既然已经选择了成为一?个骑士，以?后一?个人睡觉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可?能还像小孩子?一?样需要人陪着睡才能睡着呢？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莱芙并不知道，就?在她转过身之后，假寐的女使官便睁开了眼睛，接着因为怀中空落落的而很不自在，翻了好几下身。就?在棕发骑士数着小羊把自己数得迷迷煳煳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却依旧没有丝毫睡意。 在听到莱芙唿吸平稳之后，娜提雅维达轻手轻脚地起身，小步走?到了莱芙的床边。俯下身子?，将脑袋凑到棕发骑士的脖子?上，张开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嘴闭上了。 将鼻子?贴近骑士的脸，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闭气，睡觉。 莱芙觉得有软软的东西在自己的额头上碰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屋内并没有什么异样。她翻过身来，见女使官还是之前的姿势，看样子?睡得很熟。于是她又翻回了面对墙壁的方向，沉沉地睡去了。 - 转眼间，来到提姆城已经十四天了，七天一?次的骑士团会议又一?次在议事厅中举行。 议事厅中，希尔顿团长?依旧站在厅前的高台上，骑士们则自动排成两个方阵。 希尔顿团长?做了一?个手势 ，示意骑士们说?明这一?周以?来的任务情?况。 骑士们一?个一?个出?列，在简略地说?上几句之后便退回到方阵之中。这一?回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倒不只是莱芙一?个人了，很多骑士都以?「诸事正常」「公?主?一?切安好」等?简略的陈述作为报告的全部内容。这说?明这些天，真的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很好。诸事正常，一?切安好，这正是我最想要看到的。王都又重新获得了平静，这与骑士团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希尔顿看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 「我当然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没有额外的任务意味着没有额外的建立功勋的机会，无法显示骑士团的才干，无法让你们的名字带着荣誉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但是没有额外的任务也意味着：在这段日子?里，公?主?们既没有遭遇到刺杀、也没有受到毒害，更并没有产生足够强烈的冲突、以?至于你们必须为了她的尊严与人决斗，甚至就?连公?主?们身上带着的珍贵物品都未曾丢失过一?件……我相?信、也希望着，这样的情?况能够维持得越久越好。」 第100页 或许是在三天前的庆功宴上已经说?了足够多的话?，这次会议的内容极为简短。希尔顿团长?在说?完之后，示意骑士们与多日不见的伙伴进行交流，便揉着发红的鼻子?从门口离开了。 众位骑士们在希尔顿团长?离开之后，又恢復了平常的活跃。 「希尔顿团长?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莱芙记得每次看到希尔顿团长?，他的鼻子?几乎总是通红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便问身旁的一?个骑士，「他病了吗？」 「还不是因为提姆城的鬼天气，又阴又湿，忽晴忽雨。」那骑士看了莱芙一?眼，「希尔顿团长?还没能适应。」 「说?得没有错，毕竟希尔顿年老体弱，可?不像我们这些年轻人。」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莱芙的身后，语气幽幽的，见莱芙看他，便挑起了眉，「我说?可?没有说?错。我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希尔顿就?该早一?些退休，然后找一?个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的小山村养老的。」 「他身体又不好，何况比起武力搏斗，他更喜欢、也更擅长?站在台上讲话?……」兰斯指了指希尔顿刚才站着的高台，「……希尔顿在从骑士团退休之后分明能找到更适合他的地方，足以?让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有用武之地——德亚大陆还有那么多信仰缺失的未开化之地，他去那边布道更才更合适。。」 几个骑士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 。兰斯年纪虽小，却是骑士团中的核心?人物，说?了几句话?，众人自然而言地围着他打转。 莱芙无声地退到一?旁，看着几个年轻人聊天打趣。这种身在群体之中却并不怎么被注意的状态，让她觉得挺自在。她加入骑士团已经半个月了，一?开始觉得很不自在，现在虽然和大多数骑士都只是几面之缘，倒没有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兰斯勾住几个兄弟的肩膀说?了几句话?，之后突然转向了正在发呆的骑士姑娘，朗声道：「莱芙，还真得谢谢你了。 」 莱芙没有反应过来：「谢我什么？」 「是了是了，我们可?都得谢谢莱芙。」另一?个骑士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最近公?主?们身边都特别的安宁，这可?多亏了莱芙替我们分担。」 莱芙琢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们指的是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之间的事。特尼王子?对玻莉斯公?主?表现出?了另眼相?看，这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分担」了其他公?主?的身边的危险。 王子?妃的身份有很多人掂记，而且现在时间特殊，正值纳缇伍兹国建国三百周年之际，老国王病危，又有这么多的外国使臣集中在王都中。哪怕已经採取了暂时封城的措施，但是想要趁机在提姆城里搅起混乱并混水摸鱼的肖小不在少数。公?主?们内部的混乱暂且不说?，纳缇伍兹国那些心?怀叵测的贵族们个个都是极难对付的主?。 公?主?们一?旦外出?，就?容易遭遇刺杀，即便呆在公?馆里也会时不时地遭遇投毒、盗窃等?事故。身边的使女、侍从们被买通来陷害主?人，因而被骑士们扭送到管事那边，或是被纳缇伍兹国的卫士们抓去，这样的事每日总有几起发生。 那些越是身家显赫的公?主?，便越是容易遭遇此类事件。受到过特尼王子?拜访的公?主?们则更是如此。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丝毫没有存在感、也不怎么喜欢外出?的玻莉斯公?主?，就?连被肖小之徒骚扰的机会都没有。 特尼王子?虽然依旧公?事繁忙不怎么搭理?公?馆中的公?主?，却接连两次邀请了玻莉斯公?主?。这自然让玻莉斯公?主?成了最新的靶子?，将原本落在别的公?主?身上的目光转移开了。 骑士们说?要谢她保障了其余公?主?的安全，确实有充分的理?由。但是这所谓的「感谢」怎么听怎么有一?种看热闹的意思。 面对着众骑士们促狭的目光，莱芙敷衍地「呵呵」了几声。 「兰斯，你还说?呢。要我看最该感谢莱芙的是你吧。」一?个骑士拍拍兰斯的肩膀，坏笑着，「就?是因为勇敢的女骑士，和她那善良美丽的公?主?，埃里克公?主?差点?一?气之下回国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可?以?放一?次长?假了。」 兰斯原本正笑着，现在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举起剑鞘狠狠地撞了一?下那骑士的肩膀。 年轻的骑士之前在别人提起埃里克公?主?总是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兰斯一?开始很得埃里克公?主?的欢心?，公?主?给了他很多奖赏，穿的戴的都有，骑士们都曾看他拿出?来夸耀。但是这回在提起埃里克公?主?的时候，兰斯的神情?却变了。 埃里克公?主?一?生下来便受到了身边人的娇宠，她想要任何东西，没有拿不到的。打从心?里认为火云雀羽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之前只是想从玻莉斯公?主?手里拿回自己的东西，却被特尼王子?制止了，这自然让埃里克公?主?很生气。但是她又不能将这些气撒在特尼王子?身上——一?方面是因为特尼王子?本身就?很少出?现，就?算她想要撒气也找不到对象。于是便将她这一?切的责任一?骨脑儿地掼在兰斯的脑袋上。 这几日埃里克公?主?不再?亲近他，也不再?信任他，甚至手下人都敢以?公?主?的名义给兰斯派一?些杂活。毕竟是少年心?性，兰斯自然委屈得不行。埃里克公?主?现在就?像是个一?大桶火药的引线，一?点?就?燃。 第101页 兰斯此刻已经被点?着了。 莱芙好不容易有了次「交流感情?」的机会，此刻也鼓足了勇气，浇了桶油上去：「是啊，听说?兰斯你为这还找希尔顿团长?哭了好几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是谁告诉你的？」兰斯瞪了莱芙一?眼，接着两手紧握成拳，望向了另外的骑士们。 一?个骑士小声说?：「既然莱芙都知道了，自然早已是人尽皆知了。」带出?了一?串笑声。 兰斯恼羞成怒，涨红了脸，追着那骑士打去：「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你们胡说?什么？希尔顿抱着我哭还差不多……」 随着议事厅大门吱呀一?声，空气突然一?静。众人的笑闹声轻了起来，兰斯一?下子?变了脸，此刻笑得一?脸慈眉善目、与世无争 ：「只要做好我职责之内的事就?好了，职责之外的事，我都不看不听不理?会。我还有远大的理?想，以?及註定孤独的旅程，更加不会因为公?主?对我态度改变而自暴自弃——这就?是身为一?个骑士，该有的修持。」 「修修修……修持？哈哈哈，兰斯。你说?这话?的样子?简直像一?个掉光了门牙只能喝面煳汤的老头子?。」一?个骑士还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对兰斯说?，「你难道也是被希尔顿团长?传染了老年病了吗？」 骑士耳边传来一?声咳嗽声，他立马僵住了，扭过头去，只见希尔顿团长?正板着脸站在他的身后，忙说?：「团长?，您听我解释。」 希尔顿的目光扫过了一?旁站得笔挺的骑士们，在目光落到兰斯身上时，明显带着一?丝欣慰，说?：「会议到此结束了，若是没有特别的事，就?请尽早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被当场抓包才的骑士松了一?口气，正想要逃跑，希尔顿一?手扯住了他的后背的衣服，在手臂上绕了几圈之后，拎着那个骑士的后领便出?去了。 莱芙随着四散的人群离开，草草地吃了一?顿午餐。 在途中遇到了希尔顿团长?，此刻那个不幸的骑士已经受了一?番训斥，唯唯诺诺地站在他身后。 「莱芙。」希尔顿团长?在让那个骑士离开之后，便向莱芙走?来，「请等?一?下。」 「好的，团长?。」莱芙站定了。 「最近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走?得很近，公?主?的安全需要更加注意。」希尔顿拿蒲扇大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一?个细心?的好孩子?。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无论多么小心?都不为过，如果?有什么危险，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抗，可?以?向特尼王子?要求安排人手……」 「我……」莱芙犹豫了一?瞬。有关玻莉斯公?主?的处境，其实和希尔顿团长?想像的有点?不一?样，但是她该怎么说?呢？直到希尔顿团长?目露疑惑，莱芙才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更加谨慎行事的，希尔顿团长?。」 - 莱芙回去的时候，玻莉斯正对着半开的窗口晒太阳。 想到了骑士们与希尔顿团长?的话?，莱芙知道他们都在提醒自己多注意玻莉斯公?主?的安全，但是其实这些人都过虑了。先不用说?娜提雅维达大人几乎与玻莉斯公?主?寸步不离，玻莉斯公?主?本身也极为安分——别的公?主?几乎空闲不下来，马不停蹄地去城中拜访各种贵族，而玻莉斯公?主?则只能勉强应付在舞会上的必要应酬。和特尼王子?出?去的时候自有王子?身边的守卫保护，平常的时候小公?主?只喜欢静静地在屋里呆着。 更何况，玻莉斯公?主?身边的人本来就?很少，被收买来陷害公?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住得又与别的公?主?相?隔很远，几乎不会有什么摩擦。实在是安全到容易让人懈怠的程度了。 每天接近正午的时候是玻莉斯精神头最好的时候。这是纳缇伍兹国雨季里难得的晴天，正午的太阳足够明亮，但是不灼人，别说?是植物，莱芙也很喜欢这样的阳光。因为是夏天，窗外又不会有人经过，玻莉斯并不拘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新鲜牛奶般的白皙肌肤在阳光下有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质感。 「咳咳……」身后传来女使官的假咳声。 莱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从一?进门来起就?盯着玻莉斯一?直瞧，于是勐地别过脸。她的目光与女使官的对视了一?下，莱芙正要开口说?话?，女使官背过了身子?，从柜子?里取出?公?主?的衣裙，拿出?针线来在沙发上做下。 ——三天了，娜提雅维达大人已经三天没有和她说?话?了。 莱芙已经很努力地做到离玻莉斯公?主?远一?点?，再?远一?点?。除非是公?主?主?动叫她，否则她绝对不会主?动到公?主?身边去，至于与公?主?的肢体接触，更是拼命的避免。 可?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某些看起来很平常的事，真的要去避免的时候，就?会发现实在很难。 莱芙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去到玻莉斯公?主?，眼睛反而下意识地去找玻莉斯公?主?的方向；她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总是想着把玻莉斯公?主?举起来安慰，反而觉得玻莉斯公?主?愈发惹人爱怜；她原本看着玻莉斯公?主?的时候心?里坦荡荡，但是被女使官这么一?提，反而时常会……奇怪地面红耳赤起来。 第102页 棕发骑士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很是烫手。她心?里想，这实在是太糟糕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说?不定会有更奇怪的症状的。 看到棕发骑士难掩羞怯的表情?，女使官突然起身，回了耳室内。 莱芙：「……」 于是外间便只剩下了莱芙和玻莉斯。棕发骑士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于是决定趁着这段时间到走?廊里练一?会刀，以?免尴尬。没有想到，她才刚刚拎着刀从椅子?上站起来，屋内就?一?下子?昏暗了下来。 莱芙回头，只见玻莉斯公?主?已经将整片窗帘拉住了，小小的身子?靠在窗框上，在从窗帘布中漏下的些微光线中，能看到她秀美的剪影。 秀美的…… ——为什么她要去注意玻莉斯公?主?的剪影？！ 「莱芙……」玻莉斯叫住了毅然决然地往门外走?的棕发骑士。 「我亲爱的玻莉斯公?主?，」莱芙等?到玻莉斯公?主?唤了她两声，这才板着一?张脸回过身来，「您为什么把窗帘拉上了呢？」 「昨天的晚会上，大家似乎都觉得我……胖。」玻莉斯公?主?闷闷地说? ，「那些人并没有当着我的面直接这么说?，但是我知道纳缇伍兹国是以?身形颀长?瘦削为美的。」 「可?是您这样就?很已经美了。阳光有利于您的健康，您不需要为了别人的看法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莱芙很快反应过来了胖和拉窗帘之间的关系——玻莉斯公?主?毕竟是喝点?水晒点?太阳就?会长?肉的生物，「何况这是别人的看法又不是特尼王子?的看法。他若是喜欢您，喜欢的也一?定是健康活泼自然生长?的您。」 「真的吗？」玻莉斯抬头看着莱芙，但是还没有等?到后者的回答，便又低下了头，「可?是我也听说?了，婚礼的礼服早已准备好了，正是特尼王子?的母亲、已故的王后陛下的在成婚时穿过的。如果?是我……就?算是能工巧匠修改过，恐怕也是穿不上的。」 「莱芙，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玻莉斯沮丧地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发现骑士姑娘居然还是远远地站着，有些奇怪地说?，「要是以?前的话?，你早就?过来抱着我了。」 莱芙于是瞄了一?眼紧闭的耳室门，然后轻手轻脚地挪到了玻莉斯边上。她一?边这么做着，一?边又觉得自己做贼心?虚的样子?太明显了。挺直了下意识弯曲的背，低声对玻莉斯公?主?说?：「我不想让娜提雅维达大人伤心?。」 女使官支起了耳朵，闻声放下了手中针线，面露笑意。 莱芙接着说?：「我知道，娜提雅维达大人和公?主?感情?一?向很好。但是最近，我离公?主?太近，这让会娜提雅维达大人觉得，公?主?身边的位置被我占据了。她当然会很在意，很难过的。」 玻莉斯抹了抹脸上的泪珠：「莱芙的意思是，娜提雅维达因为我的亲近而嫉妒……莱芙吗？」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是的。」莱芙点?点?头，「为此娜提雅维达大人已经三天没有和我说?话?了。现在，玻莉斯公?主?在需要被安慰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我的怀抱——公?主?或许不知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有多么渴望在这个时候，将您拥在怀中。只是娜提雅维达大人虽然情?感纤细，但是真的不怎么会表达 ……」 情?感纤细却不会表达的女使官：「……」 「我确实不知道娜提雅维达会渴望将我拥在怀中……」玻莉斯公?主?在愣了一?会儿之后，破涕为笑，轻咳了几声，拉着莱芙耳语道，「既然娜提雅维达这么渴望……噗……那就?把她叫出?来吧……」 没有人看到，就?在玻莉斯拉上窗帘之后。从那枚小小的胸针里，突然飘出?了一?个半透明的耗子?大小的东西，那东西慢慢地挪到墙壁上，接着爬上了窗口对上了阳光。 莱芙得了公?主?的吩咐，心?说?这下子?女使官应该很快就?会恢復了正常了，将耳室的门打开一?条缝，轻声唤道：「……娜提雅维达大人？」 她还没有彻底将门打开，手腕就?被握住了。接着一?股力气将她拉进了屋内，莱芙听到了玻莉斯公?主?吃吃的笑声，然后门关上，锁落下。 「娜……娜提雅维达大人……」 「嘘。」女使官一?把将她摁到了门板上，抬起一?根手指顶在她的嘴唇上，眼睛发亮，「我都听到了。」 莱芙点?点?头，娜提雅维达大人知道她不是故意和她抢公?主?的就?好。 「或许是我的『不擅长?表达』让骑士小姐产生了一?些可?爱的误解吧。」娜提雅维达说?着，空闲着的另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手指只是一?挑，前襟的系带便被解开了。柔顺的白袍很快就?滑落一?片，露出?了精緻的锁骨和圆润的肩膀。而女使官的手并没有停下。 莱芙：「？？？」 * 作者有话要说： 肝：这是什么操作，这是什么操作？？？ 第33章 在这个难得晴朗的日子里, 午后的阳光从?小窗中直直地照进?来，这让莱芙觉得有些目眩。但是比起日光更加晃眼的，则是女使官裸-露在外的肌肤。 第103页 棕发骑士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眼睛向一旁别去。落在唇上的手指随着她?的动作划过，指腹蹭过唇珠, 留下微微酥麻的感觉。女使官的手没有放过她?, 食指从?唇上落下，接着划过她?的脸颊, 又落在了?她?的下巴上，似乎是恼怒她?分心似的，食指与?拇指稍用力地相互捏合，揪了?揪她?下巴上的软肉。 下巴上的疼痛让莱芙拧着眉头不舒服地轻哼了?一声，这一声暂时地打破了?维持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娜提雅维达用两指捏着她?的下巴, 将她?的脸又转了?回来。 女使官的外袍已经从?肩膀上滑落，向外突出的两条锁骨之下有两片鼓起来的……莱芙脸虽不动，却移开了?目光, 脸庞开始红了?起来。 她?不由?得想?到了?之前与?女使官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醒来之时总会发现让一副让她?觉得尴尬万分的场面：她?将脸埋在女使官的两片胸脯里面。 莱芙自然付出了?很多努力：在睡觉前努力告诫了?自己，背诵讲述赞美高尚品德的诗篇, 甚至是直接在睡前将自己的脸用衣服扎起来……但是第二天?醒来还是如此。连续几日的尝试皆是徒劳无功。 好在她?之前在埃得村里生活的时候一直按照村人的节奏过日子, 虽然始终没有习惯「日落而?息」, 但是「日未出而?起」倒是做得相当不错。在这个还需要依靠油灯照明的世界里，人们没有多少休闲娱乐的事?情?可以做，普遍睡得比较久，所以莱芙所需要的睡眠时间就相对地比大部分人要短上一点。通常在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冒出一条缝的时候, 莱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更何况夏天?本来就日长夜短，莱芙自然会比女使官醒得早一些。 莱芙于是有充足的时间先把女使官睡着睡着便?跑到自己的睡袍里的手捉出来, 再把自己埋在女使官胸口?上的、被压得有点红的脸蛋揉回正常的状态。在女使官醒来之时，莱芙早已早已毁灭了?一切可疑的地方。 虽然莱副表面上装得很正常、很平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在面对毫不知情?的女使官的时候，莱芙也会经常地冒出一点羞赧的情?绪。在白天?的时候，她?万分肯定自己是一个正直勇敢的、有伟大信仰、有高尚人格的骑士。但是一到了?晚上，她?在睡着之后，却做出了?这么不检点的举动。 无意识的行为往往才能显示人的本性。但是莱芙没有无法接受，她?本质上居然是一个……无论面前有受到多少阻碍，都会百折不挠地埋胸的人。 女使官的睡袍虽然宽松但是将关键的部位遮得严严实实，莱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姿势每次都紧张坏了?自然也不会故意掀开来看——而?且床的位置光线并不好，就算是要看也看不太清楚——哪里比得上现在直白的视觉刺激。 「骑士小姐很不专心，」娜提雅维达对着面红耳赤、浑身僵硬的骑士姑娘说，「不好看吗？」 「好……当然很……」莱芙勐地睁开了?眼，在看了?一眼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又很快将眼闭上了?，她?话?一说出口?，便?听到了?女使官的轻笑了?，便?知道自己做出了?糟糕的回答，「不，没有，没有…」 女使官压着嗓子，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凑得离她?更近了?一些，几乎贴着她?的脸，低声说：「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 莱芙内心斗争了?许久，做了?几个深唿吸，自以为已经恢復了?平静，然后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女使官只是将外袍脱掉了?一半，而?且外袍里面还有里衣，其实不该露的部位并没有露出来，远不是她?所脑补出的暴露。似乎就在莱芙偏过头去的时候，娜提雅维达便?停止了?动作。 棕发骑士将在心头冒出个小尖的惋惜感用力地摁了?下去，又无声地唾弃了?自己一番。便?见?女使官又将一根手指探到里衣的部位，似乎想?要解开。 莱芙：「……」 眼前的骑士一副受了?过度惊吓而?彻底失去了?反应的样子，脸颊通红，满头大汗，就像一只煮熟的虾米一样，浑身都是热腾腾的香味。 娜提雅维达顿了?顿，在内心嘆了?一口?气。 莱芙一小不心便?与?女使官金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那双眼睛就如同自然生长的琥珀一样带着年深日久的温润光泽，却也如深渊一样让人望而?却步。莱芙在那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有种微微的眩晕之感，像是被诱惑似的向女使官靠去，一时没有站稳。娜提雅维达将手臂放到了?她?的身后，托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接着伸手抚向莱芙的脸。 女使官带着凉意的触碰，稍微缓解了?莱芙脸上的灼热。见?女使官套上了?衣服，莱芙正松了?一口?气。女使官却又凑到了?她?的耳边，突然来了?一句：「骑士小姐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足够让你忘记玻莉斯了?吧？」 莱芙的耳中一下子「轰」了?一声，整个人的温度又上升了?几度，「忘……忘记了?……」 女使官抬手整理了?一下莱芙有些乱的头髮，接着松开手。瞬间脱力的棕发骑士差点从?门?板上瘫倒在地上，好容易才站稳，意识回笼，这才想?起来她?进?来这儿的使命，哆哆嗦嗦地说：「玻……玻莉斯公主还需要……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安慰……」 第104页 「哦，是这样吗，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脸上的神情?早已恢復成了?那个严厉而?温柔的女使官，似乎刚才衣衫不整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打开了?门?出去，目光在半明半暗的外间里搜寻了?片刻，很快便?发现玻莉斯在将鞋子踢掉之后，便?床上蜷起来睡着了?。 女使官走到了?玻莉斯身边，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从?小公主身下把薄毯拉出，接着有将她?歪斜的睡姿调整了?一下。 莱芙跟着出去，只见?玻莉斯脸上还挂着一抹甜笑，看起来丝毫没有半分需要被安慰的样子。 现在女使官轻轻地将玻莉斯公主的头髮解开，又将髮饰摘下，将浅栗色的长髮束起来，松松地编成了?麻花辫，放在脑袋一侧。接着又将小公主手里紧紧攥着的两份来自特尼王子的拜帖从?小公主手中取下，放到柜子里专门?收纳重?要信函的地方。放完之后，女使官又回到了?床边，拿起放在窗头的手帕，抹了?抹玻莉斯公主有几分湿润的嘴角，然后将薄毯展开，盖在了?她?的身上。 女使官的动作轻柔，熟睡中的玻莉斯公主只是轻轻地哼了?几声，其间睁了?一下眼睛，也不知道认没有认出眼前人，便?又闭着眼睡去了?。过了?一会儿，咂了?一下嘴，翻了?个身，将薄毯压在了?身下。 莱芙正从?耳室内拿出了?刀，才一出来便?撞到了?坐在床边的女使官有几分疑惑的目光。 棕发骑士用口?型说她?要去练刀，接着便?板着一张脸，步伐匆匆地出去了?。 - 拜帖上所写的时间正是当天?午后接近傍晚的时候，玻莉斯公主的紧张和焦虑多多少少都同与?特尼王子再一次的会面有一些关系。 她?原本是一株只需要适合的光照、水源、小小的一片土壤就能活下去的植物而?已。毕竟植根在大地上，不喜欢走得太远，受限于所见?识的东西?。她?早已有了?变成人形的能力，但是在下定决心要来参与?特尼王子的选妃之前，与?复杂的人类社会并没有多少接触。 在还是一株小小的桔梗花的时候，她?和任何别的花朵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植物的爱情?有关风、有关蝴蝶、有关蜜蜂，一朵花与?另一朵花的结合，全在这些媒人们的掌控之间，根本就没有美丑、贫富、贵贱的区别。 但是当玻莉斯向她?认识的蜜蜂和蝴蝶挨个问去：「我能不能要一点特尼王子的花粉」。它们的回答都是：「没有办法，你只能变成人了?」。 她?曾经觉得自己只要健康-生长就可以了?，能活得时间长一些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但是人类世界、尤其是在心思复杂的王室贵族们心中，似乎有着更加复杂的评价标准。 在将骑士小姐送到女使官身边之后，玻莉斯愣了?一会儿。虽然将窗帘拉住了?，但是丝丝缕缕的阳光还是从?窗口?挤了?进?来，玻莉斯有些贪婪地看着那些光线，然后朝里躲了?一点。 她?掂起脚，从?柜子里将王子的拜帖取了?出来，在眼前展开。细小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脸颊上。 虽然娜提雅维达和她?说过了?，这些拜帖上的内容大多都只是客套的陈词滥调而?已，但是玻莉斯还是细细地看着每一个字眼，试图从?中读出特尼王子对她?的评价。玻莉斯将手指落到了?拜帖上的娟秀的字迹上，想?起了?两个使女对她?说过的话?。她?们说这两封拜帖是特尼王子亲手写的。 玻莉斯勾起了?嘴角，在地上小步地跳跃了?几下，然后踢掉鞋子翻到了?床上。 一想?到特尼王子曾经亲手握着笔在这两张纸上书写，玻莉斯便?觉得这些黑色的字迹有了?温度，有了?色彩。再仔细地去读纸上的每一个字，玻莉斯毫不意外地发现，在讲到她?的时候，特尼王子用的都是多么美好的词句，美好都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否配得上了?。 但是这既然是她?喜欢的人的说法，她?就姑且相信自己真的这么优秀了?。 玻莉斯公主将两张拜帖贴在胸口?，然后将脸埋在胸口?，压抑不住地扬起嘴角。 她?知道的，要是娜提雅维达在的话?，一定又会板着脸让她?收敛一下的。毕竟「身为一个尊贵的人类公主，是需要时刻保持矜持的。不能大声地笑，也不能大声地哭」，玻莉斯还记得娜提雅维达这么对她?说过。 玻莉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一睁开眼就下意识地去摸手里的两张拜帖，但是摸了?个空，一下子慌张起来：「娜提雅维达，我刚刚放下手边的东西?呢？」 「放心吧，我自然不会偷偷地丢掉的。」娜提亚维达坐在床边，看到玻莉斯的动作，自然知道她?在找的是什么东西?。于是从?柜子里将东西?取出来，给玻莉斯公主看。 玻莉斯公主拈着两张薄薄的纸片，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苦着脸说：「可是都压皱了?。」 「这还不是因为公主您睡觉的时候将它们藏在怀里，自然是会压坏的。」娜提雅维达带着一丝笑意，语气温柔，扶着玻莉斯公主的胳膊，半抱半搀地将她?从?床上带下来，「不过公主如果这么在意这些摺痕的话?，我是可以为了?公主将它修復好的。等您回来之后，就可以看到完整的东西?了?。」 第105页 「……你真是太好了?，娜提雅维达。」玻莉斯听到了?女使官略带几分调侃的话?，脸红了?一下，然后听话?地举起两只胳膊，让女使官为她?换上衣服，接着坐到了?梳妆檯上。 女使官拿着银制梳子梳理着她?的浅栗色长髮。 玻莉斯便?看着镜中的自己，脸庞看起来还有有一点圆，但是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圆了?，于是稍微开心了?一点。 脸上的红晕渐渐地褪去，玻莉斯注意到了?镜中的娜提雅维达勾起的嘴角。明明没有发生什么好笑的事?情?，但是女使官脸上却透着笑意。玻莉斯觉得如果自己现在不在这里的话?，女使官几乎就欢快地哼起歌来了?。 玻莉斯还记得娜提雅维达心情?这心情?并不好，总是虎着一张脸。非但脸色不好，而?且嘴巴变得更加毒辣了?，对于她?也格外的严厉。娜提雅维达倒不是一个因为心情?不好就乱发脾气的人，但是她?变得对玻莉斯的错处更加敏感了?，一找到说教?的机会，便?是一番无可挑剔的长篇大论。 她?知道娜提雅维达的心情?是是从?她?激动过度变回了?原形那时开始的，和骑士姑娘有着有脱不开的关系。这几天?不光她?担惊受怕的，就连这么迟钝的骑士姑娘也发现异常了?。现在娜提雅维达的心情?又好转了?，玻莉斯觉得这定是和骑士姑娘有关的。 玻莉斯看向了?紧闭的耳室门?，问：「我刚刚睡了?多久。」 「只是两个小时而?已。」娜提雅维达说，「放心吧，我亲爱的玻莉斯。在和特尼王子见?面之前，还有充足的时间呢。我一定会将您打扮得十分美丽的。」 两个小时。玻莉丝知道娜提雅维达是从?她?抱着两张拜帖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开始算起的，再加上骑士小姐被拉进?耳室里去的时间，那可真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足以发生很多事?。 「对了?，骑士小姐现在哪里去了?？」玻莉斯问道。 「唔……」娜提雅维达手中握着束髮带，停了?下来。她?将手放在玻莉斯肩头，看向了?玻莉斯扭头望向的方向。接着便?将小公主的脑袋掰回了?正对着镜子的位置，「您看您又乱动了?，好在还没有开始打理您的头髮，不然髮型歪了?，可都得重?新做的。」 「快告诉我吧。」玻莉斯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但是因为害怕吵醒「耳室中的」骑士小姐，特意压低了?声音，却藏不住语气中的焦急，「娜提雅维达，骑士小姐去哪里了?？」 「我亲爱的玻莉斯公主，您不该如此激动的。我真不知道您现在想?到了?什么东西?，」娜提雅维达将玻莉斯公主的一缕髮丝束起，白皙细长的手指灵活地在发间穿梭编织，「但是我敢肯定，您的想?法一定相当地不得体，而?且离真相很远，所以请您最好停止您的想?象。」 「娜提雅维达大人是害羞了?不成？」玻莉斯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您越是加以掩饰，越是证明我的想?象离真相越近才是……」 就在这时，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门?口?站着拎着砍刀的骑士姑娘，她?满身汗水，脸庞因为刚才的运动而?显得红扑扑的。 「玻莉斯公主，您终于醒过来了?。而?且现在精神很好，我真为您高兴！」在将手里的钥匙放到了?门?口?的小柜子里之后，棕发骑士向公主行了?一礼。 骑士姑娘似乎觉得玻莉斯公主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于是上上下下地检查了?自己几遍。 「……莱芙，你刚刚去做什么了?？」玻莉斯公主问。 」我去练刀了?。」棕发骑士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一脸抱歉地向耳室内走去，「我现在一身汗味，怕染臭了?公主的衣服，洗漱过后再向公主回话?。」 「……怎么会这样呢？」玻莉斯公主注意到，骑士姑娘虽然在看到女使官的时候脸色有些异常甚至刻意地迴避了?目光，但是此外便?没有什么反常的。不过，没有什么反常在她?看来才是最大的反常。 「亲爱的玻莉斯公主，我已经和您说过了?。」娜提雅维达又将玻莉斯公主的脑袋板到了?脸庞正对镜子的位置，「维持这个动作不要动。」 刚才的头髮被扯到了?，玻莉斯的表情?在一瞬间扭曲。捂了?疼痛的头皮一会儿，玻莉斯望向了?镜中面色如常的、正在打理着她?的头髮的女使官。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于是脸色变了?变，目光微妙地沿着女使官身体往下望去。 「我可以向您保证，」娜提雅维达敏锐地捕捉到了?玻莉斯的视线，并且破译了?其中的含义，「既不是像您刚才想?象的那样，更不会是您现在想?象的那样。」 「难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骑士姑娘无比精神地去练了?刀回来，的确也不像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玻莉斯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您原来是这么容易满足的生物，看来传言有误。」 「对于美味的食物，需要良好的耐心，才能达到最好的火候。」娜提雅维达柔声道。 「娜提雅维达大人可真是有耐心。」玻莉斯说，「真希望我也有这种东西?。」 娜提雅维达低头不语。 「……我突然想?起来，娜提雅维达大人所属的种族，似乎歷来并没有什么耐心的传统吧。」玻莉斯思索着，然后说，「我看是这里空间太小，不好施展的缘故。」 第106页 娜提雅维达脸上的笑容微微龟裂。 「您真是让我震惊！」她?扶着小公主站起来，将火云雀羽制作的胸针别到公主的衣襟上，这才忍无可忍地说道，「身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这些话?可不该从?您嘴中说出来。」语气十分严厉，像极了?一个在宫廷中空耗了?几十年光阴之后变得格外尖酸严苛的老使女。 玻莉斯被这一反差惊得哆嗦了?一下，一脸敬佩地说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您的转变还真是精彩。」 「这原本才是我该有的形象，自然早已经过好好揣摩了?。」娜提雅维达在瞬间笑得如春花开放，「王子派来的人就快要到了?。还希望玻莉斯公主时刻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才是，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公主涨红了?脸，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 在练刀的时候，女使官衣衫半褪的样子一直在莱芙眼前晃悠。 这几日的刻意迴避，物极必反地让玻莉斯公主没穿衣服的形象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但是在经过了?刚才的刺激之后，玻莉斯的形象完全被娜提雅维达取代了?。莱芙努力地想?了?很久，也没有比较出这两种状况哪一种更好，两者只在「非常糟糕」和「不那么糟糕」之间。 莱芙把心里的这份奇怪的念头当成了?敌人，举起刀一次又一次用力地向它噼砍下去，直到筋疲力尽。 在她?练刀的过程中，身旁经过了?好几个公馆的人员。在看到这个名声颇大的小个头骑士一脸戾气地对着空气噼砍，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在匆匆走过莱芙身旁之后，便?与?同伴窃窃私语起来。 「你没有看到她?刚才的样子吗，满眼凶光，根本在像在练刀法，反而?像是在杀敌一样。」 「说的没错。刚刚我和她?的视线对上了?。实在是太可怕了?，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得罪了?她?呢。」 「这个骑士定是带着极大的怨恨吧。」 「报復的心思很重?，得罪了?她?的人恐怕不好过吧。」 「我知道听过她?的来歷，小村子出身的，倒是没有听说她?之前有过什么仇敌的。不过她?既然保护的是玻莉斯公主……」 「或许她?在那边练刀，就是为了?用气势将那些想?要靠近玻莉斯公主的人吓走吧。」 「别的骑士还好，谁敢靠近她?呀？就连火云雀都能制服，这个女人该多可怕……」 莱芙不知道，在这一日之后，外界关于她?的兇恶传闻又多上了?一笔。她?挥舞着砍刀，将那个想?象中的三头六臂的怪物杀死了?无数次，砍了?个稀巴烂。 在出了?一身汗之后，莱芙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努力克服着尴尬感，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琢磨了?一遍，莱芙咂出了?一点奇怪的味道。 她?想?明白了?，自己的诡异念头不是无中生有的，而?是是从?女使官的过于激烈的反应中衍生出来的。所以一开始变得奇怪的应该是女使官而?不是自己才对。而?且刚才女使官对着她?脱衣服，她?光顾着害羞了?，居然现在才意识到，女使官说的话?，做的动作，包括眼神都有一中很微妙的意图…… 莱芙想?到这里这时候豁然开朗，她?觉得只要向女使官问清楚，心里就不会这么乱了?。 在和女使官一起，目送着玻莉斯公主公主坐上特尼王子派来接她?的车马离开之后，莱芙便?无声地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回了?房。 一关上房门?，莱芙便?迫不及待地问：「娜提雅维达大人，刚才为什么要对着我脱衣服呢？」 娜提雅维达原本正拿着水杯喝水，闻言几乎将口?中的液体一口?喷出来，手中的水杯也差点拿不稳了?。在将水杯上安安稳稳地放到了?桌上之后，娜提雅维达这才转过身来：「骑士小姐，我没有听清楚，您刚才问的是什么？」 「我问的是。」棕发骑士脸上早已褪去了?刚才的羞涩与?狼狈，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纯粹的疑惑和好奇而?已，重?復了?一遍，「您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脱衣服呢？」 「因为……」因为想?要和骑士小姐做一些因为目前的空间不允许所以必须需要拖延一会儿的事?。 娜提雅维达环顾了?四周之后，认命地嘆了?一口?气，对上莱芙严肃的目光，便?也回以肃穆的表情?：「我对提姆城湿热的气候的有些不适应，最近背上长了?一片红疙瘩，很是难受，自己想?要抓挠又害怕破皮，于是就想?让骑士小姐帮我瞧一瞧严重?成什么样子了?。但是骑士小姐的反应似乎有些大，似乎被我吓到了?，我只是脱了?一半衣服而?已，你就……」 说着，眼神中也透露出一点疑惑，似乎她?丝毫没有料到莱芙会那样的反应。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提姆城的天?气的确与?我之前去过的大多数地方都不同，希尔顿团长也正因为这天?气糟糕呢，他的鼻子也很糟糕，到现在都没有好。」莱芙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解释还算说得通。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真是抱歉呢，娜提雅维达大人，我当时的确反应过度了?。」 「也怪我，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和骑士小姐说清楚就突然有这么莽撞的、不符合淑女行为的举动。但是一想?到身上的瑕疵就要被看到了?，这实在是让人害羞，便?没有好意思将这件事?说出口?……」女使官脸上严肃的表情?不变，只是微微低下头，也做出害羞的样子，「我想?问骑士小姐，现在可以帮我瞧上一瞧了?吗？「 第107页 」当……当然可以了?。」就在娜提雅维达将衣襟解开之后，她?便?凑上去，细细地检查女使官背部的伤口?，努力去找那片传说中的小红疙瘩，但是入目的却只有大片白嫩的肌肤，「没有呢。」莱芙说着又检查一遍，「真的没有。」 非但没有小红疙瘩，而?且娜提雅维达的皮肤极为光洁。照理说就算是再怎么小心，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也难免会有一点磕磕碰碰的，总会留下一些伤痕，但是娜提雅维达大人的皮肤却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一样，没有丝毫的瑕疵。 「这真是太好了?。」女使官于是又一脸严肃地将衣服拉上了?，「看来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已经全部癒合了?。」 莱芙松了?一口?气，心道：要是上一次女使官脱衣服的时候，也是板着一张脸的话?，她?肯定不会胡思乱想?的。 「骑士小姐那时候被我的身体吓成那副样子，我还以为很糟糕呢。「娜提雅维达突然说，「既然情?况不是这样的，那么骑士小姐那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莱芙没有料到自己反而?被女使官问倒了?，身体一下子僵住，脑子疯狂地转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板着脸将现场准备好的瞎话?说出来：「我的确早已注意到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身上的异样，就是红色的小点——我当时在想?，您正是因为身上的红疙瘩才不肯与?我同眠的吧。」 娜提雅维达闻言一愣。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递出一根杆子，骑士小姐居然这么快就身姿灵活地顺着杆攀了?上来。真不知道该夸她?配合得好，还是说骑士小姐实在是太狡猾了?。 莱芙见?娜提雅维达迟迟不回应，稍有几分心虚，但是脸上却丝毫不显现出来。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因为她?只是将以知的信息拼凑在了?一起，只是在因果关系上稍微加以组织而?已。 「是的，我因为身上得了?皮肤疾病，因而?十分伤心。我以前并没有得过这样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终身难以消除的疤痕。您知道完美无瑕的肌肤对于女人下辈子的幸福是很重?要的。」娜提雅维达分明知道骑士小姐正在撒谎，但是既然是自己找的理由?也只能配合地说下去，「就是因为身上那些红疙瘩，我好几天?都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来我料想?得没有错。您之后非但不再与?我同眠，也不肯与?我交流了?。您突然的转变让我非常担心。」莱芙捂住了?胸口?，半真半假地难过，「在您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情?况下，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 「是的，我只顾自己难过了?，倒是没有考虑骑士小姐的想?法。」娜提雅维达道。 「好在您怎么快就痊癒了?，我衷心地为您高兴。」莱芙诚恳地说，「若非如此，在这么美丽的肌肤上留下疤痕，该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娜提雅维达与?莱芙对视一眼，四只眼睛写满了?无形的「合作愉快」。两人经过努力，危险地维持了?体面。 「骑士小姐，这几日您似乎睡得特别安稳。」娜提雅维达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黯然，向窗边走了?几步，手扶在沙发背上说，「这几日我才发现，没有我的打扰，骑士小姐会休息得更好。而?我之前却因为自己胆小的缘故，自私地要求留在骑士小姐身边。」 「善良的骑士小姐一定是为难了?，才答应了?我如此不恰当的请求。我非但没有什么好回报骑士小姐的，反而?还让骑士小姐无端地因为我的不幸而?痛苦担忧……虽然我一开始与?骑士小姐分开睡，仅仅是因为担心身上的红疙瘩会传染给骑士小姐而?已，但是我知道我应该及时做出适当的解释的。我真是太不应该了?，以后也不敢再继续奢求继续在骑士小姐怀中。这一切都是我自食恶果……」 「不，」莱芙摇着头，「不是这样的。」 莱芙其实还想?解释说，其实抱着……被娜提雅维达大人抱着睡觉的时候数上十几只小羊就可以入睡了?，但是分开睡之后需要数上几百只小羊才能睡着。这足以证明女使官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睡眠。但是莱芙又觉得这样的说辞还是有些奇怪的，于是犹豫着没说。 「骑士小姐您不用安慰我的，这是我应该为自己的自私受到的惩罚。」娜提雅维达捂住了?胸口?，此刻眼中闪烁，滚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但是她?却像是害怕被莱芙看到一样，很快将脸侧了?过去。 莱芙只能看到那滴珍珠似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消失在地毯里。接着是一刻又一刻的泪珠，每一颗泪珠落下，莱芙心里就要揪上一下。 娜提雅维达哽咽着说道：「就让我继续孤枕而?眠，每一晚都因为恐惧和自责而?难以入睡，睡着之后便?全是噩梦。那些在您宽阔的臂膀中入睡的日子，我是睡得多么安稳。但是我，让骑士小姐伤心难过的我，已经没有安睡的资格了?……」 莱芙低头，看了?看自己宽阔的臂膀。 娜提雅维达用充满暗示的眼神看了?莱芙一眼，就后者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便?索性抬起了?袖子。白色的袖袍子遮挡住了?美丽的面庞，从?中发出了?「嘤嘤嘤」的哭泣声。 莱芙不忍心地走过去，扶住了?女使官的手。 第108页 女使官一边「嘤嘤」哭泣着，一边顺势倒在了?莱芙的怀中，下巴正隔在棕发骑士宽阔的肩膀上 ，然后继续小声地抽泣着。 莱芙本想?说一句安慰的话?，结果一开口?就是「其实我也非常喜欢与?娜提雅维达大人共眠……」话?音未落，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句话?意思倒是没有错，但是在经过了?这几日提心弔胆之后，她?似乎从?中体会到一丝她?不想?要传达的暗示。 棕发骑士正想?要解释什么，天?上突然一阵道电光闪过，将她?的话?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 女使官听到了?雷声，身子更软地往莱芙怀中缩了?一缩。莱芙也挺直了?肩膀，将娜提雅维达抱得更紧。 倾盆大雨在雷声之后突然落下，狂风野蛮地吹打着窗户，雨丝从?没有完全紧闭的窗口?漏了?一丝进?来，凉凉地洒到了?两个相拥站在窗口?的人身上。 突然，棕发骑士与?女使官不约而?同地放开了?彼此。女使官一下子止住了?哭声，看向了?窗外；莱芙也无暇去注意到女使官脸上根本没有丝毫泪痕在，也只是望向突然而?来的暴雨。 两人心里都很不安。 娜提雅维达回忆着拜帖上的内容：「特尼王子与?玻莉斯相约去登山观景，还安排了?骑马、夜猎的活动……」 「我记得您说过。玻莉斯公主小时候出意外的那一天?，正好也下着暴雨打着雷。若不是特尼王子将她?救了?回去，也许就没有命在了?。」莱芙本来还想?着在第一次见?到玻莉斯公主的那一天?也下着暴雨，那或许这样的天?气也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出意外，只是突然联想?到了?，便?有些担心而?已。但是在看到了?娜提雅维达担忧的脸时，心脏蓦地一沉。 那个时候毕竟有女使官在小公主身边，她?会有什么解决之法也说不定。但是这一回，玻莉斯公主身边只是一群陌生人，若是显露出异状的话?，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娜提雅维达焦虑地握紧了?袖口?：「我实在很是担心……」 莱芙本以为娜提雅维达想?要说她?担心玻莉斯公主，但是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接着说道，「……可怜的特尼王子会遭遇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玻：人设将崩……嘤嘤嘤 龙：嘤嘤嘤 肝：？？？ —— 一身g·四：想参加日万活动，甚至想拿日一个月万的全勤。（虽然上个月一号我也是这么想的），要对我有信心。 第34章 玻莉斯公主一从特尼王子派来接她的四轮马车上?下来, 便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草木清香气味，比起这些日子以?来闷在屋子里的时候，感?觉舒服多了。 这里是提姆城东面的一片山地, 远望只见草木葱茏，植被茂盛。全国最大的草场与次大的牧场坐落于此处。草场与马场全年开放, 提姆城中的贵族以?及来自德亚大陆各国的贵宾们时常会光临此处。 在旺季时, 这里人流如织。虽然最近由于王子大婚在即，为?了避免混乱, 提姆城採取了封城措施，但是来此处游玩的人依旧不少。这一日是难得的晴天，游人比前几日更多，在见到有王室字样的马车与车旁美丽的公主，便不由得向这边多望了几眼。 玻莉斯公主在车旁等了一会儿?, 一个侍从过来，向她行了一礼。接着便带着她走?向了专门为?王室贵族准备的通道。 侍从看着玻莉斯公主过于严实的装扮，心中有几分疑惑, 但是脸上?却没有显现出来，只是低眉顺眼向玻莉斯公主简单说明此地的情况，以?及今日的行程。带着玻莉斯公主转了几个弯, 侍从才终于忍不住了, 在背对着小公主的时候, 微微撇了撇嘴， 远处是一片连绵不绝、高?高?低低的山丘，山上?的树木在雨水充沛的夏日里浓翠欲滴。在树木之间?还有一间?间?客店，虽然稀稀拉拉不过十几家, 但是非常显眼。 僕从见玻莉斯公主目露疑惑，便解释说：「附近的山中有温泉, 城中有好些商人看中了这里，开了一些可以?泡温泉的客店，接待过来游玩的城中百姓。您等会儿?要登的山上?，也?修建了一处规模较小的宫殿，其中也?是有温泉的。」 玻莉斯点点头，继续观察着远近的环境。比山丘稍近一些，是大片的草场，草场上?是几片马群。 侍从带着玻莉斯公主走?过了三道长长的走?廊，绕过了种着花草的园圃，穿过了四个门，再沿着一道细细的人工河道走?一会儿?，便走?出了外?围建筑的遮盖范围。 原本?的山丘与草场似乎还隔得很远，此时却有触手可及之感?。 砌得十分平整的路变成了山中的石子小路。年长日久，石子间?的缝隙中长满了小草，在行人的践踏下几经荣枯，现在又冒出了头，反而将?石子的一部分变成了土壤。虽然天气大晴，但是山间?的植物与土壤却保有充沛的水源，石子路有些滑而粘，并不好走?。 侍从原本?想?要给玻莉斯公主搭把手的。毕竟后者穿着一身有巨大裙撑的裙子，脚上?则是一双繫着白?色细丝带的舞鞋——这副装束与其说是来登山的，还不如说是来参加舞会的。侍从甚至怀疑玻莉斯公主到底有没有看到王子在拜帖上?说明的情况。 第109页 按照侍从对于公主们的了解，玻莉斯公主大约是看到了，但是为?了在特尼王子面前维持完美的形象，便忽略了王子的建议。侍从有些担心，玻莉斯公主那双有着极薄鞋底的舞鞋能否支撑起她幼嫩的双足走?完一里山路，怕是不到半里脚底早已被磨坏了。他又看了一眼玻莉斯公主那特地做得蓬松高?耸的头髮，虽然目前还是完美的形状，但是侍从自然知道，这样的髮型只要一被树枝勾到，或是随便怎么地受到拉扯挤压，就会完全垮塌。 伸出的手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侍从抬起头来，才发现玻莉斯公主已经不在他眼前了。他向四周望了一圈，见玻莉斯公主已经走?了很远。 她用两只手将?裙摆提起，隐隐约约地露出两条结实纤细的小腿，接着用一种堪称轻快的步伐在石子小路上?走?着……动作是如此地迅速，以?至于看起来脚不着地，只见身体上?下起伏，像是跳跃，又仿佛是身轻如燕地飞过去似的。 侍从揉了揉眼睛，眼看着玻莉斯公主快要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急忙唤了一声?：「玻莉斯公主，等等我……您知道路往哪里走?吗？」却见小公主听也?不听，停也?不停，侍从着急忙慌地拔腿追了上?去。 有漫山遍野的植物，玻莉斯根本?不需要侍从的指引，也?能问到特尼王子在哪个地方。她还知道，在一个小时前，特尼王子要来此地的消息就传到了，而在一刻钟前，某朵小花曾将?叶上?的露水沾上?了他的衣摆。地上?的植物们知道玻莉斯的焦急，都热心地为?她指路。 玻莉斯能感?觉到特尼王子离她越来越近了，于是心跳愈发快，而步伐反而放慢了。 特尼王子拿着手杖，站在远处，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很意外?的，并没有看到他派出去的侍从，玻莉斯公主反倒是先到达了。 只见她一头浅栗色的头髮高?高?地束起，在脑后结了一个蓬松的小髻，只在脸颊两侧落下几缕细柔而捲曲的髮丝，将?小公主的脸颊衬托得小而圆润饱满。身上?的裙子是偏暗的金色，质料虽然算不上?上?乘，但是做工精美。脸上?的妆容很并不浓，只是微微修饰，正好突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在阳光下走?来的样子像一块热腾腾的精面糕点。 玻莉斯公主抬起一边胳膊，遮着阳光，柔声?地抱怨着：「这太阳太刺眼了，让我的肌肤一片刺痛，真?该将?我的阳伞带过来的。回去之后脸上?和脖子后面一定会一片红肿，又要让娜提雅维达说教了。」声?音正好能让特尼王子听到。 她的另一只手则拎起了一侧裙摆，在布满泥土和小草的石子路上?优雅地小步地走?来，却很神奇地没有将?裙摆弄脏。 特尼王子沿着玻莉斯身后那条并不平坦的小路望去，看到了正追过来的、落后了玻莉斯公主一段不短距离的侍从，眉头疑惑地打?了个结，接着便听小公主惊唿一声?：「哦，特尼王子。真?没有想?到您在这里迎接我。」 玻莉斯公主向特尼王子行了一个礼，后者回礼 ，柔声?道：「很高?兴遇见您，玻莉斯公主。」 每一个字眼都正好叩在了玻莉斯公主心上?的那条弦上?，她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起来：「特尼王子因为?见到我而很高?兴……」 特尼王子并没有听清楚玻莉斯公主说了什么，于是表示了疑惑。玻莉斯偷瞟了他一眼 ，一不小心，她灰色的眸子与特尼王子蓝色的眼睛触到了，立马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玻莉斯公主决定在这时候还是听女使?官的话为?妙。在临出门之前，娜提雅维达对她数次叮嘱过，让她一定不能多说话，更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女使?官的原话大意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当时的玻莉斯还和女使?官争辩过，为?什么在女使?官看来她说什么话都是犯错。而等到现在真?的和特尼王子见面之后，玻莉斯才意识到，若是她现在张嘴，冲口而出的每一句话，的确都充满了不得体的字眼。于是她低下了脑袋，闭上?了嘴巴，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娜提雅维达还说过，矜持与沉默是再多也?不为?过的。 玻莉斯公主决定只说事先想?好的话，于是努力?地挤出一句语气音量都正常的：「我也?很高?兴见到您，特尼王子。」 特尼王子怔了一会儿?，轻声?地笑了，「我真?高?兴，玻莉斯公主终于能和我说上?几句完整的话了。」 话音一落，毫不意外?地没有收到玻莉斯公主任何言语上?的回应。后者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似乎她自己的裙摆和脚下的石块们都十分吸引人，似乎她一点都不想?看到特尼王子一样。 若是莱芙在场，看到玻莉斯公主现在的表现，一定会很惊讶万分的。在上?一次与特尼王子见面之前，玻莉斯公主还排练了好几遍向特尼王子求婚的戏码，就算是被娜提雅维达数落了，小公主也?十分坚决，一副谁都不能阻止她嫁给特尼王子的样子。但是在实际上?，一看到特尼王子，玻莉斯甚至就连正常地说话都做不到，更别提求婚了。 在整个过程中，玻莉斯真?的紧张到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完，好在特尼王子的应对相当体贴。他既没有逼着她说话，也?没有嫌她无趣想?要赶她走?，只是安静地与她一道漫步，间?或说一些有趣的事情。 第110页 玻莉斯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很糟糕，很是奇怪特尼王子居然会愿意再一次与她相见，这一次她卯足了劲，要好好表现。 特尼王子自然无法想?到，在他背过身之后，玻莉斯公主立马抬起头来，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背，然后伸出舌头来在唇上?舔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侍从这才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特尼王子指了指一旁。侍从立马取出阳伞撑了开来，遮在玻莉斯公主的头顶。玻莉斯公主这才像是缺水的植物终于受到浇灌一样稍微精神了一些，但是侍从分明记得玻莉斯公主刚才还在小路上?走?的时候，比现在这副样子还要更活力?饱满。侍从瞥了特尼王子一眼，决定还是不多说话了。 小公主原本?站在树荫下，双手捂着胸口，一副若是再见到太阳就要被晒晕过去的样子。等到侍从将?伞遮到了她的头上?，这才踩着极小的步伐慢慢地从树荫下走?出来。 「我的侍从对您多有冒犯了。」特尼王子说，「真?是抱歉，亲爱的玻莉斯公主。」 「……」侍从望了一眼满脸关切与抱歉特尼王子，又看了看娇弱不堪的玻莉斯公主，产生了一种自己真?的照顾不周的错觉，「……真?抱歉，尊敬的玻莉斯公主，我太不注意了。「 玻莉斯公主停了一会儿?，一边回忆着娜提雅维达的表现，一边在脑中演练了几遍语言，这才说：「没关系，都怪我自己身体太虚弱了，受不了这么毒的太阳。而且走?了这么多的路，真?是让人精神萎靡。」她记得女使?官说过，适当地表现脆弱，可以?满足对方的保护欲。 「那真?是太可惜了，没有想?到公主的身体居然这么柔弱。我原本?还想?与玻莉斯公主您一同登山的。您的衣着也?并不方便，但是山上?的风景极好，若是不欣赏实在太可惜了。」特尼王子说着，指了指放在山脚下的一个步辇，步辇上?有又能遮雨又能挡阳光的遮盖物，「他们会将?您带上?去的。」 玻莉斯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因为?是登山，又是与公主相约，特尼王子身边跟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个侍从而已。不过在山道上?各处，每隔一段路，都站着一个卫兵。对于这些卫兵而言，纳缇伍兹国最珍贵的王储、即将?成为?国王的特尼王子，他的安全是重中之重的。哪怕此处远离城内，特尼王子的行踪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守卫们也?没有丝毫懈怠。 玻莉斯公主在坐辇车上?，跟着特尼王子走?了一段路。见不远处有一个岔路口，她一开始没有在意，但是在到达那个岔路口之后，特尼王子遍带着侍从往左边的小路走?上?去了，而抬着辇车的两人，则欲往右边的路上?行去。 「停一下！」玻莉斯公主忙说道，「难道我和特尼王子不是一同上?山的吗？」 特尼王子没有走?多远，闻言也?停下了脚步，解答玻莉斯的疑惑。他指两条路说：「右侧的路更平缓一些，以?往辇车通过的都是右边的路。我会提前到达山上?，等候玻莉斯公主您的。」 玻莉斯公主望着山坡，她知道上?山还需要好长的一段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特尼王子。 见玻莉斯公主望向山上?不说话，侍从唤她：「玻莉斯公主？」 「请把我放下来吧。」玻莉斯公主对着两个抬步辇的人说，接着提起裙子从步辇上?走?了下来，此刻她也?顾不得娜提雅维达的叮嘱了，直直地冲着特尼王子走?去，「不用麻烦了。我现在感?觉身体很自在，可以?自己上?山。请让我与您一道走?。」 玻莉斯似乎彻底忘记了她刚才还在抱怨阳光太毒辣，路途让她太辛苦，像是为?了让特尼王子彻底相信似的，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山上?走?去。很快便上?了二十几级台阶，然后她转过身来，板着一张脸看着特尼王子和侍从，故作平常地说道：「的确是有些陡峭，但是比我料想?中的要好一些。特尼王子，请对我放心，我能走?完的。」 深谙扮演之道的娜提雅维达大人说过，要保持形象的一贯性，否则就会让人怀疑。但是如果为?了保持形象的一贯，而牺牲了和特尼王子的相处时间?，玻莉斯觉得很划不来。 「公主可得多小心了。」特尼王子见此点点头，他知道玻莉斯公主并没有在逞强，便也?不再说反对的话了。但是他也?没有让抬着辇车的人退下，反而让他们跟在身后，以?应对公主在路上?变卦的情况。 侍从向登山的那段路上?望去，看到了很多枝杈，路上?也?有不少的石块。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想?通了：玻莉斯公主一定是想?要在登山途中找到与王子亲密接触的机会。他几乎能想?象到玻莉斯公主在被勾到绊到的时候一脚踩空，接着站不稳地倒在了特尼王子怀中，含着泪水凝望着王子，接着扑到王子的肩头哭泣。 从特尼王子还小的时候，就有小女孩对特尼王子使?这种把戏了，这让王子十分厌烦。经歷了很多次之后，便学会了让侍从出马迎接公主的眼泪。 今天的玻莉斯公主已经显示出了她的善变，侍从开始觉得她或许颇有心机。一定会将?登山的路途延长到无比久的。侍从苦着脸想?，恐怕到天黑之前还不能到达山顶。 但是没有想?到，玻莉斯公主非但没有藉机往特尼王子身上?凑，反而奇怪地躲得很远。每次在身侧或是头顶有枝杈的时候，她总能精准地避开，脚步也?相当稳健，没有丝毫磕碰的徵兆。就连走?到了上?山途中最陡的一段路时，玻莉斯公主依旧保持速度。 第111页 「玻莉斯公主。」出于对小公主的担心，特尼王子唤了她几声?，但是玻莉斯公主没有回答，反而走?得更快了。为?了避免玻莉斯公主失足摔伤，特尼王子也?只好加快了速度。玻莉斯公主不甘示弱，回以?近乎飞奔的速度，然后特尼王子加紧脚步又追了上?去。 特尼王子甚至将?本?来用来当登山杖用的手杖也?丢给了侍从，在玻莉斯公主身后紧追不捨。 「等……等等……唿……」侍从的体力?跟不上?了，气喘吁吁地拿着王子的手杖，落后了几百级台阶，终于泄了劲，慢慢地跟上?去。 侍从还记得特尼王子并不是第一次约某个公主来登山，但是之前的几次都是分道而行，然后在山顶汇合。乘辇车虽然没有走?路累，但是座位极为?硌人，而且山路颠簸，真?的一路坐上?来的话，也?会腰酸背痛的，不比直接爬山舒服多少。因而往往在山顶用餐过后，娇弱的公主就已经失去了任何心思，累得直喊告退了。 而特尼王子和他的友人们一起登山时，也?并不把登山当成主要的事，会在途中谈天说话。玻莉斯公主和王子却紧闭着嘴。虽然一开始特尼王子还会说上?几句话，试图让玻莉斯公主放慢速度，但是见后者「蹭蹭蹭」地往山上?冲去，也?只好将?全部力?气放在了追赶上?面。 侍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另类的约会——如果这真?的能算做约会的话——简直不像是一对第二次见面年轻男女，反而更像是在举行登山比赛一样。最关键的是，在体力?上?，特尼王子隐隐有被玻莉斯公主压过一头的风险。 这……这一定是错觉。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去。 终于到了山顶上?，玻莉斯公主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哦，这正是让人疲惫啊！」 正拿着侍从递来的手帕擦拭满脸汗珠的特尼王子：「……玻莉斯公主，真?是让我自嘆不如。」 玻莉斯公主一下子涨红了脸，转过身去，低下了头，双手搅着自己的裙上?褶皱。 特尼王子转过脸来望着侍从，用眼神询问着他刚才是否有冒犯的举动。 同样一脸汗的侍从低声?道：「我敢保证，王子您刚才说的话里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真?正不对劲的明明是玻莉斯公主才对，但是这话侍从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不敢说出来。不过他觉得特尼王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座山其实并不算太高?，但是足够宽大。山形呈现圆台状，山顶上?修建着一座别苑，几乎和小型宫殿差不多，也?有打?猎和骑马的地方。特尼王子自然不会真?的带着玻莉斯公主在深山野林中夜猎——就算他真?的想?要这么做，那些由老国王派来的保护他安全的守卫们自然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为?今晚而准备的猎物也?都是已经经过驯养的，没有丝毫危险。 老国王实在是太担心他的安全了，无论特尼王子走?到哪里，都会有寸步不离跟着他的人。此处算是一个例外?。无论上?山下山皆有管制的人，守卫盘查严格到不会多放一只苍蝇进来。侍从在将?他们送到之后，便退回到了暗处。 特尼王子仰头看了看晴好的天空，接着转向了面色恢復正常的玻莉斯公主。他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玻莉斯公主的症状比起上?一次好多了。那一次她基本?上?没有对他说上?几句话，而且经常毫无徵兆地就会涨红一张脸。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公主，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不过特尼王子反而觉得安安静静不吵闹的样子也?挺不错。他会愿意主动和玻莉斯再见一面，至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对这种安静感?到好奇。 而这一回，玻莉斯总算是能够和他说话了。但是只要他一开口，小公主就又会红了一张脸。在途中，玻莉斯的脸在红与不红之间?不间?断地交替着，看起来相当辛苦。 从马厩了牵出一高?一矮两匹白?马。特尼王子与玻莉斯一人一骑，一前一后地上?马。 玻莉斯紧紧地盯住了对方的背景看，就连缰绳也?没有握住，要不是身下的马十分安分，早已从马上?跌下来多回。 白?日很长，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天空却蓦地暗了下来。乌云将?靠近西边天空的太阳一下子遮住了，接着便是电闪雷鸣，以?及随之而来的倾盆大雨。 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两人很快驱马向别苑的方向过去，但是到达的时候身上?还是被淋湿了。 好在此处早已准备好了换洗衣服，两人分别换上?。 在门外?，雨声?很大，雷响惊人。 山顶别苑中的一个侍从过来，与特尼王子耳语了几声?便退下了。 「真?是抱歉，玻莉斯公主。我也?没有想?到突然会有这么大的雨。」特尼王子对玻莉斯说，「看这雨势，此刻下山的话定会有危险的。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恐怕我们今夜得留宿在此，不能回去了。我已经派人去公馆知会，您若还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您身边的人，也?可以?……」 特尼王子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下子对玻莉斯公主说了太多的话，后者恐怕会因为?他的语言起很多反应。心想?早知就该让僕从传话，但是玻莉斯这回的脸色倒是没有怎么变化。 「并没有什么话需要带去的，能与特尼王子一同留在这里过夜，是我的荣幸，甚至求之不得呢。」玻莉斯公主脸上?没有丝毫泛红的意思，语气也?没有丝毫紧张感?，反而很是悠然，「我想?我的骑士和我的使?官，她们一定也?会为?我感?到很高?兴的。」 第112页 突然的转变让特尼王子很是疑惑，他不由得多看了玻莉斯公主几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玻莉斯公主换上?了的衣服更加宽大一些，是因为?她现在将?头髮放了下来，还是因为?飘进来的雨雾影响了他自己的视力?，特尼王子隐隐约约地觉得玻莉斯公主的身形似乎变得比刚才高?大了一些。他甚至觉得玻莉斯公主说话的声?音也?有了一些变化。 天上?很快噼下一道惊雷，打?断了他的思绪。 特尼王子起身，正欲将?大厅中的窗关上?。 「还请不要这么做，尊敬的王子。」玻莉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步走?到了窗边，望着特尼王子道，「您没有感?觉到吗？」 「我应该感?觉到什么吗？」特尼王子侧过身子，望向玻莉斯。此刻天色已经暗了，厅中点着灯，此刻一道电光从天上?噼下，瞬间?照亮了玻莉斯公主的半张脸。 「雷电让空气中充满了养分，每一次的唿吸都带着让人变得更加强健的味道——您仔细闻一下……」玻莉斯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您难道闻不到生气蓬勃、万物滋长的味道吗？」 特尼王子觉得有趣，便也?故意学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雨中的空气的确清新而湿润。」但是他倒并不觉得空中的土腥气和雷声?有什么关系，而且也?不像玻莉斯公主那样觉得新奇。 毕竟提姆城的雨季已经漫长到难熬的程度，他根本?不认为?这种味道有什么值得欣喜的的地方。但是小公主的情绪太有感?染力?，特尼王子便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不知为?何，玻莉斯公主刚才的模样，以?及她说的话，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他一低头，注意到了玻莉斯公主胸前的胸针，想?起了这枚胸针的来歷，随口问道：「玻莉斯公主刚才换了衣服，却没有忘记将?这枚胸针戴上?吗？」话一说出口，特尼王子几乎确信玻莉斯公主又要一下子脸红了。 「是这样的，特尼王子。」玻莉斯公主说。 特尼王子想?到了在城中关于火云雀羽的说法，觉得有些荒谬。同样的一件东西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对于现在住在莱瑞拉公馆中的公主们而言，火云雀羽能让她们获得王子的爱——至少在传说中是这样的。但是对于特尼王子而言，火云雀羽的意义就有些暧昧不明了，他并不相信一片羽毛就足以?左右他的喜好，更何况他也?很确信，他无论如何不可能喜欢上?住在公馆中的任何一个公主。 但是玻莉斯公主在这样的传言之下，居然将?这枚胸针戴上?了来见她——他突然想?起来当初他亲手将?胸针给玻莉斯公主戴上?过——这无疑直接在说「我要勾引你」。就算他真?的是一个可能会喜欢上?玻莉斯公主的王子，或许会因为?对方的意图太明显而产生警惕之心，反而更不可能产生情愫。 「可是事实证明，这枚胸针并没有产生它传说中的作用，」特尼王子说，「反而会让您成为?众矢之的，您为?什么还要继续戴着它呢？」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骑士和我的使?官的心意，她们为?了这枚胸针几乎付出了性命，我不想?辜负她们的努力?。」玻莉斯公主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但是其实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有一些我的女使?官并不想?要我直接说出来的话，我需要藉由它来传达。娜提雅维达并不想?让我直接对您说出『我喜欢您，爱慕您，希望嫁给您，希望给您生孩子』这样的话，我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空气静默了几分钟。人烟稀少的山上?宫殿里比起山下要凉上?许多，何况连夜的雨水通常会让气温急剧下降，尤其是在夜晚。于是刚刚点燃了壁炉中的炭火，此刻火焰碰到了潮湿的空气，正哔剥作响。为?空旷的大厅中增添了几分热度，也?驱散了几分潮气。 「……您的意思是。」这回轮到特尼王子面红耳赤了，他向后退了几步，「我想?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我很抱歉。」 「欸。」玻莉斯原本?憋得极难受，看到特尼王子的反应，才知道她刚才说的话根本?已经超越了「暗示」的程度，于是自觉失言地捂住了嘴，小声?说，「我居然已经说出来了。」 「若是我的举动有任何让您产生误解的地方，请您原谅我。玻莉斯公主。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将?您当成一个可以?一同出游赏景的友人而已。」特尼王子说，「您很漂亮，善良，美好，您的感?情比宝石还珍贵。我因为?能获得您的垂爱而感?激不尽，但是我并不想?玩弄您的感?情。我无法回应您的感?情，因为?您值得更好的人。」 特尼王子试图将?言辞组织成能清晰表达拒绝的意思、但又不至于太过伤害到玻莉斯感?情的话。他当然知道一个这么容易脸红的小公主的感?情定是无比纤细的，小公主的心灵很容易受到伤害，也?对拒绝十分敏感?，王室的骄傲更不会允许一个高?贵的公主在被明确拒绝的前提下再继续死缠烂打?。 他并没有遇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会如此直接表白?的公主，更没有想?到平时过于腼腆的玻莉斯公主会说出这番话。但是他不能当作没有听见，以?免让玻莉斯公主将?他的搪塞错误地当成是默许，从而最终导致对她的伤害。 第113页 「我相信将?这一切解释清楚会是最好的选择，您一定会理解我的。」特尼王子说着，便要回到房间?去。 似乎是想?要为?特尼王子难得主动的约会制造一个足够安静的空间?，周围的侍从与使?女们都早已散去了。特尼王子落在大厅中的步伐声?显得极为?刺耳。 玻莉斯公主见特尼王子从门口出去，便不急不缓地追了上?去，一边追着，一边对自己说：「要保持一贯的形象。可是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还是把话说完吧……」 特尼王子刚走?到房门口，步伐轻捷的玻莉斯公主便如影随形地出现了。这让特尼王子有些头皮发麻：「真?抱歉，玻莉斯公主。」他指了指不远处，「您的房间?在那边。」 - 莱瑞拉公馆。 房门敲响，娜提雅维达和莱芙收到了玻莉斯公主要与特尼王子一起在山上?留宿的消息。 娜提雅维达笑宴宴地将?前来报信的人送走?，关上?门之后便见莱芙一脸焦虑地坐在沙发上?，忙安慰道：「骑士小姐，我依旧觉得这对于玻莉斯而言是一件好事。」 「可是玻莉斯公主真?的不会出事吗？她呆在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该多心慌。」莱芙知道玻莉斯公主虽然在她和女使?官面前表现得很自在，但是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极不适应，动不动就会红了一张脸，不由得愈发担心了。她勐然站了起来，冲到耳室里，然后拿起了靠在墙边的砍刀。 「骑士小姐，您要做什么？」娜提雅维达连忙过去，拉住了棕发骑士的手，」您现在要出去吗？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雨下得这么大，还有恐怖的雷声?，现在到山上?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危险。」莱芙说，「您觉得我出去是在冒险，但是玻莉斯公主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一群完全陌生的人当中 ，她当然会觉得更加害怕了。要是我不能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这是身为?骑士的失职。我当初就应该……不管玻莉斯公主如何反对，也?应该跟着她一起去的。」 「请相信我，玻莉斯公主不会有事的。」娜提雅维达说，「她早就已经到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纪了，骑士小姐。您若是现在过去的话，非但帮不了玻莉斯公主什么忙，她很可能反而会生你的气的。」 莱芙有些疑惑地看了女使?官一眼：「可是……可是您不是说过，她在暴雨的天气里会有异样的变化？若是她被人看到了原来的样子……」 「雷电对她的身体有好处。她会有一些异样，但是其实也?并不明显 。顶多让她稍微变得容易……兴奋一些而已。我相信以?玻莉斯现在的能力?，还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娜提雅维达将?莱芙硬摁着坐到了沙发上?， 「我本?来也?担心玻莉斯会在激动之下变回原形，但是前几天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了，这么快又发生一次的可能性并不很大……」 莱芙望着她。 「现在再担心玻莉斯也?无益。」娜提雅维达诚恳地说，「我们还是为?了特尼王子祈祷吧。」 - 特尼王子一不留神，便让玻莉斯公主熘进了房中。 在短短的一刻钟里，特尼王子无数次冒出想?要唤人来将?玻莉斯公主赶走?的冲动，却一次次地压抑住了自己。他觉得守卫们是用来对付威胁他生命的恶徒的，脆弱娇小的玻莉斯公主自然不在此列。只是为?了拒绝一个爱慕者，就要动用守卫，这是实在是太可笑了。更何况要是这么做的话，定会让玻莉斯公主颜面扫地的，而这正是特尼王子最想?要避免的情况。 「真?的很抱歉，玻莉斯公主，希望我刚才说的话正确地传达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若是让您产生了误解，这都是我的过失……」他斟酌着用词，生怕自己说的话会再刺激到玻莉斯公主。 但是特尼王子没有想?到，玻莉斯公主在挤进房间?之后，便利索地反手关上?了房门，接着向他逼近。明明只是一个年纪比他小了五岁，身量也?只及他下巴的小女孩而已，在进屋的那一瞬间?，却让他感?到了几分威胁。 「玻莉斯公主……」特尼王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因为?玻莉斯公主将?手探到了他的脸上?。 「狡猾的人类真?是将?花粉藏得太隐秘了，特尼王子的花苞在哪里呢？会是这里吗？ 」玻莉斯拉住了特尼王子的衣服，掂起了脚，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有几分失望地说，「不是呢。」 玻莉斯歪着脑袋，又皱起着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特尼王子，然后抬起手，戳向对方的胸口：「会在这里吗？」 「玻莉斯公主，您……」特尼王子浑身僵硬，脸庞涨红，「不要碰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玻莉斯的异常行为的解释：有一种类似的现象叫雷雨肥庄稼。那么问题来了，请写出化学方程式并配平：____________（算了，还是忽略这个梗吧） 第35章 提姆城的雨季虽然漫长, 而且连日阴雨，但是这场雨却显得尤其大，而且雷电交加。一夜之间已?经有几棵树被噼焦了, 莱瑞拉公馆中，好些?公主都被雷声吓坏了。好在雷电在半夜停下, 雷停之后, 雨势也渐渐缓和?起来。淅淅沥沥的声音终于在清晨完全消失。 第114页 在收到特尼王子派人传来的消息之后，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在公馆中提心弔胆。莱芙忧心忡忡, 坐立不?安，她希望雨能够早一些?停下，这样的话或许玻莉斯公主就能早一些?回来了。棕发骑士几乎一夜没有睡，很久没有熬过这么晚，两只眼睛下很快出?现了一片青黑色, 熬红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她支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头?一往下瞌, 便勐得惊醒过来。 女?使官对于玻莉斯的处境并不?怎么忧心，她倒是比较担心莱芙会在她不?留神的时?候勐冲出?去，所以只好陪她一起守着。莱瑞拉公馆里其余的灯光都熄灭了, 而这间屋子里的灯依旧点着, 这引得管事?过来询问了好几遍。 为了玻莉斯公主的名誉考虑, 娜提雅维达和?莱芙自然没有将玻莉斯公主与特尼王子在外留宿的事?说出?去。但是管事?会不?会猜到这一切，并将流言传出?去，就不?是她们控制得了的事?了。管事?离开之后，娜提雅维达与莱芙依旧在沙发上坐着等玻莉斯公主回来。 快要天亮的时?候, 棕发骑士这才终于熬不?住。这一回脑袋磕下去，再没有立刻弹起来。 娜提雅维达偏过头?看着将脑袋撞向膝盖的棕发骑士, 莱芙整个人在睡过去之后便毫无意识地向下栽去。眼看着脑袋越过了膝盖，就要撞向地面，白袍女?使官伸出?手，将莱芙的脑袋托起来，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然后在屋内暗淡的灯光下，凝视着棕发骑士的脸。 莱芙吸了吸鼻子，脑袋抵着她的肩膀转了个角度，娜提雅维达伸手捏住了莱芙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又放开。两只手抄起了莱芙的咯吱窝，将她半抱着起来，往耳室的方向走?去。 棕发骑士察觉到自己脚下腾空了，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女?使官的怀里，轻轻地说了声：「玻莉斯公主……」 女?使官将她扶到了床上，脱下了她的外套和?鞋子。 莱芙下意识地用?手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女?使官便又将她摁了下去，说：「天已?经有些?亮了。您现在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才对。若是玻莉斯公主回来看到您疲惫不?堪的样子，她一定会为您担心的。」 棕发骑士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乖乖地躺了下来。在闭眼的瞬间睡了过去。 娜提雅维达顺着莱芙的头?发，从她的额头?抚摸到了两颊。接着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娜提雅维达出?去开门，是特尼王子派来的人。 女?使官听完对方传来的话一回去，便见浅眠的骑士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眼睛没有睁开，说的话倒是很清楚：「出?了什么事?，娜提雅维达大人？」 「是特尼王子派来的人，他说玻莉斯公主会在两个小时?之后到达。」娜提雅维达笑着说，「我看那人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这说明玻莉斯公主一切安好。您现在可以放心了吧，骑士小姐。」 莱芙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脑袋往床上一栽，这回真是彻底地睡过去了。 娜提雅维达并没有对莱芙说实话，那位传话侍从的表情明显暗示着玻莉斯公主和?特尼王子之间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一个和?王子关系并不?亲近的传话侍从是不?会清楚知道王子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的。但是既然连这位侍从都已?经感觉到了不?对，那么那些?事?一定十分严重而且很难搪塞过去。他来传话这个时?间段也传达出?了相当丰富的含义。现在天刚朦朦亮，两个小时?之后也依旧很早，再算上从城东边到这边的路途，那么差不?多玻莉斯在那边已?经快要出?发了。莱瑞拉公馆中公主们的起床时?间并不?很早。若是在平常的日子里，玻莉斯这时?候还没有从床上醒来，要是白天没有事?，她会睡到日上三竿。 哪怕不?考虑这些?，在娜提雅维达的料想中，玻莉斯应该会先在在山上吃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和?特尼王子将由于昨天的暴雨而错过的项目补上之后回来才是。而绝对不?会是一句简单的「两个小时?之后」。 看了看窗外逐渐变得明亮的天色，娜提雅维达将薄被盖在了莱芙的身上，然后脱下鞋子躺在了她的旁边，胳膊一伸，将棕发骑士裹在了怀中。 在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棕发骑士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来，一抬头?便看到了娜提雅维达的下巴。她觉得这样的角度有一些?熟悉，脸上软绵弹润的触感也并不?陌生。低头?一看，自己的下半张脸果然正好埋在了女?使官的胸上。似乎觉察到了莱芙的动作?，女?使官轻轻地「唔」了一声，似乎要惊醒过来的样子。 莱芙大惊，心脏一下子怦怦响，好在女?使官很快便没有动静了。 身体僵硬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将脑袋往后挪了一挪，然后把女?使官不?知什么时?候伸到她衣服里的手捉了出?来。从床上起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莱芙现在才真实地体会到，她和?女?使官之间的关系终于得到了修补，并且又睡在了一张床上。她自然是感觉到很高兴的，但这种高兴中还带着隐隐的担忧。因为她的陋习似乎又回来了。这回只是小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就又是这副姿势。这个不?体面的睡眠习惯，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变本加厉。 第115页 她从床上下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这一小觉似乎比起整晚的睡眠还要让她舒服。或许是因为怕打扰到她，所以女?使官刚才并没有将两张摺叠床拼合在一起，属于莱芙那张床还留在耳室的另外一侧。两个成年人缩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一觉起来莱芙却没有觉得丝毫腰酸背痛。 莱芙对着窗口伸了个懒腰，将自己彻底收拾停当了，这才将女?使官唤了起来。 此刻莱瑞拉公馆中的尊贵客人们还在安睡之中，只有管事?们忙忙碌碌地在大厅里、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走?动。不?时?地交谈几声。 一个管事?说：「昨天下午我看到玻莉斯公主被特尼王子派来的马车接走?了。」 另一个人道：「这有什么稀奇？这个消息我们早就知道了。」 「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有谁在晚上看到了玻莉斯公主随着车驾回来了吗？「 「我早早的就休息了。兴许玻莉斯公主的确就回来了，只是太晚了才没有人看到吧。」 「昨天是我负责守夜的。我可以作?证后半夜绝对没有任何车辆进入莱瑞拉公馆。」 「昨天玻莉斯公主房间里的灯一直可没有熄灭过。我曾经去询问过，当时?玻莉斯公主身边的女?使官和?那个女?骑士居然还醒着，那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而且她们的神情紧张，根本不?让我到屋里去，我只向里头?瞅了一眼——床上根本就没有人。」 「难道玻莉斯公主居然和?特尼王子共度了一个夜晚……这……既没有成婚也没有订下婚约的两个男女?一起……这一夜之间，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 「特尼王子多年不?近女?色。他早就已?经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哪怕是……这也是一件好事?……「 「别?胡说了。你们也不?看看昨晚的天气，特尼王子会让玻莉斯公主在这么恶劣的雷雨下面赶回莱瑞拉公馆才奇怪呢。何况特尼王子是个正人君子，又怎么会在婚前?做出?不?检点的行?为呢？」 …… 管事?们将厨房刚刚制作?出?来的早餐放到用?餐厅中对应的位置上，然后又将为公主们准备的食物?一份一份地装到了餐盒中。他们一边忙活一边交谈，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一抬头?，便看到玻莉斯公主身边的女?使官和?女?骑士从远处走?过来，立刻闭上了嘴。 莱芙和?娜提雅维在莱瑞拉公馆门口等着玻莉斯公主，不?一会后，一驾四轮马车在晨雾中驶来，渐渐地，另一辆四轮马车也在雾中显形。 宽敞的四轮马车上就算是坐上四个人也不?嫌拥挤，但是玻莉斯公主和?特尼王子却是分开乘坐的了两辆马车。两辆马车之间还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玻莉斯公主从前?面的那一辆四轮马车上下来。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灰色斗篷，手的位置有些?鼓鼓囊囊的，似乎藏了些?什么东西。 她的脸和?身体被斗篷完全遮住了，只能依稀得看得出?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以至于一开始莱芙在看到那个似乎变得更加高大了一些?的身型的时?候，并没有认出?来这就是玻莉斯公主。直到那个穿着灰色斗篷的女?人直直地向她们走?来。 特尼王子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引着玻莉斯公主将她送还到娜提雅维达手中。他这一回并没有从他的马车上下来，而是掀开的马车上的帘子，向棕发骑士与白袍女?使官打了个招唿，便示意侍从驾车离开了。 这显得有些?无礼，不?像是以往王子会做的事?。但是毕竟玻莉斯公主在外留宿的事?有需要避讳的地方，特尼王子不?露面也无可厚非。 莱芙瞥了一眼，注意到了特尼王子目下一片青黑，脸色苍白，也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而且离去的动作?似乎有些?过于急促了，一点也不?像是约会后的依依道别?，倒像是落荒而逃一样。 棕发骑士看了白袍女?使官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也带着疑惑与担忧，她正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裹着灰色斗篷的玻莉斯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莱芙沿着路向远方看去，特尼王子的车驾已?经完全地消失在雨后清晨的薄雾中了，她听到公主的笑声，心头?愈发疑惑。 她回过身看了看，见公馆里有不?少人探出?了头?来看向这边。管事?们顾作?忙碌的样子，但是注意力明显都放在她们这个方向。二楼的窗户边上也站了不?少人，说明公主身边的人也已?经注意到了她们。莱芙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场所，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然后走?过去牵住了努力捂着嘴却压抑不?住笑声的玻莉斯公主。 管事?们放下了手中的活，目光追随着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中间的人，看着她们进入了被安排给玻莉斯公主住的房间里。又看到那边的房门关上，才议论了起来。 「我就说吧——昨夜特尼王子确实是与玻莉斯公主在外一道留宿了。这是否意味着王子妃的人选已?经有了定数？」 「这只是天气的缘故，我依旧觉得特尼王子爱慕的是埃里克公主，再不?济也还有别?的公主。」 「恐怕王子的最后的决定取决于昨晚发生了什么。」 「是啊，特尼王子这样的男人，若是在冲动之下做出?了不?合礼法?的举动的话，他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当然，我相信即便真有这样的事?发生，也不?会是王子主动的，更可能是另一方的勾-引。」 第116页 「……我觉得有一个地方很奇怪，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吗？那个穿斗篷的女?人身形比起玻莉斯公主来要高上一截——你们真的肯定这是玻莉斯公主？「 「都已?经进了屋了，那还能有假。恐怕是你眼花看错了吧。」 屋内。 玻莉斯公主在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之后，才终于将掩着自己嘴巴的手放了下来。这里不?像是人前?，明明很开心但是要掩饰，她实在是受够了。她这时?候也不?管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正站在她的面前?两脸五味杂陈，一进屋子，还没有将斗篷脱掉，玻莉斯便一下子踢掉鞋子，跳上了床。 然后，她一边捂脸尖叫一边在床上翻来滚去七圈，在床上坐正了然后拿头?撞枕头?二十五次，从床上跳到地下再从地下跳回床上十七次，坐到梳妆檯的椅子上将两条腿抬起来在空中踢了五分钟……用?行?为充分地演绎了娜提雅维达所说的「雷雨会让她变得容易兴奋一些?」的内涵。 「娜提雅维达大人，这该怎么办才好？」莱芙望向女?使官，觉得她在昨天说的话实在有些?太过于轻描淡写了，玻莉斯公主不?是只有一点点的兴奋，而是特别?的兴奋。现在雷雨已?经过去了，玻莉斯公主尚且是这样的状态，莱芙更不?知道昨夜在大雨倾盆、雷声阵阵之时?，面对着特尼王子的玻莉斯公主又是怎样的表现了。 「再等等吧，等她发泄出?来就好了。」娜提雅维达倒是对于玻莉斯的这副状态见怪不?怪，望向莱芙，还有开玩笑的心思，「等到玻莉斯公主恢復过来之后……不?知道她回忆起自己现下的所作?所为，会羞成什么样子呢。」 「好吧。」莱芙毕竟也并不?懂得如何应付一株过于兴奋的小花，此刻也只好听娜提雅维达的。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眼睛却一直追随着玻莉斯公主，等着她安静下来。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玻莉斯公主一边捂脸尖叫一边在床上翻来滚去七圈，在床上坐正了然后拿头?撞枕头?二十五次，从床上跳到地下再从地下跳回床上十七次，坐到梳妆檯的椅子上将两条腿抬起来在空中踢了五分钟……分明是将刚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莱芙唤了一声：「娜提雅维达大人。」 娜提雅维达出?去了一会儿，将公馆管事?们送来的食物?拿了进来，用?叉子叉起了一片香肠，伸到了莱芙嘴边，看她吃下，才说：「放心吧，再等一会儿就好了。玻莉斯公主这个样子消耗的精力很多，她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歇停下来的。」 莱芙「哦」了一声，便见玻莉斯公主又从梳妆檯边的椅子上一下子跳回到了床上。一边捂脸尖叫一边在床上翻来滚去七圈，在床上坐正了然后拿头?撞枕头?二十五次，从床上跳到地下再从地下跳回床上十七次，坐到梳妆檯边的椅子上将两条腿抬起来在空中踢了五分钟…… …… 「玻莉斯，听好了，冷静一些?！」娜提雅维达本以为玻莉斯很快就会恢復的，却没有想到她的状态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改善，反而愈演愈烈了。于是不?得已?的，她趁着玻莉斯在椅子上摇摇晃晃之时?沖了上去，摁住玻莉斯的胳膊，将她连人带椅地压住，然后将她的斗篷解开。 莱芙走?了过去，期待会看到玻莉斯公主通红的面孔，但是玻莉斯公主的神色比她想像中的要平静一些?。 小公主嘴角勾起，满脸藏不?住的笑意，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脑门上的头?发被汗水洇湿了一些?。她十足喜悦的模样，对上了娜提雅维达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才稍微收敛了一点，说：「真是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开心了，这才控制不?住自己的。」 莱芙觉得玻莉斯公主的模样倒是没有大变，但是气质上却有判若两人之感。如果要细说的话：头?抬得比之前?高了一些?，音量比之前?大了一些?，眼神也没有了躲闪和?羞涩，在看人的时?候显得无比坚定……这一切难道仅仅是一场雷雨带来的转变吗？莱芙突然回忆起玻莉斯公主之前?在舞会上那副恐惧而惊慌的样子，她觉得若是玻莉斯公主没有这些?附带而来的异常表现，一直保持着这副模样其实也挺不?错的。 「您现在已?经恢復正常了吗？」娜提雅维达问。 「那当然了，我现在不?是口齿清楚，没有任何问题吗？」玻莉斯公主答道，「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好，甚至比往日的状态更好。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来拿我与特尼王子的定情信物?的。不?然我怎么会让我的小甜心离开我的视线呢——哦，亲爱的娜提雅维达，您把我的准备的戒指放哪里去了？我早就想找机会向特尼王子求婚了，好不?容易才有昨天这么好的机会，却发现没有带戒指。我明明记得我一直随身带着那枚戒指，但是事?到临头?不?知为何找不?到了……唉，我是多么想要对我的小甜心诉说我这么些?年以来对他的思念，我真想永远和?他在一起，但是求婚没有带戒指可不?成……」 玻莉斯公主兀自说下去，莱芙担忧地望了娜提雅维达一眼。 「我听清楚了，你没有恢復正常。」娜提雅维达盯着玻莉斯看了一会儿，然后目光下落，看着玻莉斯公主手里拿着的东西，问，「告诉我这是什么？」 莱芙也随着娜提雅维达的目光望了下去，只见玻莉斯公主手中紧紧握着一个蓝色的「布包」。「布包」里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 第117页 「哦。」玻莉斯公主低下了头?，吃吃地笑了一会儿，然后举起「布包」放在鼻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两人，脸上久违地程现出?几分忸怩，「这当然是我的最可爱的小甜心的花粉了。」 娜提雅维达一言不?发，噼手便将玻莉斯手中的「布包」夺去。 「你要做什么，娜提雅维达！」玻莉斯一下子急了，从椅子上下来，冲着娜提雅维达追去，「快还给我！」 「还好，昨天的雷雨并没有让玻莉斯你长高多少呢。」娜提雅维达身子颀长，比起玻莉斯公主高了不?少。腿长，手臂也长。娜提雅维达只是轻松地挪了几步，玻莉斯公主近乎小跑过去才能勉强追上，「你明明知道人身上是不?可能有花粉的——谁知道您拿的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娜提雅维达将举着布包的手抬了起来，玻莉斯公主绕着她转，伸出?手跳起来想要够到，但是身高的差距在这时?候被放大了两倍不?止，她怎么也拿不?到。 「你骗我，快还给我，我明明就已?经拿到了。」玻莉斯的表情显示了她十足的愤怒，莱芙感觉娜提雅维达若是不?松手，玻莉斯几乎就要一口咬到她身上了。 娜提雅维达继续将手中「布包」举着，沖莱芙使了一个眼色，又看了眼床上的薄毯。 棕发骑士领会到了女?使官的意思，将床上的薄毯取了过来。娜提雅维达接过，冲着玻莉斯兜头?罩去。 柔和?的白色光线从女?使官手中射出?，娜提雅维达连着被子将不?断挣扎的玻莉斯拥在了怀里。玻莉斯公主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然后薄被突然一塌。 「玻莉斯公主……」莱芙忙将薄被揭开，只见玻莉斯公主就像是一个小蘑菇一样蹲在了地上，双臂交叠在膝盖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裸露出?来的一片肌肤，已?经从白皙变成了粉红色。 对于外界的光线格外敏感似的，莱芙才刚刚将薄被掀开一个角，玻莉斯立马就抬起手来，从莱芙手里拉下被子，又将自己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放心吧，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隔着薄被，将玻莉斯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玻莉斯目前?的样子，反而说明她已?经恢復了正常。」 刚刚被搬到了床上的小蘑菇在过了一会儿就矮了下来，玻莉斯公主在宫廷床上摊开了手脚，过了一会儿，又抱着被子蜷缩成了一小团。 「我原本想要等玻莉斯公主自己恢復正常的，但是若是让她继续做出?更多出?格的事?，说出?更多不?得体的话……」娜提雅维达一脸无奈地对莱芙说，「她现在觉得很愉快，但是事?后追想起来，一定会觉得无比后悔的，也许这辈子都不?再好意思和?人说话了。我也只好……」 床上的一小团在女?使官与骑士走?开了一会儿之后，又翻滚了好几圈。但这次不?再是因为过于激动，而是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而感到过于不?好意思了。 「……骑士小姐说得没有错。昨夜的玻莉斯公主或许真的并不?适合与特尼王子独处，只是不?知道她昨夜做的那些?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娜提雅维达正说着，却突然听到了玻莉斯的唿唤声。 她与莱芙对视一眼，道：「玻莉斯公主似乎叫的是您呢，骑士小姐。」 莱芙面露疑惑地走?到了床边，贴着被子听玻莉斯公主的吩咐，只听到了细若蚊蚋的话：「莱……莱芙……你可……可以……可以替我把……那个东……西就是花……花粉……还给……给……特尼王子吗……」 说完了这话之后，玻莉斯公主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动了。当然她的脸依旧捂在被子里，莱芙并没有看到她的神色。 莱芙拿起了那个蓝色的「布包」，装到了自己的褡裢里，然后与女?使官打了个招唿，便出?发去见特尼王子。 对于玻莉斯公主私人的物?品——尤其是这东西很可能的是玻莉斯公主从特尼王子那以不?恰当的方式获得的——在没有得到吩咐的情况下，无论是莱芙还是女?使官，自然都不?会偷看里面的东西。但是莱芙摸着这「布包」的材质，觉得入手清凉而爽滑，根本不?像是用?来装东西的材料。布包的花纹上还有王室的字样。在将布包放进褡裢的时?候，因为布包有些?大，与褡裢的一边磨蹭到了，于是露出?了一截与布包同样颜色同样材质的袖管。莱芙装作?没有看到地将袖管也塞回了「布包」里。 这哪是什么布包，分明就是一件衣服，而且相当可能就是特尼王子的衣服。 而被衣服裹着的东西里，还有或是柔软，或是坚硬的一大堆东西。至于这些?东西是什么，莱芙不?敢多想。 － 纳缇伍兹国王宫的书房中，侍从担忧地望向了书桌后的特尼王子。 这位一向以勤于政务着称的王子左手拿着一份公文，已?经维持了这个姿势长达三刻钟，鹅毛笔上的墨汁都快被风干了。在这三刻钟里，他不?仅没有在公文上批上一个字，甚至就连自己拿将公文拿倒了也没有意识到。 在书房中的侍从们互相看了几眼，最后大家都向站得离特尼王子最近的那个侍从努了努嘴。 那个侍从接收到了众人目光，犹豫了一瞬，接着提起一旁的水壶，去给特尼王子添水。 第118页 水流的声音终于将陷入沉思的特尼王子惊醒过来，但他只是怔了一会儿，便面色如常地将手中的公文倒转，恢復了正常的方向。蘸了蘸笔，在将公文浏览了一遍之后，便落笔写下一些?字词。接着便有侍从将公文拿到一边烤干。特尼王子看着案上小山一般的公文堆，从最上面取下一份，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接着又迅速批示。 侍从在添完水后并没有立马离开，说：「殿下，您昨晚没有休息好。现在您的眼中满是疲惫，面庞也失去了血色。还请保重身体，休息一会儿吧。若是您也病倒了，国王该多么伤心。」 当侍从说出?「昨晚」这两个单词的时?候，特尼王子像是受了刺激似的，重重地将笔丢下了：「不?必多说了，你们都出?去吧。」 特尼王子一向温和?，不?论是对待异国来客，还是对待他的臣民?，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但是这会的语气却带着一丝寒意，似乎是对于他们的在场极为不?悦。这让侍从们愈发觉得特尼王子真的变得很不?对劲。 在侍从们出?去之后，特尼王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桌上的公文堆，继续批阅起来。他表面上如常，笔却越来越滞。他突然发现这些?在以往做来无比简单的事?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公文上那些?正式而谦恭的文字、语法?繁杂的句子在此刻突然全部纠缠在了一起，然后拼合成「昨晚」，拼合成一个人形，拼合成一只冒犯的手…… 他努力地辨认着，保持着往日的速度，终于，在看到一份公文时?，他发现什么都看不?清了，湿润的鹅毛笔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墨点。特尼王子垂眸，看着那个墨点在绢布上逐渐洇开，然后又慢慢干涸。他将这份公文合上，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想：他或许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 突然，一个侍从敲响了书房的门，他进来对脸色并不?好看的特尼王子说：「殿下，是来自芙瑞亚王国的玻莉斯公主派来的骑士，她说她是替玻莉斯公主过来，将一份重要的……」 「我不?想见。你去告诉宫门口的守卫，」侍从还没有将话说完，特尼王子刚刚舒展开的眉心一下子又聚拢了起来，若是极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特尼王子耳根上泛起的薄红，「告诉他们，任何与玻莉斯公主有关的，任何牵扯到芙瑞亚王国的信息，我都不?想听到，也不?希望这些?东西王宫里流传。还有，任何与玻莉斯公主有关的，任何牵扯到芙瑞亚王国的人，我也都不?想见。以后若是玻莉斯公主再派人来的话，那就连通禀也不?必了，直接将他们拦在宫庭之外就可……」 「可是，王子真的要这么做吗？」侍从脸上有几分犹豫。 特尼王子分明昨天还见过玻莉斯公主，而且据说都与人同宿了。宫中很多人都以为这个来自名不?见经传小国的公主成为王子妃的赢面很大，没有想到只经过了一晚，特尼王子居然就翻脸无情了。直接去向宫门口的守卫们下答这样的命令，当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定会让玻莉斯公主颜面扫地。 这真的一点都不?像是特尼王子的作?风。他大概能猜到特尼王子现在举动的原因，无非是玻莉斯公主做出?了一些?孟浪的举动。但是特尼王子曾经遇到过为数不?少的狂热追求者?，哪怕那些?人的确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但是特尼王子对于异性一向是很体贴的，虽然会明确地表示拒绝，但也会顾全对方的颜面。现在特尼王子却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侍从不?由得疑惑：玻莉斯公主到底让特尼王子遭遇了什么。 「我已?经清楚地说出?我的决定了。」特尼王子说完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一深，「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对于那种冒犯更是绝对无法?原谅——」看到了侍从还在，揉了揉眉心，轻声道，「最后这句话，就不?用?带给守卫了。」 侍从说了一句「遵命」，便退下了。 他从书房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数着自己的脚步，当数到七下的时?候，便听到书房里传来的一句「等等」。侍从心道特尼王子果然还是心软，忙不?迭地回到书房里去。 「我都气煳涂了，你说的骑士是莱芙·白。」特尼王子道，「让她进来吧。」 莱芙在宫外等了许久，才得到特尼王子要接见她的消息，便跟着侍从朝王宫内走?去。 一路上，她时?不?时?地低头?看着手上那个烫手山芋一样的褡裢。 其实她一开始并不?想要去见特尼王子的，只是想要请宫门口人帮她带进去。但是对方提出?了要检查的要求，毕竟特尼王子的身份尊贵，守卫自然不?敢放任任何可能存在危险的东西进入王宫。莱芙估摸着会让玻莉斯这么重视的东西定然不?怎么好拿到光天化日之下，要是被守卫们看到了，或许会惹出?非常大的麻烦来。但是她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里面的东西会是什么，若是她亲手拿到特尼王子面前?，或许也会和?玻莉斯现在一样经歷好一番的尴尬。 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将东西送进去。莱芙以玻莉斯公主的名义，说这份东西是重要的「机密」，因此除非是特尼王子，谁都不?能打开。看守门卫兵在一瞬间瞭然的神情，她知道他们一定是将这个东西当成是玻莉斯公主要送给特尼王子的礼物?了，但是她并没有解释。 第119页 「您好，骑士姑娘。」特尼王子笑着站起身来，「我们又见面了。」 侍从侍立在一旁，闻言松了一口气。特尼王子的反常或许是因为他对于玻莉斯公主心生爱慕，恋爱中的人总是会变得喜怒无常的，就连尊贵如王子也不?例外。刚才特尼王子还一脸怒意地说再也不?要见到玻莉斯公主，现在在见到玻莉斯公主派来的人的时?候，却这么的高兴。 「尊敬的王子殿下，玻莉斯公主让我带来对您的问候。」莱芙对着特尼王子行?了一礼，然后从身后将褡裢拿了出?来，「这是玻莉斯公主托我给您带来的东西。」 特尼王子在听到「玻莉斯」的名字时?候还能勉强控制住情绪，而在看到棕发骑士呈上来的一包东西时?，脸上的笑意便再也挂不?住了。他冷声对侍从说：「你先退下吧。」 书房中只剩下特尼王子和?莱芙两人。 「真是抱歉，骑士姑娘。让您等了这么久。」特尼王子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然后从莱芙手中接过那个褡裢，放在了一旁，「我希望，我接下来的表态并不?会影响到你我之间的友谊。」 「您言重了，王子殿下。」莱芙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特尼王子在接过褡裢的时?候微颤的手指，还有脖子在那一瞬间暴起来的青筋。不?过她能从特尼王子的语气中听出?不?悦，「请问您要说的事?，是关系到玻莉斯公主的吗？」 特尼王子顿了一顿，然后说：「她的一些?不?恰当的举动，引起了我厌恶——当然，这一切并不?会让我对您的欣赏有丝毫减损。」 莱芙抬起眼来，望向特尼王子：「您……难道不?愿意再见到玻莉斯公主了吗？」她原本以为昨天发生的事?情让玻莉斯离美梦成真更近了一些?，没有想到一切都成了泡影。 特尼王子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到了放在一旁的褡裢，神情微变，对莱副说：「抱歉，骑士姑娘。我今天身体不?适，还是改日再叙吧。」于是便唤来侍从送客。 等到莱芙走?后，特尼王子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几分尴尬而恼怒的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解开了那个褡裢。 其中是他的衣物?，从外袍到里衣。一件一件地，在违背他意愿的情况下被剥了下来，最后只剩下贴身穿着的。丝毫无法?反抗地被做了这种事?情，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特尼王子将这些?衣物?往桌上一推，突然「叮铃」一声，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圆环落到了地上。 被那片光芒攫住了视线，特尼王子俯身，只见一个细巧的银制戒指安静地躺在地上。材质普通，但是上面的纹路十分独特。特尼王子认了出?来，这正是他在少年时?的一场梦中丢失了的东西。 第36章 纳缇伍兹国王宫中。 莱芙出来后便紧随在侍从身后, 此刻她回望了一眼紧闭着的?书房门口。她想起?刚才特?尼王子说过?的?话，以及他在提到玻莉斯公主时的?神情，便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相当沉重了。棕发骑士不是很?确定昨夜在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特?尼王子的?确明白地表示她不想再见到玻莉斯公主, 甚至已经对她产生了厌恶之?情。 她不知道?如果玻莉斯公主问起?来，该以何种方式将特?尼王子的?回应向公主说明。也?许她更先想清楚的?问题是：她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公主。她应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隐而不报吗？不戳破玻莉斯公主的?美好幻想, 让她以为自己?在希望成为特?尼王子的?妻子, 直到她眼睁睁地看到特?尼王子与别的?公主成婚；还是直接和玻莉斯公主说清楚，趁早断了她的?念头？ 哪一种做法更加符合骑士的?身份与立场？她知道?如果自己?拿这个问题去问希尔顿团长, 他毫无疑问地会让她明哲保身的?。但是在与玻莉斯公主相处的?过?程中，莱芙实在很?难只将小公主当成一个她为了任务而必须服务的?对象，更是很?难不去考虑她的?做法会对玻莉斯产生的?影响。撇开任务不谈，她不想让玻莉斯伤心，想要玻莉斯获得幸福。但是现在事已至此, 玻莉斯公主註定要受到伤害，她也?希望这伤害能少一些?。 棕发骑士还是第一次来到纳缇伍兹国王宫，这座宫殿比起?她在艾塞亚王国进过?的?宫殿要大得过?, 建筑与路途也?要复杂得多。她跟在侍从身后并不担心会走错路，于是心不在焉地走着。过?了一会儿便抬起?手来捂脸打哈欠。昨夜的?睡眠确实很?不足。见到玻莉斯公主回来一兴奋就没有注意到，但是现在明显有些?疲惫。 莱芙自然没有注意到, 侍从在带着她绕路。她偶尔抬起?头来, 发觉眼前的?景物和不久前走过?的?那段路上?的?景物差不多的?时候, 也?只以为王宫里的?建筑与装饰多有重复的?地方，没有当回事。 「离宫门口还有多远？」莱芙在打了十个哈欠之?后，随口问道?。 「不用着急。」侍从说，「骑士姑娘, 您可以走得慢一些?。」 莱芙有些?疑惑地拧起?了眉头 。她觉得这侍从的?语气还有他的?说的?话都很?奇怪，具体说来就是不符合身份。眼前的?景物已经熟悉得不得在熟悉了, 莱芙停下了脚步，然后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在大约一刻钟前刚刚走出的?书房现在就在她的?身后。她定睛一看，试图努力地辨认现在这个书房和刚才那个书房之?间的?区别，还自我安慰说，毕竟自己?没有仔细看，认错也?是正常的?。 第120页 但是明摆着不仅仅书房是一样?，周围的?房子，花草树木也?是一样?的?……书房前还有一条人为开凿的?小河直连着王宫外?的?水源，小河上?面有一座平板桥，她记得自己?就是先经过?这座桥才进到特?尼王子的?书房去里的?。 「这是怎么回事？」莱芙一瞬间有些?头皮发麻，「我们刚刚这里走了多久？」难道?是她的?时间感知出了错误吗？ 「足足有一刻钟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侍从语气平静地说道?，跟着莱芙的?目光，望向了紧闭的?书房门口，「周围的?景色着实不错，令人流连忘返，骑士姑娘还是第一次来到王宫吧，若是不多欣赏一下，您会后悔的?」 这么拙劣的?谎言，莱芙是不可能相信的?。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陌生的?侍从，问：「您是什么意思？」 「特?尼王子只是让在下将骑士姑娘送出宫去，但是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将您送出宫去。」侍从道?。 「我听不明白。」莱芙拧住了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侍从，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我与您之?前相识吗？」 侍从道?：「并没有。」 「但是您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将我留在这里的?，您的?目的?是什么呢？」莱芙无意多加纠缠，「您可不要说这是特?尼王子暗中对您的?吩咐，他是真心想让我立刻离开的?。无论?您是为了什么而将我留下，我来到王宫只是听从了玻莉斯公主的?吩咐，尽我职责而已，希望您也?按照特?尼王子的?吩咐办事。」 「王子殿下的?确是没有另外?嘱咐我。但是我从特?尼王子少年之?时就呆在他身边了，我对他十分了解。」侍从低着头说，「王子殿下自己?有时候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究竟想要的?是什么，而我能猜得到。所以决定我行为的?可不仅仅是『职责』而已。我关心王子殿下，不想让他做出错误的?之?后会懊悔的?决定……而多年来，事实证明这样?的?冒险是值得的?。」 莱芙正想要说话，便听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特?尼王子站在门后，语气有些?低沉地对侍从说：「刚才我让你带给守卫的?话，请收回吧。另外?，关于玻莉斯公主……」他这才侍从身边站着莱芙，于是便止住了话头。顿了一会儿之?后，示意侍从离开。 王子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与喜悦与明显的?纠结，但是这个意味复杂的?神情只是维持了一个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特?尼王子变为了一如往常的?温雅从容，他看着莱芙说，「骑士小姐，请……再进来一下吧。我为我刚才说错的?话道?歉。」 「遵命，王子殿下。」莱芙说着 ，便又跟着特?尼王子进了书房的?门。 莱芙前脚刚跨进书房门，便听特?尼王子开口说：「真是太抱歉了，骑士小姐。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失谨慎。」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将这些?告诉玻莉斯公主的?。其实即便是王子不吩咐，我也?想这么做的?。」莱芙低着头，恭敬地说，「尊敬的?王子殿下，若是您真的?对玻莉斯公主有所不满的?话，请允许我无礼地建议：您应该当面与她说清楚，而不是假他人之?口，这样?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不满……」特?尼王子心想，他当初确实当面对玻莉斯公主说过?了拒绝的?话，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玻莉斯公主更加冒犯的?举动，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她的?确是有一些?莽撞的?举动，但是现在我对于她这些?举动……尚且不能判定其性质。我真不该不加思索地将这些?话告知骑士姑娘的?，您一定很?为难。我现在与玻莉斯的?关系，其实并没有糟糕到那个程度——若真像骑士小姐所说的?，有那样?一天的?话，我会听从骑士姑娘的?建议的?。 」 「好了，先不说这件事了。」特?尼王子有些?不自在地将这个话题带过? ，他原本面向着书桌，现在转过?身来，朝向莱芙的?方向，「骑士小姐，您有见过?这个东西?吗？您知道?这东西?的?来源吗？」 特?尼王子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他将手摊开，伸到莱芙面前。 莱芙只见特?尼王子白皙秀美的?掌心里，正躺着一只素白的?银戒指。特?尼王子的?语气正常，就像是在漫步之?时随口询问身边的?人途中所遇到的?陌生花卉的?品种一般。然而，指节分明的?手上?，纤细的?手指蜷屈着微微颤抖，掌心里也?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这些?徵状并不明显，若不是看得特?别仔细的?人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现，但是莱芙注意到了。 棕发骑士看了一眼特?尼王子手上?的?戒指，又抬头看了看王子平静无波的?脸庞，正想说什么，目光却?被角落中一闪而过?的?东西?吸引住了。 ——一个耗子大小的?东西?在角落边上?走过?，它没有实际的?形体也?没有影子，只是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出了那一处突然的?异样?。那个小东西?挪动了一下，使得那处的?墙缝看起?来突然断了一截，但是很?快又被接上?。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很?快就和她在废宫中看到的?那个东西?重合了起?来 。 事实上?，就在玻莉斯公主戴上?了那枚用火云雀羽制造的?胸针之?后，莱芙也?经常会在公馆的?房间里看到奇怪的?场景。耗子大小的?东西?，每一次的?形态都不同，有时候有着灰塌塌的?颜色，有时候是半透明的?，有时候则是完全透明的?，但是终究……因为那东西?的?材质和毕竟和空气不一样?，因此在阳光下能够看到一些?分别。 第121页 莱芙下意识地摸向了身后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在进入王宫之?前，她已经将身上?的?武器交给了守卫。砍刀是不能带进王宫里的?。 「算了，您或许不知道?，我该直接去问玻莉斯公主的?……不，或许……」特?尼王子吸了一口气，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又将戒指收回了掌心里，看到莱芙的?神情，便根本不再期待着她能给出什么答案，过?了一会儿，见棕发的?女骑士一直盯着墙角看，便又说道?，「骑士姑娘，我现在与玻莉斯公主相见会有些?尴尬，能劳烦您替我询问一下，这枚戒指是不是她的?。如果是的?话，她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莱芙在一瞬间回过?神来，特?尼王子的?话灌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字正腔圆地说：「玻莉斯公主说她一直随身带着一枚戒指，但是在昨晚要用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找不到了。我没有仔细看过?那一枚戒指，不过?我看到过?玻莉斯取出来几回，如果它是夹在刚才的?那一堆东西?里一同送来的?话，那么这应该就是玻莉斯公主的?那枚戒指了吧。」 「……哦，这真是……」特?尼王子勾起?嘴角一笑，然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在一瞬间之?内变白了，额角接着冒出汗来。莱芙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便听他接着说，「……这真是太好了。」 过?了一会儿，特?尼王子一边拿起?杯子喝水，一边问道?：「骑士小姐，您刚刚说。这是玻莉斯公主一直带在身上?的?，您还说起?昨夜她还想要……『使用』……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莱芙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心思都放在刚才出现在角落里的?小东西?上?面，一听特?尼王子问话，便下意识地说道?：「关于这枚戒指，玻莉斯公主说这是她与您的?定情信物。她一直想要找机会向您求婚，她说昨夜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却?突然找不到了，她相当懊悔……」 「咳……咳……」特?尼王子被水呛住，接着勐烈地咳嗽了起?来。 「不，我的?意思是……」莱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看到特?尼王子狼狈的?样?子，她连忙将放在书桌上?一条手帕递了过?去，让特?尼王子擦脸，「抱歉，王子殿下。」 特?尼王子在止住咳嗽声之?后，原本白皙的?脸上?泛起?一片红，不知道?是因为呛水咳得太严重了，还是因为受了莱芙说的?话的?影响。 「我刚才说的?，关于求婚还有定情信物这一切……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没有得到玻莉斯公主的?首肯。这枚戒指的?意义还请王子您与玻莉斯公主单独探讨。真抱歉，我不该妄加揣测的?。」莱芙生怕玻莉斯公主在特?尼王子面前的?形象由?于她的?缘故而遭到破坏，却?并不知道?玻莉斯公主在特?尼王子面前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玻莉斯公主是一个十分腼腆羞涩的?人，她举止优雅，行事矜持，从来没有孟浪之?举。」 「矜持……」特?尼王子轻轻地呢喃道?，他的?目光似乎在说，这简直是欲盖弥彰。 之?后便是一段短暂的?沉默，看着似乎陷入沉思的?特?尼王子，莱芙明白这时候她应该主动告辞了。 但是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将目光在书房中的?每一个地方都扫了一遍，却?没有再看到那个耗子大小的?东西?。她又将每一个角落都看过?，还是没有什么异常的?。 希望这只是她的?神经过?敏。火云雀早已经被她杀死了，现在它那根唯一的?也?是最美丽的?羽毛已经变成了玻莉斯公主的?胸针，绝对不会又出现在这里的?。而且若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出现，总不会只有她一个注意到了。就连娜提雅维达大人都没有发现，这说明就算真的?有什么东西?，也?不是什么威胁。 不过?莱芙还是决定回去之?后要将这个发现向希尔顿团长说明 。 就在莱芙离开之?后，特?尼王子便望向手中的?银制戒指。然而没有对焦的?目光则说明他并没有在看着任何东西?，而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直到侍从提醒他已经到了午餐的?时候，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将戒指收了起?来。 午餐之?后，使从们很?庆幸地发现特?尼王子恢復了正常。 为了将由?于早上?的?分心而堆积起?来的?公文处理掉，特?尼王子直接错过?了晚饭，到他再一次从书桌上?站了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侍从将特?尼王子书桌上?的?油灯点亮，然后将一些?点心取了出来。 就在侍从行了礼退下之?后，却?听到特?尼王子说：「你们都退下去吧……你留下。「侍从回过?头来，见特?尼王子指向的?正是他，便停住了脚步，看着同伴们陆陆续续出去，关住了房门。 侍从还以为特?尼王子是为了自己?在白日里的?自作主张生气了，没有想到特?尼王子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你，去查一下玻莉斯公主的?国家?。是叫芙瑞亚王国吧……我之?前对这个国家?几乎一无所知，把你能找到的?所有消息，无论?多少都全部?找过?来。不需要整理成公文，我立马就要，越快越好。」特?尼王子吩咐道?。 第122页 「遵命，王子殿下。」侍从心里一喜。这是特?尼王子第一次表现出对一个公主这么大的?兴趣。想要了解玻莉斯公主的?国家?，这是否意味着纳缇伍兹国将要与这个无名小国建立邦交 ，或许王子妃的?人选真的?已经有了定数。侍从觉得他在白日里的?冒险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王子在外?界看来的?光鲜亮丽之?后，承受了无穷的?痛苦，他衷心希望玻莉斯公主能为特?尼王子带来欢乐 。 」等一等。」特?尼王子叫住了正要向外?走去的?侍从，说，「不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任何人都不能告诉，哪怕是你的?同伴。」 「是的?，王子。」对于特?尼王子的?吩咐，侍从觉得有些?奇怪：对于一个并没有什么名气的?远方小国，他能查到的?消息自然不会涉及到机密。而且他并不是专门负责处理情报的?，能力所限，他能查到的?消息，只要有心之?人想要打听，也?都能查到，不知道?为何需要隐瞒。 「哪怕是你查到了，所谓的?芙瑞亚王国，其实并无此国……也?不需要太惊讶。照实告诉我就行了。 」特?尼王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了起?来，然而眉心却?皱起?了，并不顾及侍从的?反应，冷声道?，「下去吧。「 侍从只当特?尼王子这是开玩笑，但是当他查遍了能找到的?所有文献，甚至翻遍了德亚大陆各个版本的?地图，问过?了他能找到的?所有消息贩子之?后，却?依然没有找到提及到芙瑞亚王国的?只言片语。他只能禀告特?尼王子：「查无此国。」 - 时间回到莱芙刚刚从特?尼王子书房中走出来的?时候。这一回她没有在路上?多加耽搁，在接过?了侍从给她牵过?来的?马之?后，莱芙很?快就出了宫。 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一路上?莱芙都哈欠连天，好几次差点从莉莉身上?掉下来。好在莉莉十分聪明，记得回去的?路，不需要她的?驾驭也?不会迷路。 莉莉驼着精神不振的?主人回公馆，一路上?鼻子一直在不满地喷气，似乎指着这声音能把莱芙吵得清醒过?来。好几次觉察出来棕发骑士歪了身子，莉莉便会努力地往反侧的?动一动，好把棕发骑士的?身子掰直了。接着又稳稳噹噹地迈着步子，高昂着头颅，绕过?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绕过?了无数的?路障和在街道?上?乱跑的?调皮孩子，一路安稳地将棕发骑士送回到了莱瑞拉公馆。 莱芙在靠近公馆的?时候，精神才终于振作起?来。她抬眼看路，发现没有走错，便一边夸着「好姑娘」一边抚摸着莉莉脖子后面的?鬃毛。莉莉不屑地偏了偏头，一副想要料尥蹶子却?又不得已在人前注意形象的?样?子。用鼻子里很?大声地喷气，表达了对组上?战马血统被辱没的?不满之?情。 在莱芙将莉莉牵到马厩里的?时候，毫不意外?地挨了莉莉一蹄。 鬚髮皆白的?马倌看着一下子被踢翻在地的?棕发骑士，担心地唤了一声：「……骑士姑娘。」 「我没事。」棕发骑士抬起?头来，对马倌露出一个笑脸。接着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在将沾在自己?身上?的?马饲料掸干净之?后，便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她又折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几个银戈沙币。 莱芙走到了马倌面前。指着在马厩里扭过?脖子不肯看它的?枣红马，将戈沙币塞给了马倌，说：「劳烦了，给它多加几斤上?好的?牧草。还有这些?日子我没有办法带着它出去，莉莉大概很?闷得慌。若是方便地话，能找人把它带到马场去跑上?几圈吗……」 「……」马倌还是第一次看到了被踢了屁股之?后还这么高兴的?马主人。在这之?后，莱芙本就荒谬无比的?传言里又添上?了诡异的?一笔。 在和莉莉告别之?后，莱芙这才回去见玻莉斯公主。 她出门的?时候带了钥匙，不想要打扰玻莉斯公主休息，于是悄无声息地开了门，准备先回房换下被莉莉弄脏的?衣服。 在将门轻轻关上?之?后，便听到说话声。之?前特?尼王子派来的?那一对双胞胎使女，已经在玻莉斯公主变回花朵模样?的?那一晚之?后被送了回去。对外?的?说辞是玻莉斯公主认生，不习惯让她们照顾，感谢王子的?厚爱云云。实际上?的?原因是娜提雅维达担心玻莉斯再出现什么异状 ，若有外?人在这，被发现了会很?麻烦。于是在莱芙刚刚出去之?后，屋内便只剩下了玻莉斯公主和女使官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的?确是这两个人传来的?。 …… 「亲爱的?玻莉斯公主，您知道?骑士小姐为了等您一晚上?都没有休息了吗？她才刚刚休息了一会儿，您就又将她派出去，让她给您跑腿。」 「……我知道?了……娜提雅维达……我刚才没有考虑这么多……」 「您刚才的?表现可是让骑士小姐相当但心呢，请一定要注意控制好自己?……」 「……抱歉，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您也?许不知道?您的?任何莽撞之?举，都会有一部?分后果需要无辜的?骑士小姐来为您承担，而且对于您的?愿望，她会不计后果地为您实现的?。请您以后一定要三思而行。」 第123页 「我……「 …… 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娜提雅维达单方面的?数落。 等到娜提雅维达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才将话头截住了。但是莱芙还是听到了几句，不过?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些?话都与自己?有关，而且女使官在对玻莉斯公主说话的?时候，居然带着十足责怪的?意味。这可不像是一向温柔体贴的?娜提雅维达大人会做的?事。棕发骑士摇了摇头，摆脱了心里头冒出来的?无端猜测。 「玻莉斯公主，娜提雅维达大人，我已经将东西?送到特?尼王子手上?。」莱芙向玻莉斯公主行了个礼，抬起?头来的?时候，不期然地望见了玻莉斯公主有些?抱歉的?表情。 就在莱芙拿着东西?刚刚出门的?时候，玻莉斯公主才刚刚把自己?从被子里的?蘑菇变成了被子里的?面饼，一副要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藏到天荒地老、永远都不要出来见人的?模样?。用这个方法逃避现实，逃避她已经做了的?、已经造成实际影响的?尴尬事情……按照之?前几次的?经验，莱芙本以为玻莉斯公主至少会将自己?关到天黑时候的?，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此刻坐在床边，衣裙是皱的?，头髮也?没有好好打理、其中几撮以不美观的?姿势翘了起?来，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甚至直观地缩了一圈，原本鼓涨的?脸蛋也?似乎也?没有那么饱满了。状态还没有调整过?来，反而更加糟糕了。 「特?尼王……」玻莉斯公主在听莱芙说到「特?尼王子」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脸也?红了一片，她终于鼓起?勇气想要问下去，却?瞥到了娜提雅维达不善的?视线，忙改口说，「莱芙，真抱歉，我这才知道?你为了等我，一夜都没有好好睡下过?。现在我已经……我已经没有事了……你先去休息吧……」 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来，掩在唇边，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玻莉斯公主又补上?了半句：「……和娜提雅维达一起?休息。」 「亲爱的?玻莉斯公主，感谢您的?关心，我现在精神很?好。」莱芙说完了这句话，很?快就被娜提雅维达传染上?，也?打了一个哈欠。她面不改色地将嘴合上?了，然后说，「若是您想要知道?关于特?尼王子的?事……」 「我……」玻莉斯公主想到了自己?昨夜那糟糕的?表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手指紧紧地抠住了身下的?被单，低下头说，「如果是坏消息的?话，莱芙您能晚一些?告诉我吗？如果特?尼王子说他讨厌我了，再也?不要见到我了……你就永远都不要告诉我了，好不好……」 「并没有什么坏消息呀，反倒是有好消息呢。玻莉斯公主，您过?虑了。 」莱芙严肃地说，「关于您一直要找的?求婚戒指，您并没有忘拿，也?没有遗失……」莱芙说着描述了一遍那戒指的?样?子，得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肯定。 玻莉斯公主在莱芙提到了「戒指」的?时候，脑子里便浮现出自己?大言不惭地说着「小甜心」 ，同时做出一些?不体面举动的?场面，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然后扯起?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又把自己?闷了一会儿，才将遮在自己?脸上?的?被子拿开，偷瞄一眼想说而不敢说的?莱芙，「还不快些?继续说下去呀！」说着又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被子里。 「……那枚戒指在特?尼王子的?手里，他似乎对它有些?印象，还问了我戒指的?主人是谁，以及是从哪里得到的?。」莱芙说。 玻莉斯公主闷声问：「那莱芙你告诉他了吗？」 「我并不清楚情况，所以不敢胡说。」莱芙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接着勐地眨了几下眼睛，将眼中的?水雾眨掉，「我建议特?尼王子与您当面讨论?这件事，所以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与您约见了吧。」 「约……约见……」玻莉斯公主重复了一遍，接着整个人翻倒在了床上?，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又滚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定在原处不动了。很?突然地，她突然坐正了起?来，接着没头没脸地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这岂不是意味着特?尼王子会来向我求婚！」 娜提雅维达与莱芙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不知道?玻莉斯公主究竟是恢復了正常，还是没有恢復正常。 玻莉斯公主累了，于是又躺下了，再也?没有动。 娜提雅维达俯身，将玻莉斯往床内推了推，然后将她的?手脚位置都摆正了。这才起?身，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棕发的?骑士姑娘在沙发上?坐着，身姿笔挺，脑袋却?又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地向下磕着。 娜提雅维达走过?去，手抄到莱芙的?腋下，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 莱芙迷煳地看着宫廷床上?躺着的?玻莉斯公主，后者脑袋依旧被被子遮住了，手脚却?露在外?面，惊讶地望向了女使官，问：「娜提雅维达大人，您就让玻莉斯公主这样?睡吗？」 「她的?手脚还留在外?面的?，不会让她觉得气闷的?，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道?，「何况这样?她会觉得更有安全感一些?。」 莱芙本来挺困的?，但是等到她和女使官躺到床上?去之?后，反而精神多了。她忘不掉玻莉斯公主现在捂脸露着四肢大睡的?样?子，嘴角一直翘着，时不时就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来。她这是在笑。 第124页 娜提雅维达翻了个身，手臂一勾将莱芙抱到了她的?怀中，语气里带着困意，因而声音有一丝哑，像是沙沙的?果酱，她在莱芙的?头顶呢喃着说：「唔 ，骑士小姐在想什么呢？」 莱芙这个姿势惯了，一时之?间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回答说：「我在想，植物和人果然是很?不一样?的?，哪怕是变成了人……在天气变化的?时候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变会大到像是根本变成另一个人似的?，真实在是……」她想说很?逗趣。 「……骑士小姐会觉得这很?很?可怕吗？」娜提雅维达问。 莱芙说：「当然不会了。我只是在第一次看到玻莉斯公主变成……那个样?子的?时候觉得有些?吃惊而已，现在已经接受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至于害怕的?念头，根本就从一开始没有产生过?……」 「……为什么呢？」娜提雅维达问，「她不是人类。据我所知，大多数人在看到一个长得像人类的?、然而其实并不是人类的?东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恐惧。因为不了解而产生恐惧。」 停了一会儿，又说：「而面对恐惧，人类通常不会选择去了解，而是直接去消除恐惧来源。从而产生敌意，恨不得将对方的?种族尽数消灭消灭……」 女使官说着说着，声音便轻了下去，所以莱芙只听到了前面半段。 「怎么会呢？玻莉斯公主的?本体只是一朵桔梗花而已 。」莱芙心想玻莉斯公主要是长在埃得村里，说不定还等不到她长成花精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被挖了根腌成了泡菜。她现在看玻莉斯公主，有时候还会产生「食物成精」的?残忍念头，于是有些?心虚地说， 「这么柔弱的?本体，让人只担心一不小心会伤害了她，又怎么会害怕呢？如果是一只老虎精，毒蛇精或者大灰狼精，也?许我才会害怕……」 「……」娜提雅维达突然睁大眼睛，眼中的?困意消失无踪，「这可有些?不太公平呢。」明明老虎、毒蛇和灰狼也?都是非常脆弱的?生物啊。 莱芙没有接这一茬，换了一个话题说：「我想知道?娜提雅维达大人为什么会呆在玻莉斯公主身边呢？您可别告诉我，你们的?关系就和现在的?身份所暗示的?一样?……」 「这是因为玻莉斯公主告诉过?我……」娜提雅维达转了转眼睛，轻声说， 「她一定会成为王子妃的?。她现在无依无靠，只能由?我来帮她。若是她达成了心愿，她答应过?给我一件重要的?东西?做为交换……」 莱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不由?便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是这样?。我还当初还在想，既然玻莉斯公主是一朵桔梗花，那么娜提雅维达大人又会是哪一种花呢？」 娜提雅维达也?被这种说法逗乐了：「那么，骑士小姐觉得我像哪一种花呢？」 莱芙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唿吸渐渐平稳。就在娜提雅维达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却?见棕发骑士突然转过?身来，然后一下子埋进了她的?胸口，蹭了几下，然后吸了一口气，含煳地说：」娜提雅维达大人好香啊……「 娜提雅维达轻轻地「唔」了一声，接着唿吸一滞，目光渐渐深起?来，抱住骑士的?手微微收紧。 「我记得……曾经还遇到过?一个人，她身上?有这种味道?的?……是柠檬草的?味道?……」莱芙一边嗅着，一边将脸埋得更深，无意识地勐吸了几口，「但是没有想到，最后她变成了……」棕发骑士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的?雾气渐渐淡去了， 「变成了……」 蛊惑人心的?龙族之?术，甚至就连记忆都能影响。但是记忆其实并没有消失，产生的?怀疑也?不会。娜提雅维达能做到的?，不过?是让莱芙不再主动想起?这回事，这就像是在记忆上?撒上?了一把沙子，一眼望去看不清楚而。但是只要遇到了合适的?时机，风将沙子吹走之?后，记忆和怀疑便又会显现出来。 「变成了什么呢？」娜提雅维达哑着嗓子问。 「……魔……」也?许是娜提雅维达的?怀抱太舒服了，莱芙几乎不想说出这个词了，上?下牙齿磕了一下，才说，「魔龙。」 莱芙挣扎了一下，从娜提雅维达的?怀中出来，只是一抬头，便撞上?了娜提雅维达的?眼睛，问：「你是吗？」 「如果我说不是，您会相信吗，骑士小姐。」 「……会。」毕竟身为圣咒师的?娜提雅维达，身为魔龙的?娜提雅维达，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莱芙几乎在问出来那句话的?瞬间，便觉得自己?的?怀疑有些?愚蠢了。 娜提雅维达却?说：「我是。」 「好的?，真抱歉居然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莱芙闭上?了眼睛，低下头正准备继续睡去，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娜提雅维达说的?是什么。 一睁开眼，只见娜提雅维达支着腮看着她说：「我真高兴，骑士小姐原来已经不怕我了。」 「你……」莱芙目光锁定了靠在墙上?的?砍刀，正欲暴起?，然而还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娜提雅维达的?脸便在她眼前放大了，接着唇上?传来软软的?触觉，挣扎扭动的?手脚都压制住了，「唔……」 娜提雅维达啄了她一口说：「虽然这回之?后会留下更多的?破绽……但是骑士小姐您……您实在是太敏锐了，居然就让我这么暴露了……」 第125页 「……暴露？」莱芙说，「这明明是你亲口承认的?……唔……」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王子的性别，正如文案里中明示的：本文橘气瀰漫，橘势很稳，大橘已定……全员（有名字的大部分都）搞橘。是说真的。 另，肝正处于并将长期处于暴起砍龙的状态。想要屠龙多年未果，就连一点点皮都没有削掉过，如果她真的能削出一星星血了……她会发现第二刀，她削不下去。 龙：请继续屠我，揉尾巴的那种【乖巧.jpg】 —— 日万活动get。现在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评论。 第37章 透过耳室的小窗口, 逐渐升起的太阳将光线照在了屋内的床上。那张床显得有?些狭窄，上面躺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白?袍女使?官的髮带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开来，浅亚麻色的头髮从肩头披下。在她身下, 棕发骑士的头髮也因为睡觉没?有?束起，在挣扎之间, 两种发色就交织在了一起。 「唔……」莱芙瞪大了眼睛, 将视线斜斜地落在了靠在墙上的砍刀上，并且试图将手指往那个方向伸去。 明显距离太远了, 她根本不可能够得到，但?是还是引起了身上女人的不满。娜提雅维达伸出一只手，将莱芙企图伸向砍刀的手包在了手掌中，另一只手则捧起她的脸来，用?力地捏住了棕发骑士的下巴。 她使?了点力咬住了莱芙的下唇, 不出预料地看到棕发骑士痛得拧起了眉头，眼睛里冒出了一层雾气。直到尝到血腥味，娜提雅维达才终于将牙齿松开, 然?后?轻轻地舔着那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伤口，直到它癒合消失。她这才将头抬了起来，看着面红耳赤的棕发骑士大口喘着气的模样, 弯了眼睛。 莱芙一开始还有?挣扎的劲, 很快的, 就因为缺氧眼前冒起了小星星，肌肉紧绷了许久之后?浑身酸软，脑子也成了一摊浆煳。渐渐的，反抗的力气小了许多, 像一条缺水的鱼儿一样瞪着眼睛，她甚至觉得要是娜提雅维达再迟一刻放开她的话, 她就要窒息而死了。 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闪烁不定，她此?刻也并不着急，甚至松开了握住莱芙的手。只是捧着棕发骑士的面庞，望着她，等着她迷迷煳煳的黑色眼睛里重新有?了焦距。见莱芙动了一下嘴，但?是声音轻微，她便极配合地将耳朵凑过去，「您想要说些什?么？骑士小姐「 莱芙说：「玻莉斯公主……她也知道……也知道你是……你是龙吗……你会伤害她吗……」 娜提亚维达闻言，眸子一暗，原本轻轻覆盖在莱芙脸上的手，也变了姿势，改为捏住她的脸，用?力地揉搓了几下，然?后?说：「玻莉斯公主当然?不知道了。像她这么单纯无辜脆弱的小花朵，要是知道了我?是兇恶的魔龙的话，反应比起骑士小姐来只会更?加激烈。她的胆子这么小，又怎么敢和我?共处一室呢？」 「毕竟我?可是一条无恶不作的魔龙呢，之所以来到单纯无辜的玻莉斯公主身边，当然?也只能是为了利用?她、陷害她、伤害她了。我?不可能是真心地关心她，哪怕看起来像是这样，也只会是我?的伪装而已。为了夺取她的信任，然?后?在彻底的利用?之后?将她抛弃……」 这时候的莱芙脑子不是很清醒，也没?有?注意到娜提雅维达的语气，听?到这魔龙说的话确实与她一开始所认为的差不多，义愤之火从心头升起：「你居然?……居然?就这么承认了，简直是恬不知耻……」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还不止这些呢。玻莉斯公主只是一块好用?的跳板而已，在公主身边照顾她当然?不会是我?这么心思恶毒有?城府的魔龙所能满足的。我?的目标是整个纳缇伍兹国，毕竟这个国家拥有?广大的领土和庞大的人口。」看到骑士姑娘脸上一下子冒出了惊恐，然?后?努力地在做出用?愤怒将惊恐压下去的努力，娜提雅维达恶意地舔了舔唇。 立时，在埃得村的时候听?老神官讲过的魔龙吃人的故事便浮现在了莱芙的脑海中。 娜提雅维达像是知道了莱芙在想什?么一样，俯下身子 ，一下子扯开棕发骑士的衣服，然?后?在她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莱芙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在娜提雅维达扑过来的瞬间，她已经想像到她很快就会被吃个干净。当玻莉斯公主推开门?来，只能看到她被啃得不剩一丝肉的一条骨架。却没?有?想到只是在肩头痛了一下，接着魔龙很快地松开了牙齿，然?后?舔了舔伤口，虽然?伤口很快癒合了，痛意却带着微麻的感?一直留着。 「在纳缇伍兹国之后?，还有?整片德亚大陆的人。」娜提雅维达蹭着她的脖子，呢喃道，「当然?了，就算是找遍整片大陆，也再找不出任何一个人来，能比得上骑士小姐这么美味。」 莱芙心中警铃大作，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魔龙果然?是要吃人的！ 于是之前在漫画书里，在游戏背景介绍里的类似场面立马浮现了出现，组成一个场面：在龙火灼烧过的大地上，一片焦黑。森林和人们的住处都被焚烧成了灰烬。一阵风过去，将一切都吹散了。在一片苍茫的大陆中央，坐着一只高大而肥硕的魔龙。 被食物撑得鼓起来的肚子顶到了地上，魔龙以一种悠闲的姿态瘫坐着，巨大的爪子将用?树枝串成串的人类举起来，塞入口中，还没?有?怎么咀嚼就吞咽了下去。魔龙吃人的时候，是整个吞下去，因而在它旁边就连一根人骨头都没?有?剩下。它吃饱之后?，呆了两个小时没?有?动，然?后?才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从喉咙里将人类的衣服等不能消化的东西吐了出来…… 第126页 要是让魔龙继续这么猖獗下去，这就是德亚大陆将来的样子。 在电光火石之间，莱芙想起了自己是一个骑士，想起了骑士的最高头衔是那个有?史以来只有?十二个人获得的圣殿光辉骑士称号——而这正是她的目标。她想起了成为圣殿光辉骑士的要求。 想要成为圣殿光辉骑士，一般的功勋根本不够，而是需要对于圣殿，乃至对于整片大陆有?拯救的功劳，这使?得这个称号极难获得。而要是她能够将一只想要吃光这片大陆上所有?人类的魔龙屠杀掉的话，就能够获得这个称号了。 莱芙的斗志就在恐惧与战斗激情的双重刺激之下燃烧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热血漫画中的主人公，在面对危险敌人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来强大的力量。在那一刻，平日?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主人公，实力会突然?勐得上涨个百八十倍，顺利越极挑战，将实力远高于他的对手除掉。这么想着，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力量增强了不少，心脏跳得愈发快了起来，血流的速度也增加了不少。 棕发骑士瞪着娜提雅维达。在她的想像中，自己威武不凡，眼中喷火，颔角透露着坚毅和不认输的决心，她的目光有?足够的威慑力，眼珠中映照着屁滚尿流的对手。她的脑袋在整个画格的中央，边上还围着一圈放射状的线条，其中点缀着十字形状的星星图样。 娜提雅维达在面对她这一瞪之后?愣了愣，金色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讶异。 莱芙勐然?一个用?力，居然?一下子将压制在自己身上的娜提雅维达的手脚甩开了。她惊讶地发现这魔龙的力气居然?一下子小了起来，身子软绵绵的。此?刻娜提雅维达只挑了挑眉头，并没?有?对她的动作进行任何反抗。于是她几乎确定了，自己现在就处于实力上涨了百八十倍的爆发状态，只要眼神过去就能压制对手的那种，于是一个翻身，便将娜提雅维达压在了身下。 娜提雅维达从嗓子发出了一声轻哼，然?后?就像是被点住了死穴一样一动也不动。 莱芙心中一喜，欲跳下床去将墙边的砍刀拿来，将这只失去了反抗力的魔龙一下子消灭掉，省得她之后?再为非作歹。但?是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她从床上站起来，就又被娜提雅维达牵着手腕拉了回去：「骑士小姐，不要闹了。」 莱芙挣了挣，没?有?挣动。 ——怎么，她的实力竟消失得如此?快吗？ 她听?到娜提雅维达又娇声说了一句：「骑士小姐还真的热情，这可是您第一次在面对我?的时候这么主动呢……我?喜欢这样，请继续下去……」 莱芙的身子一下子离地，终于落到实处的时候，她牙齿狠狠地与娜提雅维达的磕了一下，手则正好压在了她在睡觉的时候经常忍不住要埋进去的地方。纵然?知道了对方是一只魔龙，莱芙还是在瞬间愣了愣神，接着脸上一热，她不好意思地要把?手挪开，娜提雅维达却将她用?力地抱住了。莱芙发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娜提雅维达的身上。 - 玻莉斯公主闷头睡着，做起了梦来。 她梦到了特尼王子出现在她面前，当面指责她行为无礼、言辞过火。就在莱瑞拉公馆的大厅里，当着所有?的公主的面，特尼王子一看到她就生气得不得了，甚至不用?侍从出手，他自己就将大厅里的柱子砸得「哐哐」响，丝毫不顾忌他以往在人前维持的温文尔雅的形象。 他一边砸着东西，一边叫骂着，甚至愤怒地撕扯起了自己的衣服。精美的衣衫一件又一件地从他身上落下，甚至有?的已经被撕破了。于是她看到了特尼王子光洁纤细的小腿，还有?充满力量感?的前臂肌肉。因为剧烈而疯狂的动作，特尼王子身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汗水逐渐凝聚成汗珠，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滑落，滑过那纤瘦饱满的年?轻面颊，划过小巧的有?着微微上翘幅度的白?皙下巴，终于汇聚到了颈部，然?后?就像百川汇海一样，留入了那微微被胸肌撑起的衣领中……玻莉斯分心想了想，真不知道特尼王子的身材这么纤细，为什?么唯独将胸肌练得这么大。 过了一会儿，玻莉斯又想：特尼王子为什?么不干脆将最后?一件衣服也脱去算了，她真想要帮他一把?，但?是这念头过去之后?，她很快地脸红了起来。 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同样面红耳赤的公主们在怔了一会儿之后?，便都扭过了头去 。玻莉斯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假装，因为她亲眼看到这些公主们很快就偷偷地回过头来，有?的人身子没?有?完全地侧过去，有?些人捂着眼睛的手指缝明明粗得可以放下十几个特尼王子，还有?一些人则故意装作看向别的地方，实际上却一直盯着放在大厅一侧的镜子瞧。 这些人想要抢她的特尼王子，于是玻莉斯沖了过去，挡在了特尼王子身前。想要遮挡住那些躲躲闪闪的炙热目光。但?是特尼王子却非但?没?有?感?激她，反而更?加用?力地捶打柱子，大声地辱骂她。 突然?特尼王子回过她来，直直地瞪向了玻莉斯公主，他那双温柔的浅蓝色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浓郁的厌恶和愤怒，他说：「你真是一个不知羞的公主。难道我?的身体就这么好看吗？」 玻莉斯想了想，然?后?用?力地点头，眼看着特尼王子身上的汗水就要将他身上的最后?一层遮挡浸湿。她觉得很期待。 第127页 大得惊人的砸柱声将特尼王子的说话的声音都遮盖住了。砸柱声渐渐地变了腔调，很快地，甚至别的公主们也跟着特尼王子一起上去砸柱了。她们将玻莉斯挤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去。 玻莉斯不甘落后?于人，也想和特尼王子一起砸柱子。事实上只要是和特尼王子在一起，不管是做任何事她都是乐意的。可是她的机会很小，因为别的公主都要来跟她抢。玻莉斯找了一道空隙想要挤上去，却被一个公主伸出脚绊倒在了地上。 她一下子跌得鼻青脸肿，接着又被几个赶上来的公主踩了好几脚。玻莉斯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 ，正想要继续挤到人群里去之时，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脸被踩得歪掉了，头髮也散乱了一片，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的，几乎快要挂不到身上去了。非但?如此?，身体也被踩得这边塌一块，那边缺一片的，她被踩得又扁又胖，活像一只被咬了好几口的残破不全的面饼。 玻莉斯被自己狼狈而丑陋的样子吓到了，吸了吸鼻子，却不敢哭出声来。 她不舒服的在床上翻了个身，满头的汗将她的脑袋与被子粘在了一起。她又翻了一个身，手脚被被子缠住了，愈发觉得不自在，终于睁开了眼睛了。 眼前一片黑，她将裹着自己的被子用?力解开 ，抹了一把?眼睛，意识回笼，意识到她刚才经歷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境而已。玻莉斯公主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光线明媚的窗口，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耳边的物体撞击声还是没?有?停下，就像是特尼王子依旧在砸柱子一样。她环顾了一圈房中，娜提雅维达和莱芙现在都不在外间，应该是在休息了。玻莉斯公主努力地晃了晃脑袋，还是没?有?将幻听?赶走。 听?到敲门?声，玻莉斯用?手理了理头髮，又披上一件外袍之后?，便出去开门?。 「请问……」在看到站在门?口的玻莉斯公主的时候，管事卡住了壳。他根本没?有?想到最近这位风头正盛的公主居然?会亲自给他开门?。 他早就忘记了在玻莉斯公主刚刚入住莱瑞拉公馆的时候，他还嫌麻烦地与同伴抱怨过：由于玻莉斯公主的到来，本来按照吩咐要准备五十份的东西又要多准备一份。另外，从大大小小的宴会安排，到房间、餐具、名册等细物，好多东西都要重新安排，加重了他们的工作压力。他暗地里嘲笑过这位公主毫无自知之明地来凑热闹，还和同伴打赌玻莉斯公主会在多久之后?因为自惭形秽而离去，但?是现在在管事的心中，这些事情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尊贵的玻莉斯公主，您好……」管事在瞬间便将脸上的狐疑换成了谄媚的笑容，眼睛往屋内瞥去，因为按照他的身份他是没?有?资格与玻莉斯公主说上太多话的，便问道，「请问您的使?女呢？「 玻莉斯公主拦在了他的面前，有?意无意地将管事的视线遮挡住了，然?后?她将手指束到了嘴上：」您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好了，记得声音要轻上一些。我?的骑士和女使?官昨夜太累了 ，现在正在休息呢。」 管事有?些疑惑，他的确看到外间里并没?有?别的人影，但?是耳边时断时续的的剧烈的声响依旧存在，确实是从玻莉斯公主的房间里发出来的，但?是玻莉斯公主却像是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一样，反而担心他的说话声吵，这是什?么道理？管事本想问玻莉斯公主她的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有?这么大的声音，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改了口：「尊敬的玻莉斯公主，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听?到外面有?些吵闹声。怕打扰您休息，于是便来询问一下……」 「啊，哦……原来是这样。」玻莉斯公主皱了皱眉，接着目光向耳室中射去 。她现在知道了，这声音原来真不是什?么幻觉。 她又转过了头来，面向管事，脸上的神情恢復平常，捂着脑袋说，「我?刚刚正是被噪音吵醒的呢。这附近有?人家吗？不知道那边在做些什?么，还请您帮我?问一问……」 「是的，有?好些公主都说是『外面』的动静太大了，吵得她们不得安歇，食欲不振，差点就连下午茶都喝不下了。」管事低眉顺眼道，「真希望发出噪音的人能尽快收敛一下，小的也就不用?受公主们的气了……我?要去外面瞧一瞧，看是哪个人那么没?有?眼力见，居然?不知道这里是公主们休息的地方，竟敢放肆地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管事虽然?这么说，也只是卖玻莉斯公主一个面子而已。房间与房间之间的隔音效果挺不错的。但?是在外间与耳室之间的隔音却糟糕得很，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让使?女就算在休息时也能够听?到公主的吩咐。如果说管事在玻莉斯公主打开门?的时候还保留着五成的疑惑，在门?开开之后?，听?到了那勐然?增大了五倍不止的声音，就已经有?十成十的把?握了。 「我?也这为认为，那些人真是太不符合时宜了。但?是我?想发出声音的人一定会尽快收敛的。」玻莉斯公主说着，便关上了门?。 等到管事的脸彻底消失在门?缝中，玻莉斯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在几天前，她说不定早就露馅了，好在她现在已经不是初来乍到时那个光是伪装人类就已经装得足够辛苦的玻莉斯。 第128页 来到纳缇伍兹国之后?，便连番参与了王室贵族之间的社交场面，听?惯了这些尊贵的男男女女一张口便是话里一套话外一套的，玻莉斯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中便也知道怎么应付了。王室贵族们似乎无论心里有?什?么打算，在表面上总是要维持着彬彬有?礼，偶尔用?神情透露几分真心的意思，向同伴传递一下好恶，但?是的言辞上总是避免让对方下不来台。管事们也是这般说话行事的，于是她与他无关痛痒地说了几句之后?，便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玻莉斯皱着眉头看向了十分闹腾的耳室里，她在被娜提雅维达训斥上好几顿和让别的所有?公主都等会儿都派人来围观斥责之间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耳室门?口，抬起手来，摒住了唿吸。 耳室内突然?安静了一瞬，接着她听?到棕发骑士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为什?么总是咬我?……」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 娜提雅维达与举着砍刀的棕发骑士对视了一会儿，金色的眼眸中，瞳孔缩紧又舒张开来。那金色的眼睛在此?刻像是沸腾着岩浆的深渊一样，让人一望便如同在危险的悬崖上突然?失去了抓握之处一样，只能任凭着身子渐渐地望下坠落，哪怕身下是死亡火海，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反抗，终究只能灼烧成灰烬，成为岩浆中的一部分。 娜提雅维达缓缓道：「骑士小姐这回坚持了很久，真是个努力的好姑娘……」 伴随着「噹啷」一声，砍刀应声跌落。 赶在棕发骑士倒在地上之前，娜提雅维达将她抱在了怀中，扶着躺在了床上，然?后?去给玻莉斯开了门?。 玻莉斯的手还抬在半空中，看到娜提雅维达的时候明显心虚了一下。抬起头来，装作欣赏天花板的样子。而偏折的视线则暴露了她真正关注的地方。 并不狭窄的耳室中此?刻一片狼藉。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墙壁上一道道被砍刀噼砍的痕迹。衣服，被子，还有?早上吃完了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餐盘散落一地。 最让人在意的是角落里还有?一张被压塌了的床，而棕发的骑士姑娘则被安放在另一张床上，头髮披散，衣衫不整，此?刻一动不动，一副累到爬不起来的样子。玻莉斯的心怦怦跳，脸也红了一片。 娜提雅维达正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凭着出色的记忆，将每一处都恢復到莱芙入睡之前的样子，收拾到了一处，她感?觉到身上的视线烫人，便回过头去。只见玻莉斯公主鬼鬼祟祟地杵在她身后?，两只小手在身前绞着，目光闪烁如贼：「娜提雅维达，在和莱芙授粉吗？」 「我?最尊敬的玻莉斯公主，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娜提雅维达将那张被压塌的摺叠床恢復成了原样，面无表情地说，「首先，您得记住您现在是一个人类，不要说出会让人觉得奇怪的话。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您得记住您是一个公主。一个矜持的心灵纯洁的公主在某些方面应该保持一无所知才是，难道您又想吓到特尼王子不成？」 「可是娜提雅维达，你明明知道这里施展不开，就不知道换一个地方，或是换一个时候吗？」玻莉斯想到了刚才做的梦，对娜提雅维达说，「最关键的是，我?现在可是很容易变得亢奋的状态呢……你还是……」 「公主要端庄些才是。」娜提雅维达板着脸。 玻莉斯不敢再争辩下去，只好诺诺称是。然?后?想起了刚才管事的话，又笑着说：「刚才的动静真大，管事来敲门?说，有?好些公主都被吵得无法休息因而在向他抱怨。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会有?这么大的动静，我?刚刚睡得太沉了，可什?么都没?有?听?到。」 「谁会知道呢？」娜提雅维达从地上将骑士的砍刀捡起来。就在刚才，骑士小姐举着砍刀向她冲过来的时候，不幸地正中了她一下，娜提雅维达来不及收劲，于是刀豁了好大一个口子。她一边修復着砍刀，一边拧着眉自言自语：「要是骑士小姐醒来发现武器破了，伤心到哭鼻子该怎么办呢？」 - 莱芙睁开眼睛的时候腰酸背痛，她吸了一口气，脑子里盘旋起一个问题：非常好闻的娜提雅维达大人会是什?么种类的花呢？但?是这一会她还没?有?给这个问题想出一个可能的答案，便从本身否定了这个问题本身：圣咒师的血统已经很是稀有?了，娜提雅维达怎么还会同时有?另一个稀有?的身份呢？ 她实在是太累了，就像是刚刚经歷了一场战斗一样。在半睡半醒之中也无法细思她这样的情况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只知道她现在很疲倦，她需要休息，因此?哪怕已经不困了，也强迫自己睡去。 莱芙是被食物的香气吸引着给从床上弄醒来的，她在白?日?里已经错过了一顿午饭，本来就空空的肚子在甜蜜而油腻的气味中更?是显得难以忍耐。莱芙吸了吸鼻子，手压在肚子上，翻了个身，又把?脸埋在被子里，企图掩盖那股香味，没?有?想到气味愈发浓了起来。她心里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被子，脚趾头磕到了墙壁上，被痛得一个激灵，这回一下子惊醒了。 棕发骑士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娜提雅维达手里端着一盘肥滋滋的烤肠坐在床边，一旁还放了一张小几案，上面摆着五块金黄色的小蛋糕，每一只都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餐盘上还一壶牛奶，也是热的，冒着白?气。 第129页 莱芙吞了口唾沫，想要抬起手来拿，发现肩膀有?些酸痛，再一抬头，食物已经被送到嘴边了。 娜提雅维达捏起一只小蛋糕放到了她的嘴边，还做出了「啊」的口型。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然?后?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甜蜜的味道立马从口腔中涌了起来，接着娜提雅维达又倒了一杯牛奶递了过去，并在莱芙喝奶的时候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棕发骑士将眼前的食物全部放到了肚子里，吃饱喝足了，十分愉快满足。再去看娜提雅维达，才想到别的事情。 ——今天娜提雅维达大人起得比她早，那么她会不会发现自己那不雅的睡眠习惯呢。莱芙这么想着，望向娜提雅维达的目光一下子变了。 娜提雅维达看莱芙眼睛躲躲闪闪的，便问：「骑士小姐，您在想什?么？」 莱芙不说，只是利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地上找鞋穿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腰有?点使?不上劲了，她板着一张脸，扶着腰出去。 一到外间，莱芙便看到了正在窗边欣赏落日?的玻莉斯公主。 几个小时之前，玻莉斯公主还躲在床上，羞得就连脸蛋都不好意思露出来。现在脸上却是一片平静，就像是这几日?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整个人直直地站着，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腹部，目光注视着远方，紧抿着双唇，脸上是无悲无喜的淡漠神色，看起来和某幅挂在莱瑞拉公馆打厅墙壁上的的名为《端庄》的王室公主图一模一样，以至于很像是摆出来的。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玻莉斯公主才慢慢地转过身子来，平静地说：「莱芙，你醒了。」 眼睛却穿过了莱芙的身体，看向了她身后?的娜提雅维达。 「我?真高兴您这么快就恢復了过来。」莱芙窘迫地挠了挠头，「我?睡得太久了。」 「我?刚刚睡得很沉，什?么都不知道。」莱芙又问，「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并没?有?什?么事呢。」玻莉斯公主继续看着日?落。 娜提雅维达也站到了窗边：「骑士小姐，您不觉得今天外面的天气相当不错吗？」 莱芙自然?注意到，玻莉斯公主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不敢直视她。而娜提雅维达嘴角上扬着，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心中猜了个大概。玻莉斯公主和娜提雅维达之间的气氛不很对，这两人在用?眼神交流着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这件事应该与她有?关，而且发生在她睡觉的过程中，那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呢了…… 不得了，现在就连玻莉斯公主都知道了。 不想继续在这样尴尬的环境中呆下去了，莱芙想起了在宫中看到了那个小小身影，决定去找希尔顿团长?报备一下。于是清了清嗓子和玻莉斯公主说她要出去一下。 - 她到公馆的二层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希尔顿团长?，反而遇到了兰斯。希尔顿团长?和兰斯负责守护的公主都在二楼，而且住得很近，莱芙便向兰斯走去打探希尔顿的下落。 「莱芙，你来这里做什?么？」兰斯挑着眉说，「看起来，这里的人都不太欢迎你呢。」 棕发骑士抬起头来，看了周围一眼。莱瑞拉公关的第二层与第一层不同，周围大片的屋子里都住满了公主。莱芙到这里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好几扇门?都打开了，门?中的使?女探出头来打量她，在确定她没?有?长?三头六臂之后?便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我?是来找希尔顿团长?的。」莱芙说，「他在这儿吗？」 兰斯回答道：「他不在这儿。」 莱芙问：「那他去哪儿了。「 兰斯转了转眼睛，说：「去找医官治他的老骨头了——你有?什?么事要找他吗？要是有?谁欺负你了而你打不过他的话，告诉我?也一样，不必找希尔顿团长?哭鼻子的。」 「我?可不像你……爱哭鬼。」莱芙说到这。突然?卡了壳，她抬起酸痛的肩膀，想了想，她这觉睡得确实有?些像是在打架。或许在梦里遇到打不过的敌人时，还真的动过要让整个骑士团出马去群殴对方的念头。 「谁爱哭，你才爱哭。」兰斯重重地哼了一声，「对了，你有?没?有?听?到，刚才下面可是闹了好大的动静，他们都说是在拆房子，可是我?才不信，这附近哪里有?房子可拆？我?倒觉着是打架的声音，而且是从玻莉斯公主的房间那边传来的。我?还真以为你和谁在斗殴呢……」 兰斯又说了那些声音出现与结束的时间，莱芙则表示这段时间她在睡觉。兰斯「啧」了一声，表示不信。 「不开玩笑了。」莱芙严肃道，「我?有?正事与希尔顿团长?说。」 「不能让我?转告吗？」兰斯问。 「关系重大，」 莱芙回答道，「我?想只有?希尔顿团长?才能做决定。」 火云雀的事已经记在了骑士团的功劳薄上，可想而知，要是任何风声传了出去，对于骑士团的声誉会有?多大的影响，同时也会在王都里造成人心惶惶。这也是她没?有?立刻将怀疑告知特尼王子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莱芙自己也并不确定她看到的那个东西是否真的和火云雀有?关，因此?也不敢只是凭藉自己的印象便做下判断。这件事关系到整个骑士团，莱芙自觉她并没?有?资格做出决定，究竟要怎样处理，该不该告知王室，这都是问过希尔顿团长?之后?才能知道的。 第130页 「希尔顿不在。」兰斯看着莱芙郑重其事的模样，便也收敛了笑意，「对圣殿起誓，这回我?可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他的公主给他下达了命令，这两天都不在这里。」 后?来又过了好几天，莱芙都没?有?见到希尔顿团长?，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 在这期间，王宫里倒是没?有?传出发生了什?么意外的消息，这让莱芙稍微安了安心。 唯一的异样是，特尼王子一直闭门?不出。就连之前那些他肯露上一面的宴会，现在也只是派侍从带一句话过来。 玻莉斯公主于是从一开始的开心激动，情绪慢慢地低落下来，每一次参加宴会却看不到特尼王子的身影，回来之后?便又是垂头丧气几分。 「特尼王子是为了避开我?吧，所以才不来的……」玻莉斯公主问她，「莱芙，我?让你不把?坏消息告诉我?，只把?好消息告诉我?……所以其实特尼王子已经讨厌我?了是不是，讨厌到甚至就连我?出现的地方都不会来了……」 莱芙说：「怎么会呢。您快照照镜子吧，看看您那如星辰般闪耀的双眸，还有?那皎月一般的面颊……」 突然?，耳室的门?「咔嚓」一声开了，娜提雅维达里面走了出来，莱芙一下子尴尬了起来，脑子卡壳。就忘记了下面的话是什?么了，「……面颊，以及那……」 娜提雅维达笑着说：「以及那……骑士小姐想说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要事要找希尔顿团长?，」莱芙转身便走，「今天可不能再错过了。」 这回的确没?有?错过。莱芙向希尔顿团长?报告完火云雀的事，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她正要下楼去，便从窗口看到了王宫的车队离开的场景 。 她连忙回去见玻莉斯公主，一开门?就听?到了玻莉斯公主的笑声。玻莉斯公主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边滚动一边说：「娜提雅……哈哈……娜提雅维达，再给我?……哈哈哈……再给我?读一遍……我?听?不清楚……特尼王子到底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 莱芙看到了一个扁平的长?条礼盒放在墙角，看尺寸应该是一套衣服。 娜提雅维达将手中写着字的绢布放下，对玻莉斯公主说：「他要您做他的新娘。」 「再大声一点，……我?都说了听?不清楚。」玻莉斯公主在床上打着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 听?声音，玻莉斯公主已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虽然?觉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但?是莱芙还是真心地为玻莉斯公主高兴。她走到了那个礼盒边上，只是靠了一下，没?有?想到礼盒一下子就散开，应该是刚刚打开过了。在礼盒中，是一件纯白?色的礼服，其精巧别致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睛。 「特尼王子说，让您穿上这件礼服，与他共舞，他会在舞会上亲口宣布，您会成为他的新娘……」娜提雅维达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莱芙则盯着那件裙子看，看着看着，原本上扬的嘴角渐渐地落了下来：「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说特尼王子，他会不会没?有?考虑过……」 「再来一遍，我?听?不清……」玻莉斯公主继续在床上翻着，声音盖住了莱芙说的话。 娜提雅维达望向莱芙，问：「没?有?考虑到什?么？」 棕发的骑士姑娘从礼盒中将裙子提了起来，然?后?拧着眉，目光看向了腰身的部位，有?些为难地说：「……没?有?考虑到……玻莉斯公主可能穿不下，这一点。」 玻莉斯公主一下子停止了滚动。 第38章 莱芙话音一落, 屋子里便彻底静了?下来。 玻莉斯公主在床上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将?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脸。 「唉……」娜提雅维达有些责怪地看了?莱芙一眼，这是她难得对?莱芙露出的表情, 说，「骑士小姐, 您可真是的。您倒是让玻莉斯公主先高兴一会儿, 再提起这件事吧。」 娜提雅维达倒是没有表示反对?，反而?默认了?莱芙说着是对?的。玻莉斯公主听?着, 又将?自己的脸遮得严实了?一些。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莱芙刚才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了?。玻莉斯公主心情低落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这件天大的喜事，却?被她一下子扫了?兴致，「我?太不应该了?。」 娜提雅维达向她走来。莱芙便将?礼服双手递上, 接着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话来。 莱芙的视线和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一触，汗毛便又竖了?起来, 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睛。 这几天在面对?娜提雅维达的时候，莱芙只顾得尴尬了?。在睡觉的时候，她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立图要表现出一副「当初的睡姿只是偶然发生的, 并不是常态」的样子, 以避免娜提雅维达大人真的以为她是一个有着特殊癖好的人。莱芙不敢和女使官说要分开睡的事，这样做显得她太心虚了?，只好每次都在睡眠中途醒来好几次，却?依旧发现矫正自己的姿势非常难。于?是这几日精神崩得很紧, 原本这种伤人的话她过一过脑子之后是不会说出来的。 娜提雅维达从莱芙手中接过了?礼服裙，另一只手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木制衣架, 在从礼服裙的裙摆下穿过之后，娜提雅维达就将?它?挂了?起来，用手抻直了?各处，然后细细打量。 第131页 特尼王子送来的这件礼服裙是纯白?色的。正如同纳缇伍兹国王室中所一惯流行的那样，上面尽是繁复精緻的花纹。通体材质是丝绸的，而?且不是普通的丝绸。普通的丝绸通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泛着黄气，但是这件衣服却?不同了?，通体透白?不说，还隐隐泛着莹润的珠光。 裙子上还点缀着宝石与?珍珠，宝石都是纯白?透明的钻石和水晶，珍珠则是淡淡的粉红色，因此并没有破坏这件裙子本身的色调。裙摆呈现鱼尾形，因而?并不是规则齐平的，最短的部位在斜前方，只能盖住膝盖，最长的部位则可以盖住脚面。连带着需要的裙撑也要短上一截。 这是王都提姆城中这十几年?开始流行起来式样。一开始服装商人们从国外引进时还受到了?一段时间的抵制。毕竟在礼法相对?于?别国更严厉一些的纳缇伍兹国人看来，这种款式的裙子有暴露、轻挑之嫌。但是在几个异国来访的使者夫人们身穿着这种款式的裙子参加了?几次舞会之后，本国的几喜欢新款式的贵族女子也开始试着穿起了?这种裙子，就连先王后也穿过。这之后，这股风尚才慢慢地刮到了?平民百姓。以至于?现在到提姆城中走上一圈，在成衣店中大半的款式都是此类，只是在细部稍有不同而?已。 这件礼服裙和玻莉斯公主其他的裙子放在一起，便显得极为突出。其余的裙子都旧了?，式样与?款式也早已落后于?这个时代?。 莱芙不是很懂得服装上的时尚，但也觉得这件裙子真的很好看：「在穿上新裙子之后，玻莉斯公主一定?会更加令人惊艷的。」莱芙对?着娜提雅维达说，这话虽然是说给躺在床上捂着脸的玻莉斯公主听?的，但是也不乏真心。 当然这惊艷的效果能否达成，还是得建立在玻莉斯公主能穿上这件裙子的前提下。 玻莉斯公主听?了?，身子弹了?一下，似乎想要起身但是没有使上劲，依旧倒在床上。像是一根被晒干了?的稻草。过了?一会儿，翻了?个身，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还是在为莱芙刚才说的话生气。 「骑士小姐说的是呢，玻莉斯公主您就不想再看一眼这件裙子了?吗？一开始送过来的时候你可是喜欢得紧呢。」娜提雅维达也配合着说，目光却?依旧落在礼服裙上。 就在特尼王子将?裙子送来时候，由于?已经好几日没有和特尼王子有过任何联繫了?，玻莉斯公主正伤心难过着。在拿到了?特尼王子送来的礼物的时候，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拆开来了?。一下子就被裙子惊艷，她心想自自己若是穿上去了?会是怎么一副模样，但是还来不及细看呢，特尼王子派来送信的侍从就过来了?。 在从字条上读到特尼王子要让她成为他的新娘之后，玻莉斯一下子激动坏了?。什么礼服不礼服的，都抛在了?脑后。她的脑子里只是一再地盘旋着一句话「特尼王子的新娘」。这喜悦之情过于?强烈了?，她甚至有一点醉醺醺的做梦一样的感觉。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在没有得到的时候非常渴望，在真的触手可及的时候反而?不敢拿，实在是不敢相信，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 玻莉斯公主心很乱，必须得让娜提雅维达重?復上无数次她才能安心下来。于?是更没有精力细看这件裙子了?，当然更不会发现这件裙子根本就不合身。 听?到娜提雅维达说的话之后，玻莉斯公主不语，闻言只是用被子将?自己绞得更紧了?。 「或许是为了?给玻莉斯一个惊喜吧，特尼王子并没有叫成衣匠来为玻莉斯公主量身材数据。这件礼服裙的确是美丽极了?，但是也不合身极了?。当初若是让成衣匠来量一量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娜提雅维达想了?想，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特尼王子是根据什么来为玻莉斯公主做衣服的？难道?是靠目测的？每次去见特尼王子的时候，我?总是会把?束腰的带子收得更紧一些。但还是没有想到，在特尼王子的印象里，玻莉斯公主的腰居然有这么细……」 「能改吗，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并不太懂得怎么做衣服。她小时候也被萨曼莎奶奶教着纺线织布，她学是学会了?，但是手比较笨，做起来浪费时间，萨曼莎奶奶看她占着家中唯一的织机浪费时间，便让她到一边玩去。莱芙最多只会纺线织布而?已，对?于?布匹怎么变成合身的衣服，更是一窍不通了?。便也只好看向女使官。 玻莉斯公主虽然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做出一副不想要与?两人有任何交流的样子，但是耳朵却?是一支竖起来的，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能改，当然能改了?。但是要找到同样的质料恐怕很难，而?用杂色的布料就会将?这裙子彻底毁了?。要调整的也并不是只有腰身这个地方，还有肩膀和胸口的位置。」女使官一边用手抻着礼服的各个部位，一边说，「像这类并非量体裁衣的衣服，成衣匠通常会在缝线的地方多留下一点布料，以方便做出更为符合身材的改进……我?看看……似乎没有，这该怎么办呢……」 「好了?，娜提雅维达……」玻莉斯公主闻言，也只好接受了?现实。整个人精神不振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娜提雅维达和莱芙中间，看着那件漂亮的礼服裙，说：「在舞会之前我?会减少晒太阳的量，水也会少喝一点，总能穿上去的……不是吗？」 第132页 「可是，这不会影响到您的身体吗？」莱芙道?。 「这点苦我?还是受得了?的。」玻莉斯公主给自己鼓了?鼓劲说，「就当是提前过冬了?。你放心吧，莱芙，我?恢復起来很快的。」 莱芙这才是松了?一口气。她真的不希望一件本来很好的事最后居然会在衣裙这么小的事情上卡住了?，若是这样的话就太遗憾了?。 而?要是去特尼王子那儿换衣服……那恐怕玻莉斯公主会更加羞耻的。 「不，你不行的。」娜提雅维达将?礼服裙取了?来，举在身前给玻莉斯公主看，然后一桶凉水就这么浇了?下来，「当你将?重?量减到能穿上这件礼服裙的时候，怕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会努力的……娜提亚维达你今天怎么和莱芙一样都这么扫兴。」玻莉斯公主小声地表示反对?，然后被娜提雅维达推到了?镜子前面。 娜提雅维达将?那件衣服比在玻莉斯身上，然后说：「真不知道?这件衣服是哪个成衣匠做出来的，一点都不像是人能穿上衣服。您看看这肩膀的位置，几乎是尖的，还有腰身的部位。」娜提雅维达说着，将?礼服裙的腰部贴在玻莉斯公主的腰上，于?是裙摆立马拖到了?地上——相比于?这件礼服裙，玻莉斯不仅不够瘦，而?且不够高。 莱芙本来觉得目测差距只是差了?一点点而?已，只要稍微控制一下-体重?就能穿进去了?。却?忽略了?布料是扁的，而?人的身体是立体。原本看上去差不了?多少的腰身，在真的贴到身上对?比之后，才发现差距非常明显。玻莉斯公主的腰，必须要窄上一半才能穿上。 「还有胸口和臀部的位置。」娜提雅维达说着，又给玻莉斯比了?比，「这两边倒是松了?不少，就算你有那样的腰，穿着还是会像布袋一样。可惜布料的纹路不一样，不然裁来补上腰上的，也不是不可以。」 玻莉斯鼓着腮帮子。 「要不是特尼王子送到了?我?们的房间里，我?还真的担心是他送错了?呢。对?了?，在特尼王子送来的字条上，有留下玻莉斯公主名字吗？会不会送错了?？」看玻莉斯公主快要哭出来了?，娜提雅维达才说，「不过在我?的印象里，这样的身材可是莱瑞拉公馆中的任何一个公主也没有的。」 莱芙将?放在一边的字条拿了?起来，上下扫了?一遍，然后说：「上面有玻莉斯公主的名字，所以公主您就安心吧。特尼王子清楚得很，他要娶的人就是你……」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努力穿进去的。」玻莉斯说着，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在心里过于?甜蜜的时候，一点点瑕疵就显得过于?刺眼。 莱芙觉得有些头大。特尼王子想要娶玻莉斯公主，这算是遂了?公主一直以来的心愿了?。这本来是好事一件的，怎么就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突然变了?味道?。 看娜提雅维达和玻莉斯都关注着那件礼服裙，莱芙突然想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特尼王子没有亲自出现来求婚呢？ 莱芙在乡下地方长大。埃得村的农民自然不像贵族，任何事的有那么多花样。农村人家根本买不起那些象徵着婚姻的贵金属饰物，比如说戒指之类的——顶多在婚礼前夜，拜託神官找人借上一个用一下，然后又还回去。村里哪怕真的有人攒了?钱用白?银做了?小小的一个指圈，农妇们也不会戴出来。一方面是周围人都没有这种东西，怕平白?地惹人眼红：另一方面洗衣服的时候指头会被水泡大，戒指勒着很不舒服，在干活的时候也怪麻烦。 当时加里大兄弟向她求婚，用的就是自己编的花环。不过，在村子里面，其实也不兴求婚。求婚一事让淳朴的村里觉得怪那腔做调的。情情爱爱这些事都是吃饱饭没事干的城里人闲着没事做才拿出来说道?的，婚姻对?于?下层百姓而?言不过意味着搭伙过日子而?已。两人在一起一顿饭可以少开一个火，晚上就能少点一盏灯，这就是婚姻有利的地方。因而?到了?适宜的年?纪，村里的人就开始相看了?，哪家的闺女勤劳健康，哪家的小伙子强壮能干。都是知根知底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到了?合适的年?纪，一方家里人向老神官说上一声，老神官两边各自走一遍，再选个自己让两个孩子住到一处，请乡亲们吃上一顿饭，这事也就成了?。 莱芙在埃得村里住了?整整十六年?，对?于?德亚大陆的婚姻的理解程度也就这么多。她并不确定?王公贵族们会怎么做：他们会求婚吗？当面说，写信，还是托人？ 但是她后来仔细一想，便注意到这里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对?于?这片信仰圣殿的大陆而?言，婚约除了?在经济上的作用之外，也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而?王子订立婚约这么大的事，特尼王子甚至就没有出现，只是派侍从来传一句话，写个字条，送件衣服就完事了?。 德亚大陆面积很大，国家林立，各地风俗不同，莱芙并不太知道?纳缇伍兹国的在王子定?下婚约时会有什么规矩，但是直觉不会这么容易的。虽然老国王的确说过，特尼王子可以选择与?他喜爱的女人结婚，但是王子成婚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涉及到各方势力的平衡。贵族们也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对?于?王子选妃的事虽然没有最终的决定?权，但是明显各自有支持的对?象。 第133页 日头渐渐地落下了?，晚霞的光撒落在屋内的三人之中。玻莉斯公主还在考虑着接下来的几天她还有多少的太阳可晒，娜提雅维达则试图劝阻着她。 莱莱手里则拿着那一张字条继续看着，看着看着才渐渐地觉出不对?味起来：「……您只要穿上这件礼服裙，就能成为我?的新娘……」礼服裙在前，新娘在后。特尼王子说的并不是，「请您成为我?的新娘，然后穿上这件礼服裙」。 她刚刚升起了?这个疑问，便听?到了?敲门的声音，看了?一眼正在交谈中娜提雅维达和玻莉斯公主，莱芙自觉地站起身来开门。 不知道?外面站得是什么人，快要到饭点了?，应该是莱瑞拉公馆的管事。 莱芙一门打开，便被门口那一大群人吓到了?：「请……请问诸位是来做什么的？」 一个个脸生的、或是只有几面之缘的使女们站在门口，乌泱泱的一大片，将?整个走廊挤得水泄不通。莱芙踮脚望了?一眼，才看到走廊尽头被堵着进不来的管事。 管事的手里拿着餐盘，因为担心被周围的使女们挤掉，于?是将?餐盘高高地举在头顶上，一脸进退两难的痛苦神情。在看到莱芙向他望过来的时候，便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张合着嘴唇，从口型可以看出来，说的是：「实在没办法过来了?，请体谅一下。」 「听?说特尼王子送了?玻莉斯公主一件裙子。是这样吗？」一个挤在前面的使女说。 莱芙闻声，将?视线落去，说话的这位使女她还是有一点印象的。莱芙记得她是埃里克公主身边的使女。就在上回埃里克公主试图从玻莉斯公主手中将?胸针抢去的时候，这人正好站在边上。 这些使女们都是带着公主们给她们的使命而?来的，之前从来没有踏足过玻莉斯公主的地方，现在却?都来了?。 「诸位得到的消息没有错。但是我?并不知道?诸位的主人也知道?了?这个信息。」莱芙本来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但是听?了?这位使女的话，便也猜到了?，特尼王子要娶玻莉斯公主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她替玻莉斯公主感到一阵扬眉吐气。但是没有想到这些原本无比矜持的公主们，因为这件事居然全部被惊动了?。看来传闻中王室贵族不会死?缠烂打的说法也并不可信，她刚刚约莫数了?一遍，使女的数量不会少于?四十个，现在就和骑士团开会时的人数差不多，几乎每一个公主都派了?使女过来。 莱芙板着脸说：「我?已经确认了?这个消息，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什么事？」一个使女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使女，好像莱芙会这样问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样，「我?们当然是想要来看那件裙子的。」 屋内的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玻莉斯公主让我?问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莱芙先回了?娜提雅维达说没事，然后才看向了?站在她面前的使女，眼皮跳了?跳：「请恕我?直言，王子送来的礼物是属于?玻莉斯公主的，我?没有权力决定?谁能看它?。而?且恐怕这不是一个适宜的请求。」 「请求？」一个使女颇为讥诮地笑了?一声，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字条，「骑士姑娘，您会这么说，恐怕是因为您没有看过这个吧。」 莱芙满心狐疑地接过字条，展开一看，发现这上面的内容居然和特尼王子送给玻莉斯公主的字条上的内容一模一样，「……您只要穿上这件礼服裙，就能成为我?的新娘……怎么会这样？」 另一个使女说：「骑士姑娘，您可别太惊讶了?。我?这里也有一份。」 这时，在场的每一个使女差不多都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字条，那上面的字迹和句子都一模一样，只是公主的名字写得不一样而?已。莱芙在看了?十几张之后，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她又重?復地念了?一遍某张字条上的：「您只要穿上这件礼服裙，就能成为我?的新娘……」 原本觉得这是特尼王子对?于?玻莉斯公主的体贴，他只是想要找理由送给玻莉斯公主一件衣服而?已，但是越读越觉得心里发寒。 一个使女皱着眉头，说：「您已经看到了?。现在，请问现在可以给我?们看那件裙子了?吗？」 不止是莱芙，这些使女和她们的公主都经歷过同样的心理落差。 在一开始接到字条的时候，公主们自然是欣喜若狂的，都以为自己王子妃的地位已定?。别的公主并不一定?都会有像玻莉斯这么直接的反应，但是也都很高兴，并且奖赏手下的人。公主们也没有拦着不让使女往外传这件事，于?是住得接近的使女们就半炫耀地与?相熟的使女交换了?消息。 她们自然很快就意识到，收到同样字条的并不止自家的公主一个。又和几个使女勾通过后，便得知了?所有的公主都从特尼王子那里收到了?同样的字条。 使女们想要向公主说明这件事，但是她们才刚刚才从公主那里拿了?不少赏钱，怕惹了?正在兴头上的公主生气，从而?受到责罚，这才拖延到了?现在。玻莉斯公主住得离其他的公主有些距离，而?且屋里人又少，平常只有正式的场合才会与?其他的公主交流，并没有什么私交，自然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第134页 按照信上说的，关键就在那件礼服裙上面。如果照字面意思?理解，只要能穿上这件礼服裙，就能成为特尼王子的新娘。但是其余的五十个公主身边的使女们交流了?一遍，知道?了?这件裙子并没有在任何一位的手中，在才下来找玻莉斯公主了?。 娜提雅维达见莱芙迟迟没有回来，便站起身来，她直觉外面应该发生了?一些不应该让玻莉斯公主知道?的事，于?是叮嘱她在屋里坐着不要乱动，这才出去。 」骑士小姐，怎么这么久，玻莉斯公主都饿了?。」到了?门口，她看到了?堵住了?通道?的使女们，又到莱芙说，「让玻莉斯公主减重?是不可行的，但是她要穿上的意志坚决，恐怕我?也只能将?那件礼服裙改上一改了?。」 莱芙抬起头来看向了?娜提雅维达，她发觉女使官可能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想让玻莉斯公主发现所以才没有说的。 听?到了?「礼服裙」这个字眼，一个使女说：「怎么能改呢？如果改了?，按照哪一位公主的尺寸改才合适呢？特尼王子送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就该是什么样的……」 「就是呢。」一个知道?更多内情的使女说，「这件礼服裙，说不定?是先王后留下来的东西，又怎么能随便修改。」 娜提雅维达和莱芙费了?好一番说辞才终于?说服了?这些使女们先离开。她们答应了?在明天将?这件礼服裙给别的公主们试穿。毕竟离特尼王子宣布决定?的那一场舞宴还有一段时间，也不差这一晚，使女们便都离开了?。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玻莉斯公主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一般关系到特尼王子的事，玻莉斯总是会表现得很激动，但是这一回她的反应却?没有像之前那几次那样激烈，反而?显得无比平静，或许是过于?平静了?。 玻莉斯公主站在窗口，望向了?太阳已经完全落下的黑色天空。莱芙手里拿着餐盘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进来之后，她才回过头来，脸上是两道?安静流淌的眼泪。 莱芙看着玻莉斯公主眼睛哭得红肿，心里也觉得又难过又失望。难过是为玻莉斯公主，失望则是指向特尼王子。 「为什么会是这样……曾经的特尼王子不是这样的人……」玻莉斯公主抽噎着说，「他之前明明那么温柔……为什么现在却?要玩弄别人的心意……」 「明天，别的公主也要试那件衣服的。」娜提雅维达走过去，将?手放在了?玻莉斯公主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安慰说，「不过你放心吧。她们也穿不是去的……」 「让她们穿去好，我?不想……要了?。我?在乎的……不是她们穿得上穿不上……」玻莉斯公主说，「难道?……难道?我?只要……穿上了?这件礼服裙，才配得上爱他，穿不上……的话，就配不上吗……我?在乎的是，他为什么要把?我?这么努力地想要获得的他的喜欢，变成了?一件好像……很可笑的东西……要是这样的话，我?干脆要他的喜欢了?……「 - 第?二日一早，那件美丽的礼服裙便从一个公主手中，转到了?另一个公主手中。 莱芙便也跟着那间礼服裙，从一个公主的房间门口，走到了?另一个的公主的房间门口。几日以了?的，皆是如此。 原本信心满满的公主们，在接过礼服裙并试穿了?之后，都遭受到了?打击，因为她们都和玻莉斯公主一样，都没有能穿上去。 玻莉斯公主在那夜哭过一场之后就没有再哭。平时口中不离特尼王子一句的，现在却?刻意地避开这个名字。莱芙知道?玻莉斯公主那夜说的是气话，她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特尼王子，不然的话也不每天拉着窗帘闷在屋子里，连太阳的面都不肯见。 于?是莱芙依旧还是跟着那件礼服裙来来去去，生怕万一哪一个公主真的穿上了?，那也得让玻莉斯提前有一个心理准备才是。 这几日，在公主们试衣服的过程中，宴会照常举行，舞宴也是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次。但是处于?争议中心的男主人公、特尼王子，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不然那些对?于?这种选妃方式有些疑惑的贵族们便能藉机从王子口中得知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不幸的是——对?于?玻莉斯公主而?言或许是万幸——整个莱瑞拉公馆中的其余五十个公主都试穿了?一遍，愣是没有一位公主能穿上那件礼服裙。 莱芙暂时地替玻莉斯公主松了?一口气，便准备拿着礼服裙回去交差。虽然特尼王子写了?很多几乎一模一样的字条，按理说这件礼服裙在找到它?的主人之前，是属于?莱瑞拉公馆中所有的公主们的，但是既然特尼王子最先将?这件礼服裙送到了?玻莉斯公主那里，别的公主们便也毫无异议地将?礼服裙交由玻莉斯公主的人保管。反正这件裙子若是穿不上去，就算拿在手里也没有什么用。 正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位使女出现，拦在了?她面前。 莱芙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使女目光闪躲着说：」骑士姑娘，请问能再将?礼服裙借给我?们公主用一下吗？」 「可是按照我?的印象，每一位公主都试过三四次了?。」莱芙说，「为什么还要再借一次呢？」 「这是公主的吩咐，我?也不知道?原因，骑士姑娘。」使女说， 「还请借给我?用一下吧，我?很快就会还回来了?。」 第135页 莱芙也没有理由理由拒绝，便将?礼服裙给了?那个使女，接下来，又有许多使女向她借礼服裙回去。 棕发骑士靠着栏杆侧站着，脸上有几分疑惑，她不觉得这件裙子有再试一次的必要。就算是公主们的期望再大，人的体型也不会在几天之内就发生巨大的变化。而?且穿上那件礼服能合身的人，莱芙觉得本来就很难找到。 在走廊另一个头，两个骑士正在说话。 「欸，你可知道?我?这几天都做了?什么……」骑士甲冲着骑士乙抱怨道?，「我?这可是重?金打造的宝剑，公主却?让我?拿来砍……」 骑士乙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砍老鼠尾巴。」 「被你猜到了?。」骑士甲有些惊讶地看着骑士乙，「要是只是用来砍老鼠尾巴也就算了?。更可气的是，公主居然还要我?拿来削……「 骑士乙说：「蟑螂腿……」 骑士甲惊道?：「你居然又猜对?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必须得是公蟑螂的腿，不能是母蟑螂的腿。还要苍蝇眼，必须是左眼，不能是右眼。还有壁虎尾巴 ，要新鲜的。」骑士乙说，「还需要从未吸过人血的蚊子的翅膀，不能带上一丝身体的肉。」 骑士甲目瞪口呆：「你怎么全都知道?？」 莱芙从使女手中接过了?礼服裙，然后向两个说话的骑士走去。 骑士乙接着说：「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公主也给我?了?这样的任务。说是要配置一种很邪乎的汤药。只要将?这些东西按照一定?的比例配置，然后熬制一定?时辰，在喝下去的时候再念诵几句咒语，便可以在很快将?身体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莱芙听?着听?着愈发觉得不对?劲了?，便插话说：「可是，这听?起来很像是邪巫之术。」 莱芙想问他们为什么不阻止，但是又突然想到骑士的确并没有立场这么做。这个世界上的巫术的正邪并没有圣咒师和邪巫的对?立这么大。事实上，很多圣咒师都会一些邪巫之术，而?邪巫也往往有一点圣咒师的血统。大部分的巫术 ，其邪恶与?否要看施行巫术的目的而?定?。而?邪巫之术在有些时候也因为其效果而?在民间流传着，比如说一些治病的，求子的，甚至是管理身材的汤药。 这些术法虽然在施行之后都会对?施术人的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但是本身实际上无所谓的善恶之分：施术之人付出了?代?价，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却?并没有伤害到其他人。 两位骑士说话说得入神，看到莱芙过来时吃了?一惊，看到了?她的脸色也大约都猜到了?她想问的是什么问题。 骑士乙说：「使女们将?礼服裙借去用，就是为了?量尺寸用的。公主们得清楚知道?她们想要变成什么样子。」 骑士甲说：「我?阻止过公主。这个法子要冒上很大的风险，却?不一定?有结果，是一场赢面很小的冒险。而?要是失败了?的话，她会承受很多痛苦，并不值得，但是公主主意已定?。」 「我?真觉得这是一个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主意。」骑士乙将?拳头用力地砸向了?栏杆，「说是要选妃，却?偏偏拿出了?一件没有人能穿上去的衣服。根本就是在逼着公主们伤害自己。我?的公主想要嫁给特尼王子，因为她如果失败了?回去的话，就要被送去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国王。她之前没有任何机会，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希望，为了?嫁给特尼王子，她是什么事都肯做的。觉得她的健康更加重?要，却?无法阻止她……我?相信在莱瑞拉公馆中，还有许多公主都是这样的。」 莱芙瞳孔一缩。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又找了?几个骑士团的成员交流。在谈话中，她发觉还有好几位公主正在准备这种汤药，有些公主已经饿了?自己好几天了?，还有些公主穿上了?厚重?的带着钢板的塑身衣，一穿就要连着穿上十几个小时，走路的时候骨头被挤得「嘎吱嘎吱」响，一脱下来就是血肉模煳的一片。 回到了?房间之后，看到玻莉斯公主在暗淡的光线中抱膝坐着，目光汇聚在地上的一个小点上。 莱芙在适应了?室内的黑暗之后，才发现玻莉斯公主死?盯着不放的是一只躺在地上的死?蟑螂。 「莱芙，」玻莉斯公主听?到她的脚步声，头没有抬起来，「最近这里进来了?好多蟑螂、蚊子和壁虎，好烦人，你把?它?们都赶走吧……」 棕发骑士眉头一皱。无论是蟑螂、蚊子还是壁虎……这些东西在她现在听?来都格外刺耳。她下意识地摸向了?背上的刀柄，接着抽刀出鞘。 娜提雅维达在半掩着门的耳室之中，守着盏小油灯，听?到了?抽刀的声音，便起身出来，问：「骑士小姐，您要做什么呢？」 玻莉斯也被惊得站起身来，因为多日不见阳光，反应有些迟钝。 莱芙说：「玻莉斯公主，请您命令我?吧。」 玻莉斯公主不解，低声问道?：「我?该命令你什么，莱芙？」 「命我?守护您的尊严，命让您重?露欢笑，命我?让您永远幸福快乐……如果我?连这些都做不到的话，身为骑士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莱芙说说，一刀挥向了?遮光帘。随着这块在这几天刚刚换上的厚重?黑布落到了?地上，明媚的阳光洒落到房间内，也落在了?玻莉斯公主的有些苍白?消瘦的脸上，瞬间挤走了?屋内的一切阴郁。 第136页 莱芙回过身来，对?着玻莉斯说，「我?曾经想过以何种姿态来对?待您才是合适。以我?的立场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是否该做在您命令之外的事……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您未必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玻莉斯公主目光定?定?地望着她：「莱芙……」 「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劝阻您，别的公主们吃邪门汤药，做着种种伤害自己的事，您现在将?自己隔绝在阳光之外，其实也是同样性质的事。我?想要告诉您，您永远不需要为了?获得爱而?让自己变得糟糕。如果您真的这样做了?，您获得的爱也只能是假的。而?您明明配得上更好的东西。」莱芙诚恳地说，「所以，请您命令我?。」 第39章 前几日, 为了保证能?完全避光，窗上特地装上了特制的厚重遮光帘，屋子里的东西也跟着玻莉斯公主一?样不见天?日, 几乎都有霉味，气氛压抑, 屋里人?心情不舒畅。此刻, 厚重的遮光帘被?从中间整整齐齐地破开，遮光帘下面?的半截于是掉在了地上。 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 玻莉斯公主抬起手来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因为这几日都没有见到太阳，她显得比起之前来要枯干了不少。原本的避光的环境下，她的脸色呈现出虚弱的苍白，但是却不同于普通的人?类隔绝阳光的环境下被?捂出的那种白，而碰到了阳光之后, 立马显出了焦黄色。原本的润泽的面?孔也因为缺水而出现了一?道道的皱纹，过了一?会儿?之后，就像是脱壳的节肢动物一?样, 一?片一?片地落了下来。要不是掉落在空中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满地碎皮的样子还是挺可?怕的。 但是她也不像脱壳的节肢动物那样每脱下一?层壳都长得更大?一?些，反而变得更小了。整个人?皱巴巴的, 又黄又小, 看起来很不精神。 棕发骑士将砍刀收了回去, 又插回了背上的刀鞘上。神情严肃地俯着身子，对玻莉斯公主说：」……请命令我?。」 莱芙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玻莉斯公主的反应，抬起头来才发现玻莉斯公主奇怪样子：皱巴巴的，浑身掉渣, 就像是干裂的树皮一?样。小公主在这几天?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于是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但是也和阳光分不开：「玻莉斯公主，您……」 看到玻莉斯公主现在的样子，莱芙一?下子想到，这是因为阳光太强烈了。生物书上说过，植物在缺水同时照到强光，就会关闭气孔，从外观上看会变得有些蔫蔫的，但是莱芙不知道为何?还会有蜕皮这种症状。 玻莉斯公主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因为口干舌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对不起，我?想当然了……」莱芙对于自己的冲动十分自责，知道玻莉斯公主现在的样子与突然照进来的阳光有关，于是一?边捡起地上的遮光帘试图挡在窗户上，一?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光线，「实在是太抱歉了，玻莉斯公主……」 然而玻莉斯却只是笑着对她摇头。 娜提雅维达立马放下手中的活，从耳室中出来，然后从水壶中给玻莉斯公主倒了一?杯水，递到了玻莉斯嘴边。玻莉斯接过，灌了自己好几口才稍微平復了一?下，她很快又把整个水壶拿了起来，将里面?的水喝空了，才才恢復了精神。 棕发骑士手里拿着遮光帘，站在窗户边，依旧在试图弥补自己的莽撞带来的后果。 「没事了，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走到了莱芙身边，将黑色的厚重遮光帘从莱芙手中接过，目光带笑，「骑士小姐，您还拿着这个做什么呢？我?想在这之后的日子，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个东西了……」说着便将遮光帘放在一?堆堆放在一?边的正准备要丢弃的杂物上面?。 「哦，好的。「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本来就有些愧意的脸上更添一?丝羞色，她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原本手里拿着遮光帘，在尴尬之时总有可?以抓握的地方，现在手里头空空的，也不知道该将手放在哪个地方才好。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放到背后去拿刀，以往在面?对任何?敌人?的时候她都会这么做的——如果羞耻感也算是敌人?的话——但是又意识到拔刀的动作现在做来并不合适。她只好将似乎放在哪里都不合适的手贴着裤缝放着，指头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她这是怎么回事？在面?对娜提雅维达大?人?的时候，反应居然变得这么激烈了。莱芙甚至觉得这都不像是正常程度的害臊了，反倒像是……像是在面?对危险敌人?时的应激反应。血液立马从身体主干流向了四肢，这些生理?上的反应提示着她，此刻做出或战或逃的决定。但是不管怎么想，莱芙还是觉得这种猜测很不可?靠，毕竟面?前的明明是对她没有丝毫威胁的、温柔无害的娜提雅维达大?人?…… 娜提雅维达将杂物堆往墙角挪了挪，接着才又抬起头，看着杵在原地不动的骑士姑娘，便突然凑过脸去，问：「骑士小姐，您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莱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而娜提雅维达很快地又贴了上来：「对了，骑士小姐。您刚刚对玻莉斯公主说的话，我?可?全部都听到了，真让人?心脏怦怦跳呢。」 第137页 莱芙听得出来娜提雅维达话里有话，在微妙地表示对她的不满，于是没等?她说完，便接口道：「我?知道我?刚才行为不当。」 娜提雅维达问：「哦，哪里不当了？」 「首先，我?不应该随意在公主面?前拔刀，这会吓到她的。其次，我?更不应该贸然地破坏房间里的东西，因为可?能?会误伤到屋内的其他?摆设，我?的过失也许会被?记在玻莉斯公主身上。」莱芙说着，脑袋越来越低了。 「最后，我?最不应该做的是，在没有知会玻莉斯公主的情况下，莽撞地做出了可?能?会伤害到玻莉斯公主健康的事。而且在事情发生之后，我?却没有来得及反应。我?明明在玻莉斯公主身边呆了这么久，但是遇到了意外情况却还是会出现脑中一?片空白的情况，这实在很不应当。若不是有娜提雅维达大?人?在，我?这一?举动恐怕会对玻莉斯公主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或许是因为与希尔顿团长开了很多?次会议，也听了很多?遍他?冗长的讲话，莱芙清楚知道这回执行任务的关键就在公主身上，自己的一?切行为都要以玻莉斯公主的利益为第一?优先。莱芙的反省能?力因为每七日要做一?次简报而与逐渐增强，若是娜提雅维达不打断的她的话，她完全能?将自己的错误掰成几天?几夜的谈资。 「……」 娜提雅维达道，「真是羡慕公主，能?够被?您这样的骑士守护着。如果您是男子的话，喜欢的姑娘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可?是如果仰慕您的姑娘听到您如此真挚地对另一?个女孩那样说话，恐怕会恨不得将您一?口吞进肚子里去的。」 莱芙抬起头来：「嗯？」 - 玻莉斯公主喝完了一?壶水，一?抬头便看到娜提雅维达将一?脸懵的骑士姑娘一?步一?步地逼向了墙角。骑士姑娘现在的头已经快要低到地上去了，但是娜提雅维达依旧没有打算放过她。 娜提雅维达似乎注意到了玻莉斯公主的视线似的，回过身来。眼睛只是一?瞥，玻莉斯公主立马想到了打搅娜提雅维达的兴致会产生的后果。她将水壶倒了过来，却也没有再从里面?倒出一?滴水来，于是玻莉斯起身，亲自添了水。咕嘟咕嘟地喝饱了之后，便到了窗边晒太阳。 玻莉斯公主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復了气色。 莱芙隔着娜提雅维达的肩膀看到了玻莉斯公主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喜。 娜提雅维达面?色如常地将半块遮光帘和别的杂物一?起塞到了篮子里，接着又取来叉子将另外的半块遮光帘也从窗上取了下来。然后娜提雅维达便提着篮子出去。在放到了门口之后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收。 不过这一?向是莱芙的活，毕竟这个杂物篮在装满东西之后还是会变得很重的。莱芙想上去帮忙，但是娜提雅维达却没有半点想要她接手的意思。莱芙想，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力气还是挺大?的。 等?娜提雅维达走到了门口之后，玻莉斯公主才过来和骑士姑娘说话。 「莱芙，您不用担心我?的。我?并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脆弱 。就算是缺水一?年，顶多?缩回种子的样子，用水泡泡就好了。」玻莉斯公主半开玩笑说，她此刻似乎并没有因为特尼王子、礼服裙和其他?公主的事而忧心。 见玻莉斯公主脸上的焦黄之气消失了，又恢復了原先的样子，莱芙道：「您没事就好。不过您之后决定怎么做呢？」 「该怎么做……」玻莉斯公主想着，挠了挠头，「可?是除了等?待之外，我?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玻莉斯公主，我?有一?个故事要讲给您听。 「 「什么故事？」 「是在我?家乡的一?个故事。」莱芙觉得这件奇怪的礼服裙像极了灰姑娘故事里的那双水晶鞋。 她小的时候听了这个故事，觉得很奇怪。她知道鞋子都有一?定的码数，她的脚和同龄人?差不多?大?，体育测试的时候如果忘记穿运动鞋，可?以随时向别的同学借到，怎么可?能?会有一?双鞋子只有一?个人?能?穿得上呢？除非这双鞋子本身就不是做来让人?穿上的。莱芙觉得这件礼服裙也是同样荒谬的存在。 莱芙于是说到了灰姑娘的继母，还有继母带来的两个继姐，她们对于灰姑娘的虐待。之后又出现了神仙教母，南瓜马车，水晶鞋，漂亮的舞裙。灰姑娘终于在王子的舞会上惊艷了所?有人?。 「莱芙是说，你?和娜提雅维达，就是我?的神仙教母。」玻莉斯公主问，「也就是说，这个故事的意思是，你?们会创造出奇蹟吗？」 娜提雅维达放下杂物篮，关上门回来，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支着腮望向骑士姑娘。 「故事还没有结束。」莱芙接着说起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灰姑娘掉下的水晶鞋，「之后王子派人?拿着水晶鞋，挨家挨户去找那个姑娘。但是城中的姑娘们都试了一?遍，却都穿不上这只鞋子，只有剩下一?户人?家女儿?没有试过。他?们最后来到了灰姑娘的家中……」 玻莉斯公主明显地听出了这个故事和自己当前的处境相似的地方，她有些伤感地在娜提雅维达身边坐下，但是语气倒显得很是平静：「王子一?定能?找到那个姑娘的。水晶鞋就像是那件礼服裙一?样……特尼王子只是想要找出那个让他?心动的人?而已 ，只有那个人?能?穿上礼服裙……那件礼服裙的主人?是真实存在的，她早就出现在了特尼王子的生命之中，却不是我?……」 第138页 「但是，玻莉斯公主，您没有注意到吗？」娜提雅维达道，「这水晶鞋很古怪。鞋店里根本就没有那种只有一?个人?能?穿上的鞋子，但是也没有见谁找不到合脚的鞋子。这只能?说明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灰姑娘的脚是畸形的。特尼王子若是真的喜欢上了能?穿上礼服裙的女人?，恐怕那人?的身材也很古怪……」 玻莉斯公主：「……」 「然而故事依然没有结束，灰姑娘的两个继姐横加阻挠。但是她们也穿不上这双鞋子。」莱芙向女使?官投过去一?个深以为然的表情，见玻莉斯公主听到这儿?，表情一?松，莱芙压低了嗓门，说，「但是为了成为王子的妃子，她们一?个便将脚趾头割掉了，另一?个将脚后根割掉了。」 玻莉斯公主像是有人?要刺她似的将脚往裙摆里缩了缩，脸上一?副吃痛的样子。 娜提雅维达说：「我?开始喜欢这个故事了……」 莱芙接着说：「王子兴高采烈与灰姑娘的继姐举行婚礼，但是听到了人?们说：『看，她的脚在流血』……最后，王子终于找到了能?穿上这双鞋子的灰姑娘，然后和她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这说明，无论做出多?少努力来改变，终究不能?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玻莉斯公主说。 莱芙正欲点头。 「我?想骑士小姐是想用这个故事说明，王子的视力不好或是他?认脸的能?力不佳。所?以他?甚至认不出自己喜欢的人?的模样，非得要用一?双鞋子来判断，那么他?实在是一?个可?怜的人?。」娜提雅维达说，「但是最可?悲的不是王子，而是另外的姑娘们。为了一?个有眼无珠的男人?，居然宁肯伤害自己……」 莱芙愣了愣，琢磨了一?下发现娜提雅维达的说得也非常合适。 「我?明白你?的担心。不过，莱芙，我?想你?有些担心过度了。我?原本以为，为了让特尼王子喜欢我?，我?可?以有所?牺牲的。」玻莉斯公主说，「但是我?很快意识到，我?更喜欢阳光雨露的味道。这似乎有些自私，但是我?仔细想了一?遍，我?之所?以想要和特尼王子在一?起，是为了我?们两个将来能?更加幸福，而不是一?方为了另一?方变得不幸……」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娜提雅维达正欲起身，便听莱芙说：「应该是来找我?的。我?和同伴们约定过，现在时候差不多?。」 莱芙说着，拨正了背上的刀鞘，向门口走去。 一?打开门，便见兰斯两手扶着门框站着。身形高大?的青年骑士站成了一?个「大?」字形，几乎将整个门口都挡住了。他?的两条胳膊下还挤着两个脑袋 ，是骑士团中的另外两个骑士。 见莱芙出来了，兰斯一?挑眉：「还等?什么呢？莱芙！明明就是你?先提出来的，现在倒是磨磨蹭蹭的像在绣花一?样。要是胆子小不敢去就早些说一?句，可?不要错过了难得的机会……」 接着兰斯噘起了嘴，吹出一?首流行在王都百姓中的曲调。这首调子所?配的歌词是对于凯旋战士们的赞美，在斩杀火云雀的庆功宴上还有歌者唱过这首歌。用在现在这个时候，也算是应景。 口哨声在兰斯看到莱芙身后跟着出现的白袍女使?官的时候一?下子变了调，接着很快消失了。兰斯冲着莱芙的时候还总是一?副「真想约出去打上一?架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可?惜任务在身怕你?死了没法和希尔顿交代」的恶霸样，而在对上娜提雅维达的时候就立马败下阵来。毕竟这位可?是身份尊贵的、甚至很可?能?带着圣殿的神秘任务来这里的圣咒师，虽然娜提雅维达不想让他?们在面?对她的时态度上露出任何?破绽，但是兰斯还是在一?瞬间站直了身子。 他?用手将额角翘起的一?撮头髮摁了下去，然后将一?只手放到身前，脸上露出了温雅的笑意：「下午好，女使?官。」这样子，比起站在希尔顿团长面?前的时候不知道要乖觉多?少倍。 跟在兰斯身后的其余几位骑士也站直了，显然兰斯在前面?说的话解决掉了在称谓上的参差不齐。于是几位骑士齐声喊道：」下午好，女使?官。」 在走廊的另一?端，听到了骑士们整齐而响亮的声音，管事们都探头探脑。 莱芙也被?这声问好震得耳朵痒，回过头去，对娜提雅维达说：「请对玻莉斯公主说一?声吧，我?和骑士们约好了，要出去一?会儿?，今晚也许就不回来了。」 娜提雅维达问：「诸位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特尼王子已经很多?日没有出宫了，就算是到皇宫去求见，他?也不肯露面?。」一?个骑士说 ，「所?以我?们打算去堵……」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另外一?个骑士用胳膊肘搡了一?下，另一?个骑士说：「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亲自向特尼王子汇报工作情况了，实在是失职，难得有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一?下子便将希尔顿团长份内的事包揽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这样吗？」娜提雅维达的语气里有些怀疑。 「特尼王子是男人?中的男人?，居然能?够获得这么多?公主的欢心，甚至能?够让公主们为了他?做出冲动的事情。」兰斯说，「我?们当然还想要和特尼王子进行充满友善的探讨，主题应该是：如何?俘获女士的芳心……」 第139页 莱芙看了几位骑士一?眼，也配合的接腔道：「正是如此。」 「是的。」 「兰斯说得没有错。」 「这也正是我?想学的东西。」 周围的几个骑士纷纷表示贊同，没有觉得这其中任何?不对的地方。 「如何?俘获女士的芳心……可?是在我?看来骑士小姐可?是精于此道得很呢。」娜提雅维达眯起眼睛看着棕发骑士。 莱芙别开目光：「……谢谢夸奖。」 「苦学不倦，方有所?成。」一?个骑士说，「这门功课是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停止学习的。我?想莱芙正是这么想的。」 棕发骑士终于感觉到女使?官看她的目光相当不对劲，她摸着砍刀鞘的绑带。几个骑士让开了一?道空隙，于是莱芙到了他?们之中。 「可?是我?总觉得，你?们似乎要将骑士小姐带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娜提雅维达道。 「恕我?直言，」兰斯说说，「最先提出来的正是您的骑士小姐。」 公馆管事们在不远处看着，见门口又围了这么多?人?，有几个想过来看看。兰斯便走过去了，和他?们打了几个哈哈，将他?们带到了别处。 「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已经尝试过许多?办法了，却都不能?见到特尼王子。王子妃的身份，在很多?公主的眼中要比健康和安全重要得多?。我?们觉得那件礼服裙更像是一?个笑话，若是有那么多?公主都不惜伤害自己，那么到了最后，她们都会是输家。但是只要特尼王子一?日不表态，就会不断地有公主那么做……所?以必须让特尼王子做出一?个解释。但是特尼王子不露面?的话，我?们就只能?自发採取行动了。当然这个行动依旧依旧会在谨守礼节的前提下进行。」莱芙将两只脚併拢了，看向了周围的骑士们，然后接着兰斯刚才的话茬说，「我?们只想要向特尼王子传达我?们的意见：他?的方式也许可?以获得一?个无私而顺从的妻子，却并不能?获得女士的真心！」 兰斯将管事们驱走之后，一?边走回来一?边说：「是的，不能?获得女士的真心！」 娜提雅维达便回去，与玻莉斯公主商量了几句。出来之后，对莱芙说：「玻莉斯公主让我?和您一?起去呢，骑士小姐。」 莱芙正欲拒绝，就见玻莉斯公主从门后出来 ，说：「这是我?的命令，莱芙——娜提雅维达可?以帮助你?们的。」玻莉斯看了一?眼白袍女使?官，然后违心地对骑士们说，「如果特尼王子并没有醒悟的话，有一?些你?们碍于身份不方便做出的事，娜提雅维达却是不怕的。请务必替我?转告特尼王子，他?的行为极度让人?厌恶。 」 女使?官跟着几位骑士出去，原本几个骑士们还是勾肩搭背的，但是加入了一?个女使?官之后便排成了整齐队列。 在莱瑞拉公馆的大?门口，还等?着三十几个骑士。除了少数几个有任务在身实在走不开的骑士之外，骑士团的成员差不多?都在这儿?了。看到女使?官的时候，原本站得零零散散的骑士们也都下意识地排列整齐。 这些骑士们中间，大?部分人?都没有得到他?们所?守护的公主们的首肯。当听到玻莉斯公主的说辞时，都对莱芙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个刚被?拉过来的骑士问：「我?们此次行动，希尔顿团长知道吗？」 众骑士一?下子安静了。 莱芙一?听，心里也有几分不安。她在和兰斯说起这个想法的时候，后者很快就表示这件事他?愿意参与，顺便还主动提出要为莱芙拉上几个人?来。莱芙本来也没有指望兰斯能?拉到很多?人?过来，没有想到她低估了兰斯在骑士团里一?唿百应的人?气。人?多?当然方便办事，就算追究起来也可?以分摊责任，但是这也就把一?件本来是私自的行动搞得像是骑士团全体出动一?样 。 要是让希尔顿团长知道了，恐怕又会责怪他?们不懂得为骑士团考虑了。 就在这个时候，莱芙脑壳一?痛。「噼噼啪啪」的声音之下，众人?都捂着脑袋向上看去，只见希尔顿团长站在二楼的窗边。 希尔顿团长蓬乱的头髮下是一?张严肃的面?孔，鼻头髮红，嘴唇紧抿，像一?只恼怒的狮子一?样。但是极其违合的是，他?的手心里却抓着一?把糖果，正在往下面?撒去。刚才砸痛了几位骑士脑袋的就是这些糖果。希尔顿又撒了一?把。 在德亚大?陆的某些地方，的确是有向远行的人?砸东西的习惯。通常丢的是麦粒，有时也会是鲜花和食物等? ，有着祝福来路顺畅、收穫丰富的意思。 骑士们在强憋一?会之后，都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俯身捡糖果，捡起来之后又向附近人?家跑出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们丢去。 莱芙与娜提雅维达不解地对视一?眼。 接着便听兰斯哈哈大?笑地说：「擅自行动一?向是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的行事宗旨之一?，反正不管最后有什么结果，亲爱的希尔顿团长总是能?够摆平的……嘶，希尔顿你?这臭老头子不要直对我?英俊的脸砸……」 希尔顿团长将手里的糖全部砸光了，然后板着脸，冲着下面?的骑士喊道：「无论你?们做什么事，都一?定记住，不能?太失礼。」 第140页 在作别希尔顿团长之后，骑士们似乎又重新?欢腾了起来，也不再因为女使?官的在场而感到不自在了——一?部分原因是女使?官和莱芙现在共乘一?匹马。女使?官在身高上的压倒性优势让棕发骑士显得像是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娃娃一?样，原本彪悍到让人?忘记个头的骑士姑娘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这样子实在是太逗趣了。 骑士们无法不注意到那边，却又不能?让女使?官发现他?们，于是只好和周围的同伴说话，说着说着，就真的放松了下来。 其余的骑士们有说有笑的，气氛融洽，唯有莱芙被?娜提雅维达抱在怀里，此刻几乎浑身僵住。娜提雅维达两手绕到她的身前，抱住了她的的腰，后来更是索性包在莱芙的手上，牵住了莉莉的缰绳。莉莉负载能?力很强，背了两个人?根本毫无压力，但就是很不自在似的，跑动的速度很不稳定。忽快忽慢的速度让一?路显得有些颠簸，莱芙觉得每颠一?次娜提雅维达就会将她抱得更紧。 莱芙的面?庞慢慢涨红，好在娜提雅维达在她身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骑士小姐，您怎么了？」娜提雅维达问。 ——不，她发现了。 莱芙觉得脖子痒痒，一?开始是因为娜提雅维达的头髮，现在是因为娜提雅维达在说话的过程中吐出来的气息。 没等?莱芙回答，娜提雅维达又说：「接下来该建议特尼王子，获得女士真心的正确方式——您是在想这个吗？」 - 找特尼王子要一?个解释，这是骑士们早已有了的主意。但是特尼王子一?直在宫里不出来，原本定好的行程，也都推了个干净 。就连他?身边的侍从，也都闭门不出，骑士们想要找人?打听特尼王子的行踪都打听不出来。谁都不知道特尼王子为什么变得这么神秘，只能?解释为特尼王子太忙了。 但是有一?些行程却是特尼王子必须得亲力亲为的，没有任何?藉口能?推掉。在特尼王子的婚宴上，将会有圣殿中枢的人?参与庆祝，他?们要入住的地方要运输进一?批和祭祀有关物资过去 。因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也是为了体现纳缇伍兹国?对于圣殿的敬意，特尼王子必须得亲自到场将这批物资检查一?遍，送入库房中去落锁之后，才能?回宫。 这一?来一?回的路上，就是骑士们的机会所?在。 不过考虑将物资运送过去的路上会有太多?的人?马跟着物资一?起，他?们在这时出现可?能?会被?当成要劫取物资的，闹出很大?冲突来。而特尼王子回来的路上，人?马也会更少一?些，于是骑士们决定在特尼王子回宫的路上将他?截住。要是不把握这个机会的话，下一?次特尼王子再出宫来时候，就到宣布王子妃的舞会，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骑士们躲到了目标路线一?旁的森林中，在马的嘴里塞上东西让它们不发出声来，等?到了太阳西沉，晚霞漫天?之时，才看到特尼王子坐在四轮马车上过来。特尼王子身边现在有五十多?个守卫，各个都实力不弱。 「看到了没，他?们快来了……一?会儿?我?负责最后面?的那一?个，你?就对准了侧翼的……」一?个骑士说。 「一?击即中，不要伤到任何?人?，马也是……一?个对付一?个到两个，砸昏之后立马捆起来。不要让人?看到我?们的脸 ，也别闹出任何?动静来……」兰斯说，「这条路上没有什么人?家，基本上可?以排除被?发现的风险。从这里到王宫还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等?到王宫里的人?那么发现不对劲，再派兵过来，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也就是说，我?们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 林中十几步远的地方，有骑士们刚刚清出来的一?片空地。空地上摆着一?堆不久前捡过来的、已经噼好的柴，还有一?堆麻绳和很多?黑布。 莱芙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弄出来的。几乎一?进到这个林子里，骑士们便立刻四散了开了，捡柴的捡柴，撕布的撕布，带了麻绳的骑士开始整理?，剩下人?便开始谋划接下来的战术。明明是要去拦一?个大?国?王子，骑士们的表情与其说是害怕后果，倒不如说是兴奋。他?们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希尔顿团长在每次会议上几乎都要大?讲特讲的团结精神，平时倒没有怎么表现出来，现在一?开始「擅自行动」的时候，倒是体现淋漓尽致了。 随着特尼王子的人?马接近，骑士们逐渐摒住了唿吸。 终于，兰斯挥臂喊了一?声「出发」。 骑士们闻声，立刻拉上遮面?的黑布，手里拿着一?根或两根麻绳，怀里塞着一?片或两片黑布，立刻都沖了出去。每一?个骑士都毫不犹豫地对准了自己的目标。留在了原地的，只剩下没有没有分配到任务的娜提雅维达。 莱芙需要解决的是为特尼王子驾车的马夫，她趁着暮色悄无声息地蹿到了车上。然后在车夫脑后敲了一?下，将他?捆了起来，用黑布绑上眼睛。这样哪怕中途醒来，也不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接着她一?把勒住了马车上受惊的马。 在转头去看其他?的同伴，一?个个也都是动作迅速地处理?好了一?切。他?们的对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往往应付不了几招，就被?击倒了。骑士们将被?捆起的对手甩到马上，接着牵着马到树林中。很快地，道路上就只剩下了特尼王子所?在的四轮马车。 第141页 莱芙控制着马车上的马往林中驶去 特尼王子或许在马车上小憩，所?以此刻依旧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女使?官拿打火石点燃了柴火堆。 莱芙将四轮马车停在了林中，望向了周围一?群或是插腰、或是撸袖管的骑士们，觉得颇有几分意外，提醒一?声说：「希尔顿团长说过了，不要失了礼节。」 兰斯双手抱胸，闻言挑了挑眉，说：「掀开吧。」 莱芙心想，早该知道的，既然希尔顿团长都特意叮嘱。那么一?定是因为骑士们在某些时候真的很可?能?做出失礼的行为。 她一?下掀开了车帘，火光照向了车中特尼王子精美的衣衫上，但是他?的脸依旧藏在阴影之中 。 「我?知道诸位的来意。果然没有猜错，是为了你?们的公主不平吧？」特尼王子笑出了声来，也不等?骑士们请他?，便从车上下来了，「还真是一?群多?管闲事的人?呢……可?是她们想要嫁给我?，不也只是为了国?家利益吗？既然是这样的话，我?让她们付出一?些东西，又有什么错？」 特尼王子的声音比起往日尖细了不少，就像是掐着嗓子在说话一?样。在场其余的骑士们没有多?少和特尼王子单独交谈的机会，但是莱芙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不是特尼王子的声音，但这又确实是特尼王子的脸 ，只是他?原本白净的脸上，像是罩着一?层灰一?样，而他?的目下是一?片青黑之色。 「要是不付出努力的话，又怎么能?得到的我?的爱？你?们这些人?，现在做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毕竟她们想要的，只有我?的爱，我?想要什么，她们都会付出的。而你?们做的任何?东西，她们都看不到……」特尼王子说着，转向了莱芙，「骑士姑娘，我?终于又见面?了，我?当初可?是真的很想要和您成为盟友的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龙:一大波醋酸正在酝酿中。 第40章 莱芙还记得, 在上次与特?尼王子?会面的时?候，对方确实是拿着他和她之间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出现的——友谊说事。莱芙当时?并不清楚自己?和特?尼王子?之间，除了任务之外还会有什?么别的交情,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特?尼王子?并没有用「盟友」这?个词。 而当初在废宫的时?候, 莱芙还有印象, 就在她一刀将火云雀砍死?之前，那只肥麻雀一样的小东西曾经说过一句：「我和你才是真正的盟友」。 「你不是特?尼王子?。」既然已经被眼前的人认出来了, 莱芙索性?也在再装下去了，她将遮面的黑布扯下，然后质问道，「你把特?尼王子?弄到哪里去了？」 有五个人负责看管那些被捆起来的守卫。其余的骑士们很快也将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毕竟他们一开始将面孔遮起来, 也并不是为了防特?尼王子?。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来，哪怕是只是为了稳定人心，特?尼王子?并不会将这?件事声张出去。 骑士们依旧相信着传闻中?特?尼王子?的仁善, 知道他不会将骑士们在义?愤所激下的举动当成叛乱。几?乎所有的骑士都以为，他之所以使?出了拿那件尺寸奇怪的礼服裙来考验公?主们的昏招，要么是受了手下人的蒙蔽, 要么是自己?一时?煳涂, 要么他只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个玩笑而并没有预料到这?件礼服裙目前在莱瑞拉公?馆中?引起的一系列后果。 总之, 只要骑士们将现在发生?的事情，后续可能会产生?的不利影响以及他们自己?的建议向特?尼王子?说明，王子?一定会立马做出弥补措施的——只要特?尼王子?真的是传闻中?那个善于听谏的一国储君，也能考虑到他之前的举动对于纳缇伍兹国王室在诸国面前的形象、外交关系等造成的巨大影响。 想要得到特?尼王子?一个人的原谅, 比起要让那些保卫着特?尼王子?人闭嘴总要简单一些的。毕竟守卫们人多嘴杂，一传十, 十传百，到了最?后，或许哪怕这?一个半小时?里骑士们只是和特?尼王子?聊了几?句，都会被传成是兵刃相加、以下犯上，受了别国的指使?在王都内做间谍，与纳缇伍兹国国内的叛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繫等等……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希尔顿团长会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剑与血玫瑰骑士们数代的名声也会毁于此，团中?的这?些原本前途光明的骑士们恐怕就连骑士头衔都要丢了。而具有丰富的擅自行动经验的骑士团成员，自然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骑士们在出发之前考虑到了所有的方面，甚至还反覆排练过，好让他们的行为和说辞既符合身份不失礼数，又能在短短一个半小时?内清楚地传达他们的意思，并且成功说服特?尼王子?。他们虽然有些激动，不过在一开始，可真的没有想对特?尼王子?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更没有想过要动手。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特?尼王子?居然真的是在玩弄公?主们的真心，把看着她们伤害自己?当作一件可以用来取乐的事。这?些骑士们并没有过和特?尼王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顶多只是在宴会上远远地看过几?眼，也已经相隔了几?天了。 现下又天黑昏暗，不远处的火光从?下往上照上来，分明是个人的，看起来也像妖魔了。骑士们分辨不出特?尼王子?的真假，听到莱芙的说辞也只当她是在表达愤怒之情。 第142页 一个骑士咬牙切齿道：」您刚刚在说什?么，能请您再重复一遍吗？」 「好，既然你们想要听，我就再重复一遍。想要获得我的爱，是需要作出牺牲的。毕竟我可是这?么尊贵的特?尼王子?，要是没有证据的话，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她们真的值得我爱呢？那些什?么都不做就想要得到我的爱的人，实在是痴人说梦……」特?尼王子?抬起手来，掩着嘴笑着说，「而你们这?些人和我完全不同，真是太可怜了……」 「别和他说话，特?尼王子?被控制住了……」莱芙说，「或是被火云雀俯身了——我不确定那只鸟有没有这?种能力，但是我现在确定了，它没有死?，而且特?尼王子?现在的行为和思想，都受到了它的影响……」 但是骑士们已经听不清莱芙的声音了。他们听到了特?尼王子?说的话，又看到了他现在的脸上可恶的表情，便?觉得怒火从?心头沖了出来。有的人也注意到特?尼王子?灰白的、很不健康的脸色，还有那听起来也极不自然的声音，但是在愤怒之下也来不及思考，只觉得特?尼王子?阴阳怪气的，看起来愈发欠揍。 「我们这?么努力守护着的公?主，您都把她们当成了什?么？」一个骑士说。 「真不知道，若是提姆王城中?的百姓看到您这?副样子?，若是整片纳提伍兹国的领土上的子?民?听到了您刚才说的话，会不会感觉到可悲。」另一个骑士怒红着脸说，「他们将您当做天神一样的人物，相信着您将把整个国家带向更光明的将来，他们都认为您的意志所向，必是无上天主所赞许的地方。远行的本国商旅，还有远道而来的异国旅客，将您的美名向整片大陆传诵着……我也出生?于纳缇伍兹国的领土，也曾崇拜过您。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到自己?曾经仰慕过的人从?神坛跌落，无异于信仰崩塌，是相当难受的事。 「就是您那些虚假的美名将无辜的公?主们从?大陆各处欺骗过来……但是她们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嫁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欺骗？——真是可笑。」特?尼王子?尖声笑了起来，蓝色的眼睛里有一丝火焰般的血光，「我早就说过了，她们只是为了国家利益而来的，她们想要嫁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纳缇伍兹国，想要嫁给通商的合约、丰厚的财礼、几?十年不受战事侵扰……你们是真的愚蠢到相信她们对我有爱意，还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 特?尼王子?说的话，几?乎句句都撩拨着骑士们心中?的怒火。莱芙已经被愤怒的骑士们挤到了最?后面，看到好几?只原本已经放下了袖管又被撸了起来。 」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还充裕得很。」兰斯望向同伴们，说着又转向了特?尼王子?，「这?个一个半小时?之内，不管我们做了任何事，您可都无法反抗呢。」 兰斯身后，传来了骑士们「咔咔」的捏骨声。 「慢着。」莱芙正想要上前拦着，奈何寡不敌众。繫着砍刀的带子?在一个高个头骑士的臂扣上钩了一下，莱芙被带着走了几?步，停下来时?候差点跌在地上。 娜提雅维达悠闲地看着火堆，不知道从?拿里摸来了几?条鱼，此刻正用树枝串着，放在火上烤。一边烤一边往上面刷酱。看到棕发的小个头骑士差点被挤到了地上，这?才将烤鱼串往火里一放，起身把她扶到一边，笑着说：「骑士小姐，现在已经到晚餐的时?候了。」说起拿起了一只烤得正好的鱼，塞到了莱芙手中?。 「您……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莱芙这?么说着，行动却和言辞完全脱节。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她拿起烤鱼来一口咬下。 浸润着酱汁的鱼皮被烤得酥脆，酱汁带着闻起来又一股熟悉的味道。牙齿在破开鱼皮之后，便?碰到了鲜嫩多汁的鱼肉。鱼肉被处理得很好，没有一丝腥味。除了连在中?间一条骨上的之外，就没有别的细小鱼刺了。或许是真的饿了，莱芙一连吃了两条才继续说话，「真好吃！」 在娜提雅维达拿着手帕给她擦嘴的时?候，莱芙才意识到现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是适合烤鱼的时?候——她和骑士们来这?儿是来找特?尼王子?进行谈判的，并不是来开野餐会的！ 棕发骑士奇怪地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后者面色平静无波地从?她嘴便?将手帕拿了回去，然后说：「我们这?个时?候过来，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特?尼王子?饿着。」娜提雅维达说着，指着一个骑士在来时?从?马上拿下来的一个黑箱子?，莱芙本以为里面也是一堆麻绳，走过去一看，没有想到是一堆肉类。 一个负责看管王子?侍从?的骑士擦着武器，对莱芙说：「按照一开始的打算，我们确实是希望和特?尼王子?边吃边谈的。可惜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莱芙顺着那个骑士的目光望去，只见身材纤细的特?尼王子?被一群人高马大的骑士们围在中?间，而这?个包围圈正在渐渐变小。莱芙吃鱼所花的时?间也就五分钟，而这?五分钟内，特?尼王子?明显已经将骑士们的怒火又增加了一些。她正想要站起来，却被娜提雅维达拉住了：「继续听下去，不要打草惊蛇……」 第143页 」……难道您也发现了？」莱芙问。 「他们的反应正是火云雀想要的效果，不是吗？愤怒也是极为强大的力量，因为涉及到了在意的东西。如果它说的东西根本就无关紧要，那么根本就不会有人愤怒。」娜提雅维达道，「它在得意的时?候，就会露出破绽来的。」 「可是只要它一直维持着特?尼王子?的模样，我们根本就拿它没有办法。就算是告知王宫里的人，也不会有人相信，就算是相信了……不，我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做，这?回牵涉出太多事的。」莱芙说，「它似乎很了解我们，可我却根本不解它。那又应该怎么办呢？」 「火云雀的破绽，也只能等它自己?暴露出来。」娜提雅维达道，「值得庆幸的是，它现在可造不出来幻境，能靠的也就只有一张嘴而已。」 莱芙站起身来，望着被骑士们围拢在中?心的特?尼王子?，又想到了那天在废宫中?火云雀所说的话，还有娜提雅维达告诉她的火云雀的传闻，她思索了一会儿：「我似乎明白了……」 纵然被一群摩拳擦掌的骑士们包围着，特?尼王子?脸上还是挂着得意而可恶的笑容：「可是无论你们现在做了什?么，也是徒劳无功。公?主们的行为，还不是掌控在我的手中?。就算你们要求我将那件礼服裙收回一次，也无法阻止公?主们想要获得我的欢心而付出的努力。只要我一表现出对于某一方面喜好——我喜欢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还有丰满的胸脯和臀部，我喜欢她们轻得像一片羽毛一样，皮肤嫩得只要一捏就会留下伤痕——你们猜，她们会不会照着这?个样子?变化？」 「这?实在是太可恶了，难道火云雀在废宫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每天闲着没事做就一直在考虑着如何说话才能让人讨厌它吗？」棕发骑士勐然拔剑而起，被娜提雅维达一抬手摁在了原处，犹自挣扎了几?下，这?才怏怏地坐回了原地。她喘着气，瞪向特?尼王子?所站的位置，说，「这?时?候真该让莉莉出蹄的……」 而那个原本在莱芙的身边的骑士则已经沖了上去，其余负责看管守卫们的骑士们也都攻向了特?尼王子?。好在一开始出手的时?候，谁都没有省劲，侍从?们一时?半刻也清醒不过来。 所幸，骑士们顾虑着后果，倒是没真敢拔剑。但就算是赤手空拳打过去，这?么多人，也有得特?尼王子?受了。 一时?之间，几?乎每一个骑士们都在向特?尼王子?说着要与他决斗的话。骑士们为了自己?守护的公?主，是可以向任何侮辱她尊严的人挑战的。只是这?回情况特?殊一些，一是对上了任务布置者，二是骑士们多个对特?尼王子?一个。但是在被放大了许多被愤怒之下，便?也顾不了这?么多。唯一不能忘记是决斗前的规矩，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能省。 「出来之前，希尔顿团长说过……」莱芙本要要重复一遍「不要太失礼节」的话，但是想了想便?改口成了，「不要打在太明显的部位。」 骑士们一拥而上，没有想到特?尼王子?居然十分灵活地躲了过去。 「看起来柔弱，拳头倒是挺硬的……嘶……」 「……喂，你打我做什?么？」 「人呢？」 骑士们很快意识到自己?居然对上了自己?的同伴，在吃痛过后，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一个骑士注意到眼前的特?尼王子?状若疯狂，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兰斯用力地拍了一下肩膀。骑士们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兰斯望向了坐在远处的莱芙，后者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点点头。 「真是可笑啊，怎么，不敢动手了吗？」特?尼王子?大笑着说，看着骑士们一副想要上来攻击他但是又退回去的样子?，「我生?来就是高贵的王子?，而你们只是的我雇来的人而已。说什?么骑士的荣誉与尊严，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荣誉与尊严，就算不做王公?贵族的走狗，也只能做圣殿的走狗……你们能分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吗？哪怕你们能分清，也永远是顾虑重重，就像是你们现在无法对我动手一样。你们永远做不了自己?的主人，永远都是为了别人的愿望做事，可是谁又会记住你呢？而我就不同了……」 「是的，你当然不同了。」莱芙趁着特?尼王子?不备，走到了他的身后，幽幽开口。 特?尼王子?吃了一惊，转过身来，看到了低垂着脸的棕发骑士，脸上的笑意的更大了。 莱芙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脸色勐地一沉，极为嫌恶地「啧」了一声：「你真是丑陋。」 这?一下戳到了特?尼王子?的痛处，他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心虚地遮住了自己?的脸，尖叫了一声：「住嘴……我是整片大陆上最?英俊的人，你是在嫉妒我！」 莱芙心想，第一记应该算击中?了。她记得在废宫中?的那只肥麻雀对于它的样貌的确是相当在意的。 「那是特?尼王子?。可你是吗？你看看你的鼻子?都歪掉了……」莱芙说。 「不许说！」特?尼王子?摸向了自己?的鼻子?。 「你的脸也开始烂了，你的头髮很快就会斑秃……你的皮肤会像树皮一样脱落。」莱芙道，「毕竟，你怎么可能一直占据着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呢？」 第144页 「那我……」特?尼王子?的身子?佝偻着，毕竟莱芙说的部位是两个手遮不过来的，脸上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那我就，再换上一具好了……我对这?具身体本来就很不满，他是那个可恶男人的后代，身上还带着被我诅咒过的血液。那么，骑士姑娘的身体，可以借给我吗……」 火云雀吐露了对于王室的诅咒，这?对于在场所有人而言，都是第一次听说。然而只有不足半个小时?了，时?间紧迫，必须得在王宫的人过来之前将火云雀从?特?尼王子?的身体里逼出来，于是莱芙便?没有接着这?个问题问下去。 「不，就算那样你还是一样丑。从?毛皮，到筋骨，到血管，还有你的骨骼和灵魂都是丑陋的。你的确是不需要为了任何人的愿望而付出，可那是因为……」莱芙的声音压低，用的是讲恐怖故事时?的语调，勐地又拔高了嗓门，一口气喷到了特?尼王子?脸上，「因为并没有人需要你！」 「你胡说！」特?尼王子?扑了上来，想要去抓莱芙，但是莱芙拿剑鞘一挑他的手，接着又在他的背上勐地砸了一下，特?尼王子?立刻倒在了地上。他捂住了耳朵，」我不要听……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骑士姑娘，你想要知道吗。哈哈哈，你一定会想要知道的，毕竟你这?么在乎你的公?主……不，你还想要说什?么，不，你们现在怎么做都是没有用的，除了在这?之后将你们陷入更加被动的处境——那些人就要来了，你们将会成为阶下囚的，哈哈哈……」 莱芙抬起脚来，将特?尼王子?踩在了脚底，然后用靴跟碾了几?下。一抬头，见其余的骑士们都震惊地看着自己?。莱芙板着脸，一脸为了公?事不得不冒上风险的样子?，继续用阴森的口气对特?尼王子?说：「因为没有人需要你的爱，也不会有人爱你。你轻贱别人的心意，这?是因为你自己?的心意才是最?一钱不值的！」 特?尼王子?吃了一嘴土，试图抬起脸来，却有被莱芙踩了下去：「不，我不许你再说下去了！」 莱芙不听，只是勾起了嘴角，冷哼一声，然后尖着嗓门：「你觉得公?主和骑士都很讨厌。你她们只是为了利益，我们也只是为了任务，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心……但是别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的厌恶和这?些事没有任何关联，只是因为你讨厌自己?，所以根本无法容忍别人获得幸福……」 天空中?繁星点点，星辰们就像是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地上的人。 在这?一片没有什?么人经过、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家的路上，自然不会有灯，唯有一点点星光做暗淡的光源。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道路的另一头却渐渐地出现一点火光， 眼见着过了预计的时?间，特?尼王子?迟迟不归，王宫中?终于确定了特?尼王子?在路上出了事，连忙沿着路追来。守卫们骑着高头大马，手中?举着火把，沿着特?尼王子?回宫的路途一路盘查过来。 自然也有守卫被派往城中?别处，但是除了留守在王宫中?的守卫之外，大部分的人马还是被安排在了这?条路上。在从?王宫出发的时?候，守卫的人马很多，而每隔一段路之后，便?有一小队停下来，在道路附近查看，剩下的守卫则继续沿着路前进，以节省时?间。 很快就盘查到了骑士们所在的这?一段路上，骑士们看到了道路尽头的火光，也听到了沉重的马蹄声。而找寻特?尼王子?的守卫们也很快注意到了林子?里的亮光。 在前面路段上的盘查，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来找寻的人都十分紧张，生?怕特?尼王子?真的出了事。他们现在既怕找不到王子?，却又怕找到的时?候特?尼王子?已经遭遇不测。 特?尼王子?是老?国王的独子?，而他的祖上几?代也都没有兄弟姐妹，因此纳缇伍兹国的贵族里现在已经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与老?国王血缘相近的人了。若是特?尼王子?遭遇不测，接下来国内面临的就不仅仅是储君之争，而几?乎是改朝换代了。 一个无人的林子?里突然冒出一堆篝火，偏偏这?段路正是特?尼王子?的必经之路，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将这?两件事联繫在一起。 带队的官员道：「如果肇事的肖小真的在那里的话，胆子?也太大了。」 守卫们都加快了马蹄，走近了之后，才发现原本载着特?尼王子?的那驾四轮马车，居然就停在林子?的外面。甚至还有一匹没有拴好的马在路上乱走，马鞍上明显是特?尼王子?身边人特?有的图案。 「看来真的在这?里了，敌人如此猖狂，定是早有准备。我们现在的人手够吗？」官员问。 守卫们于是愈发谨慎，也不敢再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凝重，安静得就连风吹头髮丝的声音都能听到。 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也将远处的烤肉香气传了过来。 一个守卫支起了耳朵，听了一会儿，说：「似乎有人在这?儿唱歌。」 就在这?时?，一个着便?衣的骑士出现在守卫们面前：「诸位大人，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了。」 原本没有认出这?时?骑士，宫里派出来寻特?尼王子?的人差一点与他打起来，但是在看到那个骑士身后跟着一个一直在特?尼王子?身边的侍从?之后，官员终于没有下命令攻击。 第145页 王宫里派来的人驾马走近了一些，才看清了林子?里的状况。 林中?的空地上，点起了三个硕大的篝火堆，火堆上架着肉串在烤。骑士们与特?尼王子?身边的人相间着坐着，一边烤，一边吃。还有几?个骑士甚至与侍从?们胳膊勾着胳膊，绕着火堆，旋转跳跃，一派和睦友善的场面，和守卫们的想像差距太大。 坐在火堆边的人们有的手里闲着，便?拍着手打起了节奏，舞到了精彩之处，便?会传来数声口哨。舞艺也是骑士们必须学会的，因此这?场面看起来倒是很赏心悦目。 官员正想要斥责这?些侍从?们不误正业，耽误了将特?尼王子?送回宫的时?间，还没有张口，却发现特?尼王子?也是拍手鼓掌的人之一。 特?尼王子?今日穿着一身淡金色的袍子?，背上有一只黑色的脚印，在淡色的精緻衣袍上看起来触目惊心。这?鞋印看起来并不大，因此很容易猜到是谁，但是官员只能当作没有看到。 棕发的骑士姑娘坐在特?尼王子?身边，她的脚边散落了一地灰色的羽毛，手里的细树枝上串着一只烤好的的肥鸟，正递给特?尼王子?吃。 官员看到特?尼王子?笑着接过那只烤肥鸟，心里十足震惊。在他的印象里，特?尼王子?平常的吃食再精緻不过了，从?来没有碰过这?等粗鄙的不干净的食物。没有想到特?尼王子?很快就张嘴咬了下去。 等到将那只肥鸟吃到只剩下一地骨头，特?尼王子?擦了擦嘴，这?才站起身来，看向从?王宫赶来的人，脸上有几?分惊讶：「你们来这?做什?么？我不是早就向宫里传过话，今晚会晚一些回去吗？」 官员带着守卫们向特?尼王子?行礼。只觉得被耍弄了一番，但是不敢声张。 一个侍从?站了起来说：「真对不起，特?尼王子?。我忘记去王宫通禀了。」 特?尼王子?在指责了那个侍从?几?句之后，又说：「真是抱歉了，诸位，让你们担心了。我与骑士们约好了在这?里举行烧烤宴，没有想到你们等我等得那么着急。」 烧烤宴？这?实在不像是一个用心编造的理由?，但是却无法反驳。 官员看特?尼王子?还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也不敢打扰特?尼王子?的兴致，也只好带着手下的人回去。虚惊一场，特?尼王子?并没有出什?么事，而且看起来气色比前几?日要好多了，这?以及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等到官员带人走离开后，原本与骑士们一同起舞的侍从?们才尴尬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过了许久，两边依旧沉默不话。 侍从?们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并不清楚，都只记得自己?被脸蒙黑布的人攻击了。再后来又给弄醒，手脚都被绑出了红痕，脑后发痛。正想要开战，但是碍于特?尼王子?的吩咐，必须得和骑士们摆出一副友善的模样。根本就没有人和他们解释过，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看这?样子?，也不会有解释了。 特?尼王子?和莱芙走到一边的树下。 王子?正要张口，莱芙却先说话了：「玻莉斯公?主让我传达对您的厌恶之情。」 「这?……」特?尼王子?不怒反笑，「是的，我让她担惊受怕了，她的确应该讨厌我的。」 莱芙看着特?尼王子?身后的鞋印，说：「今日实在是冒犯了。」 「骑士姑娘不必这?么说的，」特?尼王子?道，「我应该感谢您才是。」 过了一会儿，特?尼王子?又说：「骑士姑娘，您已经知道了吧。它告诉了你……火云雀对于纳缇伍兹国王室的诅咒。这?让我们祖祖辈辈都身受其害，我想要让这?诅咒在我身上结束。您当初应该很疑惑，为什?么我会这?么注意您。我便?直说了吧，火云雀的诅咒，只有极厉害圣咒师才能解开。」 「您怀疑我是圣咒师？」莱芙笑了笑，「其实我不是。但是我可以试着说服她帮您。」 「『她』，我以为瞒得这?么严实，这?会是一个秘密的。」特?尼王子?望向了娜提雅维达，「可是现在我已经猜到了。」 「这?当然是一个秘密。」莱芙目光深深地望向特?尼王子?，说，「我之所以敢告诉您，是因为我也知道了您的秘密。」 「那你知道了这?个秘密……」特?尼王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会阻止玻莉斯和我在一起吗？」 「这?要看玻莉斯公?主的决定了。」莱芙说，「我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她能永远幸福下去……」 娜提雅维达抬起头来，望向了棕发骑士，略有几?分不悦。 「玻莉斯真是幸运，能得到您的照顾。若不是我早您一步遇见玻莉斯的话，现在甚至有些危机感了……」特?尼王子?闻言，笑了，「我想玻莉斯也许早就知道了，就在她小时?候遇到我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实在很喜欢她，无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只是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骑士和侍从?们保持着颇为尴尬的安静，默不作声地吃着手里的烤串。莱芙和特?尼王子?说完话回来之后，剩下的烤串已经不多了。特?尼王子?刚才已经说过吃不下，但是莱芙却还没有吃饱，忙从?别的骑士手里抢过半块烤兔，咬了几?口却发现很不对味，酱料不同，和娜提雅维达烤出来的是两个味道。 第146页 特?尼王子?带着侍从?们先回去。 目送着王子?离开，骑士们这?才骑上了马，往公?馆赶。 几?个骑士交换着眼色，最?后还是兰斯先憋不住了，问道：「莱芙，你刚才是怎么猜到火云雀会被什?么话给激怒的呢？」 「是娜提雅维达大人的话提醒了我，当时?火云雀只剩下一张嘴可以说，即便?是它再了解人心，也根本无法像在废宫里那样，针对每一个人的弱点做出能让人恐惧的幻境。那么它又是依据什?么才说那样一段话来激怒我们呢？我也只能猜测……」莱芙说，「它用来激怒人的话，其实也正是它自己?最?恐惧的，最?怕他人提及的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兰斯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说话让人讨厌也是一门有用的学问 。」 「我只是碰巧赌对了而已。」莱芙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兰斯说得像是在讽刺，但是她听得出来这?是在夸她，实在难得。 一个骑士说：「而且仔细一想，你刚才说话的口气还有表情，似乎也有点像……」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哆嗦了一下，「还真挺可怕的。」 「是的，这?也是在模仿它，要学就学全套的。」接收到来自骑士们的目光洗礼，莱芙谦逊地说，「毕竟，学无止境……」 娜提雅维达离莱芙很近，这?才第一次发现，莱芙每被夸一下，都会激动地颤一小下。看起来十分谦虚，在某些时?候也会将一只无形的小尾巴竖上了天。 等到回了公?馆，莱芙正要将今日发生?的事告知玻莉斯公?主，没有想到小公?主却因为体力不支而睡着了。 在与娜提雅维达一道回耳室之后，莱芙这?才将憋在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娜提雅维达大人，我似乎觉得您用来烤鱼的酱料味道有些熟悉，您让我再尝尝吗……」 「是吗？」娜提雅维达起身，从?柜中?取出了一个小罐子?，「骑士小姐，您看，是不是这?个？」 莱芙打开了罐子?盖，闻了闻，又用手指蘸了边缘上的一点尝了尝，说：「确实是这?个味道 ，里面放了蜂蜜吧，很甜……」 娜提雅维达笑着看她。 在电光火石之间，莱芙想起来了一件事。就在她从?废宫回来的时?候，因为身上受了伤，所以娜提雅维达拿出了一种特?制的药膏涂抹在她背上。黏稠的，有蜂蜜的香甜气味。再看了看这?个罐子?的花纹，莱芙愣了：「上次那个药膏……难道这?是兼作烤鱼酱的疗伤药……」 「准确地说，这?是具有癒合伤口作用的烤鱼酱才对。」娜提雅维达握住了莱芙的手，将指间残余的酱料舔掉，「刷上之后，骑士小姐就会变得更美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龙：今天又在强行承认。 第41章 耳室中的油灯将?火光照在了屋里的两个人身上, 棕发的骑士姑娘站着，黑色的眸中一?瞬间闪过一?丝迷茫。她的手被眼前的白?袍女使官握在了手里，后者低头轻轻地舔舐着, 直到?将?指间沾上的酱汁全部咽下去。 「美味？」棕发骑士将?手收了回来，指间残留着明显的湿意, 于是在衣服上用力?地蹭了蹭。但是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莱芙依旧觉得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她的指头上滑来滑去。暖暖的，柔软的, 湿润的。 实在是不妙的感觉。 见棕发骑士要?将?手收回去，女使官倒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若有不甘地咂咂嘴说?：「这酱汁可是很?珍贵的，一?点都不能浪费掉。」似乎是在为她舔了棕发骑士手指的行为找理由。 「娜提雅维达大人，请您以后不要?再用美味形容人了, 也?不要?再做刚才的动作?了……」莱芙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了床沿上，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说?的好?像娜提雅维达大人真的要?吃了我?一?样, 还真有点吓人……」 「可是骑士小?姐你，」娜提雅维达把酱料罐放回了柜子里，「从头到?脚, 无论是皮肤还是鲜血……的确都是很?美味的。」 莱芙不语, 决定不配合女使官将?这个玩笑继续开下去了。她看着半开的柜子, 还有那个露出了一?边的酱罐。她现?在知道了那个神奇「药膏」的真实用途，于是背上那些已经癒合消失了的伤口就开始痒痒起来。 在烤小?鱼之前，为了让酱料的滋味更好?的渗透到?其中去，需要?在鱼皮上用刀划上两道, 这么?一?联想愈发让她觉得不自在了。 娜提雅维达铺着床，突然凑到?她边上问：「骑士小?姐, 您在想什么?？」 莱芙有些紧张，于是下意识地躲开了，对上了娜提雅维达的似乎有些伤心的脸，忙解释说?：「我?……我?没想什么?。」 棕发骑士晃了晃脑袋，将?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联想都抛到?了一?边去。若是真的深究下去，同一?种东西既是烤小?鱼酱也?是药膏，这也?能解释得通。毕竟酱料里需要?的一?些调味料，比如糖、蜂蜜等，的确也?同时有杀菌、帮助伤口癒合等作?用。而一?些药材，同时也?具有独特的风味。 莱芙成功地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让人心安的解释，于是松了一?口气。与其让她一?下子接受和她同床月余的女使官有着过于奇怪的饮食癖好?，莱芙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个解释的。 第147页 女使官将?被子铺展到?了莱芙所坐的地方，后者立马站起来让位置。走到?了墙边，然后将?原本系在身上的砍刀取下来，靠在了墙角。又考虑了一?会儿，她把砍刀的位置挪到?了离床比较近的位置。然后将?外出服脱下来，从柜子里取出了睡袍换上。 莱芙这才又坐回了床沿上，然后唤出了系统界面。在娜提雅维达看来，棕发骑士一?下子双眼放空，但是她实际上只是在系统界面里翻找东西而已。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好?不容易刚在王宫派人来之前，将?附身于特尼王子身上的火云雀逼了出来。但是火云雀见势不对，立刻就要?回到?特尼王子身体里去。 当时特尼王子倒在了地上，那只肥麻雀就在他脑袋边上，用两只短小?粗笨的翅膀挡在了鸟脑壳两侧。两只粗重的鸟腿在地上跺了两下之后，发出了一?串痛苦的诅咒声之后，它似乎恢復了过来，于是将?胖麻雀脸转了过来，正对着莱芙。 两粒细小?如芝麻粒的鸟眼珠藏在羽毛里，衬着它相对于同类而言过于硕大的身躯，显得很?不成比例。但是冒着邪恶的精光。 「我?明白?了，你想要?惹怒我?，是吗？」火云雀跳到?了特尼王子的脸上，鸟屁股压在王子的鼻樑上，两只鸟爪上的有些畸形的鸟趾则掰着特尼王子的眼皮玩，「您还真是聪明啊，骑士姑娘。等我?用腻了这具身体之后，就用你的身体。哈哈，我?已经开始期待这一?天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珍惜您的身体的——要?是您能够逃脱得了冒犯我?的责罚的话……哦，对了。您还记得自己只是一?个见习骑士吧？您可不像正式骑士那样拥有减罪权……而我?可是会不遗余力?的抹黑您的……快听?啊，你听?到?了吗，他们快要?来了……」 当时火云雀就站在特尼王子的脸上，而莱芙和其余骑士们站得都离特尼王子有一?段距离。就算在近处，也?很?难在对其发动攻击之时不伤到?特尼王子。而且哪怕真的攻击这只鸟，它也?有足够的时间特尼王子。这个困局貌似无解。 火云雀知道骑士们的想法，于是紧紧地抱住了特尼王子的脑袋，却也?嚣张地没有退回到?特尼王子的身体里去，用挑衅的语气说?：「我?给了你们机会抓住我?的，是你们自己没有抓住。你们这些可怜的傢伙……」 莱芙记得自己当时病极乱投衣，于是给了系统下了一?个「捡拾」的命令。她知道系统是不能捡起活物的，但是对于火云雀这种半死不活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她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有想到?，指令一?下，火云雀立马栽倒在地，就像一?个突然失去了提线人的木偶一?样。 就在那一?瞬间，莱芙反应了过来，一?下沖了上去，将?倒在地上的肥麻雀捡了起来。动作?利落地拧断了脖子。这是为了不让其余的骑士们起疑心。 她很?快故作?淡然地开始拔起麻雀毛，正想要?向骑士们解释一?下自己的操作?的时候，却见所有的骑士的目光都投向了在一?旁的火堆边安静地烤着小?鱼的女使官，脸上带着一?丝敬畏与仰慕，但又不太敢与她说?话——显然以为这一?切都是圣咒师的手笔，觉得她一?副身在世?外，然而只有一?个眼神的波动就能让强敌灰飞烟灭的实力?，真是玄妙莫测。 真正玄妙莫测的莱芙被忽略了个彻底，虽然在一?时之间有点被抢了人头的不悦，但是女使官的在场正好?可以将?一?切不正常的东西变得很?正常，她也?就不必再多费口舌解释了。 就在莱芙快把火云雀的毛揪秃了的时候，才有骑士注意到?它，说?：「莱芙，我?还以为你早就把它砍死了……没有想到?火云雀居然还有形体。」 莱芙也?不是很?清楚，当初她一?刀下去。火云雀就消失了，只掉落了一?根羽毛。怪在被打死之后消失，然后留下掉落的珍贵物品，她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了。于是那时候也?就没有考虑过，消失了不一?定就是死了，还可能是逃了。 莱芙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一?只百年前的鸟，按理应该死过无数次了，为何居然还是有形体。但是特尼王子在醒来之后，知道了发生了的一?切，便要?求她将?火云雀烤给他吃——这一?要?求显然不太符合特尼王子一?惯的形象。 骑士们自然是试图阻止，毕竟这只百鸟的死鸟留下来的尸体，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但是特尼王子执意要?吃，于是莱芙就给特尼王子烤了。 在特尼王子入口之前，莱芙颇具有牺牲精神地撕了肥麻雀的一?只小?翅膀来尝过。鲜香四溢，除了肉有点老之外没有别的怪味。 莱芙一?边想着火云雀的味道，一?边翻开64格的系统背包。只间最后一?栏中有一?个淡蓝色的泛着萤光的东西，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戳开来一?看，显示的名称是「火云雀的灵魂」。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唤着莱芙，担心她是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和说?辞给吓到?了。在莱芙身边呆着越久，她就越是觉得维持一?贯的形象变得非常困难。 ——难道是又开始怀疑了吗？怀疑到?了什么?份上呢？既然迟早会暴露的话，与其被骑士小?姐揭穿，还不如她主动一?点。 第148页 娜提雅维达想着，突然觉得有些欢喜。 ——让骑士小?姐知道了她的身份 ，就可以欣赏到?她惊讶的表情，还可以做一?些现?在这个身份绝对不可以做的事……既然这样话，那就…… 娜提雅维达凑到?了莱芙耳边，却见原本目光呆滞似乎在魂游的骑士姑娘一?下子站了起来。 莱芙走到?了柜子边上，打开了柜门。然后将?她今天晚上出门时带着的褡裢取了出来。那个褡裢已经很?旧了，上面还打着很?多补丁，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如果仔细瞧的话，就会发现?，它比莱芙放进去的时候多鼓出来一?块，有东西在其中不停地蠕动着。莱芙打开褡裢，取出一?个鼓涨的旧钱袋。 手指摸索到?了小?东西脖子的位置，伸出两指，用力?地捏住。莱芙将?袋口扎紧了，然后踮脚拿起了放在柜子顶端的剪刀，在钱袋上戳了两个小?孔。 「蒙死……蒙死我?了……唿……」钱袋中的肥鸟喘着气，「你放心吧……我?不会逃了……这次是真的，真的快要?死掉了……」 莱芙又坐回到?了床边，顺手将?钱袋挂在了床头。娜提雅维达则托着腮看着她，不知怎么?的，莱芙似乎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丝哀怨和失望之情。 ——难道她刚才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了吗？ 似乎并没有。 「骑士小?姐，这是火云雀？」娜提雅维达问，「您刚才不是将?它烤了吃吗，怎么?又会出现?在钱袋里？」 莱芙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火云雀很?狡猾，她现?在还不敢打开旧钱袋看看里面的肥麻雀还有没有一?身毛。 「您是在什么?时候将?它放进去的呢？」娜提雅维达又问。 「在当时我?从特尼王子脸上把它捉下来之后，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跑它身上出去，于是立马将?那东西握在手里，并且塞到?了钱袋里。」莱芙睁眼瞎说?，「我?当时的手很?快……」 娜提雅维达道：「原来是这样，骑士小?姐的手……」 「喂，你们到?底能不能体会过一?只将?死之鸟的心情！」火云雀不满被忽视，蹦跶了几?下，但是在钱袋中又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于是头重脚轻地翻倒了。 「嘘，请您安静一?些，」莱芙表示她丝毫不能体会，也?不想体会，「玻莉斯公主还在休息。」 「你……」火云雀气鼓鼓地说?，「我?现?在有两个秘密，是关于你们彼此的。你们想让我?说?出来吗？首先是关于莱芙的，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出身小?村的女娃，实际上却是来自……」 莱芙终于将?注意力?落到?了火云雀身上，就在它快要?将?不该说?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她一?个剑步蹿了过去，立马捏住了它，警告道：「不许说?。」但是这次没有掐住要?害部位，火云雀在咳了一?声之后，便又说?道：「好?罢，还有娜提雅维达，她看起来是一?个女使官，但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女使官了。她还有一?个隐藏身份是圣咒师，但不仅如此，她还是……」 莱芙下意识地望向娜提雅维达，却没有想到?自己在被说?到?秘密时表现?得这么?心虚。娜提雅维达却显得十分平静。后者甚至还挑起眉头，期待地问火云雀：「我?还是什么?——你倒是说?下去呀？」 「……」火云雀「哼」了一?声，「你知道你想让我?说?下去，可我?偏偏就是不说?！」 莱芙顿时对于女使官产生了一?丝敬意。一?般人总有一?些不能和别人说?的秘密，但是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大人居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秘密被知晓。这只能说?明火云雀能拿到?的把柄实在不值一?提，娜提雅维达大人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在火云雀永远消失之前，多年前的秘密终于被揭开了。 在那位以风流滥情闻名于德亚大陆的国王之后，纳缇伍兹国王室几?代的国王都只娶了一?个妻子，也?都只生下一?个孩子。坊间皆传闻，这是因为他们吸取祖辈的教训，不敢再贪恋女色了。但是人类从来都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吸取教训的物种，美色与权势是人与生俱来的渴望，一?个大国的君主享有惊人的权势，却在同时抗拒着美色，这实在困难，但勉强也?可以解释为国王的个性。 但是在卫生条件与医疗水平不发达的时代里，哪怕是在王室中，婴儿的夭折率也?很?高，国王居然敢冒着世?代基业没有后继之人的风险，只生下一?个孩子，继承人一?但遇到?了危险，甚至只是生一?场小?病，都会引得人心惶惶，让国内的大贵族们蠢蠢欲动，这就实在是不明智之举了。何况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几?代，就更增添了几?分诡秘莫测的味道。 这一?切都要?从当年那个吸引了风流国王的贫女德洛莉斯说?起…… 在故事的一?开始，德洛莉斯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美丽，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姑娘，只是有着悦耳的歌喉而已。居住于森林中的美丽灵鸟听?到?德洛莉斯的歌声，便深深地爱上了她。灵鸟在知道她想要?嫁给国王的梦想之后，便送给了她一?场美梦。但是德洛莉斯不肯从美梦中醒过来，灵鸟于是决定帮她完成这个心愿。于是国王遇见了德洛莉斯，被她的歌声所吸引，却对她的容貌很?失望。 第149页 德洛莉斯整日在林中以泪洗面。灵鸟不忍，于是许愿让给德洛莉斯变美，为了这它宁愿牺牲自己。于是德洛莉斯变成了美人，而灵鸟五彩的羽毛全部掉到?了地上，成了一?个丑陋的麻雀。当德洛莉斯来林中见灵鸟之时，却发现?这回给她伴舞的鸟是一?只丑陋的麻雀，于是拿石头砸它。灵鸟只好?将?自己的曾经的羽毛捡起，粘在了自己的身上 ，它和德洛莉斯又恢復了曾经的关系。 国王听?到?了德洛莉斯的名声，便将?她与灵鸟一?起带入宫中。然而国王很?快就有了新宠。当时宫庭里的一?个女官向德洛莉斯建议，可以用灵鸟的羽毛来做装饰。于是德洛莉斯便向灵鸟索要?羽毛。精美的羽毛饰物果然让德洛莉斯增光添彩，在之后的几?年间，国王都独宠德洛莉斯一?人。 而与此同时，德洛莉斯向灵鸟一?次一?次地索要?羽毛，她并不知道灵鸟早已长不出新的羽毛了。灵鸟对于德洛莉斯有求必应，为了掩饰自己身上的斑秃，它只能去偷别的鸟儿的彩色羽毛，然后再拼合成自己曾经的羽毛的样子。 灵鸟的羽毛很?快用尽了，它用其余鸟类的羽毛制作?成的羽毛不再拥有能吸引国王的魔力?，于是国王再一?次移情别恋 。而这不久之后，德洛莉斯撞到?了一?只丑陋的麻雀出现?：在自己的宫殿中，吓得尖叫了起来。就在灵鸟试图将?羽毛重新粘回身体上时，德洛莉斯派使女将?它烧死了…… 这又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我?从来没有恨过她，我?恨的是国王的滥情。他分不清真的和假的，也?分不清美丽和丑陋……他不知道当初那个仰慕着他的姑娘有多么?的善良，多么?温柔……我?只有一?个愿望，只想要?德洛莉斯幸福而已。可是他那么?贪心，他的爱居然可以分给这么?多人，他不知道真心只需要?一?颗就够了。他真是一?个又愚蠢又残忍的人，既伤害了别人又伤害了自己…… 」火云雀说?，「于是我?诅咒了它的后代的。他们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妻子，也?只能有一?个后代……既然他们不懂得分辨，也?不懂得选择，那么?我?就只给他们一?个选择……」 说?着说?着，在旧钱袋中的火云雀似乎缩小?了一?些。 「我?似乎活得太久了……对于德洛莉斯的记忆也?有些偏差，都快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当莱芙你在废宫中对我?砍下那一?刀之后，我?就知道我?很?快就会死了，那个诅咒终究也?会消失的。但是我?也?重新了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我?现?在的想法有些不同了，当初错的不仅仅是国王一?人而已。我?也?有错，如果我?在一?开始不让德洛莉斯做那个梦的话，或许她会忘记她的愿望，做一?个平凡的快乐女人。如果德洛莉斯不愿意因为国王而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话，那么?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火云雀的语气原本十分低沉，但是在此时又昂扬了起来。 「我?觉得，我?必须得做些什么?来弥补。特尼王子这小?子比起他的恶棍祖先来似乎还要?有魅力?，一?下子引来了这么?多美人，还搞什么?选妃……要?是失去了我?的诅咒的庇佑，他以后的妻子会遭遇什么?呢？……我?必须在特尼王子伤害到?任何人之前先挑选出一?个足够坚定的姑娘才行，我?要?找到?那样一?个人——她不会像德洛莉斯那样——无论特尼王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她都会保持自己原来的样子。哪怕是特尼王子爱上了别的女人，有了无数的宠妃，她依旧可以做一?个快乐的人……」 莱芙闻言，眉头皱起。她刚才还觉得火云雀已经反省了，现?在想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装着火云雀的小?袋子皱得越来越小?了，火云雀的声音也?几?乎听?不到?了：「骑士姑娘，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另一?个人像德洛莉斯那样的伤心了……我?其实，其实不想伤害到?任何人……」 莱芙上前，将?旧钱袋放在手心里，似乎有个小?东西隔着布料蹭了蹭她的手心。 「骑士小?姐，您能懂得我?吗……我?为她做的事情，德洛莉斯会知道吗？她一?定不知道，不然她不会这么?对我?的……」旧钱袋中一?下子空了，只余下一?声欣喜的鸣叫，「我?好?像看到?她了……德洛莉斯……」 火云雀在袋中彻底消失，化成一?颗金色的晶核。莱芙将?放在一?旁的刀拿起来，找到?刀柄上一?个凹槽部位，将?晶核嵌了进去。然后再次进入系统，读取这颗晶核的功效：增加百分之二的防御。还有特殊效果「光芒四射」，解释是：持久性增强持武器者声音磁性10%（可随等级提高而强化，最高提升至50%），同时在挥刀时附带金红色光环效果。 莱芙才刚刚被火云雀搞得挺压抑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这颗晶核的特殊效果，按照它对战斗的增益效果而言，实在堪称鸡肋。 她本以为火云雀这么?难打的怪，晶核的如果有特殊效果，应该是和精神类攻击有关的。提升声音磁性？还有金红色光环效果？光芒四射？根本看不出来用任何用处。这些效果真是浪费了稀有度。不过好?歹加了防御还算有点用处，现?在砍刀上的晶核位还没有填满，也?不差多放这一?颗。 第150页 娜提雅维达见莱芙握着砍刀又发了一?会儿呆，但是这回后者很?快就回过神来。 莱芙拿着被戳了两个洞眼的旧钱袋，坐回了娜提雅维达身边，沉默不语。 「骑士小?姐，您在想什么?？」娜提雅维达问。 「……我?只是在想，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事……」莱芙将?旧钱袋举起来，放在眼前，小?指伸到?了钱袋的洞中，「永远带着好?意想去做一?件事，但是总会造成不好?的后果。自从德洛莉斯将?它烧死之后，它就一?直在害人。从王室的大火，到?废宫中的冒险者，现?在差一?点又害到?了现?在的公主们……十足的天真，十足的执着，却也?十足的自以为是，十足的可怕……」感觉到?身上目光刺人，莱芙转过头去，望着女使官，「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之前居然没有发现?，」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莱芙，「骑士小?姐的声音真是太悦耳了。您刚才是吃了什么?神奇的东西吗？」 「……并没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也?许是您的错觉吧。」莱芙说?完了一?连串否认之后，便一?下子躺到?了床上，拉起被子，闭上了眼睛。 ——居然被发现?了。 她哪知道晶核给的10%对声音的增益效果居然能这么?明显。不过声音好?听?一?些总的来说?还是有好?处的。只要?一?想到?火云雀蛊惑人心、颠倒黑白?的嘴皮子功夫，声音的声音变好?听?一?些，在想要?说?服别人的时候，也?会比较容易被人相信了。 莱芙很?快听?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脚步声，接着是将?灯盖灭的声音。眼前一?下子黑了，床震动了一?下，然后被子也?被扯动了一?下。 正想要?睡去，便听?娜提雅维达叫她：「骑士小?姐……」 莱芙没回答，装睡。 「骑士小?姐，是已经睡着了吗？」娜提雅维达凑到?了她脸上，距离是那么?近，近到?娜提雅维达的唿吸几?乎能掀动她脸上的毫毛 ，「居然这么?快……」 莱芙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装睡，因为娜提雅维达似乎并不想要?这么?容易地放过她，但是既然开始装了，也?没理由半途而废。一?会儿就好?了。 娜提雅维达靠得离她更近了，这回不仅是脸凑近了，就连身体也?凑了过来。 莱芙直挺挺地将?两条胳膊贴在身体两侧，其中一?只靠近床外侧的胳膊上突然一?软，因为娜提雅维达把胸压了上来。莱芙的脑子开始快速地运转起来，她正思索着，在有了这样的动静的情况下，一?个正常的睡着的人是应该醒过来呢，还是会在睡眠中翻个身以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反正肯定不会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还没有想清楚，就发觉自己的睡裙被掀了起来。 ——这，这是要?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凉凉的指尖钻了进去，像一?条小?蛇一?样，一?路摸到?了她的腰上。然后捏了一?把。 没有很?用力?，不到?掐的程度，因为莱芙的痒穴在腰上分布了一?片，所以不痛反而有点痒。但是莱芙在惊吓之下，还是叫出了声，她立马捂住了嘴。耳边传来娜提雅维达轻轻的笑声，女使官自言自语：「果然很?好?听?呀……」 接着松松地将?她抱住，「真忍不住想让骑士小?姐多叫几?声……」 这一?夜，莱芙睡得极不安稳。睡到?半夜，在梦里想起来，她应该要?把那颗嵌在砍刀柄上的晶核取下来的，想要?起身找砍刀，却被娜提雅维达的胳膊勒着起不来。到?了一?早醒来的时候，早已忘记了这件事。 - 第二天一?早，玻莉斯公主依旧躺在床上，这是为了休养之前由于缺水缺阳光而虚脱的身体。她过了好?久都没有起来，只是在床上睁了一?会儿眼睛。身上没有盖被子，只穿了一?身薄薄的衣服。娜提雅维达将?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 ，又在床边放上了几?壶水。 莱芙想要?将?昨晚上特尼王子的事告知玻莉斯公主，谁知玻莉斯公主还在气头上，一?听?到?「特尼王子」，就闭上了眼睛，翻过身去。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拉开，说?：「特尼王子恐怕很?快就会过来的，等到?玻莉斯见到?特尼王子，气一?定立马就消了。」 莱芙心想也?是，特尼王子既然已经没有了顾虑，应当会很?快宣布他的决定的。给玻莉斯公主一?个惊喜也?好?。 果然，很?快就传来了敲门声。 娜提雅维达将?门打开，是特尼王子派来的侍从。侍从说?，特尼王子派他来将?那件不合身的礼服裙取走，于是娜提雅维达去将?礼服裙拿出来给他。 特尼王子在午后出现?，那时所有的公主都已经醒过来了。 特尼王子先是表示了歉意，说?负责裁制礼服的成衣匠在后期修改的过程中将?裙子改错了，而他身边负责写信送信的侍从，也?误解了他的意思。他是绝对不会做出同时向五十一?位公主求婚这样的事的。而且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新娘的人选。 于是那些尚未熬制成的古怪汤药，自然也?被废弃了，公主们也?不会再去穿那些会让她们流血受伤的塑身衣。公主们有人欢喜有人忧愁，而骑士们都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第151页 娜提雅维达将?特尼王子来到?莱瑞拉公馆的消息告知了玻莉斯公主，很?快便有侍从过来，带着特尼王子的命令，带领玻莉斯公主去与他相会。玻莉斯公主一?下子就忘记了她还在生气，收拾一?番之后，就去见了王子。 莱芙则出发去了议事厅，参与骑士团每七天一?次的会议。 在议事厅大门关上之后，希尔顿团长狠狠地批评了骑士们的冒险之举。但是毕竟昨夜的事已经有了官面上的定性——是特尼王子体恤骑士们，于是与他们一?起举行烤肉宴。骑士团长自然不可能反驳这种说?法，于是只能在没有外人的地方说?这件事。 最近几?天，特尼王子没有怎么?出现?，想要?趁乱在提姆王城中滋事的肖小?之徒也?在之前被揪了个干净，公主们为了穿进礼服裙想尽了一?切办法，于是减少了外出的时间，这在无形中减少了意外发生的几?率……所以几?乎可以说?，骑士们整整闲了七日，只做了阻拦，不，与特尼王子共进晚餐这唯一?一?件值得说?道的事。 「好?在这次有惊无险。但这是天主给你们的幸运，不是你们可以继续放肆下去的理由…… 」希尔顿捂着自己心脏，「要?是再有下一?次，我?恐怕真的得提前退休了。」 兰斯愉悦地吹了一?声口哨。 希尔顿团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就被特尼王子派来的人叫去了，说?是要?去商量婚礼时防卫的事。 在希尔顿团长离开之后，骑士们都松懈了下来。经歷了昨日一?场密切配合的「战斗」，莱芙觉得自己更加融入骑士团了。 就在这个时候，兰斯突然过来，一?拳砸在了莱芙的肩膀上，笑着说?：「在婚礼之前，会有好?长一?段安闲的时间了……」 刚刚加了防御点的莱芙并没有觉得这个拳头很?重。当防御力?上涨之后，除了受到?的伤害会减之外，身体的耐痛能力?也?会变强。疼痛感的有无卡在一?个临界点上，莱芙本身就不怎么?怕痛，可能就是因为那百分之二的防御力?增加，让她的痛觉临界点刚好?上涨到?了兰斯的拳头攻击力?之上。 莱芙想到?了火云雀的晶核……她看兰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正想要?出言反驳，但是又想到?了火云雀晶核的附带的特殊效果。她自己其实并不知道现?在说?话的声音会有什么?效果，反正她自己听?不出什么?区别，但是她一?想到?昨日娜提雅维达居然一?改往日的端庄矜持，掐起了她的腰来…… 好?在娜提雅维达的动作?比较轻。要?是让眼前这四十九个精壮的汉子轮番来掐她的腰，她的腰恐怕会断掉。 「怎么?不说?话了？是怕了吗 ！ 不要?装作?听?不懂我?的意思…… 这段安闲的时间，就算是养个重一?点伤也?是可以的。你放心吧，我?会让你能站着参加婚礼的。」 兰斯将?手中的重剑举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其余的骑士们想起了莱芙在刚加入骑士团的那一?天和兰斯起的冲突，此刻都窃笑起来。这两个早就该好?好?地斗一?场了，他们都觉得兰斯能忍到?现?在 ，实在无异于奇蹟。于是乖觉地给两人让出一?大块空地。 就在兰斯的对面，棕发骑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拿出了武器。愿意迎战的意思相当明显了。 兰斯兴奋地在小?跳了一?步 。 已经有骑士自觉地站到?了高台上，充当这场比赛裁判：「尊敬的先生们和先生们，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剑与血玫瑰骑士团两位成员之间的搏斗。这场比赛可以带自己的武器上场。规则是一?局定胜负。最先倒下的那个为输家。为了友谊与和睦，赢家不能继续再攻击下去。」 「二号成员兰斯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看，他已经说?完自己的战斗宣言，现?在取出了武器 ，在场地上盘旋着，似乎在找下手的机会。但是在这里我?们必须提醒二号成员，在裁判没有说?开始之前，擅自行动是违反规则的—— 再看另一?边，五十一?号成员莱芙，她在做怎么?呢？她也?拿出了武器，看来她也?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开始数秒了：三，二……」 「不，她还没有准备好?。她在做什么?呢？她在抠刀柄。刀柄上有什么?东西呢？我?们并不知道？看起来她的脸色并不好?看，难道她的武器出了问题吗？」 莱芙正试图将?火云雀晶核从刀柄上抠下来 ，但是发现?它卡住了。不管她怎么?尝试，都抠不下来。 兰斯正不耐烦地看着她，看来这一?场是必须打了。 「那就来吧！」莱芙握紧了刀柄。 「裁判」继续：「看来我?们的五十一?号成员并没有失去武器，她已经准备好?了。她的目光中充满了迫不及待，她也?开始绕着场地走了。三，二，一?……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莱芙将?刀拔出鞘之时，一?道耀目的金红色光芒突然从她身上闪现?。 * 作者有话要说： 烤小鱼酱就是纯洁的烤小鱼酱，为什么会觉得龙拿口水当酱料，而且为什么还很兴奋的样子？？？【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第42章 在她将刀抽出?来的瞬间?, 莱芙就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也立即进入了战斗的状态。此刻，她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片金红色的光芒, 别人想?忽视都做不到，但是莱芙自己?却看不到。 第152页 莱芙此时只能?记起火云雀晶核的特效会让她的声音产生一些奇怪的变化, 于是在沖兰斯说完「那?就来吧」之后, 便?紧紧地闭着嘴，生怕会引起周围人的奇怪反应——对上?兰斯一个她尚且还有一战之力, 她生怕自己?要是再说一句话，别的骑士们一时激动一拥而上?，她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却忘记了还有一个「战斗中会产生金红色光环」的效果?。 她没有注意到周围看热闹的骑士们惊叫连连，目露异色。此刻，莱芙她右脚靠后, 左脚在前，在骑士们给她和兰斯提供那?片空场地上?，似乎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圆圈, 而她正绕着这个圆圈上?的一段弧来回走动。时不时转一下刀的方向?，以确保刀尖一直对着兰斯，以在战前对敌人产生威慑。 就在莱芙应战之前, 兰斯早已准备好了。毕竟就在两人第一次见面丢了丑之后, 兰斯就一直把将莱芙打趴下放在日程上?, 只是后者迟迟不肯回应罢了。现在莱芙总算是参与进来了，兰斯反而不动了，莱芙只当是诱敌计策，于是暗哼一声, 心道她才不会上?当。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大喝一声, 然后沖了上?去。 对于这场和兰斯之间?的战斗，莱芙其实还是相?当期待的。她其实对于这种没什么彩头的对决没有什么兴趣，却也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刀术水平在什么地方。 在德亚大陆上?，主流的骑士们都是用剑的，用刀的很少。在和当初在游戏里的时候是一样?的。不过她开始玩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个周年庆典，出?了新武器，其中有一把砍刀。这些新武器过了时限就下架了。但是莱芙用得顺手，之后就没有再换。 剑兼具灵活性与攻击力，而且可砍可刺，用的人多了，自然有相?当复杂的剑术系统。但是往往兼具多个优点的，每一个都不会太突出?。而砍刀就不同了，顾名思义，主要的招数就在「砍」这个动作里，由?于体型大，速度就相?对而言较慢，灵活性略差，但是攻击力高。 之前在操作游戏的时候，所谓的招式就是几个组合键配合成一套手脚的连贯动作。好在这个游戏十分?流行，网上?的攻略层出?不穷，攻略大神们甚至还参考了传统武侠中的招式，发明出?了很多招式。凡是有些用处的，莱芙几乎都试过，并且根据自己?的战斗经验做出?调整。也正是因为做了这些功课，她能?在数据并不突出?的情况下，爆发出?比系统计算的伤害值更高的杀伤力。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就在脑子?里，将手指按键的操作一项一项地转换成实际中的动作。但是操作键盘和真人上?场相?差还是很大的，以往在屏幕上?的虚拟数据，也没有真刀真枪来得刺激。兰斯在相?同的等级里算是一个顶尖的使剑者，而且对敌经验丰富，莱芙很想?看一看自己?的刀法水平到了什么程度。 全力以赴之后的结果?才具有参考价值，莱芙一下子?集中了全部的精力，向?兰斯冲去。 然而兰斯却依旧不动，直到她的刀锋近到了足以威胁生命的时候，才举起重?剑来抵挡，但是在那?一刻表现出?来的身体敏捷性远远不及以往。莱芙能?预料到兰斯之后的操作，重?剑先是一个格挡动作，接着就会很快地转守势为攻势，但是不知为何，兰斯手忙脚乱了一阵，居然只是勉强地抵住了她的砍刀，甚至在莱芙跳开躲避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出?剑。 莱芙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迅速地又挥出?了一刀。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交锋没有表现好，兰斯紧张之下，第二次表现得更加糟糕了。就在砍刀将要伤到兰斯的时候，莱芙险险地将刀停了下来，接着又退回到了原位。 等兰斯准备好了之后，莱芙才又开始攻击。这一次，兰斯的反应似乎还是慢了一截，但是好歹比刚才好上?了一些。 莱芙努力地把心里的飘飘然压下去。莱芙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一直把兰斯当成一个劲敌，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确是趁其不备才偷袭得逞的。在她是一个没有头衔的普通人的时候，能?够与见习骑士相?斗，但是正式骑士和见习骑士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头衔并不只是一个名称而已，正式骑士还有来自圣殿的庇护，因此在物理攻击与物理防御之外会多加上?一些法术攻击与法术防御，这些都是被动的效果?。 如果?兰斯是在正常情况下与她搏斗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此刻周围的环境极静，其余的骑士们都看着莱芙和兰斯的打斗动作，没有一个再说话。渐渐地，两人的速度快了起来。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混合着从战斗一开始就出?现的金红色光环，显得眼花缭乱，让人看不清楚。 总体上?看来，一直是棕发骑士占着上?风。但是莱芙心里知道得很清楚，兰斯现在的速度和她差不多，但是他的重?剑的攻击力明显要强于她。就算是兰斯一开始再怎么处于劣势，照理说也会慢慢地将差距追平，甚至很快赶超上?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兰斯的准头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说得明白?一些，莱芙十刀下去，至少九刀是能?对准要害的——也就是说兰斯必须得在此时放弃攻击她的打算，转而抵挡她的砍刀，否则就会有危险——然而兰斯在十剑之中，总会有个三四剑偏向?奇怪的地方，就像是与他对打的不止是莱芙一人，他同时还要与空气中某团看不见的影子?打架似的。 第153页 于是两个人刀剑相?斗，一直没有分?出?胜负来。最后，莱芙冲着兰斯勐冲过去，在错肩的瞬间?，重?剑落到了地上?。莱芙一下剎住了脚，反握砍刀，凭着势头对着兰斯的后胸戳去。 只听到身后「噹啷」一声，兰斯的武器落地。莱芙知道自己?已经赢了，于是在空中一下子?改了砍刀的方向?，将刀收了回来。手握的刀柄放在胸前行了一礼，对着转过身了的兰斯，严肃地说了一声：「承让。」 「啧，输了就是输了，我可没有让你。」兰斯于是从地上?将自己?的重?剑拿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退回到一个骑士的身边。使劲地揉眼睛，「你们别这么看着我。今天时辰不合适，等我修养好了，再与你战一场……」 站在高台上?的暂时充当「裁判」的骑士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身边的另一个骑士清了清嗓子?说：「好了，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可以看到，获胜的是五十一号成员莱芙·白?……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之后她在骑士团的站位或许要有所变化了。 」 莱芙听到兰斯扶着一个骑士的肩膀说：「你说我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为什么我看她的身上?，似乎在发光……而且，我看她在动的时候，似乎还带着残影……好几次刺过去都对不准……」 「我们也都看到了。」兰斯边上?的骑士说。 兰斯一下子?松开了手。 莱芙一听，这才想?起来，火云雀晶核特殊效果?的名字就叫「光芒四射」。她并不会特意去记这些花里胡哨的特效。不过这个看起来似乎和战斗没有任何关?系的效果?，却意外的真的起了作用，莱芙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应该觉得好笑。 她立马将砍刀收了起来，顿时，她身上?的金红色光芒就这么消失不见了。棕发骑士反手将刀插回到背上?刀鞘的动作顺畅到几乎不需要思考，莱芙在调整一下系带的胸前位置之后，便?对骑士们说：「好了，诸位。会议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我也该回去见公?主了……」 没想?到，她才朝着门口走了几步，便?有骑士腿脚利索地跑到了她的前面。有六个人挡住了门。还有十几个人则围成圆弧形的双层人墙，挡在她面前，阻止她朝门口走。然后背上?蓦地一轻，莱芙很少离身的砍刀被人拿走了。 兰斯手里拿着被刀鞘包裹着的大砍刀，掂量了一下，说：「还挺重?的。」他观察着那?个暗棕色皮革刀鞘。刀鞘上?有不少划痕，甚至有的地方有虫蛀和霉斑的印记，用力「啧」了一声，用「为何你怎么穷酸」的目光看了莱芙一眼。兰斯握着刀柄，试图将砍刀从刀鞘上?拔-出?-来，但是没有拔成功，或许是用力的方向?不对，还是里面有别的卡扣的缘故，反正他又试了几下，也都没有拔-出?-来。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莱芙看向?兰斯，「还给我。」 兰斯拔了几次都没有拔-出?-来，觉得挺无趣，闻言也没有硬要将这把刀留在自己?身边的意思，将刀向?莱芙抛去 。 莱芙将砍刀接住了，又背回了背上?。 「你可得给出?一个解释。」兰斯道，「你这武器太邪门了，刚才那?些光……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在宰了火云雀之后，就获得了一些特殊的效果?。」莱芙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骑士团成员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一来那?些金红色的火光本来就容易让人联想?到火云雀，就算她不说他们也迟早会猜到的想?的；二来，反正她正为那?颗晶核是怎么也抠不出?来而烦恼，就算是告诉他们，他们顶多帮她抠一抠。 「怪不得，金红色的光，还有残影……很难噼到你的真身……」兰斯说着。 众人都不由?得想?起了在废宫中时，那?百道杀之不尽的雀影，于是都用艷羡然而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莱芙。 「你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莱芙。」 「这样?你岂不是也有了半个不死之身了？」 「难道刚才兰斯是在与莱芙的影子?在打，这也太狡猾了吧。」 「之后……莱芙也能?制造幻境吗？越来越恐怖了……」 莱芙听骑士们越说越神神叨叨了，反正她也想?知道她这个特殊效果?对别人的影响，于是就又将砍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解释说：「没有你们说的这么夸张，只是在视觉上?的干扰效果?而已……」根本对于特效的描述来看，就是这样?的。 身着便?服的小个骑士执刀而立，身上?被一圈光芒笼罩，将眉眼衬得愈发凌厉 。 这一回众人并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般惊讶。由?于室内的光比室外的要暗上?一些，那?道光才显得刺眼，然而实际上?她身上?的红光并不怎么明显。 「视觉干扰效果?……」兰斯想?了想?，不服气地说，「那?你岂不是胜之不武？既然这些效果?必须得由?这把刀才能?制造出?来的，你敢不敢换一把武器来和我斗上?一场？」 「不。」莱芙都没有怎么考虑就拒绝了。再打一场，她不能?保证能?赢，她不是那?种会被言辞所激的人。她是贪胜之人，既然胜利到手了话，才不愿意配合别人往外推。她一下子?又将刀收回了刀鞘中，下巴朝兰斯扬了一扬，「武器本身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随着主人实力的上?升，武器也会附加上?更多的功能?。我是凭着实力提升的武器，为什么要换……」 第154页 等到莱芙走出?了议事厅，里面的骑士们依旧在议论着，兰斯说莱芙还从火云雀上?继承了讲可恶的话的能?力…… - 莱芙在拔刀时产生的金红色光芒，似乎每个人都能?看得到。但是能?注意到她声音也有所变化，就只有女使官一个人。 甚至就连玻莉斯公?主也没有注意到。这让莱芙觉得很奇怪。 好在这几晚她都特别小心地盯着娜提雅维达，后者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莱芙渐渐地也放下了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渐渐地，便?到了特尼王子?要宣布婚讯的那?场舞会。 在那?场空前盛大的舞会上?，王都中几乎所有的贵族们都露面了，来得较早的异国使节们也都出?席了。公?主们都穿上?了自己?最精美的衣服，戴上?了最美丽的饰品。特尼王子?也一反常态地早早地到达了现场。 在序曲响到了末尾之时，他穿过人群，向?玻莉斯公?主走去。这段路很近，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而已；但是这条路也很远，从两个世界里，从十年前的意外交集中，终于走到了能?与彼此触手可即的位置。 玻莉斯公?主之前已经走了许多步，现在论到了特尼王子?向?她走来。但是她真的已经等了太久了，于是在差最后的十步路的时候，玻莉斯公?主便?提这裙子?飞奔了过去，一下子?扑到了特尼王子?的怀中。 特尼王子?被重?重?地向?后撞了一下，然后稳稳地接住了她。 在场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个过于热情的公?主。这实在是冒犯之举，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特尼王子?要娶的人就是她。 但是特尼王子?并没有推开她。 终于，典雅的宫廷舞曲响了起来。他们才松开了彼此，牵着手舞了起来——这意味着特尼王子?已经选定了他的王子?妃。 有几个贵族交换着眼色，似乎在说：特尼王子?是不是忘记了这场舞会的规矩。只是因为他的性格就是愿意拒绝人，于是才与这个公?主跳起舞来。但是在看到两人对视时的目光时，众人也瞭然，这分?明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爱侣。 特尼王子?听从了老国王的吩咐，他也足够地幸运，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 第一支舞是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的独舞。玻莉斯公?主微昂着脑袋，面上?含笑，神情不卑不亢。与那?个刚来到纳缇伍兹国时羞涩腼腆的小姑娘已经判若两人，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俨然都是一位真正的人类公?主。 莱芙站在娜提雅维达身旁，周围还有骑士们 ，她望着厅中最中央的这一对准新人，替他们觉得开心。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即便?她没有出?现过，特尼王子?也会和玻莉斯公?主在一起的。但是她的存在，能?够为这两人减少一些波折，这让莱芙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很快，一曲终了。 第二支舞曲响起之后，其余的公?主们便?也和在场的男性贵族们一起，迈入了舞池中。但是这一次，特尼王子?却又提前离开了，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他是和玻莉斯公?主一起离开的。若是再说得准确一些的话，他是被玻莉斯公?主拉着走的。至于他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别的骑士们要守护的公?主还在跳舞，所以必须留着。莱芙却没有什么继续呆下去的理由?了，她和娜提雅维达一起，取了一些食物和饮品，在填饱肚子?之后便?离开了。 顶着漫天的星光，和一弯下弦月，回到了莱瑞拉公?馆。还没进去，发现公?馆内外已经热闹得不得了。 贵族们甚至还没有从舞会上?离开 ，便?已经派人将拜帖送来了。莱瑞拉公?馆中的管事们也知道了消息，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沾了玻莉斯公?主的光，在进公?馆大门的时候受到了极为夸张礼遇。 「奇怪了，这些人又是来做什么的。」莱芙到了房间?门口，看到了拿着大包小件堵在走廊里的十几个陌生男女，问娜提雅维达。 后者手里拿着二十几张拜帖，此刻正在一边翻看着，一边按照上?面说要来访的时间?顺序排列，有些人的来访明显是彼此相?冲突的，还得由?玻莉斯公?主来决定她想?要见哪些人。但是娜提雅维达预料，玻莉斯公?主恐怕是没有多少时间?来见这些人的。 听到棕发骑士问她的话，娜提雅维达在才将目光从拜帖从抬了起来，投向?了站在房间?门口的陌生男女们，回答说：「我也并不认识这些人，可以肯定之前并没有见过。」 两人脚步不停地往房间?走去 ，门口的陌生男女们在看到她们过来的时候，脸上?都堆上?了笑。 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问：「请问两位是玻莉斯公?主身边的吗？」她的头髮已经花白?了，身上?穿着宫廷女官的衣服，看起来品极不低。 莱芙点点头：「是的，请问诸位来这里是……」 「是这样?的，婚礼在即。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给玻莉斯公?主做一些准备。」女官说着，指着身后的几个男子?说，「他们是来帮玻莉斯公?主搬家的。我还带来了几位成衣匠，他们将为玻莉斯公?主修改婚礼那?天要穿的礼服。我还带着一些衣服，饰物，让玻莉斯公?主拣她喜欢的拿。」 第155页 她指了指地上?几个大箱小箱，又指了指另外几个女人，「我和这几位女官，要将婚礼前后的礼仪与玻莉斯公?主排演几遍，以防止到时候出?错……」 女官说了很多话，莱芙听得头脑发涨，只记得最关?键的一句：「玻莉斯公?主是要搬走了吗？」 「是的。」女官笑着说，「毕竟时间?实在是太紧急了，特尼王子?那?边将消息捂得很好，到了刚才才得到明确的信息，我们忙不迭地赶过来。原本我是打算带着女官们到这儿长住的，但是听管事们说，这里的环境不太好，而且人多眼杂的，确实不太方便?。于是便?叫来了搬家的人……」 「对了，之后我还要带着玻莉斯公?主去见在婚礼上?会出?现的几个贵族女子?，她们会教她如何成为王室的媳妇。从那?里出?发也会比较近一些。自然了，如果?玻莉斯公?主不愿意的话，那?也就只好在这里挤一挤了……」 女官正说着，公?馆的一个管事拿了一大串钥匙过来，开了旁边一扇房间?的门，女官带着人搬着东西?走了进去。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这才回了房间?。 「现在才觉得玻莉斯公?主是真的要成婚了，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莱芙坐在了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宫廷床。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却似乎有一个腼腆的小公?主，正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玻莉斯公?主不在房间?里，让整个屋子?显得空了不少，她在的时候总是有好多话说的。不过最近，玻莉斯公?主经常和会特尼王子?一起出?去……」 身边的沙发垫往下一陷，娜提雅维达坐到了她的身边：「骑士小姐，是觉得捨不得吗？」 「是啊，明明应该是祝福她，还是控制不住心情。」莱芙说着，「在婚礼之后不久，我就要离开了。下一步会去到哪个国家 ，我是会与骑士团一道，还是同他们分?开……这些都还不确定……还要看黛博……抱歉，她没有告诉我能?不能?说出?她名字。」 「在圣殿中枢有一位很赏识我的大人。她在之前帮了我很多，还写信鼓励我，我之所以会来到纳缇伍兹国，之所以能?加入骑士团，都是因为她的建议和引荐……听说在特尼王子?的婚礼上?，也会有圣殿的人来这里，真希望我能?再见她一面，然后对她说一句谢谢……」 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闪了闪。 莱芙又说：「毕竟我之所以能?遇到玻莉斯公?主、能?遇到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还有希尔顿团长、兰斯还有骑士团中的其他成员……这些缘份都是那?位大人为我带来的。我下一步要去哪里，还得听她的建议。」 娜提雅维达拿起水壶，往水杯里倒了一点水。 「我除了会想?念玻莉斯公?主之外，也会想?念娜提雅维达大人的。」棕发的骑士姑娘真诚地说。 娜提雅维达手微微地颤了一下，然后弯了眼睛。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玻莉斯公?主这才回来。她到了房间?门口就立马被等候许久的女官拦住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玻莉斯公?主这才进来。 莱芙问：「您的意思是，决定要从这里搬走吗？」 「是的，女官已经告诉我了。」玻莉斯公?主说，「那?样?的话，对所有人来说都会更加方便?的。最重?要的是，那?里离王宫也更近一些……」离王宫近一些，言下之意，就是离特尼王子?更近一些。 「可是，那?个地方太陌生了。您还不愿意带着我和娜提雅维达去……」莱芙劝阻道。她自己?其实是个对环境变化比较敏感的人，虽然没有严重?的认床症，但是每次换了一个地方，前几个晚上?总是会觉得挺不安稳的。 何况玻莉斯公?主还是一株桔梗花，在莱芙的印象里，她搬家的意思等同于植物换土，民谚中有「树挪死」的说法。而玻莉斯公?主之前的表现也说明了，她对于陌生的东西?和人都是挺恐惧的。 「不用担心的，莱芙。我总得学着适应没有你们在我身边的日子?。」玻莉斯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而且当初特尼王子?派来照顾我的那?对双胞胎姐妹也在那?里，所以也不算是完全陌生。那?边的防卫与王宫差不多，你也不需要担心我的危险…… 「为了我，你们已经足够辛苦了。在婚礼之前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和娜提雅维达就安心地两个人授……咳，我的意思是，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在女官派人进来之前，娜提雅维达先帮玻莉斯公?主将一些东西?收拾起来。毕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放在明面上?给人看见的。莱芙于是也帮着女使官收拾。 收拾好了一切之后，玻莉斯手里拿着两个小瓶子?过来，一个给了莱芙，另一个给了娜提雅维达：「给，娜提雅维达，这是之前答应要给你的……还有莱芙，一万次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帮助。我有过许多任性的时候，也做过很多让您为我担心的事，可惜恐怕无法弥补了，请您原谅我……」 瓶子?不过巴掌大小，无色透明的水晶质地，里面流动着泛着淡黄色的似油非油，似水非水的液体，分?量不过两个指头大小。在油灯的光下，并不浓稠，但是会挂壁。 「谢……谢谢您，玻莉斯公?主。您言重?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莱芙不知所措地接过。她知道这个小瓶子?里的东西?应该就是娜提雅雅维达的酬劳了。既然能?请到娜提雅维达，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但是保护公?主，对于她不过是职责所在，她做的任何事情，都会体现在之后得到的勋章上?，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收到玻莉斯公?主的礼物。 第156页 她不知道这瓶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正想?要问玻莉斯公?主的时候，后者却很着急似的开门出?去了。 在离开之前，玻莉斯公?主冲着娜提雅维达眨了眨眼睛。 之后女官带着人进来，将玻莉斯公?主的行李一件一件拿出?去。莱芙也只好将小瓶子?揣到兜里，摁下了心头的疑问。 女官派来的人动作利索，很快就将外间?里的东西?几乎搬空了。于是屋里就只剩下了她们在刚刚搬进来那?日的摆设。这一下，这间?屋子?里就真的只有娜提雅维达和她两个人了。 莱芙如常地洗漱、换衣服，并且在和往日差不多的时间?，躺到了床上?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整个过程中，娜提雅维达看她的目光，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是什么东西?？」莱芙拿着小瓶子?，对着油灯瞧里面的液体。小瓶子?在油灯下闪闪烁烁，不知道是水晶在闪，还是瓶子?里的液体在闪。她正要将塞子?拔-出?-来，却被娜提雅维达按住了手。 「这是百花蜜粹，很珍贵的。」娜提雅维达皱着眉头说，「打开来之后，很容易跑到空气里消失不见，所以要当心一些……」 百花蜜粹，在莱芙的理解之下，应该就是从花朵的花蜜中精炼起来的东西?。提纯度比较高，从物质层面上?，成分?应该和精油差不多。但是在这个植物可以成精的大陆上?，这东西?应该也是带着一些神秘的作用的。 「原来是这样?。」莱芙问，「但是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能?够健胃消食，强健脏器，润泽皮肤，延年益寿，解除病灾，消除疲劳，增强精力与体力，让人心情愉悦……甚至还能?增长智慧。总之，只要是骑士小姐您能?想?到的，药材能?起到的作用，它都有。」娜提雅维达说。 「这话听起来好熟悉 ，」莱芙觉得女使官说的有所夸大了，并不很相?信，笑着说，「我前几日在提姆城集市上?看到一个野郎中在卖万灵神油，他在向?路人推销的时候，也是一番差不多的说辞……」 「……万灵神油？」娜提雅维达想?着，也笑了，「这个名字倒是很适合这东西?。的确是万灵……比如说，它也是我的祖传特制烤鱼酱里面的必备调料，别的材料都是很普通的，但是每三千罐里只要加上?一滴，风味就立马不同了……」 「三千罐……是吗？」娜提雅维达的话让莱芙产生了好奇。她觉得自己?并不怎么热衷于制作于烤鱼酱，也没有别的需要用到这东西?的地方，那?么开瓶闻一下，就算挥发了一些也不会觉得可惜。但是又怕娜提雅维达说她浪费，于是她趁着娜提雅维达在铺床的时候，旋开了瓶盖，闻了一下。 顿时，一股浓郁的香甜气味涌入了她的鼻腔，这种香味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莱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嘭嘭地跳了起来，血流速度加快了，她一下子?觉得渴，一下子?又觉得饿，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因为这浓郁的香味而激动得发烫。 于是，她忍不住又吸了一口。 「骑士小姐要注意一些，不能?凑得太近了闻，太高纯度的，您可能?会受不了。若是您想?要使用，得兑上?水……」娜提雅维达头也不抬地说，突然听到床榻上?传来「嘭」的一声。 娜提雅维达的身子?僵了一会儿，然后直起了腰，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原本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棕发骑士，此刻面朝天地翻倒在床上?。 莱芙的身子?像是一只虾米一样?捲起，面色也像是一只煮熟的虾一样?红着，手里还拿着被旋开了一条缝的瓶子?，放在鼻子?上?嗅着。 娜提雅维达无奈地摇摇头，走到床头，俯下身去，从她手里将小瓶子?拿出?来，然后将盖子?拧紧了。 却没有想?到，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莱芙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睁开了迷濛的黑眸，正望入了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里去。 娜提雅维达翻了手腕，将莱芙的手包住，低声问：「骑士小姐，您怎么了？」 莱芙张开了嘴，声音微微沙哑，努力地描述着此刻的感受：「好香……娜提雅维达大人……想?喝水，想?吃东西?……还想?脱衣服……」 娜提雅维达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将手伸到了她的脸上?，拨开她额角被汗湿的发：「那?我，来帮帮您吧，骑士小姐……」 莱芙顿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她只觉得有一只香滑细嫩的猪蹄旁在她脸上?滑水，于是手追着猪蹄，猪蹄一直在躲她，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张嘴咬上?一口。 娜提雅维达：「……」 * 作者有话要说： 肝：第一个功能就是健胃消食…… 第43章 莱芙现在又渴又饿, 这一下又看到了一只芬芳四溢的白煮猪蹄膀在她的脸上煽风点火，做出各种撩拨人的动作，试问她怎么还能?受得了？ 只是?那只猪蹄膀熘得实在是?太?快了, 莱芙经过了好?一番坚持不懈的追逐，才终于?捉住, 将它放入了嘴里? 。她先含了一会儿, 没等那只猪蹄膀反应过来?，便下口撕咬。由?于?在饿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同等程度的渴, 于?是?她一边撕咬着，一边用力吮吸着猪蹄膀上的醇厚汤汁，龇牙咧嘴，牙口和手指并用，整个人看看起来?相当狰狞。 第157页 莱芙没有想到, 那只看起来?肥厚多汁、闻起来?十?分甜美的猪蹄膀居然韧得像一块旧皮鞋底一样，她用上了她所有能?用上的牙齿，愣是?一块肉屑也没有撕下来?, 更没有办法吸出汤汁来?。棕发骑士使出了吃奶的劲，猪蹄膀却还是?完好?无损，她的牙神经反而开始发酸了。 娜提雅维达无奈地嘆了一手气?, 目光中的绮念一下子消失了。她低头, 看向了自己手上的棕发骑士脑袋 , 另一只手相当温柔地抚摸着莱芙的头髮，甚至还鼓励道?：「骑士小?姐，再加把劲吧……」她似乎对这样的情况相当愉悦和满意，生怕莱芙不能?从她的手上咬下一块肉来?。 莱芙在昏昏沉沉之间听?到了女使官鼓励之声, 顿时平添了几分力气?。她刚刚被嘴里?的硬猪蹄膀敲响了的退堂鼓立马消停了下来?。 她先把猪蹄从嘴里?撤走，歇了一口气?, 然后「啊呜」一声，扑到了猪爪尖的位置——这回她换了个地方啃——手指也配合着捏住了猪蹄的另一侧，向远处撕扯着。然而她这回的尝试依旧还是?没有什么用，这猪蹄总像是?没有煮到位，皮极厚极韧。 莱芙想，这不仅是?一只没有煮透的猪蹄，而且一定是?一只老猪的蹄。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系统里?存了很多戈沙币，她完全?有实力可以买到更多嫩嫩的小?猪蹄，然后纵使家财万贯，在关键时刻却也不能?立马变成?吃的。她现在实在是?太?饿了，而小?猪蹄太?远，眼前就只有这只硬得像轮胎一样的老猪蹄可以暂时解除飢饿。 莱芙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无论?是?面对敌人，还是?面对一只猪蹄。 娜提雅维达捂着嘴，愉悦地弯起了嘴角。 终于?，在莱芙的努力之下，嘴里?的猪蹄似乎松动了一点。至少两?只猪爪尖已经分开来?了，莱芙被打击到的自信立马就涨了上来?，她正想要乘胜追击，继续啃咬下去。却没有想到，她刚一分开牙齿，那两?只猪爪尖就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变长了一些，而且开始自己活动了起来?，往她的口腔内部钻。这两?只猪爪尖灵活得根本不像是?两?只猪爪尖，反而像是?两?条小?蛇一样。 ——这猪蹄居然成?精了？ 莱芙一口将两?只猪爪尖咬住，没有想到这两?只猪爪尖居然又一次撬开了她的齿关，然后反客为主，试图去捉她的舌头。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这两?只猪爪尖太?过磨人了。 娜提雅维达俯身在床头，侧着脸，浅亚麻色的发滑落下来?，她勾着嘴角，金色的眼睛望向棕发的骑士姑娘，任凭后者将自己的手当成?食物。其实她还挺期待着身体这一部分被骑士姑娘吞进?去的时候，可惜后者的牙口该死的并不怎么好?。 她看着莱芙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目光渐渐地深了起来?，于?是?拿湿湿的手指，去寻她的舌尖。然后凑到了莱芙的耳边，轻声说：「 骑士小?姐，觉得无聊吧？还想换别的地方咬一口吗……」 她接着便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轻微「嗤」声，是?牙齿入肉的声音。然后，淡淡的血腥味瀰漫了开来?。娜提雅维达用力地从莱芙口中将手指抽出，惊讶地发现上面分明没有伤口，但是?在被唾液润泽得亮晶晶的指头上，却有一丝血迹。她尝了尝，金色的眼眸闪了闪，然后眯了起来?，是?骑士姑娘的血的味道?。 娜提雅维达掰开了莱芙的嘴来?查看，只见舌头尖上，的确是?在渗着血。应该是?咬不动她的手指，反而咬到了自己。 莱芙与成?了精的猪蹄相搏斗，然而终究不敌，舌头对方被捕住了。就在这时候，她不服输的劲上来?了，愣是?拼着咬伤自己的舌头也要带上对方一起伤，于?是?一口咬了下去。终于?，这一回她如愿以偿地尝到了猪蹄的味道?，咸的，还带有一点腥味，莱芙觉得这应该因为在煮制之前处理得不好?。 更可气?的是?，那么大一只猪蹄，居然一口就消失不见了。而且还有点烫口，烫得她舌头疼。不过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她还是?相当满意的，要是?再有些水喝就更好?了，莱芙开始叫渴。 耳室内，略有一些昏暗的灯光下，棕发的骑士姑娘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神情有些迷煳。白袍女使官坐在她身边，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拿起床头的一个杯子，餵她喝了一口水，然而水很快就从骑士姑娘的嘴角溢了出来?。 「这可不能?算是?乘人之危吧？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等了一会儿，又说，「……既然您不回答，我就当成?是?您答应了。」于?是?娜提雅维达自己先含了一口水，然后俯身，贴上了骑士姑娘的嘴。 她灵巧的舌头打开了唇瓣，然后勾住了莱芙的舌头，在舌尖的小?伤口上舔了舔，浅尝辄止。在注意到莱芙又开始咬她舌头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很快就将后者推开了，然后捂着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娜提雅维达一放开莱芙，后者立马抓住被角开始啃，一边啃一边嘟囔着：「豆干，肉脯，鸡柳，牛板筋，烤韭菜……没加调味料，呜呜呜……」啃着啃着居然哭了起来?。 娜提雅维达无奈地将手伸了过去，哄道?：「好?吃的在这里?，骑士小?姐……」 莱芙却没有再理她，反而别开了脸去，说：「骗子。变质老猪蹄，不好?吃……」 第158页 「……」娜提雅维达愣住了。 ——在骑士小?姐眼中，她的手是?一只猪蹄？ 娜提雅维达从床上下来?，先将玻莉斯送给二人的礼物小?瓶收了起来?，然后打开了柜子，取出了一小?卷麻绳。 - 第二日，莱芙醒来?之时，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不舒服，肌肉酸痛而僵硬，就像是?前一条剧烈运动加上宿醉了一样，尤其是?嘴巴和牙齿附近部位的肌肉，更是?动不得，一动就痛。 莱芙的意识渐渐地清醒过来?，很快发现她的手脚都被麻绳捆住了。麻绳系在手腕脚踝部位，整个人被放成?了一个「大」字，捆在了床四角的栏杆上。 麻绳与皮肤接触的部位上放了棉布片，因此她虽然被捆着，却也并不怎么觉得痛。但是?这个姿势实在是?太?糟糕了。 莱芙心想，她为什么在醒来?的时候会被放置成?一只糟糕的姿势呢？她记得自己在入睡的时候，原本是?在耳室里?和娜提雅维达呆在一起，准备要睡觉了。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去的，一觉醒来?却变成?了这样。 ——难道?是?公馆遭到了突然的袭击，歹徒做了万全?的准备，一下子放倒了所有人。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就被关了起来?？其余的骑士们呢？ 玻莉斯公主呢？ ——她想起来?，好?在玻莉斯公主在昨晚已经跟着女官离开了。 娜提雅维达大人又在哪里?？ ——难道?已经遇害了吗？ 莱芙正欲唿救，却发现嘴里?还被塞了一块手帕。 棕发骑士的脑袋下塞了一个厚厚的枕头，所以她脖子也转不动，只能?看到天花板。莱芙用力地调动眼部的肌肉，在视野的极限范围内观察了一遍，她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依旧是?耳室里?。 她稍微感到了一丝庆幸，就听?到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哭声。很快，她听?出来?是?女使官的声音。 ——娜提雅维达大人难道?也被捆了起来?吗？如果她也像自己那样被捆着，是?无法了解到周围的情况的。 「嗯嗯……」莱芙努力地用嗓子发出声音来?，她试图让娜提雅维达知道?：自己就在身边，并没有遇害，不必为她担心。 然后，莱芙本以为被歹徒捆着的女使官，却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娜提雅维达的脸上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水，在到达她面前的瞬间，两?颗泪珠从白皙的面颊上滚落下来?。她的眼眶可怜地通红着，浅亚麻色的长髮有一丝凌乱，就像是?一只被欺负坏了的小?兔子一样。 她的双手放在胸前，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用力地绞着手里?的手帕，同时紧咬着双唇 ，似乎害怕一张口，就会发出哭腔。 而此刻，娜提雅维达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被勐兽压在身下的食草动物一样，流露着发自本能?的恐惧。 莱芙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在睡觉的时候又做了什么恶劣的事情吗？能?比埋胸更加糟糕的…… 「骑士小?姐，您真的已经清醒过来?了吗？」娜提雅维达娇声问着，然后打了一个哭嗝，「您现在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了吗？」 ——清……清醒？难道?她有过不清醒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 「要是?您已经清醒过来?了，不会再做出……」娜提雅维达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眼，目光一闪，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做出冲动的事了。那就眨一下左眼睛。」 莱芙冲着她眨了一下左眼睛。 娜提雅维达又绞了好?一阵手帕，这才怯生生地将她手腕脚踝上的麻绳解开来?，然后，在莱芙恢復了自主行?动能?力的时候，她就又躲到了一边。 远远地坐在一张凳子上，娜提雅维达低着头，将脸埋在两?只手掌里?，似乎在无声地哭泣。 莱芙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从自己嘴里?将手帕取了出来?。保持了半夜张开状态的嘴终于?合上了，在那一瞬间立刻从腮帮子酸痛到了牙齿根。莱芙纵然是?铁打的骑士，在这时也被生生地被逼出了两?颗眼泪，她眨了眨眼睛，用力将眼中湿润眨掉。莱芙揉了揉着自己的腮帮子，只觉得比平常软了许多也鼓起来?了一些，于?是?她知道?了，两?边脸颊已经完全?地肿了起来?。而且牙齿也像是?泡了一晚上醋一样，此刻又酸又软，上下只是?轻微的一碰，就又是?一阵让忍不住产生泪意的痛楚。 娜提雅维达捂住了胸口，「嘤嘤嘤」地低声哭泣着。 莱芙抬起头来?，眼睛正好?对上了娜提雅维达的有些哀怨的目光。娜提雅维达一下子躲开了眼，这反而让莱芙比挨骂更加难受。 于?是?一些记忆碎片渐渐地涌上了莱芙的脑海，她记起了自己不听?娜提雅维达的阻拦，打开了玻莉斯公主给她的小?瓶子嗅闻——奇怪的事情就是?从这个时候发生的。 然后她就开始觉得很渴很饿很热，就像是?身体里?剩余的能?量都在一瞬间被燃烧掉了，需要立刻补充似的。然后接下来?，有一只老猪蹄膀登场……在那之后她还吃了豆干，肉脯，鸡柳，牛板筋，烤韭菜这些光有嚼劲但是?没有什么味道?的东西。不过，在这之前，她似乎确实是?尝到了带着腥气?的肉味——准确地说，应该是?血的味道?。 第159页 莱芙找了一圈，试图在屋里?找出她进?食过后留下的残羹冷炙痕迹。但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既没有找到吃剩下的食物，也没有餐具——她努力想着，又记起来?，在昨天晚上的舞会上，食物是?相当丰富，她和娜提雅维达都是?吃饱了再回来?的，断然没有晚上再进?食一次的结果——这屋子里?有肉味的，看起来?也就只有她自己和娜提雅维达两?个人了。 莱芙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昨夜尝到的东西却也不像是?完全?幻想出来?的。她看向了女使官，十?分抱歉地问：「请问……我……我是?不是?咬您了吗？娜提雅维达大人……」 娜提雅维达眸中含泪，不敢看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骑士小?姐昨夜真是?太?可怕了。」 「我……我并不知道?，闻了那个东西……之后，就会有这样的结果……对不起……」莱芙的脸一下子红了，才床上下来?，在地上找着鞋子，「我应该……应该没有咬在什么奇怪的部位吧……」 娜提雅维达闻言，捂住了胸口，似乎又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接着从怀中掏出了手帕，捂着脸哭了出来?：「嘤嘤嘤……」对莱芙刚才提出的问题做出否定的暗示。 「我……不……不是?故意的……」莱芙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尴尬到恨不得变成?壁虎断尾逃走。只得背过了身去，脸上又烫了几分。然而身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似乎在控诉着她做下的坏事。一股浓烈的羞愧一意涌上了她的心头，莱芙在心里?斥责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想逃避，「对不起，我会尽力弥补的……」 她心想，果然是?咬在胸口上了吗？ 早该料到了，毕竟她的睡眠习惯就是?这样的……就近的话，应该就是?这个部位。 显然现在在娜提雅维达大人的眼里?，她已经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了。 娜提雅维达带着哭腔问： 「您要怎么弥补？骑士小?姐……您也要给我咬一口吗？我是?说，在以后我想咬您的时候……」 莱芙低头，看了看自己，纠结了一会儿：「……好?。」 - 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七月二十?五日，纳缇伍兹国王都，缇姆城。 这一日，既是?纳缇伍兹国建国三百周年纪念日，也是?特尼王子迎娶玻莉斯公主的成?婚典礼。 人口众多提姆城中到处张灯结彩，就像是?家家户户都有喜事一样。在这一日，就连商店店主、酒楼的小?二、乃至集市上的小?商贩们都放下了生意，参与到这举国的庆典里?。 建国庆典在白天，而婚礼在晚上举行?，整整一天一夜，都会十?分热闹。 已经锁城两?月的提姆城终于?到了城门大开的一日，来?自德亚大陆各处的祝福者都在这一日涌进?了提姆城内，几乎立刻将街道?上挤得水泄不通。这个场面比起收穫节来?还要热闹。在这个难得节日里?，平日里?十?分忙碌的王都百姓们也都难道?地放松了下来?。 街道?上满了烤肉的油腻香味，调味料被火炙所散发出的奇异味道?，当季的水果蔬菜的甜香，还有酒水醉人的味道?。 特尼王子站在装饰精美的八马花车上，前后方跟着车队和骑着高头大马的卫士，穿过王都中的大街小?巷，向人们挥手致意。他的车队每到一处，都会有激动的人群追着车队跑上一段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冲着他喊出祝福的话语，将新鲜的花瓣与彩色丝带丢到他身上。当然了，也会有不少妙龄姑娘，因为特尼王子的成?婚而暗自落泪。 巡游一共会举行?两?场，一场在白天，特尼王子以一国储君的身份，代替缠绵病塌的老国王庆祝建国庆典。一场在晚上，婚礼之后，他会作为一个新郎，向王都中的百姓和异国的来?客们，介绍他的新娘、即将要成?为纳缇伍兹国王后的玻莉斯公主。 然而这一场狂欢也意味着安保的负担又加重了一些。为了在庆典当日不出任何意外，从几个月前，就有军队陆陆续续地调拨过来?。在长大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撤掉王都城门口的安防，是?极为冒险的手笔，然而在热闹的民?众身边，有无数身穿守卫服饰的人维持着秩序。在暗处，也有很多穿着便服的人，一旦有人试图滋事，便会很快被抓捕起来?。 莱芙与骑士团成?员们在一起，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纳缇伍兹国传统的庆祝服饰，跟在特尼王子的车队之后，既是?为了巡游增添声势，同时也防备着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 「白日一场，晚上还有一场。」一个骑士说，「腿上得磨出茧来?。」 「我看特尼王子才是?真累。」又一个骑士说，「他得一直站着参与各类的仪式——这回可不像以往，不能?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他的身子看起来?这么瘦弱。今晚又是?他成?婚的日子……」 另一个骑士接口道?：「怕是?得累坏了。」 莱芙从一旁的褡裢中拿出一根鲜嫩的胡萝蔔，餵到了莉莉的嘴里?。然后又摸了摸它脑后的鬃毛。 「只希望今天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一个骑士说。 「但愿如此。」莱芙笑着望向了道?路两?旁的百姓们。 骑士们的谈话声淹没在民?众们的欢唿声中。等到第一场巡游结束了之后，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天空里?。似乎是?为了配合这个难得的好?日子，提姆城的漫长雨季暂歇，这几日都是?好?天气?。 第160页 在美丽的晚霞中，车队将特尼王子送到了莱瑞拉公馆中，那个专门为婚礼准备的厅里?。受邀见证婚礼的宾客们早已到达了现场。特尼王子先至，与宾客们一一打过招唿，再去另一处迎接玻莉斯公主。 等到夜幕完全?降临之时，在众人的欢唿声中，穿着纯白色礼服的特尼王子，牵着玻莉斯公主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两?人走过了一条长长的，铺设着猩红色地毯的通道?。通道?边上站满本国的贵族，还有来?自异国的尊贵客人等，他们皆为这一对新人的般配而惊嘆，并且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经过时送上祝福。 新人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粉雕玉砌的孩童。这些孩童们也穿着礼服，胸口上插着美丽的鲜花，手里?托着新娘长长的裙摆，往厅中走去。 莱芙和骑士们跟在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身后，错开了一段时间才进?去。德亚大陆上各国的婚礼习俗也有一些差别。在有些国家会需要女方的父亲将女儿交到男方的手中，但是?玻莉斯公主既是?从别国外嫁，又没有什么亲人，特尼王子便直接带着她一道?出来?了。好?在纳缇伍兹国对这一点并没有太?多的讲究。众人看到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只有祝福之意。 在厅中最尊贵的位置上，坐着三位来?自圣殿中枢的金袍神官。然而在他们一旁，还有一个位置空缺着。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携手，走到了神官面前，站在他们即将要宣誓的位置。但是?神官却迟迟没有开口。 众人正有些疑惑，便见原本关上的大门又开了。满头白髮的老国王柱着拐杖出现在了门口。久卧病塌的老国王，这一日的精神头也好?了一些。于?是?让侍从扶着他过来?，参与独子的婚礼。 老国王在前几日就已经宣布了他的决定，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承担起君主的责任了，所以就在特尼王子成?婚三个月之后，老国王就会正式地将王位让给他。但是?众人没有想到，国王病得那么严重，居然会亲自参与特尼王子的婚礼。 在看到老国王的时候，特尼王子的神色一瞬间有些复杂，但还是?尊敬地唤了一声：「父王。」 沾了玻莉斯公主的光，莱芙站得离几位金袍神官的位置很近，接下来?可以很清楚地听?到玻莉斯和特尼王子的宣誓。但是?她的心思却不完全?在此，她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了黛博拉大人的身影。她只能?指望着黛博拉大人因为身份尊贵所以最后出场，正好?会正好?坐到那个空位上，却没有想到，最后等来?却是?国王陛下。 虽说有些失落，但是?老国王能?亲自来?参加婚礼，也也体现了他对于?玻莉斯公主的重视。就这一点而言，莱芙替玻莉斯公主开心。 但是?特尼王子在看到老国王的时候，脸上原本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这让莱芙觉得有些奇怪，在传闻中，这对父子的关系可是?相当好?的。 莱芙正好?奇的时候，娜提雅维达走到了她的身边。棕发骑士还在为咬伤女使官的那一口而歉疚不已，下意识要躲开。但是?人极拥挤，她很快地又被挤回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身边。 娜提雅维达似乎早已经忘记了那件事似的，拉起了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说：「骑士小?姐，您之前不是?说过，想要知道?玻莉斯公主当年和特尼王子相遇时发生的事吗？……上一次，我还没有完全?地告诉你……。」 莱芙正想要找个理由?躲到一边去，听?到这话，便停住了脚步。她的确想知道?。 这其实是?一个有些残忍的故事。 由?于?火云雀的诅咒，纳缇伍兹国连着几代的国王，都只能?有一个妻子，也只会有一个孩子。这个诅咒的实现方式是?以牺牲生命为代价的。 那个风流国王的继承人，在成?人后大婚之时，便从火云雀那儿听?到了诅咒的内容，但是?他并没有相信。他在娶了一个王后之后，便像他的父亲一样，很快又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人。然后，他的王后便过世了。他娶了新的女人成?为王后，而就在他又有了新欢之时，第二任王后也去世了…… 王后接连的病逝，才让国王想起了火云雀的诅咒。这个诅咒会让他永远只会有「一个」妻子。意思是?多余的妻子会死去。因为那些王后在位的时间很短，并没有人被记住，最后国王实在不忍心继续下去，才停止了娶新的女人，与最后一任王后相伴终老。在留下来?记载中，记录了这位国王在位期间，只有王后一人，宫中没有别的妃子。 在王子继承他的王位之时，这位国王便将这个诅咒的内容告诉他。这之后，纳缇伍兹国的国王们在选择妻子时便更加谨慎了，因为他们除非愿意冒着让一个无辜的女人死去的风险，否则就不能?再亲近王后之外的另外一个女人了。 在子嗣的问题上也是?如此、「只会有一个孩子」的意思是?，只会有一个活着的孩子。为了保证王室的血脉能?顺利地延续下去，也为了保证继承人有足够的健康和能?力，那些一生下来?体质较弱的、身体上有缺憾的婴孩会在襁褓中被杀死。 由?于?纳缇伍兹国人普遍相信，女人的体力和智慧都不及男人，因此留下来?的婴儿自然不会有有女婴。而且根据纳提伍兹国的一些古老的传说：若是?前一个孩子被残忍地杀害，就会让虚弱的孩子不敢再投身到这户人家里?，接下来?出生的婴孩则会更加健壮。于?是?那些在不为人知之时便已经死去了的王室婴孩们，几乎都是?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被杀害的。 第161页 这一切都持续到了特尼王子的这一代。当时的王后生下了一个健壮的女婴。但是?她之前曾经意外听?到消息，国王下过命令，如果生下来?的是?女婴，就要将孩子残忍地杀害。于?是?王后便谎报了婴儿的性别。 小?公主以王子的身份长到了十?岁时，国王才终于?发现了真相。王后以死相逼，国王却依旧执意杀死小?公主，于?是?王后一头撞死在了柱上，她说她不能?再容忍自己生下的孩子被杀死——如果这一个死了，下一个也未必能?活，她无法承受一次，更无法承受第二个。国王在悲痛之余，终于?怀念起了他与小?公主的父女亲情。但是?他依旧不能?冒着风险，将国事託付给一个註定懦弱的女儿。 不忍心亲手杀害女儿，于?是?国王派人将小?公主带到了远离国家一处野林之中，约定了如果她能?在一个月之后活着回来?，就可以继续做他的孩子。 在小?公主被遗弃之后，便立刻下起了暴雨。惊恐的小?公主躲到了山洞里?，途中遇见了一朵被暴风雨击打得滑出了土壤的桔梗花。这朵紫色的小?花奄奄一息，小?公主心生不忍，于?是?将它带回了山洞里?，将她的根系重新埋入了土中，并且对着它倾吐自己的遭遇。 没有想到，那朵紫色小?花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她介绍说自己也算是?花中一位公主。 在这一个月里?，小?公主遇到了很多危险，缺衣少食，生病，还有被野兽追赶等。每一次，那位花朵变成?的女孩总是?会及时出现，将小?公主救起。她还带着小?公主来?到了自己的王国中…… 一个月后，就在国王派人来?找寻小?公主尸骨的时候，却发现小?公主还安然无恙。国王这才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孩子是?受到天主的关爱的人——若非如此，也不可能?顽强地活下去。之后便没有再动她。 …… 女使官在她耳边轻声地讲述着，由?于?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婚礼的两?位主人公身上，也没有人注意到莱芙身边的动静。莱芙听?了这段故事唏嘘不已，愈发觉得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能?有今天是?很不容易的事。那些无辜的婴儿和特尼王子十?分不幸。国王看似残忍，却也是?受害者之一。好?在这些不幸已经划上了句点。 老国王和几位重要的贵族都说了一些话，以表示对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的祝福。接着，一位神官上前，准备让这对新人们宣誓。这时候，特尼王子的脸色终于?恢復了过来?。他与老国王之间的紧张关系未必能?缓解，但是?至少从这一刻开始，他决意幸福。 「……请你成?为我的妻子（丈夫）、我后半生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我将珍惜我们之间的关系，过去、现在、将来?，直到天主将我带回彼岸世界的那一日为止…… 「……你去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你留在何处我也会留在何处 。因为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你的子民?就是?我的子民?。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埋葬。 「我会永远地尊敬你，信任你，与你一同经歷欢喜，也与你一同度过痛苦……我将生命交与你……我会永远忠诚地爱你……」 之后，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交换了信物，两?人拥抱在一起。纳缇伍兹国并没有新人必须得当场亲吻的习俗。 莱芙在喜悦的人群之中，也目露笑意，她突然看到老国王在一边，似乎也十?分欣慰，便轻声问娜提雅维达说：「您不是?说了……国王其实早就知道?特尼王子其实是?女儿身吗……那为什么他还会同意给特尼王子找一个妻子呢？这样的话，哪怕是?没有火云雀的诅咒，王族的血脉不也要断了吗……」 娜提雅维达望向莱芙，然后说：「骑士小?姐您的信息似乎并不灵通呢……」 莱芙问：「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两?个女子想要生孩子，或许是?有一些困难的。」娜提雅维达对她咬耳朵，「但是?玻莉斯公主就不同了……她那么热衷于?授粉，当然有法子能?生出孩子来?……」 「是?……是?这样吗？」莱芙的世界观受到了攻击，只觉得颈后的汗毛竖了起来?，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思考整个过程中生物学原理。 「很多非人类的物种都可以，只要她们愿意。」娜提雅维达说，「其实哪怕是?人类，藉助一些巫术，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誓词，百度的，稍微改了一下下。一直以来最喜欢的是这句：「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值得注意的是，在圣经里这是儿媳妇对她婆婆说的话 第44章 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在?神?官的主持下宣誓完毕并交换了信物之后, 整个婚礼的流程就算是完成了大半。 久病的老?国王在?听完爱子的誓词之后，脸上淌下了一?串浑浊的眼泪，嘴张合着似乎要说些?什么, 然后很?快的，他满是白髮的脑袋就歪倒在?了椅背上, 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张开的嘴角中淌下了一?点涎水，然后开始打?起?鼾来。在?看到这个疾病缠身的老?人时, 人们无法想像到，他曾经是那?个以勤于政务和穷兵黩武着称的国王——他在?任期间，将纳缇伍兹国的疆域扩展到了先祖们未曾涉足的地方。然而他现在?已经被衰老?和疾病所击跨了。好在?年轻一?代的特尼王子将成为优秀的继承人，他虽然没有父辈的好战心?，但或许会成为百姓更为期待的仁善之主。 第162页 特尼王子用?目光示意一?旁伺候着的侍从。侍从立马拿出了丝制手帕, 将老?国王的脸上的污物擦掉，然后轻声将老?国王唤醒。老?国王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目光中有几分呆滞，过了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他向一?旁的神?官点头致意之后, 便一?手柱着木拐杖, 另一?侧身子由侍从搀扶着, 很?快便从厅中离开了。 特尼王子注视着老?国王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轻微地嘆息了一?声。然后与玻莉斯公?主牵着手，拿起?一?瓶酒，倒在?堆成塔形的酒杯上。紫黑色的陈年葡萄酒散发出醇厚的浓香, 很?快将每一?只杯子的底部都浅浅地铺上了一?层酒液。 接着，这对?新人接着又一?起?切分了一?只巨大的烤牛。侍从将烤牛的碎快继续切分给更小的片, 然后宴会上的侍应生们，便用?一?个个小碟将烤牛块分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手中。众人都尝到了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所切的烤牛块，就像如同得到了这对?身份尊贵的新人的祝福一?般。 特尼王子与玻莉斯公?主举起?酒杯，向在?场的宾客们敬酒。宾客们纷纷举起?酒杯，向特尼王子和王子妃遥遥回敬。就连即将要完成任务的最后一?部分、在?下半夜的时候负责保护特尼王子的骑士们也都喝了一?杯。此时，宫廷乐师们演奏的音乐也已经到达了最高亢的篇章。婚宴上的气氛一?下子达到了最高-潮。 就在?特尼王子敬酒的之前，莱芙从兰斯手里接过了一?杯酒。结果喝的时候，一?口下去觉得十分辣嘴，喝完一?杯之后，脸上很?快就红了一?片。这酒的味道味道粗糙，后劲很?重，不像是为婚宴准备的果酒，反而像是提姆王城中有些?酒馆里为有特殊酒癖的客人准备，经过蒸制的酒。 这个年代蒸馏技术还没有普及开来，店家应该也只蒸制了一?次，不过这酒比起?普通的酒浓度还是要高上不少，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也许一?杯就醉了。好在?莱芙并不是完全没有酒量的人，一?杯下去意识倒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脸红得厉害，看着有些?吓人。 兰斯依旧那?一?日输给了莱芙的事情而不服，所以他之后又向莱芙挑战了几次，没有想到莱芙一?次都没有接受。于是连着几日，只要见到莱芙，就会以很?幼稚的方式来惹她生气。他本以为莱芙会被辣到，然后一?下子把酒丢开的，却没有想到后者一?口就把酒喝了，除了脸红一?些?就跟没事人一?样，顿时有些?失望。 莱芙看到希尔顿过来，于是将兰斯拿奇怪的酒给她喝的事情交代了。希尔顿团长果然生气了，在?安抚了她之后，就揪着兰斯的领子到一?边的角落里……等到兰斯再一?次回来的时候，莱芙发现他的一?只耳根子是红的，应该是被狠狠地拎着耳朵好好地教训过了。 周围有几个骑士看到了这一?幕，在?交头接耳之中知道了前因?后果 。于是对?莱芙投来了意味不同的目光。 有的人好像在?说：「兰斯这个小子，就是欠教训。」 「也就希尔顿团长能制得住他了。」 还有的人好像在?说：「就因?为这点事就暗地里打?报告，未免也太可怕了。我以后都不敢在?她面前说话?了。」 「把希尔顿团长牵扯进来算是什么意思，直接出去打?一?架才好。」 莱芙对?骑士们的态度置之不理，很?严肃地板着脸，手里拿着空酒杯，看向了在?宾客间穿梭的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显得十分专注。但是她心?里却偷偷地愉悦了起?来。 娜提雅维达慢慢地走了过来，突然凑到了她的耳边，说：「骑士小姐您怎么了，怎么脸红得这么厉害？……」 「咳……」莱芙连忙举起?酒杯装作要喝的动作，却忘记了酒杯早已是空的了。然而，她硬生生地做到了被空气呛了一?口。 莱芙现在?其?实依旧沉浸在?娜提雅维达说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可以生小孩的颠覆性消息中——这真的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于是她若不经心?地走得离娜提雅维达远了一?些?，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甚至还颇有莱芙退一?步她进一?步半的样子。 她最后索性跑到了骑士成堆的地方。在?婚宴厅的正中和左侧主要是贵族与异国来客，而其?余的骑士、使?从、使?女等则扎堆地站在?右侧腾出来的一?片位置。他们自然不像参与贵族和异国来客那?样肩负着外交的使?命，男男女女站在?一?起?。 骑士与侍从们站在?一?边，使?女们则站在?另一?边，中间虽然没有屏障，但是也以厅中一?根方柱为界隔了开来，旁边都空开了一?片。莱芙刚才就是一?路从比较使?女们所站位置，走到了骑士们的聚集堆中。因?为她又是骑士又是女性，跑到任何一?边都有理由。但是这时候娜提雅维达再跟过来就会显得有些?突兀了。 莱芙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还是跟了过来。而且在?娜提雅维达过来之后，骑士们都本能地退了几步。 等到莱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娜提雅维达拉到了一?旁的角落之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娜提雅维达就本能地发憷。 莱芙不想承认，在?她刚才听到娜提雅维达说起?女孩子们在?一?起?可以生孩子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她自从一?来到纳缇伍兹国之后，就几乎和女使?官夜夜睡在?一?处；女使?官和喜欢上女孩子的玻莉斯公?主相处得很?近而且似乎把女孩子喜欢女孩子当成一?件比异性恋还要理所应当的事…… 第163页 她想到了女使?官当初舔她手指的动作，还想到了女使?官在?某些?时候看她的眼神?……莱芙之前一?直觉得稀松平常的、能体现女孩子之间亲密友谊的事情，现在?似乎都像隔上了一?层又着奇怪颜色的滤镜似的。怎么看都不对?劲。 「骑士小姐还没有回答呢，为什么会脸红呢？」娜提雅维达说着，抬起?了手来 ，想要去探莱芙的额头，脸上有几分担忧， 「难道是白天晒多了太阳，所以病了吗？」 「我现在?感觉很?好。」莱芙下意识退了一?步，拿起?酒杯挡在?了自己身前，「刚才兰斯整蛊了我，拿了高浓度的酒过来……他似乎太想跟我再打?上一?场了，这几天一?直都在?用?奇怪的方式来惹怒我。」 好在?可以推脱给酒水带来的效果，不然她的脸要是现在?红起?来，那?就太糟糕了。 娜提雅维达俯下身，然后就着莱芙手中的酒杯，抿掉了最后一?滴酒液。 「等等，这是……」这是她刚才用?过的杯子…… 看着娜提雅维达被酒液沾湿的红唇，莱芙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一?下子坏掉了，控制着心?跳的肌肉不自然地加快了收紧舒张的频率，滚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头皮麻酥酥的，毛孔缩紧了，企图将她的头髮竖起?来似的。 娜提雅维达舔了舔唇，看向似乎有些?僵硬的骑士姑娘，说：「这酒的劲的确好大，也难怪骑士姑娘现在?，从脸红到了脖子。不知道衣服里的身体是不是也一?样红了。」 明明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为什么她一?下子解读出了糟糕的意思？莱芙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将头别向了一?边：「是一?些?酒家的蒸馏酒。」 娜提雅维达看了一?眼强装镇定然而脸烫得似乎要冒烟的骑士，抿着嘴笑了笑。她看着拿着一?旁的骑士们，对?莱芙说：「看来骑士小姐已经完全融入了进去，和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是啊。」听娜提雅维达转移了话?题，莱芙一?下子松了一?口气，配合说，「我之前其?实并没有多少集体生活的经验，做什么都只是一?个人的。一?开始加入骑士团的时候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我觉得他们就像是住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堡中的人一?样，身上刻满了同一?家族的标记物，而我就是一?个突然闯进来的外来者……」 「我还记得，在?第一?场舞会上，骑士小姐还说过那?样的话?来着：」娜提雅维达学着莱芙的口吻说，「『我觉得玻莉斯公?主能当王妃——出于对?我实力的自信——如果王子妃选拔的唯一?依据就是让手下的骑士们决一?死战的话?。』」 「啊……我当时的语气真的那?么傲慢吗？」莱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对?她这段黑歷史记得这么清楚，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六年，无论这个世界原本是怎么样的，它就是莱芙自己所真实存在?的地方。不过，莱芙不得不承认，她有的时候，还是会以一?个（准）游戏通关者面对?新手关卡npc的姿态来说话?做事的。但是，她现在?的心?态已经有所变化了。 莱芙望向了骑士们，「怪不得，如果我是兰斯，听了这么傲慢的话?也一?定也会被激怒的……一?开始的时候，我把他们当成需要应付的竞争对?手——尤其?是在?我知道了我和他们所要保护的公?主们也是竞争关系之后。但是这一?路上，他们帮了我很?多，也教了我许多。我也明白了，有些?事，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是绝对?做不到的……」 娜提雅维达听莱芙说着说着，语气似乎渐渐地开始带上一?点将要离别的感伤，于是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莱芙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一?点白水，然后望向了特尼王子。 特尼王子牵着玻莉斯公?主的公?主的手，将他的新娘引荐给国内几位最重要的贵族，还有几个来自大国的使?臣。玻莉斯公?主跟在?特尼王子身旁，脸上挂着端庄而矜持的笑，一?举一?动皆有礼有节的。似乎是因?为这几日女官对?她的礼仪特训有了效果，玻莉斯公?主十分游刃有余，王子妃的架势已经摆了出来，在?面对?任何人都不会怯场。莱芙总算是彻底放了心?。 突然，特尼王子没有站稳，玻莉斯公?主一?下子反应过来，托住了他的腰，并且自以为手藏在?身后就谁也看不到了，于是趁机掐了一?把。莱芙注意到这转瞬即逝的一?幕，弯起?了嘴角，乐不可支。 这时候，一?个使?女来到了她的身边。在?得到莱芙的注意之后，使?女便向着一?位坐在?高台一?角的金袍神?官指了指。 莱芙立即收敛了笑意，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行动之后，庆幸地发觉应该没有什么不恰当的行为。于是她将杯子放下，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对?娜提雅维达说她要离开一?会儿，这才步伐匆匆地向那?位金袍神?官走去。 走进了才发现，这位金袍神?官其?实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因?为当初在?埃得村里，将黛博拉大人的信转交给她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位神?官。 「居然是您。真高兴又与您见面了。」莱芙道。 第164页 「也很?高兴见到你，小姑娘。」金袍神?官淡淡地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大人也很?期待与见你，但是天主决定了你们还未到最合适的相见时刻——她又有事走不开了。于是托转交给您一?封信……」 莱芙知道，金袍神?官口中的「大人」，自然只有一?种可能。她于是欲发好奇，黛博拉大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然而圣殿中枢一?向相当神?秘，金袍以上的神?官们几乎都没有人知道名字。一?来是因?为在?达到一?定的等级之后，人数便减少了，出现在?同一?场合的机率不高，那?么就没有必要用?名字来起?区分作用?；二来是这些?大人在?凡俗人看来身份超凡绝俗，人们在?称唿他们的时候并没有用?到名字的时候。 因?而莱芙即便是知道那?位大人叫什么，也根本没有办法对?应上她的身份。 神?官说着，取出一?封信。 这封信的外观和莱芙收藏的另一?封信差不多。通体是浅棕色，缠着带有长青藤叶的花纹的腰封，看起?来有些?厚度。 莱芙微微低下头，双手接过信，由于有了第一?次的经验 ，她问道：「我应该什么时候打?开这封信呢？」 神?官说：「大人吩咐过，在?你离开提姆城之后再打?开——你应该知道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离开提姆城的时候，到时候就和他们一?起?出去。」 「这意味着，我接下来的旅途也会和他们一?道。」莱芙问，「我会和他们一?起?到达下一?站。」 「不，你们和骑士团以后还会有相遇的时候，但是这一?回，你将独自执行任务。」金袍神?官回答说。 莱芙捏紧了信，对?金袍神?官行了一?礼，说：「好的。我会听从大人的建议。 」 - 娜提雅维达见莱芙回来的时候有一?些?魂不守舍，便问道：「是您当初提到过的那?位对?您特别赏识的大人给了您一?些?建议吗？而且其?实那?些?建议您其?实打?从心?里并不想要听从……」 「她让我离开骑士团，」莱芙点了点头，望向了站在?一?旁的骑士们，苦笑着说，「早该料到的。我迟早要离开，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好不容易才融入进去的……还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娜提雅维达说：「可是，如果骑士小姐您不愿意的话?，完全可以不听从那?位大人的建议。您应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我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要同时做到所有想要做的事，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莱芙说，「我更想要变强，想要走到更远、更高的地方去……然而我目前的经歷并不能让我做出正确的抉择。我只能先听从那?位大人的建议……」 其?实，更加真实的原因?是：莱芙依稀觉得，黛博拉大人的功能类似于游戏设定中布置任务的npc，而且是布置主线任务的那?种，要是不听从她的建议，就升不了级。 「您与那?位大人很?熟悉吗？」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眸子深了深，「您甚至还不了解她。或许有一?天，她会让您做出您一?些?有违您原则的事。到那?个时候，骑士小姐又会做何选择呢？」 「您问我认不认识她，好似之前对?她认识一?样。」莱芙有些?疑惑地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总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而且语气中带着对?于黛博拉大人的不满，似乎不像是一?个与圣殿亲近的圣咒师会说出的话?。但是这个念头也就只是转了一?转而已，莱芙并没有深思下去，「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想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虽然我并不认为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即将要迎来与骑士团的分别，这在?同时也让莱芙想起?了自己很?快就要和娜提雅维达大人分开的事。于是几个小时前两人相处时产生的尴尬，也渐渐地被不舍所取代 。在?这短短的两个月中，她们一?起?战斗过，也一?起?生活过，一?起?为同一?个人操心?过……她早已将娜提雅维达当成了一?位友人。 然而莱芙知道这段友谊持续不了多久，娜提雅维达大人终究只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即将离别的预感，于是又让莱芙眼中的娜提雅维达显得更加亲切了起?来。 莱芙吃饱了之后，便坐在?了椅子上又休息了一?会儿。别的骑士们也是如此，他们可不像那?些?贵族们一?样可以在?宴会之后好好睡一?觉。到了下半夜，还会有一?场巡游，他们的出现不仅仅是车队中不可缺少的装点，更是为了保护特尼王子的，虽然周围的防卫已经很?严密了，还是需要养精蓄锐。 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不能像一?般民间的新婚夫妻那?样，在?连续经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婚礼仪程，招待完宾客之后，便可以去享受新婚之夜了。身为一?国储君，特尼王子还要带着他的王子妃去见他的子民们。 在?宾客们散尽之后，特尼王子便带着玻莉斯公?主，登上了白日里的那?架八马花车，然后逆着白日里巡游的路途，又走了一?遍。这使?得特尼王子的脸上增添了一?抹疲态，不过因?为这的确是一?个极为喜悦的日子，于是这一?丝疲惫很?快就被愉悦所取代了。玻莉斯公?主则由始至终都精神?得很?，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她巴不得召告天下，说特尼王子以及是她的人了。 第165页 莱芙也跟着骑士们一?道，骑上了马，跟在?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所在?马车之后，和喜悦的民众一?起?，喧闹到天明。晚上的百姓们非但没有少，比起?白天来反而更多了。而且夜晚还有美?丽的灯火，更是将街道装点得分外美?丽。 等到这场巡游结束之后，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才有时间享受他们的新婚生活。而在?婚礼之后的第三?天，就到了对?骑士们论功行赏的时候。 莱芙如愿地又拿到了一?枚白色的s级勋章，仔细地别到了她的黑色绶带上。她一?半的荣耀要归功于幸运，因?为她所守护的玻莉斯公?主顺利地成为了王子妃，否则的话?，她至多也只能拿到几枚金色勋章。希尔顿团长也获得了一?枚的白色的s级勋章，对?于火云雀的围剿是团队任务，最后的胜利自然主要归于骑士团长的带领有方。兰斯则获得了两枚金色的a级勋章，这是因?为他守护的埃里克公?主中途遭遇了很?多诸如刺杀、失窃等事故，在?处理这些?小事故的过程中，积少成多地获得了不少功勋。 剩余的骑士们则依据表现，或是拿到一?枚a级金色徽章和一?枚黑色勋章，或是拿到了一?枚金色勋章，或是拿到了数量不等的黑色勋章。 总之，骑士团不仅出色地完成了在?两个月内守卫公?主们安全的任务，而且还除掉了纳缇伍兹国的心?头大患火云雀。于是这一?回全体的奖励，都要比之前所预期的奖励更多。 就在?莱芙将白色勋章别到绶带上之后，眼前出现了一?行荧蓝色的字：「第二个任务，顺利完成。」而她也顺利地总共120级中升到了20级。 这一?行荧蓝色的字渐渐淡去后，系统界面的「背包按钮」勐地闪烁了起?来。莱芙用?意念将其?点开来，出现了变化的果然是《屠龙手册》。第二章 已经顺利解锁了。 莱芙很?好奇第二章 的新招式是什么。还记得在?使?用?过第一?章的招式之后，她就获得了相当惊人的收穫。一?向一?毛不拔的魔龙，在?被她揉了尾巴之后便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于是捨弃了大量财产逃走了——在?莱芙的解读里就是这个样子的——这让她立刻填满了财富点。不知道在?使?用?第二招的时候，她又会得到什么奖励？ 但是这回莱芙就站在?骑士队伍的前列，附近又有不少重要的人，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明目张胆地对?着空气发呆，于是她就没有点开来看。心?想着，反正她现在?还没有遇上魔龙，就算是学了新招也用?不上，再等等也无妨。 于是，到了第二天，莱芙和骑士团们出城之后，她并没有记起?来要看看其?中的内容。 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的「生意」相当好。其?实就在?这次在?纳缇伍兹国的任务正式开始之前，就已经有新的任务找上门来，正好卡着时间。骑士们来不及歇脚，刚拿完勋章，次日便要出发赶往下一?个国家。由于在?纳缇伍兹国的任务罕见地牵扯到了五十几个国家，因?而可以预料到，在?公?主们回国之后，也会将骑士团的英勇事迹带回去，在?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剑与血玫瑰骑士将在?大陆上风头无二。 那?一?日，莱芙起?得很?早。她先到王宫里见了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向他们告别，然后回到莱瑞拉公?馆，与骑士们回合，一?同骑马走到城门口。 希尔顿团长从马上下来，唤过莱芙，和她一?同走到一?棵树下，问道：「你真的已经决定要走了吗？莱芙。」 莱芙回答说：「是的。」 「说老?实话?，一?开始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碍于圣殿的指令才接受你成为骑士团的一?员。」希尔顿团长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头，「我曾经最担心?就是你会做出了些?会败坏剑与血玫瑰在?外名声的事。」 莱芙说：「难怪您在?之前这么维护我，总是关照我。」 「就是为了怕你惹麻烦而已。」希尔顿团长笑了，然后突然严肃了起?来，「可是你比我想像得要优秀得多，莱芙。」 莱芙说： 「谢谢您，团长。」 「所以我诚心?地邀请您你成我骑士团中的正式成员。」希尔顿团长见莱芙有拒绝的意思，便说，「好了，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的。我只是想说，剑与血玫瑰永远欢迎你回来。你的能力在?单体作战时很?出色，但是在?与团队配合上就不是你的强项了——这一?点和兰斯那?小子很?像——你或许更适合成为一?个独立骑士。这样做任务奖励会更加丰厚，但是这个选择也意味着危险。 「我知道，任何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冒进的，只想要更多的荣誉，想要更多的功勋。但是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看世界的眼光突然变了。那?时候在?你心?中，最重要的不再是战斗的输赢，也不在?于你能走到什么地方，而是在?这个过程中，陪你走这一?路的是什么人。」 「我会谨慎考虑的。」莱芙点点头。 希尔顿团长问：「那?么你的答案呢？」 莱芙不解：「什么答案？」 「那?个最重要的答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举起?你的武器的？」希尔顿团长凝望着莱芙。 后者明显地绞尽脑汁在?想，眉头紧皱着，偶尔舒展了一?下眉头，应该是想到了一?个点，但是很?快又皱起?来了，说明她对?于这个答案并不很?满意。终于，在?莱芙挤出了一?句「为了大陆的和平和人们的幸福」之后，希尔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不是你真正的答案。真正的答案藏在?你的心?里，你只需要去发现它就好了。这不是用?脑子想出来的。希望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想这并不会很?晚之后的——你已经找到了你的理由，然后理直气壮地告诉我。」 第166页 兰斯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希尔顿，你又在?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太阳都要爬到天顶了，还想不想赶路？」 希尔顿脸上原本严肃的神?情一?下子垮塌了，对?着兰斯吼了一?句回去：「就来了。你着怎么急？」 莱芙和骑士们简单地道别，临别前，兰斯单方面地与她约定了，到了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会给自己的武器弄到一?个特殊的视觉效果，然后和她堂堂正正地再斗一?场。莱芙目送骑士们的身影远去，然后才骑着马，找了一?个荫凉处，等着娜提雅维达过来。女使?官说要来送她。 她一?边等着，一?边取出了黛博拉大人给她的信。但是没有想到，她拆开了一?看 ，信居然是两层的。大信封里套着一?个较小的信封。小信封里才是真正的信的内容。 而小信封上也写着一?些?字： 「莱芙，请你务必保证在?你拆开信的时候，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因?为我即将要让你做的事牵扯到机密，若是传了出去也许会引起?恐慌。自然，这也意味着任务相当危险，如果你不愿意冒险，那?么请将这封信焚毁。你有七天的时间考虑，请谨慎地作出选择。」 刺激的任务让她有些?激动，但是莱芙没有急着看信，而是将信仔细地收了起?来。城门口人多眼杂，虽然并不觉得会有人专门来偷看她的信，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这时候，娜提雅维达出现了。她雇了一?辆四轮马车，将她送到城门口。她手里提着一?个放行李的小包裹，从马车上下来，在?看到站在?树下的莱芙之后，便朝她走过来，意图相当明显。 莉莉本来被拴在?了树上，安静地嚼着树下泥土里冒出来的蘑菇，在?娜提雅维达出现的时候，它耳朵动了动，然后后退了一?步。将尾巴甩在?了骑士的脸上。 莱芙抬起?头来，看向那?个离她越来越近的白袍女人，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您来了。」 「骑士小姐……」 娜提雅维达从身后将小包裹拿了出来，眨巴着眼睛看向莱芙，一?副她似乎已经无家可归了的模样，「能捎带我一?程吗？」 「您难道不留在?玻莉斯公?主身边吗？」莱芙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她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娜提雅维达的身份其?实是和其?余公?主的女使?官不太一?样的，她并不是真的从小和公?主一?起?长大、需要一?直要照顾她的人，而是在?短期之内，为了完成一?个特定的目标而被僱佣的，「好的。不过您要去哪儿？」 莱芙心?想，反正黛博拉大人让她在?七天之内才给出答案，那?么如果娜提雅维达大人要去的地方不远，她的确可以捎带她一?程的。 娜提雅维达走到了她面前，低下头望着她的眼睛，娇声说： 「我想要去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骑士小姐身边。」 「……」莱芙的脸烫了一?下，但是又觉得这话?相当熟悉，仔细地想了想，才意识到这是她背过的一?段骑士语录中的话?。她只当娜提雅维达是在?藉机打?趣她，便选择性地忽略娜提雅维达的这个玩笑，严肃地说，「只要是任何在?七天之内能到达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若是在?此范围之外，那?么我也无法帮助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屠龙第二式会是什么呢？？？ 第45章 莱芙问道：「您究竟要去?哪儿呢？」 「我一向是四海为家?的, 为了看到不同地方的风景，我自?小就独自?一人德亚大陆许多地方走过。如果谁的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便会和那人做交易, 用达成?那人心愿的方式，来获得那样?东西。所以您若想要问我, 接下来想要去?哪里, 我实在回答不上来。但是我总觉得，若是一直跟在骑士小姐身边的话, 就会获得更多的收益的。」娜提雅维达说，「先不说我了，骑士小姐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莱芙心想，她要去?的地方还得根据黛博拉大人信上的内容而定，但是如果娜提雅维达一直在她身边的话, 她恐怕很难有机会打开那封信。 「……您等?我一会儿。」莱芙走到莉莉的身边，从它身上挂着的一个褡裢里，取出一份地图。 地图是上好的绢制作的, 这材质自?然很是稀罕，价钱也?相当昂贵。一般人无?法在市场上买到这样?的地图，不过说起来, 除了骑士、商旅等?少数需要在往大陆的各个国家?跑的人之外, 大多数人也?并没有非得用到地图的时候。这份地图是当初莱芙在拿到骑士绶带的时候, 那位金袍使官一同转交给她的。 莱芙后来问过骑士团中的成?员，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们?在升为见习骑士的时候可没有得到过这么珍贵的东西。于是莱芙知道了，这应该是黛博拉大人私人赠予她的礼物。 这幅地图在整幅展开的时来能?有一面墙那么大, 上面绘着德亚大陆的山水和国家?。地图上各种颜色的线条细密，除了表示各国各城的分界线之外, 也?标示着一些主干道。 莱芙找到了地图上提姆城城门?口?的位置，出城之后有一条主道。而离提姆城最近的城镇，只要沿着这条主道走，很快就会到了。如果她想要到别的国家?去?，有很大的纪律，那座城镇也?是必经之路。 第167页 「骑士小姐难道不觉得我们?配合得相当默契吗？」娜提雅维达问。 「是的，的确如此。」莱芙想到了她们?在废宫中的行动，若是在她和娜提雅维达之间少去?一个人，最终结果就很有可能?是所有人都出不来了，「娜提雅维达的群攻技能?相当出色。」 莱芙自?然听懂了娜提雅维达的暗示，于是分心想了想组队的问题。骑士是单体输出，圣咒师主要是群体输出，而且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当奶用。如果再配合上辅助、奶、法师等?等?，应该可以成?为一个通用的阵仗。不过《骑士与公主》本来就不是多人在线竞技游戏。就算她想要尝试，恐怕也?找不到其余合适的队友…… 「骑士小姐，难道并不想邀请我与您合作吗？」娜提雅维达语气低落地说，「我以为我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抱歉，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独自?旅行，自?己接任务也?更加洒脱一些。」莱芙心说其实不是这样?的。 要是可以的话，她非常想要与娜提雅维达一同战斗。但是她想到了黛博拉大人在小信封上写?的那段话，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并不会轻松，旅途上将会遇到更多的危险。其实在此之前，在装载了系统之后，莱芙就知道自?己已经承担起了游戏主人公的身份。这本就意味着所有的麻烦事都会缠绕在她身边。她去?到哪里，危险就会跟到哪里。她自?然知道如果她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组队的话，会是相当愉快的，而且成?果颇奉，但是她知道她现在应该做出的选择。 「难道骑士小姐是讨厌我吗？」娜提雅维达有些伤心地问，「是觉得我太烦人了吗？」 「不，与此相反的，我非常喜欢娜提雅维达大人。」但就是因为莱芙很喜欢她，所以才不想要拖累她，「我从出发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决定了，我会一个人上路的。」 莱芙觉得她能?给娜提雅维达最好的祝福，就是希望她成?为一个不会牵扯到任何麻烦的npc——这也?就意味着，离自?己越远越好。 「那便七天吧……不过我相信，我和骑士小姐缘分深厚，即便我们?暂时分开了，也?会很快再见面的。」娜提雅维达见莱芙刚才一直看着某个城镇的位置，于是便也?指向了那处，说，「就先去?那里吧。」 那座城镇离提姆城相当近，加之莉莉在马厩里很少有撒开蹄子的机会，这一回跑得特别快。娜提雅维达和莱芙共乘一骑，早上出发，在天色有几分暗了之后，便到达了那座城镇。 自?从有了从魔龙那里获得的财富之后，莱芙就不像刚出村的时候那样?过得紧紧巴巴了。她完全有能?力住得起城中最贵的客店，但是为了怕太扎眼，便选了一家?中等?规模的旅店，停下马来。 两人从马上下来。莱芙将莉莉的缰绳交给了店中的马夫，然后又给了他一些小费，让他把马牵去?马厩之后买一些好马粮过来。她这才进入了旅店里。 莱芙在伺弄马的时候，娜提雅维达早已到了店中。脸上罩着面纱，将那张过于姣好的容颜遮得严严实实。 娜提雅维达问老闆要一间隔音好的客房，就在她要付钱的时候，莱芙进来了。 棕发骑士将她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在手中，对着在柜檯后面的店老闆说：「住店，要两间房。」 「这个……客官，你们?二位是一道来的吗？」客店老闆问。 莱芙看店主有些犹豫的样?子，便问：「怎么了，难道今日?已经客满？我没有看到外面有告示……」接着又沖娜提雅维达道，「既然这样?，我们?换一家?店去?住好了。」 「没有，没有客满。」店老闆生怕跑了生意，忙陪笑说，「房间充裕得很，只是刚才这位姑娘说只要一间房。你们?二人同行，又都是女孩子家?，我以为你们?只要一间房的，这才想确认一下而已。两位商量好了，到底是要一间房还是要两间房。」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将她拉到一边，拿出了怀中的一个明显很扁的钱袋子，说，「我这一路并没有多少预算，还是节省一些吧。」 「哦，这……」莱芙很是能?够理解这种出门?在外时缺钱的心酸，在一瞬间她突然忘记了，娜提雅维达在离开提姆城的时候，只为了少走那段莱瑞拉公馆到城门?口?的路，还特地叫了一辆要价昂贵的出租四轮马车。现在听娜提雅维达叫穷，便只能?注意到对方有些旧的衣服，干瘪的钱袋，还有那小小的可怜巴巴的包裹。 顿时，一股扶危济困的责任感便涌上了心头：「您不用操心这件事的。这七日?之内的费用，我全部承担了。自?然也?包括这次住店的钱。」 娜提雅维达金色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有几分不悦：「骑士小姐，您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慷慨的吗？无?论?对上了谁都一样?？」 莱芙心想，恐怕无?论?是谁，在有了一笔甚至无?法完全显示其数量的财富之后，只要不是吝啬鬼，总不会太抠门?的。但是她也?不想对贫穷的娜提雅维达炫富，于是只是说：「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如果能?解除您的忧愁，才是它最好的去?处。不过，我也?不会对谁都这么大方的；您是我的好友，我自?然原愿意为您这么做。」 娜提雅维达笑了笑，然而笑容没有到达眼底底。 第168页 莱芙对旅店主人说：「已经决定了，要两间房。」 店家?见两个姑娘风尘僕僕地进来，身上穿得不像是大富人家?的，便以为她们?要住一间房。现在既然要了两间房，他自?然只有高兴的份。 莱芙问了价钱之后，便爽快地付了钱和押金。店老闆让伙计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的行李搬到房间里去?，然后将两枚房钥匙交给了两位客人。 两人在晚上一起用餐，这之后娜提雅维达便一直没有与莱芙说话。 莱芙回到了房间之后，一个人在床上翻来翻去?。没有女使官躺在她身边，客店的大床显得宽得过分。既然睡不着了，她便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努力地回忆着，她白日?里为什?么一定要和娜提雅维达大人分开睡，除了想要先适应一下之后没有娜提雅维达睡在她身边的日?子之外，她也?是为了能?呆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把黛博拉大人给她的信仔细地看上一遍。但是自?从发觉娜提雅维达大人似乎在对她生气之后，莱芙心里便相当不安，便把这一点忘记了。 她打开系统背包，将那封信调了出来。当看到女神使娟秀的字体时，莱芙感觉到心中平静了下来。 - 致莱芙·白： 莱芙： 你在提姆城中的经歷，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杀死?了火云雀，而且成?功地融入了剑与血玫瑰骑士团。在我听到的消息中，都是对你的赞扬之声。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配得上做我选中的人。 这次任务执行的时间很长，也?涉及了很多人员，你在离开之后会经歷一段相当痛苦的时期。我知道少年人感情丰富，因为我也?曾经经歷过这样?阶段。莱芙你或许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离开骑士团——对于多数骑士而言，在他们?没有成?为圣殿骑士的之前，加入骑士团是最划得来的选择。但是我相信你的选择会是不一样?，因为你清楚地知道，必须离开他们?，才能?获得更好的发展。 这就是我想要教你的第二堂课：捨弃。这同样?不是一个让人好受的词语，带着任何一种良药的苦涩气味。 骑士团也?许会让你的路走得更安全，也?会让你的身边不那么孤单。但是它同时也?会让你的路走得更慢，他们?会限制你能?到达的程度。一切让你的路变得更容易的力量，都会是你身边的恶魔。无?论?骑士团，友人，还是爱人。这些都是在凡俗之中最珍贵的东西，然而对于他们?的感情会扰乱你的心神，让你无?法作出理智的决定。当你产生依恋之情的时候，同时也?会变得软弱，变得自?私，变得目光短浅。你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放心吧，你和他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如果你听从我的建议，也?许在完成?接下来的这个任务之后，就已经有了成?为正?式骑士的资格。想要成?为正?式骑士，不像是你从一个普通人变成?见习骑士时那样?简单，在当时你只需要获得一定量的功勋即可。而你想要从见习骑士变为正?式骑士，必不可少的条件，就是得到五十?位正?式骑士的真心承认——这也?是我为何要让你暂时加入骑士团的原因所在。 让我说说你之后将要达到的地方吧。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德亚大陆这一片大陆，它相当的广阔，还有另外的三片大陆。我相信经过了此次任务，你也?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有好些生物都可以变成?人形——它们?中有很多是邪恶的，但是并非全部如此，有一些是善良的物种是可以与人类和谐相处的——而在德亚大陆上，还有其余的三片大陆上，都有这样?的生灵。 在德亚大陆东南面的希克纳大陆，气候炎热，拥有众多的火山，其中诞生了无?数邪恶而强大的生灵，魔龙便是这其中最为突出的一种；在德亚大陆西南面的托纳大陆，温润多山，瘴气瀰漫，草场与森林交杂，生长着吸血鬼和狼人等?。而在德亚大陆的北方，还有一片圣洁的冰原，乃是路克非大陆，是圣殿中枢的所在之地，其中住着爱好和平精灵，同时也?是高阶神官和骑士们?的苦修之所。 在这四片大陆之外，天上有巨人之城；而在海底，也?有人首鱼身的生物……我说得远远不是全部。而这些地方，你和你的马都将要涉足。 我说的这些，你或许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或许只是在小时候从故事里听到过却以为是假的。然而这些都是真的。从几百年前开始，这些生灵就开始逐渐地搬离它们?的故土，来到德亚大陆，有的甚至已经混杂到了百姓之中。这些消息并没有传开，毕竟若是让百姓知道了，定会寝食难安的。在表面上的平静背后，还有一些人在平衡着这些生灵与人类的关系，而你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你需要向西南方向行去?，到达伊格纳兹王国霍索恩王都。在那里，有一位公主需要你解救。此行相当危险，请谨慎行事。 我们?在短期内不会再见面，但是我一直会在远方注视着你。愿你所行的一切，始终不会背离天主的意愿。 黛博拉 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七月二十?三日? - 莱芙看着信末尾的日?子，七月二十?三日?，也?就是说这封信是在特尼王子和玻莉斯公主成?婚之前两日?写?的。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又将信看了一遍。 第169页 在读到四大陆的时候，莱芙在床上翻了个身，努力地回忆。《骑士与公主》的背景宣传片上，似乎的确是提到过有四块大陆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让她记不太清楚，而且莱芙本身对于剧情和背景故事之类的并不是很在意，不过这是游戏的基本设定，努力地想一想还是有些印象的。 她觉得自?己之后的旅途将会相当有趣。 莱芙翻出了地图来，找到了伊格纳兹王国的所在的位置，定下了接下要出发的方向。她用碳笔轻轻勾勒出一条最近的路途。但是莱芙很快就意识到了，若是按照这条路来走的话，虽然的确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伊格纳兹王国的王都，但是她在一开始将会穿过纳缇伍兹国的森林带，所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得露宿荒野。 这样?的话，恐怕就不好让娜提雅维达大人继续跟着她赶路了。 莱芙折上了地图，嘆了一口?气。又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转向对着墙壁的方向。她想起了白日?里娜提雅维达大人似乎在银钱上周转不开，总觉得应该为她做些什?么。 突然看到窗口?似乎有个人影，看起来像娜提雅维达的。但是莱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来一看，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就像刚才的人影只是她的错觉罢了。她走到了娜提雅维达的房门?口?，抬起手来，想要敲下去?，却终究还是犹豫了。 她今天早上已经拒绝了娜提雅维达大人一次，那时候后者就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而晚上住店的时候，莱芙强行为她付了钱，表达的方式也?不够得体，让娜提雅维达大人纤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这也?是自?然而然的……如果她是娜提雅维达大人的话，说不定也?会生气的。 回房之后，莱芙决定了，明天要好好和娜提雅维达大人道歉。 而且，娜提雅维达大人在找到下一个任务之前，应该会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路上。这样?的话，她手头的钱定是无?法支撑她过太久的。莱芙决定明天去?市场上转一转，给娜提雅维达大人买上一匹马，或是一架马车。还有一些在路上要用的东西。这么想着，莱芙的歉疚才稍微少了一些。 莱芙觉得嘴里有些发干，于是从褡裢中取出了保温杯来喝水。一打开杯盖，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水里漂浮着五颗枸杞。水里带着淡淡的甜，还有枸杞的药香味。 不管她喝上多少次，每次掀开盖子来的时候，杯子里的东西似乎都保持着原样?。在当初，萨曼莎奶奶将保温杯还给她的时候，她一打开盖子，里面也?是同样?地泡着五颗枸杞。当初莱芙还赞嘆过这保温杯的保鲜防腐的技术实在强到惊世骇俗，过了这么多年，里面的东西居然没有丝毫变质。后来才发现里面的东西都只会自?己自?行恢復。 莱芙又饮了一口?之后，便将瓶子放在桌上。在又躺到床上去?的时候，莱芙才想起来，她似乎忘记了盖杯盖。不过，莱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弄灭了床头的油灯便欲睡下。窗外暗淡的光线照进来，落在了保温杯开启的盖子上，「噗」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出水的声音。 这一夜，莱芙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的保温杯口?上坐了一个小小的的姑娘。小姑娘有着红色的头髮，红色的方片头巾，红色的髮带，红色的上衣，红色的裤子，还有红色的小靴子……她身上的服饰和头髮像枸杞一样?红，然而小姑娘的肌肤却像新鲜去?壳的白煮蛋一样?白。能?够端坐在杯口?小姑娘自?然是非常娇小的，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两手放在身侧撑住了杯口?，穿着红色小靴子的两只脚则在空中晃着。她歪着脑袋，睁大了眼睛，似乎在观察着睡在床上的骑士姑娘，但是在一觉察到莱芙醒过来的时候，就一下子躲回了保温杯中去?。 第二天清晨，莱芙从床上起来，一披上衣服，便到了那个打开了的保温杯边上。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她试图找出那个小姑娘。 娜提雅维达进来的时候，就见莱芙在翻东西。棕发的骑士姑娘几乎已经将整个房间都翻过一遍了，便问：「骑士小姐在找什?么，您是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经过一夜的恢復之后，娜提雅维达似乎没有怎么生气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在找一个梦，我梦到了一个小姑娘……」莱芙说。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您说您梦到了谁？」 莱芙在将刚刚翻出来的东西塞回到了褡裢中之后，便用空出来的一只手给娜提雅维达比了一比小姑娘的大小：「您能?想像吗？差不多只有这么点大，玩偶一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娜提雅维达没有做那个梦，自?然是没有办法想像到的。知道骑士小姐这时候大约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觉得这幅模样?十?分有趣，便笑了起来：「骑士小姐是把梦当真了？」 「刚醒过来的时候实在是太失落了。」莱芙说，「现在找了一遍，可她确实不在这里。」 -- 在将房退了之后，莱芙便带着娜提雅维达一道去?了市场。棕发骑士在市场里买马的地方挑挑拣拣，终于选中了一匹马，就在莱芙准备付钱的时候，却被娜提雅维达阻止了。 「骑士小姐不必为我再破费了。昨天让您为我代付了房费之后，我心里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现在只剩下六天了，骑士小姐难道还要为了不与我同骑而再买上一匹马吗？」娜提雅维达说。 第170页 「并非如此，事实上，昨天我想过了。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只是按照我的路线，一路上都是森林，每次得赶上好长一段路，才会有歇脚补给的地方。其余的时候，就只能?露宿荒野了。」莱芙说。 「我之前同意了娜提雅维达大人与我同行一段路，也?只是因为我以为接下来的路上都会是相连紧密的城市，但是显然不是如此。这段旅途恐怕有很多波折，我不想让您与我一同受苦。接下来的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可是您又说您现在没有多少钱，自?然无?法雇马车……我想为您买一匹马，方便您之后行动，若是您不想接受的话，我直接将钱给您，您自?己决定花到什?么地方也?可以……」 「……原来是这样?。」娜提雅维达目光有些黯然，「可是，骑士小姐，谁说我不想和您一道露宿荒野呢？说好了七日?就七日?，一日?都不能?少。我实在太捨不得您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骑士小姐总是在想方设法地将我推开？而且我是真心的，不想要你的钱……」 莱芙知道自?己这一回又惹娜提雅维达生气了。她不应该又拿钱出来说事，这回定是又挫伤了娜提雅维达大人的自?尊。于是她也?不敢再说。 她见娜提雅维达去?和马贩说不要马了，莱芙便仔细地对着地图安排之后几日?的行程。她发现六天之后，按照计划她们?可以到达一座城镇。 莱芙心想，到时候她依旧可以给娜提雅维达大人买一匹好马，塞上一笔钱，做完之一切之后便逃得远远的，不让娜提雅维达有害臊的机会。莱芙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于是便答应了娜提雅维达和她一起出发。 到了太阳又从西边天空落下之时，娜提雅维达和莱芙停在了一处林中。这一片都是林带，周围没有什?么人烟，不需要担心盗贼，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野兽。不过这一片土地相当肥沃，植物长得十?分丰茂，定可以将食草动物餵得肥壮，恐怕食肉的勐兽们?，对于瘦柴的人类也?并不会有什?么兴趣。 落脚处附近有一间破旧的神庙。天上的月亮细得几乎看不见，只有星光透过了头顶上树叶的枝杈射下来，照在树下的两个人身上。 枣红马被拴在了树上。地上有很肥的一片草，地上还堆着几根胡萝蔔，但是莉莉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只是将前蹄放在了树上，整只马半立而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啃着树上的叶子。 莱芙被莉莉这种「主人没给我吃东西，因而不得不啃树叶」的伤心姿态给刺激到了，于是索性帮了莉莉一把，爬到了树上，掰下了几根树枝来，连着树枝上的老叶嫩叶，一股脑儿地丢到了莉莉脚下。但是莉莉到了这时候却又矜持了起来，根本不看那些落地的树枝一眼，反而用脑袋拱走了树枝，然后去?翻下面的胡萝蔔来吃。 「你是怎么回事啊？」莱芙哭笑不得地揪起莉莉的耳朵，「这么这两天都这么奇怪？这两个月把你养懒了不成?……」莱芙一边说，一边摸着莉莉的脑袋，突然感觉到莉莉勐地一弯腿，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莱芙手里一空，向身后望去?，只见娜提雅维达正?往这边望来。 娜提雅维达烤着莱芙刚才从溪水里摸来的鱼，在刷上特制的烤鱼酱之后，烤鱼香味非常浓郁。莱芙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起来，于是便大步地走到娜提雅维达身后，眼睛盯着烤鱼皮，就等?着鱼被烤到最恰到火候的时候。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褡裢中将玻莉斯公主送给她的小瓶子取了出来，就在娜提雅维达将烤鱼给她的时候，莱芙也?将手里的小瓶子递了过去?。 娜提雅维达接过小瓶子，笑着说：「骑士小姐是要给我吗？」 莱芙咬了一口?烤鱼，说：「是的，反正?我也?用不到。」莱芙说着，便有些心虚起来，她回忆到了当初闻了这个小瓶子里的东西之后做出的糟糕举动……她之后让娜提雅维达大人遭遇了不必要的困扰。好在娜提雅维达大人比较宽容，要是再遇到这种事的话，另一个人或许并不会轻易地饶过她。 就算她要用的话，也?需要调配液体的浓度，她不太懂这个，而且在这过程中难保不会吸进去?几口?，实在危险。莱芙又专心地啃了几口?鱼，直到手里只剩下一根鱼骨架，才又说：「珍贵的东西就应该放在最适合使用它的人手里才对。」 娜提雅维达将小瓶子接过，低着头说：「也?罢，反正?迟早有一天会用在骑士小姐身上的。」 「……」莱芙在啃下一条鱼，听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说的话，差点把树枝戳到自?己嘴里，「您说什?么？」 「我是在说……」娜提雅维达笑着，微微仰着头，环顾着周围的树木，「这可真是一个宽敞的地方——您说是吧。骑士小姐？」 莱芙将一口?鱼肉咽下：「是很宽敞。」 娜提雅维达说：「而且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不会有人来打扰的……」莱芙点点头，「不过您想要做什?么呢？」 娜提雅维达笑而不答，金色的眸子里却似乎在闪光。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骑士小姐，您吃饱了吗？」 「快好了。」莱芙抹了抹油油的嘴。 「那就该轮到我进食了……」娜提雅维达说着，凑进了莱芙。 第171页 莱芙「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去?看还剩下多少烤鱼，但是勐然意识娜提雅维达刚才已经把最后一条烤鱼给了她。莱芙中午没有吃饭，胃口?特别好，现在正?在吃最后一条烤鱼。 「……那我再去?摸几条吧。」莱芙不好意思给娜提雅维达吃沾过她口?水的鱼，没有想要娜提雅维达一下子捏住了她握鱼的手。莱芙磕磕绊绊地说：「您，您实在要的话……这条可以给您……反正?我已经足够了……」 「骑士小姐，您为什?么专门?选了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呢？」娜提雅维达就着莱芙的手将鱼咬了一口?，然后舔了舔莱芙的嘴，就像是在蘸调味料一样?。莱芙一下子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腾空。 一只巨大的黑龙突然现身，将她托在了掌中，低下脑袋看着她。 莱芙甚至不知道这条龙是怎么出现的。难道是她第二章 任务完成?之后，系统为了顺利让她试用一下屠龙第二式，这才找了一个合适放龙的地方将龙召唤出来的吗？ 毕竟屠龙技在身，莱芙此刻也?并没有怎么恐惧，反应过来之后，便鼓着胆子与龙对视。 「骑士小姐，我真的攒了一肚子的帐想要和您好好算一算。比如说，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给您的彩礼。用到别的女人身上？」 「这是我凭实力赚来的钱，我有权力以任何方式处置。」莱芙一边说着，用意识点开了系统背包中的《屠龙手册》，迅速地翻到了第二章 ，点开。上面赫然写?着：「制作一道龙最喜爱的食物，并且一口?一口?餵龙吃掉」。 「……骑士小姐，我真的生气了。若是继续生气下去?，很可能?会一口?将你吞了。」魔龙说着张开了嘴。 莱芙正?气十?足地说：「可是我还没有说出我的招式。」 「您要出什?么招？」 「我将要一边摸着你的尾巴，一边餵你吃东西。我会制作一道你最喜爱的食物，并且一口?一口?餵你吃掉。」莱芙板着脸说，「你现在是否感觉到非常恐惧，甚至害怕得动都动不了。」 魔龙一下子僵住了，莱芙注意到魔龙身后的尾巴竖了起来。 莱芙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光是说招式名，也?能?威慑魔龙——虽然这招式相当奇怪，但是应该会和第一次一样?有用。 接着，莱芙便听魔龙颤颤巍巍地说：「实在是太可怕了，您好残忍……如果被这样?对待的话，我说不定会当场死?掉。」 第46章 在岑寂的森林中, 一头巨大的黑色魔龙和与之相比十分渺小的骑士姑娘对视着?，力量对比十分悬殊。巨龙似乎只需要动?一下指甲盖，骑士姑娘就能在下一刻被捻死, 然而后者却并没有认输，反而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丝毫不屈服地昂首望向自己的对手, 仿佛胜券在握的人是她一样。 原本拴着?莉莉的那棵树连根翻倒在了?地上，这?匹枣红马身上的缰绳已经失去?了?可以牵繫的地方, 然而它现在就像是化成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只是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仰头直愣愣地望向了?那只将它的主人捏在掌中的魔龙。 林子里原本还有一些虫鸣与兽叫，但是现在都消失无踪了?。周围的树木由?于魔龙的突然出现而都被挤到一边，许多树干和树枝都被折断了?, 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巨灾一样。 而此时引起这?场巨灾的主人，尾巴僵硬地竖着?，龙爪心翼翼地捧着?骑士姑娘。金色的眼睛几乎不敢与骑士姑娘对视, 于是脑袋别?扭地转到了?一边去?，身子微微地发?起烫来。 莱芙看着?魔龙一副暂时被制伏了?的模样，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这?才?突然想起来似乎少了?一个?人：「你把娜提雅维达大人弄到哪里去?了?？」 她刚刚只顾得上突然出现的魔龙, 战斗的激情一上来, 倒是把娜提雅维达忘到了?脑后，现在才?想起来。恐怕女使官大人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因为过度的惊讶而彻底昏倒过去?了?——莱芙的映象还很深刻，当初她将女使官误以为是魔龙，光是做出了?把刀抽出来的动?作, 娜提雅维达就立刻昏倒了?。 但是莱芙透过龙爪的缝隙往下面一看，却没有看到女使官, 或许是因为魔龙把她举得太高了?所以她不清，或许是因为魔龙的体型太大直接把娜提雅维达遮住了?……但是最可怕的是，魔龙已经一脚掌将女使官给踩成肉泥了?。 看着?茫然的骑士姑娘，魔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由?于莱芙就在它面前，光是伴随着?这?笑声喷出来的气息就差点让莱芙摔倒在了?龙爪心里。 莱芙站直了?身体，冲着?魔龙道：「快回答我。」声音异常镇静，然而她的腿却在发?抖。 魔龙没有回答，只是一下子将它的嘴张大了?。 莱芙可以看到它嘴里又大又利的尖牙，和口腔里的软肉。令人生疑的是，魔龙虽然通体是黑色的，但是口腔里的肉倒是粉红色的，看起来异常脆弱，似乎只要一刀就可以戳破似的。魔龙突然对她张开嘴，这?让莱芙疑心它要将自己一口吞下，于是她立刻将手中的砍刀高高地举了?起来，刀尖直冲着?魔龙舌头的方向。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魔龙只是打?了?一个?哈欠而已。哈欠声里带着?粘乎的尾音。就在这?个?哈欠结束了?之后，魔龙凑近了?她，然后用舌头将她上上下下舔了?一遍，然后像是确认什么似的，说：「骑士小姐，您可真?是天真?。」 第172页 「……」莱芙就像是淋了?一场雨似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髮?被浸成了?一搓一搓的，不舒服地搭在了?头上；衣服在渗透了?龙唾液之后，便滑腻得像是沾满了?从皂角中挤出来的汁液一样，似乎要整件往下滑。 莱芙努力地将砍刀握在手中，但是刀柄也一下子变得滑不熘秋，像是一条不断挣扎的泥鳅一样，终究还是无法握住。从她的手中落了?下来。先是掉到了?她的脚下，然后掉到了?魔龙的掌心里，接着?穿过了?龙趾，向地面落去?。 棕发?骑士这?才?意识到，她光是说出招式名，似乎并没有取得理想中的效果，魔龙只是对她失去?了?杀意而已，却还是可以继续逗弄她。身为一个?骑士，无论面对着?多么强大的敌人，只要手中还有武器，便有一搏之力——但如果手无寸铁，又该如何继续攻击下去?呢？ 莱芙十分焦急地趴在龙趾上，望向不断往下落的砍刀。 就在砍刀落到地上之时，魔龙突然「欸呀」一声，自言自语：「要是被弄丢了?砍刀的话，骑士小姐可是会伤心到哭鼻子的……虽然骑士小姐的哭声听起来一定也是相当悦耳的，但是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还怎么给我做-爱吃的东西?呢？」 突然，莱芙的身子又一下腾空了?，就像是魔龙突然将她当成球往上抛了?抛似的。莱芙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在空中的姿势，然后去?找龙趾的位置——虽然她现在有屠龙之技没有错，但是这?并没有将魔龙变得矮上一些，光是这?三层楼的身高，就让她十足紧张，要是她没有缓冲就直直地落到了?地上的话，就算是没有骨折，也得伤筋动?骨的。附近的树木都已经被折断了?，想要借力恐怕只有靠魔龙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拼命地去?够龙爪，一直没有够到。当她的身体再次接触到实处的时候，巨大的黑色魔龙已经消失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的美丽少女。 莱芙重重地压在了?白袍少女的身上，后者环着?手臂将她搂在怀里。 莱芙仰起头来，望向着?那张过于精緻美丽的、然而同时也十分可恶的面孔。那张面孔上嵌着?一双金黄色的眸子，浅亚麻色的头髮?柔披散在肩头。那人穿着?一身象徵着?圣洁的白袍，长了?一副纤尘不染的天真?模样，若是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一定会被她所骗，以为她是一个?良善的需要保护的百姓。即便莱芙早就已经知道她其实是一只恶龙的伪装，还是有一瞬的恍惚。 天上的星星往下望来，渐渐地被云层遮住了?，四?野渐渐地穿来了?虫声，反而衬得这?环境极静。两?人对望之间，就连对方的唿吸声都清晰可闻。 四?周被魔龙的躯体摧折的树木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就恢復过来，于是平白地清出了?好大一块空地，空地上长满了?盛夏时节绒绒的绿草，像是一张展开在野地里的厚毯子。刚才?两?人点起的篝火燃烧到了?现在，依旧没有熄灭，反而蔓开了?一些，将四?围的被烤焦了?的嫩草点起来，落在火堆旁的鱼骨头也被火舌捲入其中，发?出独特的焦香气味 。 枣红马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仰头望向空中，仿佛在疑惑着?刚刚还在的庞然大物为何突然消失了?一样。渐渐地，它才?终于反应过来要怕，将头低了?下来，目光落到了?不远处交叠着?的两?个?人身上，然后一熘烟地跑远了?。 身穿白袍的魔龙姑娘和莱芙调换了?一下位置，将后者压在了?身下，然后对她张大了?嘴。因为那张脸长得实在是太无害了?，甚至这?个?危险的动?作看起来还几分可爱。 「你要干什么？」棕发?骑士一看到魔龙姑娘红艷艷的嘴唇，脑中便浮现出了?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一张血盆大口——那骇人的尺寸，锋利的尖牙齿——忙别?开头去?。 魔龙原本是冲着?她的鼻子咬下去?的，现在却咬到了?莱芙的侧颊。这?一口并没有省力，莱芙的脸上一下子就渗出了?血珠。 「还问我做什么，骑士小姐不知道吗？」魔龙姑娘拿头髮?蹭了?蹭莱芙的脖子，然后又揪着?莱芙脸颊上的肉将她的脸掰回来，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大罐的酱料。盖子被掀开了?之后，一下子便散发?出了?让人食慾大开的味道。娜提雅维达说，「不是说好了?要做我最喜欢吃的食物吗？骑士小姐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我是一条好心眼的龙，自然会给我的食物选择的机会的。那么请回答我，骑士小姐是想要先被刷上酱料再咬死做烧烤，还是先被咬死再刷上酱料做烧烤呢？」 莱芙看着?那罐熟悉的酱料，神情有一瞬间的空茫，她疑惑地看了?魔龙一眼。 魔龙捂住了?嘴吃吃地笑了?起来，金色的眸子望向了?莱芙的：「骑士小姐居然还没有想到吗？」 柠檬草的清香味钻入鼻腔，一些被掩盖的记忆终于恢復过来 。 ……「我当初还在想，既然玻莉斯公主是一朵桔梗花，那么娜提雅维达大人又会是哪一种花呢？」 ……「骑士小姐觉得我像哪一种花呢？」 ……「我记得……曾经还遇到过一个?人，她身上有这?种味道的……是柠檬草的味道……」 ……「但是没有想到，最后她变成了?……」 第173页 ……「虽然这?回之后会留下更多的破绽……但是骑士小姐您……您实在是太敏锐了?，居然就让我这?么暴露了?……」 「你骗了?我这?么多，之前居然还扮无辜假装被吓昏倒……」莱芙想了?起来，自己早就在第一天入住莱瑞拉公馆的时候，就怀疑过娜提雅维达的身份，但是后来那位看起来很是无辜纯良的女使官一下子就被吓昏了?，吸了?好一会儿嗅盐才?终于醒过来的，「之后还在我面前哭……」 莱芙想到了?自己当时无比愧疚 ，伏低做小地赔礼道歉，甚至羞愧到恨不得引颈就戮——此刻回忆起来只觉得无比可笑。魔龙当时也一定觉得她那副样子很是可笑的。 「你是故意在耍弄我！」 魔龙闻言笑了?起来：「那是因为骑士小姐的脸上就写着?『快来逗我吧』这?几个?字。恐怕骑士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遇到女孩子做出柔弱的样子，都会心软吧。我倒是非常想用强势来征服您，可是您似乎挑食到只吃这?一套呢。」 见娜提雅维达盯着?她直瞧，莱芙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想回忆起来在消失的记忆里魔龙对她做了?什么——就像刚才?那样，咬了?她好几口——莱芙闷闷地开口：「你这?只吃人的魔龙。」 娜提雅维达的目光一变，然后突然凑到了?莱芙的颈项边上，抬起头来，沙哑着?嗓音说：「是啊，我就是要吃人的。虽然正如同传说里一样，我很喜欢吃嫩嫩的小孩子；但是像骑士小姐这?样勤于锻鍊，肉质紧实的小姑娘，才?是我最喜欢吃的食物。您越是挣扎，就越是美味……」 莱芙心脏一颤，心想这?回《屠龙手册》上写的第二?个?招式也许没有办法使出来了?。魔龙既然最喜欢吃的是人类，难道她要为了?屠龙而去?抓一个?活人来做烧烤吗？此刻也只好孤注一掷地大声说：「摸尾巴……」 娜提雅维达的脸上闪过几分挣扎，吓人的神情很快消失了?，接着?身后变出了?一条尾巴来。黑色的皮革质地的龙尾从魔龙的身侧滑落，衬托着?魔龙姑娘纯白的衣衫与皮肤，显得格外突兀。 莱芙忙将手伸向了?龙尾，拿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 魔龙翻了?个?身，将莱芙抱在身上。 原本坚硬冰冷的尾巴在抚摸之下渐渐变得柔软温暖起来，娜提雅维达的脸上也渐渐地布上了?红霞。有好几次，龙尾巴会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似乎要逃开一样，但是最终还是乖顺地呆在莱芙的怀中。娜提雅维达咬着?唇，脸别?向了?一边，很抗拒的样子，然而手却紧紧地抱在莱芙的腰上，根本不想让后者离开。一下子就从一只愤怒的野兽，变成了?一只被挠下巴挠得十分愉悦的大猫。 「嗯……」魔龙姑娘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莱芙原本就觉得这?个?招数有些奇怪，现在看到了?魔龙的反应——她甚至觉得魔龙已经对这?个?招式免疫了?，甚至开始享受了?起来——一下子便撒开了?手。 「不要……停下……」魔龙反而拽住了?莱芙的手，皱着?眉头，金色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请继续……这?么对……待我……」 「别?闹了?，我还要给你做吃的。 」莱芙话音一落，才?惊觉这?话里的意思和口气。一点都没有要屠龙的意思，反倒像是一个?在哄大猫的窝囊主人。 但是毕竟莱芙还没有看到《屠龙手册》的最后一章，所以她也不知道这?第二?式在整本书中的用意是什么：让魔龙放松警惕了?好下手吗？在魔龙吃饱了?之后犯困时，能让她抓到可乘之机？还是在魔龙原本会杀了?她的情况下，使用食物来诱惑就可以让贪吃的魔龙暂时安静下来……几次相斗已经让莱芙认清了?她和娜提雅维达的差距，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伤到魔龙的一根毫毛都是毫无可能的，她也只能将暂时的希望寄托在《屠龙手册》上。 魔龙不知何时已经将抱着?她的手松开，于是莱芙起身，举起火把，一边向溪水的方向走去?，一边冲着?后头说：「在原地等着?我，不许到别?的地方抓小孩吃——大人也不可以。」 「那个?……」魔龙在她身后问道，「骑士小姐是不是要把自己洗干净了?，然后一步一步地爬到我肚子呢？」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吞咽声。 莱芙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要将火把砸到龙脑袋上的冲动?，愈发?加快了?脚步。 莉莉因为受了?太大惊吓而熘走，居然就躲在了?溪水边，听到了?脚步声，便将脸转了?过去?。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主人，莉莉悲哀地嘶鸣了?一声。 莱芙先是拍了?拍马背，然后将火把插到了?溪水边的石头缝里。 她脱下了?鞋袜、捲起了?裤管之后，便走入了?溪水中，眼睛紧紧地盯着?溪水中的游鱼。游鱼的个?头都不算大，而且特别?灵活，在粼粼的水波之中显得相当狡猾。好在小鱼个?个?都长得挺肥，而且数量众多。不一会儿，莱芙就捕到了?二?十几尾鱼，兜在了?外袍里。从溪水中出来后穿上了?鞋袜，然后回到了?那片被龙开闢出来的空地里面。 莱芙在系统背包里放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包括几百袋面粉，几千个?鸡蛋，还有锅碗瓢盆之类的，就是防止在赶路的时候遇不上客店的情况，带了?这?些东西?总不至于饿死。系统背包里虽然只有六十四?个?格子，看起来放不了?多少东西?，好在只要是同样的东西?，无论数量都可以装在同一个?格子里，放多少都不会让人觉得沉重，而且不论放多久都不会变质。 第174页 回去?之后，在娜提雅维达的盯视之下，莱芙面不改色地拿小刀破开鱼肚，清理鱼内脏，然后在盆里倒了?两?碗面粉，四?个?鸡蛋，搅成面煳，再放入一点烤鱼酱接着?搅——莱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厨，只是勉强能将食物弄熟而已，只求能吃，不求好吃。所以自然不可能在背包里带上各种各样的调味料，她只带了?一点盐和蜂蜜而已，此刻也不打?算用上。有魔龙自备的烤鱼酱，只要一点点就会产生让人垂涎的味道，正好用在这?个?时候。 在将面煳搅和均匀之后，莱芙又加了?一点点干面粉来调和软硬，然后便将刚才?处理好的小鱼一条条头朝上地插在了?面煳里。 她捡来粗树枝，在火上架起一个?支架，将锅子架在上面，锅底上铺了?一层石子，在石子里倒上一层水。然后将装着?小鱼和面煳的盆子放到了?锅里，隔水煮。 转眼已经到了?下半夜，金眸白袍的少女托着?腮，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棕发?骑士专心忙碌的身影，时不时舔一舔嘴唇。 过了?半小时之后，莱芙拿着?布将装着?食物的盆子从锅里取出来，放在大石板上晾凉。 就在盆子表面的雾气散去?之后，只见金黄色的粗糙的面皮上，二?十几条死不瞑目的小鱼瞪大了?白多黑少的死鱼眼，痛苦地望着?天空。 娜提雅维达皱着?眉头说：「看起来……应该是相当好吃的东西?。」 「这?道菜名叫——仰望星空。」莱芙虽然几乎已经肯定了?，就如同传说中所说的那样，魔龙最喜欢的食物应该是酱烤人类。但是她同样也知道娜提雅维达对于鱼很是喜欢，「我觉得你一定会满意的。」 「仰望星空 ？」魔龙姑娘似乎来了?一些兴趣。 「是的，」莱芙期待地看着?娜提雅维达，「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死鱼眼珠看起来很诱人，你还说过，喜欢看星星，」 「这?实在是让我太惊讶了?，骑士小姐居然对我喜欢的东西?记得那么清楚。」娜提雅维达翘起嘴角，「看来骑士小姐虽然嘴上说着?想要杀我，实际上却是很关心我的。」 莱芙用勺子挖了?一条小鱼，连带着?小鱼边上一块黏乎的没有发?酵的面饼一起，凑到了?娜提雅维达嘴边：「张嘴……」 娜提雅维达乖乖地张大了?嘴，一口含住了?勺子，将小鱼嚼了?几下之后，就连骨头都不带吐地吞了?进去?，看向莱芙，愉悦地眯起了?眼睛：「真?是美味啊。」 莱芙正要挖第二?勺。 娜提雅维达生怕莱芙忘记了?似的，一下子将尾巴丢到了?后者的怀中：「骑士小姐说过的。」 接下来，莱芙餵一条，娜提雅维达就吃一条，时不时的，尾巴还会愉悦地动?弹一下。莱芙苦于只有两?只手，一边摸尾巴一边餵食物相当忙乱。 莱芙将最后一小勺面饼餵到了?娜提雅维达口中，然后盯着?娜提雅维达看，想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娜提雅维达只是抬起了?手来，拿手帕将嘴抹干净了?，然后掩着?嘴轻轻地打?了?一嗝，这?才?站起身来望向天空。 晴朗着?夜空中布满了?璀璨的星辰，照着?地上的空盘。 在莱芙趁着?娜提雅维达没有注意，便从地上将刀捡了?起来。 娜提雅维达一回头，只见棕发?骑士整个?人身上冒着?金红色的光芒，就像是周身燃烧着?一小层火焰一般。 莱芙偷袭的动?作一下子停留在了?半空中，然而只是一瞬，便转偷袭为明攻，一刀冲着?娜提雅维达噼去?——但是就像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没有砍中。 娜提雅维达一手捏住了?刀背，任凭莱芙如何用力也不撒手，脸上露出几分满不在乎的意思来。就在莱芙以为娜提雅维达要说出嘲笑她自不量力的话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的另一只手却变成了?龙爪，然后她勐地将龙爪插入了?腹部。 娜提雅维达松了?手，然而莱芙依旧定定地站在原地。她眼睁睁地看着?魔龙的衣衫被自己的爪子刺破，接着?柔软的腹部也被破开了?，龙爪长驱直入。 听到的清脆的砍刀落地的声音，娜提雅维达抬起头来，看着?莱芙，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然而依旧笑着?说：「骑士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莱芙问：「你在……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说：「从来没有人像骑士小姐对我这?么好，我愿意用生命来回报您——如果想要我的死亡就是你的愿望的话。您之前拼命地想要杀我，现在却不高兴吗？难道是在为我担心，捨不得我？」 「我只是在担心，如果你死得太容易，我就没有机会试手里的刀，我还没有拿到你的藏宝图，我还……」莱芙咬了?咬下唇，「还没有，还没有……总之，我现在丝毫没有愿望实现的感觉。」 娜提雅维达「噗嗤」一声笑了?，她很快将手从胸膛中取出。 莱芙于是知道自己这?一回又被魔龙耍了?：「又在骗我。」 娜提雅维达的那只放到肚子里的手中还有一小截中空的肋骨。她接着?背过身，不知道做了?什么，很快又回过头来。而这?时腹部的伤口已经好了?，就连衣服也已经经过了?修补。她用手捏着?肋骨，掌中燃起了?红色的龙火，将黑色的骨头加热到可以揉捏的温度，然后一拧一扯，成了?小瓶子的形状。做完这?一切之后，娜提雅维达便将龙骨瓶丢给了?莱芙。 第175页 莱芙下意识地接过，黑色的小瓶子几乎做得全部封闭起来 ，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上面隐现着?几根或金或红的纹路。严丝合缝的小瓶子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打?开的地方，莱芙在晃动?的时候，发?现里头有东西?。她找到瓶口的位置之后，轻轻一拧便轻松地打?开了?，只见黑色小瓶子中是无色透明的液体，闻起来有些柠檬草的香气。 「这?是什么东西?？」 「这?当然是我最珍贵的唾液了?，骑士小姐应该知道这?东西?的用途吧。」娜提雅维达捏住了?骑士姑娘握着?瓶子的手，「骑士小姐总是那么莽撞，那么爱受伤。虽然我很想每次都亲自涂抹你的全身——然而不幸的是，我并不能总是陪在骑士小姐你的身边。你可以把它带在身边，这?样的话，就像是我亲自舔您的伤口是一个?样的……」 几乎就在莱芙听到这?瓶子中的液体是什么的时候，就想要把它丢在地上的，然而娜提雅维达制止了?她的举动?。她抬起头来，看着?娜提雅维达，后者面色如常，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把口水当成礼物送人是件不正常的事情。 「要是用光了?的话，我会过来帮你添满的……」娜提雅维达笑着?警告，「但是千万……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将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到别?的女人身上——自然了?，男人也不可以。骑士小姐已经有过不听话的前例了?，我只能再给您最后一次机会，要是您再不知道珍惜的话。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会毫不心软地将您放到我的肚子里去?。」 不等莱芙反应过来，娜提雅维达便消失在她面前。留在莱芙手中的，只有那一瓶奇怪的液体，以及娜提雅维达掌心的温度。 从天际传来娜提雅维达的声音：「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骑士小姐……」 娜提雅维达一走，莱芙就立马把那只烫手的瓶子丢到了?地上，自言自语地冲着?草地上喝道：「谁会要这?么奇怪的礼物。」 小瓶子滚落到了?地上。黑色的骨头似乎有灵性似的，居然自己将自己合上了?。没有留下丝毫缝隙，一点液体都没有漏出来。 莱芙将刚才?用过的餐具都洗干净了?收好，接着?又跑到了?溪边将看起来无比惊慌的莉莉从树上解了?下来。 莉莉破天慌地舔了?舔莱芙的手，马脸上有一副共患难的亲昵感。 莱芙摸了?摸它的鬃毛，说：「你睡不着?了?吧？我也一样，那不如离开这?里，现在就启程吧……」 在溪边俯下身子，莱芙看着?水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模样。身上的龙唾液已经干了?，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莱芙又照了?一会儿，然后揪出一小搓头髮?来看。 「……」莱芙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原本她的头髮?因为风吹日?晒而有些毛糙，现在居然该死的有一种焗了?油般的光泽 。 此刻晨曦初露，一人一马在一夜之间经受了?太多刺激，没有怎么休息却也都精神抖擞。莱芙回到了?原处，迅速地收拾了?东西?，熄灭了?火堆之后，便骑着?马离开了?。 在经过落在地上的龙骨瓶时，莱芙并没有停留。心说她可是一名屠龙勇士，配得上成为她的藏品的，应该是龙的头盖骨，才?不会是一瓶龙口水。 一个?小时后。 小瓶子依旧寂寞地躺在地上。 又过一个?小时。 一只青蛙趴在了?龙骨瓶上，慢慢地，青蛙似乎变大了?一些。视野中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青蛙忙蹦跶开了?。 莱芙终究还是走了?回头路，回到了?印象中的位置，便看到一只松鼠正在地上，似乎在拔着?什么东西?。莱芙低头一看，那只黑色的龙骨瓶居然就被抱在这?只松鼠的怀里。 原本莱芙确实是一点都不想要带上这?瓶子的，但是她在路上反思过：这?种排斥感完全只是出于她对魔龙复杂的感情，丝毫没有什么道理。毕竟很多珍贵药材的原料看起来也是很古怪的，想比而言这?瓶龙口水已经也不算太过分。 这?显然是完成《屠龙手册》第二?章任务的奖励，莱芙已经见识过了?龙唾液对于伤口的惊人癒合能力，以后到了?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能救她一命。从这?个?角度而言，它甚至会比第一个?任务中的宝石更加珍贵。 听到了?动?静，松鼠抬起头来，晶亮有神的小黑眼珠看着?莱芙，似乎并不觉得眼前这?个?人会来伤害它，也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这?瓶子里的东西?有多珍贵，于是小牙齿依旧在咬瓶口，两?只前爪也巴在瓶口上没有放开。 莱芙要伸手去?拿，结果反而被这?只不怕人的松鼠龇了?一口，活像是她要去?抢它东西?是的。 「你听好了?，这?个?东西?是我的。」 松鼠吱吱叽叽地像是在说：我明明看见你刚才?把这?东西?丢在这?里，既然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东西?。 「这?是我凭实力获得的，不会因为你弱小可爱还毛茸茸的就让给你。」莱芙板着?脸从松鼠的两?爪之间把小瓶子抢了?回来，一把塞到了?衣服兜里，接着?上马离开。 松鼠窜到了?树上，张大了?尾巴在树间跳来跳去?。 在之后的好长一段路上，莱芙都受到了?来自松鼠的坚果攻击。她几乎觉得这?只奇怪的松鼠听懂了?她刚才?说了?什么。 第176页 - 圣殿歷九百二?十七年八月十三日?，伊格纳兹王国霍索恩王都。 城门大开，此时正是午后，进城的人并不多。三个?守城小官戴着?夸张的大帽子，帽沿之下是昏昏欲睡的脸。 突然，远处传来了?达达的马蹄声。 一个?守城官抬起头来，只见一匹精神抖擞的枣红马迈着?骄傲的步伐，驮着?它的主人向这?边而来。 马上是一个?衣着?朴素的骑士，身形虽不高大然而挺拔，棕色的头髮?被剪短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的神情坚毅。手握在马匹的缰绳上，从那人驭马的动?作来看，这?明显是一位颇富经验的便装骑士无疑。 马匹的动?作在靠近城门之后便慢了?下来，小个?头骑士从马上下来。 莱芙牵着?马，冲着?城门走去?，将手中一小包能证明她的身份的东西?递给守城官。 这?是莱芙的第三次任务了?，与前两?次相比，进城的关卡显得过于轻松了?。一来这?日?天气很好，已到夏末，天上高高地飘着?几片云朵，莱芙既不用冒着?暴雨，也无需顶着?烈日?；二?来城门的守卫比较少，盘查得也并不严谨。当她拿出盖有圣殿印章的推荐信与表示骑士身份的绶带时，守臣的官员们没有多问一句便让她进去?了?。 莱芙牵着?马进了?城门之后，便开始观察王都。此时天气已经凉爽起来，城中充满了?浓郁的迷迭香的气味。这?种开着?紫色白色小花的植物，几乎遍布了?路上的整个?角落。附近的街上人来人往，其中有不少香料商人在卖香水。 伊格纳兹王国不算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这?个?国家的领土面积并不大，而且被周围几个?实力不差上下的国家包围着?，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根据她从消息贩子那儿得到的消息，伊格纳兹王国与周围的国家几乎代代通婚以维持着?平衡，而每一代的公主们要嫁给哪国的王子或国王，全取决于那时伊格纳兹国将与哪个?国家建立邦交。王都的街道相比于提姆城的街道而言显得窄了?不少，无论是官员的，还是百姓们的神情中都显得十分谦和，丝毫没有纳提伍兹国的子民?在面对异邦人时的趾高气扬。 就在莱芙打?算找人询问王宫的位置时，身后传来了?焦急的男子唤声：「骑士姑娘，麻烦请等一下。」 莱芙回过头去?，只见刚才?的守城小官之一气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忙停住了?脚步：「大人有何要事？是因为我的身份出了?问题吗？还是有别?的什么限制？」 「请问您是来见国王的吗？而且……」守城小官说着?压低了?声音，然后朝左右看了?看，这?才?带着?莱芙走到一个?远离人群的墙边，「而且您是否正好是为了?米莉公主而来的呢？」 「哦，这?……的确如此。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呢？」莱芙并不觉得自己会有资格劳烦国王交代一个?守城的小官，因此有些疑惑。 * 作者有话要说： 龙：新马甲预备， 莱芙：屠龙术预备， 龙：新礼物预备。 莱芙：……该怎么接才好呢？？？ —— 感谢大家的关心，已经看了医生，现在脑壳好多了——我觉得大概是在粗略估算了一下文章剩余的字数之后给吓出来的偏头痛。 大纲安排上了，还有一万存稿，应该不会再头痛了。 第47章 「哦, 这……」从?小官的神情?来看，莱芙意识到这次的任务机密性?很大，并不像前两次那般人尽皆知——事实上就连她自?己目前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她只知道这次任务和黛博拉大人所说的某个?有着人的形体但是并非是人类的物种有脱不开的关系。 刚才在进城门的时候, 莱芙为了能少生波折，并没有主动向小官提及她是来见国?王的。若是得通禀国?王、确认身份, 然后才能放她进来的话, 今夜她恐怕就只能在城外露宿。好在当时的守城官员并没有提出查看信件的内容，几乎就在看到圣殿印章的同时, 便撤开了阻拦。没有想到现在却要来阻拦。 莱芙在这一瞬间冒出了很多想法，很快便说：「的确如此。」 「我真该死，居然忘记了国?王的命令。」守城官员的脸上又是抱歉又是侷促，「国?王昨日才下来吩咐，说是有一位骑士要来。我可没有想到圣殿派来的骑士就是您, 更?没有想到您居然这么?早就到了。若是耽误了您和国?王的约见，恐怕我和其余几位官员都会受罚——请让我带您到王宫去吧。「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莱芙对于官员过于殷勤的态度有些吃不消，「不过您只需要将王宫的位置告知我即可, 我自?己过去反而更?方便一些——对了，请问您知道国?王将要给我什?么?任务吗？」 「我只知道是关于米莉公主的，但具体是什?么?任务却丝毫不知。应该是和米莉公主的嫁妆有关吧。」小官扶了扶帽子, 似乎想到了什?么?, 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米莉公主很快就要出嫁到王国?西?南边的萨默菲尔德王国?, 成为科林王子的新娘了。婚约在三年前就已经定了下来，只等米莉公主成年——也就是三月以后。萨默菲尔德是一个?强大的王国?，若是伊格纳兹国?与之结盟，十年之定不会有大的战事。国?王对于这场婚礼可是相当看重的。」 第177页 小官带着莱芙来到一个?路口, 然后给她指明了去王宫的路。 莱芙驾着马，一路按照刚才小官给的指示走去。转了七个?弯, 穿过十几条街道，才终于看到了宫门口。 从?马上远远看去，伊格纳兹王宫并不很大，甚至也许还没有莱瑞拉公馆一半大。 在向宫门口的守卫通禀了自?己的身份和意图之后，莱芙便又受到了同样?殷勤的招待。 一个?宫廷侍从?打扮的青年男子早已等在宫门口，一见莱芙过来便笑眯眯地过来，问：「您就是圣殿派来的骑士吧。」 ——莱芙心想，城门口那个?小官的消息竟意外地跑得比她的马还要快，乃至于王宫在她到达之前早已得到消息。一望来时之路，她意识到那官员应该是特地给她指了一条绕远的路。 宫廷侍从?从?莱芙手中接过马缰，然后对莱芙说：「国?王陛下可是等了您许久了，请随我来吧。」 - 莱芙先是将圣殿带来的举荐信递给了侍从?让他呈给国?王，然后行了一礼，说：「国?王陛下，我是受了圣殿的指示而来，愿为尊驾分忧解劳。」 国?王从?侍从?手中接过信来，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便合上了，望向在台下低眉敛目的骑士，脸上露出了满意而欣喜的表情?：「英勇的骑士，您不必多礼。真没有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对爱女的担忧还需要维持许久……现在终于可以宽心了。」 侍从?从?国?王那将信件取了回来，送回了莱芙手中。莱芙接过，对国?王说：「尊贵的国?王陛下，为尊驾解忧是吾辈职责所在。」 国?王冲着侍从?做了个?手势，很快的，殿内各司其职的侍从?使?女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个?个?地都退出了殿外。 莱芙有些疑惑。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公主的嫁妆一事，恐怕用不着如此掩人耳目吧。 直到最后一个?侍从?都退了出去，又将殿门关上之后，国?王这才从?王座上下来，迈着方步子向莱芙走去。 国?王是一个?中年男子，整个?人相当肥胖，他有一头金色的捲髮，在脑门中间分成两片，上唇有两撇金色的细长条的鬍子，脑袋上戴着王冠。他在从?王座上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反倒一下子比坐着的时候要低上一寸。这似乎暗示着在案台之后的王座上，国?王是双脚腾空着坐下的。 莱芙只一抬头，看到国?王从?台阶上下来的样?子，便发现国?王不仅胖而且矮，乍一看就是个?戴着王冠的球。于是便脑补出了米莉公主的样?子：一个?穿着裙子的球。见国?王将视线落过来，莱芙连忙打断了这个?念头。 「您一定很是疑惑吧，关于您将要执行的任务，勇敢的骑士姑娘，但是这件事在解决之前并不能传出去——不，甚至是解决之后也不能传出去，」国?王捻着鬍鬚，「若是让那萨莫菲尔德王国?知道了米莉在婚前失踪的消息，后果将无法想像。」 莱芙讶异地望向国?王：「您是说……米莉公主失踪了。」 「的确如此。唉，这件事真是让我太为难了。米莉真是一个?任性?的女儿?，她抛下了自?己无辜的父亲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她的婚事在即，要是到了三个?月后还没有将她找回来的话，伊格纳兹国?恐怕将被战火吞没——」国?王一脸殷切地望着她，「勇敢的骑士姑娘，您能帮我将米莉找回来吗？ 「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何?况公主的失踪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那么?我更?是责无旁贷了。」莱芙恭敬地说。 「然而，恐怕这一次我能够给您的回报将是相当有限的，毕竟这是一件不能放到台面?上的事。你将以替公主搜集稀有物品作为嫁妆的名义出发，因而便只能得到与这个?『任务』相匹配的勋章。」老?国?王说，「但是勇敢的骑士姑娘，您在精神上将会收穫更?多的荣誉，天主会永远祝福您的。」 「所谓勋章不过是践行骑士道的附带产物而已，并非吾辈所贪求的。」莱芙严肃地说，「请尊驾向我提供线索。我将尽早出发，将公主带回。」 「唉……」国?王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两只手背在身后，在阶前踱了几步，「我真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我和王后到了中年之时才有了米莉，自?然是给了她万般的宠爱。米莉一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却没有想到，在王后离开之后，她就便变得越来越任性?了……这才招致了之后发生的可怕的事。」 老?国?王看了莱芙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揪了揪自?己的小鬍子，皱着眉头，似乎光是想到他将要说出口的事便觉得十分为难。 他勾着眼又看了莱芙一眼，似乎努力地说服自?己眼前这人是一个?可靠的骑士，但是目光中却透露着几分说不出的不信任。生怕莱芙给让他的希望破灭，于是相当纠结。 莱芙说：「尊敬的国?王陛下，请容许我大胆地猜测一下。公主的失踪是否与一些似人非人的奇怪生物有关。」 国?王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这反应印证了黛博拉大人的说法。对于在德亚大陆上生活的大多数人而言——哪怕那个?人是一位国?王——在面?对那些奇怪生物的第一反应便是恐惧与排斥。 屏风后一直有一个?人影，此刻那处传来了一声咳嗽，这很快就吸引了莱芙的注意。她的眼睛向屏风望去，从?屏风上映着的影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坐着的女人。莱芙本以为这座殿内就只剩了她和国?王两个?人，现在才注意到原来有第三个?人。想当然地以为这个?女人就是王后，但是又想起国?王刚刚才提过王后已经过世。是某个?来探听机密的歹徒？可国?王明显注意到了却没有发作，这说明这人的在场是国?王所默许的。 第178页 「的确如此……」国?王看了屏风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不过您说看起来像人……其实与人类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最可怕的是……那些可恶的东西?在将米莉带走的时候，居然把米莉变成了和它们一般的模样?，那模样?实在是太渗人了——我简直做不到让自?己再去想像一遍那时看到的场面?。当时我虽然已经将米莉留住了，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米莉并没有恢復她原来的样?子，我只能让它们离开——所以骑士姑娘，您不仅需要将米莉带回来，而且还得将她变回原来的样?子才行……」 「可是我……并没有有变幻形体的能力。」莱芙说，「您的要求已经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哦，我可真煳涂，居然忘了告诉您。」国?王揉了揉眉心，「我自?然不会让您独自?一人替我找寻米莉的，还有一个?人也会跟着您一起出发的。只要她在，就有办法能让米莉变回来。可惜我在前不久才找到了这样?的人才——娜提雅维达，出来吧。」 几乎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莱芙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血流的速度也加快了。她下意识地将手摸到了背后，去找寻砍刀的位置。 这次在宫门口守卫的人或许是因为太急着让她见到国?王，或许是因为对于圣殿派来的人太过忌惮，于是没有收缴她的武器。现在砍刀的确就在她的背上，但是这反而让莱芙更?加心焦了。她努力地对自?己说：不能在国?王面?前失态，必须得在确认了来人的身份才能行事。 但是两度被骗的经歷还是让她对这个?名字产生了过敏反应。 女人闻言起身，然后缓缓地屏风后走出来。 她长着浅亚麻色的长髮，金色的眼睛，名字还叫作娜提雅维达，这三条线索联合在一起，已经足以让莱芙抽刀相向了——即便那两张脸长得并不像，哪怕那人穿着一身标志身份的灰色巫师袍，大部分的头髮被遮在帽子里，只有几缕滑落出来。 「诶呀呀，骑士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国?王望着沖向娜提雅维达的棕发骑士。 莱芙横握着未出鞘的砍刀，突进了几步，还没有等到对手做出丝毫反抗，便抵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脖子，将她压到了墙上。 灰袍的女人苍白着脸，抬起头，求助似地望向了国?王，颤抖着问：「请问……这是要对我做……做什?么?？」 莱芙努力地调整了一下唿吸，这才将脑袋转向了国?王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这难道不是一个?邪……巫吗？」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这是一条邪恶的魔龙。 「邪巫」在听了这话之后，脸上露出惊恐的甚至有些自?责的神情?：「我果然又吓到人了。」 「骑士小姐，她已经经过圣殿的教化，现在是一个?守序的巫师。」国?王忙替女巫解释，「她虽然祖上出过几个?邪巫，但是到了父母的那一代就已经悔过了。她也与您一样?，是得到了圣殿的指示，过来帮我这个?忙的。」 莱芙转过头来看向「邪巫」。后者将手抬了起来，夸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纤细的手臂，手腕上紧紧地勒着一个?铁黑色的、几乎入骨的束缚带。上面?有独属于圣殿的纹路，还有「守序」的字样?。 ——这意味着这个?女巫在使?用巫术时会受到圣殿规则的约束，如果将巫术用于邪恶的目的将会受到强烈的反噬。 女巫金色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小声地哀求：「骑……骑士小姐，可以将我放开了吗？」 这种楚楚可怜的柔弱神情?，会让人觉得拒绝她是一件过于残忍的事情?。 莱芙松开了手，对娜提雅维达说了一句：「抱歉。」 然而身上的肌肉却没有彻底放松下来，手里也依旧紧紧地握着刀柄，眼睛死盯着娜提雅维达，随时预备着——一旦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会再一次将刀架到女巫的脖子上。 「那就太好了，娜提雅维达已经知道任务的内容，就不用我再说一遍了。接下来的旅途中，你们将要互相作伴，需要好好磨合，相互信任才行。」国?王说着，走下了台阶出去，似乎因为将难题交託了出去而松了一口气。 莱芙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女巫身上，似乎想要盯出一个?洞来，嘴上却说着：「真是抱歉了，我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 娜提雅维达摇摇头，说：「没事的，骑士小姐。平常人看到我这副打扮，也都会以为我是一个?邪恶的女巫。实际上我从?小就随父母加入了的圣殿的阵营，遵守圣殿的规矩。这个?束缚带是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的，从?来没有摘下来过。我为圣殿处理一些用一般手段无法处理的事，然而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谁会相信呢，这一身巫师袍下，也可能是一个?友善的灵魂？」 「我真为您不幸的遭遇感到抱歉。」听着娜提雅维达的说辞，莱芙几乎觉得有些可笑。那条魔龙曾经就连圣咒师都敢装，现在扮成一个?从?良的女巫，岂不是更?加容易？要是她再被骗上一次，才是傻瓜一个?。 娜提雅维达转过头来望向莱芙，似乎对后者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有些不解。她摘下帽子，将一头浓密的浅亚麻色长髮拨到了一边，露出的一截脖子上，赫然有一道红色的伤痕。 第179页 莱芙有些讶异，她知道魔龙是根本不会受伤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伤口也很有可能是魔龙故意弄出来做掩饰的东西?。于是她凑近了娜提雅维达的脖子，仔细地观察那道伤口。莱芙的眼睛已经用力到可以数清汗毛的程度了，但是这个?伤口不管从?哪个?角度观察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伤口——而且还是一个?相当新鲜的伤口。 这正?是刚才莱芙将娜提雅维达抵在墙上时刀鞘摩擦所导致的伤口，莱芙这回是真的羞愧了起来：「实在是太抱歉了，我当时的确将你误解成了一个?作恶多端的邪巫。」 「骑士小姐并没有说实话。其实您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没有想到我是一个?守序的女巫——依照您的职业、经歷、以及与圣殿的关系，应该不会像升斗小民?一样?，甚至连我这种人的存在都不知道吧。」娜提雅维达衣领拉好，笃定地望向莱芙，「事实上，您是将我错当成了魔龙娜提雅维达。」 「您怎么?会知道？」莱芙也是第一次遇到知道那条魔龙名字的人，「也难怪，您毕竟经常处理特殊事务——我是否可以猜测，那条魔龙也曾经与您的任务有所干涉呢？」 「虽然不知道您和魔龙是什?么?关系，但是我与她的渊源，可要比您和她的更?深上一层。」娜提雅维达弯着嘴角，「就在我父母的年代，那条魔龙就已经威名大盛 ，所有人都说，比起她的祖辈而言，娜提雅维达更?加兇勐好斗。我的父母见到过她人形的模样?，与我的发色瞳色一样?，于是就给我改名叫娜提雅维达——这是为了防备我被邪秽所侵扰。」 「哦，这就和有些地方的人常用的一些名字是一个?道理：埃尔易斯本意是『坏心眼的黑狼狗』、威尔利顿本意是『豁齿的黑熊』，诺德拉斯的本意则是『阴险狡诈的狐狸』等。」莱芙说，「取一个?糟糕的名字，的确有很多人都相信这么?做可以让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少遇到意外，正?如俗谚所说的：『连死神都不敢带走的东西?』。「 「……糟糕的名字么?。」娜提雅维达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眯起了眼睛，「骑士小姐以脏器为名，乍一听来还以为是从?牛羊下水里捡来的东西?，正?如俗谚中『就连死神都不肯吃』——想来，为您取名之人也是同样?的用意吧。」 莱芙：「……」 「可惜我的名字并不像骑士小姐刚才提到这的那些名字一样?有容易看出渊源，娜提雅维达这个?名字在常人听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名而已。」娜提雅维达说，「我接受了圣殿的指派来到伊格纳兹王国?，真没有想到与我结伴而行的居然会是一个?曾经与邪恶的魔龙娜提雅维达战斗过的骑士。歷来魔龙的爪下绝少活口，而您居然还能四肢完好地出现在我面?前，实在是难得。」 「魔龙娜提雅维达的确是邪恶、狡诈而强大的生灵。」莱芙有些懊丧地说，「这一年之中，我已经与她交战三次了，却都没有伤到她分毫。」 「要是我遇到了魔龙，恐怕还不等她对我动手，便早已被吓晕过去了。」娜提雅维达敬佩地看着莱芙，「骑士小姐居然敢与她战斗 ，而且一连三次都能从?她手中脱身，这实在是让人钦佩。」 「您实在太恭维我了。」莱芙揉了揉发烫的脸颊，轻咳了一声，「您现在是否可以将任务情?况告知我了呢？这次的对手将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我想要尽早了解。」 「我卜测到接下来几日的天气都很好，明日就可以出发。」娜提雅维达说，「国?王陛下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住处，我们回去之后，再商量这事吧。」 莱芙点?头说了一声好，然后跟着娜提雅维达从?殿门口出去。 一路上的侍从?和使?女们见了她们过来，便都让出了路，明显是对于娜提雅维达的身份有所忌惮。于是灰袍女巫的脸上自?然地罩上了一层悲哀的色彩。 「我建议您换上一身衣服再去出任务，免得别?人也像我当初一般，将您误当作一个?邪巫，那可就麻烦了。」莱芙说。 「骑士小姐您放心吧，这次我在见您的时候如此打扮，也只是为了能向您坦诚我的身份而已。在上路的时候，我当然会换上别?的衣服。不过我想，在我们开始解救公主之后，无论是掩饰什?么?还是不掩饰什?么?，都不会有任何?妨碍的。」 国?王只给她们两人准备了一间屋子。刚才替莱芙牵马的侍从?，早已将她的行李搬进了柜子里。 「只是一晚而已，骑士小姐大概不会排斥与我同睡的吧。」看到棕发骑士有些讶异的神情?，娜提雅维达有些难过地说，「若是您实在在乎的话，我睡在门外也可以。」 「并非如此，和您没有关系，是我的缘故……」莱芙忙表示反对，脸上红了一片，「我在睡觉的时候有一些不好的习惯，害怕会打搅到您……」 「您放心吧，我一向睡得很熟，就算您趁我睡觉的时候脱光了我的衣服，我都不会醒来的。」娜提雅维达顾做惊讶地看着莱芙，「您不会真的这么?对我吧？」 「自?然，自?然不会了。」莱芙拿坐到了桌边，拿出水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然后勐灌了自?己一口凉水。 娜提雅维达将穿在外面?的女巫袍脱了下来，换上了一身白袍。 第180页 莱芙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便看到了女巫的背影。她几乎觉得那条魔龙假扮成的女使?官又一次出现在在她的面?前。手几乎要拿不稳杯子了。 「骑士小姐这是怎么?了，被我的打扮惊到了吗？」娜提雅维达有些羞涩地说，「我穿成这个?样?子有些奇怪吧。」 「没有，」莱芙说，「很合适。」 「可是骑士小姐的神情?分明在说我现在的打扮模样?很不对劲。」娜提雅维达道，「我之前和国?王商量好了，将以宫廷女官的身份与您同行，若是您在意这个?，我可以换一个?身份。」 「实不相瞒，我曾经被魔龙欺骗过两次。」莱芙说，「她这两次都是打扮成公主身边的女使?官，所以一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我就觉得有些……」想要举起刀。 娜提雅维达一笑：「需要我将这一身外袍脱下来吗？」说着，也不等莱芙反应，便将外袍脱了下来。 「不……不用了，您还是穿上吧。天气有些凉。」莱芙心虚地别?开了脸，将脑袋埋在了水杯里。 ——她总不能告诉女巫，说她对于没有穿多少衣服的魔龙的样?子更?加熟悉吧。 娜提雅维达很快又将袍子披上了，看着棕发的骑士姑娘像一只鸵鸟想要找一堆沙子刨开来将头埋进去的样?子，却也没有要逗弄她的意思，只是维持着客气而不疏离的笑容。 她先去关上了房门，然后走到了窗边，探出头去，确定了外面?没有别?人之后，又将窗关上了，这才坐到了桌边的另一张椅子上。 娜提雅维达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锥体，递到了莱芙手中：「您看认得这个?东西?吗？「 莱芙接过那个?红色的小锥体，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材质近似于棉布，摸起来很是柔软：「像是帽子，就是太小了一些。」 「骑士小姐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娜提雅维达笑着说，「这的确是就是帽子。」 莱芙将小尖帽戴在自?己的指头上，抬起头来看向娜提雅维达：「可是我不明白，这东西?和米莉公主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娜提雅维达说：「就是一群戴着小锥帽的小人将公主带走的。」 「小人？」莱芙努力地消化着这个?信息，「能戴上这样?的帽子，是只有手掌大小的小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们又是如何?做到将公主带走的呢？」 「它们将公主变成了和她们一般大的模样?——骑士小姐您不用怀疑，的确有方法可以将正?常的人类变小。」娜提雅维达从?莱芙的指头上将那顶小锥帽摘了下来，说，「它们生活在王都南面?的柯利弗森林中，一向闭门不出，很少与人交流。而这些小锥帽就是小人的身份标志物，必须得戴上这样?的帽子，才能确认身份。其中女孩和未婚少女会戴这样?红色的小锥帽，已婚的女人会戴蓝色的，小男孩和未婚少年会戴绿色，已婚的男人则会戴上黄色，而老?人则会戴着灰色或者棕色的小锥帽。这就是我现在知道的信息。」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进入小人的国?度，怎么?才能与之协商呢？」莱芙问。 「这就是我的用武之地了。」娜提雅维达掩嘴打了一个?哈欠，对莱芙说，「夜已经深了，我想要休息了。我想骑士小姐您很快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还是保留一些悬念吧——我会将这一切都处理好的，您只需要保留战斗的力气就行了。」 接下来两人无话，莱芙怀着几分疑惑入睡。 到了第二日，在向国?王告别?之后，莱芙便和娜提雅维达一道踏上了旅程。 一路上，两人共乘一骑，经过几日跋涉，便到了娜提雅维达所提到的那片森林。 - 柯利弗森林外绝少人烟，没有久住在这的人家，甚至就连人踩出来的路径都没有一条。 为他们引路的当地嚮导才刚将他们带到了森林的边缘部位，就有了退意：「两位姑娘，已经约定好了的，现在就该停下了。这林子邪门得很，里面?有很多怪东西?，你们想要来这里的时候我就阻止过你们，要是进去出了事可怪不到我的头上去——反正?接下来的路，我是绝对不敢再带着你们走的。」 「自?然，我们按约办事，不会强求于你——这是你的辛苦费。」莱芙从?钱袋里拿出了两枚银戈沙币递给嚮导。 嚮导接过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莱芙牵着马正?准备要进林子，娜提雅维达连忙阻止：「骑士小姐，您没有听那人说这里很危险吗。」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难道就要轻易地离开？」莱芙不解，「现在的天色并没有很晚，完全有时间进去探上一探。」 「今天只是过来认路，毕竟我们还是第一次来。」娜提雅维达说，「明日会再来这里一次，今晚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和部署才行。先回到刚才经过的市镇，休息一晚，明天再进去吧。骑士小姐不该心急的，这一回任务的时间可不会短。」 莱芙同意这么?做。到了傍晚时，两人便到了离柯利弗森林最近的市镇中，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前几日两人为了方便交流只要了一间房，这一回也不例外。 进了屋子之后，娜提雅维达便将房门和窗口关上而且锁死了。 第181页 莱芙觉得她郑重其事得过了头，不过也没有就这份谨慎说些什?么?，只是问：「您还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和那些小人交流呢？我记得您说过它们是极其顽固的，根本不肯与异族有任何?交际。」 娜提雅维达闻言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药水。 药水是浓绿色的，装在一个?晶莹透明的水晶瓶里。莱芙接过一看，只见浓稠的液体里，居然还翻滚着泡沫。就像是一汪放了几年的、漂浮着绿色苔藓和腐烂虫尸的死水一样?，看起来相当噁心。 「这就是我想到的办法，」娜提雅维达说，「只要将它喝下去，就能与小人交流了。」 「喝……」莱芙将瓶子放下，脸一下子青了，「喝下去？」 「正?是如此，骑士小姐吓坏了吧？其实别?看这药水看起来古怪，尝起来的味道实际上还不错呢……都是用很平常很有营养的材料制作而成的……」娜提雅维达说。 莱芙的脸色稍有好转，打开瓶子，准备一鼓作气地喝下去。 娜提雅维达接着道：「比如说壁虎尾巴，苍蝇卵，蜻蜓眼，毛虫汁等等……」 「……好的，我知道这些东西?的确都是『很平常的又有营养的』，但是请务必不要再说下去了。」莱芙的声音都已经变了腔调了，有些可怜地望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后者一脸无辜，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奇怪的。莱芙原本以为在巫师家庭长大的女人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现在才知道，至少从?饮食习惯上而言，她们之间就有天壤之别?。 莱芙将瓶中的药水倒进了嘴里，然后一口吞了下。没有想到这瓶看起来很恐怖的、用料非常奇怪的药水，却没有丝毫她想像中的怪味，反而很是清甜，味道有点?像苹果汁。 小小地打了一个?嗝之后，莱芙放下了瓶子，拿袖子抹了抹自?己嘴上不存在的液体。然后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袖子似乎在瞬间变得宽大了不少。 「嘿嘿……骑士小姐，您可不要害怕哦。」娜提雅维达凑过来看她，托着腮帮子。 那时候娜提雅维达脸上的诡异笑容，和莱芙想像中的邪巫笑容重合在了一起——在传说里，邪巫会拿着用邪恶的食材制作的糖果将小孩子引诱到自?己的屋子里，接着会唱着蛊惑人心的催眠曲让小孩睡着，然后将熟睡的孩子抱起来放到巨大的巫药坩锅中和沸腾的邪药煮在一起。这之后，小孩子的身体会逐渐被邪药腐蚀融化，和浓稠的药汁融为一体。 在整个?过程中，邪巫会弯着背，一边拿着巨大的巫药铲子搅动着锅子里的东西?，一边从?嘴里不见断地发出「嘿嘿嘿嘿」的恐怖笑声。 「你……你想要做什?么?？」莱芙下意识就要摸刀，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地卡在了衣服里，连钻出去的缝隙都找不到。她想要站起身来，这才意识到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从?靴子里出来，奇怪地腾在空中，连一点?借力的地方都没有。 眼前的桌子已经比她高上了不少，娜提雅维达越过桌子来看着她，脑袋变得越来越大，嘴角的笑容显得愈发渗人。 莱芙一开始还能与娜提雅维达对视，但是又过了一会儿?，她的脑袋已经无法继续呆在领口，而是穿过领口滑落了下去。 娜提雅维达抱着手臂，望向莱芙原本坐在上面?的那个?靠背椅。 空空的裤腿和靴子还勉强地维持在之前的位置上，但是上半身的衣服则塌成一团，背上的砍刀卡在了椅背的空隙里。 ——棕发的骑士姑娘已经消失了。而在失去支撑的上衣之中，却有一个?小老?鼠一般的东西?正?在用力地拱动着，显得既弱小、吃力又可怜。 莱芙差点?被自?己的衣服给压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领口的空隙钻了出来，仰起头望向那个?正?专注地望向她的白袍女人，对着那颗硕大的女巨人头颅，惊恐地说：「您……您为什?么?变得这么?大了？！」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为难的问题，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蹲下身子，与莱芙对视。棕发的骑士姑娘已经缩成了原来身形的二十分之一。由于药水对于身体和头髮的作用并不一样?，头髮相较身体而言变长了不少，像瀑布一样?从?肩头披落下来，长到了直至小人脚踝的部位。 药水的作用自?然不可能影响到衣服，于是现在骑士姑娘整个?人身上都是光熘熘的，只能吃力地抱起一片衣角试图遮住自?己的身体。 娜提雅维达伸出一跟指头，戳了戳小人骑士的胸口，几乎让后者摔倒在椅子上。 小人骑士暴躁地喊一声：「喂！」 「说实话，可不是我变大了，而是您变小了。」娜提雅维达说着，将那那个?红色的小锥帽拿出来，摆到了莱芙的脑袋上，「这就是我所说的和小人沟通的方法。」 「可是，您应该在事先告诉我的！」小人骑士将小锥帽扶正?了。 「您甚至都没有问我那药的作用。」娜提雅维达低头说，「我还以为您早就知道了呢。顺便再说一声，您喝的药水有效期为三个?月……其实我这里还有一月小人药水，一周小人药水，甚至一日小人药水……您太心急了，我还没有全部拿出来，您就急急忙忙地喝了下去。」 小人骑士低着头不说话，她总觉得是娜提雅维达是在故意耍弄她，但是又找不到证据，只能问：「没有办法可以提前解开吗？也许在此三个?月之前我就已经完成了去小人国?的任务。」 第182页 「这个?药水是没有办法提前解开的。但是放心吧，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您还是没有变大，我一直会好好照顾您的。」娜提雅维达一边说，一边从?行李中取出了几十个?盒子放在桌上 。 每个?盒子里都是一套精緻的小人装扮：各种颜色的小裙子、威严的小盔甲、小形的武器等等……娜提雅维达从?中取出一把小小的砍刀，然后小心地放在了莱芙的脚边。 小人骑士弯下腰，将小砍刀捡起来抱在了怀中，这才终于有了几分安全感。莱芙仔细一看，发觉这把小砍刀似乎就是她的大砍刀的等比例缩小版，就连镶嵌晶核的位置都做得一模一样?：「您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实在是太精美……欸……」 一抬头，便见娜提雅维达一手拿着一套红色的小裙子，另一只手向她抓来，用那种邪巫煮小孩汤前的诱哄腔调说：「请允许我……亲手给骑士小姐换上吧……」 第48章 早已过了宵禁之时, 小镇上的多数人家都已经将灯熄灭了，只留下?极少的几点灯火。 料想着今夜不会再有新的客人，手?里提着灯的旅店主人打了个哈欠, 在将门窗检查一?遍之后，便欲回房睡下?。他在走到?院中时, 却发现有一?间屋子里还有灯亮着, 便皱起了眉头，嘴里叨叨着几句「两人只订一?个屋子」「还这么费油」。 将手?弯到?身后敲了敲酸痛的老腰之后, 老店主拖着步子走到?了那屋子门口，清了清嗓子 ，抬起手?来?，正想敲门提醒客人早些熄灯休息 ，手?还没有碰到?门上, 勐不丁地却听?到?了一?连声尖锐刺耳的笑声。 老店主将脖子缩了起来?，冷汗顿出，立马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到?了墙壁上, 然后缓缓地看向了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只见?油灯的火光将一?个女人的身影拉长了，映在窗帘上。女人手?中正捧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那东西正在不断地动弹挣扎不休，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女巫的嘴里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说着：「骑士小姐, 您现在这样的体型, 也就是两口的分量……不，说不定就一?口就可以吞下?去了……」 旅店老闆急匆匆地回到?屋里，将睡梦中的伙计唤醒，添油加醋地说了他刚才听?到?看到?的一?切。 伙计揉了揉眼：「您……您是说……吃人？」 旅店主人如坐针毡, 在屋中踱步：「就是那两个傍晚时分来?住店的姑娘，我?一?早就发现她?们不对劲了。我?真后悔, 实在不应该因为?贪财就将这两人奇怪的女人留下?来?——她?们在这里，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伙计道：「老闆，你怕不是老眼昏花了。」 「我?可是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吗？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呢」店老闆一?边念叨着，一?边拿出一?个褡裢，将细软往里塞着，「还是出去避一?避为?好，总比被吃了强。」 - 「换上……」娜提雅维达的手?向莱芙抓去，「亲手?换上……」 「不要。」小人骑士紧紧抓住了盖着自?己?身体的布片，冲着那只捏向她?的手?大喊。 「骑士小姐就不要再挣扎了，您现在的身体小小的，衣服却这么重，要是您自?己?的动手?的话说不定会弄伤的，还是我?帮你穿上更好一?些。」娜提雅维达俯下?身子，伸出两个指尖，拉扯着小人身上唯一?的遮盖物，「不要再逞强了，毕竟这一?路上我?们都要合作的，您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快松开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娜提雅维达的声音越是温柔，说的话越是有道理，在配上她?的笑声之后，便愈发让莱芙汗毛倒竖。 这实在是一?场与势均力敌完全没有关系的战斗。两人在体型上差了二十多倍，在力气?上只会相差更多。莱芙虽然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是娜提雅维达只是轻轻一?扯，就将她?用来?遮身体的布料扯开了。 「您真该看看您自?己?现在的模样……」娜提雅维达说着，又要去捉她?。 好在小人动作敏捷，只是暴露了一?瞬，便一?个箭步冲进了衣堆里。 莱芙探出头来?，看着虎视眈眈的娜提雅维达，又看看她?手?中的红色裙子，细声细气?地说：「能换另一?件衣服吗？娜提雅维达。这件裙子一?看就不方便行动，我?会跑不动的……」 「唔，是该挑一?件骑士小姐您自?己?满意的。」娜提雅维达终于将那只要来?捞莱芙的手?收了回去，然后回到?了那一?堆装着衣服的小盒子之间。 莱芙说：「我?也要看。「 于是娜提雅维达便将装着衣服的小盒子放到?了地上。 小人骑士扯着一?片衣服向椅子的边缘走，抻长了脖子往下?望去。 只见?每个小盒子里都是各种各样的人衣服。虽然现在看起来?的确是适合自?己?穿的衣服，但是莱芙清楚得很?，若是用现在处于正常状态的娜提雅维达的眼睛看，这些一?定都只是一?套套的小玩偶衣服。 「您看看这件怎么样呢？」娜提雅维达取出了一?件白色的纱裙，上面点缀着浅绿色的蕾丝与细碎的无色水晶。 莱芙摇摇头：「不耐脏。」 第183页 娜提雅维达又打开了另一?个小盒子，拎出一?件亮晶晶的金色盔甲，期待地望向莱芙：」骑士小姐既然不喜欢刚才那样的打扮，料想会喜欢这套礼服吧——看呀，它?能将您的身形衬托得相当高大强壮威武。」 莱芙眼馋地盯了好久，还是摇摇头：「我?现在只是一?个见?习骑士，还不能穿金色的铠甲。」 「这件呢？」娜提雅维达又拎起另外一?套衣裙。 「可是这些衣服都一?点都不像在一?般场合能穿的东西，每一?件都是那么的……花里胡哨。」莱芙皱起了眉，好不容易才想出了这个形容词，她?慢慢地又往靠背椅的边缘走了几步，望向放在最远处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件朴素的农家女打扮的衣服，眼睛一?亮，「就这件吧。」 莱芙话音刚落，便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捏着腰提了起来?，虽然手?里一?直拉着衣角，但是毕竟凭她?现在的力气?是不能将之前的穿的衣服拎起来?的，于是很?快就脱了手?。 她?连忙用手?捂上捂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缺了好几只手?，这样根本就不够，于是小人骑士冲着小心翼翼捏住她?的娜提雅维达大声吼道：「您要做什么！」 「骑士小姐在变小之后，脾气?可是变得暴躁了许多呢。」娜提雅维达将她?放到?了掌心里，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莱芙心道她?才不是脾气?变暴躁了，只是现在用正常的力气?说话声音太小了，不得已才撕心裂肺地嚎。 娜提雅维达望着莱芙说：「我?只是见?骑士小姐快要从椅子的边缘滑落下?去了，怕您从椅子上掉下?去摔伤，这才出手?相救的。没有想到?你居然对我?冷声冷气?的，这可真是让我?伤心。」 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人跌坐在掌心里，及踝的棕色长髮垂落下?来?，若隐若现地遮掩着瘦削的身体。小人一?只手?中握着一?把与体型相比显得过长的砍刀，另一?只手?则抱着膝，有些疑惑地仰头望着娜提雅维达。 「是这件吧，真没有想到?骑士小姐喜欢的居然是这种颜色暗淡的衣服，在泥土里滚一?圈起来?都看不出来?弄脏了。」娜提雅维达捡起那只装着衣服的小盒子，放到?了桌上，单手?将其打开，然后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取出来?铺在桌面上。 不仅有小小的上衣、裤子、外袍、鞋袜，甚至连内衣裤都有。更神奇的是，从莱芙的角度来?看，这一?套和她?平常穿的衣服相比，除了布料新了一?些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差别。 莱芙在觉得欣喜之余，也产生了强烈的疑惑：「您为?什么会准备这么多小人衣服呢？」 「骑士小姐您恐怕不知道吧。」娜提雅维达低声说，「我?等这一?天实在已经等了太长时间了。」 莱芙眉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只您这般的玩偶。您之后一?定还会问，为?什么这些衣服瞧起来?这么合身？这是因为?我?早已卜测到?骑士小姐会过来?。」娜提雅维达说着，食指的指尖从桌上铺开的衣服中挑起了一?条最薄最小最贴身的，冲着小小的骑士姑娘伸去，「骑士小姐，请配合一?下?哦，我?要给您穿衣服了……」 莱芙自?然不会允许一?个「庞然大物」把她?当成一?个玩偶来?耍，于是就在那只手?指靠近了她?的时候，莱芙立马举起了砍刀。她?倒是没有想要真的弄伤娜提雅维达，于是就没有将砍刀出鞘，只是带着刀柄做噼砍状。她?知道就算是这样，碰上去还是会很?痛的，足以表明她?现在的态度和心情。 「怎么了？骑士小姐，您都弄疼我?了。」娜提雅维达收回了红红的指尖，委屈地说。 「请不要做奇怪的动作。」莱芙道，「会让人有所误解的……」 「误解吗？不过，要是能拥有像骑士小姐这样娇小可爱的、会说话会自?己?动的玩偶，谁不想要对她?做一?些奇怪的动作呢？」娜提雅维达看了一?眼那些装着衣服的小盒子，笑着说。 「骑士小姐您就不要害羞了，您看这些衣服都是您的。就算是您现在阻止了我?来?替您换衣服。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些衣服每一?件都给您试上一?试的。非但如此，每一?件我?都会亲手?穿到?您的身上，从最私密的里衣到?最外层的……毕竟，还有三个月这么久的时间。骑士小姐现在又只是两口，不，一?口就能吞下?的体型，您以为?您还能反抗多久呢？」 此时，门外一?阵响动，接着门外人很?快地走远了。 「也请不要说奇怪的话……我?知道您在开玩笑，但是这样真的有些……」让她?心里毛毛的。莱芙气?鼓鼓地抬起头，然而耳边依旧是邪巫在煮小孩汤时才会发出的笑声，她?板着脸说，「明天就要出发了，我?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您能帮我?取来?吗？」 娜提雅维达附耳过去，听?莱芙说完之后，便推开门出去。她?正想找旅店主人，没有想到?一?出门就看到?店家和伙计手?里都拿着包裹正准备出门去，便勾起唇走上前去：「二位这是怎么了？」 娜提雅维达在从店家那里取回东西之后，便很?快又回了房。在看到?已经将自?己?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小人骑士，脸上不由得露出有几分失望的神情。 第184页 小人骑士已经独立地将所有的衣服都穿了上去。然后——也不知是什么做到?的——小人骑士之后又从桌上跳到?了地上，而且走了好一?段路到?了柜子边上，现在正吃力地想要攀上柜子。 听?到?了娜提雅维达开门的声音，莱芙转过了身来?，仰头看着女人白色裙摆下?的脚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不由得避开了一?些，本能地害怕被踩扁，于是整个人直挺挺地贴到?了柜子上。 娜提雅维达向周围看了几眼，接着便听?到?柜子旁传来?了跳动的声音。小小的骑士姑娘在柜子边，动作剧烈地与她?打招唿，生怕她?看不见?或是听?不见?似的：「娜提雅维达！我?在这里！」 「骑士小姐，您不必担心的，我?刚刚进来?时，第一?眼就看到?您站在此处了。」娜提雅维达笑着走到?了莱芙面前，俯下?身，沖她?伸出手?来?，触了触小人芝麻粒大的指头，「您想要拿些什么吗？何必要自?己?下?来?拿，实在是太危险，您本应该等我?回来?帮您才是……」 莱芙看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的那只巨大的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娜提雅维达的用意。思索了一?会儿才终于想明白了，于是两手?叉腰，抬起脚来?踩上娜提雅维达的中指，接着又沿着手?指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她?的掌心。 在娜提雅维达将她?托起来?的时候，莱芙的脸颊有些涨红——身为?一?个以守护他人为?己?任的骑士，现在居然连走几步路都得依赖一?人柔弱的女孩子，这实在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 「我?要取国王写给公主的信，还有公主的画像。」莱芙指着自?己?的褡裢。 娜提雅维达帮她?把这两样东西从褡裢中取了出来?。 小小的骑士盘着腿坐在桌面上，用砍刀细细地削尖了一?根牙籤头，握在手?中当笔，在蘸了一?点墨水之后，便在一?小片白色的布料上写字。 娜提雅维达站在一?旁，念着国王写给米莉公主的信。莱芙听?完一?句便在纸上记下?一?句。 在将信抄好之后，莱芙又照着国王给她?的公主画像，描了一?张十分小的画像。 「骑士小姐的手?可真巧。」娜提雅维达眯着眼睛，努力去看小人骑士手?中那半片指甲盖大小的信件，上面的字迹几乎看不清楚了，而画像上的人，也是勉强才能看清是一?张人脸，「实在有趣。」 「虽然您现在并没有告诉我?，但是到?了明天，您一?定也会变成小人的吧。」莱芙说，「这些大件的东西显然都不能带进去，只能用小的来?代替。」 莱芙放下?了笔，甩了甩酸肿的手?腕，打了一?个哈欠，抬起头来?对娜提雅维达说：「已经太晚了，该休息了。「 娜提雅维达一?笑，接着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有一?件睡袍，还有小小的脸盆毛巾等洗漱用品。 「……」莱芙一?僵，然后勐地摇摇头，「我?现在已经变得这么小了，就不讲究这些了。」 「这些小衣服，您准备怎么处理？」莱芙最后还是换上了睡袍，然后被捏着腰提到?了床上。看着娜提雅维达将那些小盒子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褡裢之中。 莱芙突然想起来?，娜提雅维达带着的行李并不是很?多，现在一?看似乎她?的包裹里全是这些小盒子，不由得觉得相当奇异——这个巫师家族的出生的姑娘，虽然不用扫把也不养黑猫，但是对于小玩偶却真是相当有执念的。 莱芙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 ——实在是过于合身了。 「当然要好好收起来?了。」娜提雅维达回头一?笑，「我?可没有开玩笑，这些都是为?骑士小姐定制的。每一?件都附加了巫术效果，您到?时候就会知道了，以后可是要您一?件一?件试给我?看的。」 莱芙扭过头去，将小鞋子踢到?了床下?，然后爬到?被子里头去，不再去看窃笑的女巫。 过了一?会儿，就在莱芙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压在她?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然而她?还是没有醒。 小小的骑士姑娘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用手?将透进来?的光遮住。娜提雅维达伸出两个手?指，将她?拦腰捏住，另一?只手?则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娜提雅维达掌中托着小人，靠在枕头上，然后趁着小人骑士还晕乎乎的时候，将小人骑士往领口一?丢。小人骑士无意识地抓握了几下?，身体向下?滑落了一?段，翻了个身之后摸索着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睡下?。 第二日清早，阳光从窗口-射入。娜提雅很?快就睁开了眼睛，戳了戳自?己?睡袍中那一?小块鼓起来?的东西，接着闭眼假寐。 小人骑士明显还没有睡醒，被打扰到?之后便挣扎了几下?，嘴里哼哼了几声。睁开眼之后四处摸了摸，因为?发现自?己?怎么都摸不到?「被子」的边于是惊慌失措起来?。没头苍蝇一?样乱爬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攀着衣服，冲着有光的地方爬了出来?。 小人骑士的手?巴住衣领的边缘，伸了个懒腰，突然发觉她?脚下?踩的部位一?片温热与柔软。 第185页 她?揉了揉眼睛，一?仰头，便渐次看到?了娜提雅维达的下?巴，嘴唇，鼻子，羞红的脸颊，还有那双惊慌失措的雾蒙蒙的金色眸子。 ——这显然是一?副刚刚被她?吓醒的模样。 虽然莱芙现在已经变成了原来?体型的二十分之一?，但是看到?这熟悉的场面，她?还是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怎么了，骑士小姐。您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呢？」娜提雅维达，「昨夜可是粗鲁得很?，现在倒是害起臊来?了。」 「我?……我?说过了我?有一?些奇怪的睡眠癖好……」莱芙嗫嚅着低下?了头。 现下?，昨夜发生了什么已经是很?明了的事情——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完成这种高难度动作的，但是她?定是趁着娜提雅维达睡着的时候，偷偷地爬到?胸口睡觉。 但奇怪的是，前几日睡在一?处的时候莱芙一?直睡得非常克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才刚放松了不久，没有想到?，在变成小人之后，就又做出这等……这等流氓之举。 娜提雅维达戳了戳小人骑士的发烫的脸蛋：「骑士小姐，昨夜睡得好吗？」 「当然，很?好了。」莱芙下?意识地点点头。昨晚她?睡得的确是好极了。而且还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在广阔的大海上乘着一?架小舟漂浮，漂漂荡盪地找不到?靠岸的地方。天上是灿烂的星河，周围是扑面而来?的海啸。 「您可是将我?折腾得一?夜没有睡好了。」娜提雅维达掩着嘴，害羞地说。 「对……对不起。」莱芙听?到?了这句相当糟糕的抱怨，差点手?就要从娜提雅维达的衣服上松开了，像滑滑梯一?样从娜提雅维达的胸口滑落下?去。 「没事的，既然骑士小姐已经变成了这么小，我?当然没有这么多讲究。」娜提雅维达用指尖触了触莱芙的发顶，轻声道，「只是没有想到?，骑士小姐平常看起来?这么古板，在睡着之后居然会那般……实在让我?惊讶。」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提到?桌上放下?，接着给她?撕了一?个面包角，又餵了几滴牛奶。小人骑士便已经吃饱了，鼓着肚子倒在了桌子上。 在临出门之时，娜提雅维达又将衣襟拉开了一?条缝，接着将藏在袖中的小人骑士丢了进去。 莱芙抱着娜提雅维达的衣袖呆着，没成想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醒过来?的地方。为?了避免滑落到?更加不该碰的地方的，只得用力地巴住了领口的衣料，在走动之间，却还是难免有所磕碰。 「餵……」莱芙正想要表示反抗，便听?见?娜提雅维达打开门的声音。 这一?回她?们二人住在一?层，门外就是一?个小院，旅店主人、伙计、厨师、马夫等都在此处。见?她?们……不，见?娜提雅维达出来?，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望过来?。 「骑士小姐，安静一?些，可别被发现了。」娜提雅维达叮嘱莱芙。 莱芙只得停止了反抗，把自?己?当成挂在娜提雅维达领口上的一?块饰物，紧紧地贴着，一?动也不动。心想既然娜提雅维达都不计较，那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娜提雅维达去找店老闆结帐，然后将莉莉从马厩里牵了出来?，将两人的行李放到?了马背上。 很?快的，两人便骑马走到?了远离市镇的地方。 一?路上，莱芙扒着娜提雅维达的衣领朝外瞧，扑面而来?的世界整个都变了样，不管是大街上的人马，野外的树木，还是空中的灰尘颗粒，都显得无比巨大。 「对了，娜提雅维达。」莱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昨天我?们是两个人进的旅店，今天出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个人。旅店里的人会怎么想？」 娜提雅维达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骑士小姐，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可信的解释。」 就在她?们离开之后不久，旅店中便产生了一?阵骚动。 「我?记得没有错，你们昨天都看到?的，是两个姑娘，现在变成了一?个姑娘。」老闆走到?了路口，看着娜提雅维达的身形远去，接着带着店里头的几个人到?了两人昨夜留宿的屋子里去。 开了门之后，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具被吃得差不多的尸骨，没有想到?里面居然已经空空如也。 「现在看来?，难道全都给吃光了不成。」旅店主人说。 「我?还记得 ，昨天半夜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来?要牙籤，定是在吃人的时候给卡住了牙缝。」伙计说。 「昨天第一?次看到?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我?就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让人恐惧的阴森感。」店主说，「甚至比起她?身边佩刀的姑娘还要可怕的多，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就像是毒蛇一?样，像是要咬你一?口。还是将这消息通报给神官吧。」 - 两人沿着昨日的路到?了柯利復森林，娜提雅维达熟门熟路地驾马进去，走了不多久，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山洞。 娜提雅维达牵着马进了山洞，然后将大部分的东西都堆放在了一?个角落里，口中念诵着咒语，随着一?道灰色的符文?闪现，角落里的东西便消失不见?了。 第186页 娜提雅维达将小人骑士从胸口掏出来?放到?了地上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然后取出了一?瓶红色的、明显要比莱芙喝的那瓶药水更「正常」一?些的巫药，一?饮而尽。 莱芙蹲在地上仰着脑袋，目光紧盯着娜提雅维达，预备着在娜提雅维达缩小被卡在衣服里的时候，搭把手?将她?掏出来?。 娜提雅维达的确如她?所想的一?般越变越小，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随着她?身体的缩小，衣服并没有显得相对宽大起来?，而是随着身体同步缩小，甚至身上的每一?件饰物也都在以同样的比例缩小。 就在娜提雅维达变得比莱芙只高上一?个脑袋之后，她?只是因为?一?时之间稍微不适应而在小石头上坐了一?会儿，接着便拿起了放在地上的一?个红色的小锥帽戴上，一?副立马就可以出发的样子。 莱芙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跟着站起来?，问：「娜提雅维达，为?什么你的衣服还在身上？」 「因为?这是『能让衣服一?同变化的小人药水』。」娜提雅维达指了指地上的空瓶，凑到?莱芙耳边，「欸，骑士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莱芙：「……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药名?和效果都很?……奇怪而已。」 「骑士小姐是遗憾了吗？」娜提雅维达刚一?见?莱芙摇头，便又说，「要是您实在想要看我?没有穿衣服的样子，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脱下?来?给您看的。」 莱芙连忙表示不用：「这种『能让衣服一?同变化的小人药水』一?定是相当珍贵，可不要浪费了。」 话音刚落，莱芙眼前一?黑，从山洞口里透进来?的光被完全遮住了。莱芙立马捡起了地上的砍刀，回头一?看，是莉莉低下?头在嗅她?们。见?她?回头，便张开了黑洞洞的嘴。 莉莉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两个小人，嗅了嗅身上有主人的味道，以为?是新的草料，便想要咬上一?口。 就在莱芙想要防御的时候，莉莉也很?快缩小了，身上的马鞍和缰绳也同样变小了。很?快的，一?匹极小的枣红马就出现在了莱芙面前。 还不等莱芙问，娜提雅维达便解释说：「这是『能让马鞍马缰等一?同变化的小马药水』。」 莱芙心道，哪有那么多的怪药水？她?现在才明白，恐怕娜提雅维达确定无疑地就是故意让她?喝下?那瓶效果最糟糕的药水。 小人骑士踩着马蹬子上了马，然后伸手?将娜提雅维达拉了上来?。 小马走了好久才出了山洞，而如果是小人两条腿走路的话肯定是要花上更长时间的。 一?出山洞，莱芙抬眼一?望，每一?丛小草此刻都显得如同小林子，每一?块小石子现在都变了路障，尤其是那些停在草上的小虫子，此刻都显得虎视眈眈，透露着想拿她?们当食物的贪婪意味。莉莉因为?惊恐而嘶叫连连。 此刻，一?个红色的小身影从山洞中出来?，接着远远地跟上了她?们。 娜提雅维达回过头去望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问：「骑士小姐，您知道怎么才能进入小人的国度吗？」 莱芙勒停了马，仰头看着一?只硕大的蝈蝈，很?好奇这只大虫子是如何能停在草茎上的。 「这座森林之所以叫作柯利弗森林，是因为?在它?的底下?有一?个柯利弗王国——也就是小人之国。现在人口扩张，小人之国的疆域几乎已经遍布了除柯利弗森林除外围之外的所有地方。您向北再行一?段路，应该就能找到?最近的一?个入口。」娜提雅维达说。 「在传说中，一?千年?前曾经有一?个落难之人误入柯利弗森林，之后遇到?了安居乐业的小人。小人们靠着努力收集起来?的食材，将这个人救活了，而且与那人和睦地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那个人想要回到?家乡，于是小人要他承诺绝不将它?们的存在告诉第二个人，那个人答应了，小人才放他离开。但是那人在离开之后不久，便又带来?了不少贪财的淘金者来?找寻小人王国——据说在柯利弗森林中央有三个巨大的黄金圹，但是小人们将这三个黄金矿的所在地称为?圣堆，不允许任何人动用。」 莱芙指挥着莉莉向娜提雅维达所引导的方向走去，过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后续，便向娜提雅维达望去。 在变成小人之后，女巫原本娇小的脸颊变得圆鼓鼓的，此刻嘴角翘了起来?，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亮，喃喃道：「金矿……金矿……」抱着小人骑士腰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莱芙问：「后来?呢？」 娜提雅维达轻咳一?声：「自?然是没有找到?了，而且这些人都葬身于此地。小人们有自?己?的办法隐藏起来?不被人发现。这些人之后，直到?米莉公主和可怜的老国王，其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活着见?到?小人了。很?快的，大陆上便只剩下?了小人的传说，这些传说越来?越荒谬，渐渐地被人所淡忘。很?多人都以为?这只是用来?骗小孩的故事而已，自?然无法相信这些小人是真的存在的。」 「柯利弗森林中有这么丰富的物产，自?然会吸引一?些人进来?……当他们遭遇到?小人的时候，都会受到?攻击而死去，于是渐渐的，便很?少有人敢来?探柯利弗森林。」娜提雅维达拍了拍莱芙的胳膊，指了指远处的一?根老树桩，「我?想就是这里了，骑士小姐。」 第187页 莱芙驾着马走近了一?看，这才发现树桩的根部有一?个小门。这扇小门顶多只能让两个小人并排通过，颜色和老树桩并没有丝毫差异，而且嵌得严丝合缝，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轮廓线。若非莱芙在变小之后可以看清更精细的东西，她?恐怕是没有办法注意到?那扇小门的。 在小门的两边，有两个洞眼。洞眼后是两个披坚执锐、戴着绿色锥帽的小人。 「两位的面相从未瞧见?过，是从哪里来?的？」左边洞眼里的小人说。 「我?们是……」莱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娜提雅维达捏了捏，后者信口胡诌，「……来?自?于加菲尔德大草原上的小人族，因多年?干旱食物短缺因而逃难而来?。我?族流民遍布大陆，不望援助，只求能收留我?们一?段时间。」 门内的两个小人耳语了一?番后，一?点都没有给这两个异乡人开门的意思。 「我?们可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地方？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这一?个地方有小人族。」左边洞眼里的小人说道。 「她?们的帽子看起来?也很?奇怪，像是防制的。」右边洞眼里的小人说。 「可是她?们确实是小人啊？」 ——「对了，你们有没有路引，或是别的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东西？」右边洞眼里的小人冲着莱芙说。 莱芙与娜提雅维达对视一?眼。纵使她?们知道该带一?个路引过来?，也不知道该做成什么样的。 「这就是没有的意思了吧！那么这里不欢迎你们！」左边洞眼里的小人说。 「柯利弗王国中的任何一?个成员都不会欢迎你们，早些离开这里吧。」右边洞眼里的小人说，「若是实在不想要饿肚子，可以去做人类的小偷。反正他们那些物资多得是，就是吃掉一?点也不会发现的。」 「我?们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着物资而来?。」莱芙回忆着着自?己?背包里的东西，「珍宝、药草、香料、珍贵的异地特产等。或许有可以与你们换取粮食和住处的东西。我?们不仅要进去，还想要面见?国王陛下?。」 「这……」左边洞眼里的小人显然有些心动了，「并非我?们不想让你们进去。只是我?们的王子正是被外来?者骗出去的，至今还下?落不明。在将王子寻到?之前，柯利弗王国各处都不会放外来?者进入的。国王陛下?在王子失踪之后便伤痛欲绝，更不会来?见?你们的。」 娜提雅维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请问你们的王子是不是被一?只绿色的滑皮怪物和一?只灰色的长毛怪物捉住了？」 两个小人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莱芙望了娜提雅维达一?眼，接着对两个小人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将你们的王子救回来?。到?时候就能让我?们进去了吧？」 「就凭你们吗？」右边洞眼后的小人说，「王国的数万军队去寻王子都没有将他带回来?。何况国王已经下?了命令，若是能将王子找到?，他就会答应一?个条件——哪怕是求娶公主或给予王国三分之一?的土地。王国中稍有实力的勇士都已经试过了，还不都是徒劳无功——你们这两个女流之辈，还是不要说大话了，免得丢了性?命。」 * 作者有话要说： 龙：想要矿 第49章 夏末秋初的柯利弗森林中, 草木肆无忌惮地生长着。林中既无人迹，那些?会威胁到小人生存的巨大动物，也早就在多年?前?被小人屠杀殆尽。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连绵成云, 将晴朗的正午遮掩成了一?片昏暗。 在一?地细碎的依旧带着绿意的落叶和细草之中，传来了轻微的沙沙声响, 一?只肥雀大小的枣红马撒开四蹄狂奔。马上载着两个戴着红色锥形帽的小人。 马上的两人已?经?奔波了数日, 此刻风尘僕僕。 娜提雅维达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着风中的气息, 然后?指着前?方的一?棵大树，笃定地说?：「就是这里了。」 莱芙口里喝了一?声，勒住了马缰绳让莉莉停下。 她顺着娜提雅维达的手指往上看去，却只能看到那棵树的树冠上有一?团灰色的东西。在变成小人之后?，五感的察觉范围也随之缩小了几?十?倍。比如说?视觉, 她现在虽然能看到极细微的、曾经?看不到的东西，但是视野却变窄了许多，太远太高的东西都看不到了。不过凭她现在这么小的体型, 高处远处的对手也不会轻易地发现她，这也算是公平。 莱芙先从马上下来，向娜提雅维达伸出手, 将后?者牵下来。然后?从地上捡起小木梗和树叶, 试图堆在莉莉的身上。枣红马便很不情愿地躲着。 娜提雅维达问：「骑士小姐, 您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得?在这里耽搁多久，我怕莉莉现在大好一?块马肉会被虫鸟给吃了。」莱芙从地上捧起一?把土继续追着莉莉，试图将它伪装成一?堆烂泥巴。 「这还不容易吗？」娜提雅维达从怀中拿出一?小瓶棕色的药水，见莱芙瞧过来, 便说?，「只要吃一?点这瓶药水, 就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难吃的味道。」 莱芙眼睛一?亮，接过药水后?，便强摁着不情愿的枣红马，将它拴到了一?边的一?棵小草上，餵它喝了一?点药水。她倒没有闻出来这药水有什么怪味，但是在莉莉喝下那瓶药水之后?，只是看了那马一?眼，莱芙原本已?经?空了几?个小时的肚子，突然就变得?不饿了。 第188页 娜提雅维达找了块干净的小石子坐下，取出了一?个小水袋、几?粒小鱼干和一?个小面饼，递给走过来的莱芙。见后?者面露噁心，便连忙拿出另一?剂金色的药水，递去：「差点忘了，这是食慾药水。骑士小姐等会儿要消耗体力，可不能不吃东西。」 莱芙对于娜提雅维达随时都能拿出来一?瓶有奇怪功能的药水早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因为对于这药水的原料有所疑虑，便没有接过。只是从娜提雅维达手边拿过装有几?滴水的小水袋，吸了一?滴水，便坐到了娜提雅维达身旁。 听到响动抬头，莱芙看到一?个较低的树杈上趴着一?个巨大的毛团，那毛团转过身来，露出了毛茸茸的尖耳、捧着坚果?的前?爪和大门牙，莱芙这才认出来这是一?只松鼠。 纵然已?经?做了几?日小人，但是勐一?看到这么一?个「大型动物」还是让她下意识地将砍刀抽了出来。好在那松鼠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很快便抱着坚果?，跳上了和娜提雅维达所指的那棵树相邻的一?棵树上。 娜提雅维达问：「骑士小姐，您怎么了？」 莱芙重新坐下，手中的刀却没有收回去。眼睛也依旧盯着那只松鼠，直到看不见了才将目光收回去。她看了一?眼被拴在一?旁的莉莉：「我只是在想，原本看起来毫无威胁的生物，现在却可能成为让我们丧命的猎手。可是一?路却这么安全，定是您的缘故。」 娜提雅维达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莱芙便又勐地站起身来，她仰头看向了周围的一?棵树，接着又环顾了一?圈。 「骑士小姐，您发现什么了吗？」娜提雅维达跟着站了起来。 「不对劲。」光是莱芙视野可及的树梢上，便出现了好几?只松鼠。那些?松鼠皆是前?爪中捧着食物，向着同一?棵树的方向跳去。 因为还有许多松鼠活跃在上层的树梢上，莱芙确定自己漏看的地方只会有更多松鼠，「这些?松鼠的巢穴总不可能只在一?棵树上。更诡异的是，我刚才看到一?只松鼠的嘴里，明?显是一?个还在动弹的活物，倒像是虫子。您能告诉我……唔……」 娜提雅维达将一?小块包着鱼肉的面饼皮塞到了莱芙嘴里，后?者鼓着腮帮子嚼了许久才咽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被娜提雅维达拦腰抱了起来，接着便觉得?下身一?凉…… 低头，只见是一?个用小树梗和草丝制成的扫把。说?是扫把，其实也只有扫把的形状而没有扫把的功能。显然是刚刚才制作完成的，鲜嫩得?很。 「前?几?日听骑士小姐提起过一?次，说?您故乡那儿，故事里的女巫都是骑着扫帚飞来飞去的。今天正好用上，就做出来了。」娜提雅维达把着莱芙的手，贴在扫帚把上，在她的耳边说?，「那故事里的女巫一?定是像我们一?样穿裤子而不能穿裙子，不然裙底生风，一?定凉快得?很。」 鲜嫩的还流淌着草汁的小扫帚载着两人向上升腾了起来。莱芙心想，就算是穿了裤子，此刻也是凉快得?很，而且还……卡裆得?很。 髮丝被风吹乱了贴在了脸上，过了一?会儿，飞得?渐渐平稳了一?些?。 莱芙想起来她刚才想要问的是什么，她想要知道娜提雅维达当初说?的一?个绿色的滑皮怪物还有一?个灰色的长毛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吗？其中是一?个难道是松鼠？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就在那乔木的树顶上，居然有一?个巨大的巢穴。乍一?看像是一?个巨大的鸟窝，然而这分明?不是一?个鸟窝。 巨巢占了周围的好几?个树顶，树枝为壁，抹着泥土，晒得?十?分结实。顶上还盖着几?片巨大的叶子。这不像是一?个怪物巢穴，倒有点像是人类的房屋。巢穴中传来了咀嚼声、翅膀的扇动声，和另外一?些?说?不清的声音。 随着两人渐渐向上升去，周围的松鼠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它们都恭敬地站在周围的树梢上，一?只一?只地竖着尾巴，就像是插在落地灯上的根根火烛一?般。一?只接一?只地将前?爪中捧着的东西向树顶的巢穴中丢去，然后?再一?只接一?次地渐次下去。 不知为何，莱芙觉得?这一?幕有几?分熟悉，但是一?时没有回忆起在什么时候见到过。 两人绕着树顶小屋盘旋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入口。入口是一?扇门，门旁居然还有窗户。门可以?打开，不过这窗户倒只是做假的，看起来没有丝毫可以?透风的缝隙，似乎只是为了装饰。 娜提雅维达收起了小扫帚，变小了放在衣兜里。走向前?探路，却被莱芙拦在了身后?。 眼前?一?阵璀璨的金红色光芒闪起，小人骑士将砍刀拔了出来，紧抿着双唇，耳朵贴向了小屋的门侧。 娜提雅维达向莱芙走去，动作间踩弯了地上一?片枯草发出了一?声轻响，便被小人骑士瞪了一?眼。这一?眼的意思很明?显，无非是：「您也太不谨慎了，惊扰了怪物如何是好？」 便轻手轻脚过去，然而只走了几?步便被小人骑士捂住了嘴压住了肩摁到了地上。 娜提雅维达知道屋里头的怪物并非劲敌，找到它们虽然要费上一?些?功夫，然而若想杀了却不过只要费吹灰之力，但是看到小人骑士如临大敌的样子，也只得?跟着做出了高深莫测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小人骑士捂住她嘴的手，眼睛弯了弯。 第189页 莱芙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除了牙敲坚果?声、虫子扇翅声、咀嚼声之外，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一?口便是一?个「本王子」如何如何。 ——看来小人国的王子确实就在这里，而且万幸的是，现在依旧活着，而且活得?很好。莱芙盘算了一?遍，只要救回了王子，再用王子来向小人国换米莉公主，对方没有理由拒绝她的请求，那么这任务就能很快了结了。目前?的困难只在于，这从未遇见过的、甚至她连一?点传闻都没有听说?过的怪物该如何对付？ 莱芙的手继续捂着娜提雅维达的嘴，突然觉得?掌心被什么湿热的东西触了一?下，低头见娜提雅维达半闭着眼睛，脸颊微红。一?时大惊：难道是因为暑热未褪去，又被她阻碍了唿吸，这就晕倒吐舌头了吗？莱芙忙松开了手，见娜提雅维达没事，便松了口气，却也没有想太多。 拿刀尖将门挑开了一?条缝隙，莱芙看到屋中坐着一?团松鼠，那松鼠肥壮得?很，竟学着人的模样坐在了一?张用树枝架成的椅子上；而在松鼠的旁边，还有一?张椅子，上面坐了一?只肥大的青蛙。 那肥青蛙伸出舌头舔着刚才某些?松鼠送上来的活昆虫，舌头一?弹便吞进?去一?个。摊着白肚皮，两只后?腿交叠着架起。 正如娜提雅维达所言，将王子带走的两个怪物的确一?个是绿色的滑皮怪物，另一?个则是灰色的长毛怪物。莱芙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一?个是地上跳的青蛙，是一?个树上跳的松鼠，这两个怪物是如何勾结起来掳走小人王子的？ 但是就在莱芙发动攻击之前?，在屋中的小人国王子却眼尖地发现了她，大声叫道：「你们这帮没用的贱奴终于找过来了！还不快来救本王子！这两个怪物将本王子身边的下人全部杀了，要是再晚来一?步恐怕就连本王子都要丧命！到时候父王定是要你们陪葬的！啊——」 那王子嘴里喋喋不休，几?乎每一?个字都带着让人将他?从树上推下去的邀请。莱芙皱了皱眉头。 两个怪物听了王子的话，一?个前?扑一?个后?仰，连着椅子一?起摔倒了，于是露出了小人国王子的身型——他?也同样体型如球，身上脏兮兮的，就连衣服和头髮的颜色都看不清楚。 此刻怪物们东倒西歪，王子也被突然扑到他?面前?的青蛙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来，看起来就像是地上滚了两大一?小的三?个球一?样。 这副场面与莱芙所想像的大战怪物场景没有丝毫相同之处。小人骑士举着刀，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个球下手。 青蛙怪物立马从地上弹起来扑向了小人国王子，一?下子伸出了舌头来将王子的脖子缠绕了几?圈。小人王子嘴里还含了一?句「卑贱的婢女」说?到一?半，脚就被腾空地拎了起来，眼睛从眼眶中爆了出来来，两只手徒劳地朝着莱芙伸去。 莱芙用手肘将娜提雅维达往小门外一?推，喝道：「找草丛躲好！」接着便举刀向那只硕大的青蛙怪物刺去。 没有想到在地上滚了两圈也没有翻起身来的松鼠怪物在此时突然将大毛尾巴往墙壁上一?顶，在枝干摇晃一?下之后?，很快就跳了起来。 那松鼠怪物转过脸来，露出了赤红的眼睛，张开了大嘴，一?口黑黄色暴突的牙齿向莱芙的脖子咬来，「哐叽」一?声，利齿与回砍的刀刃相抵，擦出一?串火花。 「草丛……」娜提雅维达从善如流地被莱芙推了出去。她终于找到了小屋外一?处居然冒着几?根草的地方，凭着现在的体型总算是成功地躲藏进?去了。 此草丛对着门口，娜提雅维达正可以?看到莱芙。只见小人骑士几?招便将体型大过她好几?倍的松鼠怪物击倒在地，接着举刀沖向了那只试图将王子扼死的青蛙怪物。 娜提雅维达想着自己在草丛中已?经?蹲得?够久了，总算是可以?交差。 没有想到，赤眼獠牙的松鼠怪物在被捅了几?刀之后?还没有死透，见莱芙没有防备它，便举起身边一?块坚硬的有小人骑士脑壳那么大的榛子壳，使出全身力气，向莱芙的后?背砸去。 莱芙只觉得?身上突然一?重，被重物压了个结实，接着听到了勐烈的碰撞声。她抬头一?看，只见娜提雅维达整个小人压在她身上，而这怪物巢穴的墙壁上，砸出了一?个窟窿——半枚榛子壳严实地卡在了上面。 莱芙看着那枚榛子壳心中很是疑惑，她只来得?及向娜提雅维达道一?声谢，见小人王子脸色红黑、舌头吐出、翻着白眼，眼看着进?去的气少出去的气多了，便翻身而起，举着砍刀向青蛙怪物攻去。一?击即中，刀入肉中，腥粘的深红色液体溅了莱芙一?身。 小人骑士将脱力倒地的王子拦腰截住，一?用力，整个扛上肩头。 再回头一?看，那只松鼠似乎还有动弹的劲，莱芙便将刚收回的刀又抽了出来，想要再补上几?刀。 「骑士小姐，这倒是一?味珍贵的材料。我还想要留着做药的，可不要浪费了。」娜提雅维达原本正在收拾青蛙的尸体，见此连忙阻止，目光上移，看到了小人骑士扛在肩头的王子，神色稍变，「这……」 莱芙便将砍刀收了起来，扛着王子走到了树顶小屋外。这次的战斗实在是赢得?太容易了些?，但是她总觉得?似乎有一?件东西让自己给忽略了。 第190页 于是又望了一?眼那块正卡在巢穴墙壁上的、有她脑袋那么大的榛子壳——在她的印象里，似乎也曾经?有这么一?只松鼠，扔东西扔得?如此有力道。 「又是你这个可恶的人！」就在娜提雅维达将青蛙怪物的尸体处理好之后?，莱芙似乎听到那松鼠怪物喊了这么一?声，「快把我的宝贝还给我！」 她眼皮一?跳，将视线落去。 但是这声音也许只是她的幻觉，因为娜提雅维达面无表情地将松鼠怪物收了起来，手中空空地出来了。 虽然很好奇她将怪物藏到哪里去了，莱芙却什么也没有问。她也不慎被娜提雅维达撞到过两次从系统背包里取东西，面对这种「无中生有」，娜提雅维达当时什么话都没有说?。每个人有些?难于对他?人解释的东西，应当对这种体贴有所回报，还是不问为好。 三?人从树上下来。 莱芙犯了难，莉莉虽然能载重，但是三?个骑定是不成的。如果?有人乘扫帚的话，一?路上太过招摇，会被小人认成怪物。而若是走路回去——离这一?带最近的小人国入口，还有几?日的路程。 「要不我便将王子装起来？」娜提雅维达提议道。 「您还能装活物？」莱芙想到了自己的系统背包似乎只能装死透的东西，不由得?有些?羡慕。 娜提雅维达点了点头：「那只松鼠怪还活着。这样的话，恐怕得?让王子与它挤上一?挤了。」 「可这样恐怕……」莱芙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大小是个王子，若是与怪物挤作一?堆，恐怕会被吓死。 肩头那团王子勐力地挣扎了几?下，莱芙便将他?放了下来，恭敬地行礼：「尊敬的王子殿下，多有冒犯……」 「你也知道冒犯！」小人王子抬起了脚踹向了小人骑士的胸口，后?者不慎被踢了个趔趄。 「您这是做什么？」娜提雅维达眯起了眼睛。 「贱婢！」小人王子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指着上面的腥红血迹，「你看看这是什么噁心的东西，居然敢沾在本王子的身上——你不要命了吗！别以?为你救了本王子就能得?到封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愿望——还不就是想要成为本王子的王子妃吗？别痴心妄想了，你这种粗鲁的女人我是不会要的！」 感觉到了肩头一?阵柔软的触碰，小人王子回过头来，只见到一?个白衣红帽少女娇羞的侧脸，不由得?软和下声线，将那张大张的嘴缩小了几?分才重新开口，「……你，推我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指着小人王子的身后?：「您看，那儿有个怪物呢？」袖口处却滑出一?小瓶沸腾着的紫色魔药落到掌心，缓缓地用指尖旋开了瓶口。 「怪……怪物……」小人王子一?下子变了脸色。 「的确有个怪物。」莱芙默契地望了娜提雅维达一?眼，然后?举起刀柄，向小人王子的后?颈部位砸去，「未免再受伤害，您还是保持安静为妙。」 「嘭」的一?声，小人王子应声倒地。 莱芙一?抬头，见娜提雅维达的神情有几?分愕然，顿时心中惴惴。她本以?为娜提雅维达是听不得?这小人王子说?话无礼，所以?想让她教?训一?顿，于是配合着做了。现在看来——难道她会错了意？ 这位善良的与圣殿颇有渊源的女巫现在恐怕觉得?她所作所为太粗暴太不恭敬了。 莱芙硬板着脸，假咳一?声：「我觉得?您的建议相当中肯。小人国中人定为王子而忧虑，当尽量寻一?最迅速的方式将其运回……不，送回才是。既然非得?让王子与怪物同处，为了让他?不担惊受怕，还是不要让他?保持清醒为好。」 娜提雅维达不动声色地将药水收了回去，笑着说?：「骑士小姐真是考虑周全。」 接下来的路上，莱芙一?直想着那枚榛子壳，便随口问道：「娜提雅维达，您是怎么知道那两个怪物的模样的？难道在进?森林的那段路上偶然见到了吗？我似乎没有这个印象……」 娜提雅维达眼睛一?闪：「它们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味。」 莱芙问：「什么气味？」 「魔龙的气味。」娜提雅维达埋头在莱芙的颈部一?嗅，「仔细一?闻，骑士小姐身上似乎也有这股味道。」 * 作者有话要说： 龙：吃过龙口水之后才会有的味道。【盯…… 肝：我不是，不没有，别瞎说。 ———— 一个水袋中有水2l，那么在长宽高均缩小成1/20的情况下，水袋中装水0.25ml。一滴水为0.05ml，则此时水袋中有5滴水。 第50章 莱芙缩了缩有些痒痒的脖子。她终于意识到了刚才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就在和魔龙告别之时, 它送给她一?个黑色的龙骨瓶，里头装满了龙唾液。莱芙一?开始只觉得这东西诡异得很，于是便丢在了草地上没有理睬。一?路上在龙唾液的功效和来源之间艰难地纠结着?, 莱芙渐渐想明白了，燕窝说到底是燕子口水, 而蜂蜜也只是蜜蜂的分泌物?, 终于说服了自己：这龙唾液的来源毫无问?题，功效才是唯一?要?考虑的东西。 于是便往回赶了十几里路, 而当她找到那个龙骨瓶的时候，正?好有一?只松鼠趴在骨瓶上面，又是舔又是啃，试图将瓶子开口打开。 第191页 在莱芙将龙骨瓶强行夺走之后?，那只松鼠用坚果砸了她好长一?段路。当时她就觉得那只松鼠通人性通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但是也没有多想。 当时的莱芙没有想到，那只龙骨瓶不论是外壳还?是里面装的液体都是古怪的东西，在草地上放了这么久, 难保不会对接触到的生命产生影响，而且影响的也不一?定只是那只松鼠一?个。松鼠和青蛙的战斗力?其实也并没有增强多少——这是对于人类而言的——但是对于体型稍逊几分的小人而言，就无异于灭顶之灾了。它们非但追她追了那么远的路, 而且成了绑架小人的「怪物?」。 娜提雅维达依旧在莱芙的脖子边蹭着?, 似乎在确认某种味道?。 莉莉先莱芙一?步感觉到了马上人对主人的怪异企图, 于是将两只耳朵往脑后?压了压，在将要?跨过一?根巨大树枝的时候，勐地扬了一?下蹄子。 「毕竟我与那魔龙交战过三回，刀剑不长眼, 沾染上一?些气味也是难免的。」莱芙回过神来，将脖子一?别, 趁着?拉缰绳的空挡避开了娜提雅维达，「只是没有想到，您的嗅觉竟如此出色。」 娜提雅维达一?笑，不置可否。 「也就是说，您能感觉到魔龙的气味。」莱芙想着?想着?，突然有些动心起来，「甚至只要?是沾了魔龙气味的生物?，你也能知道?它们是哪个物?种，长什么模样，在什么地方？这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莱芙想，《屠龙手?册》上还?有十章没有解锁，而如果到了某个时候，解锁了章节内容却没有找到魔龙，也是极麻烦的一?件事。既然女巫那儿?有能感应魔龙味道?的办法?，就连沾过魔龙的人的味道?都能闻出来，何况是魔龙本身那么大一?只龙了。如果她也能学到这一?技能，那么不仅可以在需要?试练招数的时候将魔龙找回来，而且可以识破魔龙的伪装了， 「巫师一?族总有一?些安身立命的绝招的。自然了，这招数在平常的时候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用——谁会闲着?没事去找魔龙呢？」娜提雅维达轻轻地笑了一?声，「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觉得相当奇怪。」 莱芙：「什么？」 「魔龙一?向很难受伤，自然是不会将血留下的。而若是留下别的东西，如果不是故意的话，也根本不会在其中留下这么强烈而浓郁的……」娜提雅维达猝不及防地说道?，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而已。 莱芙一?听变了脸色，娜提雅维达的说辞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实际上却是反驳了自己刚才说的刀剑不长眼的说法?。 「……信息素的味道?。」娜提雅维达又凑到了莱芙的脖颈旁，「这里的气味最?为浓郁」 「信息……素。」莱芙假笑一?声，「您说的是什么东西？」 「哦，就像是狮子、野狼会用气味标定自己的保护范围。吸血鬼也会在自己喜欢的猎物?上标上自己的味道?，以免被?别的不长眼的东西给咬了。」娜提雅维达道?，「就是这个意思，您懂了吧？」 「这……」莱芙只觉得一?串寒意从?脚趾尖冒了上来，后?背起了一?层的白毛汗，她现在总算是知道?那条魔龙之所以会将那瓶奇怪的东西给她的用意所在了。一?是为了让她在被?吃之前保命，二是随时想到了可以来唆上一?口。任凭谁知道?自己被?标定为猎物?，都并不会觉得好受的。 莱芙语气悲壮地对娜提雅维达说，「您之所以会有这项的技能，用意就是为了解救那些被?魔龙标记成食物?的人吧。」 娜提雅维达愣了一?愣，根本没有料到莱芙的话头居然一?下子转到了这个方向，思索了一?会儿?，忍俊不禁，眼角眉梢的一?点气恼被?生生地逼退了：「的确如此。只是您要?知道?，魔龙一?向是吃人的，我可真没有想到，她居然也会吃像青蛙松鼠之类小小的东西。」「吃人」二字的咬字特别清晰。 「哦，是这样么……」莱芙面色不改，「您可以教我这项绝技吗？我在想，恐怕魔龙好标记了好多人吧。」 「您是怎么打算的呢，在学了之后?就去解救他们吗？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磨着?牙说，「这倒是不用劳烦了，据我所知，目前被?标记的猎物?，除了这两个小小的之外，就只剩下骑士小姐您自己了。您还?是自求多福吧……魔龙往往没有什么耐心，还?来不及标记就会将猎物?吃了，您一?定是一?个很难缠的猎物?，所以才会被?标记上的。您还?不明白吗？……不过，若是您实在要?学的话，这种加在血脉里的天赋是很难传授的，除非……」 莱芙：「除非什么？」 「除非您再被?标记得深一?些。」娜提雅维达说，「这种标记可不是只要?沾了沾魔龙就能染上的。骑士小姐可得再多尝一?点新鲜的龙唾液才行。」 「咳，您说什么呢？」莱芙听着?娜提雅维达一?副探讨公事的态度，自己却不免面红耳赤了， 「并没有这样……」 「哦？」娜提雅维达一?笑，「可我想不出别的被?标记的方式了，您能教教我吗？」 「这……这个……」莱芙抿起嘴来，开始后?悔自己先提出这个不该提的话题。她觉得娜提雅维达根本什么都知道?，只是在逗着?她把真相说出来而已。 第192页 「啊——快放本王子出来！」从?不知某处传来一?声尖叫。 大惊失色的小人国王子在巨大妖异的松鼠面前醒过来，差点吓破了胆。那只邪恶的松鼠怪就和一?旁的青蛙怪一?样动弹不得，青蛙怪物?的确是死?透了，但是松鼠怪心脏部位还?在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才刚站起身来的小人王子很快就跌坐下去，用手?撑着?地不断地向后?磨蹭着?，试图离那只松鼠怪远上一?点。嘴里一?个「贱婢」还?没有挤出来，他所在的空间便以极大的幅度震动了几下，「地板」也倾斜了。 昏迷不醒的松鼠怪物?在地上滑动了一?段距离，接着?速度越来越快，直冲着?小人国王子的方向而来。几乎没有给他躲避的时机，那只有三四个小人国王子大小的松鼠怪的便压到了他身上。最?大的也是最?重?的肚皮部位与王子直接接触，毛茸茸的尾巴像十层蓬松的毯子一?样，覆盖在王子脸上。松鼠怪的肚皮跌宕起伏地动弹了几下，接着?毛尾巴微微一?掀，盪气迴肠地放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屁来。 莱芙的眼睛四处转了一?圈，最?后?落回了娜提雅维达身上，但也没有发现声音的具体来源。很快，小人国王子的第二层尖叫便以比第一?回尖叫更加犀利刺耳之势而来，几乎要?刺破两人的耳膜为最?终目的。 ——「快放本王子出来，啊——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 「不会出什么事吧？」莱芙问?。 「怎么会出什么事呢？」娜提雅维达笑着?说，「一?个怪物?已经死?透了，另一?个怪物?也受了重?伤。最?先醒过来的是王子才是。」 莱芙听了点了点头，心想两个怪物?自然无法?攻击王子。当初在树顶上也没有见王子有多恐惧，为何在这个时候如此尖叫，显然是矫情了。 「本王子已经听到你们说话了，快放我出去——不然的话……啊——这是什么东西，太噁心了。」小人国王子又尖叫道?。 「这也是为了能让您能尽快赶回王国而才採取的措施。」莱芙说，「请王子忍耐一?下吧。」 「不用管他了。」娜提雅维达一?笑，接着?嘴唇动了几下，不只念了什么咒语，王子便彻底息了声。她凑到了莱芙的耳边，「我们继续探讨一?下『标记』的事谊吧。」 莱芙板着?脸策马，只当没有听到。莉莉配合地加快了速度，在林间地面上颠颠簸簸地奔跑。 几日夙兴夜寐的奔波下来，两人一?骑终于赶到了一?处小人国的入境处。 她们先将王子「取」了出来。接着?，娜提雅维达不知使了什么巫术，一?身狼狈的小人国王子便成了光线亮丽的模样，头顶上一?顶绿色的小锥帽也变得十分整洁。但是此刻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先几乎要?从?王子身上溢出来的趾高气扬全部都消失无踪了。原本在看到莱芙的时候小人国王子还?有一?点要?动怒的意思，但是在被?娜提雅维达带笑的目光一?瞥，便蔫头搭脑地发起抖来。 莱芙敲响了入口处的门，与洞眼处的两个小人说明了情况，接着?指了指身后?的小人国王子。两个小人狐疑地拿出几张画片来，对着?小人国王子的比照。 现在小人国王子身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已经丢光了，柯利弗王国又是国土广阔，人口众多的，各个人口的人定然不可能都亲眼见到过王子一?面，也只能通过画片来对照着?看而已。 画册上是一?个金髮碧眼的戴着?绿色小锥帽的胖王子，每幅都是从?各种角度作的画。明显是经过宫廷画师的加工，画片上的王子可爱温和敦厚富态，就连绿色小锥帽都闪闪发光，再插对小翅膀几乎就能成为天使。 两个警惕的小人又去通报了长官，娜提雅维达索性残忍地从?松鼠怪嘴里挖出了一?个板牙，又从?青蛙爪上揪下一?个指头来。小人们都听说过王子是被?两个如何如何长相的怪物?给抓住的，看了这两样证物?才稍微打消了疑惑。小人长官也很快出现了，他曾经有幸见过王子一?面，便也不疑有他，将三人迎了进来。 三人走过长长的向下的入口阶梯，这才到了城中。 莱芙本以为小人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却没有想到，满大街老老少少，除了人人头上那顶标明身份的小锥帽之外，似乎与平常人类的市镇上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现在是白天，于是街道?也相当明亮，她仰头寻找地底光线的来源，发现小人国的「天空」上有无数个小孔，将外面的太阳光线漏下来。 两个与王子的路渐渐分开了，跟着?引路的小人走走停停，周围的小人将目光投向这个明显的异乡来客。莱芙的目光落向了一?个肉摊，只见摊前一?角挂着?的肉干颜色很是奇怪，忍不住扯了扯娜提雅维达的袖子问?：「那是什么东西 ？」 一?旁为他们引路的小人自然是将这句话听了一?耳朵，别了别嘴，与同伴对视一?眼。脸色露出了国都人士在面对没有见识的乡下人时的些许不屑，然而这不屑的态度又藏得很好，毕竟这两位是赖安王子的救命恩人，若是向国王求了恩典，或许以后?会成为国中数一?数二的贵人。 沿街的那个戴着?黄色锥帽的肉贩子将刀拄在木制的砧板上，店铺门口挂着?一?长串各色的巨大肉类。店主叫卖着?：「新鲜的山鸡肉，松鼠肉，蛤-蟆肉，蝗虫肉，毛虫肉勒……」 第193页 一?开始还?是莱芙能接受的食物?，听着?听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莱芙瞥了一?眼挂在肉铺一?端的颜色或绿或黄的肉串，终于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这在莱芙看来十分难以接受的食物?在这里倒是很受小人们的欢迎，戴着?蓝色小锥帽的妇女们都一?拥而上购买。 莱芙别开了脸。 此刻，一?个小人过来：「您没有见过也是难怪的。这毛虫肉十分珍贵，长有毒刺，捕猎的过程相当兇险。一?年之中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有。之后?成了蛹肉，再成了蛾子肉，就没有那个风味了。可惜现在不是最?鲜美?的那个季节了，毛虫肉保存下来，做成了干，那鲜嫩多汁的口感便保留不住了……」 一?旁的几个小人都向那个小人投来了「你竟如此谄媚」的鄙夷目光，但是在听了他的描述之后?，又皆是一?副垂涎之色。 莱芙摸了摸一?胳膊上窜起的一?串鸡皮疙瘩。 那个深谙毛虫之道?的美?食家小人又说：「可惜以我们的薪水，一?年到头也买不了多少鲜毛虫来吃。等到了王宫之后?，贵客定能尝到毛虫最?好的做法?。您有所不知，王宫里长年养着?新鲜的毛虫供王宫贵族食用。要?我说，最?美?味的吃是自然是鲜吃了。一?把尖刀插入心脏部位，浓稠的绿色汁液飞溅而出，带着?淡淡的腥味和草叶清香，在蘸上蝗虫翅膀晒干后?磨成的略带鲜咸的粉末。那种神秘莫测的口感，乃是唇与舌的狂欢……」 莱芙努力?地掩饰着?自己惊悚的神情，转头去看娜提雅维达。后?者却频频点头，脸上露出嚮往之色。 ——看来这小人国的奇怪食性，倒是与娜提雅维达巫师家族的食谱，契合得很吶。 也是正?巧，带她们进城的小人说，此处便是王都所在。引路小人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引入了一?处极气派的住宅，接着?便对她们说：「赖安王子已经先去面见国王了，贵客请在此等候，明日国王会亲自宴请。」 几日奔波下来自然是极累的，莱芙在将自己收拾好之后?，便跳上了床。柔软的鼓胀的棉被?将她的身体弹了一?弹。莱芙摊平了身体之后?，举起自己的手?指来看了看，便勐得从?床上翻身起来，走到镜子前面。 只见镜中的自己脸圆圆，下巴和鼻头圆圆，肩膀圆圆，就连手?指尖尖都变得圆润了一?些。 娜提雅维达坐到了椅子上，因为某些原因，在坐下去的时候，也差点被?软垫弹了起来。她拿起一?个只装有一?滴水的巨大杯子来，看着?那呈现半圆的表面，皱了皱眉，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吸着?。抬头便见和水珠一?样圆润的骑士小姐正?对着?镜子有些疑惑的样子。 莱芙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然后?坐到了娜提雅维达身边的座位上：「我们的模样似乎有些变化了。」 「的确如此。」娜提雅维达晃动着?杯子，抬手?在莱芙鼓鼓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这是可以预料的。」 莱芙轻咳了一?声，将米莉公主的画像取了出来，看着?画像上有几分清瘦的少女：「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模样，我们还?能认出她来吗？」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接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但是我想，恐怕不止有这一?桩麻烦。」 「可是国王不是说过，只要?能将赖安王子救回来，哪怕是要?领土或者是迎娶公主都可以。」莱芙表示疑惑，「何况我们只是想要?走一?个外来者……」 「或许正?是因为她是外来者吧……」娜提雅维达瞥着?着?莱芙，「说不定骑士小姐可以考虑娶一?个公主，或者是要?一?片领土，省得浪费了这个愿望。谁知道?会发现什么事，说不定得硬抢……」 第二日，小人国国王果然召见了她们。 在对于小人而言无比宽广美?轮美?奂的王宫中，国王举行了宴会，既是为庆祝王子的归来，也是为了迎接两位神奇的外来勇士。 老国王虽然有好多子女，但是赖安王子却是他最?宠爱的一?个，能够看到爱子平安归来，自然是一?件极其欣慰的事。 大臣们也同样欢喜。当两个打扮稍显奇特的女人出现的时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起来。 「真是太感激你们了，两位勇敢的姑娘，」戴着?灰色锥形王冠的老国王开口，笑着?对娜提雅维达和莱芙说，「听说你们是来自加尔菲……加菲尔德大草原的。之前还?真不知道?远方有这样的一?族同类，若是早知道?你们是远地而来的贵客，当初绝不会如此怠慢的。我的属下实在有些失礼。现在你们既然找回了我的赖安，我自然会履行我的承诺，满足你们的一?个要?求。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在国王身后?，原本极为嚣张跋扈的赖安王子显得格外安分，不知是由于国王在场，还?是因为面对着?救命恩人。 听到国王提到加菲尔德大草原，莱芙这才意识到当初娜提雅维达瞎扯的淡不仅被?当真了，而且已经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实在不敢当，尊敬的国王陛下。我们别无所求，只是想要?找到一?个人。」 国王的脸色微变，无意识地拈动着?唇上的鬍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真的不想要?别的心愿了，哪怕是要?分我的部分领土，或是我的儿?子成婚，成为王侯贵族，我都可以答应你们。国王的诺言，却只用来换一?个人，可会后?悔……好罢，既然是吾儿?恩人的要?求，就算是拼尽全国之力?，也会帮你们找到那个人的。可是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 第194页 「我有那个人的画像……」莱芙是做了准备而来的，自然将国王的信件还?有米莉公主的画像放在手?边，见国王如此殷勤的模样，便准备取出来，想趁早了结这桩事。 「我们的这位勇士可是一?个少见的痴情人，在外的时候曾经偶遇一?个小人姑娘，便朝思暮想，难以入眠。」娜提雅维达说，「定是要?将那个人留在身边才是。」 莱芙一?脸惊悚地转身望去，听娜提雅维达一?脸讳莫如深地胡诌着?。心道?，若是当初她扮成了男孩的样子也就算了，娜提雅维达难道?忘记了她现在是女子打扮，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摸清楚娜提雅维达的用意，莱芙却相信她这么做定是有理由的。于是配合着?微笑，迎接着?四处投射而来的奇异目光。 国王原本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此刻也难以维持神情上的庄重?了。 「的确如此，我的爱好有些特殊。」莱芙在此刻显示出一?些适当的羞涩，撕了一?点山鸡肉吞进肚中，然后?说，「我对那姑娘，的确是朝思暮想。还?画了她的图样，放在住所，过几日再拿来给您。」 于是宴会继续下去，由于实在受不了作为后?半场重?头戏的毛虫大餐，宴会的几个焦点之二早早地离开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一?个坐的宫殿外围的小官看着?莱芙离开的背影，「真没有想到，除了未来的王子妃之外，居然还?有第二第三个这样挑嘴的人。」 他离席小解，途中便遇上了那个「爱好特殊」的勇士坐在亭中休息，正?想上前打个招唿。却见该名勇士面红耳赤，正?与她的同伴搂搂抱抱。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会有一章。 第51章 水池旁的?一个亭子里, 有两个戴着红色小锥帽的?身影。以此为?中心，逐渐围拢了一群来看热闹的?人?。 也不知亭中的?两个是太过于忘我，还是本?来就打定了主意?要给外面的?人?观看, 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而围观者们也都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自?己?过来瞧不够, 还拉朋引伴地叫上人?一起来瞧。 娜提雅维达手?中拿着一个棕色的?小面包, 沾了一点青色的?酱汁，往莱芙的?嘴里餵去。 小人?骑士原本?正努力地作出深情的?模样, 冲着眼前人?瞪大了眼睛，有东西递过来自?然是配合地张开了嘴，但是在看到挂在面包上的?那一抹颜色可疑的?酱时?，还是躲闪地将头摆到一边去，胃部忍不住翻滚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不会是……」 「放心吧, 骑士小姐，虽然长得有些像，但是这真的?不是毛虫酱, 就是普通的?青果酱而已。」娜提雅维达靠近了她，索性自?己?先咬了几口?。果酱面包一下子将腮帮子填得鼓胀。 莱芙不知娜提雅维达何意?，只是愣愣地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动, 接着便听见周围一阵阵抽气?声。娜提雅维达的?脸庞离她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直到嘴唇相?触，依旧没有停下。 娜提雅维达捏住了莱芙的?下巴，稍一用力便将小人?骑士合拢的?齿关打开，用舌尖一推, 酸甜的?果酱混着松软的?面包进入了她的?嘴中。 莱芙「唔」了一声，瞪大了眼睛, 与娜提雅维达严肃认真的?目光对上，于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将果酱面包分?了几口?吞下，抬起一只僵硬的?手?臂，往娜提雅维达的?背后搭去，接着便发觉娜提雅维达放在她腰间的?手?突然一紧，将她的?整个上半身都抬高了几分?。 莱芙稍微用目光传达了一点疑惑，娜提雅维达的?便满眼的?「公务所迫，不得不如此」。如此，便「公务所迫」了许久，娜提雅维达才将才将莱芙放开。 小人?骑士犹自?迷瞪着双眼，因为?稍微缺氧而对不上焦，湿润的?嘴唇微微张合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必须得……这样吗？」 娜提雅维达放在莱芙腰间的?手?还没有放开，闻言便更紧地将她搂在怀中，从远处看起来仿佛是两人?是交叠着坐在一起似的?。 人?群中便又是一阵抽气?声。 等到偷窥的?人?来了一群又一群，换了一波又一波，娜提雅维达才终于将莱芙放开来，接着若无其事地起身，将小人?骑士拉起来。 「骑士小姐配合得相?当不错呢。」娜提雅维达从莱芙手?中接过了公主的?画像。 莱芙不知道?娜提雅维达是褒是贬，只得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职责所在。」 娜提雅维达「唔」了一声，金色的?眼睛转了转。 「有线索吗？」莱芙往娜提雅维达指的?方向走?了一路探看，回过头来便见后者敛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您真的?确定米莉公主就在这柯利弗王宫之中吗？」 「此处的?气?味是最浓郁的?，只是别的?气?味比较杂乱，一时?有些辨不清楚。」娜提雅维达说?，「即便她此刻不在王宫中，至少最近在此处停留过不少时?间——往这边走?走?看吧。」 莱芙：「好。」 两人?没有装成少年?人?，这在有的?时?候会带来一些不便，但也有几分?便利之处。至少王宫内苑对于女眷，比起面对男性时?总是会少几分?防备的?。现下王宫中的?大部分?人?都在为?宴会准备，剩余的?人?更是很少会注意?到两个姑娘了。 第195页 「我能感觉到就在这个方向……」又走?了一段路后，娜提雅维达指着道?路尽头的?一个交叉路口?，手?指先指在了左边那条小路，皱眉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指向了右边的?小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看看。」 莱芙点了点头，目光撞到了一个端着银制餐盘经过的?使女。那使女看她们的?眼神着实怪异，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想要当成新闻分?享一样——可惜周围只有她一个人?，于是使女很快就走?了。 莱芙疑心自?己?刚才的?孟浪之举已经导致了一些流言蜚语，虽然对于这样的?情况早有所料，但是脸色还是变了。 这条路并不短，通往的?方向则是越来越偏僻，地上并不像皇宫中的?其余路面一样平整。莱芙便牵了娜提雅维达的?手?，缓步往前走?去。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就在莱芙有些腿酸的?时?候，后脑壳一痛，有个重物撞过来，差点将她的?帽子砸下来。莱芙将小锥帽扶稳当了，揉了揉脑壳，转过头去看向那罪魁祸首的?方向，这时?才发现不远不近的?一片草地上坐着两个戴着红色小锥帽的?少女。 娜提雅维达从地上将「兇器」捡了起来，原来是一个紫色玩具弹球，用树胶制成的?，弹性是着实好，砸起人?来也着实疼。她将小弹球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抬起手?来，似乎想要冲着那两个少女丢去。两个少女远远地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个少女站起来想要躲开，而一个少女依旧端坐在草地上，前者试图将后者拉起来，然而后者一动不动。 莱芙忙站起身来拦住了娜提雅维达，从怀中抽出了米莉公主的?画像，看了一眼之后，便地冲着那两个少女望去：「你说?会不会是她们中的?一个？」 其中的?一个少女神情冷淡，看起来丝毫不近人?情，只是远远地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便转身背过身去，端坐的?草坪上。而另一个姑娘则活泼外向得多了，见被?小弹球砸到的?人?并没有想要以牙还牙的?意?图，便一脸抱歉地小步跑了过来，模样并不算是惊艷，但是笑起来的?样子相?当明媚，「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您没有伤到吧？」 画像是黑白的?，只是标了米莉公主的?五官轮廓特徵。莱芙还记得米莉公主是金髮碧眼的?，而眼前这姑娘，虽然发色和瞳色对上了，但是明显不是她们要找的?人?。娜提雅维达指了指姑娘身后的?另外一个小人?姑娘。 莱芙在和那个姑娘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和娜提雅维达交换了一个目光，两个向另一个小人?少女走?去。就在这时?，却有一个使女拦上前来。 使女先对着那个手?握小弹球的?姑娘行了礼，叫一声：「达茜公主。」 然后才转向了娜提雅维达和莱芙，「两位正是送赖安王子过来的?勇士吧？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定是迷路了。宫门口?的?人?一直都没有接到你们出去的?消息，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跑到了这儿来了，国王派来送二位的?人?，可都等着急了。」 小人?国的?王室装束和地面上人?类王室的?不太一样，莱芙这才知道?这个捡球的?小姑娘也是一位公主，后知后觉地补了一礼，然后指着那个神情冷淡的?姑娘，问：「这位是谁？」 「这是我将来的?王嫂。」小人?公主达茜原本?是笑着的?，说?着说?着神情却有几分?黯然的?样子，但还是强挤出一个意?味复杂的?笑容，「原来赖安哥哥就是两位救回来的?，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若非如此，我的?这位王嫂便要失去她的?丈夫了。」 莱芙一想起赖安王子那副骄横跋扈的?样子，便觉得小人?公主语气?里的?一丝惋惜是有由来的?。但是转念一想，刚才的?宴会上有那么多公主和贵族女子，为?何偏偏就少了这两位呢——更何况，其中的?一位是赖安王子的?妹妹，另一位则即将成为?他最亲近的?配偶，然而她们却没有出席这一场合。 如果没有立得住脚的?理由，这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娜提雅维达在莱芙的?手?背上一捏，指了指周围。莱芙放眼望去，发觉在此处伺候的?人?似乎比别处多上许多。 「骑士小姐，您瞧。那位王子妃瞧起来还真有几分?眼熟，我们会不会见过她一面啊？」娜提雅维达凑到了莱芙耳边，抬起一只手?来掩住嘴说?话，分?明是做出了一副要说?悄悄话的?姿态，然而声音却很响亮，便是隔上几道?墙壁也能听得到。 这话让被?耳语的?莱芙耳痛了一会儿，自?然也灌到了那位独坐着的?冷漠新娘的?耳朵里，她将脑袋往这个方向偏了一偏，目光远远地与莱芙的?视线对上了。 达茜公主已经又小步地回到了她的?王嫂身边的?，她先低下身子坐下，然后才慢慢地挪了过去——这是一个减少存在感的?东西，在自?己?接近的?同时?，也给了对方能够随时?迴避的?安全感。 等到达茜公主离得足够近之时?，她才将手?中的?小弹球递了过去。然而那位王室的?准新娘却像是极度厌恶似的?，用力地将小人?公主推倒在了地上。她站起身来，向莱芙的?方向走?去。 莱芙觉出不对来，下意?识地也要向那个方向走?去。 第196页 然而之前那个过来规劝莱芙回去的?使女却正好拦在了她的?面前，这位使女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天色已经晚了，国王已经派了人?将两位贵客送出宫去，可不要耽搁了。」 「我知道?，但我想看清楚那个姑娘的?样子。」莱芙往哪个方向走?上几步，那个使女便也跟着走?上几步，如影随形，十足的?难缠。她转头去看娜提雅维达，只见女巫的?身边也围拢了好一些人?，小人?宫廷里的?侍从与使女们拦在她们的?面前，故意?地不想让她们见到那个姑娘一眼。 「这位姑娘到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有幸嫁给赖安王子。我们只是好奇，想要沾沾喜气?而已。」娜提雅维达说?。 「国王答应了要为?我找人?的?。」莱芙接茬道?，「我觉得那位姑娘便与我的?……心仪之人?长得极像，不知道?能否让我确认一番？」 拦在两人?面前的?使女与侍从们看起来并无一个体弱，而且人?数众多，就算是使用武力，恐怕也得好一阵子才能全部解决掉。然而此刻事出无名，莱芙和娜提雅维达都并没有要伤人?、将事情闹大的?意?图，于是只能慢慢周旋。 「哦，骑士小姐，原来是这样吗？那更是不能不看了。」娜提雅维达说?，「实在是太巧了，原来骑士小姐您的?梦中情人?，说?不定正与赖安王子的?爱侣是同一个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两位贵客。」使女也听闻了关于莱芙「特殊癖好」的?传言，毕竟在宫庭之中，有些消息是走?得比脚还要快的?，「王室的?尊严不能随意?冒犯，纵使是您救了赖安王子也是不成的?。」 很快的?，拦在两人?面前的?使女和侍从们便散去了。 莱芙再抬眼一看，原本?在草坪上玩耍的?两个少女，都已经不见了。在越来越低沉的?暮色之下，便只剩下几扇没有彻底关严实的?殿门。 娜提雅维达牵起尚不打算罢休的?莱芙的?手?，冲着几个彬彬有礼的?使女说?：「叨扰良久，还请带我们回宫去吧。」 眼看得任务目标就在眼前了，却功败垂成，莱芙的?脸色自?然不怎么好看。正想要换上一张客套的?脸装个样子，便听娜提雅维达在她耳边，大声地「窃窃私语」道?：「骑士小姐，您可不要因为?太伤心而坏了身子。就算是没有和那个让您动心的?姑娘再见面，您又何必如此忧愁呢？也许您偶尔可以回头看看，在您的?身后，还有一个我在默默地注视着您……」 莱芙一听，便硬生生地将准备套到脸上的?假笑面具给摘了下去，抬起手?来捂住了胸口?，牙齿微开，然后冲着两腮的?软肉一口?咬下。口?中一腥的?同时?，眼中也立刻含了两粒晶莹的?泪珠，眼光目视着远方，仿佛在那张紫橙色的?霞光中看到了爱人?的?脸，拖长了调子说?：「可是……你要……叫我……如何……才能……不去想她……呢……」 周围的?使女和侍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在耳中，记在心上。在将两人?送走?之后没过多久，就给传开了。 「两人?姑娘恋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之前还一直以为?是谣言呢，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还不知道?吧。那个矮些的?姑娘就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去与怪兽搏斗的?，拼尽了命，却不知道?她救下的?居然是自?己?的?情敌……」 「这实在是太悽惨了。要知道?，那个矮个的?姑娘，可是放弃了国王赐予的?爵位、封地、财宝，也是要得到那位姑娘的?。只可惜她竟错爱了一个女人?。」 「两个女孩互相?喜欢又如何了？若是有人?肯为?我付出这么多。不管是男人?女人?，我都肯嫁。」 「等等，只有我觉得，高个的?姑娘和矮个的?姑娘也是很相?配的?一对吗？她们可是同生共死的?情份，然而却……」 「还别说?，我亲眼看到她们两个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了，摆明了那矮个的?姑娘是个花心鬼，已经有了一个死心塌地的?还不够，现在又想要招惹另一个。」 「说?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国王怎么着也不会把王子妃当成礼物送给一个女人?的?，要是这么做了，该让赖安王子如何自?处。岂不是用妻子的?终生给自?己?换了一条命……而且王子妃跟着一个花心鬼，也不会幸福的?。」 在归程中，莱芙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扎在她身上，无数张嘴偷偷说?着话，实在是不舒服极了。 「恐怕经此一遭，」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的?名声就会传开了。」 「不要紧，只是一些不相?干的?人?的?猜测而已。我的?品行不惧人?说?。」莱芙说?是这么说?，但依旧觉得不自?在，便自?我安慰道?，「流言只限于小人?国而已，我们很快就要出去了。就算是骑士要考核风评，也不会有妨碍……唔……」 娜提雅维达慢慢地靠近她，等到小人?骑士转过头来之时?，便角度刁钻地将嘴唇贴了上去。她抬手?勾着莱芙的?腰，身子略微后仰，背在身后的?手?一受力，便将马车上的?车帘与窗纱一把扯下。 街上有好些行人?都在跟着这辆从宫廷中开出来的?马车走?着，马车周围是王室的?仪仗，鲜花铺地，彩带开道?，马车前后各有四位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卫士，显得气?派非常。 第197页 「据说?马车上的?这两位就是打败了怪物，之后又将赖安王子救回来的?勇士。」 「你还不知道?吧，据说?还是两个姑娘家。」 「向国王讨的?赏赐定是要嫁给某个王公贵族为?妻了。真是可怕，这么兇勐蛮横的?女子，有哪个男人?能消受得起？不过也没法子拒绝呀，毕竟如果是国王的?命令，谁敢违背呢？」 「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呢，你怎么知道?人?家要的?是这个。如果是我，定是要爵位和封地，世袭罔替，泽被?后代。这才是最好的?封赏。」 「你就别做梦了——等等，你听，车上似乎有些动静……」 原本?正常行进的?马车上突然穿来「呲拉」一声，接着半边的?帘子便整片地被?撕了下来，将马车内的?场景暴露了出来。 只见一个稍矮的?姑娘将一个稍高一些的?姑娘压在身下，帘子落下，将稍高的?姑娘的?身体和半边脸遮掩了起来。 稍矮的?姑娘为?了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两只手?正在被?帘子下方、极其可疑的?部位微妙地挪动了几下。高个的?姑娘忍不住惊叫一声，却又欲盖弥彰地将嘴掩了起来。 此刻两个人?皆是脸色驼红，神情羞赧，纵然是刚才帘子盖得严严实实，没有人?能看到她们在里面做什么，但是看了这人?情景，人?群中一些成了婚的?、或是有了情侣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地捂住了身边小孩子的?眼睛，大人?们自?己?倒是忍不住偷眼朝马车上瞧来。 莱芙维持着这个姿势僵住了不动，行进中的?马车被?逐渐拥挤起来的?围观群众们堵了起来，像是一条被?下了毒的?毛虫，终于在挣扎了几下之后不动弹了。 一个年?轻的?卫士被?同伴推搡着走?过来，青涩的?脸上有几分?尴尬，手?中拿着一个新的?车帘支架。他和瞎了一只左眼的?马车夫配合着重新将车帘架起。 在卫士走?过来时?，莱芙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只好尴尬地笑笑，却没有想到对方愣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活像是她根本?不在场似的?。就在把架子搭好之后，半瞎的?老车夫便从娜提雅维达手?中去扯那一片车帘。 谁能想到，在这么短的?路途上居然够能遇到此番意?外，自?然不会多准备一块车帘。而若是让这马车就这么半「敞」着回到了住处，非但两位勇士的?名声尽失，就连王室也会失了体面。 于是那老车夫便和娜提雅维达拉着手?里那块车帘，你来我往的?，谁也不肯松手?。 莱芙此刻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场剧目里扮演的?身份了，于是轻轻地拍了拍娜提雅维达的?手?，柔声道?：「就给他吧。」 娜提雅维达「嘤咛」一声，松开了帘子，接着就势滚到了莱芙的?怀中，「嘭」的?一声，将后者的?胸口?撞得很生疼。然而莱芙也只得微笑着，一手?搂着娜提雅维达，一手?帮着半瞎的?老车夫将车帘拉严实了。 到了没人?看见的?时?候，莱芙这才缩了回去，冲着怀中问：「真的?……非这样不可吗？」 娜提雅维达仰躺在莱芙的?膝盖上，似乎觉得这个姿势十分?惬意?似的?，并没有打算换个位置再，睁着眼望向莱芙：「骑士小姐真是配合得极好，若是常人?看来，还以为?您这是本?色演出呢。」 莱芙不语，歪头，透过车帘的?一道?缝隙看出去。 马车重重地颠簸了一下。按说?在小人?国国都的?地界上，街道?上的?地皮被?清理得很干净，车子抖动得这么剧烈不太可能。莱芙还以为?又是娜提雅维达出的?什么主意?，却没有想到，这只是车子加速了——负责将她们风风光光送回去的?人?，此刻都巴不得这条路能短点，再短一点。 然而，即便已经让马匹在路上撒蹄子奔跑了，在走?过的?路上，流言还是绝尘地追了上去。 等到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送回了住处之后，王室派来护送的?人?便飞速离开了，活像是怕人?再撵上来似的?。 娜提雅维达没骨头似的?靠在了莱芙肩头上，等到关上了门之后，才理了理衣襟站起身来，恢復了平常的?神态。 她坐在了桌边，然后给自?己?和莱芙各自?倒了一滴水。 莱芙坐下，对着杯中的?水滴勐力一吸，直到把杯底吸得干干净净，然后说?：「您现在可以将您的?用意?告知我了吧？」 「您总不会告诉我，」娜提雅维达显然是学会了小人?的?喝水之道?，慢慢呷破了水珠的?顶端，「您什么都没有猜到，便这般主动而且成功地配合了我一路吧。」 「我对您的?配合只是出自?于对于您的?信任，毕竟我们是同伴，哪怕有些部分?我不太理解，也不会做出让您下不来台的?事。」莱芙说?，「对于您的?动机，我大约能猜出来一半。可我觉得您是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或许只要我们向国王提出请求，就可以将米莉公主带走?。」 「骑士小姐总不会真的?将王室的?承诺当真吧？国王自?然不会有意?欺骗我们，但是所谓的?『什么条件都可以』，言下之意?，指的?只是他们愿意?付出、而且能够付出的?代价。」娜提雅维达说?，「若是超过了这个限度的?话，所有承诺都是可以不做数的?。」 第198页 「所以您就让我扮演一个花心鬼……」莱芙下意?识地举起杯子喝水，喝了个空，「恐怕现在不仅是王宫里，而且国都中，都会传言我是一个始乱终弃之人?。」 「不仅如此，说?不定骑士小姐的?『美名』将会传满整个小人?国呢。」见莱芙有些恼了，娜提雅维达止住了笑，「骑士小姐，您应该也知道?的?，小人?国对于外来者是相?当排斥的?。哪怕我们是以『异地的?同族』这样的?身份出现的?，想要进来同样关卡重重，更何况人?类身份呢？」 「这就说?明了，首先，米莉公主来到小人?国的?时?候，肯定不会是用人?类的?身份——这是可想而知的?。她只能以小人?的?身份来到小人?国。那么这又导致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米莉公主是以柯利弗森林本?土小人?身份来，还是以外邦小人?的?身份来的?。我想前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米莉公主很可能在小人?国中有一个身份，或许有家庭，有亲人?，有朋友——虽然这些关系都是假造的?，却同样会使得我们将她带走?的?这个尝试显得疑点重重。而试问想要将一个本?土的?小人?带出小人?国，还有什么比伴侣关系更好的?理由呢？第二个问题是……」 「第二个问题是，」莱芙接口?道?，「米莉公主究竟愿不愿意?同我们一道?离开柯利弗森林？若是她不愿意?离开，或许会揭露我们的?身份，这将使我们陷入被?动。而在纠缠过程中或许产生不必要的?伤亡——这正是我们此行想要避免的?。而至少，现在我成了米莉公主的?追求者爱幕者了，那么就不再需要为?接近她去寻找别的?理由。也给彼此间的?试探留下了余地。同时?，一个本?性好色的?有勇无谋的?草包，也正好能打消王室的?疑惑。」 「骑士小姐真是与我心意?相?通。」娜提雅维达笑着说?。 「我觉得国王的?承诺还是可以利用的?，但是不应该用在这个时?候。」莱芙说?，「今天我们在王宫中遇见的?那个少女极有可能正是我们要寻找的?人?，但是看国王的?态度，似乎他知道?的?信息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多一些。我们现在还没有摸清楚国王的?意?图。所以，我们不应该拜託国王帮我们找人?，因为?如果国王不想要交出这个人?有的?是办法。我们应当先将人?找到，然后再向国王要求放人?。」 「当然，要在赖安王子的?婚礼之前，否则就什么都晚了。」娜提雅维达说?。 「这个方法或许不是唯一的?方法，但的?确是目前看来最简便的?方法。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她想问如果她们两个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来扮演喜欢女人?的?花心萝蔔，那么这个人?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娜提雅维达。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推卸责任、损伤同伴情谊的?意?味在，话到嘴边便改了口?，「您是如何想出来这样的?主意?的?，这主意?很妙，我实在是佩服。」 「从第一次见到骑士小姐的?时?候，我就得到了灵感。」娜提雅维达听出了莱芙的?言外之意?，带着审视的?目光对着小人?骑士上下打量着，「骑士小姐一看就是这样的?人?：相?当迷人?，也相?当花心，总是不由自?主地撩拨少女心，见一个爱一个，却还装出一副单纯的?模样。」 「真的?吗？」莱芙愣了愣，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类的?描述会被?贴到自?己?的?身上。 「可不是么，今天我甚至没有提点，您就和我配合得这么好。」娜提雅维达盯着莱芙的?唇，眯着眼睛说?，「我还以为?骑士小姐只是在展露自?己?的?本?性而已。」 「咳，为?了将米莉公主带回，一点牺牲而已，义不容辞。」莱芙说?。 「牺牲……义不容辞。」娜提雅维达咬牙切齿地重复莱芙的?话，越是琢磨越觉得 ，这两种说?辞中的?任何一种的?不能让她满意?，「也就是说?，只要是为?了将米莉公主救回来，骑士小姐不管是和哪一个人?亲热，都可以接受吗？」 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生气?的?意?味，似乎是亲眼见过莱芙身上发生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情一样，她躺到了床上去，冲着墙壁闷声说?，「说?实在的?，骑士小姐您不知道?吗？您的?模样，看了就让人?义愤填膺……」 小人?骑士走?到了镜子面前，想看看娜提雅维达所说?的?那张一看就是花心大萝蔔的?脸是什么样子的?。结果她越审视越觉得她自?己?这张脸相?当正直。 在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后，莱芙取出了老国王给米莉公主的?信来读了一遍。她又试图回忆了一下老国王对于米莉公主的?只言片语的?描述，试图了解米莉公主的?性情。但是老国王说?的?毕竟还是太少了，她只能确定米莉公主一开始是很「顺从乖巧」的?。 而后面，这么一个顺从的?公主却会离开自?己?的?王国，甚至变成了小人?，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从老国王那里得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解释：一个是米莉公主变得任性了，另一个则是米莉公主受到了小人?的?矇骗。 至于老国王和米莉公主父女的?关系，也无法从信件中看出个大概来。这封信老国王或许是知道?会有她这样一个外人?读上许多遍，于是上面满是王室的?客套话语，就连一些描述过往亲情的?词句，看起来也像是某位管帐目的?文官代笔的?。 第199页 莱芙想要将米莉公主从小人?国带回，或许除开那些小人?不算，米莉公主本?身便是这个任务的?阻碍之一。 ——米莉公主会愿意?和她们一起回去吗？ 莱芙将信件合上，打了一个哈欠。她往床上一看，只见娜提雅维达已经睡着了，光是看个背影就觉得气?鼓鼓的?。莱芙觉得在变成小人?之后，后遗症之一可能是心眼也跟着变得小了，要不然娜提雅维达怎么会动不动就生气?了呢？ 小人?骑士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爬上了床，还没有躺稳，便被?娜提雅维达抱住了腰。 莱芙吸了吸鼻子，觉得空气?中有股水果的?甜味，像是白天尝过的?青果酱。甜中带着酸，望向床头的?一个小柜上。只见上面果然放着一罐青果酱，已经吃了个半空。 娜提雅维达小小地打了个嗝，就连唿吸里都带着青果酱的?清甜气?味，感觉到怀中空了，便不依不饶地贴过来。 莱芙一低头，看到女巫脸上有两团红晕。她转开果酱瓶来一闻，果然浓郁的?甜香里还夹带着一丝髮酵的?酒味。 * 作者有话要说： 肝：你出什么戏精剧本我都能无缝接上 龙：你做什么我都能拿来酿醋。 第52章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油灯的火焰, 小小的焰头几乎要?熄灭了，寂静的屋子在?一瞬间暗了几分， 莱芙将手中?的青果?酱放下, 看着娜提雅维达在?变成小人之后圆滚了不少的脸，抬起?手戳了一下她泛着红晕的脸颊。 手指将圆脸颊压出了一个小窝, 触感弹润。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迷瞪地睁开眼来。 莱芙收回了戳脸的手：「怎, 怎么了……」 「……我好渴啊。」娜提雅维达咬了咬唇，支起?身子, 吃力地坐起?，歪着身子向莱芙蹭过来， 「我去给?你倒水。」就在?娜提雅维达快要?碰到她的时候，莱芙从床边起?身，向桌上走去。 她从形状粗笨的水壶里倒了一点水出来, 在?杯子中?，水的表面呈现?出一种拱顶般的圆润的凸起?，颇为扭曲地映着屋中?的一切。小人似乎已?经对于一半液体暴露在?器皿的容纳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莱芙看着那晃晃悠悠的水面，总是忍不住担心水会淌到地上，所以拿眼瞄着。 水珠表面倒映着棕黄色的墙壁, 因为灯油快要?燃尽所以开始吞噬灯芯的油灯火焰, 柜子桌椅, 还有?一些摆设……一切都显得正?常极了，直到突然从水滴中?映照出的窗户里，射入一道幽蓝色的刺目光芒。 莱芙手一抖，杯子几乎倾翻, 然而杯中?水珠依旧顽强地在?杯口上粘着。 往窗口一望，那道光却消失了。 小人国?里除了王宫之外, 似乎并?不时兴建造围墙，国?都又人口众多，此地作?为聚居所之一，往窗外一望便可见一间间住宅。小人们普遍睡得很早，视野之内没有?一处房屋里透出灯光来。 再往上望去，小人国?的「穹顶」只是一片淡淡的灰白色。身处地下的小人既无法在?白天看到太阳，也?无法在?夜晚看到星星月亮，在?能望到的最高处，晴朗的夜空顶多能透进一点点灰白的光来，显得有?些压抑——实在?找不到能产生那道蓝光的地方。 莱芙开始疑心那道蓝光只是她产生的幻觉了，正?要?将水给?娜提雅维达送去，刚一转身，便又是一道蓝光扫到墙壁上。 耐不住好奇，将砍刀从墙边捡起?来，莱芙正?想出门一探究竟，突然从身后穿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娜提雅维达的身体逐渐向着床的边沿挪动，一条胳膊和一个肩膀很快跑到了床沿之外。在?半边身体都跑出去以后，手臂在?地上一折，接着裹着被子的身子就以头朝下的姿态滑落了下来 ，脑壳也?磕到了地上。 莱芙只得回身去，一把抄住娜提雅维达的腋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看起?来清瘦的女巫比她想像中?的要?重上许多一些，这让莱芙颇有?几分吃惊。 在?她将娜提雅维达扶起?来时，在?床所靠近的那一面墙上，她又看到了同样的一道幽蓝色的光芒。这边墙正?对着窗口，这一回她绝对不会看错。 莱芙的眉头跳了起?来，一边用?力将娜提雅维达往床的内侧一推，一边迟疑地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幢幢光秃秃的房子，小人国?的领地上没有?花草，所以一些都显得光秃秃的。一个个民居如同棋盘上的格子一般有?序排布，之间虽然显得有?些拥挤，但是除了必要?的建筑物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影响视线。如果?有?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 莱芙正?要?起?身去拿自己的武器，娜提雅维达却一下子扯住她的袖子，进而抱住了她的腰，脑袋微微昂起?，埋在?她的衣服里，闷声说?：「骑士小姐……您的……」 「怎么了……」小人骑士听到了自己变了调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肌肉有?多么僵硬，现?在?脑门上凉凉的全是汗。 莱芙原本以为，她对于在?这弱小物种的世界执行的任务并?没有?任何的担忧，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对于这个国?度所可能拥有?的秘密，那些深藏在?黑暗中?还没有?得到的解释的一切，其实她甚至是有?几分恐惧的。那几道蓝光可能是强敌的预兆，也?可能只是一种特殊的天象而已?，但是在?她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前，她不得不忌惮。 第200页 她没有?听清楚女巫刚才后面又说?了什么，便问了一句，「您刚才说?的是什么？」 「您的……尾巴……」娜提雅维达勐地抬起?头来，红彤彤的脸颊上挂着笑。这位一向很注重仪态的女巫，此刻直剌剌地看着她，「想要?……」 「您说?的是尾巴吗？」莱芙面露疑惑地问道，拿手背凑了凑娜提雅维达的额头，将后者的圆脑门上被汗水沾着的几缕头髮往边上拨了拨，「可是我怎么会有?尾巴呢？」 「您把……您的尾……巴藏到……哪里去了……」娜提雅维达瞪着她，控诉地说?，「骑士小姐真是狡猾……把尾巴藏得那么好……」 「嗯？」莱芙不解。 「真想要?把骑士小姐的尾巴掀开来看一看…………」娜提雅维达慢慢地松开了抱着莱芙的手，缩回到床上，似乎要?克制自己做什么的冲动似的，在?床上来回翻了两圈，然后蜷成了一团，纠结地自言自语，「可是……骑士小姐会害羞死的呀……」 莱芙她做了一个深唿吸，平静下来了之后，便脱下鞋子爬上床去。 ——她突然想要?确认一下那道打消了她怀疑的伤疤还在?不在?，还想…… 娜提雅维达听到了动静，扭过了头来，向莱芙张开手臂：「骑士小姐……」 莱芙捏住了娜提雅维达的一只手，捏住了之后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脑子浆煳了一会儿之后，她才想起?来：她应该在?上面咬上一口，看看能不能留下一个伤口。 就在?这时，小人女巫勐地支起?身子扑了上来。 - 清晨的光如同层层涨起?的潮水般从有?着无数着孔洞的小人国?穹顶蔓延开来，照亮了小人国?都城中?的一处居所。 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在?晨起?的淡淡的潮气中?出现?了一个用?长巾遮掩着面部的少女，行色匆匆地向这处居所走来。 她刚走到了门口，想要?抬手敲门。当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娇声的女子哭泣时 ，小人少女的脸上有?几分迟疑，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地址条，又后退一步抬起?头来看了看门牌，细细地比对了几遍，在?确定了这的确是她要?找的地方的时候，便抬手敲响了门。 「谁在?外面？」屋内的哭声渐渐地变成了抽泣声，之后传来脚步声。 出来开门的正?是最近大?出了风头、同时也?遭受了很多非议的莱芙。 小人骑士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惭愧之情，浓郁到即便有?不速之客的到来，这惭愧的神色也?没有?被沖淡几分。因为出来得匆忙，莱芙并?没有?带上小锥帽。于是小人少女一下子注意到她额头上一个圆圆的红印子。 很快的，与小人骑士一同居住的女人也?出现?了，她一手抹着眼泪，一手迅速地将红色的锥帽戴到莱芙的脑袋上。 「您是……」莱芙颇有?几分尴尬地避开娜提雅维达一点，接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小人少女，没等后者自我介绍，便说?，「难道是达茜公?主？」 「正?是我……」达茜疑惑地望了莱芙一眼，似乎在?说?：您怎么会认得我。 「单看您那婀娜的身形布满晨雾的小径上向我走来，难道我的喉舌还是吐出另外的名字吗？」小人骑士脸上原本怪异的神色渐渐消失，恢復了正?常，「小心门槛……」 娜提雅维达轻咳了一声。 达茜公?主后脚迈进了屋子，在?娜提雅维达关上门之后，才将脸上遮掩了下半张脸的面巾摘下。她将目光投向了小人骑士，她原本已?经想好了来这儿之后该说?些什么，但是这一下被打乱了节奏，脸色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您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的殿下。」小人骑士行了一礼之后，便扶着达茜公?主的手和她一同坐下，「尤其是听到您那百灵鸟一般的歌声，我的耳、我的脑、我的心都在?告诉我，这美丽的女郎只能是您，我的殿下。只可惜我胸中?的词彙贫乏，不能描述您一半的……」 「……难道不是因为金髮碧眼正?是王室的标志，」娜提雅维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而骑士小姐您仅仅知道这一位公?主的名字吗？哦，差点忘了，昨日还有?一面之缘。」 莱芙：「……」 达茜看着两人，总觉得气氛诡异，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 小人骑士半张着嘴，在?被打断之后整个人都僵硬了，她似乎在?努力回想着接下来的一句话该是什么，却没有?想起?来。然而神色看起?来却正?常得很，过了好一会儿说?道：「娜提雅维达，我想您只说?对了一半，我可是知道宫中?还有?一个公?主，名叫米莉。」 分明是回答娜提雅维达的话，达茜却觉得莱芙的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留在?自己身上。 「所以我没有?猜错。」达茜公?主将手中?的布巾在?指头上缠绕了几圈，努力将后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你们，果?然是人类。」 「瞧您，在?说?什么呢？」娜提雅维达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帕，与莱芙对视一眼，「真是让人费解。」 达茜觉得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暂时休战共同对敌的协议，而那个敌正?是自己。她本觉得刚才的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之间的气氛不适合谈判，现?在?看来，此时的气氛更加不适合谈判。 第201页 「殿下。」莱芙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您的话似乎暗示了，我想要?找的人确实就是我所以为的那个人。」 「我的国?民一向不喜欢外族。你们应该知道身为人类却伪装成小人，在?身份被揭穿之后会遭遇到的一切。这就如同人类在?发现?异族伪装成自己的同类之后会做出的反应一样。」达茜公?主笑道，「勇士姑娘，我已?经看到你藏在?身后的刀柄了——可是别?急着将剑出鞘，也?别?急着将我当成敌人。至少从某个角度而言，我同样并?不希望你们的身份曝光在?外。这从我今日独身来拜访你们便可以看得出来，我是站在?你们一边的。」 「可是我们需要?知道，」娜提雅维达问，「您的用?意是什么？我们既非同族，您为何要?选择成为我们的盟友？」 「不，我并?不想成为你们的盟友。」达茜说?，「我只想请你们立刻离开我的国?家。」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后断更这么久，没做到本份，不找藉口，我错了。 我活着，回来了。先是三千，日万的我会很快回来。 第53章 达茜话音一落, 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了起?来。 「当然?可以。」娜提雅维达瞧了莱芙一眼，然?后对达茜说：「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带走米莉公主，只要您能帮我们达到这个目的, 我们就可以在?接到人之后即刻动身，不会耽误一点时间。」 「实不相瞒, 当初正是我将米莉从人类的国度中带出来的。」达茜垂着目光, 似乎在?追忆什么，「你们不知道她当初有多么寂寞, 而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告诉我，说她并不快乐，她一点都不想当一个被国家被父亲摆布的工具。所以我才将她带到小人国来的。既然?来小人国完全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选择，我想你们没有理由?将她带回去。」 「殿下，您这样的回答可并不能让我们满意。您说她在?自己的国家并不快乐, 可是明眼人瞧着她在?小人国中也?并不开心。您说她的父王想利用她，可我不相信在?小人国中就没有人对她产生?过利用的心思，否则您的王兄为何又急着想要娶她呢？」娜提雅维达说, 「谁都会在?冲动之下做出傻事。所以我想她对于?自己当初的鲁莽选择，早就已经后悔不已了。」 达茜道：「可若是她依旧不想同你们一道回去呢？」 「如?果这真的是米莉公主的意愿，也?应当由?她亲自告诉我们。」莱芙说, 「我们需要与?米莉公主见上一面, 弄清楚她的理由?, 帮她权衡利弊。看看是她能够说服我们，还是我们能够说服她；是远离故土的小人国对于?她的诱惑更大，还是她的父王、她的国家、那些她若是不回去便将要遭逢战火的臣民更能让她回心转意。」 达茜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手指上的布巾一样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过了良久才说：「你们几?乎要说服了我，可是您不了解……」 「那便让我们了解得更清楚一些吧。」娜提雅维达说。「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米莉公主能说服我们，我们必定不会强求。」 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似乎要表达一下反对的意见，却没有说出口。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份老国王信件的副本?，交到达茜手中：「请您将这封信交给米莉公主，告诉她，她父王派来的使者正想要见她一面，当面听她做出的选择。」 米莉接过信来，摸着信封微凉的表面。 「您大可以打开信来看看，里面并没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话。」莱芙说，「您若是连这封信也?不肯转交给米莉公主，我们就无法相信您的诚意了。」 小人公主便展开信来看。短短的一封信看了许久。 「殿下，我们这可全是一片好心呢！我们本?可以用更加粗暴的方式将米莉公主带回去的，但?是现在?却选择了对于?小人国而言最有利的方式，」娜提雅维达勐然?拔高了声音，「可是殿下您却还在?犹豫吗？」 莱芙抓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袖子，摇了摇头。 小人公主变了脸色：「您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您还不明白吗？」娜提雅维达冷笑一声，「无论是人类的君主，还是小人国的国王，恐怕都不会想要看到两族剑拔弩张的那一天吧——不，或许贵邦的主人更加不想看到。 「到时候两者之间，谁的损失更大、更难以恢復，是显而易见的。甚至或许并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将小人国存在?于?这片大陆上的消息传播出去，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迎接你们的将不仅仅是一国之主的愤怒了，还有诸国来军的踩踏。更别?提还有传说中的那些金子，财富可是招祸事之源。」 达茜公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勐然?起?身，指着娜提雅维达：「你，你们……」 「你说的实在?太过分了，娜提雅维达。」莱芙起?身，阻拦在?两人中间，「达茜公主，真是抱歉。我们绝对没有将这一件小事扩大的意图。任何冲突都是我们要尽力避免的。无论是圣殿还是国王，都希望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此事。」 「既然?如?此，」达茜怒气沖沖地说，「您的朋友就不该说起?这些容易引起?误解的话！」 第202页 「我只是提醒您一种最为糟糕的可能性而已。」娜提雅维达全没有听劝的意思，反而语带讥讽地说，「我想您还有一些话没有告诉我们。你们将米莉公主骗进?小人国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您将我们的关系说成是欺骗吗？你怎么敢！」小人公主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像是在?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一样。在?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才接着说，「您知道为了消除您所说的那种风险，最简单的方式是什么吗？就是将你们两个人先?除掉。」 「您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娜提雅维达眨眨眼睛，「我只是想要提醒一句，无论您背后的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们都将要面临着比起?那可能的微薄收益来相当不值得的危险。您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知道米莉公主真实身份的，究竟还有哪一些人？」 莱芙夹在?两人中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抱着砍刀立到了门口。 「我也?有两点想要提醒你们。第一，不要指望着你说的这些话能让我恐惧。我不想要引发争端，完全是为了你们的缘故。我族能存在?于?这片大陆这么久，可不是靠着运气。」达茜向窗外望去，对着远方目露恭敬，双手作了一个陌生?的手势，行?完礼之后才对着娜提雅维达说，「在?歷史上有多少不怀好意的人进?入过柯利弗森林，你可曾听说过一个生?还者？ 「第二，在?说大话和?蠢话之前，还请先?考虑自己的处境。能够看穿你们真实身份的人，定然?不止我一个。可是其余那些人未必抱持着如?我一般的善意。」 - 「娜提雅维达。」在?将小人公主送走之后，莱芙把小锥帽脱下，拿在?手里扇风。额头上的汗嗖嗖蒸髮带来的凉意，稍微减轻了刚才的紧张感。 「你应该看得出来，达茜公主此行?并没有什么恶意。若是她不愿意的话，我们是怎么都无法说服她做我们和?米莉公主之间的信使的。可是你为什么故意要激怒她？」 「达茜又不是傻子。只要稍稍一想，便可以知道我那些威胁的话不过是虚张声势。」娜提雅维达说，「圣殿对于?那些藏在?大陆暗处的异族生?灵的忌惮，并不亚于?异族生?灵对于?人类的忌惮。千万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是因为两方都无法承担起?引起?战争的后果。若是有一天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将会带来无尽的浩劫。这种两败俱伤的蠢事，谁都不会做的。」 「你越说我就越煳涂了。」莱芙说。 「人在?盛怒、惊恐、受到冒犯的时候便容易失去理智、会变得软弱、想要向信任的人或者……东西求助。」娜 提雅维达望向了窗外，「我想要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暗处的敌人。这样总比在?最后关头被打个措手不及要强。」 「说起?这个……」莱芙跟着娜提雅维达的目光，望向小小窗口外的远方，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语却卡在?了喉咙当中，「昨……」 她觉得似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被她给忘记了。 也?许还不止一件。 莱芙手中继续拿着小锥帽扇着风，视线扫过正对着窗口的墙壁，又扫过了已经将灯芯灯油都已经焚尽的油灯。琢磨着她究竟忘记了什么事。 似乎是某种奇怪的亮光。肯定不是油灯的光。亮光的来源在?哪儿？不在?屋内，那就一定在?屋外…… 她觉得有些线索已经冒出了头来，或许再想想就能记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娜提雅维达突然?从莱芙的手里抢过了那只小锥帽，接着一把扣到了她的脑袋上。 「餵。」莱芙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突然?这样做什么？」 「骑士小姐，您难道没有注意到刚才达茜公主进?来看到您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吗？」娜提雅维达愉悦地托着腮，「小人国对于?帽子相当重视，这可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徵……」 莱芙本?就没有戴帽子的习惯，初秋天还有些闷热，刚刚戴了一会儿帽子，就开始冒汗了，她正想要将帽子摘下来，听了娜提雅维达的话便停了手：「还能有什么意思？」 「若是当着外人的面脱下小锥帽，那可是相当不体面的行?为。」娜提雅维达抬手，将莱芙头上的小锥帽扶正了，「那就像是，没有穿底裤出门。」 「咳。」莱芙装作没有听到后一句话，伸手去够远处的水壶。 娜提雅维达友善地将水壶推到了莱芙面前。 莱芙拎起?水壶，里面是空的，只得盯着空杯。 两人之间刚才一致对外的气氛消散了，尴尬的气息开始瀰漫。 莱芙问：「娜提雅维达，说起?来，昨夜有一些异样。你注意到了吗？」 娜提雅维达说：「哦，昨夜……」 「不。」莱芙忙说：「我说的并不是那件事。」 「骑士小姐，我可不记得别?的事。」娜提雅维达说，「我只记得您在?喝醉之后对我做了可怕的事。」 「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而且我酒量一向很好，怎么会这么容易喝醉……我似乎记得似乎是您喝醉了酒……」莱芙一开始还是挺理直气壮，但?是说着说着声音却低了起?来。 「怎么？难道失去昨晚上记忆的人是我吗？」娜提雅维达揉了揉莱芙脑门上的红印子，「您瞧您，您都记不清这个红印在?哪里撞出来的，还不承认您是喝醉了吗？」 第203页 莱芙正想辩解几?句。但?是还未张口便想起?了今天早晨的那一幕。 她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很，这症状倒是非常像是宿醉。耳边「轰轰轰」的声音很大，她本?来以为是耳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女人的哭泣声。 睁开眼一看，娜提雅维达衣衫不整、头髮凌乱地缩在?床头抹眼泪。脸上的神情和?身体上的状况都表明了她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看到这一幕，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有所阅歷的人看到都能猜出大约发生?了什么事。莱芙一边下床找砍刀，一边脱口一句：「是哪个恶徒欺侮了你，我给你报仇去！」 ……然?而，莱芙很快发现。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屋子里只有她和?娜提雅维达两个人。 「您最后的念头就是想要咬我一口。」娜提雅维达拿起?手帕，假意地拭了一下泪，「这可是您亲口承认的。您只是产生?这样可怕的心思也?就算了，而且还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了那么多触目惊心的痕迹，嘤嘤嘤……」 「抱歉，我的一个耳环遗落在?此处了。」门「吱嘎」一声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去而復返的达茜公主。她一进?门来便听到娜提雅维达的「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了那么多触目惊心的痕迹」的控诉。 此时的情景，达茜进?来不是，不进?来也?不是。好在?两人似乎都没有太在?意她。 娜提雅维达瞄了达茜一眼，拿起?手帕擦拭着红红的眼眶：「骑士小姐，您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负……负责吗……可是……怎怎怎怎样负责……」莱芙举起?杯子，吸了半滴空气，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点勇气，「我觉得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其实我……」 娜提雅维达眼睛一红，两滴泪珠夺眶而出。 「我和?米莉，我们都以为，你们所表现的那种关系，只是一场表演而已。」达茜说，「现在?看来是我们误解了。实在?抱歉。已经找到我的耳环了，再会。」 第54章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在场会让两人更加尴尬, 达茜从桌下捡起先前遗失的耳环之?后?便匆匆出门了。 房门撞到?了门框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接着又很?快地弹开来。在门外, 站着十几个小人邻居，这些人已经?在这里看了许久的热闹。达茜用布巾遮上了脸, 很?快挤入人群之?中, 离开之?前担忧地朝着屋内望了一眼。 人们的注意力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给?吸引了一会儿，在议论?声中可以听到?「一定又是那个救了王子的人新惹下的一桩情债吧」、「真是可怜」、「活久了真的什么都?可以见到?」之?类的话。 他们的目光很?快就?又汇集到?了尚未完全?关闭的屋门处。 在屋内, 见达茜走后?，娜提雅维达稍微收了一点哭势，用手指尖捻着手帕在眼角摁了几下，眼神?像带着钩子似的朝莱芙射去了好几道。 「你刚才那样?的话……那样?的表现……难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您为何?……」屋外的窃窃私语声传来，这让小人骑士感到?烦躁而心慌, 她起身走到?门边，很?快便对上了无数道意味莫名的视线，有的艷羡, 有的疑惑，更多?的是猎奇，这些视线几乎在瞬间将她扎成一只刺猬。 小人骑士气闷地将门关上了, 接着背转过身来,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上压着的不是小锥帽而是好大一口黑锅, 但是在看到?小人女巫通红的眼眶时，还是不由得柔和了声线，「为何?不选一个更加合适的时机，我们再好好商量…………」 「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娜提雅维达吸了吸鼻子, 瞟了莱芙一眼，放下手帕, 红眼眶下露出红鼻头?，「骑士小姐和我正巧在演一场戏。而今天加的这一场，虽然并非是我们事先准备好的，但是恕我直言，却能相当能产生出我们想要的效果……」 莱芙慢慢地走回了小人女巫对面的座椅上坐下，见娜提雅维达此刻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松了一口气，心道：「好在都?是装出来的，并没有真的生我的气。」 却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说着说着，渐渐语带控诉：「……最重要的是，您做出了那样?另人害臊的事情——圣殿啊，我却连为了我的悲惨遭遇说一句话、表现我的悲伤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莱芙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低声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眼皮跳了跳，莱芙朝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有几个小人正探头?探脑地从窗口往里望，窃窃地不知道在对同伴说着怎样?的话。 她想要起身将窗帘拉上，但是又觉得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举动有心虚的嫌疑，于是挺直了背摆出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等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声势平静了下来，才又说：「我仔细想过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为我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情负责。我不太清楚『突然想要咬您』的这个念头?是从哪里出来的……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喝醉了……」 「唉，您还想要掩饰不成？我可记得很?清楚，就?在您变成小人之?后?的那天夜里，你就?在睡梦中爬到?了我的胸口——我只是不想拂了您的颜面才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这件事足以证明，您的内心伸出的确藏有别样?的企图。」娜提雅维达低头?望着不敢正眼瞧她的小人骑士，「至于您的酒量变化的问题，这也?很?容易解释。在变成了小人之?后?，体质的变化是难免的……」 第204页 「……照您这么说，既然我的体质发生了变化。」莱芙才听了一半的时候，便嗓子发紧，胸口发闷，等缓过劲来之?后?，才吃力地反驳，「那么也?许归根结底是小人药水的错误……」 莱芙想起了那瓶浓绿色的浑浊液体，娜提雅维达带着笑容说出的诡异配方，还有药水入口时的惊悚味道……她觉得在喝下那瓶神?秘的药水之?后?，无论?身体上产生哪种奇妙的反应，都?是能解释得通的，于是又将背挺了挺，「您至少也?承担一半责任吧……」 「啧，真没有想到?，骑士小姐的心志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娜提雅维达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失望和无奈，有些可怜地说，「这居然也?能怪到?我头?上，分明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您在我身上留下了难以癒合的咬痕，我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您该怎么为我负责呢？我不过想要看到?您的诚意而已。」 「伤痕吗？我……」身为一个刀里来剑里去的骑士，莱芙对于自己身上的伤疤并不怎么在意，但是也?觉得娜提雅维达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身上留下任何?一个伤疤都?是很?糟糕的事情。 想到?了自己还有一瓶龙的唾液，可以癒合一切伤口，小人骑士眼睛一亮，「或许……您能让我看一下伤口吗？……欸？」 娜提雅维达突然住了她的手，接着牵着她站起身来。 小人骑士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解其意。 娜提雅维达坐到?了床沿上，另一只手扶住了莱芙的腰，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引，同时自己腰身一垮。 在重力的作用之?下，两人很?快贴在了一起。 小人骑士下意识地低下头?，发现她所?看到?的东西与?许多?次早上起来时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角度略有不同。慌忙抬起头?来，只见小人女巫近在咫尺的脸。 两人唿吸相交。 莱芙：「做……做什么……」 「骑士小姐不是说想要看看吗？」娜提雅维达将莱芙的一手举起，放在了胸口的系带位置，有别过了头?去，「那就?，请解开来看吧……」 莱芙正怔愣着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耳中全?是血液流经?动脉的怦怦声响。 突然敲门声传来，莱芙的目光飘向了窗口。 莱芙开始后?悔刚才没有将窗帘拉起来，此刻屋内的一切从小窗口看来一览无余。一般情况下小人们出于礼貌并不会凑近了看，然而这次来敲门的人似乎很?急切地地想要得到?屋内人的回应，在敲了门之?后?没有听到?屋内的动静，便想要确认一下屋内到?底有没有人。 于是，莱芙便望见了一个头?戴绿色小锥帽、宫庭打扮的青年侍从将半张脸贴在了窗口，后?者的神?情相当复杂。 莱芙一时着慌想要起身，手掌下按借力，触手之?处却温暖而柔软，全?然没有半分床板的手感。 身下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哼，同时莱芙发现那个王室来客的神?情愈发复杂了。 莱芙僵硬地转过头?，望向自己手掌停留的位置，一时之?间脑内有火山喷发之?势：「实在是……」 视线再往上移，小人女巫正无辜而无措地捂着嘴，睫毛上颤颤巍巍地挂着一点泪星。 「……太……太抱歉了……」莱芙说着，扯起了一旁的被子，欲盖弥彰地将小人女巫整个地盖了起来，接着拨开了娜提雅维达缠在她腰间的手，从床上下来。 等到?莱芙站到?了门口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復了正常——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她打开门，对着门外的小人侍从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先生，您来找我有什么事？」 「尊敬的勇士姑娘，我是带着国王陛下的旨意来的，」小人侍从的目光毫不偏移地望向莱芙，隆重地行了一礼，「邀请您参加三日之?后?的野猎的。」 「野猎？」莱芙之?前并不知道小人国还有这样?一桩事。 「您看起来很?是惊讶。难道贵国并没有野猎吗？」在小人侍从的语气里，仿佛野猎是一场人尽皆知的事，他虽有一些疑惑，但还是解释道，「野猎既是习俗，也?是本国居民的一项规定。由于食物等物资均来自地面上，所?以需要时常补给?。凡是八岁以上的居民，除非丧失了劳动能力，有生病、怀孕、或是年迈等情况，每隔十日都?必须参加至少一次野猎。」 「我们必须参加吗？」娜提雅维达的声音从莱芙身后?出现，接着将手搭上了莱芙的肩。 莱芙微颤了一下，站直了身体。 小人侍从在一瞬间里流露出了些微的不满之?色：「是的，必须参加。」 「我们可是国王的贵客。」娜提雅维达道，「也?不能例外吗？」 「娜提雅维达。」莱芙有些奇怪地望了娜提雅维达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后?者会持反对态度，「野猎」听起来不过就?是到?地面上捕猎而已。既然侍从已经?说得很?清楚这是每十天就?会有一次的活动，她们又得在小人国呆上长一段时间，显然是无法避免的。 「这恐怕不能。」谨守礼节的宫庭侍从，此刻的语气里却有几分好容易才压制下去的鄙夷，「哪怕是再尊贵的人，也?不可以染上懒惰的毛病，因为懒惰是唯一不可饶恕的罪。大臣们与?王公贵族们都?要参与?野猎，哪怕是国王本人也?不能免除义务。也?许贵国并没有这一项规定，但是二位既然有想要成为本国居民的意图，那么就?必须参加不可。」 第205页 莱芙见娜提雅维达似乎还要说什么，忙对侍从道：「好的，我们愿意参加。」 此刻侍从又恢復了先前的彬彬有礼，向两人告别：「那就?在三日之?后?，期待再次见到?二位。」 -- 刚落过一场夜雨后?转晴的清晨，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头?照进来，给?湿漉漉的森林撒了一地碎金。 柯利弗森林中，秋色已经?逐渐蔓延开来。林中只有松树还保持着绿色，其余的树木早已变得枯黄，落叶以及过于陈熟的果实掉在枯草上。此时，原本夏季常有的虫声合唱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声响。 在满地的枯枝落叶中，渐渐地涌现了一群群的小人，头?上戴着各色的锥帽，一个个手执武器，身穿盔甲，有的骑马，有的走路，有的驾车，场景蔚为壮观。 身体弱的、年纪过小和过小的小人负责採摘和搬运，他们将蘑菇、坚果等装满一辆辆车，又一车车地运往地下。而身强体壮的青年人和中年人则担负起捕猎的任务。 莱芙一肩扛着一颗榛子，飞快运到?了通道口附近的一辆车上，接着又准备去搬下一躺。 娜提雅维达则和三个女人和一个老人一道，托着一颗松果，一步一歇地慢慢往一辆车上搬。 「还是让我来吧。」莱芙见此便停下来帮忙，她稍一用力便将那颗松果扛在了肩上，大步地走到?另一辆车上放下。 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娜提雅维达和剩下的四个人还站在原地捶胳膊跺脚累极了的模样?，莱芙便说，「娜提雅维达，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捕猎，这些人看我的目光仿佛我在躲清闲。」 「我可全?是为了您考虑。」娜提雅维达眨了眨眼睛，「要是您愿意的话，我自然是不会阻拦您的。」 「发现了猎物！」一个青年男子在不远处喊道。 「恐怕是很?可怕的猎物。」娜提雅维达说。 莱芙将砍刀背起，跨上马，向那个青年男子的方向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猎物。」 -- 那只蚂蚱臃肿老迈，颜色已经?同入秋后?大多?数植物一样?，从鲜绿色变成了棕黄色。它用六条细腿抱着一根湿润的草茎，颤颤巍巍地倒挂着。 在那蚂蚱面前有一个戴着红色锥帽、手里拿着大砍刀的姑娘，正是前几日从怪物手中将赖安王子平安救回的人。 小人骑士昂首挺胸地骑在一匹名贵而稀罕的枣红马身上，手中举着一把比她半个身子还要长一些的砍刀，神?情凛然，姿态威武，一看便知一个勇敢的猎手，即使经?验稍有不足，气势却丝毫不逊色于整片森林中最强的猎手。 然而这个威武的姿势维持得未免有些忒久而却没有后?续的动作，以至于不由得引起了人们对于这位勇士是否名副其实的怀疑。人群中传来半是喝彩半是奚落的声音： 「英勇的姑娘，请您展示一下您骁勇的身姿吧！」 「请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我们不会害怕血光的！」 「凭着您的实力，您定能拔得头?筹！」 莱芙知道得清楚，眼前这个有半个她这么高的生物就?和小时候在埃德村里被小孩用麦杆绑着腿吊起来的小虫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视觉上的巨大差异——她能清晰地看到?那老蚂蚱的腿上包裹着的厚厚的蜡质，那双微凸的无机质的眼睛，还有腹部和翅膀上的让人晕眩的纹路——还是让她久违地产生了一丝怯意， 原本看到?几个拿着武器的小人，老蚂蚱有些瑟缩地在草茎上搓了搓自己的两条后?腿。但是等到?众人自觉地散开，留下一片空区给?莱芙和她的马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这蚂蚱已经?年老无畏了，或许因为它不知怎的看出了这个色厉内荏的姑娘外强中干的本质——莱芙深知恐怕是后?者——老蚂蚱反而不动了，悠闲地啃起草茎来。 莱芙咽了一口唾沫，手里握着缰绳，心中默念着：「冷静……一定要冷静……」她抽出了砍刀，瞄准了她将要砍的位置。 那老蚂蚱似乎觉察到?了她的敌意，脑袋一偏，两只带着皮革光泽的眼睛向她转来，意味莫名地朝她望了一眼，然后?旋转着头?上的一根长长的触角，有意似无意地扫向了小人骑士的方向，触角尖正好挥到?了枣红马的脸上。 小人骑士喝了一声，举刀驱马向前，没有想到?才一夹马肚子，莉莉便恐惧地「嗷」了一声，缩着尾巴原地转了个身退回到?了小人群之?中。 「哐。」 砍刀和小人骑士相继落地。 莉莉在成了小人国的马之?后?体型也?开始向圆筒状发展了，本来就?不甚好骑，此番剧烈动作之?后?，小人骑士狼狈地从马上翻下，啃了一嘴树叶。莱芙这才意识到?原来受到?影响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莉莉哪怕有着骁勇的战马血统，但是这样?的世面和她一样?都?没有见过，依旧会被一只虫子吓成这样?。 周围传来一阵嘘声。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向莱芙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看了一眼那只依旧无比悠闲的蚂蚱，安慰道，「这果然是一只极可怕的猎物，怪不得您会失手。我早就?说您该躲远一些的。」 「您这样?的话反而增添了我的胜负欲。」莱芙踩着松软的腐土站了起来，重新攀上了马背，掉转马头?对准了老蚂蚱的方向。她抽出了砍刀，对准了老蚂蚱的脑袋和身体相接的要害部位，「『已经?战胜过数只杀人无数的凶兽，与?恶龙对决也?丝毫不露怯意，没有人想到?她出道之?后?的第一场败绩竟是输给?一只蚂蚱，而且还是不战而降』——我绝对不会让这种屈辱的字句出现在我的传记上。」 第206页 娜提雅维达掩唇轻笑：「那就?祝您成功了。」 莉莉跺了跺两只前蹄，接着转向了老蚂蚱的方向，似乎感染到?了主人的心意，此刻并无半分怯懦。 然而，就?在莱芙攻向老蚂蚱之?时，突然有一只标枪破空而来，竟是正对着莱芙的后?心。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一万。 第55章 久经战斗的人对于危险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正当那枝标枪从身后?射出?之时，莱芙便立刻拉紧了缰绳。当标枪靠近时，几乎不需要思索, 身体已经立刻做出?了反应，飞快地侧向一偏。 莉莉也顺势侧转身子, 扬起了两只?前蹄, 冲着空中嘶鸣一声，跨出?一步之后?, 距离原地已有一个身长?的距离。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不知何时从莱芙身旁的枯草丛里跳出?来，一把?拉住了马嚼子，让受惊的枣红马安静下来。 老蚂蚱并没有多少的时间庆幸自己?逃出?生天，因为那杆标枪在险险地从莱芙身侧擦过之后?，便直取蚂蚱的脖颈部位。标枪贯穿了蚂蚱的脖颈, 干脆利落地将脑袋和身体分了家，接着余势不减，直挺挺地扎到了草地上。 蚂蚱的身体虽然已经和脑袋分开了, 但是似乎还有几分挣扎的劲头，两条粗壮有力的后?腿夹着草茎用力往上一蹿。 「娜提雅维达，我没事……」莱芙惊魂未定看着滚落到地上的蚂蚱头颅, 那双无机质的眼睛跟着脑袋转了几圈, 在沾上泥灰之后?失去了光泽。 「啪。」 弹上天的蚂蚱身体很?快又从天上掉落了下来, 正好落在了莱芙的马下。 要不是莉莉向后?躲了一步，这蚂蚱尸体将正好砸在莱芙的头顶上。 蚂蚱脖颈上的伤口仍在不断地冒出?血来，黄绿色的带着草腥气的液体甚至溅到了莉莉的蹄子上，, 然而蚂蚱的身体依旧有着几分活气，依旧在抽搐, 似乎随时准备着下一次跳跃。 莉莉悽惨地「嗷」了一声，不停地跺脚。 莱芙惨白着脸从马上下来——几乎可?以说是牵着缰绳半滚下来——手里湿湿地冒了一层冷汗连刀都?握不稳了，甚至在她下地的时候腿还有点软。好容易站稳了，半个身子靠在娜提雅维达的身上。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她知道在在场的所有人的眼中自己?的形象已经是一个被虫子吓软腿的懦夫了，她也知道现?在最能挽回尊严的做法举起刀将蚂蚱的尸体捅个对穿，然后?再杀几只?蚂蚱来组成一个蚂蚱串，但是酸软的膝关节彻底杜绝了她逞强的可?能。她只?能懦弱地拉紧娜提雅维达的袖子，以免自己?会摔到地上：「或许我确实有一些事……」 莱芙看了一眼那个蚂蚱尸体，有些反胃，「难道您之前不想让我来参加野猎，就是这个缘故？」 所幸周围的几个人都?去收被杀死的猎物了，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的模样?——莱芙是这么认为的。 「唔，是这样?，但也不全是这样?……」娜提雅维达望向了那枝标枪所落的地方，目光微深，然而在扭头望向莱芙时，却?又恢復了平常的神色，「不过您说得也很?对，这样?的事之后?总要经歷的。我们要在这处呆上一段不短的时间，既然没有办法躲掉的话，提早适应一下也好。」 「是啊。」莱芙忍着噁心看着几个人将老蚂蚱的身体和脑袋用绳子绑起来，然后?搬到了一辆车上。 这些人一边搬一边兴奋地讨论着，大意是蚂蚱的各个部位分别可?以做出?怎样?的美味来。 莱芙终于还是别开了眼睛：「其实比起猎杀，拿这种东西当成食物才是我更加难以想像的事情。」 娜提雅维达说：「趁着这个机会尝试一些新?的东西也不错啊，也算是很?难得的体验，在离开这里之后?，恐怕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也许到时候会后?悔。」 「我的确很?努力地想要入乡随俗。」莱芙说，「但是有些东西我就是做不到。而且我绝对不会后?悔。」 「骑士小姐，您现?在能站稳吗？」娜提雅维达问。 「能。」莱芙松开了娜提雅维达的手，然后?在膝盖下坠之前迅速地抱住了莉莉的脖子。 莉莉已经将蹄子在草根上蹭干净了，但是依旧蹭了又蹭，不自在地扭过头来看着今日格外亲近自己?的主人。 在两只?清澈的马眼睛里，莱芙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软腿骑士，实在是相当没有尊严。 娜提雅维达拨开草丛，将射蚂蚱的那枝标枪拔起来，说：「请问这谁的标枪？」 「是我的。」赖安王子骑着马从人群之后?突然出?现?，他的手中拿着一枝与娜提雅维达手中的标枪形状颜色都?一模一样?的标枪，「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个中年男人道：「原来是王子殿下猎杀的。」 又一个人贊道：「赖安王子就同国?王年轻时一样?勇勐。」 赖安王子笑?了起来，策马靠近。 「您的标枪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我尊敬的王子殿下。」娜提雅维达皮笑?肉不笑?地望向赖安王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野猎的区域和此处可?是相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吧。」 「我不过是不想看到我的『救命恩人』出?洋相而已。」赖安王子望向了莱芙，这位颇为丰满的王室成员几日前因为遭遇一场大难而变得沉默寡言，但是在下人的阿谀奉承之中认定了自己?当初遇险只?是只?是运气不佳，而那位救了他的女勇士的胜利也只?是一场意外而已，于是又恢復了曾经的趾高气扬。 第207页 「您应该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估计才对。照我看来，对于捕猎一道，您并没有多少经验吧。我瞧您这样?的猎法非但不能将猎物捕获，还会让它?轻易逃脱。我这完全是一片好心呢。特地让手下最擅长?使?用捕虫标的人将其射杀。我料想您这回也不会有多少猎物。那就这样?吧，我手下人向来不偏私也不贪图功劳，所以这只?肥美的大蚂蚱是完全可?以记在您的头上的。」 赖安王子身边的侍从跟着他一道哈哈笑?了起来。 「一片好心？」没等莱芙开口，娜提雅维达便接道，「我对于您的『一片好心』可?是有着深深的怀疑。照我看来，您属下这只?捕虫标根本就不是朝着虫子射去的，反而是冲着您刚刚正声称要报答的救命恩人的方向射过去的。」 娜提雅维达用布巾将捕虫标上沾染的泥灰擦掉，露出?了那只?锋利的泛着蓝光的金属尖头，「利器不仅仅可?以捕获猎物，还能用来杀人。蚂蚱脖颈上的切痕相当平滑，看起来这标射出?的力气可?真是不小，哪怕是穿过了猎物之后?还能在地上扎出?这么深的一个坑。我想在您的期待之中，这标枪恐怕应该是以同样?的力道破开莱芙的心脏之后?再贯穿而出?吧。」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您在开什么玩笑?呢？」赖安王子笑?着说，「这件事不是很?清楚得很?嘛？捕虫标最终落在了猎物身上，这就是最好的明?证，证明?我对于莱芙姑娘并没有恶意。您的意思难道是说我们的武器太过锋利，难道这也是错吗？如果?您认定这的确是错，恐怕这是因为贵国?的武器太不精良的结果?，那么我就只?好借您的话来赞美本国?的武器匠人了。」 「只?是因为莱芙成功躲开了，这样?的结果?便可?以作为对您的意图的否认吗？」娜提雅维达说。 莱芙望向娜提雅维达手中那枝捕虫标，她在躲避的时候似乎的确有一种危机生命的预感，恐怕腿软的状况也是死亡临头的副作用之一。 但是或许——莱芙又看了看捕虫标落地的位置——恐怕只?是自己?的神经过敏的缘故吧。 见娜提雅维达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莱芙劝阻道：「请别再说了，我想赖安王子并不是故意的。那桿枪的确有些危险，但是并不是直冲着我来的。至少从落点的位置来看，即便我并没有躲避，那桿枪也根本不会射到伤到我分毫……」 「怎么会……」娜提雅维达看了看赖安王子的方位，又看了看那杆捕虫标所入地的位置，眼中显出?几分疑惑，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才面向赖安说，「……王子殿下看来并没有丝毫恶意。恐怕的确是我看错了。」 「即便是关心友人，也不应当随意地揣度人。」赖安王子说着，带着侍从们离开。 很?快的，人群也跟着散开。 娜提雅维达手中依旧拿着那杆捕虫标。 「我仿佛能看出?这些人眼睛里的意思。」莱芙勉力站直了，敲了敲依旧有些发酸的大腿，「大意是『明?明?是自己?无能，厌恶别人抢了风头所以反过来诬陷人』之类的意思吧——不过您真的确定那桿枪是朝着我射过来的吗？」 「刚才的变故就在一瞬间，哪怕有些印象，到了这时候也无法确定。」娜提雅维达将枪桿举起来，让那尖头正对着东边天空的太阳，金属在阳光下反射出?恶意的光芒，「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又或许……」 莱芙问：「或许什么？」 「……或许是什么人拿东西将标枪的方向砸偏了。」娜提雅维达说，「不过看起来还是后?者丝毫没有说服力。」 「哦，您说的就是《十二圣殿光辉骑士见闻录》第七卷 中所提到的那种东西，『在森林中孕育出?来的古老精灵，当骑士遭遇到不可?战胜的敌人的时候，它?们会突然出?现?，神奇地扭转战局。然后?悄然消失』。」莱芙的语气有些兴奋，「还有，它?们被形容为『调皮又友善的生灵，骑士旅途中的良伴』。」 娜提雅维达深深地望了莱芙一眼。 莱芙疑道：「您这么看我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您喜欢精灵吗？」 「这是当然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友善的精灵呢？」莱芙已经恢復了体力，将刀佩上，翻身上马，跟上一支捕猎的队伍，「我已经好多了，我已经克服了对于猎物的恐惧，一定不能让这些小人们将我看成了一个空有名声而没有实力的人——娜提雅维达，您就等着在日落之时看我今日的收成如何吧。」 这回莱芙的话并没有落空，正如她和娜提雅维达夸口的一样?，在之后?的野猎过程中，她接连地捕获猎物。 在柯利弗森林中所有的动物都?是小人族的口粮，但是实际上这片森林里最大生物也不会比一只?普通的家鸡大多少——但是家鸡大小的动物，对于小人而言已经足够大、足够兇勐了。 在和猎手们的交流中，莱芙学到了一些小人们的猎捕常识： 猎杀会飞或是弹跳力较强的昆虫，会用上捕虫标。捕虫标同样?也适应于一些近地飞行的小型鸟类。昆虫和鸟在秋冬季节是较为稀罕的食材，因此卖价较为昂贵。 在捕猎林鼠和林鸡的时候，用到的工具就更多了，有陷阱、网还有弓箭等等。因为林鼠和林鸡的体型相对于小人而言是相当大，林鼠那两颗坚硬的大板牙，林鸡锋利尖锐的喙部的对于小人而言都?是相当危险的存在，所以往往需要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小人一同捕猎才能抓获，能够单枪匹马将其捕获的人屈指可?数。 第208页 莱芙很?快就意识到了，在这场野猎中可?以被猎捕的生物并不只?有各种入秋后?奄奄一息的昆虫，大头是那些正在为过冬做准备而将自己?餵得很?肥的鼠类和一些不擅长?飞行的禽类。于是她就目标锁定在了后?者身上。 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奇妙的场面——那个刚才还被一只?蚂蚱吓得从马上摔下来的小人骑士现?在居然不要命似的骑马追赶一只?肥大的黄毛林鼠。 那林鼠生得极大，爪中抱着半颗烂果?子，正吃得欢实。正值换毛的季节，那林鼠身上新?毛已经长?了大半，旧毛还没有开始脱落，显得个头又大了几分。莱芙就算是骑着马，一个一马加起来体型也不及那林鼠个头的一半大小。因此那林鼠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啊——」小人骑士大喝一声，举起刀向着林鼠冲去。 身下的枣红马也和它?的主人一样?盲目，一样?不懂得畏惧，丝毫没有犹豫。 众人都?躲远了，有人甚至捂住了眼睛，不忍心见到莽撞之人找死的后?果?。 「真可?惜了，没命享受国?王的赏赐。」 「如果?我是她，宁愿被骂窝囊废。同那群老弱在一道，总比送死强一些。」 「恐怕得十个人才能捕到这么大的鼠吧。实在是不知好歹……」 小人骑士并没有听到这些话，她只?是向着那只?林鼠冲去，在那只?林鼠拿尖爪挠她的时候一刀挑开，刀尖向前，扎破了林鼠的皮肤，刀锋又划破了胸前肋骨，一下子戳破了正在跳动的心脏。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莱芙飞快地将刀收了回来，光滑的刀刃上甚至没有沾上下一丝血珠。小人骑士没有停下，只?是一手举着刀，另一手握着马缰，驱马绕着附近的一个枯草丛又跑了一圈。 奇怪的是，那林鼠并没有动，既没有因为受到冒犯而报復，也没有显露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难道是失手了？」 「可?是这鼠为什么没有动？」 「动作倒是很?快，她到底在没有扎那一刀？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 莱芙骑马绕着枯草丛跑了一圈回来之后?，这才利落地收刀入鞘。 此时，半个烂果?子才从林鼠的爪尖掉落，硕大的鼠身向身后?倒下。 众人这才看到，在林鼠的心口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血已经从那道伤口淌到了林鼠肚皮上，又一滴一滴地淌到了地上。 「真是抱歉，弄脏了这块地方。」莱芙对着几个负责将猎物运送的人说，「实在是技艺不精，让诸位看笑?话了。」 -- 在莱芙去追赶捕猎队伍之后?不久，娜提雅维达便和同路出?来负责搬运坚果?的几个人告别。 她又借来了一匹马，和莱芙错了几步跟上去。 她远远地看到骑士姑娘斩鼠的过程，靠近了之后?便听到莱芙谦逊地说着：「技艺不精……」 赖安王子身边的侍从过来，莱芙就对他说：「请将这只?林鼠记在赖安王子名下，或者就记在那人扔捕虫标的勇士好了，毕竟我还欠着他一只?蚂蚱……哦，那个另人尊敬的勇士就是您吗？……真巧，不要客气，就当是报答您指教我的技术了……我实在是学艺不精，这不算什么的……」 那侍从一副吃了瘪的样?子，敢怒不敢言地离开了。 「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姑娘确实相当厉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这么轻松地将这么大一只?鼠杀死……」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姑娘的动作有些花哨，像是故意炫技么。」 「她这么做是为了不弄破鼠皮吧，毕竟这么大这么厚的皮子也是少见的。若是做成袍子，一定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恐怕会送给她喜欢的姑娘吧。」 娜提雅维达听见众人议论，有些微妙地勾起嘴角，远远地跟在小人骑士身后?，时不时向周围看上几眼。 她担心着周围会有暗箭射向莱芙，但是不很?肯定那道暗箭的来源是何方。于是一面不远不近地跟在莱芙身后?，一面零零散散打下一些小昆虫做猎物，在数量上倒也不算是太落后?于其他的猎手。 一路上，小人骑士似乎并没有遇到多少困难。 莱芙似乎专挑着「大型」的猎物去打。又一只?林鸡，又一只?林鼠，然后?又一只?…… 哪怕是这种至少需要十多个小人合作才能打下的猎物，她也是一击——顶多两击——就能够将其砍死或刺死的刀下，猎物身上的致命伤口是极整齐的、猎物出?的血是很?少的，还有——按照小人们的说法——皮料是保存得最完整的。 时间将近正午，太阳逐渐烈了起来，众小人在草丛或者树下荫凉处吃饭。 到了这个时候，娜提雅维达已经记不清莱芙已经猎获了多少猎物了。 看见小人骑士似乎从初战失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在捕猎的过程中渐渐变得很?愉悦，娜提雅维达也觉得相当愉悦。 - 在猎杀了一只?林鸡之后?，莱芙在一株蘑菇旁停下了马。 她将莉莉繫到蘑菇干上，找了一个干净的石子搬到蘑菇下，坐在蘑菇盖的阴影里歇了一会儿。 这时候，娜提雅维达牵着马过来，望向坐在蘑菇下的莱芙：「骑士小姐，收成怎么样?？」 第209页 「还不错。」莱芙注意到娜提雅维达手里拿着一套弓箭，后?知后?觉道，「您也开始捕猎了吗，上午的收穫如何？」 「我的收穫也不赖。」娜提雅维达说着，从马后?取出?了一只?体型中等的蜘蛛，颇有兴味地说，「您看，这只?还没有收起来。这样?的体型，正好够我们两个人当午餐吃一顿了吧。」 「请您千万不要这样?。」莱芙的脸白了白，别过脸不想看。 「看起来相当美味，您不想要试一试吗？」娜提雅维达，「您看它?毛茸茸的有力的小腿，咬上去一定有相当丰富的口感……」 「请您立马将它?收起来吧，不要让我看到。」莱芙摸着肚子，「我还不想彻底失去食慾。」 娜提雅维达「啧」了一声，有些惋惜地将蜘蛛重新?挂到马身上。 莱芙起身，背对着娜提雅维达，走到了自己?新?鲜猎捕的林鸡的边上，取出?刀来，从翅膀根部割下了一块肉。 娜提雅维达则聚集了一些枯草，用火石取火，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烤鸡翅膀根肉。 之后?，娜提雅维达和莱芙就在蘑菇下午歇。 小人族常年生活在地下，地下虽然有光线，但是毕竟阳光都?是经过一曾过滤之后?才会照射下来的。因此小人对于地面上的阳光稍微有些敏感，得等到阳光稍为平息一些才能动身。 娜提雅维达这觉睡得稍久了一些，等到她醒来之后?，发现?小人骑士和她的马已经消失无踪了。 - 莱芙是追着一只?林鸡离开的。 她上午已经捕获了足够多的猎物，想要找回的尊严和多余的赞誉已经足够多了。上午的劳累在策马奔腾的时候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多少难受，但是在休息之时肌肉反而酸痛起来。她原本并不打算在下午出?去捕猎的，要说之所以会追出?去，是这只?林鸡太过烦人。 莱芙本来正睡得好好的，突然脸上一阵绒绒的痒意，让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在脸上抓痒的时候却?抓到了一手滑熘的鸡毛。一下子惊醒过来。 那只?长?着尖嘴的生物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两只?小黑豆一般的小眼睛里冒着骇人的光，她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疑心是那只?刚被她割了翅膀根肉的林鸡原本是在装死，此刻活过来报復她了。 她伸手去拿刀，却?发现?娜提雅维达正在她身边熟睡，而且正好将她的刀压在身下。莱芙心道自己?这回实在是太大意了，恐怕这一回两人非但任务没有做成，而且要遭受「被鸡啄死」「被鸡压死」「被鸡踩死」之类的极其屈辱的死法。 却?没有想到，那只?鸡却?并没有攻击自己?，反而逃了。 莱芙立马从娜提雅维达身下将刀抽出?来，然后?驾着马去追那只?林鸡。渐渐跑到了离此次野猎的范围圈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周围的小人声也渐渐地消失不见。 追着追着，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只?林鸡就突然跑到了四围的林中，再也找不见了。 莉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 莱芙环顾四周，发觉她此刻所处的地方，是一处空地，而且面积相对于小人而言相当大。之所以说空，是因为地上虽然有些枯枝枯草，却?并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掩，有几个边面光滑的树桩——这明?显只?能是小人用工具砍的。 这一片区域横竖大约有百间屋子的长?度，而莱芙此刻就在这片区域的中心。 周围没有人声，安静得可?怕。 「算了，我们回去吧。」莱芙觉得这地方让人心口发毛，她习惯了走人类开闢出?来的道路，却?丝毫不擅长?辨认森林里的方位，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莉莉能认得来时的路，但是她一扯缰绳，准备换一个方向的时候，却?发现?莉莉站定了也不肯动，「莉莉，你怎么了？」 枣红马哀哀地叫了一声，依旧不肯挪动一步。 「你感觉到什么了吗？莉莉？」莱芙知道有些时候动物对于危险的直觉要比人强得多，她望向了莉莉脚下，「地面有问题？……」 她曾经想过那些曾经生活在柯利弗森林中的真正的「大型」野兽是如何消失的，也想过为何过了这么久，在这么大一片其余没有竞争者的森林里，为何依旧没有大型野兽迁徙进来——要是真的发生了这一切的话，它?应该会很?快在林中称王称霸的。 「难道这是一处狩猎地……用猎物将大型勐兽引到这里，然后?捕杀？可?是用什么工具？……最有可?能是陷阱吧？……可?是如果?是陷阱，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现?在的体重其实同几根草差不了多少，总不会触发吧……」莱芙自言自语地抬起头来，却?突然在周围的草丛里，发现?了无数枝向指向她的利箭。 箭簇之密，甚至看上去不像是箭，然而让人疑心这是一种奇怪植物的花瓣。 这些箭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一下子就将莱芙包围了起来，在各个方位都?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一个可?以冲出?去的口子，除非她能在瞬间学会上天入地。 「你们是要来杀我的，还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们做的？」莱芙举起了刀，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然而想要通过谈话来拖延时间的企图并没有达成。 第210页 那些握着弓箭的人似乎并没有丝毫配合她的意图。这说明?这些人对她无所求，的确只?是想要她的性命而已。她话音刚落，便听到第一箭射出?。 这一箭是从她脑袋的右侧射过来的，弓箭手的准头很?好，如果?射准了将直接传过她的右耳。 莱芙挥刀防御，截着那箭的箭头砍下，虽然成功地将那箭砍下来了，但是依旧被箭尖划破了额头。 小人骑士大力地喘着气，这虽然并不是很?大的动作，但是汗水已经立刻浸透了她的衣襟。冷兵器割破皮肤的痛楚让莱芙清醒的意识到，她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她只?有一条命，无论她曾经杀过多么可?怕的凶兽，她也只?是一个会流血会轻易死掉的凡人而已。 「只?是这样?吗？」出?人意料的是，小人骑士既没有求饶，也没有等死，反而放肆地狂笑?了起来，「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派你们的过来的，可?是这种把?戏也太没有魄力了吧？难道你们捨不得制箭的材料吗？所以这么多弓箭手其实只?是走个过场，为了拿出?来当摆设用的吗？一次只?射一枝箭的把?戏，有什么好玩的……」 第一箭之后?是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在第一箭之后?，就是万箭齐发，无数条弓弦的声音和为一响。 就在火烧眉毛的时刻，莱芙用力地一踩马蹬，莉莉受力之下便能屈能伸地趴到了地上，而莱芙则借力弹起。 莱芙最引以为傲的也许算是她的弹跳力，随着等级的上升这项能力也得到了加强。若是她计算得没有错的话，在这些箭到她刚才所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她将会正好跳到自己?头顶以上。那些箭会交错地飞一段距离，然后?落在地上，或许有些箭头会碰在一处弹开。 要想完成这一切需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这些弓箭手确实都?同时射出?了箭，第二，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出?箭的时间保持在一个极窄的区间里，第三 ，这些弓箭手每个人的准头都?要足够好。 如果?真的能满足这三个条件的话，甚至就连莉莉都?不会伤到分毫。这样?的话，在这批弓箭手换上新?的一批箭之前，她将会有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时间可?以用来等待援兵或者自救。 如果?真的能满足这些条件的话…… 而实际上，这些三个条件根本就是不可?能同时满足的…… 在空中她将无处借力，她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种处境下用刀，做出?这最后?一搏，也同时就意味着放弃了之后?全部反抗的机会。 对了，还有可?怜的莉莉，它?恐怕不会有那么幸运的。 在生死关头做出?这个选择，可?能只?是为了死得体面一些——也就只?是把?自己?从一具被无数根箭射中的尸体，变成一具被十几根箭射中的尸体而已。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也许娜提雅维达来认尸的时候也许会方便一些。如果?能有机会能下葬而不至于曝尸荒野被野兽吃掉的话，尸体应该也会好修復一些吧。 莱芙这么胡思乱想着。 「骑士小姐！」 就在莱芙到了最高点，快要落下来的时候 ，似乎听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声音。 那一瞬，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 莱芙低头看身下的箭簇，很?多的箭头集中在一起，形状有些像是一朵盛开的木条花。但是这朵木条花不出?所料地缺了好几瓣的叶子。有几个弓箭手并没有跟上大部队的节奏，手中的箭甚至还没有射出?。莱芙跟他们中的一个对上了眼神，而那人对着她弯起了弓。 很?奇怪的是，在感觉到痛之前，莱芙先感觉到了浑身酸软，就像是力量一下子被抽出?了去。 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箭头上涂了神奇的药物。 这种诡异的药物甚至开始改变她的视觉了，她甚至看到好几枝箭旁边都?出?现?一道红影，看到了这些箭偏转了方向。 莉莉的生死有关攸关之际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柔韧性，它?的两只?后?腿弯曲着，尾巴死死地夹在股间，两只?前蹄则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抬起，将脑袋压在腿下。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一把?将莱芙接在了怀中，「您真是太让我担心了。」 「我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莱芙问，「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刚才考虑了一下我的遗嘱……」 「并没有呢。您并没有受伤，除了额角这一个，您甚至没有一点伤痕都?没有 。」娜提雅维达摸了摸莱芙的脸，「就是脸色有点白，皮肤有点凉而已……」 「所以说，」莱芙问，「难道那些箭真的改变了轨道吗？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我们并不可?能同时有这种错觉吧，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道，「您还有没有告诉我的事，在您的身上，是不是隐藏着一种神奇的——或许我可?以理解为——能在危险关头保护自己?的力量？」 「不。我想恐怕是因为柯利弗森林中真的有着某种神秘而友善的精灵，我刚才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莱芙摇摇头，眼前开始出?现?无规则的星星图案，「真是太奇怪了，我明?明?并没有受伤，只?是跳了一下而已……为什么会累得这么厉害……」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唤道。 第211页 莱芙已经昏睡了过去。 -- 莱芙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依旧没有找回自己?的力气。 她的眼珠还能转几下，但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她回忆了一下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那么多枝箭向她射过来，居然能活下来，这简直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是重伤卧病的状态，而且安稳地睡在睡在床上，并没有被想吃肉的动物骚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脖子上一凉，有一只?手探了过来。 莱芙她活动了一下眼珠，发现?这只?手的主人是娜提雅维达，她张了张口，发现?还能说法：「咳，我成了残废吗？娜提雅维达……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她觉得如果?受伤的话，最有可?能受伤的就是腿了。说着说着，莱芙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很?懦弱地湿了起来。 「骑士小姐，您不记得了吗？在您昏睡之前，我曾经告诉过您，您除了额头上这一道伤口之外，并没有其余的伤口。」娜提雅维达摸了摸莱芙的脸，接着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缩回了手，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亮晶晶的东西难道是骑士小姐的眼泪吗？太难得了。」 莱芙用力地摇了摇头：「你说我没受伤，可?是我什么脖子以下动不了呢？」 娜提雅维达说：「我也觉得很?奇怪，您没有受伤，也不像是中毒，您表现?出?来的症状，却?像是……」 「像什么？」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说：「像是缺血。」 有人敲门，娜提雅维达出?去应。 这期间莱芙一直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慢慢地整理着思绪，等到了娜提雅维达回来之后?，才说：「娜提雅维达，我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您说吧。」娜提雅维达。 莱芙说：「我今天被……不对，我睡了多久了？」 娜提雅维达说：「您想说的应该是昨天吧。」 「我昨天被那只?蚂蚱吓到的事，」莱芙说，「您当初似乎还嘲笑?我腿软站不稳……」 「这难道不是一向勇敢的骑士小姐一不留神暴露出?来的胆怯吗？」娜提雅维达说，「就算是再怎么胆大的人，也会有恐惧的东西。您惧怕昆虫这种事，我能够理解，所以以后?不会拿出?来嘲笑?您的。」 莱芙吃力地转动着脖颈，面向娜提雅维达：「不是因为的害怕，或许是我的某种『病』发作了——对，就是现?在正在犯的这种『病』。那时候的症状可?能较为轻一些，所以很?快就恢復了过来，而现?在……」 娜提雅维达没有说话，但是神情仿佛仿佛在说：您在狡辩吧。 「您应该能意识到吧，那个时候的我并不像是平常的我。」莱芙忙道，「平常的我，就算会害怕，但也不至于会在身体上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哟，骑士小姐，您这回难道又想将责任推到使?您体质发生变化的小人药水上了吗？」娜提雅维达说，「难道它?不仅改变了您的酒量，又使?您得了这场奇怪的病吗？我当初在设计小人药水的时候，可?绝对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多的副作用呢。」 「咳。」似乎想起了什么，莱芙苍白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过了一会儿才说，「确实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我刚才没有那种意思。我是想说，这两次还有一个共同点……」 「您是说偏折了方向的标枪，还有同样?偏折了方向的箭吗？」娜提雅维达端过杯子来给莱芙餵了一点水，「如果?这是真的，我想您生的这场『病』相当不错。」 「希望也能恢復得像是昨天那场一样?快吧。」莱芙说。 「等一会儿……」娜提雅维达凑近了莱芙的脸，「骑士小姐，您刚才是不是说自己?脖子以下没有办法动弹呢？」 「我是这么说的。」莱芙眨了眨眼，总觉得娜提雅维达的语气有些怪异。 娜提雅维达说：「那么，我很?乐意帮您洗澡，还有做很?多类似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是我为你们日的万！ 第56章 这座房子与周围小人所住的房子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 坐落于京都平民的住宅区之间，但是周围却围了不?少人，显出了此处的不?同。 这两日来访此处的达官贵人、王室宗亲们络绎不?绝, 有的人甚至带着名厨腌制而成的稀有虫干来拜访，但是这些?礼物都和?它们的主人一起被拒之门外。 据说住在这间屋子内的姑娘在前不?久的一场野猎之中风头大出, 她一次性?捕获的猎物要超过?十?个成年男性?小人。更?加令人称道的是, 在她斩杀猎物的过?程中，场面十?分血腥, 时常有血液从?整齐的刀口中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的场面，然而她身上却没有沾上一丝血污。 又有传闻说，在之后的野猎过?程中，这个姑娘受到了因为流箭的攻击而受了重伤，在从?猎场回来之后便昏迷不?醒, 恐怕是命不?久矣。 屋外的传言真假掺半，屋内人是怎么也不?会知?道的。莱芙此刻更?并没有心思去在乎这些?，她正试图用无力的眼神?和?言辞阻止娜提雅维达摸到自己领口的手：「娜提雅维达, 你真的不?用帮我。我可以自己做这些?事的，不?需要劳烦你。」 第212页 娜提雅维达颇为期待地望着莱芙：「可是骑士小姐您现在的表现，仿佛就是在邀请我帮您。」 莱芙下意识地望向了门窗的方向, 在发现房门禁闭, 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时候, 有种略微奇怪的感觉。 「骑士小姐您就不?要再逞强了，如果需要的话就直接说就行了。」娜提雅维达的手摸到了莱芙领口上的系带，两指轻轻一捻，系带便被解开了, 「放心吧，我又不?会说出去的。」 「咕咕」。 莱芙的肚子叫了两声。 娜提雅维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低下头望向莱芙的肚子。 莱芙刚起来时嘴里苦涩，没有丝毫想吃东西?的欲望，于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飢饿。到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从?昨天下午在弓箭手的围堵之下昏过?去之后，便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了。 娜提雅维达的目光慢慢上移，接着颇有几分惋惜地摸了摸莱芙的脸。 莱芙说了：「我饿了。」 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 「我倒差点忘记了。」娜提雅维达的两只?手插到莱芙的肋下，让后者靠着床头靠背坐起身来。接着起身，从?桌上端来一碗松子林鸡羹，用小勺子一口一口餵莱芙吃下。 坚果肉羹是用松子粉和?林鸡肉泥做成的，煮得香甜软糯，入口后几乎不?需要咀嚼就化在了口中。随着飢饿的消失，莱芙有了一些?精神?，但是在想要抹去嘴角沾上的一些?食物的时候，胳膊却不?能动弹分毫。 娜提雅维达放下碗，然后脸凑到了莱芙的脸上。 莱芙能感觉到唇上的甜甜的残羹被一下子舔走了：「你……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一副她似乎只?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的模样，颇有几分不?解地望向莱芙，「骑士小姐，您刚才?难道没有人让我帮您做一下饭后清理吗？那么接下来……」娜提雅维达看向了莱芙的领口，「骑士小姐一定很想要我继续吧……」 「我可以对着圣殿起誓，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在娜提雅维的目光下，无法?动弹的小人骑士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长了毛似的发痒，尤其是在背上，更?可气的是她根本就无法?抓挠，「对了，娜提雅维达……刚才?叫您出去的人是谁呢？是不?是和?我突然遭遇弓箭手的事情有关?……」 「欸，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也可以吗？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伸出手来，放到了莱芙的脸颊上，捏了捏鼓起来的脸颊肉，然后回答说，「宫廷里来的人，就是当初邀请我们去参加野猎的青年。他是来通报骑士小姐那日的猎物数量的。」 「那么对于我之后遭遇到的危险，他并没有解释吗？」莱芙好不?容易凭着意志力将背上的痒痒压制下去，结果娜提雅维达又将作?乱的手放到了她的脸上，捏捏耳朵又揉揉鼻子，似乎将她当成了一个不?会动的玩具。 她故作?镇定道，「当时有那么多人拿箭射我，我差一点就死了。我想知?道那个地方是不?是小人族处理大型野兽的地方。」 「那人的说辞与您的猜测相差无几。您遇险的那个地方，的确是处理意外入侵的大型野兽的地方，但同时那个地方也是曾经用于处置不?速之客——也就是人类——的地方。」娜提雅维达的手逐渐下移，从?脸颊划到颌骨，又划到了颈部，顺着解开的衣领向下。 指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小人骑士的皮肤上开始出现了一粒粒细细的鸡皮疙瘩。 莱芙说：「别这样，请……请停下来……」 「我只?是想要给您换衣服而已，没有想到骑士小姐居然脸红了呢。」纵使此刻的心思和?动作?都不?怎么正经，娜提雅维达的神?情和?语气却是相当严肃的，「——您所见的那些?弓箭手，是从?小被训练来维护柯利弗王国外围不?遭遇侵扰的死士。 「您是在我毫无觉察的时候跑到那边去的，这一开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刚才?那个侍从?给出了解释。在柯利弗森林中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苔藓，这种苔藓遍布森林中各处的土壤、树根还有岩石表面，这种苔藓中有一种特殊物质，在烈日下会产生让人迷幻的药物，对于精神?不?振以及身心疲惫的人很容易产生作?用。但是对于在这片森林中出生长大的生灵们而言，他们因为早就对这种苔藓中的物质打过?很多次交道，所以不?会受到影响。 「小人族正是利用这种苔藓，以及一些?机巧的设计，将危险的外来者引向陷阱的。在这片森林中，类似的陷阱还有许多处。不?仅仅有弓箭手，还有各种容易被触发的机关?。正是因为您的体型与小人相类似，所以那些?机关?与陷阱对您并没有影响。但是那些?经受过?特殊训练的士兵则并不?会管您是不?是一个小人。他们只?要看到活物出现在范围之内——若是这些?活物并没有被机关?绞杀——那么就会亲自动手格杀。 「小人们极难得接待外来的客人，所以才?一时忘记了叮嘱您这些?东西?的存在。那个地方离开我们的野猎区那么远，我很想知?道，您是被什么东西?引向那个地方的呢？」 「是一只?兇恶的林鸡。」莱芙恍然大悟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它会突然凭空消失不?见，原来只?是一种幻像……」 第213页 「『一只?兇恶的林鸡』么……我还以为您看到的是一个美丽的落难姑娘呢。」娜提雅维达的手停了一会儿，手指勾着系带，将一侧肩膀上的衣服拉下。 莱芙觉得自己做为一个受了伤的人，让同样性?别的同伴帮自己换一下衣服洗一个澡之类或者做任何类似的事情都没有半点不?应该的地方。她将自己的一点赧然理解为，一是麻烦了别人的不?好意思，二?是将身体赤-裸向人的不?适应。 她也知?道就算是被娜提雅维达看到什么，摸到什么，自己也并没有计较的必要。因为在昨天回来之后，她的衣服肯定已经换了，身上出的汗也被清理过?了，不?然现在身上也不?会有清爽的感觉。屋内并没有别的人，这一切肯定都是娜提雅维达做的。所以在自己能说话能表示反抗之前，该看该摸的娜提雅维达应该已经看过?摸过?了，何况莱芙其实也并不?在乎这些?。 但是让她感觉到极不?自在的是……娜提雅维达磨磨叽叽的动作?，以及趁着她不?能动弹便要趁机逗弄她的态度。 「……」莱芙忍气吞声，「您能快一些?吗？」 -- 奉王命来看望莱芙的侍从?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 一从?娜提雅维达口中得到了消息之后，侍从?很快就骑马往王宫的方向赶，一进王宫便直奔国王的所在。 小人国王端坐在王座上一言不?发。 赖安王子与他的父王在一间屋中，此刻他那张因为过?于圆润而显得无害的脸庞上满是阴鸷，颇为暴躁地背着手在殿前踱步：「那个人还真是命大，简直就像是一个怪物。就连本族最?好的投标手都射不?中她，我可以发誓那只?捕虫标的确在空中生生地偏转了方向。而且她在箭阵之中，居然能毫髮无伤地脱身，实在是咄咄怪事。只?希望她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受了致命伤才?好，在这次倒下之后，便再也不?要醒来惹事了……」 侍从?听到了赖安王子的声音，脸上的谦卑神?情更?甚，低着头从?屋外进来。 国王拈动着唇上的短须，威严地望向侍从?：「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万幸，这位勇士姑娘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她只?是受惊过?度所以昏迷了而已。」侍从?道，「她现在已经醒过?来了，而且或许很快就会痊癒。」 「已经醒过?来了。」赖安王子拎起侍从?的领子，「你确定她真的醒过?来了？」 「是……是的，王子。」在肥硕的赖安王子面前，身材瘦削的侍从?就像是条晒干的虫子一样。侍中本以为他回来禀报的是一个好消息，但是现在看来赖安王子更?想要的，明显就是一个相反的消息，「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她站在我面前，但是我已经从?照顾她的那位姑娘的口中得到了确实的消息，她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赖安王子松开了抓着侍从?的手，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侍从?站稳之后，便看向了国王，国王脸上并没有过?于浓烈的情绪，只?是有几分忧色：「按照约定，既然她已经醒过?来了，那么她所提的任何荒唐的要求，我都必须非同意不?可了。」 「那女人的同伴不?足为患，要是她这一回丧命了就好，父王便就不?必再有这种担忧了。」赖安王子说，「我也可以放心不?少。这是太可惜了。」 侍从?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一向受人尊敬的国王和?王子这回想要赖帐。 国王曾经向所有的国民承诺过?，只?要能将赖安王子平安送回来，就可以答应那人任何一个愿望做为回报。虽然他也觉得那个姑娘想要将准王妃当做谢礼，这样的请求相当无礼，但是国王和?王子难道仅仅为着这一个理由，就希望将她杀死吗？ 天色已暗，宫殿的门大开着，秋天的空气微凉。 国王继续拈动他唇上的短鬍鬚，突然将目光落向了门外，「这……这是怎么回事？」 侍从?转向了国王的目光所望向的地方，那处是柯利弗森林的中央，三个圣堆所在的地方。从?那处发出了极亮的幽蓝色的光芒。 侍从?、国王和?赖安王子相继跪下，脸上露出谦恭而恐惧的神?情。 「这道光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国王说，「或许是因为我们做了违背神?的心意的事。」 -- 分配给小人骑士的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只?有蚂蚱眼睛大小的火焰，让屋内显得有几分昏暗。 娜提雅维达的手停留在她的肩头，缓缓地将一边的衣服的拨下一点，又缓缓地拨下一点：「骑士小姐，您为何如此迫不?及待？」说着俯下身来，凑到了莱芙的耳边，「既然骑士小姐想要快一些?，那就快一些?好了。」 莱芙从?尾椎骨生出一股发毛的感觉。 原本她身上似乎被无数条细细的无形绳索捆绑着，哪一处都使不?上劲来，没有想到她突然一使力，这些?细锁链就像是被中缝噼了一刀一样散开了。她原本无力的身体中毫无理由地冒出了产生了一丝力气，勐地伸出手去，将娜提雅维达停留在她胸前的脑袋一把推开，铿锵有力地说：「我已经没事了，所以换衣、洗澡还有所有类似的事情，我现在都可以自己来……您真的不?需要再帮助我了。」 看着莱芙依旧惨白的脸，娜提雅维达颇有几分愕然：「这可真是太可惜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她转身，望向了窗帘之下的某处。 第214页 「我一直躺在床上并没有怎么动，今天应该不?需要换衣服了吧。」莱芙大力地唿了一口气，将自己领口的衣服系带再一次系好，然后扶着床沿突出的部位下了地。 在面向正对着窗口的那面墙穿鞋的时候，莱芙发现了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蓝色的发光的细线，不?由得伸手向那道细线摸去，就在她将手贴到了墙壁上之后，那道细线便从?墙壁上转移到了她的手上——这显然一道光。 对这道蓝光，莱芙不?知?怎么的有种熟悉感。 于是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的小人骑士在床边转过?身，望向了窗口处，只?见两片厚窗帘的中央，有一道空隙，蓝光便是从?此处射入的。 在窗口到那面墙之间，还有一条淡淡的蓝色光路，灰尘在中间旋转飞舞。 娜提雅维达的视线也逐渐上升，也看到了那条蓝色的光路，疑惑地望向莱芙：「骑士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莱芙扶着墙，几步走了过?去，接着一把拉开了窗帘：「光源……会在哪里……」 她将视线沿着如同棋盘般整齐排布的小人国居民区的房子间的空隙向蓝光的源头望去，直到停驻于一处拐角。她又向远处高处望去，只?见那些?幽蓝色的光线在小人国穹顶上映照出一个从?中间向周围逐渐由亮渐暗的圆形。 那束来源可疑的幽蓝色光芒经过?了小人国穹顶、地面、墙壁的逐层反射，将她目光所及的各处都笼罩其中，其差别只?不?过?是在亮度上稍有差异而已。 分明是一个夜晚，却亮得要命。 「骑士小姐，您没事吧？」娜提雅维达走到了莱芙身边，担忧地侧头望向了幽蓝色光芒之下后者的脸。 莱芙正愣愣地仰头望着小人国的穹顶，听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声音，才?发觉自己现在没有倚靠着任何东西?就能站直了，而且没有什么不?适感，便说：「我的力气已经恢復了大半。」 她的力气莫名其妙地消失，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将必须要在床上躺着休养个十?天半月之时，却又莫名其妙地恢復了。恢復力气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一切变化如果找不?到原因的话还是会让她相当难以接受，她将时刻担心着她的力气会不?会又在某时突然消失——而那个时候很可能就是她与敌人正面交锋的时候。 「已经恢復了大半……」娜提雅维达疑惑地咀嚼着这些?字眼，又狐疑地朝着屋内四处望了几眼，「或许您真的没有说错，这森林中真的有某种我不?知?道的……」 「娜提雅维达，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莱芙没有听到娜提雅维达后半句话，她现在很是期待后者能给她一个答案。 毕竟，莱芙所有对小人国的了解——除了她在到达小人国之后的短暂时间里，亲眼看到和?亲耳听到的一切之外——都是从?娜提雅维达口中得知?的。她几乎下意识地以为娜提雅维达一定知?道小人国的所有隐秘，能立刻解答一切神?秘的她所不?了解的事情。 「骑士小姐，您将我想像得太博学了一些?。我如果知?道的话，为何刚才?还会问您那是什么东西?。事到如今，我只?能提供给您一些?我所知?道的信息——您看，光源在那个地方的正下方。」娜提雅维达用手指向小人国穹顶中央蓝光汇聚得最?亮的那一点。 「而光源所在的位置，骑士小姐，您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正是柯利弗森林中央的金矿所在之地。然而那道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我现在的确并不?清楚。」 「我的确记得您提起过?金矿。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对于小人国的了解程度还是不?够。」娜提雅维达迟迟没有答话，莱芙望向她，只?见后者盯着穹顶上的蓝光，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这个时候，您想的难道是要开採金矿吗？」 「有谁会不?喜欢金子呢？」娜提雅维达舔了舔唇，目光锁定在远方某处，「我差点就忘记了小人国里还藏了这么多的金子。骑士小姐，您不?觉得这道蓝光，其实是在邀请我们去那处探索吗？」 「事有蹊跷。我想不?出有什么东西?会发出这么强烈的这种颜色的光芒。某种东西?在燃烧 ？不?太像。我想最?大的可能性?恐怕是，这道蓝光来自于一种强大的魔兽。我过?去的一次经歷或许可以做为参考……」莱芙回想起了在上一个任务中红光耀眼的火云雀影，想到身边的女巫并没有参与那一场战斗，于是简略地说明了一下。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暂时不?要再去想什么金子的事情了。曾经有那么多人追逐着森林深处的黄金而来，最?后却丢了性?命而去，现在看来这不?止是小人强力抵抗的结果，另外一种势力也发挥着极大的影响。我现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些?蓝光恐怕并不?预示着收益，而是预示着变数。我们得加紧行动了。」 「可是这回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甚至骑士小姐您差点都搭上了性?命，若是不?能得到与风险相匹配的收益，那才?叫得不?偿失呢。我看金矿所在的位置值得一探。」娜提雅维达说，「小人国民风过?于淳朴，这些?小人恐怕并不?知?道自己坐拥了一坐宝库，甚至不?知?道该用这些?黄金做什么才?好呢。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然而就算是您也不?能对那道蓝光的来源做出任何解释，还是不?要白白地去冒风险了才?好。」莱芙说，「我们必须想办法?立刻将米莉公主带走。我隐约地觉察出了小人国对于我们的敌意，要说我遭遇到的那场箭阵只?是一场意外的话，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说服我。现在小人国又显示出了一处它的诡异之处，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合再继续留下去了——您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第215页 娜提雅维达正欲反驳，目光稍一移动，便看到了一个个的小人都从?自家?的屋子里出来了。 小人国的居民就像是这片大陆上大多数的人类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蓝光显现之时，已经天黑了有一会儿了，大部分人已经陷入熟睡中了，过?了一段时间才?被醒着的人叫醒的。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比起这些?人来都要更?早地发现这道蓝光。 而在这些?小人居民醒来之后，便都立刻向着那道蓝光的来源位置跪下，匍匐在地上顶礼膜拜。 莱芙一把将门打开，向跪得离她最?近的一个戴着蓝色小锥帽的小人走去，然后半蹲下身子问她：「您知?道这蓝光是怎么回事吗？」 中年女人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问题。小人国的子民从?记事起便知?道在面对蓝光之后该有何反应，自然不?会有人拿类似的问题来问她，她回头一看，眼前正是那个最?近才?搬来的小人姑娘，便立刻往下扯着莱芙的袖子，低声嘱咐说：「快些?跪下吧，不?要抬头看，不?然您会受到惩罚的……」 见莱芙愣愣的不?动，便又催促了好几声，「快些?跪下，快些?跪下。」 看来这个女人并不?想要回答她的问题。 不?想要引起太大的动静，莱芙只?得听话地跪下。 莱芙一扭头，看到娜提雅维达跪在她的身旁。 「从?这些?人的反应来看，这道蓝光恐怕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您实在不?应该这么问她的。」娜提雅维达靠近了莱芙耳语。她很快对着边上的一个小人男孩说，「小孩，你知?道这道蓝光是什么东西?吗……不?，你告诉我，蓝光多久会出现一次？」 莱芙望向娜提雅维达。 「我当然知?道了。」绿色小锥帽之下，是一张圆滚滚的脸，男孩对于自己居然能知?道成年人不?知?道的事情这回事觉得相当新?奇，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母亲，压低了声音，慢慢地向娜提雅维达蹭过?去一点，脸上压抑不?住的得意，「蓝光是来自圣堆的，每个月出现都会一次，每次持续三天。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这三天，我们难道都需要一直这么跪着吗？」莱芙问。 「当然不?用了。」小男孩白了莱芙一眼，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要这样的话，谁来做饭打水，我们还不?得一个一个都饿死了。」 「你就这么起来了？」莱芙相当疑惑。 小男孩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没有和?莱芙说话。 身边渐渐地有唏唏嗉嗉起身的声音，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对望了一眼，也跟着起来。 「这三天，每天都只?能吃一顿饭，直到蓝光消失为止。而且也不?能做出表情太过?夸张的动作?，不?能大声地笑，也不?能哭出声来，不?然的话……」男孩虚指了一下小人国穹顶，学着成年人吓唬他时所用的语气，「不?然的话，『它』会很生气的。『它』会在半夜把你拖走，然后煮汤喝。」 「能告诉我，你说的『它』是什么东西?吗？」莱芙问。 男孩的母亲向自家?屋中走去，发现儿子没有在她身边。在用目光寻找时却发现儿子正与那个好坏名声参半的小人姑娘站在一处——而这位母亲很显然更?记得莱芙的坏名声——便对着小男孩喝了一声：「你还不?快点回去！」 小男孩应了一声，还没有回答莱芙的问题，便半跑半跳地朝着他母亲的方向冲去，脸上还带着笑。莱芙本想追上去要个答案，然而原本还挂着一张笑脸的小男孩在靠近他的母亲之后，便被妇人揪住了耳朵，几步拉回了屋里。 男孩的母亲在临进门之前还狠狠地瞪了莱芙一眼，眼神?中的意思相当明显，是在警告她不?要将自己的儿子带坏。 莱芙只?得摸着鼻子退回来几步，颇有几分尴尬。 让自己声名狼藉的确是一种减轻对手警惕之心的方法?，但是用这种方法?带来的副作?用相当不?小。 她发现娜提雅维达并不?在她身旁，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娜提雅维达正扎在人堆里说话。周围的人对于娜提雅维达倒不?像是对她那样有着种种不?满，反而有几分同情的可怜的意思，而且在她的衬托之下，对于娜提雅维达更?加同情更?加可怜起来。 莱芙心里的感受突然复杂了起来。她在想自己当初对于娜提雅维达破坏自己形象的举动，为何非得配合得如此到位？ 娜提雅维达从?人群中抽身回来，走到莱芙身边，两人回到屋内。 「根据我现在得的情况，我可以确定两点。」莱芙说。 娜提雅维达在莱芙身后将门关?上。 「第一，在『圣墟』，也就是金矿所在位置，的确存在这一个什么东西?，这些?光就是『它』身上发出来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只?凶兽，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小人国居民对于那只?凶兽持有信仰的态度。或许是因为这只?凶兽在某个时间段对于他们有某种协议关?系，类似于方提供食物和?栖居地，一方提供保护这样的协议。 「当初达茜公主来访的时候，你提醒过?她小人族与人类交战时所处的劣势，而当时她也曾经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似乎有所倚靠。所以我推断圣墟里的那个怪物就是小人国的庇护者。第二?点，我们今天看到的这道蓝光，其实只?是小人国的正常现象。因为每个月都会出现三天……」莱芙说到这里的时候皱了皱眉，「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是不?是只?有这三天会出现蓝光。」 第216页 「这个时候出现蓝光，可不?能称为『正常』。」娜提雅维达将窗帘拉上，「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这回蓝光的到来，要比上个月提前了十?天。」 「提前了十?天。」莱芙重复了一遍。 「骑士小姐您说得大体上没有错，圣墟之中不?仅仅有黄金，还有小人族的保护神?——它可能的确是一只?凶兽，但是小人国的传说中，它就是一个神?。但是关?于那个神?具体的信息我却不?知?道多少。这就像是圣殿在我们的百姓的信仰中存在着，但是除了神?官、骑士与部分贵族外，普通人并不?知?晓圣殿的来源与歷史，我所遇到的小人们也并不?清楚那个『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娜提雅维达说，「在我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前，有一点似乎最?值得注意。几乎所有的小人都知?道，小人族与那个神?有过?一些?约定。而要是违背了这些?约定的话，就会受得惩罚。而且对于这一点，每一个小人都深信不?疑。」 莱芙皱了眉：「同凶兽的……约定——类似于每个月进贡十?几个小孩子当食物否则就会降下惩罚的约定吗？」 「不?，『那个东西?』看起来相当善良。这些?约定与其说是两者之间互通有无的交易，不?如说只?是对于小人国居民的一些?行为规范。例如，每隔十?日至少参与一次野猎，无论地位高低都不?能例外，这就是其中的一条约定。」娜提雅维达说，「小人国的上层并没有太多奢侈的享受，而且要与臣民一道劳动，还有此地淳朴的民风，对勤劳的歌颂，对懒惰者的憎恶，也是这些?约定产生的影响。」 「照这样看来，这东西?倒的确像是个神?了。」莱芙说。 「您应该还记得小人国当初是多么地排斥外来者吧，这也是约定中的条例：不?得对外界产生好奇，不?得与人类接触，不?得远离故土。」娜提雅维达说，「如果违反了规定，惩罚的预兆就是蓝光的异常……」 莱芙与娜提雅维达对视一眼，说：「那么或许，小人们将会很快对我们的身份产生相当程度上的怀疑——我们再也耽误不?得了，必须早做准备。」 -- 第二?日早晨拉开窗帘，虽然是白天，但是窗外的蓝光依旧不?减它的威力。 整个小人国的交易都几乎停摆了，在街上很难听到人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闭门不?出，就连年幼的孩子们也不?再出来嬉闹。 周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相当压抑。 对于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而言，最?大的好消息是王宫中的各处守卫也因此而松懈了下来，在岗守卫在数量上减少了三分之一。就算是当岗的守卫，也因为要控制饮食的缘故，显得没有多少战斗力。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便决定在蓝光出现的第三日的晚上到王宫去见米莉公主。她们将会在对手情况最?糟糕情况下，将米莉公主从?王宫中带走，然后立刻离开此处。虽然娜提雅维达很想要去金矿的所在地探索一番，但是在莱芙的强烈要求之下，还是勉为其难地妥协了。 她们花了一夜的时间，确认了米莉公主所住的地方。接着又联繫了达茜公主，打听出离开小人国的办法?——她们并没有将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而只?是说要逃离小人国，要向达茜公主求助而已。毕竟三个人的离开方式，不?会比两个人的离开方式困难多少。 按照计划，在蓝光出现的第三日夜里，莱芙会潜入到米莉公主所在宫殿中，将她从?中偷出来，然后再趁夜从?小人的通道中走出。三人将会骑马到小人国的疆域之外，那时候娜提雅维达将会和?米莉公主一起，喝下可以恢復成人类体型的药水——很遗憾的是，因为莱芙所饮用的那瓶药水药效太勐烈的缘故，恐怕一时恢復不?过?来，但是这没有关?系。 离开森林之后，三人将回到伊格纳兹王国，米莉公主的故国。 在通常的情况下，蓝光会随着时间逐渐增强，到了第二?天的某一个时间点达到顶峰，接着光芒逐渐下降，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三天，蓝光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周围逐渐传出了谣言，说正是因为臣民不?受祖训，居然接纳了可疑的外来者，所以圣堆将要降下处罚。 莱芙不?再收到国王必定送来的友好邀约了，周围的人看她的目光也不?再是带着试探的善意，反而是憎恶和?恐惧的。 所以在第三日的夜晚，莱芙想要出门时，便看到了好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屋边徘徊。很可能是王宫中派来的人。 莱芙暂时还不?想要引起正面冲突，只?能装作?依旧虚弱无比，在当场翻了白眼吐了白沫，然后人事不?醒地被娜提雅维达扶回了房中。这才?减轻了那些?人的警惕。 -- 蓝光出现的第四日的夜里，那道幽蓝色的光线依旧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失去威力，目之所及之处，都被笼罩在一层不?祥的幽蓝光芒中。 在王宫中的某处屋子里，蒙蒙的水气在屋中升起，米莉公主脱下衣服，缓缓地踏入热水中。她脸上的神?情冷淡，似乎对于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丝毫不?在意。 使女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下。 米莉公主说：「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第217页 使女们应声离开屋子。 莱芙身穿一套与此刻的夜色融为一体的蓝灰色衣服，又以同样颜色的布巾遮住了下半张脸以及脑袋，压低身子在王宫的屋顶之间穿行。 小人国王室将米莉公主藏得极好，莱芙来到了她之前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个房间。然后一直趴在房顶上蹲守着，一直等到了她数着进去过?的所有使女们都一个个出来之后，莱芙这才?利落地从?屋顶爬进了窗口，踮着脚落地。 屋内水气瀰漫，此刻天黑，又没有点灯，所以几乎看不?清东西?。 莱芙确信自己的动作?很小，并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她朝着背对墙壁的方向走了几步。 「咯唧」一声。 撞到了一个凳子，莱芙将凳子扶稳，一下子僵住了手脚，十?分紧张。 转念一想，这个屋里除了米莉公主之外又没有别人，她实在没有理由紧张。 过?了一会儿，从?某处传来了有些?恐惧的女声：「……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莱芙摸索着向声音的来源方向走去，那地方离她并不?很远，她很快就找到了。 「嘘……」 莱芙俯身，精准地捂住了米莉公主的嘴，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要发出声音！」到了这时她才?发现，米莉公主的头髮被盘了起来，身上相当湿润，而且似乎……没有穿衣服。 第57章 此刻, 穹顶中央那个?浓而亮的蓝色圆形似乎又将亮度变得比白日深了一些。 每个?月，从圣堆传来?蓝光之时?，就是宫庭守卫们?轮流休息的日子。但是这个?月, 这场假期足足提前了十天。而且从天相上来?看，还有?极大的延续下去的可能性?。 然?而, 王宫中的小人侍从们?却在昨夜——也就是蓝光出现的第三个?夜晚——便早早地接到了巡守排班恢復如常的通知, 甚至有?不?少人的任务还被加重了许多。上官还特意叮嘱，要格外注意这几日的宫中巡守, 万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在宫中的某些地方。 小人国王宫中一处不?显眼的寝殿之外，使?女们?被不?近人情的主人赶了出来?，三三两两地靠在柱子上打瞌睡。周围还有?几十个?负责执守的侍从，虽然?每个?人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并且一直在殿外四处走动以保持清醒, 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悄悄熘进去的那个?人。 地上有?一个?正在冒白烟的小瓶子，瓶子里的巫药能产生让小人感官迟钝的效果。 一瓶巫药的效用?范围并不?很远，只能波及几间屋子大小的地方, 药效约能持续一刻钟左右。在药效过去之后?，中了巫药的人会缓缓地恢復过来?，由?始至终, 自身都并不?会有?任何?特别?的感觉。这瓶巫药对于人畜都会起作用?, 唯一的忌讳就是在遇到大量的水时?会失去效力。 这瓶巫药是莱芙在出发之前从娜提雅维达手中拿来?的。 莱芙本以为巫药可以起到一点让米莉公主安神镇静的作用?, 让后?者不?至于在看到她突然?出现的时?候做出一些太容易惊动外界的反应，但是莱芙没有?想到，米莉公主周围居然?笼罩着这么多的水汽，以至于这药对于她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冒犯您了, 真是抱歉，请安静一些。别?怕, 我是莱芙。我是来?救您出去。我可以放开您，但是请您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莱芙此刻只能死死得捂住米莉公主的嘴巴。 她对于这巫药起作用?的程度究竟有?多少还是心存疑虑的，毕竟娜提雅维达说了，只能减轻感官的作用?，而并不?是完全地消除。若是米莉公主挣扎起来?，闹出太大动静，依旧是会被发现的。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米莉公主似乎受到了太多的惊吓，因此没有?听清楚莱芙说的话——莱芙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才发觉，米莉公主原本的挣扎倒没有?这么剧烈，但是在听到她自报名字的时?候才开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她抬起湿润的手，本能地扒拉着莱芙的手，同时?身体不?断地扭动着，激起一阵阵水波。 「我是您父王派来?接应您的人……请您不?要再……」莱芙在面对挣扎的女子时?并没有?多少应对的办法?，有?些手足无措。 从水声中，她其实大略地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米莉公主正在洗澡，而她正好在这个?时?候闯了进去。 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搭救的时?机。但是莱芙总觉得这种情况下，凭着她现在的性?别?，足以很快地消除尴尬。她庆幸自己是一个?女骑士，因为如果是一个?男骑士的话，这个?时?候才是百口莫辩。 莱芙本想要等着米莉公主听到了她的身份后?冷静下来?，之后?再将她放开。公主身娇体弱，她自然?不?可能用?上十分力气去控制她，十分的力气里面或许只用?了三分。再加之，莱芙根本就没有?想到米莉公主会如此用?力挣扎，一时?不?慎，她非但没让米莉公主冷静下来?，自己反倒是在拉扯之下，一脚踩空落入了水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开来?。 在屋外，一个?侍从听到了屋中的「轻微」的水声。他知道这是屋中女子在洗浴时?戏水而已?，脑中浮现出未来?的王子妃美丽的样貌，不?由?得心笙荡漾。在注意到周围的同伴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时?，有?些羞惭地向?着远离寝殿的方向?跨出了几步。 第218页 在走动的过程中，他看到了地上有?一个?可疑的冒烟的瓶子，若是在平常的时?候，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出现，他定是会捡起来?查看的，但是这一回，不?知道为何?。他的目光却直直地掠过了那只瓶子，过了一会儿，他就将刚才看到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 「米莉公主，请您冷静一些……」在屋内，小人骑士虽然?已?经落入水中，但还是顽强地没有?放弃要将米莉公主的嘴捂住的打算。 米莉公主也并没有?停止挣扎。 黑灯瞎火之下两相「扭打」，莱芙浑身湿透，眼睛里也进了水，手脚在水中没有?在地面上那么控制自如，自然?不?得不?碰到了一些也许不?该碰的部位。 米莉公主拼命地想要将莱芙往水里压，结果反而被重心不?稳地被莱芙压在了身下。米莉公主用?力地勒住了莱芙的脖子。 莱芙的脑后?受到一阵大力，头不?受控制地低了下来?。当时?的姿势特殊，莱芙的鼻子和?脸颊一下子就挤人了柔软、温热而湿润的胸口。 当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埋在什么地方里面之后?，莱芙五雷轰顶，脸上像是被丢了炭火一样烧了起来?。 ——她对这个?姿势有?一种后?天习得的心理阴影，一时?间竟失去了力气。 米莉公主一下子挣脱开来?，呛了好几口水，在足以容纳十几个?人一同沐浴的浴池里，她游到了离莱芙最远的一边。 在米莉公主要上岸的时?候，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大腿，她几次尝试着，想要将那只手拉下来?，那只手却是纹丝不?动，米莉公主只能又羞又恐地低声说：「你……快放手……，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听到米莉公主的语气竟是如此的恐惧，莱芙也知道自己这回登徒子是做定了的，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我可以放开手，但是您可不?能叫人……嘶……」 米莉自己也觉得相当奇怪，为何?她这里头动静不?小，外头的人怎么居然?都没有?一个?进来?询问的呢。 莱芙的手一松，她当即就像对待一个?真正的轻薄之徒一样，一脚朝着她踹去。米莉没有?想到莱芙不?闪不?避，这一脚没有?踩空。 小人骑士狼狈地再次落水，而且似乎撞到了哪里。 这时?候，屋外的人却似乎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一从浴池出来?，顾不?得穿鞋，米莉便去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衣服来?，披上了自己的身，然?后?又去了寝殿的另一边，点燃了一盏油灯。 莱芙慢慢地从水池中爬出来?，拉起着自己的上衣摆将水拧干，然?后?抬起手来?碰了碰右脸颊上的伤口。 这伤口就是米莉公主弄出来?的。她踢她的那一脚正中头顶，而且力道确实不?小，莱芙一下子便磕在了浴池壁上，当时?接触的部位就是一阵麻意。 碰过伤口的手上沾了一点腥腥的红色液体，说明真的被磕破了。 看到伤口上的血，莱莱没由?来?的居然?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幸亏，这回没有?和?娜提雅维达一起进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有?一种在娜提雅维达面前受伤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的感觉。 眼前突然?亮了起来?，莱芙将手上的血迹在衣服上擦干，向?着光源的方向?走去，直到看到那个?身披白色丝制浴袍的人。 莱芙手里有?着米莉公主的小画像，但是在此之前只亲眼见过米莉公主一次。那回，远远地瞧着，只知道是一个?美人，这回终于可以靠近了看。 画像上那个?金髮碧眼的女郎已?经十足美了，然?而其姿色却不?及本人的三分之一。纵然?现在变作了小人，由?于某些可以用?物理原理来?解释的因素，米莉公主的体型也有?向?圆球方向?转化的趋势，但是依旧显得比一般的小人姑娘可爱迷人得多。 米莉公主站在桌边，双手撑着桌边喘气，她浑身湿漉漉的，金色的头髮披散在肩头往下滴水，水珠将原本就薄若无物的丝制浴袍浸成?了半透明色，婀娜的身形随着略带惊慌的喘息声在浴袍下起伏，若隐若现。 「米莉公主。请您不?要害怕……」莱芙轻声说道。 米莉公主在听到声音之后?的一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抬头望了她一眼，又四处望着，似乎正在寻找什么防身的武器。 小人骑士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又将两只手举起来?，手掌朝前，以示没有?武器，慢慢地向?米莉公主走去。 「我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并非是一个?偷香窃玉的浪子。您应该认得我的脸吧，而且——达茜公主来?拜访过我，我曾拜託她给您带过一些东西来?，您一定还记得吧。她应该和?您提起过我的来?意，也应该向?您描述过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决不?是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 米莉刚才在大惊之下，并没有?听清楚莱芙说的是什么。在灯光下，那个?声名狼藉的女骑士看起来?没有?丝毫恶意，五官透露出孩子般的纯良，说话又这么诚恳，难免会使?人忘记传言中关于她的那些不?堪的部分。 听了莱芙的话，米莉公主的脸色渐渐缓和?了起来?，但是在听到「达茜公主」如何?如何?之后?，脸色忽然?一青，奇怪地望了莱芙一眼。 第219页 ——毕竟，达茜是如何?声情并茂地向?她描述莱芙的，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莱芙的确是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在达茜的描述中的莱芙，比起传闻中的人来?，可要糟糕得多了。 想到了这一点，当米莉看向?那个?不?断向?靠近的小人姑娘的时?候，便觉得对方的每一块皮肤、每一根毛髮上都写满了好色与伪善。 莱芙离她不?过两臂宽了，但是依旧小步地向?她靠过来?。 米莉公主伸出一臂拦在莱芙面前，出言阻止：「请不?要再靠近了。」 这时?候，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 -- 在王宫里，入夜后?到现在还没有?睡下的人，并不?只有?米莉公主一人而已?。 达茜的住所离米莉公主最近。平时?后?者并不?爱与小人国王宫中的使?女们?来?往，也不?愿意与其余的王宫贵族们?有?任何?不?必要的交流，便一直都是她陪在米莉公主身边的。 虽然?米莉公主的性?子十分冷淡，对于她也并没有?显现出更多几分的亲热来?，但是至少渐渐地不?会总是对她板着一张脸了。 她很同情米莉远离故土之后?还要被拘束在小人国王宫中的小小一方天地之中，同样作为公主，米莉受到的管束比起她来?，还要更多一些。至少她能够在王宫的各处走动，需要的时?候稍做乔装之后?甚至还能出宫，但是米莉却不?能想去哪里就到哪里，而且恐怕这种不?自由?的状态还需要持续很久。 她几乎想尽了所有?的法?子来?逗米莉开心。她找遍了所有?民间女孩子们?爱玩的游戏与玩具，寻来?与米莉分享，即便后?者总是要拒绝她。 入夜之后?不?久，达茜想到了她白日里看到的一个?小把戏，不?由?自主地便走到了米莉公主的寝殿之外。 使?女和?侍从们?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全都站在寝殿之外外面。这说明米莉正如往常一样正在沐浴。达茜正准备回去，却发现使?女和?侍从们?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以往只要一看到她出现，这些人便会上前行礼，但是今日她都离得这么近了，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达茜慢慢向?寝殿门口走去，直到她透过半透明的窗布，看到了屋内水汽蒸蒸，抬起手来?正欲敲门的时?候，身后?才有?一个?使?女反应过来?，稍有?几分呆滞地问了一声好。 「你这是怎么了？」达茜狐疑地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使?女。虽然?明显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却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来?。 现在使?女和?侍从们?有?异样的状况，那么这或许也意味着米莉公主也正遭遇着什么。 想起了前日里向?她来?求助的那两个?人类，达茜不?由?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抬起手来?敲了敲门，问道：「米莉，你在里头吗？」 米莉公主并没有?回应她，然?而在她话音落下之后?，屋内传出了水声。 ——或许只是米莉在沐浴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人，是她胡思乱想了。但是或许…… 达茜又回头望了一眼周围的侍从和?使?女们?，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推开了门，在扑面而来?的水汽之中，闭上了眼睛，脸颊上染上了一层热度。 ——她只是，她只是想要确保米莉公主是安全的。并，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达茜就像是一只软体小虫一样压扁了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去，然?后?又迅速将门在身后?关上了。 屋内一盏灯都没有?点，显得十分昏暗。在浴池里中有?一个?女子的后?背，正是米莉公主的。达茜公主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细缝，慢慢地向?那个?后?背的方向?走去。 从达茜的角度来?看，米莉公主似乎在水中睡着了似的，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达茜却没有?将米莉叫醒，反而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米莉公主突然?冷声道：「您鬼鬼祟祟地进来?，是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达茜公主一下子的抬起的脚僵在了空中，嗫嚅着说，「想要，想要确认您的安全而已?……」 「您倒是找了一个?好藉口。」米莉公主冷笑一声，「还真要谢谢您的关心了。你们?父女二人将我困在这个?地方，我根本就见不?到外人，也没有?办法?出去。论我想要去哪里，都会有?人跟着。除了沐浴之外，我在其余的时?候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都做不?到。您是出于什么理由?会担心我的安全呢？」 「您生气了吗？」达茜公主小声地问。 「凭着我俩的关系，我恐怕没有?资格在您面前生气吧。」米莉公主口气冷淡而刺人。 然?而伴随着十分冷淡的腔调，却是一阵有?些欢快的扑水声，这让达茜心生疑惑。 「您既然?已?经确认了我的安全。」米莉公主说道，「那么就请您快些离开吧。」 「好。」达茜失落地向?门口走去。 「以后?也请您不?要贸然?进来?了，否则您的父王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很好呢。」米莉公主说着。 水花溅开，又是一阵欢快的拨水声。 第220页 达茜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望向?了屋内的某处。屋外的蓝光有?一部分透过了半透明的窗帘照射进来?，显得地上有?一点闪闪发光的东西：是水渍。 但是那地方离开浴池有?好长一段距离，同时?也并没有?在使?女们?从屋外送水进来?的必经之路上。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有?好几个?水脚印。 达茜取出一根火柴，擦亮了之后?点燃一盏灯，向?米莉公主走去。 见达茜去而復返，米莉公主有?些故作镇定地问：「您要做什么？还不?出去吗？」 米莉公主在浴池中，背对着她，金色的如同阳光一般的头髮挽起来?放在右侧肩膀上，露出一截脖颈和?白皙的背部。 「请恕我冒昧，您的屋里，或许还有?别?的不?该有?的人。」达茜公主有?些不?敢看米莉公主，于是扭过了头去。 她在屋中四处搜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俯下身子去看那几个?水脚印，明显是属于两个?人的，一个?是米莉公主自己的。另一个?，从脚的大小来?看，应该也是一个?女孩。最为清晰的那几个?水脚印是最后?留下的，对着浴池的方向?的。 「请您快些离开，难道还要我第四遍赶你走吗？」米莉公主疾言厉色。 然?而说着说着，又欢快地拨了拨水，然?后?急切地喘息了一会儿。 -- 远远地听到脚步声传来?，知道有?人要来?之后?，小人骑士便四处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最后?和?米莉公主达成?妥协，她们?熄灭了灯，一同躲到了浴池中去。 料想另一个?不?速之客会很快离开，却没有?想到那人非但理直气壮地登堂入室，而且还开了灯四处搜寻起来?。 莱芙毕竟没有?专修过憋气技能，很快就缺氧了，喉咙口烟燻火燎般痛着，几次三番地想要出水，都被米莉公主使?足了好大的劲压了下去。直到莱芙觉得若是再不?换气小命就要没了的时?候，达茜公主却还是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小人骑士冒出了头大口喘着气，然?后?一下子被米莉公主抱住了脖子，后?脑勺压到了后?者的胸口。小人骑士只好整个?人一动不?动，隔着一层柔软的肉，能听到米莉公主重重的心跳声。 「那个?人，难道就在您的浴池里吗？」达茜公主说的是问句，口气却是笃定的，她向?浴池的另一面走过来?。 米莉公主压低了身子，上半身更多地没入了水中，然?而并没有?松开手里抱着的小人骑士。莱芙只好跟着再一次入了水。 这简直是欲盖弥彰。 「你们?……」哪怕隔着一层水，达茜也能很明显地看到，米莉公主的怀中还抱着另外一个?人，不?由?得红了眼睛，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米莉公主似乎并没有?准备好要面对这种情况，就算是已?经被戳穿了，手依旧发僵地抱着莱芙。 小人骑士对于事情发展到这个?田地倒不?是没有?预料的。她一开始答应入水隐藏就只是权宜之计。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那个?不?速之客闯进门来?，她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其打昏了事。只是米莉公主三番四次地干扰她的计划，甚至差点将她闷死。 莱芙挣脱开米莉公主的两臂，从水里冒出了头来?，接着便对上了达茜公主的视线。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和?米莉公主之间的姿势，似乎相当的怪异。 「我知道了，你是在骗我的。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和?你的女伴两个?人离开柯利弗森林，而是想要带上米莉一起……」达茜公主红着一双眼睛盯了莱芙一会儿，然?后?又转向?了米莉公主，话中带着浓重的失望与失落。 「米莉，我不?是曾经跟你说过吗？你应该知道莱芙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能和?这种女孩子纠缠在一起。我都还没有?这样埋在您的胸口过，您怎么能让她……」说着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算是知道您在米莉公主面前是如何?描述我的了。」莱芙顿时?有?些尴尬，喉咙发干，「或许您是将我想像得过于不?堪了一些，其实我……」 米莉公主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说：「出去。」 达茜公主气唿唿地瞪了莱芙一眼：「你难道没有?听到吗？她让你出去。」 「我指的是您，达茜。请立刻出去。」米莉公主说。 莱芙本以为达茜还要纠缠一会儿，没有?想到米莉公主话音一落，她就真的很出去了。只是脚步特别?大声。 莱芙疑惑起来?：既然?达茜公主这么听米莉公主的话，那么当初米莉公主又何?必要藏起来?呢？这么做还把她好不?容易干了一些的衣服又一次沾湿了，而且呛了好几口水。 「只剩下半刻钟了，时?间不?等人，请您立刻与我一道离开比赛吧。」莱芙从水中出来?，将外套脱下来?挤干水分又穿上了身，接着又拧干了裤腿上的水，倒干了灌到鞋子里的水。 米莉公主很快地换好衣服，将一块布巾递给了她。 莱芙接过了布巾之后?道谢，对着自己的头髮搓了几下，将大部分的水分吸干：「您应该知道我是您父王派来?的人，老国王非常思念您，希望您能尽快和?我回去……」 第221页 「信上说，您是一位骑士。」米莉公主突然?开口。 莱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是如此。」 「我听说骑士会不?求回报地为了公主效力。既然?如此，若是我要求您违背我父王的命令，」米莉公主说，「您会做何?选择呢？」 「……」莱芙说，「首先?，您的要求必须真的符合您的心意，我才能回答这个?问题。您难道真的不?想要离开这里吗？或许您担心的是您离开这里的尝试失败之后?会遭遇到的惩罚，然?而您大可不?必顾虑这些，因为您只要说出您的心愿，而如何?达成?您的心愿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我听您刚才的话，觉得您在小人国里过得并不?快乐。您现在所有?的行动都受制于小人，我怎么能相信您现在的要求的确是符合您的真心的呢？」 「不?，我可以清楚得告诉你。我痛恨我的父王，因为他恐怕并没有?将我当成?女儿，而只是当成?一个?用?来?换取政治利益的工具。而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心满意足的。我在回去之后?，行动依旧受制于人。那么我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呢？」米莉公主说，「我在这里很好，并不?需要您帮助我。」 「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莱芙依旧在试图劝说米莉公主，「只要您现在愿意同我一道出去，在明早天亮之前，我们?就能离开小人国了……」 莱芙望向?了窗外，首先?看到了达茜公主的身影。这位小人公主似乎既没有?要离开，也没有?要找人来?的意思。对于这个?小人公主，莱芙心中还是有?许多疑惑的。 她究竟是敌是友？从刚才米莉公主对她的态度来?说，似乎米莉公主对她有?所怨言。但是从一开始到现在，达茜公主的表现都说明了，她其实一直都在尽力帮助她们?， 莱芙估算着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巫药瓶的效果很快便要消失了，略有?几分焦急地冲着米莉公主上前一步。 「您难道还想要逼迫我不?成?？违背我的意愿，这恐怕不?符合骑士信条吧。」米莉公主顺势后?退一步，「请您立刻离开这里——这是我出于真心的命令。」 -- 按照今夜的安排，娜提雅维达与莱芙分开两路行事。 莱芙负责到王宫里将米莉公主接出来?，而娜提雅维达则会带上一些离开时?需要带上的东西，在一处离王宫较近的地方等候接应。 然?而，莱芙前脚才刚进了王宫，娜提雅维达后?脚便去找了王城中的守卫军，将今夜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 在幽蓝色光芒尚未消除的夜晚，王城中人心惶惶，难以安眠。守卫军的神经个?个?都绷得比往日要紧上几分，在得知了最近这个?正在舆论风口浪尖的小人姑娘又有?让人咋舌的举动，守卫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于是一层层地通报上去，很快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莱芙要去王宫里将赖安王子的美丽纯洁的未婚妻掳走。 由?于事态紧急，守卫军首领通报了王宫，很快便批下来?了通行许可。当初莱芙在野猎场上的骁勇身姿还留在众人的记忆之中，所以此回来?捉拿莱芙的人格外的多，而且个?个?肌肉鼓胀，都是练家子。 达茜公主对这些人进行了阻拦，但是很快就被哭哭啼啼的娜提雅维达叫到了一边去。 米莉公主的使?女和?侍从们?被叫去问话，但是一个?个?的说话都不?怎么利索，需要问好几遍，才能反应过来?。巫药的药效很快就消退了，等到这些侍从与使?女们?能说出话来?的时?候，却都是一口咬定了并没有?什么异常，米莉公主只是照常地要单独沐浴罢了，其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什么异常。」 「就和?往常一样。」 「米莉公主就在里头洗澡，你们?可不?能随便这么进去。」 在举着火把的守卫军将米莉公主寝殿的四面八方都围住之后?，一个?使?女被选中来?上前敲门：「米莉公主……米莉公主……」 -- 在屋内。 米莉公主带着几分冷嘲热讽的语气说：「我早就叫你快些离开了。」 虽然?门外有?许多守卫，但是此刻米莉公主坐在了桌边，悠闲地喝水，与焦急的莱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在就算是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莱芙已?经觉察到了屋外的四面都有?人，从那些幢幢的人影中就可以看出来?，除非她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否则绝对没有?办法?从这屋子里逃出去。 屋外的人还在试探着敲门，语气十足恭敬。 「该怎么办才好……」莱芙的目光看向?了浴池，「不?如……」 「刚才您还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而现在看来?就是再糟糕不?过的主意。」米莉公主道，「即便这些人不?会搜查到你藏身的地方，他们?也一定会仔仔细细地搜索，恐怕在您淹死之前他们?就会找到您。」 -- 屋外。 虽然?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是守卫们?也只能让使?女好声好气的敲门询问。 很显然?的，他们?虽然?想要抓住某个?行为不?轨的色鬼，然?而谁都不?想得罪这个?未来?的王子妃。 但是娜提雅维达却似乎从来?就没有?这种考虑，她几步冲到了门口，一把将门口的使?女门扯开，接着一下子推开了门。 第222页 门外诸人都闭上了眼睛，或是转过身去，以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过了好久，没有?听到女子的尖叫声，这才渐渐地望进去。 在屋内，水汽缠绕之间，那位因为好女色而广为人知的小人姑娘正大剌剌地坐在一张躺椅上，而一向?待人冷淡的准王妃，此刻却坐到了莱芙的腿上。后?者脸颊通红，含羞带怯，竟有?几分娇嗔之意。 莱芙的左臂从米莉公主的肋下穿过，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饱含爱怜地停留在了米莉公主的下巴上。 小人骑士此刻正用?富含感情的目光深情款款地望向?米莉公主，米莉公主也与她对望，两人似乎沉醉在一个?只有?二人的世界之中，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突然?出现的人们?毫不?在意。 两人的髮丝稍显凌乱，皮肤上和?衣服上都湿润着，地上的水迹从浴池，滴滴哒哒地似乎遍布了目之所及的整个?寝殿之中，地上是杂乱的脚印，以及一些揉皱了乱丢的衣服。 「我还以为……你们?居然?……」达茜公主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嘴，「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有?出来?……」 「你们?……嘤嘤嘤……」娜提雅维达哭红了眼睛，已?然?是泣不?成?声。 众人闻声，皆对那个?娇弱的女子投去了同情可怜的目光。 她在外头已?经因为过于伤心难过而昏倒过三次了，现在当面看到了这样一幕，更是悲伤上更添悲伤了。 莱芙只知道是有?人发现了她，却没有?娜提雅维达也会出现在这里。听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声音，僵硬地脖颈转过了脑袋去。用?眼神询问着：难道你也被抓了。 娜提雅维达说：「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们?为何?要背着我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第58章 在电光火石之间?, 莱芙想?到了能让损失降到最小的方法?。 也?是多亏了娜提雅维达一直刻意给她塑造的形象，毕竟一个浑身缺点的好色鬼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掉以轻心了。闯到王宫来偷香窃玉，总比暴露了身份之后再遭遇一次上次遇到的弓箭手、被弄死了强上一些?。 就算是这桩因「风流」犯的罪触了王室的逆鳞, 以至于?她会遭遇不测的话，那么娜提雅维达至少还有脱身的机会。她们的任务日后可以徐徐图之, 总能再找到比较好的机会将米莉公主送出宫去?。 但是现在, 娜提雅维达却也?被抓了。 莱芙有些?心灰意冷。 「多谢各位大人帮我将人找的。真是的，到处都没有办法?找到人, 我也?只是猜的而已?，真没有想?到她在喝了一点酒之后居然就这么大胆，居然真的就闯到了王宫里。」娜提雅维达对着一个领头模样的守卫面露感激，「要不是您的话，她恐怕要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那么到了那时候, 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呢，嘤嘤嘤……」 那领头的守卫被娜提雅维达也?搞得唉声嘆气，安慰也?不是, 劝这姑娘早些?离开火坑也?不是。于?是便用相?当不友善的目光看向?了莱芙。 看着周围人的反应，莱芙不由得对娜提雅维达此?刻的立场起疑心。 她和娜提雅维达的解释神奇地互相?配合了起来，但是莱芙的心里还是有些?发堵。 一时失了警惕, 莱芙用力?压在米莉公主腰上的手臂便松了劲。米莉公主一下子挣脱开来很快就避到了离莱芙老远的地方, 但是脸上的红晕却没有消下来。 达茜公主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米莉公主身边, 牵起了后者的手。 若是在往常，米莉公主定是会拒绝的，但是这一回，或许是因为受了太?大的惊吓, 米莉公主居然忘记了反抗，只是任由达茜用力?地将她的手握着。 莱芙可以听到, 在她身旁的不远处，达茜正小声地对米莉公主说：「难道您也?喜欢她吗？她有什么好的，我早就同您说过了，她是一个品行不端的坏姑娘……」 米莉公主不耐烦地说了些?什么。 达茜又说：「她只是以任务为藉口?，来接近你的……您听到我说话了吗……您看到在她身边的那个可怜的无助的女?孩了吗？……这个姑娘曾经也?一定是被她的花言巧语所骗，但是在追求顺利之后，她又遭遇到了什么呢？您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多么的狼狈而可怜……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喜欢上另一个女?孩子……您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将来一定也?会像她一样可怜的……我不想?看到你以后变成这样子……」 「您在胡说什么？」米莉公主缓过神来，将达茜公主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自己的手上掰下，硬生生地打断了后者苦口?婆心的劝谏。 莱芙正惊讶于?在达茜公主的脑海中自己形象之猥琐，娜提雅维达之可怜，自己的肩头也?突然一重。 娜提雅维达抹着眼泪，一脑袋靠到了她的肩膀上。 在她耳边一边哭泣着，一边撒娇着抱怨：「您说您只是出去?买烤蚂蚱腿的，我就放您出去?了。……我早该想?到的，您对于?蚂蚱如此?恐惧，怎么会买烤蚂蚱腿。而且您从来不吃虫子肉的，更是不可能要吃蚂蚱腿了……但是我还是选择相?信您，因为我是那么地爱慕您。我早该知道的，那只是一个藉口?。每次您厌烦我的时候，总是会找到各种各样的藉口?，去?和别的女?人幽会……」 第223页 其余人皆在几分不适，向?外退了好几步，然而娜提雅维达的声音还是清晰地灌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您听听看……」达茜公主扯住了米莉公主的袖子，指着莱芙说，「你可绝对不能被这样的人吸引……」 米莉公主冷冷地望了达茜公主一眼。 后者只能一脸委屈地将袖子放开了，「我碰一下都不可以，为什么她能抱你的腰还能埋你的胸？！」 米莉公主瞪了达茜一眼：「闭嘴！」 娜提雅维达的耳朵竖了起来，往米莉公主的方向?一望，然后重重地扯住了莱芙的胳膊，嘴角一垮，两?行泪珠滑落：「您……您对她也?这么做了吗？您明明说过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做的……」 莱芙：「我……其实……」 「……您不要再辩解了，满嘴谎言的傢伙。曾经您在追求我的时候，哪怕见到一朵金色的花，都会说它长得像我的眼睛，让你不得不来找我。现在你迷恋上了别的女?人，就要编藉口?来骗我了吗？」娜提雅维达拉住了莱芙的一条手臂，牵着她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您何必要骗我呢 ？我早已?认清了您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我依旧会无怨无悔地喜欢您，谁让我已?经被您征服了……」 莱芙只觉得满天的污水向?她泼了过来，不管她往哪个地方躲避都没有用，所以她索性也?不辩解了。 她感觉到了无数道充满敌意的目光，方向?是在场的男子们。 要是放在一个月之前?，莱芙能想?象到的会遭遇到异性的敌意的情况，只有出现在对方对于?比武的胜败不满之时。可她绝对没有办法?想?象到，有一天她居然会因为一个或几个女?人，而遭遇到异性的敌意，那种敌意叫做嫉妒。 但是在来到小人国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莱芙觉得自己居然该死的快要适应这样的目光了。 「走?吧。」娜提雅维达在莱芙耳边轻轻说，「应该没事了。」 莱芙有些?疑惑地望向?了娜提雅维达，她虽然知道娜提雅维达这回这么做只是想?要将她弄出去?，但是对于?她从一开始的有些?举动，她并没有弄清楚缘故。但是为今之计，她除了选择相?信自己的同伴之外，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莱芙跟上了娜提雅维达的脚步，向?宫外走?去?。 她擅自闯入王宫之中，身上携带着要足以要人命的武器，而且还对王室宗亲做出了一些?明显越轨的冒犯之举。照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她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地就离开了。 没有想?到，这件事被处理得如此?像是一桩鸡毛蒜皮的感情纠纷。或许是因为娜提雅维达的表现实在是太?可怜了，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拦她们。 -- 第四个夜里，时近午夜，笼罩着小人国的蓝色光芒依旧并没有丝毫要减退的倾向?。 幽蓝色的光芒将视野内所有的东西都罩上一层冷冷的光泽，已?经持续了这么久，以至于?莱芙几乎以及适应了这些?蓝光的存在——就像是她也?逐渐适应了被当成一个沉迷女?色的登徒子一般——仿佛这些?蓝光都是本来就该有的一般。 就像眼睛适应光线变化一样，她现在就算是忽略了这些?蓝光的存在，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些?蓝光看起来和她的任务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是莱芙却不得不在意，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哪怕是在面对恶龙的时候，莱芙也?没有如此?强烈的不安。 莱芙跟着娜提雅维达回到了两?人的小屋子里。 她注意到了自己在小人国的暂住所里的东西就和她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桌椅床柜都没有移位，而那些?本应该在离开之前?整理出来的东西，现在也?依旧放在原位，并没有任何收拾过的痕迹。 娜提雅维达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您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配合我是不是？你虽然答应了我，要尽快带着米莉公主离开，但是为什么又在关键时刻变了主意？你根本没有做任何的准备，也?并不打算在今晚离开。」莱芙本打算忍一下的，但是那些?蓝光的存在在无形之中放大了她的情绪，「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也?会无条件地配合你。但是你在做决定的时候，明明可以早一些?和我商量一句……」 「骑士小姐，请听我解释一句，事情并非您所认为的那样。」娜提雅维达说。 「我现在正等着您的解释。」莱芙一开始只是想?要一个解释，但是越说火气便越是冒上来，「在那些?人进来之后，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纠结于?所谓的骑士礼仪，如果使用粗暴手段，我早就带着人离开了。那时候我看到你进来了，我以为你是被抓起来之后招供出了我——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并不会怪你的。 「但是事实的发展已?经让我看清了一切，你根本就没有打算为我们共同拟定的计划做出任何努力?，就擅自变了主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只是为了看我的笑话不成。这样看来，还好我动作不够快，否则，若是在我已?经将米莉公主带出去?的时候，你所派来抓我的那些?人才出现的话，恐怕我现在将要遭遇更多的危险……」 「嘘，请等一等。」娜提雅维达突然靠近了莱芙，在后者身上嗅了嗅，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第224页 她拨开了莱芙右脸颊上的头髮，看着上面已?经结了痂的伤口?，「骑士小姐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呀。您看您的衣服还湿着呢，先去?换了下来吧。」 莱芙愣了愣，然后板着脸说：「你难道没有听出来我现在正在生气吗？」 「快去?换衣服吧。」娜提雅维达摸了摸了莱芙的额头。 莱芙不动，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衣服在自己身上湿哒哒的确实不太?舒服，于?是说：「哦。」 莱芙换了衣服回来之后，发现原来拉开的窗帘已?经被关上了。 她虽然刚刚生了一半的气被打断了，但是现在想?要接上去?再生下一半的气是根本做不到的事，语气便好了一些?：「您现在可以向?我解释了吧。」 「在您离开之后，我便发现有国王的暗卫跟了上去?。」娜提雅维达说，「看起来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放松警惕。骑士小姐您的步伐迅捷，他们在中途或许会跟丢您，但是只要知道您的目的地在何处，迟早都会追上您的。与其到时候被抓一个现行，让那些?小人再为您的行为编造一个足以引起恐慌的理由，那么还不如让我先给这件事定一个性。您的行为也?证明了，我们相?当有默契，想?到了一处去?。」 「您说得有道理，但是如果今天他们没有放松警惕，来日就更不可能放松警惕。」莱芙其实仍旧觉得这整件事还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暂时说不上来，她隐约地冒出一个猜测来，但是现在却不能说出来，「还不如今夜试上一试，或许会成功，如果不成功的话，再用上你说的那种办法?也?不迟。」 「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做，最关键的原因并不在于?我刚才说的那一点，而是我最近才发现的新的线索……」娜提雅维达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卷用薄薄的动物皮做成的的书卷，「这是前?日夜里，我们到王宫中试图确认米莉公主的住所时，我从国王的房间?里偷出来的书，上面记载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可以对我们之前?的疑问有所解答……」 娜提雅维达将皮卷在油灯下展开来。 皮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却意外地保存得相?当好。 皮卷上画着一只黑色的巨兽和一些?小人，当时的小人们穿着的衣服与现在的时髦相?差很大。无论男女?都袒露着上身，只穿着用兽皮和树叶做出的裙子，显出尚未开化的模样。当时的小人还非常瘦削，也?并没有戴像现在这样的帽子。 小人们手中拿着粗制的武器，身上全是伤口?，跟在那只黑色怪兽的后面，通过了一条海峡，跋涉了许久之后，终于?走?到一座森林。 ——这是最前?面三幅图上的内容。 那只黑色的怪兽相?当威武，但是浑身云遮雾绕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这画的是是小人族的起源故事，这座森林，就是柯利弗森林。」莱芙说，「他们似乎是在别的地方遭遇到劫难之后，才搬迁到柯利弗森林来的。可是，在第四幅图上，这只怪兽为什么变大了几十倍？」 「这些?图形是以小人的视角来看，您再仔细看看。如果以周围的树木尺寸为基准的的话，那么就并不是怪兽变大了，而是小人变小了。」娜提雅维达说，「变小的不仅仅是人，还有马匹。那么或许……」 「或许，实际上这些?小人，曾经都是人类。」莱芙说，「否则很难解释为何他们与人类长得这么相?像。」 「接下来……」娜提雅维达又将皮卷展开了一些?。 第五幅图画的是怪兽进入了森林中，不知使用了什么神妙的技法?，居然将整片地面都抬高了几寸。 在第六幅图上，小人们进人了地下，开始从事建设。 第七幅图：怪兽的一个爪尖上勾着一个小锥帽，一个族长模样的小人上前?将那个锥帽接下，其余的小人虚化在背景之中。而在画面的右下角，一个极其显着的部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单词，大部分都看不清了。 「上面写了什么？」莱芙说，「我只能隐约地看到『约定』这个单词的词根。」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 在所有的图上，怪兽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然而在第八幅图上，怪兽却消失不见了，画面中央是三个形成了三角图样的堆状物，周围有戴着小锥帽的小人跪地膜拜，此?处应该就是小人国的所谓的「圣堆」所在之地。 而在上一幅画中所出现的石碑，正好就在圣堆的旁边。同样也?只能看清一个「约定」「戒律」或者有类似意思的单词。 第八幅画已?经是最后一幅画了。娜提雅维达将画继续展开，角落里有一个日期。 「圣殿歷……三千五百六十年……」莱芙低下头，吃力?地辨认着，「但是这怎么可能？现在不过是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而已?？」 「看来神官们对于?见习骑士的圣殿史教育实在是不够到位，瞧瞧我们的小骑士现在多疑惑呀。」娜提雅维达摇了摇头，「难道骑士小姐认为圣殿只不过存在了九百三十七年而已?吗？您捧读的那些?光辉圣殿骑士专记，其中一些?主人公的年纪恐怕都要比圣殿年纪更大一些?吧。」 「似乎，的确是这样……」莱芙挠了挠头，「我只关注了他们的事迹，并没有关注时间?。」 第225页 「这指的应当是旧圣殿歷。」娜提雅维达说，「圣殿在九百三十七年前?遭遇了一场大变故，在将变故解决之后，就将历法?重制了。」 见莱芙依旧看着那张图，似乎有什么要说的样子，娜提雅维达问：「您还在这张图上发现了什么吗？」 「这个怪物，应该就是小人国的守护神，它有一定的灵智。但是这皮卷上，并没有对这怪物的来歷与之后的行踪有任何交待。」莱芙说，「而且……我总觉得这怪物长得有些?像是——不，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您觉得像什么？」娜提雅维达问。 「像魔龙。」莱芙说，「是我是孤陋寡闻了一些?，但是有名的怪物图鑑我还是看了不少的。在我的印象中，能和这种怪物的样貌对得上的，就只有魔龙这一种选项。」 「嗯……」娜提雅维达神情诡秘地笑了一笑，「您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我不明白?，这个东西同我们之前?的计划究竟有什么干涉。」莱芙问。 「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我就有一种怀疑。」娜提雅维达说，「在看到了这幅画之后，我的这种怀疑已?经基本得到了确认。」 「是什么？」莱芙问。 「达茜公主知道我们是人类，她在拜访中的提醒，其实还暗含着另一层意思，但是却被当时的我们忽略了。」娜提雅维达说，「她暗示过我们，在小人国里面，知道我们是人类的并不止她一个人。现在我基本上可以确定，只要是对于?小人族的起源有深刻了解的小人，都应该能确定我们的身份。」 「这又是为什么？」莱芙疑惑极了。 「因为小人是在到了这片森林之后，再由这个怪兽变成的，而并非是从某处自然产生之后，又逐渐迁移到了别的地方——在后者的条件之下，别的地方才会有小人——这就说明了一点，小人族只在柯利弗森林有，而不会出现在别的地方。或者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相?信那块记载着『约定』相?关的碑文上，一定有一条戒律是，小人不得随意走?出柯利弗森林。那么即便是那个怪物又造了一批小人，两?群小人之间?，也?不会有任何接触的机会。」娜提雅维达说，「还记得我们当初在想?要进入小人国的时候说的那个关于?来歷的谎言吗？」 「是您随口?编了一处草原……或许是沙漠的名字，说我们就是从那里来的小人族……我都记不得了。」莱芙说，「我知道了。对于?这一点，一般的小人可能会取信，但是如果是掌握着小人族来歷的王族，就根本不可能相?信。我原本以为是我们将小人蒙在鼓里，但是实际上，至少赖安王子还有国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初您在野猎时遇到的弓箭手，就不会是意外了。」娜提雅维达说，「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他们明知道我们是人类，却选择将我们留在此?处。」莱芙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自然是有利可图。」娜提雅维达说，「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将米莉公主放给我们带出去?的。我大胆猜测，小人族或许有一些?有求于?我们的事。 「我们有必须要从小人国里带走?的人，他们或许也?有着需要我们来解决的事，这就形成了交易的可能。那么比起在暗中抢走?公主来，这或许才是最和平的解决方式。只不过，对方的阵营中似乎有一些?不友善的杂音……我们必须得沉得住气，他们能忍耐的时间?绝对不可能比我们的久……或许再过几日，国王便会恭敬相?迎的……」 莱芙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娜提雅维达催促她快一些?睡觉。 - 第五日，幽蓝色的光芒并没有消失…… 之后又过了几天，蓝光对于?小人国的居民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影响，男人们的脾气慢慢变得暴躁起来了，女?人和孩子们则染上了一种皮肤病，但也?并非全部如此?。 一日一度的野猎再度举行，但是小人们上到地面上，却发现蓝光甚至笼罩了地表上的整片森林。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现象。 那一日，莱芙拿好了自己的砍刀，正要跟着别的居民们一道出去?。 没有想?到，刚一出门，迎来的就是王宫的守卫。 他们拿着镣铐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锁了起来，关入了监狱之中。 第59章 看着那一张张在蓝光下显得过于神采奕奕的脸, 一双双冒着光的眼睛，达茜公主?有几分不?祥的预感，她走向了脸上同样笼罩着几分忧愁的国王问：「真的要去吗？父王。」 小人国王因为老迈多病的缘故, 之前曾缺席过几次野猎，但是这一回是要带领着臣民一同参与的。 蓝光从上一次野猎结束之后的第二夜开始, 已经?持续到了第十日。小人国从来没有在蓝光出现之时上地面野猎的先例。在蓝光出现的时候, 人们甚至都会刻意?避免外出。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蓝光的出现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任何影响，但是那道从圣墟传来的、经?由多道反射与折射投射到家门口?的光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那与荒原鬼火十分相近的色泽更是带来了一种诡秘的灵异感，让人避之不?及。 但是这回的野猎却是不?能?耽误的。 小人国的存粮不?多，不?出半个月定会消耗一空，好在相对于小人国居民的体型而言，柯利弗森林中的物资几乎是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的。 第226页 然而奇怪的是，上一次野猎存下来的粮食并没有比之前的几次少，反而可能?还多了一些, 但是人们的胃口?不?知?怎么?的也?变大了——在蓝光出现的时候，只能?吃一顿，坚持了三?天之后无法再继续下去, 之后食物消耗的速度相当惊人。原本?足够吃半个月的食物, 这回只吃了十天就吃光了。 大部分小人的家中, 剩下的已经?不?足一顿饭的分量，于是这场野猎势在必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国王他当然要去参与野猎。小人国王正要回答达茜公主?，便见赖安王子驾着马远远地过来了。 「我亲爱的父王与王妹, 你们停在这里?干什么?？」赖安王子拉住了马缰让马停了下来，下了马, 望向了周围的一个通道口?。 只见附近的小人们，有的穿着铠甲，脚跨大马，手执武器，有的人背着粗绳，拉着板车，有的人则牵着牲口?，紧凑而有秩序地一个一个从通道出去，上到地面。 很快的，从地面上传来几声尖叫。 赖安王子派人上去问是怎么?回事。 回来通禀的小人官员说：「蓝光已经?透到了柯利弗森林之中，好多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 「这是可以预料的。」国王拈着短须，望着小人国穹顶说道，「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再这么?持续下去的话，又?会有什么?结果……」 周围的小人官员们窃窃私语，敛头嘆气。 达茜公主?也?用忧愁的目光望向了圣殿的方向：「难道真的是我们做错了。」 「就算真是有谁错了，那个人也?不?会是『我们』，而恐怕只是『你』，我最亲爱的妹妹。」赖安王子道，「现在发生的一切，以及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如果想要找到一个罪恶的根源的话，我可以笃定地回答，你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小人王子的话并没有压低声响，因此附近的几个小人官员、侍从与使?女们都能?听得很清楚。对于这位一向暴躁善怒的王子所说的话，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并不?了解其中的渊源所在，因此相当疑惑。 「赖安！」国王严厉地打?断，肥胖的身子因为气喘而上下起伏。 达茜公主?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或许王兄说得并没有错……」 「你现在做出这样一副可怜的样子又?有什么?用处……」赖安王子看了看国王的脸色，立刻变口?气，「是了，这一切自然不?会是我的好妹妹的责任—但是必定有一个人得为此事负责，我们必须得找出这个罪魁祸首。」 周围的平民小人已经?全部通过了通道，来到地面上开始野猎。 官员们示意?，这时候该是王室成员们也?到地面上去的时候了。 达茜公主?和?国王都是若有所思的神情，牵着马向通道口?走去。 「且慢。」赖安王子打?断了他们，他骑上了马，调转了马头转向反方向，「现在还有比野猎更重要的事情。这些讨人厌的光必须立刻得到妥善的解决，若是再让它再继续下去，恐怕我们将会面临非常糟糕的结局。」 达茜公主?认出来那个方向正是小人骑士与她的女伴所住的方向，便问道：「亲爱的哥哥，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不?去参与野猎了吗？」 「我只是想要做一件比起野猎而言更重要的事情而已。」赖安王子不?耐烦地说，「我们得平息来自圣堆的怒火。」 「就算是这样，野猎的时辰也?是不?能?耽误的。」达茜公主?说，「这不?符合我们的传统。」 「在我看来，『每一个人都必须参与野猎』的这套传统本?身，就需要在根本?上做一个改变。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冒着同样的危险去从事劳役？人的生命本?来就是有贵贱之分的。对于有些人而言，他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所以有资格免除劳役才是。」赖安王子说，「暂且不?论这些——我对于那两个『人』的憎恶早以有之，我也?知?道我最可爱的妹妹，达茜你和?她们过从甚密的事实。」 「没有证据能?表明她们就是引起圣堆震怒的原因。」达茜公主?道。 「我们这里?的外来者，除了那两个『人』之外，便只有你将来的王嫂了。」赖安王子说，「难道达茜你是想要将嫌疑引到后一种可能?性上去吗？」 达茜的眼瞳一缩，嘴张合了几下，但是没有说出话来。 「请父王允许我以您的名义将她们下狱。」赖安王子昂着头道。 --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莱芙正在准备着去野猎时必要的东西，娜提雅维达突然将一张面罩戴到了她的脸上，然后将她拉到了镜子前面。 莱芙望了望镜中。脸上戴着的面罩实在是其丑无比，是用粗糙的皮料做的，没有什么?精緻可言。几乎将她整张脸都包了起来，只留下鼻子上的两个出气孔，还有眼睛上的两个孔。 「我要戴着这个东西出门吗？」莱芙实在不?怎么?情愿。 娜提雅维达在她身后，将面罩的系带系好，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您的美貌放在外面是一件危险的事，会引来不?必要的觊觎。」 「您在开什么?玩笑？」莱芙一阵肉麻，「拜您所赐，我的名声恐怕已经?传遍了整片森林了。小人族中的所有成员，不?管是男女老少，恐怕都知?道我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急色鬼，就连一只蚂蚁都不?会愿意?多看我一眼的。」 第227页 「您可不?能?妄自菲薄，因为向来多情浪子的传闻都能?引起女人的征服欲，我想您的传言越是糟糕，越是会引来狂蜂浪蝶。」娜提雅维达说，「实不?相瞒，在遇到您之前，我便听过您的传闻，这些传闻可都是为了您增添了不?少的魅力。」 「什么?传闻？」莱芙道，「我不?过就是打?败了几只怪兽而已，实在不?值得称道。」 「并非是打?怪兽的故事，而是您和?公主?们的故事。」娜提雅维达说，「您服务过的两位公主?，据说后来都曾经?在非公开场合透露过，曾经?都差点对您动心，但是您却狠心地离开了。 「贵族女子的青睐向来是骑士传说中最为闪耀的点缀。一个骑士哪怕有再多的战功，但若是没有一些艷色的传闻，都不?足以名留青史。但是实际上，您开始从事骑士道，才不?到一年而已。您的女孩缘却要比起曾经?的所有骑士来都要好得多。好多骑士都会很嫉妒您呢。恐怕之后您的骑士传记，将会比您的前辈们都厚上许多。」 莱芙脑中浮现了一个场景：有一天她自己的故事也?出现在一卷和?她喜爱阅读的《十二光辉骑士异闻录》差不?多的书卷之中，而且所占的篇幅比起其他骑士来要更多一些——想来将是一件相当荣耀的事，然而如果她仅仅是因为好女孩缘而占据大量篇幅的话，这似乎也?并不?算是一件多么?体面的事。 莱芙看了一眼已经?关闭了许久的窗帘：「我们已经?很多天没有出去了，娜提雅维达。你似乎对于这些蓝光有所怀疑。其实这个面罩也?是为了帮助我遮挡蓝光的吧。」 「难道您没有发觉，最近您的脾气变得大了许多么?，我觉得就是这些光的影响 。」娜提雅维达说，「不?得不?避。」 「您是怎么?确定这一点的？」莱芙有些怀疑，「在来到小人国之后，我并没有看到过任何能?够解释这蓝光效用的文献。」 娜提雅维达没有回答，打?开了门出去。 莱芙透过面罩上的两个眼睛孔望向娜提雅维达，后者只是穿着平常的衣服，并没有做额外的保护，追出去问道：「难道这些蓝光的对象也?是有选择性的吗？你似乎从来都没有担心过自己会受到影响。」 大批人马在向此处赶，脚步声很重，莱芙因为知?道这附近有一个通向地面的通道的缘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这一回她们出门的时间?要比周围的居民晚了一些，所以此刻周围的小人其实已经?走干净了。这个时候又?有一批小人，而且是很大一批小人要过来，委实奇怪。 莱芙抬起头来。 小人国的穹顶总是显得有些单调，既没有天空中的阴晴变化，也?无法看到星辰流转。在蓝光笼罩之后，便显得更加单调了。 「恐怕是有人来邀请我们了。」娜提雅维达对莱芙说，见后者转过头来看她，便说，「正好趁着其余人都去野猎的时候，不?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这是一个好时机。」 莱芙还在疑惑国王请求她们做什么?事情，又?会许诺下什么?东西作为酬谢，但是她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赖安王子。 「本?王子是奉了国王的命令过来的……」赖安王子并没有从马上下来 ，趾高气扬地说。 此时，马夫将莉莉从马厩里?牵了出来，正要送到莱芙手上。 赖安王子对马夫说：「不?必费事了，这两个人恐怕再也?用不?上这匹马了。 」 马夫退下之后，赖安王子吩咐手下的人说：「将这两人逮捕起来，好好看押。要问罪名是什么?……」赖安王子望向了莱芙，露出一个阴邪的笑，「亵渎圣堆。」 原本?那些碍于莱芙身份而犹豫着没有上前的士兵们，在听到赖安王子的说辞之后，便立马拿着镣铐向莱芙走来。 圣堆之于小人族，便如同圣殿之于人类。亵渎是很重的罪名。 莱芙拉着娜提雅维达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处境？现在应该如何应对？她全然没有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对圣堆做了什么?不?尊重的事情，她甚至连圣堆里?头究竟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释，正如娜提雅维达提示的，或许她的身份本?身就是对于圣堆的一种冒犯。 可是如果继续按照娜提雅维达的说法延伸下去，小人国的王室有为数不?少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她们的人类的身份，之所以不?拆穿，就是想要让她们帮他们完成一件事。然而似乎赖安王子似乎相当不?友好…… 莱芙警惕地看着那一张张虎视眈眈的脸。这些人都是赖安王子的亲兵，此刻手里?拿着镣铐将她们团团围住，并且慢慢靠近，想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的。 那么?她现在究竟应该拼死一战呢，还是应该缴械投降呢？ 莱芙一手牵着娜提雅维达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摸向刀柄。 赖安王子的脸上也?相当严峻，并没有平常表现得那么?漫不?经?心：「想要反抗吗？可惜你逃不?掉了，快些束手就擒吧。」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对于这个过于蛮横的姑娘真的反抗起来，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并没有底气。 娜提雅维达突然挣脱开了莱芙的手，上前一步。 第228页 莱芙还没有准备好什么?时候动手，见娜提雅维达的动作打?破了双方之间?的微妙平衡，便一下子将大砍刀从背后抽出，几步上前，跃上了赖安王子的马背上，并将刀架在了赖安的脖子上。 「你想要做什么?，你要杀了我！——」赖安王子吓得一边哆嗦了一边尖叫起来，粗短的脖子碰到了莱芙锋利的刀柄上，很快出现了一条血线，这位对于疼痛似乎格外敏感的王子冲着他的士兵喊道，「我流血了！后退！快点后退！」 莱芙和?对方的士兵都准备好了双方要进行武力冲撞的准备。后者虽然人数众多，然而莱芙手中持有一个身份特殊的人质，在胜算上不?分伯仲。 听到了赖安王子惨叫声，士兵们都不?敢再上前了。 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咔哒」声。 娜提雅维达那一步上前，并不?是为了向小人士兵们动手，反而是将手塞进了一个士兵的手铐之中，并且配合地给自己上了锁。 接着她转过身来对莱芙说：「骑士小姐，您还是快些放弃挣扎吧。快些将赖安王子放开，可不?要因为您现在的举动，再招致更糟糕的后果。我相信王子殿下会查清事情的真相的。」 赖安王子愣了半晌，显然并没有预料到娜提雅维达会突然倒向自己，在反应过来之后惊喜道：「她说得对——还不?快将我放开！若是你敢再动我的话，我的人也?不?会介意?对你的小情人动手。」 -- 莱芙最终还是配合了娜提雅维达，两人被?关押到了小人国的监狱之中。 监狱之中暗无天日，并没有小人国往日里?的、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暗沉沉的天光，好在也?没有空隙可以让蓝光透进来。只是点了一些油灯，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放着一些积尘的刑具，空气中瀰漫着陈年的血腥气味。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在一众囚犯的目光中走过一间?间?囚室，直到走进了最内层的一间?囚室 。 囚室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桌子和?床都只是几块平整的石块拼凑成的。床上并没有被?子，只有一些碎草茎和?烂布头。 狱卒将她们关进了囚室之后，没有将镣铐打?开，便锁上门离开了。 莱芙蹭到了床沿上坐下，伸出被?镣铐束缚着的手，冲着娜提雅维达说：「这就是你所说的请求吗？」 「的确是和?想像中的稍微有些不?一样。」娜提雅维达说。 「何止是『有些』不?一样。」莱芙说。 「但是我相信，我的判断是不?会出错的。」娜提雅维达语气笃定，「我只是不?确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只有等待，他们要是想要杀我们的话，有的是机会，绝对不?会只是将我们关起来这么?简单的。」 「可是上一次野猎的时候，赖安王子明显有过想要将我杀死的尝试了，而且还不?止一次。」莱芙说。 「这只是小人国王室阵营中异于主?流的声音。」娜提雅维达说，「这种声音迟早会被?一种更为急切的声音所打?断的。」 「国王已经?老迈，赖安王子又?是他最为喜爱的儿子。赖安王子正是现在的人心所向，即便是老国王想要保我们，只要赖安王子没有这个打?算，结果是肯定的。」莱芙说。 「那可未必。」娜提雅维达说，「为今之计，便只有继续等待下去了——今天骑士小姐您的举动，实在是有些鲁莽了。您难道想要靠着劫持赖安王子来完成您的任务吗？」 「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威胁人质的方式虽然不?怎么?符合骑士道，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无法确定赖安王子的来意?究竟是什么?。」莱芙脸色一青，「而且我正是因为你所以才这么?做的，你突然上前去，却还说我鲁莽……」 「您以为我是想要与人拼命吗？这可一点都不?符合我的性格……」娜提雅维达说，「不?过，您是为了救我吗？」 「你主?动放弃反抗，倒像是对于赖安王子带人将我们抓起来这件事，乐见其成似的。」莱芙说。 「这的确是我想像中『请求』方式之一。」娜提雅维达说，「我之前也?说过了，这躺旅程由于无法公之于众的缘故，在明面上所能?得到的奖励实在是太少了些。我们自然不?应该只是将米莉公主?带回去……为什么?骑士小姐您一直想要迴避更多的奖励呢？您似乎比我想像中要懦弱得多。」 「我只是想要完成我分内的事而已。」莱芙说。 「可是您曾经?为了替自己的公主?出气，联合了许多骑士绑架了一个大国的王子，当时您可没有一点『只想要完成分内事』的念头吧。」见莱芙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娜提雅维达说，「我是这么?听说的。这是一桩真事。但是与传闻中的您比起来，现在的您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好像在恐惧着什么?一样。」 「您的确相当敏锐。」莱芙说。 「您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娜提雅维达问。 「可以说，在这个任务之前，我的所有任务都是在预料之中的。」莱芙在之前空闲的时候，其实復盘过《公主?与骑士》这个游戏里?她所遇到的十二个任务。 虽然由于她在玩游戏的时候，喜欢跳过剧情直接进入打?斗环节，还有时隔久远等诸多原因，她基本?上已经?将这些任务忘光了，但是总归留下了一些印象和?线索。这些印象与线索中没有一条是关于剧情的线索，大都是每一章中遇到的大怪物的细节。 第229页 她还记得第三?个任务中的怪物是一个水生的怪物，而且和?小人国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出现了小人国这种和?人类世界不?同的设定，她应该有一点印象的。所以在这两重证据的排除之下，莱芙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在她差点通关的那一款游戏里?，并没有她正在进行的这个任务。 所以那些她曾经?的敢闯敢拼、悍不?畏死的前提之一，就是她在心里?非常笃定：她曾经?经?歷过这一切，而且以很好的成绩顺利通关了。 因为不?管那些在她记忆之外的剧情如何，至少她都顺利地通过打?斗关，活下来了。她很确定那些强大得像是永远不?可能?被?人打?败的怪物，迟早是会被?她打?败的…… 但是现在，这个前提取消了。在这种情况下，莱芙自然不?得不?感觉到恐慌。 如果说曾经?的她对于任务的态度是，搜遍每一个任务地图的全部角落，争取捡到最珍贵的装备的话。那么?对于这一次的任务，莱芙现在的念头已经?变了，变成她想要尽快地将这个任务完成。然后再想办法将一切拉回到正轨之中来——虽然她也?不?确定该用什么?办法做到这件事。 「也?就是说，您之前遇到的所有任务，之所以逢凶化吉，正是因为有一位已经?逝去的骑士前辈向您託梦。他预言了您的胜利，仿佛用一个『不?死光环』笼罩在您头上，所以您才会这么?勇敢去拼，之后的结果也?正如梦中所预言的那样。」娜提雅维达说，「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而这一次的任务，那个骑士并没有许诺给您『不?死光环』，所以您就不?敢随意?冒险了。」 莱芙点了点头：「请您务必得相信我。」 为了避免向这个世界的人解释一些超出这个世界理解能?力的事情，莱芙採用的「託梦」的说法来得到差不?多效果的解释。 好在这位女巫看起来很容易被?说服。 「我姑且相信您的说法。可是照您的说法，一开始就并没有什么?正轨可言，因为您说的那个骑士前辈曾经?预言过，您在开始骑士征程之前就会将魔龙杀掉，但是事实上您没有这么?做。」娜提雅维达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人骑士，眼中有一种复杂的深意?。 这种深意?在莱芙的解读中，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你说了好夸张的一句大话，我可不?信你有能?力杀掉魔龙，但是我不?戳穿你。 莱芙挺了挺小胸脯，杀龙失败这件事对于她而言一直就是一个败笔，放在了内心最敏感最在意?的部位上。只要被?人说上一句「可是你并没有杀掉魔龙」，她的尊严就仿佛被?摁在铁板上狠狠地烧了一顿。 更何况那只龙后来又?骗了她那么?多次。 她最大的不?甘其实只是自己在魔龙面前无力的样子。她讨厌那只魔龙总是洋洋得意?的，看待她好像一只无条没有反抗之力的死鱼干一样，配不?上一战。 于是，面对娜提雅维达的怀疑，莱芙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强调了要不?是她一时心软，魔龙早就被?她给杀了。 最后，莱芙伸出了一根手指，说：「这就是第一个我想要纠正的错误……」 娜提雅维达坐在了莱芙身边，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说不?定从始至终，一切的错误都是由这一个『错误』而来的。看来这第一个『错误』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一个错误会造成接下来的很多很多错误 。那条魔龙活着是一无是处的，反而会给骑士小姐带来无穷的灾难，看来是非杀不?可了。 」 莱芙奇怪地看着娜提雅维达，她总觉得后者对于魔龙的厌恶程度比起她来还要高一些…… 莱芙想起来娜提雅维达对那条魔龙的印象一向都不?好，那么?或许，她可以做一个大胆的猜测：娜提雅维达和?那魔龙有一桩血海深仇。 见娜提雅维达望过来，莱芙想，身为同伴，她必须得表现得同仇敌忾，便配合地点了点头：「是的，那魔龙真是该死！」 娜提雅维达突然笑了起来。 棕色的眼睛对上了金色的眼睛，莱芙突然有一种后背长毛的感觉：「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了吧。不?过现在，既然我们已经?被?关了起来 ，那么?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相信你的判断。」 「是啊。」娜提雅维达的笑意?未敛，嘴角勾起的幅度越来越渗人，「哪怕是一开始犯了『错误』，说不?定您的『不?死光环』还是会起到作用的。可惜这一次，应该不?至于用到您的』不?死光环』，只要靠一点点耐心就好了。」 -- 囚牢中分辨不?出日夜，但是从送餐的频率来看，已经?过去二十天了。 小人狱卒们并没有太多苛待她们，除了睡觉的地方比原先寒酸了一些之外，其余的吃穿用品都和?原来没有什么?两样。 莱芙用草茎搓了一根草绳，每吃一顿饭就往上面打?上一个结。每打?三?个结，也?就是每隔一天，国王或者赖安王子都会出现在囚牢之外，问她们可有什么?招供的地方。 第一天的时候，国王告诉她们，他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她们其实是人类。 …… 在第十一天，赖安王子说，若是再过十日，蓝光再持续下去的话，就会将她们杀掉。 第230页 …… 转眼又?过了十日，便到了第二十天。 莱芙几乎已经?适应了入狱的生活，在囚牢中，除了光线不?好 ，还有比较无聊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坏处。 娜提雅维达甚至非常理直气壮地向狱卒提出了外出沐浴、想要新衣服新鞋子新香水，想换新髮型，想玩玩具，想吃各种好吃的食物等要求……一开始狱卒们非常坚决地拒绝，但是到了后来慢慢地松了口?。 其余囚牢中的犯人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车车的小玩意?儿送入了最内层的囚牢，而且从最内层的囚牢中时常飘出香甜的味道。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莱芙甚至拿到了一柄木制的钝刃小砍刀，接着便整日在娜提雅维达面前舞刀，每日要习练好几套刀法。 到了第二十一天，莱芙依旧在练刀。 国王出现在囚牢的门口?，让手下人退了下去。 「您难道是来杀我们不?成的吗？尊敬的国王陛下。」娜提雅维达问。 莱芙将刀放下。 娜提雅维达用香气扑鼻的手帕擦了擦小人骑士额角的汗。 莱芙将手帕推开，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会想要杀掉二位呢？」国王挤出一个笑脸，搓着双手，「我是怀着友情而来的，想要与二位谋求和?解之道。」 「可是您的儿子并不?是这么?说的，他在十天前说了，要是在今天蓝光还没有消失的话，就要杀了我们——如果我没有记错时间?的话。」娜提雅维达捡起那条用来记日子的草茎，望向小人国王，「恐怕小人对于人类并没有什么?友情，至于和?解，我至今也?没有看到任何和?解的可能?性。」 莱芙没有说话。 她虽然一开始觉得娜提雅维达的猜测有些不?可信，但是狱卒态度的改变的确是证明了娜提雅维达说的没有错。狱卒的行为完全反映着小人国王室对于她们的用意?的改变，前些天之所以会对她们有求必应，是因为情况已经?到了火烧眉睫的程度，小人国王室很快就要丧失耐心了。 娜提雅维达已经?说服了她，说她能?够帮助小人完成那件事。那一桩对于小人而言严重得不?得了的事，可能?对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或者即便是她现在不?能?做到，也?可以先在口?头上答应下来，等到变回了人类的身体之后，那件事情十有八-九又?会变得相当轻松了。 总之，任务是简单的，回报也?是可期的。 所以在娜提雅维达负责装模作样地向小人国王将这件事完成的报酬谈得高一些的时候，莱芙应当配合着乖乖闭嘴。娜提雅维达的许诺是，她们不?仅仅可以将公主?带走，而且可以得到一份不?菲的酬劳。 娜提雅维达还对她说过一番话，大意?是：有多少回报就干多少活，像护送米莉公主?回宫这种没有多少油水可言的事，就应该舒舒服服体体面面地做。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为了说服她，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在某些语句上娜提雅维达确实打?动了她。 「难道这几日的优待，并没有让两位察觉到我们的诚意?吗？」小人国王搓着手，「我不?想要将两位耽误在这里?，之所以让两位人狱……唉，这看似是想要威胁，实则是要保护。两位一定早早听说了吧，百姓们对你们的身份都有充分的怀疑。若是再不?将你们捕起来，而是放你们在外的话，恐怕在这几日的暴动之中……」 娜提雅维达敷衍地望向小人国王，等着下文。 「您是说，发生了暴动？」莱芙原本?打?算扮演一个安静如鸡的角色——娜提雅维达说过她的态度越是冷淡，越是能?让国王主?动提出付越多的代价——但是她耳尖地捕捉到了「暴动」这个词。 娜提雅维达扯了扯莱芙的手，轻声道：「骑士小姐。」明显是叫她继续继续保持安静，不?要多嘴。 「是的，发生了暴动。暴动从十天前就开始了，原本?还可以控制，但是到了五日之前……你们人类也?许无法理解，圣堆对于我们小人族而言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小人国王抹了抹鼻子，「那些蓝光持续下去，酝酿起了极大的恐慌。而我们国民的性情，那种引以为傲的温驯品格，居然也?变得残暴蛮横了起来，居然做出了种种在此之前所无法想像的事情。」 莱芙挣脱了娜提雅维达的手，看向小人国王，着急地问：「现在有多少伤亡？」 「从十日前到第五日前——因为到了第五日之后就完全失控了——那五日之内得到的报告，死亡三?千多人，受伤一万多人。」小人国王回答着，浑浊的双眼中渗出泪珠来，「这之后，不?知?道每一天都会造成多少伤亡。」 莱芙有些不?忍心：「我能?做些什么?呢？我能?怎么?帮助你们？若是我知?道这几日延误的是生命的话，我绝对不?会……」 小人国王哽咽着说：「好姑娘，你只要……」 娜提雅维达冷笑一声，打?断了国王的话，说：「看来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程度了，我们必须得做些什么?了，否则将会发生什么?呢？——反正一定是您不?想要看到的事情吧。您知?道我的同伴容易心软，便可以用一些修饰过的真相来蒙蔽她，但是想要骗我，却没有那么?容易。我们必须得事先谈好，事成之后，您能?给我们什么?回报？」 第231页 「你真一个狠心绝情的女人，和?你的同伴完全不?一样。」小人国王被?娜提雅维达的反应搞得有些错愕，「现在已经?赔上了这么?多条人命，你究竟想要什么?东西？」 「第一条，我要将米莉公主?带回她的国家。」娜提雅维达说。 「这个，当然可以了。」小人国王松了一口?气。 「第二条……」娜提雅维达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条？你还想要提出多少要求。 」赖安王子暴怒地从一处阴影里?走了过来，他似乎已经?在那一处停留了许久了，「我劝你不?要再贪得无厌了。」 「瞧瞧，这便是您那个给我们威胁的好儿子。」娜提雅维达对小人国王说。 「我替我的孩子所有的无礼举动而道歉，之后一定会好好地教训他。」小人国王对娜提雅维达说，「请您快些说吧，还有什么?要求，我都一定会答应的，以国王的名誉起誓。」 「我的条件不?多，只有两条而已。」娜提雅维达说，「除了要带走米莉公主?之外，我还要——你们圣堆里?的所有金子。」 娜提雅维达的口?吻仿佛这只是一个平常的要求而已。 这个要求却是莱芙所想像不?到的。 「父王，您看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在彻头彻尾地耍弄我们。」赖安王子原本?已经?准备要忍气吞声了，但是娜提雅维达的话显然已经?到了他所不?能?忍的地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我们要求你们做的事情是什么?？你可知?道圣堆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们提出这种要求。」 「有关圣堆，这的确是强人所难。」小人国王说，「但是我可以将我收藏的一条百年虫干做为回报，它的价值足以买下一座城池……」 「吱噶」一声，娜提雅维达将前几日装在囚牢门口?的厚黑布帘子拉上——这帘子也?要归功于小人狱卒对于她们的有求必应。 「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请二位离开吧。」娜提雅维达说，「到了明日再来说出你们的决定，看看要不?要答应我们的要求。你大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是那些尝试是註定要失败的。反正事到如今，能?够帮你们的人也?就只有我们了。」 小人国王与赖安王子只得悻悻地离开。 莱芙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看着得意?得甚至要哼起歌来的娜提雅维达，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金矿过来的。」 娜提雅维达不?答，回答说：「所谓的谈判，就是要在对方最为焦急的时候有耐心，那么?他们迟早都会答应我们的条件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早些睡吧。」 「外面有暴动，随时都会有伤亡。我不?知?道这暴动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很可能?就和?我们的进入有间?接关系。多耽误一天，会让很多的人死，难道就是为了金矿吗？你现在居然还睡得着？」莱芙说着说着，嗓音大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反正我是睡不?着的。」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娜提雅维达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说，「但是请相信我，到了明天，一切都是揭晓。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莱芙眼前一黑，娜提雅维达的身体挡住了灯光，将她整个地挡在了影子里?。她转过身来：「我实在无法安心……唔……」 「呀！」娜提雅维达轻声地惊叫了一声，然后用双手捧住了莱芙的脑袋，「撞到了呢……」 小小的囚牢中，三?面是墙壁，一面被?大黑帘遮着，一高一矮的两个姑娘站着，较矮一点的姑娘埋头在较高一点的姑娘的胸口?。 「放……放……放开我……」小人骑士一下子臊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她觉得脸上很烫，却不?知?道这温度是来自于隔着寝衣的娜提雅维达的肌肤，还是来自于自己的脸，小声地说，「放……放开……快点……放开……」 「我只是试一下而已，没有想到这样真的可以让骑士小姐瞬间?温顺起来。」娜提雅维达笑着说，「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是我为你们日的万！ 第60章 小人国王都的?监狱深处, 在那间关押着异族要犯的?囚牢之外，面对着突然拉起来?的?黑色厚帘，赖安王子?有一瞬的?错愕, 震怒地唤道：「狱长！狱长在何处！」 「王子?殿下……」身材肥胖的?中间男子?小步从?不?远处过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腰间一大串钥匙的?「叮玲铛啷」的?撞击声, 「正是属下！」 自从?国王与赖安王子?一同进来?之后, 狱长便一直留在附近等候差遣，没有想到他?出去解了一躺手, 回?来?之后赖安王子?的?脾气就全然变了，只好加快了脚步，到了赖安面前。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赖安，便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脚。 国王看着那拉紧了的?黑色厚帘，两眉之间挤出了一条缝, 脸上一副深思的?神情。身后重物落地，传来?了闷哼声。回?过头去，只见赖安将?监狱长踢倒在地。 监狱长球「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又球一般地滚出去老远的?距离，接着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赖安王子?面前，哀声说：「殿……殿下, 不?知, 下官究竟做错了什么？」 第232页 「这就是监狱对待重囚犯的?待遇吗？我以为入狱是惩罚, 现在看来?却如同游玩一般。如果?囚犯不?吃些?苦头，又如何能?对自己做的?错事?有所?反省……」赖安王子?显然不?是说给监狱长听的?，而是说给在囚牢之中的?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听的?。 可是仅仅隔着一层黑帘的?距离，囚牢中的?两人却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反应。 赖安王子?气急败坏地将?手伸进囚牢的?金属栅栏之中, 想要拨开那层黑色布帘，没有想到扯开一层还有一层, 扯开一层还有一层…… — 囚牢之中，唯一的?光源是一盏小小的?油灯。 棕发?的?脸鼓鼓的?骑士被娜提雅维达压在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 「放开我，娜提雅维达……现在可不?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小囚牢与监狱外面之前消息不?通，两人在这里隔绝了二十天之久，在这段时?间里，莱芙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在娜提雅维达的?怂恿之下，这段时?间成了莱芙在接到任务以来?最为无忧无虑的?日子?：人犯生涯总得来?说十分安详而悠闲。 狱卒们相当诡异地尽力满足她?们任何荒唐的?条件，她?们尝试了很多?小人族特有的?玩具，甚至清闲到学了一些?民间游戏的?玩法。 娜提雅维达一直都用「之后将?会大赚一笔」之类的?话来?说服她?，这让小人骑士脑中时?刻充满了一种光明的?未来?图景。 在这短暂的?二十多?日里，她?不?需要维持着在贵族任务主面前的?体面与恭敬，更不?需要绷紧了神经时?刻准备着与怪物拼命。 这是莱芙在离开埃得村之后少有的?体验。 就在刚才，小人国王终于来?向她?们提出了要求。 到了这个时?候，莱芙才知道，在她?安闲的?这段时?间里，居然发?生了暴-乱。 只要一想到现在外面正在发?生流血事?故，娜提雅维达的?现在试图逗着她?玩的?举动便显得又冷漠又儿戏。 「如果?我松开手的?话，您想要去做什么呢？」娜提雅维达轻轻地笑了出声，愉悦地用手指勾着从?莱芙脑袋上的?小锥帽沿上冒出来?的?头髮?丝，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莱芙脱口而出：「当然是尽快去阻止这一切！」 「可是，您要怎么阻止这一切呢？」娜提雅维达语气无波无澜地发?问。 「我……」棕发?的?脸鼓鼓的?骑士突然失声，同时?也停止了双手的?挣扎动作。 娜提雅维达以一种轻盈地舞步一般的?步伐，牵着莱芙到床边坐下，脸上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起来?：「您一定想到了什么，但是您不?愿意说出来?。既然这样，我就帮您说好了。 「暴动的?根源在于那道异常出现的?蓝色光芒，小人族视其为圣堆愤怒的?预警。可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那个小人国信仰中的?神震怒的?原因是什么，不?知道原因，便找不?出解决的?办法。 「那么或许我们可以参照在圣殿歷史上的?相似的?情况，就在圣殿歷六百五十三年的?时?候，连年洪水，当时?的?神官宣称这是天神震怒的?表现。骑士小姐可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娜提雅维达的?语气很平静，暗示的?信息却相当危险。 莱芙低下头，她?清楚地知道，其实她?在刚刚那一瞬间想到的?并不?止是这一点，但光是娜提雅维达提到这一点便已经足够令她?担惊受怕的?了。 「当时?，人们开始猜测天神震怒的?原因，直到洪水退去，其间有无数个被指控渎神的?小村落被屠灭，几个大国捲入战火与动乱之中……直到一个勇敢的?骑士出现，以生命为代价，平息了天神的?怒火，人们才停止了自相残杀。」 她?看着那片将?囚牢内外隔开的?厚帘子?，这片帘子?似乎短暂地将?她?从?那种自接到这个任务以来?就萦绕在心头的?、难以排遣的?忧虑隔在了外面，让她?误以为好像在这个任务里活下去好像真的?这么容易似的?。 莱芙的?语气既崇敬又沉重，「那是被称为克莱辛之狼的?骑士，领主奥古斯特之子?，在他?死后留下了妻子?和三个女儿，后被追封为第十二位光辉圣殿骑士。记载于《十二光辉圣殿骑士异闻录》第十二卷 上。」 「所?以，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小人族自然会将?所?有可能?会导致神愤怒的?生灵都排查一遍，我们这些?外来?者首当其冲，但是柯利弗森林中的?普通小人受到波及的?范围也一定不?小，更别提在外头的?安全程度还不?及国都的?监狱。」 娜提雅维达说，「可是骑士小姐不?会就这样袖手旁观的?，您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剩下唯一一种方式，便是去圣堆之中，问一问圣堆中的?那个守护者小人族的?『神』，它究竟为什么生气——便如那个您所?崇拜的?骑士所?做的?一样，只是不?知道您能?否拥有那份他?所?不?曾拥有的?幸运。」 去圣堆之中，这便意味着一场没有准备过的?战役，这是二者都多?少想要避免的?事?情，尽管有着不?同的?理由。 第233页 「骑士小姐，您之前说过，您不?想要在这个任务之中冒险。这就是一个悖论，您在寻求一种不?可能?的?解决方案。」 娜提雅维达说，「您既想要解决暴动，却又不?想要去圣堆，这是根本没有办法的?。我们只能?期盼着，国王或许知道些?什么，他?想要谋求的?解决之道，或许会让暴-乱持续得比理想情况下更久一些?，或许会导致更多?无辜者的?牺牲，但是至少可以让我们安全脱身。只要我们完成任务后顺利从?这个国家离开，您可以干脆将?这场暴动当成没有发?生过——毕竟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知道，所?以这并不?会损害您的?美名。」 「……我知道您在犹豫什么。」见小人骑士一副欲言又止想要反驳的?样子?，娜提雅维达说，「唉，可是您实在是不?该将?这些?小人也当成了我们的?同类……」 在娜提雅维达看来?，眼前的?骑士姑娘是一个有特殊天赋的?人类，这一点就在当初莱芙从?那个（后来?被她?烤焦的?）男性人类手中将?她?「救」下来?的?时?候，她?就觉察到了。 为了救一个身份可疑的?陌生人，居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赌上自己的?性命——要不?是她?及时?醒来?，恐怕那个男性人类早就把莱芙杀了——这种诡异的?行为，凭着娜提雅维达的?种族天性相当难以理解，甚至觉得相当可笑。 ——至于如果?没有莱芙，自己会被那个人类男性所?杀这种可能?性，娜提雅维达还从?来?没有考虑过。 长期观察发?现，那些?被称为骑士信条的?东西——便如同已经成为礼服而很少作为战斗服使用的?骑士传统服饰，对于她?之前所?遇见过的?、聪明一些?的?的?骑士而言，这些?戒律和规矩也不?过只是一些?漂亮的?空话而已——这位古怪的?骑士小姐似乎真的?相信、并且身体力行着。 「……但是不?要忘了，它们只不?过是异族而已。就和牧场上的?马匹、牛、羊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它们还是来?自于另外一片大陆的?，信仰着一个邪神，那就更没有拯救的?必要了……」 骑士小姐的?天赋，就是经常能?为了别人的?意愿而使得自己陷入危险处境之中。 她?一度相当好奇，这个年纪只有十几岁、举止和言行却相当古板的?小人类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通过这种天赋来?弄死自己。 当初莱芙以一具不?堪一击的?人类身躯挡在她?面前试图保护她?的?行为，姑且能?算成是愚蠢得可爱；但是一想到有一天这个人类或许会因为要去拯救一些?无关紧要的?生物而丧命——现在看来?，这样的?可能?性相当大——娜提雅维达便觉得相当不?悦。 「……您是圣殿的?骑士，职责便是守卫这片大陆。如果?遇险的?是人类，您捨命相拼，也就罢了。为了这些?蝼蚁一般的?异族，实在是不?值得……」 娜提雅维达暂时?忽略了，她?口口声声想要让莱芙抛弃的?「异族」里，也包括她?自己。 莱芙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这才仰头看着娜提雅维达，反驳道：「不?是这样的?。」 在某一瞬间，娜提雅维达试图说服她?的?行为让她?想起了萨曼莎奶奶——那个在莱芙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照顾了她?十六年之久的?老人——准确来?说是想起了七岁那年的?某一幕。 当时?她?和萨曼莎奶奶生活拮据，一度吃和穿都要靠村里人接济才能?维持下去，所?以作为回?报，莱芙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替人牧羊。 其中有一只老母羊，她?经常在炎热的?夏日午后躲在它柔软的?肚子?毛下面乘凉，它总爱亲昵地蹭她?。 莱芙还听村里人说起过，当初她?刚刚被捡来?、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在萨曼莎奶奶还没有借到母乳的?那段时?间里，她?曾经喝过这只羊的?奶，于是她?对这只羊另眼相待，平时?利用自己的?特权，总让它独占一片最肥沃的?草区。 那一天，萨曼莎奶奶去村里某户人家拿来?羊下水，煮熟了看着她?吃下一口，便突然开始向她?说明现在她?眼前的?那盆冒着香气的?肉就是之前那只雪白的?毛茸茸大傢伙变成的?。 萨曼莎奶奶操着一口乡土味浓重的?方音，说：「……羊是食物，莱芙你可不?能?把它们当朋友。」 语气生硬得很，有些?沙哑的?嗓门里发?出来?的?声音，似乎就和老人掌心里的?厚茧子?一样扎人。 但是萨曼莎奶奶的?神情明明是害怕她?要在餐桌上伤心地哭起来?。 这是一种成年人在懵懂的?幼年个体面前揭露一点残忍的?真相、以迫使后者成长时?总爱露出的?神情——娜提雅维达脸上现在出现的?就是这种神情。 娜提雅维达在试图告诉她?：所?谓的?生命，其实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有些?事?或许人类值得，但是异族不?值得。 小人族值不?值得让她?冒险呢？ 实际上，她?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 毕竟在这片大陆上其余大部分人看来?，这些?有思想的?、长得与人类相似的?、只是体型上稍小一些?的?生物，不?能?算是人类，甚至其价值比不?上二十分之一个人类。她?若是为了这些?小人冒险，这种行为的?幼稚程度无异于她?在七岁那年，缺衣少食的?前提下，仅仅是因为感情上的?难以接受，拒绝吃餐桌上的?那盆肉——她?当然没有这么做。 第234页 但是这些?小人也同样会哭会笑，受到了帮助会感激，遭到屈辱会愤怒，小人们的?喜怒哀乐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莱芙已经无法在提起小人的?时?候用「它」这个代词了——他?们和她?分享食物，用同一种语言交流，甚至如果?她?继续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的?话，铁定了会与这些?小人中的?几个交上朋友的?。 娜提雅维达说：「那些?小人不?值得你去救。」 莱芙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不?是这样的?。」 娜提雅维达的?表情好像在说「果?然不?出所?料」。 「我对于异族从?来?没有产生过奋不?顾身的?念头，哪怕是对于人类也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并不?是任何一个人危在旦夕，我就会捨命相救，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莱芙看着靠在墙边的?那把木头刀，「除非是极少数情况下的?职责所?在。」 「哦，我还以为……「娜提雅维达吃惊地望着莱芙，显然并没有相信，「这可真不?像是我印象中的?您。」 -- 囚牢门口。 「几日前得到命令，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监狱长抬起头来?，又看了国王一眼，但是国王并没有什么反应，「属下也是按照吩咐行事?……」 「真该死，还不?肯露面吗？」赖安依旧在拉扯着那似乎永远也扯不?光的?黑色布帘，然而到了他?臂长的?极限也没有能?够将?布帘掀开，这并不?是一件符合小人族常识的?事?情。 那黑色的?布帘似乎越来?越像一汪竖挂着的?黑水。 扯着扯着，赖安王子?的?手上突然泛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就像是有无数的?软体小虫在缓慢地啃咬他?的?皮肤一般，又间接地混杂着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就像是无数根细针扎上来?一般，表达着囚牢里的?人被打搅的?不?悦。 一旁的?国王和监狱长并没有注意到赖安反常的?遭遇，后者被此时?的?手上的?触感弄出一身冷汗，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赖安王子?在听了监狱长的?解释之后，一股强烈的?怒意冒了出来?，刚才手上的?奇怪的?感觉让他?恐惧，而他?的?恐惧又加强了这层愤怒。没有丝毫犹豫地，他?转身从?监狱长的?腰间扯走了大串钥匙，厉声问道：「是哪一把？」 老国王试图阻止他?，说：「赖安，明日再来?……」 监狱长看了看王子?又看了看国王，闭上嘴。 赖安王子?厉声问：「是哪一把？究竟是哪一把？」 监狱长只好指了指其中的?一把钥匙。 赖安王子?一言不?发?地上前，将?那把钥匙插入了锁孔里，却发?现锁芯无论怎么也无法转动。 监狱长又瞧了那把钥匙，说他?确定没有指错钥匙。 赖安几乎要将?钥匙拧断了，然而锁芯还是纹丝不?动。 赖安一边低咒着，一边用力地转着钥匙，直到他?听到监狱长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惊唿。 「殿下……您的?手……您的?手……」 赖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上冒出了大量血珠，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邪……邪术……这两个人类实在是太……」 话还没有说完，便昏厥在了地上。 -- 对于囚牢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莱芙对着墙壁，没有睡着，依旧睁着眼睛。 当初萨曼莎奶奶用少见的?严厉口气说「莱芙，你一定要继续吃下去」的?时?候，莱芙说了「不?」；刚刚娜提雅维达似乎也觉得她?接受不?了自保行为背后所?藏着的?某种残忍的?东西，她?又说了「不?是这样的?」。 其实她?想要否定的?只是她?们那种认为她?接受不?了的?想法本身，因为她?远远要比她?们想像中以为她?无法接受的?残忍要更残忍得多?。 她?们恐怕无法理解，她?在很多?时?候都并没有将?这个世界的?生灵当成生灵——甚至在很多?时?候她?也并没有将?这个世界的?人类当成人类。 在「她?内心深处没有将?这些?生灵当成一回?事?」，和「与此同时?她?却为了这些?生灵拼命」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矛盾。 在「她?大体上很清楚骑士只是一种扮演」和「她?相当努力地在做一个骑士，用她?所?理解的?骑士的?方式思考，真挚地交朋友，努力承担责任，谦逊地勉励自己，并且有可能?的?话她?会永远以一个骑士的?身份活着」之间也并不?存在任何矛盾。 在「她?知道自己是个类似于牵线木偶一样的?角色」，和「她?很喜欢现在的?自己」之间，也并不?存在任何矛盾。 如果?再深究下去，势必要触及那个一直出现在她?脑海里，然而她?一直在逃避的?话题。 ——她?是谁？ ——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些?问题她?只能?自己思索，虽然并没有人要求她?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即便是她?永远找不?到答案，也能?如常地生活下去……只不?过，若是她?找不?到答案的?话，往后余生会缺乏一种名为「内在秩序感」的?东西。 第235页 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对于她?而言曾经只是一个游戏，游戏里的?其余人物被称为「非玩家角色」。 ——非玩家角色们的?死活，和玩家有什么关系？ 答案是没有关系，非玩家角色的?存在只是为了服务于游戏任务。 曾经的?莱芙，作为游戏玩家，在游戏开始到游戏结束这段时?间里，对这个游戏的?世界观深信不?疑的?，只是为了更好的?投入其中。 她?可以坚持正义，保护弱小，抗争邪恶势力，而不?需要质疑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做，做了之后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会不?会被打得残疾，会不?会死——这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角色可以在游戏环节之中復活无数次，每一次復活都不?会带着任何伤口，而且最终会通关。 她?一开始，是夺走了那个粗鲁而傲慢的?玩家的?性命，才取代他?游戏主角的?身份的?。正是出于对于游戏世界运行轨迹的?稳固性的?信心，同时?还有对于自己行为产生的?后果?的?担忧——尤其是放走了那么大一只危险性未知的?魔龙，她?毕竟对于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的?存亡有那么一些?关心——以及作为前（将?近）通关玩家的?自负心，才让她?别无选择地同时?也心满意足地走上了骑士之路。 其实这个游戏，从?她?出现——更具体一点，是从?她?将?那只受伤的?魔龙救下之后——就开始改变了。 这些?改变一开始只不?过产生在一个极微小的?地方：只不?过是埃得村附近的?山坡上原本有一堆被吃了之后很快就会復原的?草，在被龙火灼烧之后，成为了永远难以恢復的?焦炭。 她?以为改变仅止于此。 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前，莱芙依旧大体上保持着一种玩家的?心态——只要是游戏任务，总是会有结束的?那一天的?，而她?总是会赢的?，她?只要扮演好一个勇敢的?骑士就行了。 但是这次到小人国的?任务并不?在游戏主线里，她?甚至没有丝毫印象。也就是说，她?以游戏玩家的?态度来?面对这个任务，也未必能?有预料之中的?结局。 这就说明，这些?由她?引起的?改变已经强大到影响到世界轨迹的?程度了。 一个可以被改变轨迹的?世界，一个结局未定的?世界，她?很难将?它完全当成一个虚拟的?世界——就像那堆被被烧焦的?草，仅仅是因为能?被烧焦这一点本身，就比当初那吃也吃不?尽的?状态更多?了一点「活着」的?感觉——在面对这样一个世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很难维持她?当初作为一个玩家的?自负心了。 也就是说，她?的?存在或许并不?仅仅只是那个按部就班的?游戏角色，根据剧情指令做出一些?程序性的?动作，从?而引发?规定的?结局；而是一个真的?……人。 她?大体上不?喜欢自己作为一个真实人类时?候的?样子?，她?作为一个角色比作为一个人成功多?了。 身为游戏玩家的?她?，强壮又矫健，是弱者的?保护伞，面对任何强者都无露怯意；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她?，那是一个缩在轮椅上的?瘦削苍白的?小姑娘，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会尖叫，出门去面对别人的?视线都受不?了。 前者，冷漠又强大，无数人的?生死都在她?举手投足之间，但是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程序设定死了的?，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无法改变。在暴-乱中的?小人的?生命，甚至连她?背包里的?一点物资都比不?上。 而后者，实在是软弱到连她?自己都无法忍耐，哪怕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她?影响的?范围都只有一个家庭而已，她?的?一举一动承担着姐姐的?期待——也许全世界也只有这一个人的?期待——但是这一点点的?期待她?依旧承担不?了。这么多?小人的?命运，她?更是承担不?了。 她?外表是那个勇敢的?无所?畏惧的?游戏人物，然而恐怕那个任性、自私又软弱的?小姑娘依旧藏在某个角落里——尽管她?和她?已经阔别了将?近十七个年头之久。 她?必须得选择，她?是谁？ 她?当然永远选前者，如果?她?能?选的?话。 — 第二日，小人国王又一次来?见她?们，这经歷的?一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国王的?面色显得憔悴了许多?。他?此刻忧心忡忡，于是也没有注意到那两位在囚牢中的?异族客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莱芙站得离开娜提雅维达足有五六步之远。 在这间囚牢面向通道的?一侧也不?过只有五六步之远的?宽度，等于说她?和娜提雅维达两人各占了两个角落。 莱芙探头望向了国王的?身后，发?现赖安王子?并没有跟上来?。 「我可以答应你们的?所?有要求，前提是你们能?够自己取得圣堆之中的?所?有财宝。」国王焦急地搓着手掌，「我的?要求是，你们能?够给我一笔金子?……」 听到要求只是金子?，莱芙松了一口气。 望向空中，眼前出现了一个只有她?能?看到的?蓝色光幕，光幕上显示出她?拥有的?货币的?数量——一连串闪烁着光芒的?数字9。她?其实对于这个数量的?钱并没有多?少概念，在这个世界的?前十六年，她?只一个赤贫的?农家少女，过着勉强温饱的?生活，最大的?财产不?过是一只小羊，连做梦捡钱都只敢梦到捡起一个银戈沙币。 第236页 她?对于金钱的?想像力受到了过往生活的?限制，在从?魔龙手中抢（？）来?了如此巨量的?财富之后，反倒有些?无动于衷，毕竟对于她?而言，100个金戈沙币以上的?钱，都同样只是「很多?钱」而已。 小人国王要求的?钱，或许应该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她?现在纠结的?是，如何以一种让在场的?人都不?吃惊的?方式将?金子?都取出来?。 国王见莱芙不?说话，便又期待地望向了娜提雅维达，在他?看来?后者似乎更配合一些?。 「一笔金子?？」娜提雅维达瞳孔微缩，接着不?知道露出了什么表情，吓得国王往后倒退了一步。 莱芙注意到了娜提雅维达平淡的?语气之下波澜起伏的?意味，后者似乎对于有人居然在她?面前提起要取走金子?这一行为感到相当费解，仿佛提出这个要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冒犯一般。 她?本想等国王提出具体金额之后答应下来?，但是听娜提雅维达的?语气不?由得住了嘴。 「请您再说一遍吧。」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强压着怒气说，「或许是我听错了。」 「我需要一笔金子?。」小人国王又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笃定了在二者之中能?够做决定的?人是娜提雅维达，但是刚刚才意识到莱芙似乎更加容易说服，于是便用十分哀怜的?目光望着莱芙。他?后退了几步，伸出两只手来?比划着名，「虽然对于小人而言，这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数目，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并没有多?少。大约就只有这么一些?金子?……需要纯金的?……」 国王一边比划一边走了一几步，他?大约需要几间仓房那么多?的?金子?——是那种皇宫用来?储藏珍贵虫干的?仓房，如果?用小人族的?车来?拉的?话，或许需要几十车才能?运输这等分量的?金子?——此等数量的?金子?在莱芙的?心理预期之外，接着她?又恢復成了人类的?视角，意识到了这些?的?金子?大约在市场上找一个普通大小的?装粮食的?袋子?就可以装得下。 但是金子?毕竟相当贵重，对于人类而言，这些?金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普通人家根本难以想像，而一个中等程度的?领主，在其属地之中一年获取的?税收加起来?，恐怕未必有这么多?。 「可是，您为什么会需要金子?呢？」莱芙见娜提雅维达的?火气似乎冒得更加旺盛了，便抢先一步质问道，「据我所?知，小人国并不?是使用金子?作为货币的?。」 黄金在地面上是会引起人类极度兴奋的?贵金属，然而在小人国中并不?常见。事?实上，小人国也并不?使用金属货币，而是依旧维持在古老的?物物交换传统。 每十日都有一次野猎，几乎所?有的?小人都有维持生活的?足够食物和其余物资，每次野猎之后，一定比例的?物资被运送到国库或者是当地的?库房之中。到了年关，小人国疆域之内的?各地库房，便向上一级的?库房进贡物资。这些?被收缴的?类似于人类税款的?物资被献给王室成员和一些?公职人员享用。 哪怕是一些?沿街叫卖的?商人，也可以直接用一些?坚果?、肉干虫干等东西来?换取他?们的?物品。总之，根本没有使用金属货币的?必要性。 唯一可以见到黄金的?，也许就只有皇宫之中的?某些?金色装束物，但是这些?金色的?装饰物，和周围的?红的?绿的?石头价值差不?多?。 「这个，你们就不?要管这么多?了。」小人国王被问住了，一时?之间不?知想起什么事?情来?，面红耳赤起来?，「这是一场交易，就如同用虫干换取羽毛一样公道。只要你们拿出了我们想要的?，我就会给你们你们想要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关心对方为什么需要他?所?需要的?。」 「但是您怎么知道我们会有那么多?金子?呢？」莱芙心想，小人国王的?回?答之中的?确处处透露着诡异，「说实在的?，尊驾所?说的?数量，即便是对于人类而言，也是相当大的?一笔巨款。」 「这是……这是……预言所?说的?，能?够进入这里的?人，一定就会有这么多?金子?的?。」小人国王笃定地说，两块褶子?肉里夹着的?小眼睛望向她?们，「还是在你们看来?，一个公主还不?足以换取这么些?金子?吗？」 「如果?是这样……」莱芙本意只是周旋，为了避免眼前这个小人国王狮子?大开口而已，所?以才装作怀疑的?样子?，况且小人国王的?语气的?确有些?可疑。 不?过既然在这个任务里面，她?的?需求是保命为先，那么对于一些?不?影响大局的?小细节，她?选择放弃好奇心。这笔金子?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除了拿出来?的?程序或许需要掩饰得高深莫测一些?之外，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目前对她?而言并不?算是太大的?困难。 她?正准备答应，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莱芙和小人国王一同望向娜提雅维达，只见那个小人模样的?女巫正了正自己脑袋上的?小锥帽，此刻脸上咄咄逼人的?怒气消失了，反而变了一幅面孔，呈现出一种可怜的?模样，垂头丧气地向国王说：「您想错了，其实我们没有钱。」 第237页 「您何必编出这么可疑的?理由来?敷衍我。」小人国王吹鬍子?瞪眼，明显不?相信，「人类世界可要比小人世界物资丰富多?了……」 「如果?不?是贫穷到了一定的?程度，」娜提雅维达截断了小人国王的?话头，「您认为有哪个人类会冒着生命危险闯到小人国呢？」 「尽管如此，」小人国王反驳道，「至少我曾经遇见过的?那些?人类……」 「很不?幸，」娜提雅维达再一次打断了小人国王，摇了摇头，「恐怕您之前见到的?都并非是普通的?人类，富有的?人类只占人类中的?少部分。而我和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用同病相怜的?眼神望向了一旁的?小人骑士，「……恰巧并不?是那一类人，而且是属于其中一种最为贫穷的?人类之一。」 听到娜提雅维达把自己纳入到赤贫者之列，莱芙只觉得有几句话堵在心口——大意是「其实我相当富有」「我拥有的?财富甚至超出了系统的?显示范围」，但是总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不?管在什么语境之下，都会显得相当奇怪。 莱芙本以为娜提雅维达是在装穷——毕竟后者那炉火纯青的?伪装方式，她?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但是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闪烁着的?诚恳的?光芒，她?还是忍不?住考虑起了娜提雅维达在说真话的?可能?性，她?几乎在瞬间被说服了。 小人骑士回?忆起了两人在路途中的?经歷，似乎每一次路过市镇的?时?候，购买干粮、水和草料，都是她?花的?钱，至于住旅馆与吃饭，小人女巫非但没有结过帐，反而总爱将?店家的?找零放入自己的?衣兜。 自从?莱芙有了显示不?尽的?钱之后，便慷慨多?了，对于同伴占小便宜的?行为，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何况之后小人女巫提供了变身的?巫药，又赠送给她?（似乎数量过于多?了些?的?）小衣服，莱芙觉得更不?该计较这些?钱。 但现在回?想起来?，结合着刚才小人女巫对于金子?的?异常渴望，以及在听到国王向她?们索要金子?时?异常的?反应，莱芙几乎可以断定——娜提雅维达其实是真的?很穷，她?之前对金矿的?渴望，并不?是出于富有者的?贪得无厌，而是贫寒生活所?迫。 莱芙在心中暗嘆了一口气，想起了自己实际上过去了还不?到半年之久、现在回?想起来?却似乎非常遥远的?赤贫的?少年时?期，不?由得对于自己的?同伴产生了一丝同情。 她?大体上是为了荣誉而战，但是正如娜提雅维达所?说的?，如果?不?是贫穷到维持不?下去，许多?人并不?会赌上性命——恐怕她?的?一些?同行里就有这样的?人。 而且她?确实从?来?没有在娜提雅维达面前展示过自己的?财富，因而后者拒绝给国王金子?，这是合情合理的?回?復。 被身旁的?目光刺了一下，娜提雅维达转头看了莱芙一眼，只见后者的?神情中有努力掩饰、然而依旧溢了出来?的?怜悯之意。 「居然……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或许是娜提雅维达的?神情太过可信，小人国王已经有些?动摇了，「但是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办法付出相当数量的?金子?的?话，就得去到圣堆之中……」 「并非如此，其实我可以想办法弄到一些?……」莱芙可一点都不?想要让国王给出去圣堆的?选项，于是不?得不?展示出自己的?财富了，说起这话的?时?候，还有几分腼腆。毕竟她?也可算是一个乍富的?穷酸，并没有显露过几次财。 「骑士小姐，您……」娜提雅维达看着她?，表情充满抗拒。 莱芙将?娜提雅维达拉到一边，侧过头来?，对她?说：「或许我之前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其实我拥有一笔相当的?财富……毕竟……毕竟我也算是一个屠龙的?骑士，」 眼看着娜提雅维达的?神情逐渐微妙了起来?，莱芙还以为她?不?肯相信，连忙解释道，「虽然我说过我并没有真的?杀掉那只龙，但是正如世人所?传言的?那样，魔龙有为数可观的?财产……」 小人国王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那两个伪装成小人的?人类姑娘突然开始背着他?窃窃私语起来?，两个人应该是产生了某种分歧，其中一个姑娘情绪明显很凝重了，另一个姑娘却似乎没有察觉一样。 娜提雅维达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怎么可以使用您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东西呢？」 「……就在我与魔龙二度大战之时?，用了特别的?招数使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当时?我本来?是可以直接动手杀了她?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然而魔龙是相当狡猾的?，她?为了保住性命，抛下了大量的?宝石拖延时?间，最终才成功逃脱了。」莱芙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当时?我毕竟还是一个过于贫穷的?人，于是经受不?住诱惑，才让它逃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万：四，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你有一天会变成那种，在小说开头经常出现的，在酒店房间里，一早醒来就消失不见的，直到我生了孩子然后养到了五六岁，才出现的女人。 第238页 第61章 莱芙故意将?那一回她和恶龙的对决说成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自然是有?意识地忽略了一些她认为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比如说魔龙和她的实?力差距其实?相当悬殊，比如说她其实?害怕得要命——目的是让娜提雅维达不要为花她的钱感到太过?意不去。 然而莱芙的好意——她认为这种省略，既然不是出于想要美化自己过?往战斗经歷的虚荣心, 而是出于照顾对方的心情，那么就不能算是不诚实?——并没有?被?娜提雅维达接受, 后者将?手在她面前挥动了一下, 莱芙感觉到有?一鼓痒茸茸的粉末吹进了她的鼻孔，接着?两片嘴唇就像是沾了浆煳一样黏在一起张不开了。 「还请快些决定吧。」老?国王擦了擦从?锥形王冠下沿流淌下来的汗水, 焦急地催促着?，一双眼睛小而浑浊，「你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或许你们并不在意我国民众的生死，然而再拖延下去的话，你们想要带走的米莉公主, 也会因为这场暴-乱受到影响的……」 「骑士小姐刚才?告诉我，她之所?以?说自己能提供金子，只?是在逞强而已。她并不想要冒着?生命的危险, 所?以?才?假装富有?的，目的是骗你先将?米莉公主让她带走。」娜提雅维达像拎一只?小鸡仔似的，揪住了莱芙的衣领, 将?她推到了小人?国王面前, 指着?她衣服上一个皱褶鼓起的部位说, 「不信您看看她穿的是什么，这世上哪有?一个富有?的人?类会穿这么破旧的衣服？」 时近秋末，天气有?些寒意，莱芙身上套了一层厚厚的旧睡袍。这件睡袍自然也是娜提雅维达给她准备的, 模样和她那件从?十岁穿到现在的旧睡袍一模一样——在布料被?磨薄的地方同样磨薄了，在有?线头的地方同样有?线头, 自然在打补丁的地方也同样打了补丁。 当时莎曼萨奶奶给她做这件睡袍的时候故意做得宽大了一些，有?意让她穿到成年，只?不过?老?人?似乎对于她的身高估计过?高了。 总之这身睡袍的复制缩小版莱芙穿着?和那件老?睡袍一样舒服，反正坐牢也不需要在意衣着?得体，莱芙便这么穿着?。但是突然一下被?女巫指了出来，莱芙还是略微有?些不自在。 娜提雅维达手指所?指的位置，赫然是三个补丁——两个大补丁上还打着?一个小一点的补丁。三个补丁连缀成一块，中间部位穷酸地凸了一块出来。 「这……」小人?国王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破的衣服，一时之间，这个人?类姑娘往日的穷酸作派歷歷在目，他见?莱芙涨红了脸不出声，只?当是她因为被?戳穿了装富的谎言而感觉到羞愧。 「你们以?为我这么容易被?欺骗吗？我自然会要求你们先将?黄金提供给我，然后才?能放你们离开的。」小人?国王说，「或者是将?你们其中的一个扣押起来，等到另一个人?运送过?来黄金之后再放你们离开……」 「其实?如您所?见?的，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和睦，说实?话，我和骑士小姐之前可并没有?见?过?哪怕一面，只?是因为这次任务，才?被?迫结成合作关系而已。」娜提雅维达说，「所?以?恐怕无论是扣押下我，让她去外?面找金子来赎，或是扣押下她，让我去人?类世界找金子来赎——暂且不论我们极有?可能是无法获得这么大一笔金子的——哪怕我们找到了金子，恐怕下一秒就会将?金子私吞的——骑士小姐您说是不是？」 莱芙习惯地配合点头。 小人?国王对于从?这两个外?来人?手中获得金子的指望，本就被?莱芙身上的破衣服消磨得差不多?了，现在更是让娜提雅维达彻底打消，他本能地还想要出言反驳，才?刚张口便被?娜提雅维达打断了。 「毕竟我们来到小人?国冒险，就是因为生活贫寒得过?不下去了而已。您也不要以?为米莉公主的父王真的愿意为了米莉公主付出大量的金子——如果他愿意的话，会派更多?、更有?能力的人?来到柯利弗森林之中，而不是只?派我们两个人?。」 娜提雅维达说，「就算是他愿意为了女儿付出那么多?，恐怕他也无能为力，您得知道米莉公主的母国不过?是一个在强邻环伺下的小国——人?类世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恐怕找不出一个国家能有?小人?国人?口众多?、物产丰饶、疆域安定——国库入不敷出，甚至如果不是你们将?米莉公主引来了小人?国的话，她很快就会被?嫁给邻国以?换取国家的短暂安全……」 莱芙发觉自己不仅说不出话，甚至就连脖子也转不动了，渐渐地手脚僵硬，无法动弹。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搞不懂娜提雅维达了，之前分明是后者提议说要避免去圣堆中的。 娜提雅维达还极力鼓动她不要将?小人?在暴-乱中的生死记挂在心上，甚至试图用此作为威胁手段来向小人?国王斡旋。她让莱芙使用国王提出的解决方式，从?而避免风险，虽然娜提雅维达还向国王提出了一个提供圣堆中所?有?金子的要求，但是或许这堆金子小人?们自有?办法去取来，或许小人?心中的那个「神」并不在乎金子的得失。 然而临了，国王给出了一个对于莱芙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解决方式，娜提雅维达却在此刻出尔反尔——莱芙甚至觉得女巫几乎将?所?有?的容易的路都堵死了，而剩下的唯一一条路便指向了：去小人?国的三个圣堆中冒险。 第239页 莱芙于是有?些生气，转念又想，如果她笃定了自己的在这个任务中会相当顺利的话，她恐怕会做出和娜提雅维达一样的选择。她当然会去圣堆闯上一闯。甚至如果这个时候她的同伴表示拒绝，她反而会通过?各种手段说服，或者干脆自己一个人?去。 小人?国王也感受到了娜提雅维达的意图，问?：「你究竟是什么用意？」 莱芙指望着?娜提雅维达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直到终于听见?娜提雅维达用坚定的口气说出了惊人?的话语：「我们宁可直接到圣堆去。」 -- 小人?狱卒们在将?她们送到监狱大门口之后便退回到牢狱之中，似乎连在外?头多?呆一刻的念头都没有?。 小人?国王则早在二人?出狱之前离开，回宫的车上罩着?一层类似于伞盖的油布。 莱芙心里?其实?一直挂念着?暴-乱，生怕见?到血流满地，遍地尸骨的样子，然而街上似乎相当平静，路面甚至十分干净，建筑物也看不出丝毫被?破坏的模样，不知道是国都监狱门口的清理工作相当完善，还是小人?国王有?意将?暴-乱夸大化了。她和娜提雅维达一起向前走了几十步，也并没有?遭遇到突然向她们袭击而来的暴民，于是松了一口气。 唯一的变化，大约是平时拥挤热闹的街头，此刻相当冷清，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 那一层蓝色的光依旧笼罩在头顶，将?一种暴躁而阴郁的情绪缓慢地渗透到每一条缝隙。 莱芙到马厩中将?马牵了出来，莉莉对于气氛的感知比起人?来要敏感得多?，鼻孔里?喷出一股股气体，像是要把某种不干净的东西?从?体内用力喷出来似的，结果只?是喷出了几滴鼻涕出来。在见?到阔别已久的主人?之后，莉莉便歪着?脑袋蹭着?她的肩膀，并且试图把鼻涕蹭到莱芙身上去。 早有?所?料，莱芙精准地躲开。 骑上马之后，莱芙将?手递给了娜提雅维达，然而后者没有?握住。 莱芙疑惑低头向侧后方望去，只?见?女巫望着?圣堆的方向，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一种悲哀而无措的情绪。 想起了娜提雅维达平时的样子，莱芙不知道后者究竟有?什么依仗，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哪怕时常做出一副或恐惧或可怜的样子，仔细看也能瞧出是假扮的，莱芙甚至觉得恐怕娜提雅维达的胆子比起她自己还要大上几分。 像现在这样的神情，莱芙几乎要以?为娜提雅维达是真的怕了。 「娜提雅维达。」莱芙叫她，伸向女巫的手并没有?收回去。 娜提雅维达拉着?她的手上马，然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接着?两只?手便一动不动，没有?往日毛手毛脚的动作，实?在是规矩到有?些奇怪了，接着?她又规矩地表达了歉意：「我……我还以?为您会怪我呢，骑士小姐。」 莱芙原本有?许多?话想要说，有?许多?话想要问?，甚至其中不乏一些责备的、或许会引发一些争吵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张嘴，分明药粉已经失效了。 最后她只?是说了一句：「您看起来，也并不好受呢。」 「都怪这该死的光。」娜提雅维达说。 这几天莱芙也觉得自己便得相当反常，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这道蓝光，她所?考虑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如果说与蓝光没有?关系，她又的确在为一些平时不会考虑的事情而忧虑，她不知道娜提雅维达是否也陷入了这样的反常之中，只?能道一声：「是啊，这该死的光！」 莱芙心里?刚对自己的同伴产生出几分理解来，却觉得腰间一紧，接着?肩头一重，温热的鼻息掠过?了她耳畔的髮丝，女巫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娇滴滴地说：「我好害怕呀，骑士小姐……」 语气宛如一个试图将?小孩骗回家煮汤喝的邪恶巫婆。 ……果然，又是装出来的。 「娜提雅维达！」莱芙感到生气，但又觉得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是开得出玩笑来，恐怕娜提雅维达手里?有?着?她不知道底牌。 「为了得到金子！」娜提雅维达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双腿夹紧马腹，莱芙举起马鞭指向了圣堆的方向，用力提起了嘴角，给自己打气：「为了荣誉与新娘！前进！」 圆滚的枣红马撒开蹄子在空旷的街道上狂奔起来，马蹄溅起了地上的尘土。 转过?街角之时，在一间间紧闭门户的屋子的窗口，出现了几双窥探的眼睛。 一向和平的小人?国里?，被?持续的蓝光勾动起了浓稠的怨念，一些在往日很容易消弥的摩擦，渐渐地突然显得不可饶恕，接着?人?们爆发了少见?的纷争。这在各地的小人?官员看来便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于是纷纷将?伤亡上报，小人?国人?口众多?，伤亡数加起来自然可观。 然而在几日的暴动里?，实?际上因为肢体冲突而受伤死亡的人?数极少，大多?数是被?自身的怒气所?伤的老?人?和病人?。然而不过?几日的光景，一种浓稠的阴郁情绪便将?怨念压倒了过?去。 这一切，莱芙一无所?知。 -- 莱芙与娜提雅维达的目的地原本就在国都附近，路程不过?几刻钟光景。 第240页 这一路上，莱芙依旧没有?看到人?，好在也没有?看到尸体或血迹。 圣堆是三个等大的由坚石堆成的锥形，锥尖直插到小人?国有?形的穹顶之中。圣堆与锥顶的连接之处远看是一个点，近看却是一个平面，如同三根粗而硬的地刺，微微将?穹顶顶得向上凹陷。这圣堆于人?类，也许只?是壮硕男子的两截腿骨之高，然而对身高不过?三五寸的小人?而言，便是另人?生畏的庞然大物。 等到圣堆的全貌逐渐展露出来时，莉莉宁可前蹄踩后蹄，也再也不肯前进一步了。 娜提雅维达先从?马上下来，嘴里?数落着?枣红马：「真是胆小。」这语气倒是比莱芙这个主人?更显得面上无光。 这一次女巫居然不用她牵着?就从?马上下来，而且并没有?脚步没有?打滑，没有?歪到她身上——莱芙心想，在金矿当前，女巫的身子骨也跟着?硬朗了起来。 女巫比她走得快了一步，背在后心的手，竟在微微发抖——莱芙心想，自己依旧在为小命担忧，女巫却激动得要命，不由得佩服之至。 两人?仰望着?圣堆。 只?见?圣堆由一块块洁白的切成砖形的石块组成，石块之之间紧密相接，恐怕连一片极薄的虫翼干都塞不进两石之间的缝隙之中。这三个巨大的锥体，在形态与用料上，都与莱芙印象中某个古老?国度的墓穴有?几分相似之处。 笼罩在小人?国上空的那层蓝色光芒，其源头便是这三个被?称为圣堆的锥体。 莱芙环顾四周，只?见?圣堆的四周十分空旷，并没有?什么别的建筑物，离这儿最近的建筑物不是什么神庙，倒是很普通的民居，在这道蓝光出现之前，莱芙也并没有?从?小人?国民众口中听到关于这圣堆多?少信息。 既无节日庆典，也无神职人?员，小人?平日里?也没有?特殊的礼拜形式，小人?们对于它们的「神」的信仰形式，和地面上的人?类殊为相异。 又看向那三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锥体，很难想像这三个石头做的东西?里?，会藏着?什么「神」。 莉莉四只?蹄子钉在地上，身体却像被?狂风劲吹似地直向后仰，平常总是摇来晃去仿佛在扇走无形飞虫的尾巴，此时也一动不动。仰望着?圣堆的顶端，明显是在本能的害怕，两只?硕大的眼睛却像是在翻白眼。 莱芙看了一眼之后忍俊不禁。 周围没有?可以?绑马的桩子，莱芙便牵着?莉莉的缰绳，朝着?离圣堆远一些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取出一根细柱，用力往地上一戳，接着?又将?缰绳繫到柱子上去。然而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一下恐怕未必能够生还。又想着?将?莉莉捆在这里?，恐怕没有?小人?敢到附近将?它牵走，这只?马吃不到草料会叫得很可怜。 莱芙正摸着?莉莉的脑袋，脑中闪过?无数介于慷慨就义与临阵脱逃之间的复杂念头，忽然听见?从?圣堆之前传来了「哐哐哐」的声响。 「你，你就打算这样凿一条通道进去吗？」莱芙问?，「会不会，过?于冒犯了……」 娜提雅维达左手拿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取出来的凿子，右手拿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取出来的锤子，对着?三个圣堆中的一个用力凿击，地下已经掉了一些石屑。 「骑士小姐，我们之后还要做出更加冒犯的行为呢。」小人?女巫一脸决绝，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在说话时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很快就有?一些更大的石料掉落下来。 莱芙提步向娜提雅维达走去，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摆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低头一看，却只?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 正疑心那是什么东西?，枣红马却已经奔到了莱芙的前头，站回了它之前驻足的位置，又成了一副身子后仰的奇异姿态，眼睛直盯着?圣堆的方向。 她向娜提雅维达走去：「难道这个圣堆没有?入口吗？而且圣堆有?三个，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一个……」 虽是这么说，莱芙却也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破开石头的凿具，准备助娜提雅维达一臂之力。 然而走近了一看，却发现在娜提雅维达所?凿的那个圣堆上，就在离凿痕不远的位置，就是一扇门。虽然门是关上的，然而门上既没有?钥匙也没有?锁链，看上去就如同虚掩着?一般，甚至能从?门缝里?看到圣堆内部涌现的浓郁蓝光。 莱芙心想，娜提雅维达应该是试过?了这道门，推不开所?以?另噼入口的的，然而从?门缝附近开始下凿显然会比较方便，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 于是只?是拿起凿子来向石门上轻轻一叩，没有?想到这门居然一触即开。 似乎有?唿唿的风声从?她身后刮来，将?她向门内挤去，莱芙听到了身后的马嘶声，然而无力回头，似乎有?一股力量逼使她向门内走去。然而在她抬起步子的瞬间，似乎又有?另一鼓力量将?她拉扯了一下，她往右侧面倒地。 手里?的的凿子「噹啷」一声坠地，在惊魂未定地站起身之后，便是一阵头晕目眩，体力在瞬间流失的感觉，让莱芙想起在第一次野猎时接连两次死里?逃生之后产生的脱力感。 好在这一次脱力的症状并不怎么明显，娜提雅维达放下手中活计冲到莱芙身边之时，后者已经恢復了力气，只?是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第241页 圣堆上的门在莱芙随手一推之下，已经半开了，里?头射出幽深的蓝光。娜提雅维达颇为忌惮地望向门口，然后又是担忧又是疑惑地看着?莱芙，「您居然没有?……还好……」 两截首尾不连的话，莱芙却听懂了娜提雅维达的意思，无非是以?为她定然是回不来了。 「您早就知道那门有?古怪吗？」莱芙深觉得女巫与小人?族的关系恐怕非比寻常，她对于圣堆的了解，也并不如她自己说称的那样，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您没有?看到那边的石碑吗？」娜提雅维达问?。 在三个圣堆中间，有?一块石碑。莱芙认出来，这石碑她在那张记录着?小人?国歷史的皮卷上见?过?，上面记录着?一些小人?们遵守的戒律，然而毕竟经歷无数岁月，上面的字迹以?及磨蚀得差不多?了，在石碑的正面只?能看到一些诸如「断……」「恭敬」「劳作」之类的只?言片语，字母的样式与拼写法与大陆上的通行文字相异，莱芙连蒙带猜也只?不过?猜出了一只?手可数的单词。 「到石碑背面看看吧，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说着?，又拿起了锤和凿，又继续「嘭嘭嘭」地破石壁。 小人?骑士迈向了石碑的后方，没有?想到上面也同样刻着?字，像是用极其尖锐的东西?刻的，刻痕比起正面的文字深得多?也大得多?，此刻居然依旧清晰清晰，莱芙对于词源学颇有?几分天赋，看到上面的两行文字，忍不住译了一遍念了出来，第一行是：「此地并无珍宝甚多?。」 第二行是：「若有?心存贪婪之念者入此门，吾将?如焚烧一片枯叶般将?其化为灰烬。」 莱芙看了这两行字抬头一望，正好可以?望见?那扇半开的门。 娜提雅维达听莱芙念出了上面的话，愤怒又嘲讽地笑了一声：「愚蠢又虚伪。」所?指的应当便是在圣堆里?的怪物。 「愚蠢」指应该是前一句的此地无银，然而说不定正是意图用内部的珍宝来诱惑外?来者；至于「虚伪」，莱芙却不知何解了。 娜提雅维达的语气颇为不屑，却又带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产生的怒气，倒像是和这圣堆怪物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可是这年轻的女巫如果真与圣堆怪物有?什么深仇大恨，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如果这只?怪物依旧横行于世，莱芙不可能没有?听过?它的名头。而且莱芙越看越觉得这圣堆瞧着?像是坟堆，这石碑的年头也无法做假。上面的话颇像是遗言，如果这怪物真的还在世上，不至于还要用这些吓唬人?的话放在家门口。而女巫还不到二十岁年纪，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和千年之前的一只?老?怪物有?仇怨。 莱芙见?娜提雅维达的神情和行为都有?所?异样，只?道她是情绪受了蓝光的影响而已。 娜提雅维达念叨着?：「……这……怪物分明藏下许多?珍宝，分明是自己贪婪，却说别人?贪婪，可见?石碑上的文字并不值得得相信。」小人?女巫鼓鼓的脸蛋，似乎因为生气而显得更鼓了。 「那你怎么又不敢进这门？」莱芙指出了女巫言行之间的违合之处。 娜提雅维达「哼」了一声，接着?便没了声响，继续「哐哐」地砸石头。 莱芙对着?那碑上文字又看了一遍，心里?回味起女巫刚才?说的话：「我似乎，觉得你早就知道了这碑上文字……」甚至还早在她们进入小人?国之前。 难道小人?国之前曾经有?过?死里?逃生的人?类访客，然而却没有?被?记录上去？又或者是娜提雅维达一家，曾经就是从?小人?族叛逃出去的……后一种猜测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娜提雅维达手里?会有?将?人?类变成小人?的药水，小人?既然能将?米莉公主变成小人?大小，说明双方使用的很可能就是同一种药水。 然而莱芙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娜提雅维达怀中突然蹿出一个比小人?高上不少的灰色毛团，那毛团长?着?一条长?而蓬松的大尾巴，向着?那个诅咒贪婪者的石门冲去，肥胖的身子卡在门框里?，那毛团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莱芙抽刀上前，本能地将?刀尖冲着?毛团的尾部戳去。 那毛团用力挤入了石门之中，砍刀扎在了门口的地面上，只?留下了几根灰色的毛。 莱芙将?砍刀收了起来，拈起手中的毛，突然听到娜提雅维达的欢唿。后者站在一个隆起的石块堆之上，原本拿在手上的一锤一凿已经收了起来，双手插在腰间，挂着?汗珠的脸庞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骑士小姐……」小人?女巫从?石堆上跳下来，向她奔来，用双手将?她抓住。 莱芙站在石门口的三级台阶上，于是比女巫高出了一些。 小人?女巫鼓着?脸颊抬头看她，莱芙只?觉得对方像一个圆脸的精緻小玩偶。小人?的面貌本就具有?一些人?类幼体惹人?怜爱的特徵，她似乎有?些理解，在自己在变成小人?之后女巫何以?总爱对她揉揉捏捏，她举起手里?的几根灰毛，指指石门，比划：「刚刚有?一个这么大的东西?……」 「别管这么多?了，骑士小姐。」小人?女巫将?莱芙手中的的灰毛掸到地下，似乎对于莱芙居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的丰功伟绩有?些不满，朝着?她凿出来的石头堆上方指去，「我们已经可以?进去了。」于是便扯着?莱芙向那刚刚制造出来的入口走去。 第242页 「这，要不然……」莱芙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抗拒的，她心想如果要是这石碑上的诅咒是假的，那么从?门口进入和从?壁上凿一个洞进入都将?是同样的结果；而如果诅咒是真的，那么恐怕只?是取巧地避免从?「门」中进去，也不会丝毫降低风险，圣堆里?头的那个怪物，恐怕不会遵守约定，只?伤害从?「门」中进入的人?。 虽然做如此想法，脚步却跟着?小人?女巫向前。 莱芙知道此行是避无可避的，她考虑过?最糟糕的后果也觉得能接受，贪生怕死的念头却还是一次次从?心口涌上来。 小人?女巫凿出来的石洞其实?相当大，沿着?石头的缝隙，门洞四四方方，两个人?挤一挤一次便能通过?。虽然只?与石门相隔一小段距离，然而这个石洞中却是黑洞洞的，并没有?透露出如同石门之后一般的那样浓稠刺眼的蓝光。 这说明石洞与石门并不是通往同一个通道。小人?女巫颇为自得地瞧了她一眼，神情似乎在说，莱芙考虑过?的那些问?题她早就有?了解决之策，于是莱芙便稍微安心了一些。 小人?女巫先行一步，踏在厚厚的石壁上，两人?双手相牵，莱芙随后就跟了上去。她几乎与娜提雅维达同步的，又向着?石洞内跨了一步。 只?是这一步，就让莱芙刚刚安下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原本石洞的下沿便没有?比小人?国的地面高上多?少，顶多?就是一级可以?轻松跨过?的台阶的高度，然而莱芙一脚下去却踩了个空，她试图将?脚缩回来，但是小人?女巫却毫不犹豫地大步跨入，莱芙惊唿了一声，被?硬扯进了石洞之中，随着?小人?女巫一起下坠。 瞬间的失重带来浓重的恐惧感，在黑暗中下坠之时，面对触手可及的死亡，莱芙突然觉得她之前的顾虑都消失了，她不需要也做不到为了将?来某一个未知时刻的安危陷入无解的玄死，只?需要考虑到在此时此刻怎么做才?能保命。 她平静得厉害，仿佛已经在这个情景下操练了无数遍似的，一下子从?背上将?砍刀抽出来，反手插向了石壁，刀尖与石壁快速摩擦，擦出了一串火星，然而毕竟石壁相当光滑而坚硬，刀尖一时难以?找到扎入的孔隙。此刻也不过?是稍稍减弱了下降之势，然而她们依旧还在加速。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砍刀尖终于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碍，经过?了一段下滑减速之后，终于扎进了石壁里?。莱芙一手握着?砍刀柄，一手牵着?娜提雅维达，整个身子受到了来自两个方向的大力拉扯，关节部位几乎要被?扯到断裂。 好在，还活着?。 「娜提雅维达！」在刚刚下落的过?程中，莱芙听到娜提雅维达的身体也在石壁上砸了好几下。 小人?女巫发出声响，示意自己并没有?被?砸晕过?去。 在黑暗之中，莱芙不知道离地面还有?多?远。 「好在，你给我，准备的砍刀，倒是，很结实?……」莱芙一断一断地说完，话音未落，便听到「咔嚓」一声，声音的来源正是支着?两人?重量的小砍刀。 伴随着?两声惊叫，两人?又接着?往下坠去。 莱芙的身子在失去撕裂感之后，又经歷了精神的高度紧绷，终于昏迷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间只?记得她用力地抓住了小人?女巫的手。 而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眼前是一片闪耀到刺目的亮光。 她已经摔死了吗？ 这个世界的彼岸世界怎么会竟然是…… ——不，摔死了之后怎么还会觉得刺眼？ 仰头望去，在洁白的石壁上镶嵌着?无数颗硕大的莹石，莹石发出淡青色的幽光。莹石的光经过?无机质的反射再一次照在石壁上。其中还混杂着?红、蓝、黄、绿等多?种闪烁的颜色，然而主色调是金色的。 莱芙低头一看，却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而只?是看到了一些金色的大大小小的金属块，这些金属块将?她从?脖子以?下埋了起来，脖子上露出的肉与金属块接触的部位，只?觉得冰冰凉凉的。 「对了……」莱芙转动脖子向周围环顾了几圈，搜寻着?小人?女巫的痕迹，她生怕后者现在正被?埋在哪个地方，她目光扫过?一条长?而弯曲的楼梯，又扫过?远方那斑驳着?红、蓝、黄、绿色的金色海洋，却依旧没有?找到小人?女巫，「娜提雅维达，你在哪里?！」 莱芙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震动声，她想要将?将?脑袋往后转去，然而毕竟她的脖子无法做到向任意方向旋转，她想要将?自己从?金属堆里?挖出来，却苦于手臂肌肉完全使不上力气。 「娜提雅维达！」莱芙大声喊了一声。 石壁传来了回声：「提雅维达……雅维达……维达……达……」 伴随着?金属的清脆撞击声，在她面前突然地隆起了一条粗大的弧形。 第62章 莱芙看到了那段隆起的弧形, 于是才确定小人国的圣堆之?中，果然是有着古怪的活物。 从弧形推测，应该是某种长条形的怪物。声音一开始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然而?那东西转眼就钻到了她?的身前?。 莱芙拼命地想要转换成人类视角，她?告诉自己藏在金属堆里面的怪物顶多是一条小蛇怪而?已, 所以没什么?可?怕的。不过介于她?在变成小人之?后, 曾经在与大蚂蚱的战斗中落于下风，又曾经差点被一只?林鸡给吓破了胆。 第243页 种种不光彩的记录让她?此刻自我安慰显得非常不可?信。 她?曾经在对战蚂蚱的时候, 便试图通过人类视角以获得面对敌人的自信，然而?，并没有成功。就算是一只?很小很小的低等蛇怪，战斗力也?定然比一只?蚂蚱要强上许多。 「你……你……请问您是……」强烈的求生?欲望让莱芙相当识时务地对一只?低等怪物讲起了敬语，「尊……尊……尊驾是……」 毕竟她?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手中也?没有武器。她?记得砍刀因为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而?断了，现在也?不知道跌到了何处。 如果这只?小蛇怪物能通人语，看在她?这么?客气的份上, 给她?一点好好商量的余地。能拖延得一点时间便是一点，也?许她?等会儿就能找到称手的武器，或许她?的力气再过一会儿就能恢復, 或许这个小蛇怪物其实是可?以化?敌为友的…… 小人骑士偷眼看着那条暂时停止动作的弧形, 一边恭恭敬敬地打招唿, 一边试图活动四肢，将自己从金堆中抽出来。 两条胳膊只?要稍微受到一点力，便是钻心的疼痛，好在她?的腿似乎还能够活动。谁知她?踩上一块金属块, 试图将身体往上推动了一些，却一脚将那金属块又踩得下移了一段距离, 于是莱芙一下子?陷得更深了。 一块光滑而?冰凉的东西从边上滑了过来，正好卡在了她?的脖子?和肩膀之?间。莱芙低头一瞧，那东西通体是金黄色的，形状像是一个圆饼，两侧的边缘部位稍微隆起了一圈。 这东西看形制像是一种货币，但是上面的花纹却并不是现在大陆上通用?的戈沙币。 这个洞穴内的光线来源是莹石，淡青色的光与自然光不同，因而?照到金属上显现出来的颜色也?与实物有些反差，比如这金黄色的大圆饼的颜色，就和莱芙印象中金戈沙的颜色稍有不同。然而?莱芙过了一会儿还是断定了，这些金属块确实就是是黄金，那些彩色的块状物则是宝石。 这些形状不同的块状物的体积相对于小人的体形而?言相当大，其间存在着大大小小的孔隙，几乎每一个大一些的孔隙里都能装下一个半个小人。莱芙稍一动弹，这些金子?块、宝石块便互相碰撞，挤压得更为紧密，也?更难以逃脱了。 莱芙想到了圣堆旁的石碑上，第二句是对于贪婪者的诅咒，此刻她?对于这句诅咒似乎有了一些理解。 女巫只?告诉她?圣堆是金矿，因而?曾经吸引来许多淘金者，莱芙当时只?以为小人国的东西都要比人类世?界的尺寸小上许多，直到当面见到三个（以人类视角来看）小小的圣堆，也?没有多少在意。 没想到柯利弗森林之?中，那个传说中的金矿，并不是一个又小又贫瘠的矿藏，反而?是一个有着数量惊人的黄金和宝石的宝藏——她?现在放眼望去，真有一种身处黄金海洋之?感。 如果进入圣堆淘金的人侥倖不死，恐怕也?会陷入她?现在这般的处境，金子?触手即得，却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分毫无法?取用?不说，恐怕还要被埋骨在金子?堆里。这无疑是对于贪婪者最残忍的惩罚。然而?什么?叫「如焚烧一片枯叶般将其化?为灰烬」，她?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等到多年之?后，会有人发现此处的珍宝，同时也?会发现她?的一条小尸骸，将她?误以为贪婪淘金者之?一。 ……等等，珍宝。 莱芙突然想起了一些她?所忽略了的东西，眯着眼睛，盯着空中逐渐浮现起来的系统界面，背包那一格正闪闪发光。她?想起了当初在埃得村的时候，当魔龙向她?砸下来无数的宝石之?时，她?便是用?背包将满地难以捡拾的宝石全部都收拾起来的。 心道：「这一回或许也?可?以试试。」 莱芙心念一动，首先便试图将卡在她?脖子?底下的那枚大金币收纳到系统背包里，然而?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这是为什么?？」莱芙心想，「是因为这次还没有经歷过战斗吗，所以才无法?得到战利品……是了，毕竟我还没有打败这些金子?的主人……这说明……」又看向了那条隆起的弧形，「说明这些金子?的主人……就……就在这里……」 莱芙刚刚因为自己想到用?背包来装金子?这个念头，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免于被黄金淹死，此刻便又想起自己命悬一线了。她?又想着娜提雅维达此刻还没有出现，而?且她?刚刚大声叫她?都没有引起任何回应，恐怕可?能早已经被这条怪物蛇给吃进了肚子?。 小人骑士又唤了一声：「娜提雅维达……」 那条隆起的弧形突然又动了起来，速度极快地从莱芙的左侧前?方钻到了右侧，然后钻到了莱芙的后方，接着又钻到了左前?方，黄金海中先出现的弧形缓慢消失，后出现的弧形却离莱芙越来越近。 那条小蛇怪物正在盘旋着向她?靠过来。 「尊……尊驾，请您……您……你可?不要太过分了！……」一向以武力退敌的骑士姑娘发现自己现在能用?来攻击敌人的居然只?剩下了一张嘴，而?且现在看起来对方并没有多少想与她?和平交流的意图，于是口气渐渐又变得不客气起来，结结巴巴地威胁道，「我可?是差点……屠……屠过龙的……你……你……咳……小心一点……」 第244页 「不要再靠近了。」 就连莱芙自己也?觉得色厉内荏得有些太明显了，于是索性闭了嘴。 那条小蛇怪物现在离莱芙太近了，她?已经能感觉到那个在金堆之?中乱钻的东西的动作了。 随着那东西的钻动，金块和宝石之?间经过了碰撞与摩擦，先是被钻得分开来，接着又落到了一起，于是在「沙沙」的金属流动声中，小人骑士的身体，渐渐地往下陷落。 除了那枚形状严丝合缝从而?紧密地卡在莱芙的脖子?上的金币依旧卡在她?的脖子?上、跟着她?的身体同步陷落之?外，周围还有许多和她?身体差不多大的金块，还有更多和她?的四分之?一个脑袋差不多大的金粒，都「咕噜咕噜」地向莱芙滚过来，先是几个金粒，砸到了她?的鼻子?、脸颊与后脑部位，脑袋上被砸的部位自然是一阵阵的痛，但是这还没完。 金粒逐渐没过了莱芙的下巴、嘴唇、鼻子?、眼睛、眉毛、额头，接下来便是一块比她?的身体还要大的金块，从高?处滚了下来，一下子?便将莱芙整个人封了顶。 小人骑士在金块堆里虽然还能唿吸，然而?耳朵依旧能听?见金块碰撞滚落的声音，知道自己上面堆积的金块更加多了，被活埋的感觉实在是相当糟糕。 莱芙心想：「宁可?此刻同怪物大战一场，总比现在这么?窝囊地等死要好受一些。」 那个怪物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当真飞快地钻了过来。小人骑士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一个软软的有温度的东西撞了一下，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子?重?了起来。 那一瞬间，她?开始琢磨在被金子?淹死，和被一只?小怪物咬死之?间，哪一种死法?稍微光彩一些。而?当她?一时之?间将心思偏向了前?者的时候，却发现对于自己死法?的决定权似乎并不在自己手里。 「哈……」那个抓住她?的东西发出一阵长而?愉悦的声音，然后莱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顶的金块贴着她?的脑壳一块一块地落在身下，接着脖子?上挂着的那片大金币也?掉了下去。 等到身子?重?新?稳定下来之?后，莱芙发现抱着她?的东西居然不是怪物，而?是一个小人——正是她?的同伴娜提雅维达，不由得转惊为喜。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放在了一个高?出黄金海好一些的莹石块上。 莱芙还没有跟她?说上一句话，便又往莱芙刚刚才死里逃生?的黄金海中一跃而?下。 「娜提雅维达！」 莱芙挪动到莹石边沿，向下望去，发现自己现在所坐的地方离开黄金海还有三四个小人的高?度，她?还来不及细想刚才女巫究竟是如何将她?送到这么?高?的地方的，只?是非常担心后者会在跳下去的过程中受伤。 「娜提雅维达！」 「娜提雅维达！」 女巫一脑袋钻入了金子?堆里，就像一只?鱼跳进了海里一样，身子?轻轻一扭，整个人便钻入了金堆中，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娜提雅维达！」 莱芙被娜提雅维达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一声声地唿唤自己的同伴，然而?娜提雅维达就像是突然消失不见了在黄金中了一样。 接着金子?堆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弧线，这种弧线刚才就将莱芙吓得不轻，此刻更是增添了她?对同伴的担忧。 「骑士小姐！」谁知从弧线的一端冒出来一个脑袋，却正是娜提雅维达。 莱芙从女巫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喜悦。就像是飢饿的时候突然获得了食物，或者是在极度口渴的时候喝了一口甜甜的泉水，或是小孩子?突然获得了期待依旧的玩具，便是这种喜悦。 很奇怪的，莱芙害怕得要命，小人女巫却好像开心得要命。 小人女巫又钻回了黄金海中。 「娜提雅维达！」莱芙又担心地唤了一声。 「骑士小姐！」小人女巫冒出头来，手里似乎抱着些什么?东西，接着又进了黄金海之?中。 小小一只?的女巫混杂着在与自己的体型相差不太多的金子?和宝石之?中，莱芙只?怕一错眼便会将她?找不着了，于是一声一声唤她?，小人女巫便也?一声一声的答应。 小人女巫时不时从金流中冒出脑袋来，接着又一勐子?扎了进去。 小人骑士的嗓子?终于喊累了，也?终于发现了小人女巫真的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反而?只?是玩得很开心而?已。便决定瘫在莹石上歇息一会儿。 她?放松下来，心想她?们在圣堆之?中，发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能引出什么?东西来，恐怕圣堆里的怪物要么?是不敢出来，要么?索性就是小人们杜撰出来的不存在之?物。 莱芙两条胳膊此刻依旧十分酸痛，丝毫动弹不得，好在下半身还能勉强挪动一下，她?坐的地方比较高?，若是摔下去还是挺可?怕的，于是便靠着两条腿挪了挪。 仰头望去，只?见头顶高?处有三个簇拥在一起的点状物，这应当便是三个圣堆在地面上的所在之?处了。 接着，莱芙又看到了一条长而?弯曲的阶梯，从高?不可?侧的地方，一直蜿蜒到黄金海之?中。 莱芙看向那阶梯最靠近她?的那一部分，发现上面的开凿痕迹依旧非常清晰。而?且那个部分的黄金海似乎空了一块，还露着一些白色的、比起此处放眼可?见的闪闪发光的宝石和贵金属多少少了几分光泽感的东西。 第245页 眯起了眼睛，身子?向前?倾了一些，莱芙试图看清那一堆白色的东西是什么?，一时重?心不稳，在倒下之?时，两条胳膊往地上一用?力，眼中不由得酸痛出了一片泪花，更是看不清了。 「嘶……」莱芙吸着气，用?力将眼中的泪花眨掉，既然胳膊已经很痛了，她?便索性用?了点力将自己撑了起来，几乎痛到麻木的肌肉在大脑的命令之?下依旧能够发力。 等到坐稳了之?后，莱芙又缓缓地抬起左手臂来——当初右手拿砍刀刺墙壁，左手将女巫拉在手里，因此左手的情况相比起右手来没有那么?糟糕——用?袖子?抹了抹脸，袖口上一下子?便是湿漉漉的一片。 一但胳膊能动弹了之?后，小人骑士便下意识地想要找她?的砍刀。虽然她?知道那把小砍刀已经在刚才断掉了，但是手中没有武器，还是让她?十分不安。 小人骑士正吃力地试图恢復左手的抓握能力，突然一下子?腰又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丝毫无法?反抗地腾空而?起，伴随着一声相当缺乏勇气的惊叫，小人骑士发现自己很快又安稳地落了下来。 心脏兀自惊魂未定地跳着，小人骑士低头看到了正捧着脸蛋望向她?的小人女巫，此刻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娜提雅维达……你真是……真是……太……」思索了好一会儿，莱芙发现很难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她?的确是觉得小人女巫从决定到圣堆来之?后——或许更早一些——就有了许多奇怪的变化?，将这些变化?总结起来，应当是不成熟、沉不住气，以及在不适当的时候开玩笑，「太……太幼稚了！」 「骑士小姐……」小人女巫瘪着嘴，「我只?是想要送给你一个礼物而?已，您难道……难道不喜欢吗？」 -- 这是藏于地底深处的一处洞穴，其底部堆满了数量惊人的黄金，以及同样为数众多的各色宝石。洞的边沿是洁白的石壁，石壁上镶嵌着被雕琢成珠形的莹石块，莹石块发出的光芒将洞中照得透亮。 而?在洞穴的一侧，靠着洁白的石壁，出现了一个使用?红宝石和黄色水晶堆叠而?成的巨大座椅。那座椅的高?度约为莱芙的六倍身高?，从低处到高?处逐渐收窄。中心部位是由红宝石做的，至于边沿则围了一圈大小差不多的黄水晶。不知道用?了什么?黏合剂，这些宝石居然牢牢地固定在一起。石壁上莹石的光或是照射、或是透过这些构成巨大座椅的宝石，形成了一片炫目的火彩。 远远望去，便如同一张由火焰形成的王座，其奢侈程度恐怕连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都难以想像，体现出了某种非人生?物独特的审美。 在这火焰王座的焰尖上有两个小人，一个衣服摔得破烂，头髮散乱，形如乞丐，此刻的神?情相当不悦；另一个小人的衣着则稍微体面一些，蹲在前?一个小人的脚边，此刻正瘪着脸，一滴眼泪挂在眼角，似乎要掉下来的样子?。 看到小人女巫委屈的模样，小人骑士在一时之?间还真的开始疑心，或许她?刚刚说的话是的确过于重?了一些。她?低头一看那所谓的给她?的礼物，只?觉得好笑又好气，好声好气地与小人女巫商量着说：「我还当你是在收集什么?要紧东西，你怎么?会想到在这种时候……」 小人女巫吸吸了鼻子?，眼中那颗眼泪终于顺利地跌落下来了，接着又冒出了更多眼泪。 小人骑士一下子?换了声口：「我……我挺……」她?试着调整了好几回坐姿，努力地将脸上的神?情调整回正常的样子?。 纵然这些宝石确实闪闪发亮的，相当惹人喜爱，就算是在她?现在这般并不缺钱的人眼中，依旧十分好看。然而?好看归好看，实际上坐在这红黄宝石座位上的感觉相当糟糕。 暂且先不提宝石有多么?硌人。莱芙的衣服在刚才跌落的过程中磨出了好多破口子?，她?刚才没有注意到，但现在突然发现她?的屁股上破了一个不算小的口，不知道是掉下来的时候就有的，还是在刚刚被小人女巫抱着转移的时候意外撕扯开来的——小人骑士心里其实偏向后一种可?能性。 总之?，这个口子?破的部位实在尴尬，一向不怎么?光裸的的皮肉，若是贴在宝石上，就会冷嗖嗖；若是悬在空中，则是空落落的。总之?无论如何都不怎么?好受。再加上宝石座位还发着光，这让她?觉得那破洞的位置也?被照得更明显了。 她?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用?力将一只?脚缩到了身下，虽然要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姿势半跪着，但是裤子?上的布料总算是将那个不体面的破洞堵住了。 小人骑士将苦直往肚里咽，却是笑着说：「我挺喜欢的。」 「我也?很喜欢，」小人女巫破涕为笑，双手抱住她?的脖子?，「亮晶晶的骑士小姐。」 莱芙能感觉到有湿漉漉凉嗖嗖的液体沿着她?的脖子?根往下滑落，她?吃力地举起左手落在小人女巫的发顶。这个在她?印象里非常喜爱装可?怜和装哭的女巫，在真的该哭的时候好像挺吝惜眼泪的，现在却似乎真的流了许多泪，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人女巫的脑袋轻轻地蹭着莱芙的脖子?。 在两人掉落的过程中，两顶红色小锥帽自然是早已消失无踪，于是此刻柔软的浅亚麻色髮丝披散在小人女巫的肩头，在磨蹭之?间让莱芙的口鼻有些发痒。 第246页 莱芙突然想起来，那一次她?因为在达茜公主面前?误摘下小锥帽，之?后就被娜提雅维达调笑了一番，当时娜提雅维达便说，没有没有戴着小锥帽见人，在小人看来便如同没有穿着底裤出门一般。 她?一开始并不很相信，便去了解，之?后发现娜提雅维达说得确实不错。 小人国的传统将一些对于身上某些私密部位的忌讳同样也?赋予了头髮，因而?无论男女老少都要戴着帽子?，小人只?有在面对最亲密的小人的时候，才会将小锥帽摘下。而?小人国的青年男女，用?于确定心意的最珍贵的信物，也?不过是彼此的一小束头髮。 当时那个解答她?疑惑的小人女孩说起这些的时候一脸赧然，脸上飘起两片红云：「比……比如说，在新?婚之?夜，新?郎和新?娘就会……」莱芙逼近了一步，问：「就会什么?？」那小人女孩被吓了一条，似乎突然想起了莱芙的恶名声，于是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上的小锥帽，一脸警惕地瞧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倒退着跑远了。 此刻莱芙不知道为何想到了这一点，便觉得蹭到她?口鼻上的髮丝痒痒得简直难以忍受。 她?其实另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小人女巫用?「亮晶晶」来形同她?，这让她?有些不安。 但是当一个小人的鼻子?被一个美丽姑娘的髮丝蹭得很痒的时候，她?恐怕是无法?考虑别的问题的。 小人骑士偏过头去，试图将那份痒意减轻一些。 「我很喜欢骑士小姐。」小人女巫说，「第一次见到您，阳光照在您的身上，我只?看到您的背影，当时我就在想，真奇怪，这个人类怎么?这么?高?，怎么?在发着光。」 莱芙已经她?记不清她?第一次见到女巫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当时的阳光是不是真的有小人女巫说的那么?好。 「看到骑士小姐的时候，我心里会很快活，就像是把所有亮晶晶的宝藏都检查一遍之?后，那样的快活。」 莱芙其实也?想像不出来检查财宝究竟是何等快活，只?感觉小人女巫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在流眼泪。 「我收集了好多亮晶晶的东西，曾经不知道为什么?要收集的，现在我知道了，我都想要送给您。」 「娜提雅维达，」莱芙警惕了起来，「你这样说，仿佛是在交待遗嘱。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魔·随时随地可以表白·龙， 本来应该是万字章，因为在榜单截止之前只码出了6k，所以，断的地方似乎有点奇怪…… 第63章 处于地底深处的洞穴之中十分安静, 莹石发出淡青色的光，照在金红色宝石座椅上相拥的两个小人姑娘身上。 「骑士小姐真是的。」小人女巫依旧埋头在莱芙颈项之中，孩子气地哼了一?声, 接着恼怒地朝莱芙的肩头啃一?口，「为?什么要把我的话理解成遗嘱, 我明明就是在用财力诱惑您……」 莱芙想要将小人女巫推开, 看看后者的眼睛已经红成什么样了，但是又考虑到如果她真的完成了套动作, 现?在还好好地挂在身体上两条已经肿得有两倍大的胳膊，恐怕还得肿上一?肿，于是终究还是没有推开。 「原本?小人的身体就只有这么小。」莱芙嘆了口气，「唉，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 恐怕会变成小人肉干的。为?什么你好像很害怕呀……」 「才没有害怕……」小人女巫打了一?个哭嗝，鼻尖在莱芙的脖子上蹭了蹭，「只是看到太多金子, 太快活太激动了所以才哭出来的……」 「我们现?在可得考虑一?下，应该怎样才能爬上去……」莱芙望向?了那条长长的从圣堆蜿蜒而下的阶梯，她现?在有一?个念头, 觉得这条阶梯的入口处铁定?便是那道开在圣堆上的门?。 如果她和?娜提雅维达一?开始就是从那道门?下来的话就好了, 虽然?可能要费上更多时间, 但是至少不?会面对差点摔死的处境。 莱芙这么一?想，只觉得裤子的屁股部位那个破洞又有凉嗖嗖的风吹进来了。 原本?折起的那条腿现?在麻了，于是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换了另一?条腿垫在了身下, 问，「你用宝石堆起这个东西, 难道是想要用来通往上层做的梯子吗？」 莱芙明显觉得自己话音刚落，怀中的小人女巫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接着说，「但是你看那里分明有一?条阶梯。」 唉，一?想到一?路都要屁股漏风地走上去，小人骑士觉得挺有压力。 莱芙一?开始以为?像布料之类的生活必须品，她在系统背包里放着好些。但是刚才想要提取出来，却发现?不?太做得到，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地方有古怪，还是她这么一?摔就将自己摔出了问题来，她又试着提取一?些食物和?水，发现?也无法做到。既然?缺少食物和?水，那么她们可以在地底下呆的时间恐怕不?能太久。 小人女巫不?知是受了什么影响——那些影响小人情绪的蓝光既然?出自圣堆，那么她们既然?身在圣堆之下，受到更多的影响也是理所当然?的——似乎又是难过，又是恐惧，又隐约的有些兴奋。一?方面热烈地表白着对她的友情，然?而在语调和?动作上却有些小心?翼翼的，不?像是平常胡乱造次的样子。 第247页 莱芙便将一?条肿肿的胳膊搭在小人女巫的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接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指头也肿了起来。 通常人发生剧变的时候——好比一?个原本?特别坚强的人突然?变得犹为?软弱，一?个相当吝啬的人突然?变得慷慨非常——便需要引起警惕。 莱芙想起了萨曼莎奶奶在离开前几日里，便是一?改在病中的怪脾气，相当温和?地交代了她许多事情，而且还把之前省下来的钱一?股脑儿地全部交给?了她。小人女巫的表现?便让她联想到这一?幕，实在觉得不?详。 尤其?是光听声音，觉得娜提雅维达好像在笑，但是如果去看她的脸，恐怕其?实是难过的要命。 莱芙生怕影响到娜提雅维达的心?情，心?想反正走上去只用得上脚，所以便没将自己胳膊上的伤告知，也没有说起她突然?无法将生活物资提取出来的难处，更没有提及屁股上那个让她非常尴尬的破洞，只是将语气放得十分轻松，说：「所以我们只要沿着那儿走上去……」 「小姑娘……」突然?，似乎有一?股幽幽的风在莱芙的后颈上吹了起来，在这一?瞬间，她几乎要觉得自己的身后正贴着一?个人，正在对她窃窃私语。 然?而莱芙知道得很清楚，洞穴这么深，除了头顶部的高处，便没有别的地方与外?面相通了。洞里除了娜提雅维达和?她之外?，也没办法再找出一?个人来。 小人女巫依旧没有抬起头来，反而身子往前一?拱，似乎很舒服地窝在小人骑士的颈窝里。两只手抱着莱芙的脖子，让后者难以转动脑袋：「唔……骑士小姐，想要这样和?您再呆一?会儿……」 莱芙于是便把那声轻唿只当是小人女巫的恶作剧，虽然?不?知道这种恶作剧是怎么实现?的，终究还是没有放在心?上了。她只得将身子向?后靠了一?点，接着又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之下，恐怕将垫在身下的脚换上一?只恐怕都很难了，莱芙皱了皱眉，语气十足温和?：「不?要在这个时候撒娇了。」 在此刻，小人骑士的脖颈之后，似乎又吹拂起了凉幽幽的风，那阵风没有确定?的方向?，从四面八方向?她吹来，分明没有带动起任何一?根汗毛，却如同实质一?般，从皮肤表面浸入，直将寒意透入骨髓，让莱芙想到了某次宴会上吟游诗人对于死亡到来前的比喻：在准备收割生命之前，将锋利的镰刀到刀锋在待宰的羔羊脖颈比划。 莱芙缩了缩脖子，过往的战斗经验让她对危险有了一?种预感能力，此刻那危险近在咫尺。 那阵凉凉的风转而吹到了她的面颊之上，莱芙觉得一?阵阴影向?她覆盖而下，便将视线往上移去，只见自己渺小的身体的倒影正投射在一?只硕大的火红色的眼睛之中。那只眼睛的瞳孔在洞穴之中不?算光亮的环境之中成了一?条竖直的细线，虹膜是通红的，其?间似乎燃烧着金红色的火焰，而两个相拥的小人不?过是火焰尖上微不?足道两个小点而已。 那怪物的一?只眼睛的大小便比小人骑士现?在的体型大上了许多，整个的体型更是惊人。莱芙一?下子便想起了那只出现?在小人国建立之初的黑色巨型怪物。当时仅从那幅已经有了年?头的皮卷上的线条原始粗犷的画上，莱芙便由那只怪物的模样联想到了那只一?直在午夜梦回之时深深困扰她的魔龙。 而此刻这只魔龙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哪怕是莱芙还在具有人类体型的时候，对于恢復正常形态的魔龙而言，也不?过就是一?个只需要使用一?只爪指的尖头就可以拦腰挑起，随意甩飞到周围的树上的……不?堪称为?对手的小东西而已。 莱芙本?以为?随着她逐渐建立功勋、提高等级、升级武器，总有一?天能够将自己和?魔龙之间的差距消除。何况她还有一?本?《屠龙手册》，上面有着古怪的让人难以理解其?意图的招数，虽然?使用这些招数总显得有些狡猾和?取巧，但是至少可以让莱芙觉得这只魔龙还是有希望对付的。 她一?度以为?，下一?次再遇到魔龙的时候，至少会比上一?次体面一?些。谁知道这只魔龙这一?次出现?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她将近十七年?的人生中最为?狼狈的瞬间。 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身长不?足原本?的二十分之一?的小人；此刻手臂被拉伤，就连抬起来都算困难；唯一?的武器被折断了，不?知落在了哪里……但是即便是这些困难再多上一?些，对于曾经的她而言也只不?过是一?桩桩可以被解决的难题而已。 最关键的是，她已经失去了必胜的信念——或许正是靠着这种信念她才能一?次次不?自量力地挑战差距悬殊的对手，并且奇蹟般的一?次次赢得战斗——在面对魔龙之时，这是她第一?次，产生的居然?不?是战意。 她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瑟瑟发抖，懦弱地说，「真可怕」「好想逃啊」「想要多活一?会儿」「还是求饶吧」…… 那只魔龙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依旧筋骨强健，体型似乎更大了几分。背上一?对有力的翅膀扇动了几下，一?身坚硬而柔韧的黑色外?壳在莹石的淡青色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第248页 魔龙有些委屈地压低了身子，整个身躯几乎占据了了洞穴中的大半空间，低头瞧着她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成年?人类蹲着身体在观察一?只缺胳膊断腿的小蚂蚁一?样。 「娜……娜提雅……维达……」 在她怀中的小人女巫轻轻地应了一?声，莱芙想要说这一?回叫的可不?是她的名字，然?而她只来得及念出这个名字，嘴巴就像是被浆煳黏住了一?般分不?开来——这并不?是魔药的结果，而是惊恐所致。 魔龙的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不?屑，带着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莱芙，那态度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乎她只是一?个从随便某处垃圾堆里捡起来的没有丝毫用处的废弃物一?样，轻声嗟嘆地评价道：「只是一?个软弱无用的人类女孩……」 魔龙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与德亚大陆目前的通用语相异的韵律，然?而这一?点紧张的小人骑士没有注意到。 接着魔龙突然?又伸出了一?只对于此刻的小人骑士而言大到难以形容的巨大龙爪。 小人骑士发着抖，要拼命咬着嘴唇才能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来，此刻她羞愤交加。 她心?中刚才隐约出现?了一?些很不?恰当的回忆——她居然?想起了她与魔龙之间还有两次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交情，在魔龙以人类身份与不?知道的她相处的时候，她们似乎也产生过某种让莱芙一?度误以为?是友情的东西——这些经歷让莱芙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感，她甚至开始指望魔龙会看在这些交情的份上，或许会良心?未泯地饶过她和?她的同伴一?命，当然?这只是在一?瞬间的念头。 而这正是这种一?瞬间的期待感更加增添了小人骑士的羞愤，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软弱无能居然?能发展到这种程度。 魔龙的一?只指爪向?莱芙伸去，语气略有几分沙哑，似乎是好久没有说过话了，带着对于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小人类万分的嫌弃，说道：「你看她都怕得快要哭出来了，实在不?堪极了……你便是选中了这样的人吗？」 很自然?的，即便莱芙对于魔龙友情的虚幻期待能存在得更久一?点，也会立刻被魔龙的语气和?神情打消的。这个她曾经的对手，似乎不?满足于轻松地打败她，同时还要在动手之前张口对她表达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而小人骑士意识到她对于这份羞辱，只能闷不?作声地全部吞下，因为?她手中没有武器，心?中没有战意，她丝毫没有资格加以反驳。 第一?次，魔龙送了她宝石，第二次，魔龙送了她伤药——尽管她对外?说成是自己决战魔龙的战利品，然?而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两样东西更接近礼物或者说是施捨——魔龙解决了她在金钱上的燃眉之急，接着又给?了她足够保命的灵丹妙药，莱芙觉得魔龙的用意应该是希望她能成长为?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这说明她曾经展现?出来的能力，让她的对手对于她的成长有所期待。 但是在看到这般懦弱的、甚至已经失去了战意的骑士，魔龙只能赠以鄙夷与唾弃。 几乎就在魔龙出现?的瞬间，小人骑士便处于深深的惊恐与震惊之中，以至于整个人变得僵硬与呆滞，甚至觉察不?了身体的动作。 「咦……」魔龙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她觉得无比惊奇的东西，它突然?将一?只前爪收了回来，这个于魔龙而言无比轻微的动作，在洞穴内却是引起了一?阵剧烈的晃动。 随着这次晃动，洞穴顶端的高处落下一?些石屑来，其?中有一?颗小粒子正落到了小人骑士的头顶，被石粒砸到的地方闷闷地痛着，接着有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这些温热的东西顺着莱芙头顶的伤口淌下来，接着又淌到了莱芙的脸上。 魔龙看到，小人形体的人类姑娘将自己的同伴推向?了身后，接着伸出双臂做出了母鸡保护小鸡的动作。它分明能感觉到小人姑娘心?中浓重的惊恐与畏惧——这种惊恐与畏惧的程度，甚至不?会比它漫长生命中曾经遇到过的最为?胆小怯懦的人类轻上几分——她的勇气分明就连当年?那个胆敢手持一?把残破断剑、骑着一?匹瘦弱老马便孤身一?人向?它挑战的那个人类的小指甲盖都比不?上，此刻二者的神情却是十足相似。 脸上沾满了鲜血，紧抿着嘴唇，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兇狠地盯着它。 在这个蝼蚁般弱小的人类的神情上，居然?找不?出一?点恐惧它的意思。 「这可太奇怪了奇怪。」魔龙目露疑惑，「分明只是一?个毫无可取之处的人类而已。从她身上我几乎可以看到人类的一?切劣根性——生命和?能力有限，然?而却有着超出本?分的期望；分明与凡夫俗子一?般无二，受到傲慢、妒忌、暴怒与懒惰等情绪的支配，却自诩能代表着世?间的正义；充满了偏见，却美其?名曰为?公?平；渴望用名利来浇灌虚荣、以金钱来填充贪婪、用美色来满足色-欲，却偏偏不?敢承认，只是另设巧妙的名目将其?美化?，这种另人作呕的虚伪与做作……」 「您是说错了。骑士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是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所有生物、再加上所有曾经活着的、现?在已经消失了的所有生命之中，最好的一?个！」 小人骑士听到娜提雅维达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分明记得女巫一?直是趴在她身前抱着她脖子的。 第249页 然?而小人女巫现?在分明就在她的身后，而且她觉察到自己打开了双臂，两只肿得极大的胳膊奇蹟般地停留在了空中——她既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把手臂举起来了的，也记不?得她是怎么把小人女巫转移到自己身后的。 她分明记得自己害怕得要命，就算是依靠本?能，也应该是缩着身子躲在小人女巫背后才对。 可是她实际上就是在看到能危及生命的一?只指爪向?她指来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将娜提雅维达推到了身后，然?后再自然?而然?地举起刀——哦，她已经失去了武器。那就只依靠血肉之躯。就这样挡在了娜提雅维达面前。 「骑士小姐生气发怒的模样是一?种迷人的样子；睡醒的时候困得要命但是坚持起来练刀的样子又是一?种迷人的样子；不?计后果地为?了保护别人而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这是骑士小姐最大的缺点，但是回想起来依旧觉得这也算是一?种迷人的样子；得胜之后分明很骄傲但是硬要假装成谦虚的样子，是一?种迷人的样子；还有最近骑士小姐似乎终于懂得了珍惜自己的生命，畏畏缩缩的，也是一?种迷人的样子……」 小人骑士深深地知道小人女巫在受了圣堆的影响之后，便偏爱对她说一?些肉麻的话，这些话中的一?部分，她甚至觉得是只有对着生死之交才能说出来的。 此刻大敌当前，谁知道那只魔龙只不?过是用言语表达了一?下对于她的鄙夷而已，溢美之词便如同流水一?般地从小人女巫的的口中涌出来。 这些话直听得莱芙觉脸上发烫，几乎想要出言反驳——但是在被夸奖的时候说几句「不?敢当不?敢当」「哪里哪里」在平时是合适的，而在面对强敌的时候，再费劲去说明其?实自己并没有这么厉害，就显得很没有必要。 尤其?是听着听着，似乎溢美之词里也并非完全是溢美之词，似乎每一?句夸奖里面都藏着一?些让莱芙觉得尴尬的东西。于是她的心?思摇摆着做出反驳，一?会儿想「我好像没有这么好」，一?会儿又想「我好像也没有这么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谁知道魔龙居然?一?直津津有味地听着。 恐怕被这样「夸奖」着，任何一?个人都免不?了脸红的；在两个人的时候，莱芙听见小人女巫用「闪闪发光」来形容她，便已经觉得足够尴尬了，此刻再加上一?个听众，只能更加尴尬了。 「咳咳……」面红耳赤的小人骑士清了清嗓子，希望小人女巫能体谅她现?在的心?情，从而停止对她的「夸赞」。 小人女巫丝毫不?体谅，反而变本?加厉地说：「……她板着脸喊『为?了荣誉』时的模样，瞪着无神的眼睛接受报酬的时候，在和?同伴分配战利品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的份额的时候，以及明明很喜欢我的胸部但是在早上醒来总爱假装成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 魔龙弯起了眼睛，「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喂喂喂，够……够了！娜提……提雅……维……维……达……，好歹考虑一?下场合。」在听到最后一?点的时候，小人骑士感觉自己心?口突然?有一?座活火山拔地而起，滚烫的岩浆激烈地向?外?喷射着，几乎要从内而外?地把她烫熟，「一?……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吗！？」 她突然?觉得一?种久违的无所畏惧的感觉油然?而生——与其?忍受这屈辱，被龙火一?口气烧成灰烬反而显得比较容易接受一?些。在她的骑士前辈们眼中，骑士的尊严比命还要重要，比如在广为?流传的骑士故事中，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因为?另有一?位骑士说了一?句冒犯的话，该名骑士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便开始了一?场赌上性命的决斗。 娜提雅维达此言——虽然?小人骑士不?得不?承认，这些不?中听的话里面几乎都是真相——确实是损伤尊严到几乎要危及生命的时候了。 小人女巫稍微收敛了一?点：「我尤其?喜欢她不?自量力地挡在我身前，保护我的样子，哪怕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她也丝毫不?会退缩……」 莱芙其?实很想退缩，现?在越听越想退缩了。 小人女巫说：「总之她的每一?个姿态都向?我展现?了人类这种生物可能拥有迷人的可能性。一?切您认为?是人类的缺点的东西，因为?骑士小姐，都变成了优点。正因为?这样我甚至开始喜欢人类。」 魔龙一?动不?动地听着，眼睛时不?时地会弯起来，似乎被取悦了一?样，脑袋不?由自主地点着，似乎在对于小人女巫的话表示贊同。 在某些瞬间，莱芙甚至这样一?种错觉——在她的面前的魔龙，还有在她身后的小人女巫，在这二者之间，似乎有某种温情脉脉的东西流淌其?中。 然?而这种温情的错觉，就像一?块精美而脆弱的琉璃制品一?样，只需要轻轻一?击，就在瞬间被打破了。 魔龙眯着红色的眼睛，语带笑意：「很不?错，你说得很不?错。然?而再怎么看来都只是一?个不?堪的小人类而已……」 然?而魔龙的脸色变如同天气一?般阴晴不?定?，有时候丝毫没有徵兆就会变脸。 在魔龙的笑容消失的下一?刻，莱芙便目睹了一?片火光，刺眼的、炙热的，那火光可以在一?瞬间将它所经过的地方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第250页 莱芙想起了在圣堆旁的石碑背面的第二句话中的字眼，「如焚烧一?片枯叶般将其?化?为?灰烬」。 她想起了在埃得村面前的初见，面对着那个试图挑衅的人类玩家——她还记得是一?个自称为?雷纳德·麦金托什的青年?男性——正是这样一?片火光之后，这个人类玩家便成了灰烬；她想起了在那一?片无论?被吃了多少次都会很快恢復原样的草地上，就在那一?天，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在遭遇到了龙火之后，第一?次出现?一?片烧焦掉了的、永远难以恢復的痕迹。 在那一?片火光之中，她的命运发生了转折；而现?在，在同样的一?片火光之中，她的命运似乎仓促地要结束了。 -- 痛。 好痛。 莱芙分明觉得自己快要被烫化?了，然?而过了一?会儿，她依旧依旧没有彻底丧失意识。而且她似乎在趴在一?样毛茸茸的东西身上，正在不?停地快速移动着。又过了一?会儿，身下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停了下来，将她丢在了一?块平地上。 「你这个可恶的人类，还不?快给?本?大爷醒过来！」 莱芙觉得这声音的语气有点像小人国某个不?知好歹的王子，睁开眼睛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却见是一?个毛头毛脸的傢伙。 「还记得本?大爷是谁吗？」那毛脸傢伙问。 借着莹石的光，莱芙看出来眼前的毛脸傢伙是一?只肥松鼠。 这只松鼠因为?捡到了她丢在地上的魔龙唾液瓶子而受到了影响，变异成了一?只会说话的松鼠。后来因为?莱芙把那只瓶子拿了回去，便拿坚果壳追着她砸了一?路，接着不?知道怎么的，跟着她来到了小人国，还绑架了赖安王子。之后小人女巫便把这只松鼠关了起来…… 刚才率先从圣堆的门?上进入的灰色毛团，应该也就是眼前这个大傢伙。 莱芙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她一?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的，有不?少烧焦的布料还与烧烂的皮肤结合在一?起，显得十足狼狈。她知道恐怕还有一?些部位的伤要比她现?在看到的伤更严重一?些，莱芙没有再看下去了。 「是你从魔龙口中救了我吗？」莱芙问。 「废话。」松鼠跳了跳。 「那娜提雅维达呢？」莱芙问，「就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松鼠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将毛茸茸的尾巴正对着莱芙的脸，意思是这问题根本?不?值得回答。 松鼠想的是，「这种大魔物怎么会轻易出事」，而在莱芙理解起来却是相反的意思，「已经死了的人，还问她干什么」。 多显然?的事，在魔龙喷出的火焰下，哪怕是一?个成年?人类都坚持不?了一?会儿，何况只是一?个小人。如果燃烧一?个人类是在点燃一?根木柴，那么燃烧小人就相当于点燃一?根牙籤而已。 小人骑士无力地倒在地上，只觉得视野越来越模煳，不?知道流到眼睛里的究竟是血还是眼泪。 她的同伴终究还是死了，而且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而死的。如果她懦弱到底，从一?开始便不?接受这个计划之外?的任务，那么她们便不?会陷入险境；或许，如果她再勇敢一?些，不?让女巫跟着她来这儿，这样女巫可以活着。 为?什么她明明是自己的不?幸，偏偏要连累别人。 「喂喂！你这个可恶的人类，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会在哭吧？」 「什么，你还真的在哭呀？你都活了下来了，还哭什么！」松鼠转过了身体来，绕着她打转，一?边焦躁地说，「本?大爷都还没哭呢！你有什么好哭的！」 「哼，本?大爷哭给?你看！哇哇哇！」见莱芙没有反应，松鼠索性就地一?坐，接着两只前爪将自己的蓬松大尾巴捧到了眼前，开始「哇哇哇」地哭嚎了起来。 一?开始的确是干嚎无泪的假哭，嚎着嚎着，松鼠居然?真的悲从中来，哇哇大哭了起来。 「你倒是哭呀，继续哭呀，和?本?大爷一?起哭呀！哇哇哇……」松鼠从尾巴缝里看了她一?眼，「哦，你还在哭……好歹是个人类，怎么哭起来都声音这么小，一?点都不?如本?大爷！哇哇哇……」 原本?魔龙在攻击莱芙之后又被松鼠打断之后，便转而向?小人女巫攻去。 接着便听到了松鼠大哭大叫的声音，便十分恼怒地向?那个藏着莱芙和?松鼠的孔洞追来。 松鼠的反应倒也很快，前一?刻还在一?边单方面与小人骑士怄气，一?边回想伤心?往事泪流满尾。 等到一?觉察到魔龙的动静，便用大尾巴一?扫，将小人骑士扫起来，背到了背上。接着出了孔洞，沿着光滑的、除了相隔较远的突起的莹石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攀附的洞壁攀缘而上，朝着地面上飞快奔去。 魔龙正在向?二者追来，逐渐拉近了距离。 「喂，你这个可恶的人类好歹使一?点力气抓住我呀！」松鼠此刻在向?上跑，感觉到一?个不?留神莱芙似乎快要从它身上滑下去了，只得翘起尾巴来一?次一?次把她掸回去，很明显这个它费了大力气想要救下的人类自己并没有求生的意志，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第251页 「虽然?你现?在又脏又丑，身上都是血，有的地方连骨头都露出来，而且闻起来臭哄哄的……但是没关系呀，你怎么一?点都不?珍惜生命……你这样的话，本?大爷把你从魔龙口中叼出来的壮举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了……」 莱芙伸手抓住了松鼠的毛皮。 「……你，你这个可恶的人类，」松鼠的声音一?下子突然?低了下来，「你怎么随手一?捏就是人家尾巴后面的肉……」 离开洞穴底部已经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松鼠只要再向?上一?段，便进入了一?段洞壁逐渐收窄的区域，接着便可以望见圣堆了。 然?而魔龙便也在此时逼近了。 「算了，算了……你的手不?要再动了就行！喂，都跟你说了不?要乱动了了！你这个人类……」 莱芙听着松鼠冲着她咆哮，好像自己又做一?些不?适当的东西了，手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突然?，松鼠的声音停了，二者止步在了一?颗凸起的莹石块上。 接着，松鼠的肥硕沉重的身躯，便压在了小人骑士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莱芙听到了自己的肋骨咔嚓一?声断裂，接着那段似乎戳破了某个脏器，此刻心?如死灰，对于这些疼痛倒也不?怎么在意了。她看到了魔龙在它面前，口吐魔焰，向?她喷来。 她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她觉得这一?刻的感受在她上一?世?七岁那年?早就应该体会到了，只是她的生命不?恰当地延长到了现?在。 记忆中少女的细白而微凉，她将曾经的莱芙抱起，低声地承诺说：「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这承诺她从来没有违背过。 可是她最后还是拖累了姐姐。 她会让关心?她的人陷入不?幸。 今天，她又拖累了一?个人，她的同伴为?她死了。 至少死了之后，便不?会再拖累别人了吧。 莱芙突然?闻到了一?阵皮毛燃烧的焦臭味道，抬眼一?看，肥松鼠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她身上，一?条大尾巴已经被烧得光秃秃的人，身上的毛也没剩下多少，皮肤也被龙火烤焦了，在她没有看到的背面，可以想见受伤更加严重。 魔龙似乎迫不?得已地中断了攻击，然?而光是松鼠刚才为?它挡下的攻击，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伤害，若是这些攻击落在她身上，恐怕她早已经死了。 「你这个可恶的人类，本?大爷为?了救你的命都快要……咳……都快半死了。你倒是——」肥松鼠冲着莱芙咆哮着，「你倒是好歹振作一?点呀！」 「是你救了我？」莱芙心?想，她又拖累了一?个……一?只松鼠。 「废话！」松鼠吼道，「你给?我……咳咳……你给?我……你给?我振作起来……这条用本?大爷拼命救回来的命，你倒是珍惜一?点！不?要一?脸死气沉沉的！为?什么本?大爷在死之前还要看你这副死样子！你给?我笑！要不?然?就唱首歌！」 「你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莱芙费力地撑起了身体来，扶着松鼠在莹石块上趴下。动作之间，已经略微结痂的伤口与布料黏在一?起，此刻又被扯了开来，她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是怎么回事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你之前恃强凌弱地欺负了本?大爷两次，每一?次都会露出那种该死的迷人的假正经，你倒是……咳咳……让本?大爷，在死掉之前再看到一?次啊……」 她看着肥松鼠血肉模煳的焦烂后背，找不?容易找到了一?块没有受伤的皮肤，把手放上去，安慰道，「你不?要轻易地想着死……对了，你不?是有想要的东西吗，就是那一?瓶魔龙的……，嗯，一?下子就能把你的伤全部治好的。只要，只要……我能出去就好……我可以把一?整瓶全部都送给?你……」 莱芙没有注意到，魔龙已经放弃了对她和?松鼠的攻击，转而向?下。 「骑士小姐，您没事吗？」从洞底深处传来了声音，是娜提雅维达在叫她。 小人骑士愣了一?瞬，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直到洞穴中的回声再一?次把同样的话语传入她的而中，她爬向?了莹石的边缘处，朝下望去：「我很好，一?点伤都没有。你还好吗？」 努力在喊了，然?而声音还是很小，好在娜提雅维达听到了。 隔着很远的距离，娜提雅维达的声音却如同在莱芙的耳畔一?样：「骑士小姐，请您放心?地依靠我好了。我还不?至于将区区这等魔物放在眼里。」 莱芙冲着洞底深处吼着：「那你一?定?要小心?一?些啊！」 她看着那只魔龙扭动着身体直冲而下，在一?瞬之间，突然?注意到了一?些她刚刚忽略的细节。 如果这只魔龙的状态正常的话，她本?就不?应该这么容易死里逃生。 莱芙又看看松鼠身后的伤口，心?想龙火的攻击造成的伤口固然?显得可怕，但是那几下也根本?不?可能是一?只小松鼠怪能承受得住的。 仔细一?看，魔龙身上笼罩着一?层蓝色的萤光物质。按照设定?，部分强大魔物在死亡之后不?会彻底消失，而是会在某一?处、甚至多处留下精神体，这种精神体继承的本?体的部分能量与能力，甚至能保留本?体的部分意志——这种荧蓝色正是幽灵状态下才会出现?的颜色。 第252页 这就是说…… ——有人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已经擅自将那只独一?无二的、强大无比的魔龙杀了。 这样的话，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魔龙死了，所以没有再装成女使官出现?在她身边，所以模样也变了一?些，所以才性情大变，所以能力才变弱了许多…… 莱芙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此刻心?情不?知道应该说是庆幸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在小人骑士无法看到的地底深处，一?个满脸微笑的小人与一?只硕大的黑色魔龙对峙着。 「许久未见，」小人的背上慢慢长出两只黑色的翅膀，体型也开始变大，她俯身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希克纳暗黑龙族荣耀的主人、地表与天空的支配者，我最可尊敬的母亲大人。」 「娜提雅维达，以光明与黑暗赐尔嘉名，吾儿。」魔龙转过身来，威严地问道，「你所选择的，便是这样不?值一?提的一?个人类吗？」 「不?，母亲大人。我带她来这儿，并不?是想要求得您的认可。」娜提雅维达优雅地摆动地两只翅膀，逐渐显露出整个形体，那是一?具比起她面前的魔龙更加年?轻也更加强壮的躯体，「我要给?我将来的配偶准备一?份丰厚的成人礼。凭着吾族的古老传统，作为?您对我多年?教导的回报，为?此我要将您毁灭。」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突然给你们日的万！！！ 有心日日日万（日日：副词），奈何暂时手感还没有恢復，谢谢读者大人们捧场，频率会逐渐提升，争取早日做到日日日万， 第64章 在靠近洞穴出口?的一块大莹石上, 遍体鳞伤的小人骑士压低了身子努力朝下望去?，但是毕竟离得太远了，只能看到那只泛着淡淡蓝色萤光的魔龙摆动?着身体, 不时有金红色的魔焰夹杂其中。 莱芙身处战局之外，反而能更清醒地认知到, 身处战斗中的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与变化情?况, 她先是担心小人女巫会落于下风，然而很快注意到, 龙火的威力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削弱，而且魔龙的幽灵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一般，在进行一段时间的攻击之后?，会有一段较长时间的间歇期无法施展攻击，只能狼狈地躲避。 「啊, 你这个可恶的人类就这么把为你而死的本大爷晾在一边吗？」松鼠在一边抽抽噎噎，「难道本大爷是一只松鼠，我就没有感情?, 没有脾气，不会因为受到冷落而伤心的吗？你刚刚甚至还?扯了本大爷尾巴后?的毛，现在就这么对我弃而不顾……」 莱芙看着小人女巫逐渐占据优势, 这场战斗的结束便只是时间问题, 结局是确定无疑的, 听到了松鼠尖锐的哭叫声，便暂时放弃了对于战局的关注，挪到了同样受伤的松鼠身边。 「喂，你不是叫我振作起来吗？现在我已经振作起来了, 而且我们现在几乎就要获胜了，我的同伴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厉害上不少……」莱芙的每一句话说出口?来, 都仿佛从肺部带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但是她对于这点伤现在倒是没有怎么在意了。 「反倒是你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不过不用担心的，只要你在出去?之前还?有一条命，你一直想要的那瓶药的魔力你是知道的，你会恢復如初的……」 松鼠把小人骑士叫了回来之后?，却好长时间没有理会她，过了会一会儿?，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中气十足地说：「晚了，我根本就不想活着，活着有什么快乐，只有无尽的痛苦……」 「这很奇怪，你算是我见过的顶厉害的松鼠。」莱芙几乎要以为松鼠是故意扮成自己刚才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好来嘲笑自己，毕竟绝望的话语似乎不应该用这般有力的口?吻说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大人给您的药水的话，恐怕本大爷现在还?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松鼠，那么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事。」松鼠说，「但在那一天之后?，我从小生活其中的森林在我眼中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我的牙齿突然变得更坚硬了，我可以跳得更远，和?别人松鼠抢夺地盘的时候更能占据优势……」 「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莱芙疑惑，「如果我一日之内突然变得出乎意料的厉害，我会高兴得要命。我实在不懂……」 「你这个人类的心思为什么这么粗糙，你难道没有读过情?诗，没有能力体会心灵的微妙之处吗？」松鼠对她嗤之以鼻，「你以为身为一只松鼠的追求就是只能是获得更多的物?资，更大的领地，变得更加强壮吗？」 「物?资……领地……强大……」莱芙掰着手指，「我还?没有考虑过领地的事情?，对我而言，只要充分的物?资并且变得很强大，我就很满足了。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吗？」 「唉呀，你这个……好罢好罢，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没有别的松鼠能够欺压我，我甚至渐渐发现我能攻击大型的勐兽，大出了一番风头，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呢？」松鼠的语气低落了下来，「但是我渐渐觉得我的同伴愚蠢得可怕，而且无能地要命。我以为只有我在忍受它们，直到后?来它们将我赶出了森林，我才知道它们也讨厌我。而它们这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觉得我变得越来越不像一只松鼠了…… 「你这个可恶的人类，你能理解这一种孤独感吗？当你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同类的时候……唉，我接着好不容易找到了那这青蛙，它也受了那只瓶子的影响，它的同伴倒是没有驱赶它，但是它因为无法找到能够沟通的生物?，也十分难过——」 第253页 松鼠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等莱芙回復一些什么，然而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回答，气哼哼地说：「哼，这种微妙的情?感你这种心灵粗糙的人类当然是无法理解的。唉，你的周围有那么多的同伴，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体会到孤独。你幸运得很！但是你最幸运的地方就在于我苦苦追求也达不到的东西，你一直就轻松地握在手里，却根本就不会认为这是幸运。」 不知怎么的，莱芙突然想起了她从埃得村离开的那一夜。那些她相?处了整整十六年的人，那些她有着感情?和?记忆的村民们，还?有老神官，他们恐怕是以一种成功驱赶了异类的心情?，来看待她的离去?的吧，只是因为她做了一件通常而言不会有人做的事。 即便她得到了圣殿的承认，在那个她自以为是衣锦还?乡的日子里，她的归来也实际上也只是引起了几分恐惧与厌恶，而并没有得到她所期待的接纳与理解，最终她才不得已选择在一个深夜不告而别。 她自然也很难过，只是她深知她所选择的那条人迹更少的路，会比她放弃的那条路上有更多风景。她知道这一个群体抛弃她之后?的，她总有一天会受到另一个她更嚮往的群体的接纳，所以并不觉得无法接受。 然而恐怕并不是每一个被认为是异类的，都会如她那般幸运。 她隐约觉得心有戚戚，却不敢贸贸然说自己真的懂得。所谓悲喜，其实并不是能全然相?通的一种东西，她能够在经歷上做类比，但终究还?是做不到完全的感同身受。 就好比这只松鼠正镇重?地仿佛在这辈子最后?的一番话，她作为唯一的听众却依旧控制不住分心，去?关心她伙伴的战斗情?况，只好默认了她就是心灵粗糙，「实在很抱歉，我当初把那瓶魔药遗弃在路上，丝毫没有考虑到可能会造成的结果。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尽己所能地补偿。」 「哼……」松鼠侧过脸来，看向了一处空旷的地方，莱芙从它的毛脸上看出了一种通常只会在年高有识者脸上出现的神情?，充满违合感，却让她笑不出来，「之后?我也尝试过各种办法解决我的苦恼。我在人类村落边呆了几日，学会了说话，接着又?藏在一个神官讲道的地方，看着他念诵书?写?在丝绢上的东西，很快便认得了字。 「我听吟游诗人的歌唱，阅读各类书?籍，逐渐增长心智，我逐渐开始认为，比起松鼠，恐怕人类才是我的同类。即便恐怕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没有我聪明，我愿意勉为其难地和?他们交流。可是就当我第一次与人类说话的时候，却被当成一个怪物?，驱赶了出去?。因为我长得与他们不同。那只青蛙倒像是没有什么事，反正它从一开始就对于人类的知识没有什么兴趣。 「于是我逐渐放弃了与人类为伍的指望，转而期望通过那瓶魔药，将我的同类变得与我一样。于是我便继续追逐着那瓶魔药的味道，一路追到柯利弗森林之中。」 莱芙心想，魔龙既然藏身在这片森林之中，那么柯利弗森林中有龙……唾液的味道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小人，他们长得像人，然而体型与我相?近，而且身上同样都有魔药的味道。」松鼠说，「他们运送着几小车黄金，我追了他们一路，发现他们在与一些人类交易。他们用从圣堆之下取来的金子，从人类那里换来了名?贵的香料、织物?和?别的奢侈品。」 「与人类交易。你确定是这样吗？」莱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这明明是小人国最不能触犯的一条戒律。」 「的确如此。」松鼠说，「你恐怕也猜到了，这些黄金上面同样沾有浓厚的魔龙的气味，因为这些黄金便是从这儿?——从圣堆之下运送出去?的。你应该也看到了那条从高处直通而下的阶梯，这是小人国的工匠用了好几十年的工夫修建的，在一开始，那扇门之后?是空的，如果踏入一步确实会掉下来。直到后?来修建了这条阶梯。 「小人国的王室将这种交易视为秘密，但是赖安将这一切全部告诉了我。他还?告诉我，他们为了保守机密，除了部分王室成员，以及几个与王室密切相?关的家族之外，杀掉了其余参与此事的小人。而那些工匠和?搬运者们的骸骨，便堆积在阶梯之下。之前的几代国王都没有敢动?用圣堆之下的财宝，但是他们通过一些途径，逐渐了解了人类们的一些奢侈的习惯，并且十分羡慕。 「到了现任国王这一代，这种交易日渐频繁起来，赖安还?告诉我，这种交易正是他所鼓吹的，他还?想要效法人类国王治下的手段，因为人类国王在面对臣民的时候要神气得多，至少不像小人一样，国王要与臣民一同参与劳动?。」 「难怪，」莱芙道，「小人国王实际上知道圣堆发怒的原因，所以才会想到找我来要一笔金子来作为解决方式。」 「再具体一些情?况我就不清楚了，在看到那些小人之后?的，我当初在被人类拒绝之后?几乎断绝的念头逐渐又?明晰了起来，我于是就掳走?了他们。它们领头那一个小人，是唯一一个愿意并且在能力与我进行我想要的对话的小人。那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我最快活最自在的一段时间——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抱歉，实际上那瓶魔药给我带来的快乐几乎和?痛苦差不多，而在受到那瓶魔药影响之前，我甚至区分不出快乐和?痛苦。」 第254页 「既然这样的话，那当初……」莱芙说，「你们对于赖安王子似乎并没有恶意，我却还?杀了你的同伴……」 「我听从了他的建议，在树顶建造类房屋，学着使用家具，享受着其余动?物?们的侍奉。在你出现之前，我一度认为我已经是柯利弗森林中的王者了。」松鼠说，「但当时我虽然快活得很，也做了不少后?悔的事。赖安，那个你们称为王子的小人。并不在意他的下属的性命，反而气恼于那些小人无法保护它，于是便要求青蛙一个个地勒死了他的侍从。他一再地说这些小人的性命并不值得一提，于是我默许了这种行为，可是我一开始明明是想要这些小人都成为我的朋友的。 「我在那个小人身上学到了一些最糟糕的处事方式，他极力规劝我放弃将其余松鼠变得像我一样聪明一样强壮的念头，而只需要用威胁的手段将它们变成我的奴属……」松鼠毛脸上露出了一丝愧意。 「恐惧的确是一种强力的武器，可是我得到了服从，却离我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了。我用武力强迫我的同类服从于我，并且诱惑了几只单纯美貌的母松鼠……咳，这说来真让我惭愧的，我以前还?算是一个遵守求偶礼节的松鼠。仅仅因为我具有它们所不具有的优势，便强迫它们，欺骗它们。即便在那几日里面我是相?当快乐的，但是如果这一切没有终结的话，恐怕我将要做出让我更加难过的事情?来。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我只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小人。」 松鼠停住了话头，开始用力咳嗽了起来。 -- 小人骑士思索了片刻，又?爬到了莹石的边缘，往下望去?，她突然看到，处于洞穴底部的那只魔龙似乎显得精神十足的，然而那层蓝色的萤光反而黯淡了一些——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这魔龙幽灵的战力提升了还?是下降了？ 「娜提雅维达，」莱芙冲着洞穴之下喊道，「情?况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回復，小人女巫的状态看起来相?当好，说是只需要片刻便能将那只魔龙除掉。 此刻莱芙身上的伤口?自然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癒合，但是死里逃生的喜悦带来的效果堪比最好的止痛药，她觉得随着魔龙的实力衰退，这些日子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一些纠结与困惑，突然显得不成为什么问题了。 她心中的确是对于有人居然抢在她之前杀了那只魔龙这件事耿耿于怀，这种感觉无异于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年人歷经千辛万苦，习得杀人之技，一路披荆斩棘、翻山越海来到仇家的门口?，却突然发现那家人满门具亡时，突然失去?了目标与意义感，不知何去?何从。 然而渐渐地，另一种心思逐渐冒了上来，她想到那个屠龙之人的能力一定高出魔龙许多，往后?余生她依旧可以把找到并且战胜那个屠龙之人当作目标。 她同样也介意着这一次在她失去?了战斗力之后?，居然需要依靠小人女巫的能力来收拾残局——莱芙对点的感情?是很复杂，一方面她觉得如果能亲手杀掉魔龙的幽灵，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如果她不时刻关注着战局的话，目前占据着优势的小人女巫或许会在某个瞬间突然被杀死了。 而至于她在意识到魔龙已死之时，那一股酸涩的让她觉得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东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小人骑士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你听到了吧。」莱芙对松鼠说，「你现在说话还?这么有劲，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即便是你做错了什么，那也得活下去?才能弥补。你想要报復什么人，死了就没有办法做到了。而且你如果继续活下去?，或许会再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也说不定……」 「所以说你只是一个心灵毫不细腻的人类而已！」松鼠对莱芙呲了呲牙，无奈道，「唉，那位大人为什么偏偏会碰上你这样的人类。」 「那位大人？」莱芙不解。 「就是将我变成从普通松鼠变为魔物?的那位大人，我身上有她藏在骨骼里的部分力量与记忆，」松鼠说，「于是我多少能了解她。」 「一只高傲的撒谎成性的魔龙……」莱芙回忆起自己两度被骗的情?景，不由忿忿，「会有什么心情?是值得理解的？」 「时至今日，即便是找遍四片大陆，连天空与海底都寻遍，都再也找不到第二条魔龙了。」松鼠说，「我难以想像，根本找不到任何同类的日子，该有多么寂寞，我只是经歷了几日就开始受不了了，那位大人不知道是如何忍受过百年千年的？一想到这一点，我便觉得我与那位大人心意相?通。」 「她……有许多财宝……她喜欢的就是收集亮晶晶的金属还?有宝石……她喜欢吃鱼……」莱芙突然发觉她对于魔龙的了解似乎过多了一些，可惜这些东西就快要没有用了，不由得心生苦涩，「她还?会戏弄欺骗人类，折磨骑士，在各个村落抢走?小孩和?少女……然后?吃掉……总之，她有许多可做的事……」 「可是哪怕是在那个她最亲近的同类还?活着的时候，她受到的几乎也都是折磨。」松鼠似乎并没有管莱芙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应该知道吧，就算是魔龙，也不是一生下来便如此强大的。 「但是那位大人的母亲对于她的诞生却并没有多少期许，在几度尝试杀死她未果之后?，依旧继续折磨她。不过亲族相?残本来也就是希克纳大陆上的生物?的传统。魔龙的天性中深藏着贪婪与暴虐。每一代的魔龙首领都是丧生在亲族的口?中。若非如此，暗黑魔龙一族恐怕早已将四片大陆全部占据，也不会到现在只剩下那位大人一位。」 第255页 「明明只是一个小松鼠，」莱芙奇怪，「为什么你看起来倒好像是在可怜一只魔龙？」 「同理心，同理心，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类是不会理解的！」松鼠无奈而愤怒，「即便是不同的种族，既然能够沟通，总可以有一些能相?互理解的东西吧？」 小人骑士听松鼠说起了魔龙所受的折磨，本来是不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在上一个任务中的一幕。 在火云雀制造的幻境之中，一向镇定白袍女使官在地上翻滚着，似乎在受到鞭打一般，脸上十分是纯粹的痛苦、恐惧。然而莱芙没有忘记那只火云雀正是依靠满足渴望来使得进入幻境中的人失去?抵抗的意志的。当时她觉得好奇怪啊，为什么周围的骑士，以及和?他们结伴而战的人，即便痛苦地互相?厮打着，也往往有着深陷美梦难以自拔的神情?，只有女使官居然找不到一丝快乐的痕迹，只有绝望。 当时她绝望地在唿唤着一个名?字，正是拥有那个名?字的人折磨她，想让她去?死，而她反倒是宁愿为了那个人的意愿将自己焚烧殆尽。 莱芙记得当时她在识破魔龙的真面目之前，也对于这位明显有悲惨过往的女使官产生了深深的同情?。然而在得知了她是魔龙伪装成的之后?，这种同情?便立刻成为了被欺骗、被利用感情?的愤怒感。 毕竟强大的、爱捉弄人的魔龙，一但表现出一丝悲伤，怎么看起来都是假的。 但是现在想来，难道是真的吗？难道那个一直折磨着她的、然而同时也被她唿唤着的、渴望着的，难道居然会是她的某个亲族……甚至是她的母亲…… 「餵……」松鼠将一块片状的金属从自己肚子上的毛里推出来，仿佛真的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有气无力地说，「这是你的东西，铁石心肠的人类，快些拿回去?。」 莱芙爬过期捡起来一瞧，发现这正是她那把断刀。只不过在刀尖往下三分之一处断了。 松鼠在将这把断刀给了她之后?，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好像终于说尽了遗言。 「你说我是可恶的人类，心灵粗糙的人类，现在又?成了铁石心肠的人类。」莱芙用她稍微完好一些的左手拿着断刀，拄在散发出淡青色光芒的莹石上慢慢起身，接着将断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看向闪着光亮的刃口?，思索了一会儿?说，「可是我就是这样啊。 「如果我在面对一个怪物?的时候，想起它也有小时候的样子，曾经也经歷过痛苦，也拥有过感情?，有在意的亲人和?朋友，我恐怕就很难将刀举起来了。『我的刀下会有许多恶徒，深知他们每一个人都一定也有过天真的童年，有关心着他们的人，或许他们每一次恶行都有令人同情?的理由，但即便是这样，在举剑相?向之时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因为依正道行事、承担着由此而来的仇恨、报復与负罪感，这也是身为骑士的职责所在。』」后?一句话是《十二圣殿光辉骑士见闻录》第五卷 上的箴言。 「……你倒是，」松鼠怪物?突然又?睁开了眼睛，歇斯底里地说，「让我安心地死去?啊！果然是铁石心肠……不，你明明是金刚石心肠，那位大人遇到您可真是太不幸了，咳咳……」 莱芙被松鼠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就将本来就只是险险握在手中的砍刀丢到了地上。 她俯身望向洞穴深处，那一只在十几年的光景里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执念的魔龙，那一只在每一次见面之后?都在她的记忆里变得强大了几分、可恶了几分的魔龙，那只一向看起来无法被打败的魔龙，此刻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在幽灵状态之下，此刻的形体也变得越来越淡。 「我被这个地方影响，果然是变得好奇怪啊。」小人骑士拄着刀，慢慢曲下一膝。此刻松鼠没有再语气强硬地企图说服去?理解一只魔物?，甚至这个地方也没有另外一个人能看到她，要求她做一个不会被懦弱情?感操控的勇士，小人骑士不得不有些抗拒地承认她的确是有些受到触动?的事实，她心想，「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蓝光吗，可是那些懦弱还?有恐惧的感觉，分明已经离开了我。」 她又?思索了一会儿?，接着突然站起身来，冲着洞穴深处大喊一声：「娜提雅维达！……」 「骑士小姐，我知道您一定是等急了。」娜提雅维达将莱芙的话当成了催促，因而还?没有等她将话说完，便回答了，「真抱歉，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小人骑士之后?的话还?没有喊出来，便生生地噎在了口?中，因为几乎就在小人女巫回答的同时，便同时也对那魔龙幽灵使出了最后?一道攻击。在那道攻击之后?，魔龙的幽灵便如同雾气一般消失在了洞穴深处。 -- 等到娜提雅维达上来之时，便看到了松鼠怪的身体附近，有一个像是在血中浸了一遍又?捞起来的小人，正拄着断刀半跪在地上，由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美味的气味，她判断正是莱芙。 「您居然，伤得这么重?吗？」娜提雅维达担忧地冲着小人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生怕只是轻微的触碰都会让小人骑士散了架，「我居然一时忽略了人类与小人的承受能力相?差悬殊，这个精神体的杀伤力实在并不值得一提……让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我的不对。不过好在，那个伤害您的怪物?，我已经为您除掉了。」 第256页 然而小人骑士居然用没有握着砍刀的那只手将她的手掸掉了，娜提雅维达听到了「咔嚓」一声，手臂内原本就碎了的骨头此刻碎得更厉害了，但是小人骑士却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些疼痛一样，只是拒绝着她的接触。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不解，「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哦，难道是那个怪物?，您在怨我没有利落地解决它吗？」 「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口?中的『怪物?』，可能也有感情?，也懂得爱与恨……」莱芙觉得问出这种话的自己，已经变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也许……在有些人……在有些生命的眼中，它不是怪物?，而是……而是……」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恰当的词，她只好说，「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您似乎是在责怪我？」娜提雅维达有些不悦地拧起了好看的眉头，「可是它伤害到了您。」 「我没有在责怪您，我只不过是在考虑……」小人骑士似乎努力地在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找到合理的解释，「至少作为小人国的守护者而言，它的存在多少能震慑住王族的贪婪之念。我刚刚听说了小人国的王室将洞穴内的金子搬运上去?，用来与人类做交易，甚至还?将知情?的小人杀掉。 「此处的民风比起我经过的大多数国家都要淳朴，小人国的居民也从来没有缺乏过生活必要的物?资，这说明即便是作为一族的信仰而言，那只魔龙大体上确实是尽到了她的职责。我刚刚叫你，其实是想说，现在小人国王室也应当受到了应有的教?训，若是将这只魔龙的幽灵……留在这儿?，做为贪婪的警诫的话，也未必不是一个可取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吗？」娜提雅维达的眉头解开，「您知道的，要消除小人国王室对于金子的贪婪，还?有一个更简便的方法。」 小人骑士抬起头来望着她。 「我只要在将这龙魂杀掉的同时，也将所有的金子和?宝石全部夺走?。」娜提雅维达脸上浮起笑意来，然而似乎想到了什，又?板起了面孔，「不过，骑士小姐您难道不是一直扬言要杀掉魔龙吗？为什么偏偏对这一只魔龙心软起来，这岂不是……岂不是有点不公?平？」 「我知道，你一定也觉得这种念头很奇怪，但我保证这不是我受到了蓝光的影响而产生的疾病。」小人骑士考虑着是不是应该让自己的同伴与自己同样承担这份不恰当的负罪感，可是她的现在的心情?确实迫切地需要有人同她一起分享，她觉得如果不用交谈来阻止她的思绪的话，恐怕她等下会做出很古怪的事的，「我刚刚突然从这只会说话的松鼠口?中听到了一些出乎意料的观点……」 小人女巫望向了那只看起来已经凉透了的松鼠身体，「它对您说了什么？」 「就是……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像是那只狡猾的可恶的魔龙，其实和?人类也有相?通之处。」小人骑士见小人女巫一脸疑惑，便努力地解释道，「比如说，她可能也懂得爱与恨，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在意得不得了的东西，她做的任何事情?，哪怕或许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很不合理，但是实际上也是有她的理由的……或许她做的一些事，人类只是看到了其中的一面，因为这一面是对人类而言不利的，所以人类才将之称为恶，但其实她只不过是有着她逼不得已的理由……」 「骑士小姐。」小人女巫的眼睛冒着亮光，脸上挂着赞许的笑意，「看来这只松鼠意外得具有一些智慧。」 「……它还?对我说，就是这只魔龙，其实也不是生来便这么可怕，生来便这么强大的。」莱芙见自己的伙伴怎么快就认同了她的意思，便觉得自己受到了松鼠的话的影响，也只是一件很符合人之常情?的事情?而已，并不是真的意味着她对那只魔龙有多少捨不得的感情?，「她刚诞生的时候，我想说不定就像一只刚孵化出来的小麻雀一样，说不定连外甲都还?没有长完整。」 「不仅长了外甲，而且很坚固。用当时最炙热的魔焰烤了七天七夜，也并没有烤化。」娜提雅维达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神情?中还?有几分骄傲，「还?有希克纳大陆最剧烈的雷击，路克非大陆最寒冷的冰原，托纳大陆丛林之中瀰漫着的剧毒瘴气，吸血鬼的牙齿和?狼人的爪子，圣地精灵最纯洁的符咒，人鱼族诱人堕落的歌声，以及巨人宽厚的脚掌……都没有成功地将她毁灭，反而使她变得更加强大了。」 莱芙略有几分疑惑地看着小人女巫。 「我只是听到传闻里这么说而已。」娜提雅维达稍微收敛了一下神色，解释道，「传闻里说，魔龙从一生下来，就从来没有弱小过。」 「传言中难免有真有假，就算是没有毁灭她，那她总会受伤的吧。就算是她的伤口?会很快癒合，那她也应该会感觉到痛的吧？……」莱芙原本只是想要通过讨论来将她心中那份不正常的伤感排谴出去?而已，但是说到此处却突然有些不忍说下去?了，她担心若是冲着这一点说下去?的话，她恐怕会将对从魔龙口?中救了她一命的同伴产生一种很不恰当的埋怨情?绪来，「只是照着人之常理推理下去?的话，说不定小魔龙难过的有时候也会伤心地哭起来的，就像是……就像是……你刚刚哭得那么伤心一样。」 谁知娜提雅维达的笑意逐渐收敛了：「我现在倒是觉得，这只松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第257页 小人骑士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跌坐到了地上，一道道泪水将脸上的血痕沖得七零八落。 「骑士小姐，您怎么了，伤口?很痛吗？」娜提雅维达说着，又?想要去?拉莱芙，「让我来为您治伤吧……」 「是因为伤口?太痛了，但是让我再痛一会儿?。「后?者再一次躲开了，既然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她索性不怎么在意哭得有多难看了，「很抱歉，请原谅我……」 她原本明明可以对着那只松鼠理直气壮地反驳的，但是此刻好像说服不了自己。 「你知道……我想要杀这只魔龙……已经很久了，可惜这个愿望永远都无法实现……你可以体谅一下，身为一个骑士，突然一下失去?了任务目标的这种……这种……失落……失落感……不许这么奇怪地看着我，不信你去?瞧……每一位……嗝……强大的战士……在失去?对手时，也难免会变成这样的……」 果然还?是把每一个怪物?当成是从诞生起就一成不变的东西好了，背景故事多了解一些根本就没有一点好处，所以她之前才喜欢跳过剧情?。 娜提雅维达蹲下来瞧着，似乎很新?奇似的，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不见了。思索了好一会儿?，笑容却又?涌现了出来，看到莱芙的泪痕刚刚干掉，便带着说秘密的语气轻轻道：「唉，骑士小姐，你知不知道……」 莱芙凑近了问什么。 娜提雅维达冲着莱芙耳边说：「魔龙死了哟。」 「……」莱芙咬着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好像后?者说了很残忍的话，但是她忍着脾气没有口?出恶言，「我知道。」 用力地喘了几口?气，想要平復心情?，终于忍不住又?开始眼睛冒水，一边擦着一边努力地解释自己的失态，「为什么……明明就说好了只能被我杀掉的……究竟是哪个傢伙居然……居然……抢走?了我的……我的成就……」 「即便只是这样也好……」娜提雅维达环抱住莱芙的肩膀，轻轻将她抵在了墙上，接着便在小人骑士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出疑惑之前，堵住了她的唇，小小地品尝了一口?，「骑士小姐，我不会让您的愿望落空的。」 咸咸的、带着极浓重?的血腥味的，与记忆里稍微有一些不一样味道——嗯，依旧十分美味。然而似乎没有流血的时候尝起来更好一些。 娜提雅维达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小人骑士的脑子几乎成了浆煳，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当前的转变，甚至忘记了将娜提雅维达推开。肌肉和?骨骼生长时那又?痒又?痛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她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对正在发生的事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唔，你……」 「就是我。」 「不是人类？」 「不是。」 「另一种……」莱芙隐隐约约记得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只有一只魔龙而已，「能够治伤的生物?？」 「只有一个娜提雅维达，从来都只有一个娜提雅维达。」因为地方实在是太狭窄了，娜提雅维达便没有恢復原型，只是从背上长出两只翅膀，轻轻地紧紧地将她与小人骑士裹在一起，又?是愉悦又?是遗憾地看着小人骑士可怜的哭相?逐渐转变成另一种神情?，「这是您第一次为娜提雅维达落的泪，我会珍惜地全部舔干净的。还?有骑士小姐身上的所有伤口?，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为你们日的万！ 第65章 小人国圣堆之下, 装满黄金与宝石的洞窟呈现上窄下宽的瓶形，在其中，淡青色的莹石发出了冷冷的光, 隐隐约约地照亮了洞窟中的大?部分?地方。 而就在靠近洞窟瓶颈的部位，一大?块莹石上, 有一只被烤焦了的松鼠, 还有两个拥抱在一起的小人。两个小人被翅膀紧紧地裹成了一个球形，只在头顶留下了一个空隙, 脚下莹石的光便从头顶的空隙之中透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只闪闪发光的灯盏。 魔龙表现出了强烈地想要为她?治疗伤口的好意，虽然说出来?的话几乎让小人骑士一瞬间心里发毛，但是神情?却?显得极为诚恳。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小人骑士在意识到魔龙也是从小魔龙长大?的这样一个常识的时候, 居然产生了一种可以和魔龙有商有量的错觉，但是等?到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相当没有道理。 「不?行的呢。」娜提雅维达的眼神真?挚而炙热, 而且因为意识到了小人骑士居然没有在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便对她?刀件相向因而被取悦到了——而且已经忘记推开她?了——于是便开始用带着蛊惑性的嗓音说着，「如果想要伤口癒合的话，就得由我亲自一个一个舔过去?。如果您在我数到三的时候还没有表示反对的话, 那我, 就要继续做下去?了。」 小人骑士惊讶于魔龙居然真?的彬彬有礼地在与她?协商, 而且貌似提出了非常合理的建议。 「一、二、三。」迫不?及待地数完了这三个数字。 娜提雅维达轻轻地托起了小人骑士的一只手臂，举到了高处，接着侧过脸去?，含住一根手指。 握小人骑士在另一只手里的, 断了三分?之一的砍刀，在此刻终于「嘭」的一声落地。 「等?……等?一会儿。」小人骑士涨红了脸, 觉得那根手指似乎已经不?是她?的了，恐怕在下一刻就要被魔龙一口咬掉，但是娜提雅维达的动作却?是相当温柔的。 第258页 魔龙的口腔湿热而温暖，时不?时会被牙齿蹭到。接着换到了另一根手指，然后再向下，身体倒是没有感受到多少痛苦，小人骑士却?觉得这个过程缓慢得像是在受刑一样。 涨红了脸的小人骑士忘记了反抗，只是侧过脸来?，透过翅膀上方，望向了对面洁白的石壁。 两只翅膀靠近了她?，将她?往魔龙的方向拉拢了一些，她?一下子变得什么都看不?到了，于是显得愈发拥挤了，她?望向魔龙，「这样，这样不?太好吧……」 「没有办法，」娜提雅维达轻轻地诱哄道，语气有些无奈，似乎在表示如果不?是必须如此的话，她?可一点也不?想这么做，「……这样伤口才?能?好得快一些呀。」 接着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她?的肩头。 洞窟之中，此刻更是安静极了。小人骑士的耳边只剩下了大?脑之中的血液在血管之中快速流动的声音、怦怦的心跳声、背生双翼的小人专注的舔拭声、以及两人的略显急促的唿吸声。 听了娜提雅维达对于「治伤」的解释，小人骑士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几乎不?受控制地听从了娜提雅维达的摆布。 嘴唇，手指，胳膊，肩膀…… 她?的衣服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在血液舐净之后，伤口也同时癒合了，便露出了新生的敏感而脆弱的肌肤来?，几乎每一次触碰都会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就在附近不?远处，那只看似已经死?透了的松鼠，突然鼓了一下肚子。 「欸，真?奇怪……我怎么还没有死?呢。」松鼠翻了一个身，看到了被翅膀紧紧包裹起来?的两个小人，已经失去?毛的一条尾巴竖了起来?，毛脸上尖尖的鼻子动了一下，有些巴结地说，「欸，大?……大?人，小的伤得也很严重，也想……也想被治疗。但是我有点……啊！您在进食吗？欸，那个难道是在……打?扰了，打?扰了。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先不?提松鼠怪与魔龙之间悬殊的力量，在魔物之间的强者为尊的规则支配之外，光是松鼠怪的能?力来?源于魔龙这一点，便足以让前者对后者产生一种类似于下属对主人、晚辈对族中长老、信徒对神官的忠诚与敬畏。 小人骑士听到，松鼠似乎站了起来?，接着转了个身，大?喊一声：「啊，我死?了！」 「嘭」地一声倒在了莹石上。 娜提雅维达有几分?被打?断的不?悦，但是很快便专心致志地愉悦地继续下去?了。 小人骑士如梦初醒一般地捂住了胸口，只感觉面前那个背生双翼的小人正在用一种小动物表示亲昵的方式在小口小口地舔着她?光裸的脖颈，并?且越舔越下，接触的部位又湿又温热又痒又麻。 「可以……唔……可以救它吗……」 她?问?出这句话，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 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味来?，或许是小人仅仅长出一双翅膀，并?没有魔龙原型那般高高在上让人无力反抗的姿态，莱芙在那一瞬间又产生了一种她?可以向魔龙提出请求的错觉。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娜提雅维达却?是一刻也没有将莱芙松开，只是伸出一只手去?。 一道柔和的光射去?，莱芙很快便听到了「吱吱咕咕」的松鼠叫声。 莱芙掂起了脚尖，脑袋探到了魔龙的翅膀之上，只见原本松鼠正奄奄一息地躺着的那一处，正立着一只毛皮完好、油光水滑的松鼠，因为感受到了强大?魔物的威压，松鼠不?敢乱动，只是将两只前爪抱着尾巴直贴在洞壁上一动不?动，歪着脑袋，黑豆般的小眼睛好奇地往两个相拥小人那边瞧来?。 「骑士小姐，要继续给您治伤了……」原本已经相贴得很是紧密了，然而背生双翼的小人却?还是用朝着她?挤进了一步，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将她?已经被灼烧得处处破洞的衣服高高地掀起，「好歹专心一些呀。哦，真?是可爱的身体……」 「不?，你明明可以……」小人骑士一度还真?的以为魔龙治伤方式只有亲自使用唾液这一种，刚刚脑中一度冒出了小人模样的魔龙将她?松开之后，将烤松鼠放入口中治疗的样子，没有想到实际上她?只需要抬一抬手就可以治疗完毕了。 她?扭动了一下，做出了挣扎的动作。 这时候她?惊奇地发觉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即便是那些没有被魔龙的……触碰到的部位。包括她?肋骨骨折的地方，似乎也已经修復完整了，看着已经俯下了身子的、似乎对她?平常时候被衣服遮盖起来?的部位相当感兴趣的魔龙小姐，「不?用这样的……我现在已经好了。你明明不?是必须……这样做才?能?让伤口好起来?……」 她?一边再一次惊讶于龙唾液的神奇，一面又想到，就在魔龙一开始触碰到她?之后，她?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实际上已经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癒合好转。 」你又骗我……」莱芙以为她?厌恶魔龙的其中一个原因，是魔龙总是会欺骗她?、捉弄她?，但是这回这句话说出来?之时，她?发现其中实际上并?不?包含着多少憎怒的意味。 只不?过是她?不?想要被这样对待而已。 太奇怪了。 第259页 唉……小人国的圣堆，这座充满了黄金与宝石的洞穴，包括刚才?那只意外得能?说会道的松鼠……难道终究还是成功地将一种名为优柔寡断的药水注入了她?的胸口吗？ 「诶呀诶呀，被发现了呀。」娜提雅维达轻轻地笑，丝毫没有谎言被揭露的尴尬，「我的确只是在趁机品尝骑士小姐的味道而已。」 非但没有尴尬甚至很愉悦的样子。 莱芙的两只已然恢復完好的手企图从娜提雅维达的手中挣扎开，但是后者却?丝毫不?动，小人骑士心中出现了一种久违的挫败感。 娜提雅维达反手向松鼠的方向一指，只见那个灰色毛团便一下子落到了那道通向出口处的阶梯之上，死?里逃生的松鼠一见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便飞快地朝着阶梯之上攀趴而去?。 「不?会，再被打?扰了哦。」娜提雅维达说。 -- 莱芙与娜提雅维达从小人国国都监狱之中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清晨，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在刚刚过去?的午夜时分?，当时许多被积久的怨愤、忧愁、愧疚、过度的思念等?情?绪困扰的人们难以入眠，已经连着几日，很多人就连从床上站起来?的精力都不?再有了。只是如同烂泥一般地躺着，陷入半昏沉半清醒的状态，连进食与饮水都忘记了，因为飢饿与口渴的感觉即便是再难受，也总好过再清醒地受到痛苦的折磨。 然而那道对小人的精神产生巨大?影响的蓝光，在刚过去?黑夜里的某一个时刻突然消失了，倦怠到无法起身的小人们逐渐有了精神，开始拿起存粮与清水狼吞虎咽起来?。妇人们也发觉多日来?因心情?郁结而生的皮肤病也逐渐消失了。 小人们从家门口出来?，发觉在印象里逐渐变得面目可憎的邻居也出现在了街头，而且貌似恢復了往日的友善，他们稍有些不?自在地以从未有过的欢悦打?着招唿，然而有些小人的脸上明显还有着纠缠已久的思绪，似乎还在追忆一些早已被忘记的事情?。 有人得到了那两个外来?的小人去?往圣堆的消息，渐渐的一传十十传百，聚集在圣堆之外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 最后就连小人国王室也受到了惊动，见蓝光消失了之后，便带着卫队出现在了圣堆门口。 在小人国王身后，达茜公主将焦急的目光投向了一个被悬挂着的布幔层层封闭的四轮马车上。 赖安的手臂用纱布一圈一圈包裹着，此刻脸上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气似乎也消失了，原本鼓起的面颊深深的凹陷，眼睛附近是一圈噩梦缠身的人常有的青灰色。 那个写着对于贪婪者的诅咒的石碑之后的石门大?开着，但是谁也不?敢走?进了往里面看上一眼。 渐渐地，天开始明亮起来?，人群中渐渐有嘈杂的讨论之声。 这时候，圣堆之中突然传出了跑动的声响，人群急匆匆地往后退去?。 等?到看到冲出来?的东西明显不?是一个小人的时候，连同小人国王在内的许多小人都恭敬地下跪——他们以为这正是那个他们从未谋面的居住在圣堆之中的强大?存在。 有人注意到了那个灰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似乎并?不?像是有什么神圣的力量，还有个往日的猎手意识到了这个东西长得很像是他们的一种猎物，有人喊了出来?：「这……这好像是一只松鼠……」 「没错，这确实就只是一个松鼠……」 「的确如此，我家里还有一件用松鼠毛皮制作成的皮袄……」 「可是在圣堆之中，怎么会有一只松鼠呢？」 「它是怎么跑进去?的？」 人群之中传出嘈杂的议论声。 「这是……」只有赖安的脸色一变再变，一连退了几步，「快，快抓住它！」 手执武器的小人国士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只从圣堆之中出来?的生物，在听到赖安王子的吩咐之后，便开始试图围堵住那只松鼠。 人群中的议论继续着。 「刚刚国王和王子还向一只松鼠下跪了，嘻嘻……」 「嘘，小心，别被士兵听到了。」 松鼠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一开始只是在努力辨认着气味，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头绪；等?到听了赖安王子的声音之后，便直直地向他那个方向冲去?。 赖安王子退到了人群之中，一边逃着，跑了几步之后又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只松鼠，似乎在指望着他的下属能?够将松鼠拦住。然而他看到的阻拦结果并?不?能?使自己满意，那只松鼠居然越过了层层人群，而且离他越来?越近了。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啊——」赖安王子停止了说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便跌坐在了地上，因为松鼠已经追到了他的近前，并?且用一条毛尾将他掀翻在地。 松鼠算是林中较为兇勐的猎物，而且由于活动在森林上层，一般的猎手几个人合作也很难猎捕到一只。何况这一只松鼠比起它的普通同类而言似乎强壮得有些过分?了。 人们看到松鼠跑过来?，便往后退了许多步，最后在赖安王子周围留下了一圈空地。 赖安王子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以往他瞧不?起的平民，此刻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救他，而那些士兵们的动作，在他看来?。也并?没有尽到多少力气。 第260页 又是惊恐又是愤怒，「还不?快来?救本王子。啊——」 只有他的几个王族亲属在喊着他的名字，几个忠诚而勇武的小人士兵举着武器试图上前，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松鼠叼住了他的腰部，接着朝着向小人国最近的一个出口冲去?。 「啊——放开我……」 小人王子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地听不?到了。 「赖安，」小人国王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泪流满面地追了几步，接着他朝着圣堆看了一眼，最后终于只能?停了下来?，「王儿……」 *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意识到……只要不执着于日万的话，日更应该是做的到的。 毕竟我在存稿部分已经写到了小人换装……emmm小天使之前说的奇蹟来福y了……真是起名鬼才。 换成万更的话，过两天我就成了容易受不可抗力影响而断更的无存稿人士了。我的目标是全文存稿，存稿箱见，日万到完结。暂时短小，请见谅。每天21:00:00。 註：上面说的y，指的是符合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活动 第66章 在松鼠离开?之?后, 洞窟之?中于是只剩下了莱芙与?娜提雅维达一小人一魔龙。 小人骑士正在推拒的手边突然递过来?一个凉嗖嗖的东西，入手之?后摸出了是那把小砍刀。小砍刀已经被修復完整了，小人骑士用力地将它抓住, 挡在了身前。 娜提雅维达退开?几步，手指支着下巴, 看向了只用一把砍刀努力地遮挡着身体的小人骑士, 似乎动了什么念头，金色的眼睛闪着光, 向小人骑士靠近了过来?，脸上挂着一种让后者觉得很危险的笑意。 「你，你要做什么？」 小人骑士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出现?在了空中，背生双翼的小人抱着她极速往下落着, 很快便?又?落回了那片黄金与?宝石的海洋之?中。 娜提雅维达将紧紧抓着砍刀的小人骑士安置在一块较大的红宝石上，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莱芙被安置的这块红宝石的位置特殊, 正在靠近阶梯的位置。 她于是转过身去瞧那些在阶梯之?下的她一直好奇着的白森森的缺乏光泽的东西，发现?正如松鼠所说，是一具具小人的骸骨。白骨之?上还有一些衣服的碎块, 尤其明?显的是一个个绿色、黄色的小锥帽, 莱芙知道?这意味着这些死去的小人有的是未婚的少年人, 还有的是已婚的成年男子。 她看到一个离她很近的戴着绿色小锥帽的小人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于是从红宝石上跳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宝石朝那人走?去。 在路上踢到了一个陷在黄金之?中黄色小锥帽，那个黄色的小锥帽在黄金之?显得黯淡而不?显眼, 小人骑士神情肃穆地将那个小锥帽捡了起来?，看到了绣在小锥帽内侧的名?字, 除了一个明?显的男人名?字之?外，还有一个显然是小人国通用的女名?，以及三个小名?——小人国的孩童要到一定岁数才会有正式的名?字。 小人骑士知道?许多小人，尤其是从事危险工作的小人，会将亲人与?心爱的人的名?字绣在自己的锥帽内侧，于是便?珍而重之?地将这只小锥帽放入了系统背包之?中。放入背包中之?后，立刻显示出了物品的名?称【无用的小人的遗物】。 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一个主妇，将丈夫送出门去，却并不?晓得他再也回不?来?了。还有三个孩子，从没有预兆的某一天开?始，一辈子都不?再有父亲了。 她又?冲着那个戴着绿色小锥帽的小人走?了过去，发现?他手中紧紧握着的东西，是一束髮丝。翻开?他的小锥帽，内侧果然又?两个并列在一起的名?字，即便?是经歷了多年的光阴，依旧可见绣工的精巧。 拿起那束髮丝的时候，莱芙心有所动，眼前浮现?出一张年轻美?貌的小人少女的脸。少女给她心爱的少年送上一束寄託着爱意的髮丝，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依旧会带着又?甜蜜又?酸涩的心情，纠结着为何少年人迟迟不?来?回復她的感情。却不?知道?，这束髮丝正是少年正是握在手中的东西，这份对他而言能用来?抵消对死亡的恐惧的爱意，并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话?语。 莱芙同样将这束头髮收入了系统背包，觉得这束寄託着青涩感情的髮丝或许有一个不?一样的名?称，结果依旧只是在【无用的小人遗物】一栏多增加了一个数字而已。 毕竟亲眼看到，和仅仅是听说之?间，还是有质的区别。小人骑士自以为能安然处之?，此刻慢慢走?着，一个一个看着，却是深受震动。 「的确是『无用』的吗？」小人骑士心想，只觉得每往前走?上一步，便?会多一种闷闷的东西压在她的心头。 即便?是那道?影响着她情绪的蓝光已经消失不?见了，无奈、伤感与?愤怒依旧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 系统背包终于能使用了，她并没有多少欣喜，也没有急着将里头的衣服取出来?，立刻将身上已经被烧得破烂的、无法蔽体的衣服换下来?。 同时，即便?明?知魔龙就在不?远处，而她手中握着武器，心中又?恢復了战意。她在看到那堆森森白骨之?时，却觉得比起举刀向龙，有着更重要的东西等着她去做。 第261页 娜提雅维达用黄金参杂着丝线很快纺出了闪闪发光的细线，用细线编织成布，点缀着无数细小的粉末，制成了一条精緻的小人长袍。 等到她将那条光芒璀璨的长袍披上小人骑士的身体的时候，后者正在将所有的小锥帽、为数不?少的发束、以及小人的骸骨、以及其他一些她认为需要收拾的东西收到背包之?中，此刻已经接近尾声?。 最后手里还剩下一个小小的木制蝗虫玩具，她想了想也收了起来?。在系统背包里，只用两格便?装下了这些东西：【无用的小人的骸骨】99+，【无用的小人的遗物】99+。 对于她而言确实只是无用的东西，但是至少对一些小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 即便?是对于刚才出现?的那只松鼠的来?歷依旧心存疑惑，小人们也大体能确定了，那一道?困扰着王国很长的的蓝光，正是因为那两个将赖安王子救回来?的小人姑娘，才消失不?见的。 然而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这两个小人姑娘却还是不?见出来?。 有一个胆大的小人试图接近圣堆上的那扇石门口?，于是第一次看到了石碑之?后的文字，他只认得出来?一个词，于是叫了起来?：「珍宝，这里面?有珍宝！」 由于小人们对于圣堆的敬畏，多年来?，除了少数皇室成员、贵族和大臣之?外，并没有人敢靠近圣堆，因而石碑背后的文字对于大多数小人而言是足够新奇的。 这个小人一叫起来?，便?引起了其余小人民众的好奇，纷纷想要上前探看。那些被人类和许多种族视为财富的黄金和宝石，对于多数小人而言，并不?能引起多少贪婪之?心，但是毕竟美?丽的石头与?金属有着某种天然的魅力。实际上小人国民间已经开?始流行起用这种东西做装饰品了，而且小小一件镶嵌着漂亮石头的衣服，比起普通的饰品，可以多交换几条肉干。 士兵们于是开?始阻拦那些小人们。 就在这个时候，石门口?又?传来?了走?动的声?音。 接着，几乎所有的小人都自觉地捂住了眼睛，因为从门口?-射出的那道?光芒，实在是太?过刺眼了。 等到小人们逐渐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发现?走?在那道?光芒中央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小人，以及一个被打横抱起的小人。而这道?光芒的来?源，正在那个被打横抱起的小人的衣服上面?。 那件衣服的颜色难以形容，似乎是白色的，似乎又?夹杂这许多鲜明?的颜色，反正盯了一会儿依旧觉得闪闪烁烁的，甚至刺目到想要流泪。 「这就是，我在第一次见到骑士小姐的感觉。」娜提雅维达低头，凑到了小人骑士的耳边，小声?道?，「现?在实在是藏不?住了，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个知道?了——全世界所有宝石的光，还有遍天所有星辰的光加起来?，都不?及骑士小姐您分毫。」 实际上，娜提雅维达在将所有黄金与?宝石都收入囊中之?后，便?抱着小人骑士从洞穴低部一飞而上，在到了接近出口?的地方，才在小人骑士的强烈要求之?下，将翅膀收了回去，接着又?走?了上来?。 娜提雅维达自己倒是对被小人们发现?自己真实身份没有多大顾虑，然而小人骑士担忧着小人们在经歷了这几日的折磨之?后，再度受到惊吓恐怕不?太?好。 于是忙着说服魔龙收回翅膀，倒是忘记了自己现?在还被抱着了。 「喂喂，」乍一下又?听到这样的话?，板了好一会儿脸的小人骑士不?知不?觉地又?面?红耳赤起来?，手臂用力地推了娜提雅维达几下，「你倒是严肃一点，不?要再这个时候说奇怪的话?了……」 出乎小人骑士预料的是，这回的娜提雅维达倒是颇为乖觉，她没有挣扎几下，便?将她放在了地上。 小人骑士在站稳之?后便?转向了吃惊地望向她的小人国民众，只见每一个人的眼中似乎都闪烁着泪光，不?知道?是因为被她衣服上光刺，还是因为什么原因。 「难道?您便?是……」 「圣堆……派来?的使者吗？」 除了小人国王等少数知情者之?外，其余小人们对于莱芙身上那条亮得不?像是凡物的东西都产生了本能的有惧，实际上就连小人国王都搞不?清楚她是怎么弄到这样一条长袍的。 小人国与?陆地上的人类同样虔诚，即便?是表示信仰的方式有所不?同，在看到一个从圣堆出来?的身带异象的小人，此刻便?也如同德亚大陆的平民百姓，在看到了被称为圣地的路克非冰原上经歷了苦行之?后归来?的圣者之?时一般，面?露崇拜与?恭敬。 小人骑士在看到小人居然对她有跪拜的意图之?后，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又?气?又?恼地望向了娜提雅维达，后者对于自己是这种尴尬处境的始作俑者没有丝毫觉察，只是带着欣赏和赞嘆的目光地望向自己的手制的服装，还有穿着服装的主人。仿佛她只是一个只对手艺活有兴趣的小裁缝一般。 甚至低下头来?瞧自己一眼，都会觉得眼睛会被光线刺痛，小人骑士对于自己这般亮晶晶的模样也相当不?适应，于是也管不?了太?多，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条破布带，尺寸刚好她用来?将自己从一个不?明?闪光体包装成一只稍微有点漏光的破布袋。 第262页 「这……这是异象……」 「是异象……」 「这便?是圣堆派来?……圣使大人吗……」 即便?拿出来?的只是一块垃圾一般的破布带，能够将一件东西无中生有地取出来?，也足够让这些小人惊奇了。小人骑士一不?留神便?发觉自己成了所谓的圣使。 这一回，在那一晚蓝光才刚刚露面?的时候出现?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了她面?前——小人们纷纷跪下，压低身子不?敢往上看。只不?过当初她也入乡随俗地跪下了，而这一次受到跪拜的从一个魔龙幽灵变成了她而已。 「这……」莱芙从来?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她瞟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只见后者正背着手，笑眯眯地望向她，似乎对于这种情况非常乐见其成似的。 「吾辈，咳……只是区区一个骑士而已。」小人骑士一向对于要接受不?属于自己的荣耀有些心理压力，那些一闪而过的、崇敬而期盼的目光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是她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反而觉得这样的气?氛是最合适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想到，我们魔龙小姐，曾经只是一个说出「您像一只死鱼一样迷人」的话的女孩子呢…… 第67章 或许是被民众感染了, 就连因为亲眼?见到儿子被掳走?因而流尽了眼?泪、差点要晕过去的小人国王也跟着跪下了。 「请问圣……圣使有什么吩咐……」一个衣着华贵的小人问道?，莱芙记得这是一个位极人臣的大贵族。 此时?小人国王已经失了主意，场面上除了王族之外——然而除了小人国王, 在场的王族只剩下了魂不守舍的达茜——便只有他最?有资格向莱芙发问了。 然而毕竟大臣比起一般的小人而言更加见多识广，而且对于圣堆的真相也有所了解。他多少也参与了从圣堆之中?搬运金子的这项工程, 因此知道?圣堆之下, 除了数量惊人的黄金和宝石之外，似乎并不存在着什么能让小人敬畏的神灵。 即便在搬了好?几十回金子之后, 圣堆也并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直到那道?会定时?光顾的蓝光——这于小人国而言已经如同昼夜转换、四季流转一般自然了——突然延长，并且展现了出惊人的恶意。 然而就和许多知情者?一般，大臣对于那道?延长了时?间的蓝光，和消失了的金子之间的因果关系并不怎么确信, 只有老国王执意认为：必须要找到同等数量的一笔金子，才能平息圣堆的怒火。 然而已经花出去的金子并不那么容易要得回来，这才动了别的心思。 大臣只当莱芙身?上的衣服也只不过是圣堆之中?原本?就存在的宝物之一, 他自认比周围的小人百姓清醒一些，因此对于眼?前这位小人姑娘并没有立即便产生盲目的信仰，然而又不敢确信, 于是用稍带试探的目光打量着莱芙。 他敏锐地捕捉到后者?脸上露出的一股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惊慌样, 于是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个小姑娘也许有一些蛮力, 但是这一回也只不过是误打误撞，所谓的「圣堆的使者?」，呵，只不过是愚昧的平民凭空想像出来的。 他见这小人姑娘呆愣愣地不说话, 有心要引她出糗，好?稍微挽回一下今日两度为不值得的东西跪下的屈辱。于是便又装出恭敬的语气, 神情却难掩其中?的倨傲，说道?：「神圣的使者?，您一定是听到了圣堆的声音。我?们受到了这等惩罚，定是因为我?们做了违背圣堆意志的事?……」 此刻她也是骑虎难下，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想要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恐怕很?难。 小人骑士眉头拧紧，她想到了她原本?打算上来之后要做的事?情，便觉得这个「圣堆的使者?」之名，暂时?担下了也就担下。擦了一把脸上因紧张而起的汗，努力说服自己?道?：「反正我?很?快就要离开。反正我?也清楚得很?，圣堆之下，那个被当成神一般崇拜的魔物幽灵，现在已经连同那些财宝一样，早已不在了。」 大臣还在喋喋不休：「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们，好?让我?们不在触犯。跪在这里的都是最?为虔诚，最?为勤劳，最?为朴实的百姓。我?们凭藉圣堆的意志对他们进行管理，从未有过丝毫违背戒律的行为……」 她冷静下来，将目光投向眼?前那个貌似恭敬，实则一直逼迫着她的小人大臣。便决定索性拿他下刀。 「您确信，的确如此吗？」小人骑士已经将砍刀放在了地上，将两只手交握成拳，放在胸口?之下的部位，学着她印象里老神官教训犯了罪的成年人的姿态，貌似悠闲地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将悲天悯人的目光投向了高空之中?的不知道?某一处，似乎看到了某位无形的神灵。 声音先是极为绵长悠远，似乎在循循善诱，接着一道?狠利的目光直直地往大臣刺去，步伐突然转换方向，疾布逼到他的面前，厉声斥问道?，「您愿意发誓您所说的没有一句虚言吗？」 声音大到她嗓子都微微发痛了。 大臣被这么一吓，几乎瘫坐在了地上：「你……您难道?……」 莱芙紧追不捨，逼问道?：「您认为你所行的一切，都不包含一丝罪孽吗？」 第263页 大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滚带爬地又退了好?几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哟，看来这大人，似乎做了不体面的事?呢。」娜提雅维达幽幽地补上了几句，目光却带着一丝新?奇一直粘在一直漏光的破布袋小人骑士身?上，「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居然竟惹得圣堆的怒火，甚至将圣堆的怒火牵连到到了无辜者?身?上。」 顿时?，一些刚刚闻迅赶来的王族中?人，以及一些大臣和贵族的脸色都一变再变。 原本?的低头忏悔己?过的小人们，此时?也疑惑起来。 「请诸位退后，」小人骑士突然放过了那位大臣，转而对其余小人们说，「给我?留下一块空地。」 大臣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起来，想看看这个小人姑娘究竟有什么花样。 众小人一直退到了莱芙叫他们停下为止。 「圣堆啊……」小人骑士深吸了一口?气，故弄玄虚地将双手在胸前比画着一些动作，同时?嘴里念念有词，「请显示这些小人的罪恶吧……」 「这是什么东西……」 「啊——」 人群中?传出了尖叫声，因为随着莱芙的手做出一个下压的动作，出现在她面前的空地上的，竟赫然是一堆尸骨。 莱芙有意在收集这些遗体遗物的时?候按照一定的次序，并且试图有意识地在将这些东西放出来的时?候，摆得与她在圣堆之中?看到的形态差不太多——因为尸骨的身?份往往得依靠上面的服饰、帽子等判断，她希望这些尸骨能回到在意他们的人身?边，并得到妥善的安葬——当她睁开眼?之后，发现这些尸骨的摆设看起来与圣堆中?的一般无二，可以用于辨认身?份的锥帽也都在脑袋或者?脑袋的附近。 她在这时?才发现，她刚刚预留下来的空地有些太大了，尸山堆叠起来，虽然是她数不过来的性命，看起来只是小小的一堆而已。 小人国王几乎晕了过去，大臣和贵族们也都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小人骑士先是捡起了一个黄色的小锥帽，念出了内侧缝着的名字，结果人群中?并无反应，想来这个帽主人的家人并不在这里，接连拿了几个帽子的名字之后也是同样的没有回馈。毕竟这些尸体的家在全?国各地，而能赶到圣堆前的，就只有住在附近的小人。 人群之中?有疑惑的讨论声音传来，虽然一开始对于小人骑士念出这些名字的意图有所不解，但是逐渐地便涌现出了一些猜测。 过了一会儿，小人骑士又拿起了一个绿色的小锥帽，念出了内侧的缝着的一个女名，过了好?久还是没有声音，就在小人骑士快要放弃的时?候，却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妇人的神色有些怪异。 见莱芙望向她了，妇人的眼?神闪避了一下，低头装作不经意地抹了抹脸，然后低下头去。 妇人犹豫的原因很?是明显，已经过去多年，当年那个少女已为人妇，还有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跟在她身?旁。边上那个戴着黄色锥帽的男人，应该便是他现在的丈夫了，听到小人骑士念到了她的名字，那人还转头向妻子说了几句话。 她好?不容易才将丈夫的顾虑打消。她对现在的生活足够满意，绝对不会希望因为一个已经离开的小人，而在家中?引起一些无谓的争执。 小人骑士不愿打扰生者?的平静，嘆一口?气，便将这个帽子放下，正打算再换下一个帽子。 她心里想着，小人国人口?众多，这些尸体相对而言就显得太少了。即便是认识他们的人在场，恐怕此时?的处境也不会是孤例。 然而她不可能试都不试就放弃的。 「能……给我?瞧瞧吗？」那妇人终究下定了决心，怯生生地站了起来。 「请您过来吧。」莱芙说。 一个小点的孩子叫了一声「妈妈」，想要跟着过去，结果被大一点的孩子拉住了。 「我?……我?还以他升了官职之后，便到了上官的属地……已经……已经这么多年了……」妇人从莱芙手中?接过那个小锥帽，望了在人群之中?的丈夫一眼?，神色平静地走?向了其中?一具穿着士兵衣服的尸骸，脸上看起来只带着一点面对死?者?时?适度的悲伤，而没有更多的情绪，「这是他吗……我?不知道?他已经……」 小人们安静了下来，有些王公贵族们则面色古怪。妇人的声音并不响，甚至还刻意压低了一些，仿佛那具尸骸的主人，只不过是一个对她犯单相思的泛泛之交而已，然而似乎有一种?无需声张的痛苦在空气中?叫嚣得撕心裂肺。 等到看到那尸骸指间握着的一条早已褪色的髮带的时?候，妇人终于忍不住泪眼?婆娑：「这是，你答应了要送给我?的……」 那一刻，她暂时?地忘记了一向对她体贴有加的丈夫，忘记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无力地扑倒在了那具尸骸之上，低泣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的……可是我?……我?不可能……不可能一直等着你……」 「您还记得他当初效忠的是哪位大人吗？」等到妇人稍微平静之后，小人骑士上前问道?，「那位大人现在是否在现场？」 不待妇人回答，莱芙便看到有好?几位大臣都有悚然之态。 她其实知道?得很?清楚，妇人恐怕并不认得那个官员的样貌，但是明显这群人之中?，有好?几人都经手过类似的事?。她刚刚执意要找一个苦主，主要是为了寻一个由头对着这些人发难而已。 第264页 这不过事?情的发展超过了她的预料。 妇人的低泣声稍稍平静了下来，小人骑士看到了好?多跪着的小人姑娘和妇女都跟着红了眼?睛，其余的许多小人也都是面有戚戚。 唯独小人骑士不近人情地板着脸站在妇人面前，试图追问一些细节，就算是此刻终于把笑意收了回去的魔龙姑娘，似乎瞧着比她更有人情味一些。 如果那只松鼠此刻仍然在一旁指责她「铁石心肠的人类」，小人骑士依旧会回答，「我?就是如此」。 因为她有需要完成的事?情。 走?近了几步，她又问了一遍：「您还记得别的细节吗？」 妇人摇了摇头，由于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所有小人都以为，妇人确实是透露了一些信息给她。 小人骑士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接着转过身?来：「许以高官厚禄，诱惑他进入圣堆，帮着建立阶梯，或是搬运黄金，这些黄金被你们搬出柯利弗森林之外，用于……」 一边说着，一边冲着一个哆嗦得最?厉害的高官走?去。 莱芙每说出一个字眼?，人群中?的议论便会多上几分。 已经有不少小人想起了一些突然之间便消失无踪的人——这样的人，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几个，或者?至少听说过几个——实际上有些小人的失踪还有别的原因，但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便将这些小人意外失踪的责任都安到了这些贵族大人们身?上。 小人国王醒了过来，哀求道?：「请……请说到这里为止吧。这是小人国内部的事?，请……请让我?们自己?……圣……圣使……请您……我?们一定会妥善地解决。」 小人骑士终于还是将与人类交易这一点省略了下来。目前的场面的原本?焦灼得如同一锅即将沸腾的粥，局势一触即发。如果她再多提一点，恐怕场面将无法收拾，这也并不是她想要的。 娜提雅维达赶到莱芙面前，揪住了那个官员的领子，将他提起来，乐于充当一个狐假虎威的角色，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那官员哪有反抗的劲，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说：「是我?做的，可是我?……」 其余的官员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娜提雅维达便又一个又一个地揪起来：「你是不是也这样做过？！」「老实一点交待！？」 小人骑士望了她一眼?，娜提雅维达回以心照不宣的目光。 无声中?达成了协议：暂时?和解，愉快合作。 「你们这些有罪之人。」莱芙一直板着脸，做出神圣而威严的表情，「无怪乎圣堆会如此愤怒。」 在小人骑士面前，人群焦躁不安，然而并没有爆发出乱象。 当莱芙后来回忆起来之时?，才发现当时?的情况岌岌可危，如果不是因为小人们对于圣堆有很?强的敬畏之心，不敢在圣堆面前太过造次的话，很?有可能因为一些触发事?件，便导致流血事?故，只不过她当时?一腔激愤，只是想要将她在圣堆之下发现的不平之事?公诸于众，并没有考虑这么多。 她自然知道?如果她只以完成任务为目的的话，在从圣堆出来之后，便可以顺利地带着米莉公主离开，小人国的王公贵族们也会感激她的不多事?。 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她这么做的话，那些埋在地下的尸骸从此将不会为人所知，随着死?者?的亲人一无所知地老去离世，有些罪恶终究会变成像是没有发生过一眼?。在那时?候，也许小人国的王公贵族们，又产生了贪念，来到圣堆之下，在看到财宝一扫而空时?，也算是一种?惩罚。 但是她偏偏就是不甘心，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已经发生了，不能含煳过去。即便她这样做了，死?者?也不会復生，然而真相大白本?身?便有它的意义。 「圣堆的意志是，首先，为这些无辜者?的尸骸找回身?份。」莱芙道?。 在得到她的首肯之后，逐渐地又有七八个小人从人群中?起身?，来到骇人的骸骨堆旁边，试图从里面辨认出了亲人的骸骨。有两个小人很?快找到了，哭声惨烈，另外的小人则继续找着。 见莱芙的目光向他投去，小人国王有些心虚，「剩余的骸骨，一定会为他们找到亲人。」 「其次，今后要照着碑上所刻行事?。」小人骑士手指着石碑，她毕竟只能模仿个大概，实际上并不能做到像老神官那样妙语连珠，随口?一说便是高明的话语。她觉得除了她刚刚才得知的阴谋之外，小人国造常运行下去便也很?好?，「即便是碑上刻的戒律早已磨蚀，也永远不能忘记。」 人群之中?是一片顺从之声。 「其三，圣堆厌恶暴-乱，今日之后，不可失去秩序。」 娜提雅维达将手伸到石碑之后，抹去的石碑之后的文字，接着便走?到了小人骑士身?后。 莱芙敏锐地觉察到，这个魔龙伪装成的小人姑娘正在用手指揪着她那条用破布条缠成的衣服，她在身?后打了一个结，娜提雅维达便一直试图将这个结扯开。 她背过手去打了一下那只扯着结的手指，后者?依旧没有放弃。 小人骑士维持着镇静的神态，走?到了面如土色的小人国王面前。 后者?对她勉强地笑了一下，接着指了指那一辆被包裹得很?严实的四轮马车。 第265页 她本?以为在这种?过于严肃的场合之中?，总得说几句话才能退场，但是很?快发现似乎没有小人敢对她的去留有任何说辞。 小人骑士背对着骸骨堆，背对着那些哭泣着寻找亲人的小人，也不顾那些用恭敬而悲哀的神色偷望向她的小人，只是缓步向那辆四轮马车走?去。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也从未想过回头。 第68章 车帘拉开, 缝隙中露出了米莉公主冷若冰霜的脸，她?用?淡漠的无悲无喜的目光望了莱芙一眼。说：「我的父亲倒是给我派来了一位很厉害的骑士。现在他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没有表露出对于自己的去留究竟是喜是悲。 「职责……」莱芙刚开口，米莉公主便又?将帘子拉上了, 她?只能略有几分尴尬地补上了后面的话，「……所在。」 娜提雅维达坐上了马车前头, 充当了车夫的角色。 而?在小人?骑士进入圣堆的时候没有被?繫上绳子的莉莉, 也并?没有走远，见主人?全须全尾地出现了很高兴, 此刻大步地奔到莱芙面前。 莱芙上了马走在了前头，四轮马车随后跟着，很快地经过通道，到了地面上的柯利弗森林之中。不同于第一次来这儿时受到的冷遇，这一只两个?守门的小人?在将她?们送出门之时, 神情恭敬得惊人?。 三人?一路朝着她?们堆放着物资的那个?山洞奔去。 实际上娜提雅维达和莱芙身上都?有能储藏东西的空间，没有携带太多东西的必要性，之所以要用?到那个?山洞, 主要是因为?那个?山洞离森林边缘很近，而?且大小足够在里头恢復成人?形。 枣红马与马车一路行着，莱芙突然听到了身后多出了一匹马的蹄声。 她?自从决定从小人?国出来, 一路上便没有怎么回过头。这一次回头看去, 只见不出所料的, 正是达茜公主。 达茜公主只身一人?骑着马，身边没有跟着别的小人?。她?见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便策马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沖赶车的娜提雅维达说：「我只是想要跟着你们走一段路而?已，并?不需要顾忌我的……」 说话间却一直瞟着车帘紧拉的四轮马车。 米莉公主并?没有拉开帘子, 听到了动?静只是问：「你来做什么？」 达茜咬了咬唇说：「……见你。」 「哦。」米莉公主拉开帘子，只让达茜公主瞧了一眼, 后者?脸上才刚刚露出一点点笑意，她?便又?将帘子拉上了，冲着赶车的娜提雅维达说，「可以继续向前面走了吧，我想父王正在等着见我。」 「我们……能让我们单独谈一谈吗？」达茜公主对娜提雅维达说。 车帘之中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娜提雅维达点头表示同意，从马上下来。见小人?骑士依旧驾着马，拧着眉头盯着达茜公主，便走上前去，牵着后者?的马绳走远了一些。 「怎么回事？」小人?骑士生怕又?节外生枝，然而?莉莉倒是很听娜提雅维达的话似的，一被?牵上扭头走了。 小人?骑士从马上下来，看着达茜公主上了马车，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被?赶下来了，接着达茜公主站在地上又?说了一些话，然后又?上了马车，这回就没有被?赶下来了。 娜提雅维达原本?还在拦着小人?骑士，没有想到后者?在过了一会儿之后就变得神情古怪起?来。 -- 在柯利弗森林底下有一个?小人?之国，里头的百姓只有人?类的一个?指头大小。 小人?们向来与人?类隔绝，也不与其他异族交往。 小人?国有王宫，王宫里有一个?公主，叫做达茜。 年纪尚小时，她?某一日在读一册记录着小人?国过去的书卷时，意外地知道了，在小人?国之外、甚至在柯利弗森林之外，还另有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生活着体型巨大的人?，而?且有许多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新奇物品。 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还是，这只是传说里编造出来的情节？ 这个?被?引起?了好奇心的小人?女孩决定一探究竟。 经歷了多年的准备，找到了她?能找到的所有资料与物品，甚至包括一瓶能让人?类变成小人?的药水，她?终于上路了。 经过很多次失败之后，她?终于成功地出了森林。在第一次看到了人?类之后，接下来又?是几次死里逃生，她?逐渐意识到人?类也是很厌恶异族的，哪怕那些异族非常弱小而?且不怀有恶意。 于是她?努力避开人?类的耳目，将自己探索的区域越扩越大。终于有一天，她?到达了离柯利弗森林最近的一个?王城。王城之中最大最美丽的建筑物便是人?类的王宫。 达茜于是熘进了王宫之中，她?实在很喜欢这个?地方，决定在这里多呆几天，白天採食果子，夜晚便睡在花里。 直到有一天早晨，她?所栖身的那一朵花被?摘了下来，接着送到了一位人?类公主的妆檯之上。 在看到从那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茶花的花心里突然爬出了一个?睡眼朦胧的小人?之时，那个?人?类公主立刻尖叫了起?来。达茜在那一刻完全清醒了过来，心知自己恐怕会被?这个?人?类和她?的同伴给杀死。 第266页 然而?在几个?身形庞大的男女被?人?类公主的惊唿声引来之后，后者?却没有将小人?暴露出来，反而?是将那朵花藏在了身后，说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等到没有别人?的时候，那个?人?类公主才将她?捧到了手?心里，问她?：「你是……故事书里的花精之类的东西吗？」 小人?很害怕，只好点了点头。 「那我……那我……」人?类公主松了一口气?，因为?想到了故事中的花精都?是很善良的生物，便握着花枝，将她?举到了眼前，有些紧张地瞧着她?，羞涩地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能……把你种在我的花盆里吗？」 「请您……」达茜看到了人?类公主的鼻头上冒出的几颗汗珠。仔细一看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类的容颜，她?恐怕是达茜见过的最美的一个?人?类了。而?且那双美丽的绿眼睛里带着善意，她?有预感，这个?人?类不会伤害她?，而?且说不定能成为?她?的第一个?人?类朋友，于是同样紧张地望向了眼前的人?类公主，「请务必这么做，将我种……种在您的花盆里。」 说着，小人?有些脸红，咳了一声，然后冲着眼前的人?类伸出一只麦粒大的拳头，「我叫达茜，想要和您成为?朋友。」 「我叫米莉。」人?类公主笑着伸出一个?指头，用?指尖，与小人?的拳头碰了一碰，在差点将小人?推翻在花朵里面的时候露出了抱歉的神色，「你没事吧？」 「没事。」达茜从花朵里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冲着人?类公主笑。 人?类公主叫米莉，她?密切观察着这个?名字叫「达茜」的，自称是花精的小生灵，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一开始的时候，她?试图用?泥土将达茜种在花盆里，达茜不发一言，只是在被?泥土埋到了下巴的时候，才出言表示：「已经足够了。」在米莉冲着达茜浇水的时候，后者?尖叫着表示拒绝，在米莉问起?来的时候，支支吾吾地说「还请浇在泥土里……不要浇在我脑袋上」。米莉种过花，自然不会直接往她?头上浇水，便照办了，结果小花精在松软湿润的土壤之中，却依旧怏怏不乐。 米莉把花盆搬到了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结果脸上小花精在脸上的泥水被?太阳晒裂了之后，几乎要哭了起?来，在以为?她?没注意的时候，便偷偷地将自己从泥里翻出来。在小花精想要逃跑的时候，被?米莉当场捉住，后者?很伤心的询问：「是我招待不周了吗，你为?什么想要离开。」 结果小花精只得解释说，「其实……我并?不需要被?埋在泥土里面。」 米莉只以为?是她?的这个?新的小朋友害羞了才不敢向她?提要求，在安慰了一番之后，便没有放在心上。她?将原先那枝达茜栖身的茶花好好养着，已经与主干脱离了的茶花，自然很快就枯萎了，达茜却没有丝毫萎靡不振的迹象。 米莉还注意到另外一些奇怪的事，比如说小花精并?不是像故事书里所说的那样，只要吹吹风，喝点露水就能活下来了，她?好几次都?抓住达茜直勾勾地盯着她?桌上的糖果、果酱、蛋糕、烤肉，几乎要流下口水来。 往往在一夜过去之后，偶尔没有被?收起?来的小蛋糕上会留下可疑的齿印。 小花精也不是那种仿佛空无一物的精神体凝结而?成的，只要吹一口气?就可以轻飘飘地飞起?来的生物。达茜在被?托在掌心的时候有几枚戈沙币的重量，而?且在碰到了一些人?类世界的污渍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也是会脏的。 有好几次，在深夜，米莉都?撞见了小花精偷偷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接着偷跑到茶壶边上清洗换下来的脏衣服，脚踩在茶壶口的边缘。因为?担心只要叫唤一声，就会将她?吓得掉入茶壶里，米莉便没有当场戳穿。 「实在是太容易羞涩了啊，恐怕要她?主动?提要求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米莉这么想着。 于是一天天的，米莉习惯了在晚上剩下一只最甜美的小蛋糕在桌上，还有会放一只低矮的水壶在达茜睡觉的花盆旁边。 最后，在某一天，达茜似乎终于确定了米莉不会伤害她?，于是便对她?说：「其实我并?不是什么花精，而?是另外的一种生物。欺骗了你，真对不起?。」 小人?特别紧张地瞧着她?，直到米莉说：「没关系。」 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的事情的话，恐怕米莉会愿意和达茜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友谊。 一开始达茜是急着离开的，她?在小人?国里虽然不怎么容易被?注意到，但是如果连着好几个?月都?没有露面的话，恐怕还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注意到了米莉在发现她?时的惊喜，在她?开口打招唿时一闪而?过的羞涩，以及逐渐变得明晰起?来的，这个?人?类公主对于她?的依恋。 人?类公主似乎并?没有什么朋友，所接触的人?不过是宫廷中的一些使女和侍从，她?的父王偶尔会来看望她?。她?的母亲才刚刚过世没有多久，而?这个?女孩的命运几乎在出生下来之时便被?定下来了。达茜知道她?要与另外一个?国家的一位尊贵的陌生男子成婚，她?的后半生的幸福——只是为?了满足她?那个?偶然会露面的国王父亲的愿望，以及为?了能让那些她?实际上见都?没有见过几面的人?民和平安定——便这样被?草率地决定了。 第267页 人?类公主不怎么爱说话，也不常笑，然而?掌心很温暖，身上有一种特殊甜甜的香气?。随着和达茜渐渐熟悉起?来，米莉在面对她?的时候，笑容也开始多了起?来。 人?类公主是一个?温柔而?细心的人?，虽然总是一脸冷漠的表情，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关心，实际上心思很敏感，会很体贴地为?她?考虑。 在经歷了一开始的尴尬之后，她?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厚。虽然米莉在捧着她?的时候动?作很轻，但是达茜总有一种，前者?是想要通过捧着她?、努力抓住一点什么东西的感觉。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离去的话，米莉恐怕又?会恢復成以往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吧。至少等到她?的笑容再多上一些之后，再才能离开吧。毕竟……说了要做朋友的。」达茜这么想着，于是她?的归期推迟了一日又?一日。 已经离开自己的国家月余，然而?达茜依旧没有下定决心离开。 她?私心觉得，即便是被?发现了，恐怕她?的族人?也无法找到这个?地方，于是便放肆地呆在了米莉的身边。后来证明这是太天真的想法。 在战战兢兢地告知了米莉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米莉也只是露出了一点点惊讶而?已，而?并?没有想要伤害她?或者?驱赶她?。 这时候，达茜突然想起?了她?随着带着的那一瓶能让人?类变成小人?的药水——她?自然没有尝试过那瓶药水的作用?，而?只不过是因为?药瓶上写着这样的字样，便被?她?取出来了。一开始她?误以为?这是一瓶能让小人?变成人?类的药水，结果知道是相反的效果，原本?没有指望这瓶药水还能派上用?场。 达茜意识到米莉在自己的国家并?不快乐的，便产生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就是要让米莉在变成小人?之后，跟着她?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她?想着可以让米莉装扮成自己的其中一个?使女，之后再给她?安排一个?身份，恐怕不是太困难的事。 达茜几次对米莉暗示，一开始米莉不同意。后来有一次听到人?议论?她?的婚期，才对达茜说，再过几日之后，愿意试一试那瓶药。 在梦想即将成真然而?还带着一丝期待的那几日，达茜最快活不过，她?唯一操心的这只是那瓶药是否能真的生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族人?却找上门来。 那一日米莉刚刚睡着，达茜便被?一个?小人?绑了出去，并?且趁着夜色送到了宫外的一处地方。 她?见到了她?的兄长赖安，还有另外数十个?小人?。 赖安先是责怪了她?的不告而?别，就在达茜还没有透露她?与米莉的打算的时候，赖安便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般。他让达茜务必要想办法将米莉带回小人?国去，还提到了那瓶药水。达茜之前并?不知道赖安也知道那一瓶药水的来歷，在当时并?没有多想。 从赖安口中得知了那瓶药水确实是有用?的，并?且她?的行动?居然得到了这位从来都?与她?脾性不合的兄长、还有那些强壮的小人?勇士的支持，怎么看也比她?孤身一人?带着米莉冒险回去要合适得多——达茜当时甚至还很感激赖安。 谁知道，就在米莉喝下那瓶药水变为?小人?之后、达茜带着她?正要去与兄长的人?马回合之时，却见赖安手?下的小人?将国王引了过来。 国王看清了这些小人?，被?吓得不清，这时候赖安才显示出了他真实的来意，他指着已经变成小人?的米莉公主，威胁国王说：「若是你想要救回你的女儿的话，便务必得献上一笔金子……」 达茜在当场愣住了，只觉得所有的血液一下子灌到了脸上。 这时候赖安更是一反常态地，转过头来，亲昵地叫了她?一声「妹妹」，并?且又?说了一句「合作愉快」。 那时候米莉放开了抓住达茜的手?，又?恢復了那副对待陌生的人?冷淡的样子，问：「你也只是要利用?我吗？」 「我……」达茜有嘴说不清。赖安手?下的小人?将她?往一旁拉开。 「父王……」米莉公主彻底对达茜失望了，冲着向老国王走去，试图让后者?答应小人?的请求，好让她?变回人?类的形体。 然而?老国王却因为?害怕小人?，恐惧得昏了过去，此时周围也没有别的人?。 接下来，赖安便带着米莉，和达茜一道回去。 等到回了小人?国，达茜才得知部分的真相。 老国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一直在念叨着，「圣堆将要发怒了」，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笃定了只要能获得一笔一定数量的金子之后，便可以平息圣堆的怒火。于是才推动?了这个?计划，即想办法从人?类手?中获得一笔金子。 谁知在计划的开始，老国王意外发现达茜也在想办法接触人?类，于是老国王便有意给了她?许多方便。 在整个?过程中，老国王也有派一些小人?去监视她?，等到消息传来，说达茜和一个?人?类公主关系甚好之时。赖安便有了通过这个?人?类公主，威胁她?的王国获得黄金的主意。谁知人?类国王，非但没有立刻给出金子来救女儿，反而?很快就晕了过去，就连沟通的机会都?没有。 第268页 对于将米莉公主接回来这件事，赖安一开始并?不热衷。只是在发现这个?人?类女子在变成小人?之后，相貌颇合他的胃口，这才突发奇想。他之后并?没有放弃利用?米莉的打算，不过他倒并?不是如老国王那般，恐惧于圣堆的愤怒，而?只是企图用?这个?公主，与人?类王国建立起?联繫，甚至将来还能够互相交易。 自然，这些打算只是初具雏形，并?没有来得及附诸实施，便因为?一只长毛怪物而?中断了。 达茜并?不知道小人?国王族偷取金子、从人?类之处购买奢侈品的事，加上赖安有意无意的误导，她?一直以为?老国王在担忧圣堆的怒火，只是因为?她?违背了圣堆的戒律——她?接触了人?类，去到了人?类世界——她?的愧疚感与日俱增，直到圣堆的怒火有一天终于透过了那道蓝光显现了出来。 然而?有一个?信息只有歷代的小人?国国王才知道，那便是一开始，圣堆旁的那块石碑的正面，实际上并?没有字——而?所谓的正面，实际上也不算是什么正面，但是姑且这么说吧——只有在石碑背面那两条，显示圣堆之下有财宝的，以及诅咒贪婪者?的话，才是最初便由?被?那个?黑色的强大生物亲手?划下的：只有贪婪，是唯一的戒律。 最初一代小人?国的建立者?们，通过商议定下了能够刻满石碑的戒律，这些戒律要求小人?们勤劳——任何人?都?不许逃避野猎的，禁止小人?使用?货币——防止滋生贪婪之心，禁止小人?与人?类交往——从而?避免受到恶习影响…… 这些戒律凭藉着那只黑色魔物的强大实力，让小人?们心悦诚服的接受，并?且在当年那个?经歷传奇的骑士姑娘与其同伴、带着被?拯救的人?类公主踏出小人?国之后，这些戒律依旧维持了很久很久…… 至于那三个?锥形物，实际上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神圣之处，而?只不过是上一代魔龙用?来标志财宝的记号而?已，以及魔龙救了一些逃难的人?，变小了养在了财宝边上，并?且让他们能在森林里安定地生活下来、繁衍生息，也只是出于某种特殊的趣味而?已……然而?比起?那个?小而?庞大的王国里的小人?们的日常生活而?言，这些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 「骑士小姐，您怎么了？」娜提雅维达站在莱芙身边，看到了身旁小人?骑士突然变得有些呆愣，接着捂着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不想听到的声音。 「没什么？」小人?骑士望向了那辆车帘被?拉得很紧的马车，接着抬起?了脚步，然而?非但不是向那马车走去，反而?是倒退着，离马车又?远了一些。 娜提雅维达看到小人?骑士接下来又?捂住了耳朵，接着脸上流露出羞愧的神情，不解地要跟上去，接着便瞥到了树后一道红色的影子。 那道红色的影子，似乎，不是第一次在骑士小姐身边见到了呢。 娜提雅维达改变了方向。 小人?骑士是突然听到了和看到了一些原本?她?不应该听到看到的东西，画面之中的主角正是达茜和米莉两人?，从相遇以来的经过一幕幕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便是达茜那句：「请务必这么做，将我种……种在您的花盆里。」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原来米莉公主还是会频繁地笑的。 可是莱芙不知道这种类似于剧情回溯的功能，她?究竟是如何开启的，尤其她?实际上并?不想要知道这些故事——好罢，实际上她?是有一些好奇的——她?还以为?是她?听到了马车中的对话，继而?产生了幻视，直到退后了一会之后、声音和画面依旧清晰，才确定并?非如此。 然而?，偷看别人?的过去，实在是不怎么体面的事情。更可耻的事，她?对于后来的发展居然相当好奇。 小人?骑士用?力地捏住了一张草叶尖尖，好像在跟自己较劲一样。 -- 等到达茜一脸喜色地从马车上下来，与小人?骑士告别之时，发现后者?正以一种很纠结的姿势抱着一根草茎发愣。 「那些，尸骸的事……」达茜欲言又?止。 「抱歉，引起?了一些麻烦，恐怕那些怒火也会烧到您的身上。我知道得很清楚，这些事与您无关。」莱芙几乎在瞬间就恢復了正常，然而?还是将「知道」一词咬得怪怪的，因为?她?得知消息的来源不怎么光明正大，「我做了这样的事，是权衡之后的结果，如果影响到您，我愿意承担您的责怪。」 「没关系，身为?王族自有身为?王族的责任。」达茜反倒释然地笑了起?来，「认为?这些只是父兄的错误，就这样轻松地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不是身为?公主应有的行为?。 「我最近想了许多，我早就应该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毕竟你脚踩的这片森林是我的领地，这片森林之下的臣民是我的臣民。如果会随时因为?一个?外来者?的到访，便出了无法收拾的烂摊子，身为?这片森林的主人?，岂能责怪外来者?太强大或是太邪恶，而?只能责怪自己的无能而?已。而?至于米莉……」 小人?骑士突然才意识到，那个?被?栽在花盆里因为?隐瞒了身份而?被?弄得灰头土脸的小人?公主，此刻腰上佩了宝剑，身姿挺拔，经歷了这些时日的变故，仿佛彻底变了一个?小人?。只有在提起?米莉公主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她?之前在说「请务必将我种在您的花盆里」的热切又?带着一丝畏缩的语调。 第269页 「我的职责只能允许我做到这里了。」莱芙脸上依旧带着外交辞令般一丝不苟的笑意，手?却落到了刀柄上，以示如果对方并?没有放行的意图，她?将毫不犹豫地举刀相向。即便她?刚才看到的东西，足够让曾经的她?优柔寡断，然而?现在的她?却十分坚定，「您知道的，毕竟我只是区区一个?骑士而?已。」 她?突然听到了周围传来一些沙沙的声音，向不远处望去，是十分眼熟的场面：一丛丛指向她?的闪亮的箭簇。箭簇背后，是无数个?不知道在何时埋伏起?来的小人?。这些小人?完全可以在她?毫无觉察情况之下射箭，这样的话她?恐怕很难逃脱。 像极了那一次她?在森林之中，九死一生的场面。 小人?骑士觉察出了达茜公主在一瞬之间展现出来的敌意，正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箭簇又?全部收了回去。 「哈，您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会让您为?难的，也不会要求您做任何做不到的事。」达茜笑着看了一眼强做镇定的小人?骑士，并?且伸手?将小人?骑士摸在刀柄上的手?温柔地拂落下去，把那露出的一小截露出来的刃口再一次推回到刀壳之中，「您尽管放心就好。」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一瞬之间消失。 「自己怯懦地呆在一旁，只让骑士帮着冲锋陷阵，遇到什么事情便临阵脱逃，让骑士收拾残局——你们人?类的公主难道都?是这个?样子的吗？」达茜挑眉望了莱芙一眼，「很可惜，我可不是那样的公主。」 她?接着又?望向了那辆四轮马车中的人?影，脸上带着一丝骄傲：「而?且我知道得很清楚，她?也不是。终有一日，我会以有尊严的方式，走到我在意的人?身边。她?和我的心意是相同的，不会让自己背负着一个?弃国者?的名声，终有一日，她?也会心无怪碍地向我走来。而?那一日，不会很迟的。」 骄傲的小人?公主几步走向了人?类骑士，伸出手?来：「希望到时候能够请您和娜提雅维达见证，『区区一个?骑士』。」 「我很期待。」莱芙第一次因为?自己不被?需要而?感到十分快活，她?很痛快地伸出手?去，然而?手?掌在半路中变成了拳头。 达茜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诧异。 两个?麦粒大的拳头在空中撞了一下，意味着一个?约定的订立。 * 作者有话要说： 《cindere》里有一段歌词：「i can y my own dragon. i can dream my own dreams. my knight in shining armor is me.」 （我不需要等着某人来拯救）我能自己降伏恶龙（指打败恶人、克服艰难险阻。魔龙经常被用来象徵一些邪恶而强大的东西）；我能靠自己实现梦想；那个身着闪亮甲冑拯救了我的骑士，正是我自己。 -- 单元故事里的女孩子们，其实都没有因为骑士的存在而放弃了自己的力量。肝不是一个试图搞定一切的救世主角色（虽然本文就是一本拯救世界的中二文），只是恪尽职守而已，慢慢在成为成熟的骑士了。 第69章 然而, 目送着小人?公主离开时英姿飒爽的背影，小人?骑士心中却逐渐涌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感受，她将左手?抬起在眼前, 曲起了小指和无名指，看?着剩下的三根手?指, 喃喃自语道?：「第三对了, 公主和她们的……密友……」 似乎感情总是不一般地?好。 这是意外呢，还是说明, 每一个公主都会?有这样?一个……密友？ 正?想着，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小人?骑士回?过头去一看?，发现娜提雅维达正?向她走?来，后者脸上挂满笑意, 然而神情中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古怪，一只手?背在身后，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见了她问候道?：「骑士小姐。」 一副依旧是她的女巫同伴的样?子。 小人?骑士几乎本能?地?抬起步子要与自己的同伴会?合，并且扬起嘴角想说「尽快出发」，然而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眼前的这位, 可是一只魔龙呀」, 松弛的神经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脸上的笑意收敛，抬起了一半的脚也收了回?来。 她想像不了在和一个自己明确表态过要除掉的魔物之间，应该是怎样?的相处状态。即便?是换位思考，站在娜提雅维达的立场上, 莱芙也觉得?难以做到和一个一直扬言着——并且多次付出了行动——要杀掉她的骑士之间和睦相处。 这便?註定了她们在相见之时就只能?是针锋相对的，除非是在欺瞒与阴谋之下虚与委蛇。然而, 既然这时两者都露出了底牌，还佯装成和睦的样?子便?显得?没有丝毫必要了。 娜提雅维达倒是神情没有丝毫不自在地?接近了她，那背在身后的仿佛捏着什么东西的手?也伸了出来，双手?自然地?牵上了小人?骑士的手?，在后者还没有来得?及表示反对的时候，轻轻地?说道?：「我们，快去来时的那个山洞吧。」 小人?骑士听了这句话?，便?没有再挣扎了。毕竟她能?不能?在山洞里安安稳稳地?立刻变回?人?形，还得?指望着娜提雅维达——毕竟三个月的药效还没有过，她可不想在任务完成之后，还要维持着小人?的形态。 莱芙说服自己，「现在对魔龙的和颜悦色是带有目的性的，有战略考虑的——并不是我放弃了屠龙。而且米莉公主还在这里，公主不知道?娜提雅维达的身份，暂时本来就不便?起冲突——我这样?的表现并不意味着屠龙的心志有丝毫动摇。」便?跟了上去。 第270页 娜提雅维达驾着马车，小人?骑士骑着马，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那个山洞之中。 先是将药水给了米莉公主，接着娜提雅维达自己也喝了一瓶药水，两个人?的身形很快变大了。 在两人?变形的过程中，小人?骑士彬彬有礼地?守在一边，礼貌地?转开了视线。因为她总觉得?不管是什么巫药，能?让衣服和人?体一起变形这种功能?——至少凭着她外行人?的本能?——并没有想出什么能?实现得?通的原理。 虽然她的确是亲眼看?到了娜提雅维达成功地?从穿着衣服的人?类形体，变成了同样?穿着衣服的小人?形体，但是她生怕小人?在变为人?类的过程中，会?出现衣服被涨破等尴尬的情况，出于礼节考虑，她不应该用?直剌剌的目光见证两位……不，是一位尊贵的女士的尴尬一面。 结果预料之中的裂帛之声，并没有传入耳中，小人?骑士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转过了身来之后，在仰望着那两个巨大的人?类形体之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几口?气。 娜提雅维达的目光扫过来，在小人?骑士所在的位置看?了一圈，最后盯住了她瞧，后者便?不自然地?退了一步，贴在了洞壁之上。 接着，莱芙注意到了，在刚才米莉公主站过的地?方，有一束小小的东西。即便?是在她小人?的目光中也算是很小的，在人?类的目光之中，则会?是更小的东西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捡起那件东西，发现是一束中间用?细细的绿色线繫着的金色髮丝。莱芙还在疑惑着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时候，却发现米莉公主已?经站到了她面前，用?依旧很冷淡的语气说：「你?手?里的东西，是我的。」 说着便?蹲下身子来，向她伸出手?去。莱芙不疑有它，将那束髮丝放到了米莉公主的指尖上。 此?时已?近秋末，米莉公主的脖子上有一圈茸毛围领，白色的茸毛靠近着的耳朵尖上，似乎有些发红。 这是一束小小的髮丝，放在人?类的指头尖尖上，还及不上半搓茸毛显眼。即便?是珍重地?送出去了，也被珍惜地?收起来了，也是很容易消失不见的的。然而小人?骑士想到了达茜公主在与她告别时的话?语和神情，便?觉得?这一小束髮丝或许可以被保留许久吧。 米莉公主将小发束收了起来，很快站起了身来，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便?走?开了。 小人?骑士很快便?看?到了娜提雅维达又取出了一瓶紫色的魔药，朝着她走?来。 每一个人?吃的小人?药水的种类不同，于是娜提雅维达准备的药水的颜色，也是相差悬殊的，小人?骑士以为这瓶药水便?是为了她准备的，正?努力地?克服着对巨大人?体的恐惧，要迎上去，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越过了她，径直地?向莉莉还有马车上的那匹小马的方向走?去。 两匹小马都被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得?不轻，自然不会?敢喝娜提雅维达手?中的巫药。后者只是将这瓶药水泼洒到了两匹小马还有四轮马车上，紫色的魔药发挥作用?，变成了一团紫色的雾气，等到紫色的雾气散去之后，山洞之中便?出现了人?类世界尺寸的马匹和马车。 莉莉和另一匹马，都惊恐地?嘶鸣着，望着山洞的顶部，似乎在疑惑为何洞穴一下子压了下来，生怕再继续坍塌下去，会?将自己压遍在山洞里。等到看?到了自己面前的同类也与自己一般大小，以及突然变大的人?此?刻看?起来体形也正?常了，这才稍微平静下来。 「娜提雅维达，我……那个……我……」小人?骑士知道?娜提雅维达或许是对自己多次屠龙的举动怀恨在心，便?故意将自己排在马匹和车辆的后面，此?时生怕只有没有恢復人?类形体的自己被忘记在角落里，便?放弃了矜持下去的打算，在洞壁边上又蹦又跳的，同时加大了嗓门说话?，试图引起注意，「我还没有变回?来，请把药水给我。」 「哦，真是抱歉呢……」娜提雅维达回?过身来，看?到了小小的、脸圆圆的、蹦蹦跳跳的骑士小姐，迈步走?去。 走?到了小人?骑士面前一步之遥的位置，蹲下身来，神情中带着一丝苦恼和无奈，用?指甲将小人?骑士头顶上的小锥帽扶正?，「实在是没有办法呢，骑士小姐之前喝的药水，在三个月之后才会?失效哦……」 「你?，你?说什么？」看?着那张漂亮得?过分的面孔在自己面前放大，小人?骑士如坠冰窖，「你?是骗我的吧……你?有那么多药水……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将我变回?人?类……」 「可是您喝的那瓶药水，」娜提雅维达唉声嘆气，「我真的无能?为力呢。」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我还怎么能?接受国王给我的荣誉与奖励；还有，我从见习骑士升级成正?式骑士的典礼……该怎么参加……」小人?骑士苦着脸，考虑着小人?形体会?带来的种种不方便?之处，急得?团团转，「还有，还有，万一黛博拉大人?这一次终于会?见我了呢。我总不能?以这个样?子去见她吧……」 「骑士小姐，您还没有考虑到，」娜提雅维达轻声说，「更可怕的事哟……」 「欸，」小人?骑士没听清娜提雅维达说了什么，「你?说什么？」 第271页 「哦，我是说，对于您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娜提雅维达低着头，敛去眼中的笑意，「您放心好了，您所顾虑的事，我会?与圣殿的来使商量的。只是延迟几日，恐怕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小人?骑士还想要再说什么，便?见娜提雅维达的双手?伸了过来，两手?交叠着，在她面前形成一个簸箕的形状，魔龙小姐的语气温柔得?惊人?，「您还再等什么呢？我一定会?在您没有恢復形体这一段时间好好照看?您的，毕竟您是因为喝了我的药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放心吧，您不妨回?想一下，我从来都没有要伤害过你?吧……」 正?是最后一句话?让小人?骑士终于提起了外袍的边沿，小心地?踩着娜提雅维达的手?指，然后走?到了娜提雅维达右手?的掌心，坐了下来。 回?想起来，魔龙似乎真的没有从来对她发动过攻击，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挥刀相向，魔龙只是消极抵抗而已?。想到这里，小人?骑士有一种自己哪怕有一天即便?是赢了魔龙，也是胜之不武的羞耻感。 接着，一种模煳的念头涌上了心头：「既然是作为对手?，那么战斗也应该是光明正?大的。只是单方面的攻击，这样?的战斗也太不体面了……」 小人?骑士正?在思考着骑士战斗的伦理问题，却突然发现身上的衣服一松——她原本是用?一条破布带将自己裹起来的，娜提雅维达在刚过去不久之前，还一直试图将那条破布带扯下来，现在二者力量悬殊，自然是一扯就掉——小人?骑士低头一看?，再一次被自己衣服上发出的亮光刺得?眼睛发痛。 「你?要做什么？」她扭过头去，看?到娜提雅维达拿着破布带的手?正?悬在不远处，于是跳起身子来想要去抓那只手?。然而徒劳无功，那只手?很快就到了她够不到的地?方，等到发顶上传来那只手?轻轻的抚摸的时候，破布带已?经不在了，「喂，快点还给我呀……」 娜提雅维达将发着光的小人?骑士拢在手?心，接着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将莉莉也拴在了马车的前方，和另外一匹从小人?国的马变成的大马并列。有着战马血统的枣红马并不是那种甘心和别的马合作拉车的马，然而这一次不知怎么的特别乖巧，不仅没有闹脾气，而且接下来也一路配合着另一匹马的速度。 在米莉公主登上马车之时，仿若不经意地?看?到了娜提雅维达手?中捧着的小人?骑士。后者注意到了，这个一向冷漠的公主，此?时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居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这一笑便?显示出了友善的意味，小人?骑士病急乱投医，指望着米莉公主能?将她救出魔龙掌心，「公主殿下，请您……」 车帘被立刻拉上了。 小人?骑士失去了最后的指望。 娜提雅维达虽说充当着马车夫的角色，然而其实并没有挥动着马鞭，两匹马便?朝着预定的方向奔去。马车行驶得?相当平稳。 一路上，只是专心地?逗弄着掌心中小小的骑士姑娘。 小人?骑士特别沮丧地?意识到自己头髮被拆了开来，接着又感觉到有手?指在发间穿梭着，在编着她的头髮，便?气恼地?问：「你?是把我当成了娃娃在玩吗？」 「实在没办法，骑士小姐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了才……」娜提雅维达说，「您不会?介意吧？」 小人?骑士作出明确声明：「我非常介意。」 「既然这样?的话?。」娜提雅维达手?中的动作不停，又用?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小木梳，梳理着小人?骑士的头髮，「我就继续这么做了。」 丝毫不在意她的回?答呢。 小人?骑士能?够感觉到头髮被轻轻梳理拉扯着，然而并没有被扯痛过，如果放在别的情况下，她甚至还会?觉得?舒服到昏昏欲睡。然而，小人?骑士逐渐握紧了拳头，身为骑士，却被魔物当成玩具放在掌心中玩弄，这是何等的屈辱，何等的无能?，何等的不体面…… 在看?向与另外一匹马并肩而行的莉莉时，小人?骑士便?觉得?枣红马的背影里面也充满了忍辱负重。 无能?的主人?，就连坐骑也要承受屈辱。 「骑士小姐生气了吗？」娜提雅维达往向鼓着两颊的小人?骑士，「好像要气得?哭出来了呢……」 小人?骑士不说话?，以沉默为武器，表示反对。 突然，娜提雅维达的手?离开了她的脑袋，然后腰上一紧，接着她整个身子都悬空了。原来是娜提雅维达用?两根手?指揪住了她的腰带，将她提到了空中。 「故意装成没有听到声音，这可不是乖孩子会?做的事情哦。」娜提雅维达用?巫婆哄骗小孩子跳进汤里的口?吻说，「只有乖乖听大人?的话?，才能?拿到糖果哟。」 爱好假扮的魔龙，即便?是在被认出了真面目之后，也依旧乐于贯彻这个角色的职业特色，似乎觉得?能?从中找到一些别样?的趣味。 「放……放开我……」小人?骑士浑身一颤，接着便?晃动手?脚，努力挣扎了起来。 小人?骑士第一次开始后悔了，早知她还要维持如此?之久的小人?形态，接下来还会?受到魔龙的肆意欺凌，她还不如索性在小人?国多呆到小人?药水失效为止。毕竟，在小人?国里，她还有着一个「圣堆的使者」的虚名。几乎所有的小人?们都会?对她恭恭敬敬，礼遇有加，与她现在被魔龙随手?拎起来玩弄着的处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272页 她又努力动了几下，发现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被捏住蟹壳的螃蟹一样?，不管怎么挣扎也无法翻身。 娜提雅维达将她又拎得?离自己近了一些，小人?骑士也终于可以从头脚摺叠向下，恢復到了头上脚下的姿态，卖力挥舞着手?脚，然而依旧只是在和空气打架：「我一定，一定会?打倒你?的，你?这只可恶的……」 「我看?，您似乎不太喜欢这件衣服呢，」娜提雅维达突然说，「可以换下来哦。」 小人?骑士不说话?了，略微觉得?这只恶龙稍微没有那么可恶一些了，娜提雅维达却又凑了过来，冲着被捏住的小人?，用?轻轻地?咬耳朵般的语调说：「毕竟，我那儿还准备了许多小衣服，每一件都非常合身哟……那些衣服一直觉得?很寂寞，在和我说话?呢，都说，『真的好想被骑士小姐穿在身上，然后，再被一件一件脱下来』。」 第70章 在?从柯利弗森林中?出来之后, 小?人骑士一直处于紧张和焦虑之中?。虽然她作为?小?人被拢在?娜提雅维达的手心里，倒是?不会遇到什么需要她冒险的事，但是?后者在?马车上提出要让她试衣服的时候, 小?人骑士从娜提雅维达的语气中?听?出一种?非常危险的暗示…… 不过由于米莉公主在?场，魔龙的计划并没有实施下去, 于是?小?人骑士才渐渐安下心来, 心想魔龙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吓唬自己玩, 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等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带着?米莉公主——准确地说?是?娜提雅维达手捧着?莱芙，并且驾着?马车带回了米莉公主——回到了霍索恩王都之时，距离魔药失效，只剩下十?天的时间。 只是?十?天而已, 总不会太?糟糕的吧。 小?人骑士扒着?娜提雅维达的袖口，这么想着?宽慰自己。她从袖口中?向外望去，只见人类王宫那精緻而庞大无比的建筑快速地向她逼近。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来看伊格纳兹这个不算大的王国的王宫, 莱芙突然有些理解达茜公主在?第一次来到此处时敬畏而惊艷的心情。 娜提雅维达正带着?她向王宫内部走去，将去面见国王。 「不要说?奇怪的话哦。」小?人骑士不放心地叮嘱道。 -- 「真?是?引人同情，那位骑士姑娘为?了将米莉救回来, 受了很重的伤吗？」矮胖的老?国王从王座上下来, 亲热地与娜提雅维达说?着?话, 脸上流露出一丝同情。 由于老?国王有过被小?人吓晕的经歷，即便是?没有小?人在?场，只是?提到那段经歷，对于老?国王而言已经足够难受了。于是?莱芙最终还是?决定不现身露面, 只是?让娜提雅维达代为?交接，但是?又生怕后者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或是?假借她的名义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于是?不放心地藏在?了娜提雅维达的袖子里监视。 后来证明就算是?监视了，也没有多少作用。 「的确如此，骑士小?姐几度死里逃生，遭遇了不少危险。」娜提雅维达语带悲伤地说?，「现在?依旧卧病在?床，奄奄一息，已经失去了半条命，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再……」 「实在?是?不幸，我还想要亲自见她一面……」娜提雅维达话让老?国王的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是?出于对莱芙遭遇的同情，还是?由于想到了小?人的战斗力而感到恐惧，「现在?看来恐怕是?无法如愿了。都是?因为?米莉这不听?话的孩子。」 小?人骑士用力地拉了拉娜提雅维达的袖口，生怕后者再说?下去，恐怕接下来便会有流言说?她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会影响圣殿给她派发任务。 娜提雅维达伸出一个指尖，摁了摁小?人骑士的脑袋，对老?国王说?：「不过，好在?骑士小?姐的伤并没有伤在?要害之处。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便可以恢復如常。只是?此回的任务，您知道得清楚，毕竟是?不能传与旁人知晓的……任务的等级相当低，骑士小?姐能得到报酬也相当有限。我倒是?对于钱财并不怎么在?意，然而骑士小?姐她，恐怕无力购买昂贵的药材了……」 小?人骑士不是?很难理解魔龙贪财的天性，只是?奇怪娜提雅维达明明刚从小?人国圣堆之中?获得这么多的金子和宝石，为?何偏偏还要为?了一点点钱财浪费口舌，而且还非得以她的名义。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国王客套地笑着?，「绝对没有亏待恩人的道理。」 「对了，我这里还有圣殿来使的一封信，是?与下一次任务有关的。使者交代过，我必须亲手交给莱芙。」老?国王面露恭敬，「哦，使者还交代说?，有一位大人，原本?想要与莱芙见上一面。只是?事务繁忙，所以才离开了。她还托我给骑士姑娘带一句话。」 「我与骑士小?姐共同经歷过多次磨难，乃是?生死之交，这封信自然由我代为?转交。」娜提雅维达的语气相当可靠，「至于那位大人要託付您说?的话，也请让我一併转告吧。」 「……」老?国王考虑了一会儿，便说?，「那是?自然。」 小?人骑士本?以为?老?国王会坚持等到她「伤」好之后再将信和话带给她，没有想到只是?被可恶的魔龙稍微一引诱，便如释重负地将信交给了她。 第273页 黛博拉大人要国王带给她的话倒是?相当简单的：「如果在?这躺任务之后，此刻你心中?的犹豫已经阻碍了你的脚步，便不要拆开这封信了。」 然而这句话却更是?显得那封信中?的任务相当不一般了，莱芙愈发好奇。 至于黛博拉大人所说?「心存犹豫」，莱芙在?受到蓝光影响之时，的确产生过一些不该出现在?骑士心中?的懦弱念头，一度还被折磨得几欲自绝，但是?在?蓝光散尽之后，她心中?的一些问题反倒是?有了模模煳煳答案，她此刻更加坚定了。 小?人骑士藏在?袖口，直到走到了宫门口，都没有露出脑袋来。娜提雅维达捏着?信的原本?是?另一只手，但很快便换到了袖口里藏着?小?人的那只手上，小?人骑士便盯着?那封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信，看着?上面象徵着?圣殿的常青藤图案，闻着?墨水味道，胃口被吊得越来越高。 娜提雅维达上了一辆用四侧和顶部都由车帘遮蔽着?的四轮马车，马车前方有一个车夫模样的东西，然而实际上只是?魔龙刚刚折了一根枝条，撒上了一点魔药变成的。坐上马车之后，车子便动了起来，在?热闹的街道上，看起来并不怎么突兀。 只不过通常的马车都是?三面敞开的，这马车似乎封闭得过于严实了一些，于是?便引起了一些人的目光。 娜提雅维达用一只手捏住了袖子里的小?人骑士的腰部，然后轻轻放在?坐垫上。 小?人骑士在?这几天对于这样的「搬运」形式已经看得很平常了，在?坐垫上站稳之后，还没有等她开口向娜提雅维达要信，便发现那封信已经被递到她的头顶了。 在?产生了「其?实魔龙也没有这么可恶」的错觉之后，她便跳起来伸手去够。 「谢谢你……欸？」 布面的坐垫颇有弹性，小?人骑士甚至可以跳到自己两倍身高处，然而每一次跳上去，那封信便会离她更远一些；等到她沮丧地落回了坐垫上之后，那封信又突然出现在?了她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然而等她再一次起跳时，却依旧连信的一点点边都不能摸到。 「想要这封信吗？」娜提雅维达哄道，「只有乖乖听?话才能够拿回去哦。」 「想要。」小?人骑士知道了魔龙一定会藉机提出一些古怪的要求的，而且她表现得越是?想要，魔龙提的要求就会越过分。可她也知道得很清楚，即便她说?了不想要，魔龙也不会放弃打算，于是?便选择了坦率，「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就好了。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并且为?我的原则允许的。」 「可是?之前骑士小?姐都不肯亲手让我为?您换上衣服呢。」娜提雅维达嘆了一口气。 「这个……这个……不行……」小?人骑士因为?联想到了几回被魔龙扯衣服的经过而涨红了脸。不过她刚才因为?过于热切地去追赶那封信，原本?脸上便已经冒出了汗珠，因为?运动而发红，因此面色的变化并不怎么明显，「但是?我……我要那封信……」 娜提雅维达低着?头不说?话，继续拿起那封信在?莱芙面前晃着?。小?人骑士明知道魔龙是?在?逗她玩，然而身体却依旧控制不住地继续又跳又跑地去追那封信。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里头的声?音无法传出去，外界的声?音也无法传进来。 小?小?的人类少女，咬紧了嘴唇，目光专注，也没有再多说?话，哪怕是?追不到，也依旧努力地跟来跟去。 虽然已经换回了平常穿的泥土一般颜色的朴素衣服，然而此刻白皙的脸庞变得红扑扑的，挂着?一些汗珠，领口也敞开了一些，伴随着?加重了的唿吸声?，模样实在?相当相当动人。 娜提雅维达舔了舔唇角。 「骑士小?姐，就这么崇拜那位大人吗？」娜提雅维达说?着?，一下子将信举到了小?人骑士怎么够也无法够到的位置。 莱芙也累了，便半跪在?坐垫之上直喘气：「这是?……唿……这是?当然了。」 「这样的话，只要能乖乖地换上一件衣服，我就把这封信给您哦。」娜提雅维达稍微放宽了一些条件，看到小?人骑士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的样子，便又补充说?，「而且骑士小?姐，您可以自己换上，我绝对不会动手，也不会偷偷看你。」 小?人骑士心想，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她最无法接受的衣服不过是?那件粉色的带着?繁复蕾丝装饰的华丽裙子而已，不过只是?穿上试试也不算是?太?难，便咬牙道：「一言为?定。」 等到娜提雅维达将那套小?衣服取出来之后，小?人骑士发觉颜色还是?挺素淡的，只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穿起来复杂了一些。等到她经过一些努力，终于穿上这套衣服的最后一部分——一片包裹得过于紧了些的裙摆之时——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 「骑士小?姐穿好了吗？」娜提雅维达将倒在?坐垫上的小?人捏起来，放在?手掌心上。 小?人骑士套上了一身银白色的夹杂着?灰色纹路的衣服，衣服上有鳞片形状的图案，在?大腿开始被紧紧束了起来，逐渐收窄到脚的部位，成了一个鱼尾的形状，显然无法走动，只能摆动，运动起来相当不方便。上半身勉强可以露出两条细细的胳膊，胳膊上有鱼鳍状的装饰。而到了脑袋的部位，头顶是?一个尖尖的鱼嘴，脑袋则卡在?一个圆锥体中?，露出脸的部位则在?鱼下巴的的地方。 第274页 正面朝上，躺在?娜提雅维达的掌心，简直就是?一条翻白肚的小?死鱼。 「您真?是?迷人，而且看起来相当美?味。」娜提雅维达伸出食指尖，触了触莱芙露出脸的部位，也就是?鱼下巴的部位，「这里的口感是?最好的。」 小?死鱼乖乖地摆动了几下鱼尾部位，心里气得很，然而语气柔和地接着?冲着?娜提雅维达说?：「现在?……可以把信给我了吧。」 「当然可以了。」娜提雅维达喜笑颜开，终于将那封尺寸可以给小?死鱼当被子的信递到了鱼鳍部位，「请收下吧。」 小?人骑士便立刻将那封信收进了系统背包之中?。 小?死鱼的身子被翻了过来，小?人骑士听?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又惊又喜的声?音：「从背面看起来，更像了。」 被翻来翻去捏捏玩玩，还需要配合着?举举手，扭扭尾巴，忍着?一腔的羞愤之情，小?人骑士丝毫不反抗，正是?为?了让娜提雅维达放松警惕。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即便是?作为?小?人在?外界求生艰难，也总比在?魔龙手中?沦为?玩物要好一些。 瞅准了车帘边上露出的一段缝隙，小?人骑士就像是?一只被丢入油锅的活鱼一般，突然用力地从娜提雅维达的掌中?跳起，凭藉精准的预判，穿过缝隙，接着?直直地便向地下一跃。 落到地上的一段距离，相对于小?人的躯体而言，实在?不算是?太?短，好在?莱芙弹跳力强，这才没有受伤，不过落地的时候，膝盖上还是?产生了一些淤青。她站起了身来就想要逃跑，结果却被鱼尾的布料绊了一下，立刻跌倒在?了地上。 刚刚在?车上没有听?到的，街道上的声?音，突然一下子便涌入了她的耳中?。原来娜提雅维达的马车，此刻还在?闹市之中?行走。 穿着?鱼服的小?人骑士在?地面上仰起头来，望向了过于宽阔的道路，以及道路上人类的巨大的脚，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欸，这里怎么会有一条鱼？姐姐，你快过来看！」小?男孩说?道，「长得好奇怪，而且还会动弹……我们捉回去玩吧，我已经把它踩住了！」 小?人骑士扭过身去，便看到一只底面破了一个洞的人类男孩的鞋底，向她脑袋上压来。她努力地往后蹭了几步，但是?那只鞋底还是?向她压了过来。小?人骑士的手向身后摸去，试图将背后的砍刀拿出来以做抵抗，直到摸到了微微隆起的鱼背鳍，才想起来她刚才从车上跳下来之前，并没有将那把小?砍刀挂在?身上。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小?人骑士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再一次被轻轻地捏了起来，接着?便趴在?了一处柔软的地方。 她听?见娜提雅维达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小?孩，这可是?我最宝贝的鱼，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这是?我……我先看到的……」小?男孩跌坐在?地上，抹着?眼?泪，撒泼打滚，「你还给我……你不能欺负小?孩……」 「这明明就是?我们先看到的……」一个大一点的女孩子也开始哭闹起来，「你欺负人……呜呜呜……」 「是?大人也好，小?孩也好，无论再怎么强大，还是?再怎么弱小?。」娜提雅维达说?，「你要是?欺负我最宝贝的小?鱼，我当然就要欺负你了。」 留下了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围观的成年人类窃窃私语的声?音，娜提雅维达转过身来，用手将受惊的小?死鱼遮住，上了马车。 在?将车帘拉上之后，外界一切的嘈杂声?音都消失了。 小?死鱼从死里逃生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听?到了两种?不同轻重的心跳声?，终于发现自己现在?呆着?的位置，正是?一个最让她觉得尴尬的地方——她窝在?了魔龙小?姐柔软的胸口。 然而刚才那一幕带来的触动依旧没有消失，惊魂未定的小?人骑士不得不承认，她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居然让她觉得该死的舒适又安心。 小?死鱼红了脸。 想了一会儿，她终于问出了盘桓在?心头有一会儿的那个问题：「娜提雅维达，你是?有意为?之吗？」 「咳……」魔龙小?姐并不会承认她只是?单纯地期待着?骑士小?姐变成鱼形的模样，并没有想到小?死鱼也会乱跳，听?出了莱芙的言外之意，便说?，「您刚才，似乎对您的同类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恐惧呢。」 「可真?是?讽刺啊。」小?鱼翻过身来，成了翻着?白肚的小?死鱼样子，「我在?人类之中?最弱小?的同胞那里感觉到是?威胁，即便是?他?并没有特别的恶意，而只是?出于好奇心，这样的好奇却可能让我受伤，甚至是?害死我。然而……」 「然而在?我的怀抱之中?，您却觉得很安全很舒适吧。」娜提雅维达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您真?的一直以为?，人类才能做您的朋友，我永远都只能是?您的敌人吗？」 小?人骑士不说?话，只是?又翻了一个身，逃避一般地脑袋一扎，扎进了魔龙小?姐的胸口。 第71章 第二日?。 无名?小镇上, 一家客店门口，停下了一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四轮马车。这辆四轮马车的奇怪之处不仅在于包裹得严实，还有?另外两个奇怪的点。 第275页 一点是这辆马车在朝客店门口驶来的时候, 车前坐了一个马车夫，但是停下的时候, 马车夫却消失不见了。不过在场看?到的人很少, 不错眼地?盯着马车瞧的人，更是没有?几?个, 只当是马车夫在中途下了车，一时眼花了没看?到，便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另一点可疑的地?方在于，拉车的两匹马明显品种不同、高矮相异。一匹枣红马高大威武，身上的马鞍、肚带、马笼头、缰绳都都只是成色一般, 却被衬托得仿佛十分华贵精美一样。另一匹马虽然也不算糟糕，但是站在枣红马身边，就相形见绌了, 蔫头耷脑的，显得十分猥琐，没有?丝毫精神气。 从马车只下来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女人, 女人的脸用?面纱罩了起来, 浅亚麻色的头髮, 金色的琥珀一般的眼睛，露出?的一小截脖颈白净而细腻，显得神秘而诱人探寻。然而偏偏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严感，让人一望便本能地?心生惧意?, 她一路走过来，就连旅店附近人家那条见了生人之后总是汪汪大叫的大黑狗也夹紧了尾巴不敢作声。 店中的马倌连忙出?来, 接过了两匹马和马车。 「要一间客店。」白袍女人走进了店中，话?语无比温和，然而店主还是连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直到女人上了楼梯，身影彻底地?消失在楼梯口，客店大堂中饮酒的客人，才渐渐恢復了笑语声。 只是凭藉着释放出?的一点威压便让这么多人类对她不敢有?丝毫触犯，等到一进客店的房门后，从袖子里钻出?来的那个小小的人类姑娘，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样，板着脸试图将她推出?门外：「请出?去。而且在我?叫你之前，请不要进来。」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伸手从莱芙的头顶，比划到了自己腰际的位置。小人骑士已经被放在了桌上，但桌子的高度加上她身体的高度，还是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点点，「您似乎对于自己的处境没有?理?解得很清楚。或许在这个时候，您说话?的语气需要更加温柔一点，或者……咳……扭动一下尾巴也可以……」 「我?已经说了两个『请』了。」小人骑士自以为在面对魔龙的时候还能不忘记礼数，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她接下来鞠了个躬，然后指着门口，又说了一个「请。」 娜提雅维达还是出?去了，关?上了门。但是没有?离开，而是从门缝里看?着，想知道小人骑士在她不在场的时候，会做什么事。 只见小小的人类姑娘将一封对她而言无比庞大的信封取了出?来，扯开了绘有?常青藤图案的腰封，接着费力地?摊平在桌子上。 在小人骑士的强烈要求下，她又换回了那身朴素得过分的颜色介于棕色和灰色之间的衣服，所以现在看?起来和信封的颜色差不多。 小人一会儿在信封上爬来爬去，一会儿在信封的某一边，朝着与信封相反的方向用?力，终于将信从信封中取了出?来。 在展开信的时候，已经是她又做了一番努力之后了。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信的开头之处，一路爬着阅读着那封不算长的信。 「致莱芙·白： 莱芙： 很遗憾我?们?又一次错过了，我?很想再亲自见你一面，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早就由天主规定好了。我?知道你能打开这封信，便意?味着你依旧愿意?继续你的旅途，意?味着你依旧将我?认为是你的良师益友。 我?很欣慰，因为并不是每一个被我?寄予厚望的人，都能坚持有?你一般的心志。 我?曾经将我?认为对于骑士而言最重要的两课教给了你。第一次，我?教给你忍耐，作为一个选择了不同道路的女孩，你应该对那些随时可能会出?现的非议早已熟悉，在你成为一个任何人都不敢置喙的存在之前，你必须学?会与这些非议共处。第二次，我?教给你捨弃，那时候你已经和剑与血玫瑰骑士团里的同伴们?共同完成了一次任务，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然而我?在那时残忍地?提醒你，虽然友情，便如同亲情、爱情等一切凡人的感情一般美好动人，然而往往正是这些美好的东西会让人变得软弱，一旦产生了贪恋之心，便会束缚住你的脚步。因此你需要对此怀有?警惕之心，并且为了你的更加重要的目的，你有?时候必须捨弃。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剑与血玫瑰骑士团不日?将与你联繫，你很快就能又与你的伙伴会合，并且进行下一个任务。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教你的第三课，便是「正义」，这一课与之前的两课同样重要，也同样艰难。我?所说的正义，不只是作为骑士的正义，甚至也不是作为人类的正义，而是一种更加普遍的正义。 在这一个任务中，你变成了一种并非人类的物?种，而且为时不短。因而你恐怕在一时间很难摆脱，用?他们?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观察人类的习惯。你难免产生一种感觉，即这种你以往认为是异类的物?种，此刻看?起来才是你的同类；而作为同类的人类，却反过来变成了会对你构成天然威胁的异类。 和那些有?类似遭遇的骑士一样，你在此刻心中一定会产生过一些类似的问题：如果这个物?种与人类为敌，究竟应该选择哪一个阵营？如果为了人类的利益，要损害这个物?种，那么人类的生命与异族的生命之间孰轻孰重？会有?这些问题，是因为你的正义的天平开始摇摆不定。这是一些艰难的问题，但是你最终必须得给出?一个答案。 第276页 往往是越是虔诚的骑士与神官，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便越是容易陷入玄思?。我?遇见过许多满腔赤诚的年轻人，只是因为无法为心中的困惑找到一个完美的解释，便停滞了脚步，直到垂垂老矣之时，依旧没有?找到答案，却也放弃了那些他们?本能够达到的成就，实在是可惜。 你是一个特别的孩子，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无法只将你当成一个普通的后生晚辈。我?关?注着你的蜕变，心情便如同看?着一只从蛋壳中简单钻出?身体的雏鹰一般。我?心知这是你成长的过程，不能因为心生不忍，便帮你将蛋壳撕开，但是又深恐你会在这个过程之中夭折，因而也不法袖手旁观。 因此我?只能给你一些提示，但是最终的回答需要你自己找出?。 你应该懂得了，世间的正义并非只有?一种，否则一切心怀正道的人之间都不会产生异议，然而事实正好相反。无论选择站在同情异族的一侧，或者人类的一侧，或者是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合乎心意?的平衡点，都是一种正义，然而世事难以周全，其中没有?一种是完美的正义。你依正义所行之事，往往在带来一些好的结果的同时，也必然的会带有?一些不能使你满意?的后果。 你可以暂时地?犹豫徘徊，审慎的验证每一个答案的后果，但是不能永远如此。你终究得给出?一个答案，你必须选择属于你的正义，并且为此坚持到底，哪怕这个答案意?味着你得捨弃一些你所在意?的东西。 我?只能告诉你，我?所在的位置在两者之间，但是是一个相当接近人类的地?方。但即便有?一天，你的正义会将你带到我?的对立面，只要你坚持正道，我?也依旧会以你为荣，并且衷心将你认为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孩子。 愿幸运与美德永远是你最忠诚的旅伴。天主目光所及之处，我?将永远与你同在。 黛博拉 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十一月七日?」 写信的日?期是在三天前，也就是她回到伊格纳兹王国霍索恩王都的前两日?。又是只差了一点点便错过了。莱芙相当期待着能再见到黛博拉大人一面，虽然她们?之间只有?一面之缘，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了三封信件。 但是她却觉得她和黛博拉大人却仿佛是认识了许久一般，在后者身上，有?一种莱芙一直贪恋着的，来自女性长辈的威严与关?怀。 在看?完信之后，莱芙思?索了一会儿，便又把信收回到了信封之中，小心地?抚平了，恢復成原样，这才又放入系统背包之中。 黛博拉大人所提到的问题，的确在最近困扰着她，尤其是昨日?她在经歷了差点被一个人类小孩踩扁在脚下的事——现在想来，好在她穿着一件小死?鱼的服装，否则如果被发现是小人的话?，恐怕会面临更多危险——当时她在想要抽刀之时，确实有?一个问题心头一闪而过： 即便是她真的将砍刀拿在了手里，她能够对着一个无辜的人类孩童举起砍刀吗？如果不反抗的话?，她也许免不了要受伤，然而对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者而已……她曾经发过誓，会永远善待弱者。骑士故事里可从来没有?讲过，在遇到这种场面的时候，该如何处理?——故事里的那些骑士，似乎也没有?遇到过，自己会遭到一个弱小同类伤害的情景。 不过莱芙本性里不是会为了这种问题纠结的人，她很清楚自己会作出?什么选择：她会狠戳那个小孩子的脚心，戳得后者痛到不得不跳远为止，然后趁机逃跑。即便是她心有?犹豫，战斗的本能也会让她为了逃之夭夭而把不惜把一个小孩子弄哭。只是娜提雅维达抢先了她一步而已。 透过门缝，娜提雅维达看?到了小人骑士在通过爬来爬去的方式看?完了信之后，又艰难地?将信收了起来。接着小小的人，便靠在茶壶上，缩成了一团，板着脸，皱着眉头，一副在沉思?着什么的神色。 「傻乎乎的，」清脆软嫩的声音从脚下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只有?对着格外亲密的人才会产生的、又是嫌弃又是喜爱的腔调，「哼，不过还算是有?一点点可爱，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她了。」 娜提雅维达下意?识地?点点头，还以为是自己的心声居然宣之于口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的气味。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有?着深红色头髮、红色的方片头巾、红色的上衣、红色的裤子、红色的小靴子……总之服饰和头髮都是通红、皮肤却白白嫩嫩的小小女孩在她的脚边，而且还猫着腰，和她一样向门缝里偷看?。小姑娘的体型和小人差不多大小，但是看?起来明显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你究竟什么东西？」她一伸手便掐住了红色的小女孩的后颈，提到了眼前，手上的力道自然是没有?在对待小人骑士时的那般轻柔。 小小女孩被掐得张嘴瞪眼，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如果不是娜提雅维达知道，在柯利弗森林之中，几?度在莱芙生死?存亡之际，出?手相助的正是眼前这个小东西的话?，恐怕就直接将她捏死?了。在她几?千年的见识里，也只能想到几?种接近的物?种，而不能完全确定这个红色小女孩的真实身份。 娜提雅维达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莱芙得知了自己被这个小小女孩救了好几?次的话?，一定会将她当成是「调皮又友善的生灵，骑士旅途中的良伴」，就是那种该死?的每一个骑士都喜欢的「友善的精灵」。 第277页 「您就是传说中的『友善的精灵』、『骑士旅途中的良伴』吗？」娜提雅维达用?着与手上的巨力截然相反的温柔语气问道。 「嗯……」小小女孩在愣了一会儿之后拼命点头，然后便觉得脖子被捏得更紧了，「是的，没错。大体上……还是友善的……」 「真是让人生厌的称唿啊，」娜提雅维达低着头，下半张面孔藏在深深的阴影之中，「为什么有?的物?种都不需要露面，仅仅是因为它们?所属的群类，就能被认定为是『友善』和『良伴』呢。但是有?的物?种就不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您说是吧……」 「就……」小小女孩表示同意?，踢着腿想要挣脱开来，「勉为其难地?……承认是不公平吧……」 「不是已经警告过您了，不要再出?现了吗？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呢？」娜提雅维达语气幽幽的说，盯着小小女孩的目光，仿佛是邪巫在看?着一锅刚刚熬好的小孩汤喃喃念咒，「出?现在骑士小姐面前，争夺她的宠爱，打搅难得的相处时光……我?可不可以把这当成是您在邀请我?，求着我?说『请您亲手将我?弄坏掉』呢？」 「咳……你都这么大一条龙了……怎么这么不坦率！」红色的小女孩说，「明明……就算是为了莱芙，你也不会伤害我?的……还装出?这么吓人的样子。」 第72章 对于刚刚在门?外?发生?的对话, 陷入深思的小人骑士自然就?像是客店中的其余客人一样，一无?所知。在将信收好?之后，过了一会儿, 小人骑士才从茶壶边上站起身来，冲着门?外?喊道：「请进来吧, 娜提雅维达。」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带着一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 开门?进来，笑着低头望向了小人骑士, 「您想要尽快恢復成人类的形态吗？」 「当然想了。」小人骑士又有了希望，几乎走到了桌子的边沿，期待地望向了娜提雅维达，然而基于对魔龙性格的了解，她很?快又皱起了眉头问道, 「可是，你看起来并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 「是了，自然是有条件的。我已经提过要求了, 只需要骑士小姐配合换衣服就?可以了。」娜提雅维达手捧着胸口，突然呈现出了一种涉世未深的少女的天真情态，甚至脸上还有几分?逼真的腼腆与羞涩, 「毕竟, 虽然我是魔龙, 但是我也是有爱好?的。对于小小的可爱的人偶的痴迷便是我童年最爱做的事情之一，而且我的童年还没有过去多久。」 娜提雅维达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才差点?将一只「小小可爱的人」掐成「小小可爱的死人」；同时对于将已经三千岁的自己描述成一只天真烂漫的少女龙没有丝毫心理障碍；话语中包含了谎言的成分?，这更是显而易见的，毕竟在幼龙期, 她考虑的事情并不包括玩偶，而只不过是如何在残酷的强敌手中活下来而已。 「请您满足我这点?小小的心愿。」金色的眼睛里?似乎开始闪烁起诱人同情的水光了。 「不是已经说了, 」小人骑士努力地压下心中的一抹突然产生?的、想要完成某只「童年还没有过去多久」的龙的心愿的意图，「不行了吗？」 「是的，您已经说过了，」娜提雅维达微笑着上前，将小人骑士托在掌心中，欣赏着手心中的小人明明恐惧非常而又强充镇定的神色，「可是决定权并不在骑士小姐手里?。我只是觉得?在正?式施行之前向骑士小姐预警一下，再欣赏一下您的表情，这个过程就?像是在正?餐之前的前菜一样必不可少。」 小人骑士抿紧了嘴唇不语，只是努力用意识用力点?击着系统背包里?的《屠龙手册》，然而不论她怎么点?击，依旧发现最新一章依旧没有解锁。 分?明任务已经完成了，或许是因为她还是小人形态，所以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但是她真的已经等不及了。 -- 原本?要在客店中住上一日，便是小人骑士的主意。因为她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看信，而且得?是尽快——她担心信中的提到的任务间隔期很?短，任务地点?距离很?远，或是需要在事前做许多准备工作等诸多情况。好?在信中只是让她等消息，料想着具体?日期还没有定下来，任务应该并不是很?紧急。 莱芙对于向魔龙提出要求已经没有多少心理障碍了，而魔龙在讨到一点?便宜之后，确实也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 但是在又过了一日之后，小人骑士便对自己要去的地方没有任何决定权了。在天色渐晚之时，从马车上下来，她所看见的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城堡。 从小人的角度，自然是无?法?一眼便看到整座城堡的模样。她只不过就?如同窥见一只猎豹身上的几块斑点?，然后试图凭藉这几块斑点?来推测这一只敏捷、兇勐的野兽的全貌而已。 她看到的这座城堡的一星半点?，包括三个因为远近不同而显得?高低各异的高耸的尖锐的黑色塔尖，塔尖映在日落时分?的天幕背景之下。当时的天空以暗蓝色为底，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地平线之下，只在天际留下了几道红的、黄色、紫的霞光，那三个塔尖在这样的底色之下，便如同刺向天空的淬毒利器一般，冰凉又拒人千里?。 她还看到了几棵高大的树，明显的是主干和树枝，而绝少枝叶，不知道是当时的光线导致的还是本?就?如此，这些树木便如同剪影一般呈现出单调的黑色。 第278页 但是她还是依稀认出了，这个城堡便是在游戏的最后一关「魔龙的城堡」中的那个城堡。她在上一次见到这个城堡的时候，附近还包围着一圈小怪物，而在城堡之中，游走着一只强大「魔龙的幽灵」。这只最后的大boss，即便只是幽灵的形态，截止到她试图挑战的那一刻为止，依旧是无?人能敌的存在，而即便是经歷了前头的重重关卡、成功地走到了它?的城堡外?面的人，也需要等待一段相对较长的时间，才能有资格与之一战。 没有想到，这一回她居然这么快就?来到了这个城堡门?口，没有小怪阻拦她，而城堡的主人活生?生?地冒着活人一般的热气，将她拢在手心里?，像一个请人作客的殷勤主人。 「也许会有些刺眼呢。」随着娜提雅维达话音落下，「吱吱嘎嘎」的，绘有古老纹饰的巨门?被推开，铺面而来的一股长久没有被翻动过的陈旧物品特有的味道。小人骑士还没有来得?及望上一眼，魔龙小姐柔白的手指便遮在她的眼前，同时一股清新的柠檬草般的香味将她鼻间的陈腐气味冲散开去。 接着小人骑士便又被托着走了一段路，最后身体?安置的地方，兼具坚硬与柔软。 是一块缎面的绣有精緻繁复花纹的小垫子，底下还垫着一层动物毛皮，对于身处其上的小人骑士而言，这块小垫子足有两张床那么大。 在垫子之下，是一个她望不到边缘也望不到最低处的金子和宝石堆积成的山丘，她正?被安置在山丘的顶端。 即便是已经见识过几回魔龙的财宝，此处的贵重金属和宝石的数量，却是之前的几次全部加起来都不及分?毫的数量。依旧足以引起小人骑士的目光。 就?在莱芙还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试图确定她在城堡中的位置之时。头上的髮带却突然被拉扯开了，满头棕色的髮丝一下子披散在肩头之上，小人骑士一向嫌头髮容易妨碍战斗，因此一直束得?好?好?的，对于突然落在肩头上的重量不怎么适应。 接下来被拉扯开的便是衣领。 魔龙的可怕手掌在变成人手之后，灵活得?不可思议，纤长的手指每根都要比任由她摆弄的小人整身还要长上不少，指头的粗细也几乎同莱芙现在的脖子差不多。 然而她偏偏就?能将髮带同小人的一头已经变得?格外?细密脆弱的头髮区分?开来，在扯开前者?的同时丝毫不伤害后者?；又能将衣带同小人纤细的手脚区分?开来，干脆利落地将前者?扯断了，然而并没有伤到小人的四肢。 小人骑士过于吃惊了，因此并没有很?快做出回復，只是愣愣地仰头盯着她瞧。神情仿佛是一只无?辜的食草动物。 砍刀被迅速地抽走，「叮噹」一声，落到了某处宝石与黄金的空隙之中。 满头棕发披散开来，拢在一张比娜提雅维达印象中圆短了一些的小脸上，顺着披散在肩头的棕发往下看去，是敞开了一半领口。 小小的人类少女白皙的透露着健康的粉色的肌肤在领口中露了出来，胸部有青涩的隆起的幅度，然而人类少女似乎只是将这种在童年期之后形成的身体?变化当成一种妨碍战斗的麻烦东西，于是过于草率而粗暴地用布条将其束了起来，于是那点?清涩的隆起便被兇巴巴地压平了。 娜提雅维达的脑子在一瞬间有些空白，第?一次为了「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而感到迷茫。 魔龙一族强大的能力以及不服从规则的天性，使得?她行事一贯随心所欲。几乎从看到莱芙的第?一眼起，娜提雅维达便想到了许多以后可以和她一起做的事，其中有好?些是自己单方面想对骑士小姐做的事——包括用原型带着骑士小姐在天空中飞翔，直到骑士小姐快要被吓哭的时候才停下，然后用宝石讨好?她；突然撕扯开骑士小姐的衣服，然后一起到金子里?愉快地翻滚一会儿，累了之后相拥而眠之类的…… 这张行事计划表随着每一次见面、每一刻的相处，变得?越来越完整，篇幅也越来越长，让她期待着立刻就?一件一件地施行下去。 她想对骑士小姐做这些事，只是因为她想这么做而已，至于「为什么」，娜提雅维达从来没有考虑过。 可是骑士小姐只是一个一碰就?会坏的，水浸火烧会死掉、受伤了会死掉、受凉了会死掉、生?气难过了也容易死掉的人类而已。 一向没有什么耐心的魔龙，渐渐地觉得?等待憧憬着下一个项目的时间，也含有一点?复杂而美妙的滋味；诱骗着她的小小猎物慢慢靠近她的陷阱，心甘情愿地被她一口一口吞吃入腹的过程，比起使用武力强行威逼，对于魔龙而言是一种缓慢的折磨耐心的陌生?经歷，然而渐渐地也能从其中体?会到甜蜜的地方。 「这么突然……要做什么……」小小的人类少女已经反应过来了，用纤细的手臂将那件一拉就?开的衣袍遮盖在自己身上。 把柔软温暖的肌肤藏在颜色暗淡的粗糙外?衣之下，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俯下身去，伸出一只手指，将人类少女的两根细细的胳膊抵到了头顶，于是刚刚被草草拉扯上的衣襟，在此刻便又散开了。小小的身体?上，除了被用与外?袍同样材质然而面积更小的布料包裹着的两处之外?，其余的部位随着逐渐散开的外?袍，逐渐地展现了出来。 第279页 脖子下方两根细细的锁骨，随着小人紧张的唿吸上下变动着位置。 越过一大片布料，是细细的看上去很?容易折断的腰身，平坦的腹部，上面若隐若现的肌肉曲线的轮廓，给少女增添了几分?独特的力量感，她很?想看个清楚，但是大部分?都被布料遮盖了。 再往下，两条细细白白的随着挣扎的踢蹬动作逐渐从衣袍中暴露出来的腿，腿的长度相对于身高而言可算是恰到好?处，也同身体?的其余部位一样，匀称的、具有一种微不足道不过相当迷人的力量感。 然而，依旧有不算短的一截被布料遮住了。 「放开我……」小小的人类姑娘费力挣扎着，明知是不可反抗的，尽管眼前这只魔龙的眼睛里?似乎冒着想要将她一口一口咬碎的光茫，然而她既没有被气得?哭鼻子，也没有放弃逃脱的努力。 ——在把外?袍撕扯开之后该做什么呢？ 娜提雅维达眯着眼睛想。 用宝石和精緻的衣料将她好?好?装点?起来、然后贴着她柔软的肌肤将衣裙一件件剥落或是扯破、努力搜寻着骑士小姐藏在身上的小小伤口、然后用她喜欢的方式一个一个治疗过去、顺便欣赏骑士小姐在这个过程中的表情和声音…… 然而除了这些之外?，她似乎产生?了一种有些陌生?的欲-望，突然有些想，再做些别的事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道路千万条，和谐第一条。不要想歪，不要想歪。 第73章 「哦, 对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另一?只手的食指尖和中指尖从小人细细的脖子，逐渐地往下移去, 直到落到了已经有些松脱的布条上，两指夹住那块细细的薄薄的布条的一?端, 轻轻地一?扯, 「就?是这里……」 「别……别这样……」小小的人类姑娘惊恐地盯着?她的手指，不经意间, 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你要……要做什么？」 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的，娜提雅维达并没有将?那条已经松散开了的布条从莱芙的身体上扯开来?，于是布条遮掩着?的部位依旧隐藏得好好的，只在边缘处露出了一?点点红色的勒痕。 从城堡的一?处没有关好的窗子里, 吹进来?带着?凉意的秋风。在寒风之中，小小的人类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显得更?加可怜了。 看着?那些小小的红色勒痕, 娜提雅维达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小伤口……」 是的，就?是一?些残忍的讨人厌的小伤口, 骑士小姐给自?己制造的小伤口。她讨厌看到骑士小姐身上有任何伤口, 哪怕是骑士小姐自?己弄出来?的也不可以?。 不知不觉的, 抵在莱芙两个腕部的指尖也松脱了下来?。 小人骑士双手一?得到自?由，便缩到了垫子的一?侧，将?眼睛中的湿意抹掉，接着?便抱住了膝盖——尽管这个保护自?己的姿势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至少能让她的心跳得别那么快。 娜提雅维达刚刚看她的目光中有一?种陌生而危险的意味，这种目光中隐含着?的欲望似乎并不是食慾、也并不包含着?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东西, 但是她没由来?得开始怕了起来?。 强忍着?惧意，小人骑士抬起头来?问：「你刚刚……要做什么呀……娜提雅维达？」 「只是觉得那里的肌肤，太可怜了一?点而已……」娜提雅维达指了指小人的某个部位，接着?便发现小人骑士挪得又离她远了一?点，也缩得更?小了一?些，一?边思索着?一?边自?语道?，「不过，要是再用之前的方?式来?治伤口，恐怕骑士小姐会吓哭的……」 「绝对不可以?！那样太……」小人骑士激烈地表示反对，接下来?便一?时词穷，脸庞涨红了，将?脑袋埋到了膝盖里，闷闷地说?，「太奇怪了呀。」 「要是再按照我的心意做下去，恐怕会忍不住做些别的事情才好。」琥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火焰，似乎只凭着?灼灼的视线就?能将?小人骑士的衣服烧脱干净，「唉，只是很可惜，骑士小姐现在只有这么一?点点，恐怕很容易被弄坏掉。」 看着?因为她的话忍不住发抖的小人骑士，娜提雅维达很苦恼似的，「分明弄坏了之后，还能把?骑士小姐修好的。」 但是…… 「修不好的，」小人骑士强撑着?解释道?，「我只有一?条命，万一?没控制好力度的话，很容易死掉的！」即便她知道?这种解释没有什么力度，就?算她死掉了，对于魔龙而言也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对手、以?及一?个随处可以?找到替代品的有趣小玩意儿而已，然而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这么说?了。 这时候，她突然发现，【系统背包】正在不断闪烁着?，点开来?一?看，原来?是在提示《屠龙手册》已经解锁了新的一?章。 「你要做什么就?做好了，所谓骑士，从来?就?无法接受对手的怜悯。」小人骑士将?衣袍草草地在身上打了一?个结，努力地将?眼中因恐惧而生的湿意眨了下去。 从惊慌到勇武的转变没有任何过渡，只是因为她现在多了一?点点底气而已。 小人骑士站了起来?，面对着?眼前这个她即便是在正常形态之下，也不一?定?有一?战之力的对手，控制着?颤抖的四肢，摆出了一?个格斗的姿势，「宁可……宁可体面地死去，也绝不屈辱地活着?。」 第280页 ……有点捨不得，再欺负下去了。 娜提雅维达苦恼地咬住了下唇。 -- 莱芙本来?想要尽快点开《屠龙手册》来?看，谁知娜提雅维达一?伸手，便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脖颈。 「这可不是应对宣战的合适礼节，」有了底气的小人骑士就?连反驳的声音也大了一?些，「就?算是我再怎么弱小，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待我……」 「骑士小姐变脸变得可真快，明明一?开始就?答应了我要换上衣服试试看的，现在才刚刚脱下衣服，只完成了一?个步骤而已，就?要出尔反尔吗？」 娜提雅维达将?小人举到了眼前，接着?另一?只手拂过，数十个装着?全套衣服和饰品的小盒子便出现在了小人骑士原本呆着?的垫子的周围，「这可不是身为骑士应有的礼节。」 「明明是你……」莱芙想说?「明明你变脸变得才快，刚刚还一?副想要撕碎她的表情，现在又突然变得这么和颜悦色」。她还想说?，「当初做的约定?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但是一?望向魔龙的天生的带有迷惑性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怀疑，似乎自?己真的这般答应过。 很快的，她那身颜色暗淡的小衣袍终于被彻底扯破了，接着?便像是垃圾一?般被丢弃在了一?旁。 魔龙的两只指尖再一?次地停留在了她的胸口，并且拨开了她试图遮挡的双手，看魔龙的神情似乎有些挣扎，然而让莱芙奇怪的是，娜提雅维达非但没有将?那条束胸带扯下，在灵活的手指的动作?下，从结果上来?看，反而是在帮她将?散开的带条重新系了起来?，而且系的动作?比起莱芙自?己弄还要轻柔上不少，嘴里还叨叨说?：「下次能不能……对自?己温柔一?点……」 接下来?，娜提雅维达便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小衣服放到了小人骑士面前，这是一?套嫩黄色的裙子，上面点缀着?如此多的同色宝石，以?至于恐怕是最最爱好奢侈的女士在面对这条裙子的时候，也会犹豫着?不敢穿上身去。 再配合着?高高的裙撑，莱芙觉得自?己的样子就?像是一?棵装饰精美的在秋天长满了黄色果实?和黄叶的落叶树。 娜提雅维达在替她换上之后，便又将?她捏起来?，上上下下看了几回，似乎是想要记住她现在的样子。 然而在将?她放下来?之后，娜提雅维达便带着?几分暴躁的情绪，将?这套明显是精心制作?的衣服扯成了小布片，小宝石们则落回到金子的缝隙之中，立刻就?消失无踪了。 一?开始的时候，小人骑士忍不住还会惊唿几声，毕竟贫寒牧羊女出身的骑士，即便是在有了庞大到无法显示的财富之后，也无法对随时糟蹋东西的行为熟视无睹。 她以?为娜提雅维达是因为对这套小裙子穿在她身上的效果不满意，所以?一?怒之下才将?它撕碎的，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十件服装——哪怕其中有几件小人骑士其实?还挺喜欢的——都是这样的下场。 配合着?娜提雅维达的指令，小人骑士时不时得抬一?抬胳膊，举一?举腿，转一?个身，从一?开始的恐惧变成了后来?麻木的顺从。 胳膊和腿都因为运动过度而酸了起来?，到了换到第二十套衣服的时候，莱芙几乎疲惫得昏昏欲睡了。 娜提雅维达又残忍地将?一?套精緻的小盔甲扯断了连接部分，小金片一?片片地滚落下去。 「请站起来?。请再将?手抬高一?点。」娜提雅维达冲着?瘫在垫子上的小人骑士发出一?项项毫无感情的指令，「只剩下最后一?套衣服了……」 在说?出只剩下最后一?套衣服的时候，莱芙意识到娜提雅维达似乎和她一?样松了一?口气。说?来?也很奇怪，明明称心如意了的魔龙，在整个过程中却没有露出多少开心的神色。 小人骑士甚至有一?种感觉，即相对于她自?己的疲惫而言，娜提雅维达在给她换衣服的过程受到的折磨要更?深一?些。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套之外，娜提雅维达便开始避免和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任何接触，再后来?，甚至连目光都有意识地闪躲了。 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丛火苗，火苗越燃越旺，然而娜提雅维达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偏偏还是较着?劲，当真说?了一?件一?件给她换上，就?真的是一?件一?件给她换上。 实?在是太疲倦了，在最后一?套衣服又被扯下来?之后，小人骑士打了个哈欠，困得几乎要流眼泪。 明明提醒了自?己很多次，这里可是魔龙的城堡，是大魔物的老巢，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方?。但是，即便是依靠着?最为敏感的战斗直觉，她也没有办法觉察出丝毫敌意，极为讽刺的，她几乎觉得比起这儿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更?能让她安心睡觉的地方?了，再加上某种能产生类似于药物作?用的东西，小人骑士沉沉地睡了过去。 -- 等到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娜提雅维达正支着?胳膊，整个身子撑在她的身上，用灼热的目光凝望着?她，神情里丝毫没有莱芙以?往常常见?到的逗弄的意味，反而被一?些别的意味取代了。 身下是有些咯人的、丝毫都不平整的、冰凉冰凉的块状物，在这样的「床」上睡觉显然是不会舒服的，醒来?之后身体的各处肌肉都有些酸胀，莱芙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做到睡得那么熟的。 第281页 越过娜提雅维达的肩头，透过几缕被风微微吹动起来?的浅亚麻色髮丝，莱芙可以?看到她正对着?的东边的窗外，在高耸的黑色树枝之后，藏着?一?个略显肥大的下弦月。 已经是下半夜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通常在月光很明亮的时候，星光便会显得很是黯淡，然而在如此静谧的干净而空旷的天空之中，依旧可以?看到无数闪亮的星星。 就?在娜提雅维达想着?「总是这么惹人生气的骑士小姐，喜欢受伤的叫人操心的骑士小姐，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还是会分心的骑士小姐，就?算是一?把?捏死了也不为过……只是稍微扯坏一?点点的话，应该没有关系的吧」的时候，棕发的骑士姑娘终于捨得转过眼来?。 纯黑色的眼睛对上了金色的眼睛，没有丝毫惧意，对于危险没有丝毫觉察的弱小生物居然勾起了嘴角，笑出了一?脸让人无法责怪的乖巧模样，对她说?：「娜提雅维达，我们去看星星吧。」 《屠龙手册》的第三章 写着?：「邀请龙看星星。」 几乎在莱芙看见?娜提雅维达的脸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这一?句话。于是便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因为刚刚睡醒，语气里带着?柔软的倦意。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多温柔。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我记得，你很喜欢看星星的。」 完全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思考的话。 等到说?完这句话之后，莱芙才又惊又喜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回来?。脸上的神情不变，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是在什么时候变回来?的？在邀请魔龙看星星之前，还是之后？」接着?心思又突然转到了，「《屠龙手册》真的很管用……哪怕是不用来?屠龙的时候……」 心思被占据了的棕发骑士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才刚刚逃过一?劫，娜提雅维达的一?只手飞快地从她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位置挪了开来?，仿佛生怕挪得晚了就?捨不得撒手了。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努力地不让笑意表露得太明显——否则会让骑士小姐误以?为她很容易讨好的，「居然还记得。」 明明一?开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甜意，却勾起了更?多类似的味道?，让残忍魔物的、好不容易才硬起了一?个角的心脏，全部软了下来?。 仔细回忆一?下，相比起骑士小姐惹她生气的时间，让她高兴的时间更?多一?些——比如骑士小姐嘴上说?着?很讨厌她却总是会暴露出记得她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比如骑士小姐用不堪一?击的身体挡在她面前的时候，比如骑士小姐温柔地抚摸她的时候，比如骑士小姐餵她吃东西的时候，再比如…… 骑士小姐完完整整地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时每刻。 第74章 「这样的话, 我们就去看?星星吧。」娜提雅维达似乎不想让这个要?求变得太容易，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要?和骑士小姐一起, 到日出的时候才?能停止……看?星星。」 「没?问?题！」这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何况莱芙此时已经清醒得不想再睡下去了。 再瞧那魔龙, 原本是笑着的, 但是说完之?后不知怎么的，眉眼又耷拉了下来。结果这千年难遇的丧气样没?有?维持多久, 很快便又恢復了原样，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或许是新招式产生的特殊效果，还?是其他原因所致，莱芙觉得今日的娜提雅维达和往日截然不同。 尤其是在她话音落下之?时, 魔龙眼中一瞬闪过的藏也藏不住的惊喜，几乎要?让她误以为这只?富有?而强大的魔物，居然只?需要?这草率的邀请和陪伴, 便能轻易地满足了。 莱芙一低头，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一套和她平时穿的衣服差不多的服装。没?来得及多想，娜提雅维达便已经牵上她的手, 一把将她从宝石金子堆中拉了起来, 向外奔去。 「请慢一点走。」莱芙说着, 跟随着娜提雅维达的脚步，不得不一路小跑起来。 在所有?墙壁皆漆黑的城堡之?中，几乎每一个房间里都堆积着各类闪闪发?光的珍宝，随着她们经过一间间半掩着门的屋子, 沿着窄窄的几乎只?够一个人行走的阶梯向上奔去，这些门中半遮半掩的宝石, 便一样样地从莱芙面?前掠过。 「这就是你一直住着的地方吗？」莱芙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实在是……闪闪发?光……」 她似乎想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的确，」娜提雅维达脚步不停，随口回答道，「曾经，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这儿。」 莱芙几乎能想像到魔龙在这座城堡之?中的娱乐活动，或许就是独个儿地在一间一间屋子里游走着，将宝石数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在黄金中打?滚；累了之?后，便在珍珠玛瑙堆积成山的屋子里，暂时性地挖开一个孔洞，在其中安睡…… 可是宝石虽然是那么明亮的，却也同时是那么冰凉的。 「就是这里了。」娜提雅维达说着，停下了脚步。 她们最终到达的地方是城堡的顶端，上面?有?一片不算宽敞的空地。莱芙沿着高处空地的边缘向周围望去，只?见那三个一开始看?起来像是插到了云层之?中的塔尖，此刻似乎就只?在距离不远的高处；还?有?那些高高的黑色的缺少叶片的古树，从她现在所站的位置，已经能望到树顶了。 第282页 那些莱芙原本以为会在大型魔物的巢穴附近出现的小形怪物，却似乎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它们真?的存在于此地的迹象——她既没?有?看?到小型怪物出没?的痕迹，而且哪怕是在如?此安静的夜晚之?中，她也没?有?听到除了她和娜提雅维达之?外的、别的生物发?出的任何声音。 「骑士小姐！」 莱芙还?想要?再看?一会儿，身后便传来娜提雅维达唤她的声音。 她一回头，便看?到了浅亚麻色头髮?的少女，正?仰着脑袋向天空望去，淡淡的星光照在她白色玉石一般晶莹剔透的面?颊上。脸上的轮廓有?了明显的变化，娜提雅维达已经从这个任务中的守序女巫角色，变回了莱芙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少女模样，少了几分成熟和邪气，多了几分稚嫩和天真?——倒是很有?几分娜提雅维达前不久说的「童年还?没?有?过去多久」的意味。 从这张无辜少女的脸上，莱芙仔细分辨，竟然找不出任何邪恶的徵兆，她几乎联想到了在神龛之?中用纯白大理石制作的圣地精灵雕像。 后者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接着两人便肩并肩地躺在了干净的空地上。 棕发?的人类骑士依旧试图找出有?其余小怪物存在这附近的证据。她想像中的魔龙，是即便在幽灵状态之?下，也是有?成千上万个小魔物簇拥着的，可不应该像是这般孤寂地住在城堡之?中，只?能与冰冷的石头和金属块为伍的生物。 「这是我用来看?星星的地方，没?有?东西遮挡，周围也不会有?其他东西的亮光，妨碍到星星的光。」娜提雅维达的一臂抓着莱芙的胳膊，又向后者靠近了一些，另一只?手臂指向了天空中的某处，「今天不是星星最亮的时候，一是因为月亮，二是因为……骑士小姐您在我身边。」 清新的柠檬草的气味涌入了她的鼻腔，莱芙感觉自己在闪躲着什么似的，几乎不敢听娜提雅维达的话，有?口无心?地应答道：「是啊。」 「骑士小姐，您在想什么？」娜提雅维达问?。 「在想……」莱芙说，「在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分心?谴责自己：太奇怪了，这样的气氛，简直就像是几年前她和村子里的几个当时还?没?有?出嫁的同龄女伴半夜偷熘出房门，藏在黑漆漆的柴堆底下，偷偷地说一些不能让大人知道的话的时候——总之?并不是一个骑士与一只?註定和她一决生死的魔物相处之?时的该有?的气氛。 「当时你看?起来又瘦又虚弱，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得像是透明的一样，我把你误以为是一个无辜的人类少女。谁知道你居然就那样变成了一只?魔龙，就这样将那个想要?杀了你……想要?杀了我们的人类，活生生地烧死了。」 莱芙根本想像不了她居然可以与一只?魔物如?此和睦地聊天，何况此刻她这么做并不是有?什么战略或者目的。她只?能向自己解释说，这次《屠龙招式》上的招式，似乎也对她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效果：此刻魔龙放松得仿佛即便是把砍刀架到她脖子上，也会懒得动弹；然而莱芙本人，却在这样千载难逢的适合偷袭的处境之?下，也同样变得怠惰到只?剩下动嘴皮子的力气了。 「哦，原来我是这样的吗？」娜提雅维达轻笑出声。 星光很美，很安静。 莱芙想起很小的时候，在还?没?有?懂得死亡的意义的时候，姐姐便会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她们的离开的父母，便是搬到其中的两颗星星上去居住了。 她自然知道这些关于星星的故事只?不过是一些骗小孩子的话而已，实际上在她相对同龄人而言过早到来的叛逆而任性妄为的年岁里，她甚至因为这种拙劣的愚弄发?过好几次脾气。然而在那段幼稚又愤世嫉俗的日子过去了之?后，她发?觉自己早已把这些故事记在心?里了。 在看?着星空的时候，大体?上，她被引起的情绪是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她多么渺小，命运多么无常，离开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但是在绝望中破土而出的却是一种推着她、逼着她去做些什么的力量。 在萨曼莎奶奶去世之?前，那个照顾了她十六年的老妇人也曾经指着亘古不变的星空说：「今后天上将会多出一颗星来，那是我的眼睛变成的，那颗星星会整夜望着地上的小莱芙，看?她有?没?有?过得开心?快活……」 她只?要?想到天上的眼睛不只?这样一只?，便只?能拼命将那个有?气无力的自怨自艾的软弱的自己推得越来越远。 当她和娜提雅维达一起并肩望向星空的时候，她无法抑制地想到了：这只?看?似无所不能的魔物，实际上便如?同她这样一个异世来客一样，在整片大陆上都找不到一个同类。而到了某些时刻，或许只?能够依靠着一些如?星辰般遥远而虚无缥缈的东西，才?能获得支撑下去的力量。 其实态度的转变并不需要?什么刻骨铭心?的理由、严密的逻辑推理或是无可反驳的道德说教，而是往往是一点点小小的念头的堆积，最后被一个微妙的小细节突然引爆，导致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她不是被某只?松鼠的能言善辩所说服，也不是被黛博拉大人信中所讲的「正?义」所触动，而只?不过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渐渐体?会到了：原来这个可怕的魔物如?同金刚石一般坚不可摧的、永垂不朽的心?，实际上和她这个从异世来的肉体?凡胎的心?，从某个角度看?来非常接近。 第283页 「可笑的是，你从魔龙的形态变成人形之?后，看?到你走路不稳的样子，我在某一瞬间居然还?在担心?……」莱芙说，「你会不会摔跤、会不会痛、会不会哭。」 「骑士小姐真?的是，」娜提雅维达说，「从那个时候就该知道了，您对于美貌的少女没?有?丝毫抵抗力，只?要?对方有?那么一点示弱的意图，您便会立刻放弃原则……」 莱芙听着娜提雅维达软声软气的抱怨，知道对方将自己的话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没?有?再解释下去。 一人一魔龙，望着星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渐渐地有?缕缕细云从远处飘来，逐渐将整片天空遮得雾蒙蒙的。 莱芙睁着眼睛看?向天空，接着突然起身，突兀地说：「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有?话要?告诉你！」 转向身侧，却发?现娜提雅维达不知什么时候，便一直在盯着她瞧，美丽得过分的脸上是少见的纠结和苦恼。 「今后我会光明正?大地向你挑战，而不会偷袭！」莱芙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毕竟这是她已经决定了的事，「我会凭着我自己的实力来战胜你！」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坐起身来，脸色已经恢復如?常，似乎刚刚的纠结与苦恼只?是棕发?骑士一厢情愿的错觉一般，现在油盐不尽的带着一丝调侃的神情才?是可恶魔物的本色，「您不是一直都这样做的吗？」 「这不一样。我一直坚信着诸如?『诡计和运气都是实力的一部分』之?类的训-诫，但是今后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会将这些训-诫中的一部分抛之?脑后。」棕发?骑士瞧着娜提雅维达脸上流露出的一丝不怎么瞧在心?上的笑意，一鼓作气地接着说下去，「你也许会觉得很可笑，因为我本身与你争斗就如?同卵与石斗般不自量力，此刻的举动更无异于自断一臂。导致我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很简单：我无法再将你当成寻常魔物一样，再向您举起刀来。」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亮了亮，「您是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施法术，将我对你的部分记忆从脑海中抹去。你这样做，让我在忘记了你对我的欺骗与戏耍的同时，也会忘记你曾经有?多么照顾我的事实。当你在看?着我说话的同时，使用蛊惑的方式，诱使我遵从你的心?意的时候，我便也会在同时忘记，我当时对你产生的友善的心?意，究竟是真?的出于本心?，还?是只?是法术使然。」莱芙说了下去，「于是在我想起来这一切的时候……」 「骑士小姐的话可真?是动听。」魔物金色的眼睛里的亮光更加旺盛了，然而似乎每增添一份喜悦，便也同时也会增加一份苦恼，她站起了身来，伸出手来，轻轻地将莱芙拥到了怀里，「虽然我清楚地知道，您的意图只?不过是要?让我放弃控制您的思?绪和情绪而已，然而您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还?真?是让我怦然心?动，无法拒绝……」 「……我便在努力地寻找着这样一个立场，以使我能在摆脱良心?折磨的同时，向您举起刀来。」莱芙手中握着带鞘的砍刀，隔在了她和娜提雅维达中间，分开了半掌的距离，「在人类与异族之?间，我永远站在靠近人类的一边。因为我是人类，便註定了我的选择。我对于异族能作出的唯一保证是：我绝对不会没?有?理由地欺辱它们，对于你也是如?此。」 「欺辱……」魔龙话中带笑，「噗……骑士小姐，我倒是很期待您肆意地欺辱我。」 「我会将你当成我的人类对手一样，以正?当的方式向你提出决斗。这就是我选择的立场。」莱芙说完这一切，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黛博拉大人所说的「正?义的天平」，此刻终于停留到了一个安稳的位置。 娜提雅维达埋在骑士肩头，闻言闷声笑了一笑：「骑士小姐真?是我见过的对于『什么角色该做什么事』最为顽固的人了，然而恐怕整片大陆上也找不出您这样一个容易变通的人类了。」 说完便松开了手，认真?地瞧着眼前的骑士姑娘，说：「我也会将您当成……恩……我的魔龙对手一样。」说完似乎觉得这样的说法很是新奇逗趣，于是鼻中忍不住发?出「嗤」的一声，「抱歉，我很认真?，并没?有?丝毫瞧不起骑士小姐的意思?……」 「还?有?，我不得不承认……」莱芙唿了一口气，考虑着她将自己最厉害的底牌在此刻暴露出来是否合适，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然后说，「之?前我对你使的一些奇怪的招式，都是因为……我有?一本书。」 「什么奇怪招式？」 「摸尾巴、餵食还?有?今日的看?星星……」 在说出来之?后，莱芙的心?情依旧相当矛盾，一方面?觉得自己屠龙的可能性又低了一些，一方面?又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因为那本书上的「招式」，她越用越觉得古怪，越用越觉得疑惑。 莱芙删繁就简地将她得到并使用《屠龙手册》的过程说了一遍，当然是刻意地省略了一点会让魔龙疑心?她来自异世界的信息，并且编造了一些奇幻的前因后果，「……总之?在跟从梦中的骑士的指示，找到了羊皮卷之?后，我便是如?此使用上面?的招式的。然而，这终究是投机取巧的方式，并非正?道，如?果再使用那本书上的招式的话，我会觉得自己过于狡猾。」 第284页 她一仰头，便发?觉娜提雅维达的脸色又变了。 很显然的，就她使用过的那三招而言，除了第一招莱芙暂时无法理解之?外，其余的两招都是魔龙所喜欢的事。在得知自己的喜好被利用来作为对付自己的手段的时候，哪怕是魔龙，恐怕也是难免要?生气的。 「即便是你责怪我，我也甘愿承担你的怒火，」莱芙说，「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真?是奇怪啊……」娜提雅维达进一步，莱芙便退一步，逐渐地将后者逼到了边缘地带，「曾经骑士小姐想尽办法、毫不犹豫地要?杀了我，我倒是可以放心?地欺负骑士小姐。现在的骑士小姐意外地懂事了起来，居然……让我无法欺负下去了……」 她一把拉住了差点就要?一脚踩空、几乎要?从城堡的高处跌落进黑森林之?中的棕发?骑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后者，「您尽可以继续将那本书上的方式用下去——请务必这么做，我能够容许您这种程度的狡猾，甚至十分享受。然而现在您将我的心?情变得这么古怪，您难道敢说，在这个过程中，您并没?有?使用别的更加狡猾的方式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其实一个礼拜前就码出个大概了，渣作者本人在钻牛角尖瞎纠结导致断更……唉…… 第75章 分不清娜提雅维达究竟是愤怒还是愉悦, 或许是二者兼而有之，在那?双琥珀色的夺人心魄的双眸的注视之下，棕发骑士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本以为魔龙刚刚才答应了不再迷惑她, 谁知竟会如此反覆无常。 等到?莱芙清醒过来之后，头顶的星空已经换成了木制的天花板, 身下的黑色砖石也换成了柔软的床榻, 黑森林的寂静无声则变成了隔音效果不佳的客店在饭点时特有的话语混合着餐具撞击的声音。 「客人，我给您送餐来了！客人！……客人！已经晌午了, 您醒来了吗？」客店的女主人在门口?粗声粗气地叫唤了几声之后，便用?没?有端着餐盘的手将门推了开来，接着便看到?了刚从床上跳下来的棕发姑娘——后者正?赤着脚踩在地上，用?力地揉着眼?睛，在看到?她出现的时候, 明显吃了一惊，差点就将砍刀举起来了。 头髮花白的的女主人将放着三个莓果馅饼和一碗热腾腾的牛尾羹的餐盘放在了桌上，一面将两只被水泡得发白的手在粗布围裙上拭擦着, 一面殷勤地沖莱芙笑着：「小姑娘，请尝尝我的手艺，刚出锅的牛尾羹, 加了顶新鲜的洋葱和土豆。」 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打量, 先不论这客人的神?情明显不正?常, 光是床边那?把比店里头最大的砍骨刀还要长?上几寸的砍刀，便足以惹人怀疑了。不过和这客人同?行的那?个同?样神?秘而古怪的女人，在离开前倒是给了一笔不菲的小费，而且言明这位女客大约只需要住上一日?——顶多两日?——便会动身离开, 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将这个姑娘留下了。 「要是不满意, 还有别的东西，只要是店里有的，都可以为您准备……」老妇人话音未落，便见那?棕发的古怪小丫头沖她扑了过来，一双手看着小巧，力道却?是惊人。 「请问，今日?是几月几日?？」莱芙的语气很客气，她本来疑心眼?前的老妪是在魔龙城堡附近的小魔物幻化成形的，但是一触之间便知道眼?前人只是肉体凡胎罢了，于是手上的劲渐渐泄了下来。 「是，十一月十二日?……」老妇人嗫嚅着说?。她开始后悔了，昨天下半夜将这个棕发姑娘送来的另一个姑娘的神?情便好似要吃人，她就不应该贪这一点钱接纳她的。 「只过了一夜而已……」莱芙透过窗口?，看着屋外的天光，此刻正?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她突然?被魔龙弄晕了，接着又被丢弃在这里。一想到?答应了魔龙要陪她看星星看到?日?出为止，最终却?没?有做到?，虽然?不是自己的责任，心中却?忍不住有些空落落的。 回过神?，见老妇人看着她的眼?神?之中有几分恐惧，几乎要发起抖来，莱芙便立刻松了手，换了一副亲和的神?色，「抱歉，大娘，吓到?您了。您可知道此处是何地？」 老妇人告知了莱芙此处的地名。 「我今日?就要离开。」莱芙摸着钱囊，「需要多少钱？」 「您的同?伴已经付过了，而且多给了不少小费。」老妇人见客人的神?色无碍，也不再用?力抓着她了，不由得也放松了下来。 眼?前这个姑娘似乎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与安心的力量——只要她安静地呆着，不动刀也不动手，看起来实在老实得很——老妇人很快便恨不得将莱芙当成她七岁的小外孙女看待了，见她衣衫单薄，孤身一人瞧着可怜，不由得絮叨上了，「您尽可以再多住上几日?，至少十日?之内不需要操心钱的事……您的马也能得到?照料，您的女伴交代过了，用?的可都是最好的马草。」 「那?魔……」莱芙有些疑惑地挑起眉，「她居然?这么慷慨，真是奇怪……」 在老妇人离开之后，莱芙便在床沿边上坐下，想着刚过去的一夜发生的事，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了腹中飢饿，才摸摸索索地站起身来，将馅饼就着牛尾羹吃了。 她取出地图来，先确定了自己此时大概的位置，然?后估算着离此地最近的联络点的位置——莱芙还记着剑与血玫瑰骑士团要与她联繫的事，但如果骑士团不知道她的位置，恐怕很难将消息送到?她身边。 第285页 在走动之间，「叮铃」一声，是金属落到?了木制地板上的声音。 莱芙循声过去，捡起来一瞧，原来正?是上一个任务完成之后，伊格纳兹国给予她的黑色勋章。由于这个任务的内容无法公?之于众，放在明面上的荣誉只相当于完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b级任务。当然?娜提雅维达还向国王给她要了更多的金戈沙作为补偿，但是莱芙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哪怕一个铁戈沙币的影子。 在翻找之中，她也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有两封薄薄的叠在一起的信出现在她的枕头边上。若不是她仔细翻找的话，恐怕会将这两封信彻底忽略掉的。 放在顶上的一封，莱芙先拆开来看了。 是一张小小的欠条。 「致狡猾的骑士小姐： 预付住店费车马费小费等总计半枚金戈沙币，以月利六分计。 娜提雅维达·伦纳德上」 「月利六分……」莱芙捏着小小的绢布，心想果然?是魔龙的做派。 莱芙记得她曾经从娜提雅维达手上收到?过一个类似的东西。不过在之前的欠条上，月利还只有五分而已，现在却?变成了六分。 然?而，月利三分以上已经算是高利贷了。 至于多出来的一分利息，是在表达对她的狡猾的怒意吗？ 可是明明她和娜提雅维达之间的帐是算不清的：娜提雅维达慷慨地给了她如此多的宝石，一下子解决了她之后遇到?的所有牵涉到?金钱的问题；然?而在每次的任务进行过程中和完成之后，娜提雅维达却?总是会将收穫的财宝贪掉大头。 分明前不久还声称要赠予她更多珍宝，才过了几日?便开始向她收利息。 ——魔龙的心思着实难以揣测。 放下小欠条，打开第二封信，莱芙认得出绢布上的字迹是希尔顿团长?的，心道：「难道团长?的信早就已经到?了魔龙手中了？或许任务相当紧急？」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封信不知怎么的缺头少尾的，不过剩下的一部分，已经将任务的前因后果和时间地点说?得很清楚。 「……敬告之，地点乃埃尔维斯国沃尔什王都。请在十二月十日?前到?达，事关重大，若有延迟，请致函告知，将另寻他助。 下为事由： 该国国王于年前过世，生前曾为一男子所救，问其?所愿，许嫁一女。国王过世后，男子携恩求偿，将二公?主带走。婚后，大公?主心繫幼妹，探望多次未果。此男子似有邪门之术，经多方查访，曾有多任妻子，均身死?下落不明。恐二公?主危在旦夕，国人多次派兵相攻，伤亡惨重，一无所获。大公?主亦数度以身涉险，九死?一生，遂求助于圣殿。 团中小辈有不屑之语，然?吾常感此事牵涉甚远。且此国地处大陆极南之地，民风粗野，不知天主。此番求助圣殿，实为难得，若事成，则有助此地开化。故不可不等闲视之。万望大人相助……」 希尔顿团长?的信字斟句酌，没?有一句累赘的话。从这封信剩余部分的口?气来看，客气到?了极点，明显不会是写给她一个小小成员的。而且或许同?样是出于对收信人的恭敬，用?词更是比平常庄重正?式了几分，混杂许多古语的文法。 莱芙想到?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希尔顿团长?在训导团中骑士时，何等的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此刻的口?气却?如同?一个吊书袋的老学究，不由得哑然?失笑。 但是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心繫幼妹……数度以身涉险，九死?一生……」莱芙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几句话，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一样。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随着眼?中的湿意渐渐消失，心中勐然?涌现出来的酸涩感也渐渐淡去。她低着头，再确认了一遍时间和地点，又打开地图，规划了一条最近的路线。 ——无论如何，这个任务她是一定要完成的。 她很快将自己收拾成可以出门的样子，佩上刀，接着从客店的马厩里牵回了莉莉，骑着枣红马一路向南行去。 此行路途遥远，若是没?有意外，最快二十日?可以到?达，若是路上再有一些事耽搁，恐怕需要一个月之久。 大陆的南边靠近托纳大陆和希克纳大陆，这两片大陆上充满了各种魔物，时常渡海到?德亚大陆上，因而越是靠近南边，越是少人居住。这回她要去的埃尔维斯国，乃是大陆最南部的国家，也是德亚大陆南面唯一的一个大国。 其?势力在德亚大陆上可以排上前五，堪与尤林拉王国、奥克塔维亚王国、卡米尔王国和莱芙在第二个任务中去过的纳提伍兹国相提并论，只不过偏居一隅，因此少为人知而已。 时近冬日?，草木已经变黄落叶，然?而一路向南行去，天气转暖，草木又逐渐葱茏回绿，马匹的速度逐渐赶过了涌来的寒潮，莱芙身上的衣服厚了又薄。 一人一骑经过一个个城镇村落，然?而此行更多的路程，都在荒无人烟的森林与草地之中。人类聚居地的痕迹，越是往南边行，便越是稀疏。 已经几天没?有找到?说?话机会的棕发骑士在森林中停下了脚步，寻到?一处空旷地稍做修整，她听着林中稀稀拉拉的虫声，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突然?和两只互相依偎的夜枭对上了视线。 第286页 即便是这种象徵着不详的生物，也有一个可以互相啄啄毛的伴，而她只有一个人。 虽然?，她也曾短暂地有过同?伴。 莱芙将背上的刀靠在一个树桩上，走到?枣红马身边，摸着脑袋后的鬃毛：「到?头来，只有你我相伴。」 莉莉丝毫不在意主人脸上出现的极少显露于人前的寂寞，只专心地盯着莱芙刚刚取出来的新鲜芜青，张口?大嚼。 青色的汁叶溅到?了棕发骑士的脸上，混合着枣红马为表亲昵留在她的脸上的哈喇子。 莱芙草草地抹了把脸，退了几步坐下，拿着刚捡的木柴开始生火。 -- 莱芙不知道的是，娜提雅维达和她有同?样的终点，几乎与她同?路而行，只是脚程总会比她快上一些。 「你为什么老是退回来偷看莱芙？」小小的红色女孩扒在娜提雅维达的肩头，顺着后者的目光向林中望去，只见形单影只的骑士姑娘，正?在火上烤一个面团，面团被烤焦了也不在意，就这么草草地解决了一餐。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咬着手中的油滋滋冒着香气的烤小鱼，「倒也没?有见她这么亏待自己。不好好吃东西，头髮也乱糟糟的，就连脸都没?有洗干净……」 「为什么不干脆现身呢？」小小的红色女孩问。 「你懂什么，麦德拉。这是对骑士小姐的惩罚。」娜提雅维达说?，「她应该体会一下没?有我的日?子的难过之处，带着对我的思念孤枕难眠。」 「可是你都快把烤鱼捏碎了耶，难道不是在惩罚自己吗？」麦德拉望着紧抿着嘴唇、沉默而坚毅的棕发骑士，后者抱着刀，靠在一个树桩上闭目养神?，「她都开始打瞌睡了，说?不定睡得很香，可是你却?要睡不着了——唉呀！你又突然?要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捏住了麦德拉的后颈，脸上带笑：「如果不是看在您和骑士小姐长?得有几分相似，您以为您这般多嘴多舌，还能活到?现在吗？」 「可是你……咳……就是不坦诚嘛！」红色的小姑娘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明明在操心着莱芙，为什么还要逞强不去找她？」 「安静些。」娜提雅维达说?。 棕发的骑士姑娘已经睡着了，一根带着叶子的树枝砸在她的脑袋上，她也没?有丝毫动静，已经对独自露宿深林习以为常。接着，似乎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梦，紧紧的皱着眉头，将怀中的砍刀抱紧了一些，似乎在这天地间，她也只剩下手中这个小小的武器可以依靠了。 还记得在火云雀的第一层幻境之中，在其?余人都想着荣誉、财宝和佳人之时，莱芙看到?的东西却?只是一些古怪的食品而已——显然?是有过不少饿肚子的经歷。当时娜提雅维达只觉得这个人类骑士，心思简单到?可爱。然?而，似乎并非如此。 不知怎么的，娜提雅维达又突然?想到?了在柯利弗森林的时候，小人骑士身上被激发出来的暴躁和阴郁。遍寻了人类骑士那?简单如白纸的前半段人生，她至今没?有找到?这些情绪的来源。 「是啊，我确实是很操心。」娜提雅维达突然?一把将红色的小人丢到?了地上，「所以，你去她身边吧。」 麦德拉在地上翻了一个身，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等反应过来娜提雅维达说?了什么，又惊又喜道：「你说?什么？」 「对了，还有这个，你也带上。」娜提雅维达说?着取出一块黑色的庞然?大物，大山压顶般地放到?了麦德拉的脑袋上，「你帮我好好保护她。」 「还用?你嘱咐我吗？」麦德拉好不容易才把那?块黑色的大东西扛在了肩头上。 「你带着我交给你的东西，好好地保护她，也好好保护她的刀。」娜提雅维达说?。 「真搞不懂你，」麦德拉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你想要坦诚的回答的话，我想要确保她的安全。」娜提雅维达笑宴宴地说?，「这样我就能安心地等待她……等她来杀我了。」 第76章 「嘶……」棕发骑士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突然发现?手掌接触到?大地的部位撩起了一连串的泡，她想要抬眼看看周围的环境，却被灼目的红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的亮度和热度, 她极目望去，只见全是高?矮不同的大小火山, 火山口冒出沸腾的红色岩浆, 红光反衬得整片天空和地面都?呈现?一片灰败黑暗的色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下，似乎不应该有任何活物存在。 莱芙搜寻着自己混沌着脑中仅存的一点记忆, 知道她眼前的这个地方，应该便是德亚大陆东南面的希克纳大陆——在传说中，这片大陆几乎都?是由火山构成的，而天空中则终年?笼罩着雷暴，因而寸草不生, 而其中诞生的魔物，都?是极为邪恶而强大的。 还来不及想，她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地方, 耳边突然传来脆嫩的「叽叽」声，夹杂在岩浆流动和闪电噼啪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转过身去一看, 只见一只小小的黑色带翅生物正被一道道带着火光的闪电的追逐着, 喉中发出了恐惧的尖叫。那小兽也注意到?了她, 恐惧的叫声里?明显地带上了一些欢喜的情绪。 未来得及多想，莱芙便抽刀向那只幼兽冲去，似乎下意识地觉得能用手中武器为它?阻挡下闪电的攻击——这自然是不清醒的举动——结果?没等她接近，幼兽便被一道闪电噼中, 顿时?成了一团焦碳。 第287页 莱芙止步，略有几分失落, 但心想这终究只是一只魔物，死了便也死了，何况此地环境恶劣，即便当下不死，过了一会儿也是要死的，遂恢復了铁石心肠。 然而过了一会儿，那一团焦炭突然又动了起来，抖干净身上的黑灰，扑腾着翅膀，欢欢喜喜地朝着她过来。一路上不知又被闪电击中了多少次，然而每一次都?又艰难地爬了起来。 莱芙又产生了一丝不忍，提起脚步向那幼兽走了一步。 只是这么?一步，那奄奄一息的幼兽看到?了，突然像是获得了新的力量，一路上溅射的岩浆落到?它?身上，似乎毫无觉察一般，步子?反倒迈得更快了，终于走到?了莱芙面前。 莱芙低下身子?瞧它?。 那只小魔兽长成了一只没毛的烤鸡样子?，浑身黑漆漆，像是刷了特制的酱料，又或者是烤焦了，又狼狈又可怜，抬起眼来瞧她，眼珠子?倒是像黄金一样亮，翅膀又扑了几下，努力地挪过来，抱住了她的手，将小脑袋埋在她的掌心里?蹭了几蹭，张开嘴，亲亲热热地叫了她一声：「骑士小姐……」 「魔……你?是魔龙……」莱芙如遭雷击，下意识地便退了几步，将那黑亮亮的会动的小焦鸡丢弃在了地上，接着抽出了刀来，「我说过的，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是敌人了。」 实际上这句话她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但是的确预备了要说。在城堡之上、星空之下她说了许多话，莱芙生恐其中带有过多的友善的意味，会让娜提雅维达误以为她会放弃杀屠龙的打?算。可是没等她将这句话说出来，魔龙便将她弄晕了过去，接着弃在了一个陌生的客店之中。 「骑士小姐……」小焦鸡可怜巴巴地向她挪动过来，用软嫩的嗓音轻声唤她，「骑士小姐……」 莱芙拿刀想要挡开它?，没有想到?小焦鸡一触到?刀尖，身体便碎成了好几截。 捏着刀柄，看向地上小魔龙尸体，莱芙一时?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小魔龙的身体復原。 「别装死。」棕发骑士用刀尖挑起了小魔龙的一块像是小鸡翅膀的部位，完全烤熟了，甚至发出了一种诡异的肉香。 她意识到?，那只可恶的魔龙总算是死得彻底，再?也无法说话，也没有办法再?欺骗她了。 -- 莱芙是被下巴上冰凉的触感所惊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要将腿缩起来，因为她刚好梦到?有岩浆淌到?了她的面前。 在梦中，一些荒谬的东西总能组合得让人瞧不出破绽。莱芙搞不懂，她在看到?小魔龙尸体的那一瞬间?，为什么?没有预料之中的欣喜。 「咳咳。」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端坐在一根与莱芙的眼睛等高?的灌木枝条上，正晃荡着两条细腿，笑眯眯地瞧着她，见她醒了，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沖她挥了挥手，「莱芙，日?安。」 小姑娘向她打?招唿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两人已经相识良久了。 「你?是……」莱芙吃了一惊，她实际上并没有以人类形体见过小人，反倒是以小人形体被人形的生物逗弄过好几回。恍惚间?有一种她又一次回到?了柯利弗森林的感觉，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傢伙给她的感觉，却和小人截然不同，如果?具体分析起来，就是长了一张小孩子?的脸，但是形体却和成年?小人差不多，而且没有戴小锥帽，「你?是什么?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唇红齿白的小人看起来的确像个精緻的小人偶，会让胆大的人生起把玩揉捏的冲动，不过如果?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似人而非人的生物，有些人确实会感到?相当恐惧。 莱芙的反应介于两者之间?。 「我乃是『调皮又友善的生灵，骑士旅途中的良伴』——『友善的精灵』是也。至于我的来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从有意识的那一日?起，便知道我存在的使命，便是保护您，帮助您。」红衣小人摇头晃脑地仿佛背诵一般地说，接着便见棕发骑士上前来，沖她伸出了手，小小的身体很快腾空了，气急败坏道，「喂，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为什么?总喜欢这么?对待我？！」 莱芙捏住了红衣小人的后颈，将她提在空中，突然回忆起了她在上一任务执行过程中的一些怪事，像是梦中坐在杯口的那个红色小东西，几次莫名其妙的死里?逃生以及之后短暂的失力状态等，问?，「我是不是之前就见过你?？」 一边问?着，一边双手像是对待一个面团一般，揉捏着小人的脸颊。 延展性不错。莱芙抚摸着小人衣服的材质、观察着布料间?的接口、想看看小人的衣服是可以脱下来的还是直接长在身上的，接着又扯扯她头上的布巾。在满足了一翻好奇心之后，莱芙似乎突然有点理解娜提雅维达把她捏在掌心里?揉来捏去时?的感受到?的愉悦感了。 这么?一联想，她倒是不好再?继续盘玩下去了。 「我叫麦德拉！」红衣小姑娘捂着脑袋，尖叫道，「放手啦，可恶，不许这么?对待我！」 「麦德拉，从词源上来讲，是一种红色小浆果?的名字。你?难道是……」莱芙松开一只手，然后取出了保温杯，打?开来放在地上。 原本里?头一直是满满的五粒枸杞和泡着的温水，此刻居然空了。而且多年?来一直完好无损的内壁，突然锈裂了开来，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第288页 莱芙也看过一些穿越到?异世界的动漫，通常主人公从原本世界带去的物品总是能发挥奇妙的作用，而她带着的泡着五粒枸杞的保温杯除了能保证她不会渴死、以及增加力气之外，似乎一直显得平平无奇。 没想到?居然还能化形？ 「是的，你?想得没有错。」麦德拉说，「我曾多次救过你?的命，比如在柯利弗森林中的几次。」 「那我之前喝的，难不成是……难不成是……」莱芙知道有些东西不能深想，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深想了，并且深受震惊，手一松，小人便掉在了地上，「你?的洗澡水。」 「话可不能这么?说，不过你?确实可以这么?理解。」麦德拉看起来弱不禁风，实际上相当结实，被揉搓了一翻之后又从高?处掉落之后，依旧毫髮无伤。 拍拍身上的尘土，双手插着腰跳上了一根树枝，又跳上了另一根，很快便得以与莱芙对视：「话说回来，魔龙的唾液你?也没有少用，擦也擦过，吃也吃过……怎么?对我的洗澡水——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你?就这么?嫌弃？」 「我没……」棕发骑士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强行辩解说，「你?要知道，蜂蜜，还有传说中的东方大陆，有一种叫燕窝的东西，龙唾液是与这两样物品性质差不多的食品、药品和保健品，和枸杞的……额，洗澡水完全是两类东西。」 「强词夺理。」麦德拉说，「你?明明喝得很愉快，而且我的洗澡水也是有食用和药理作用的。」 气氛在一瞬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 清晨时?分，阳光穿过林中的枝叶，经由叶瓣上的露珠折射，闪闪烁烁。灌木丛附近，在一堆只剩下星点火苗的篝火边上，一个站在枝干上的红衣小人，正与棕发的骑士姑娘小眼瞪大眼。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枣红马正瞧着热闹，它?脖子?上的缰绳本就系得不紧，轻轻一挣便松脱了。 莉莉对小人见怪不怪，只是闻到?了空气中的一种陌生而香甜的植物味道，于是小步上前去，仰起脖子?，冲着那根停着小人的灌木枝头一口咬下去。 结果?只咬到?了一嘴苦涩的枝叶。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我是很有用的，对于我的能力，你?会逐渐了解。接纳我作为你?的伙伴，你?是不会吃亏的。对于你?的幸运感激涕临吧，小骑士。」麦德拉借着枝干的弹力，一下子?跳到?了棕发骑士的胸口，接着抱住了后者的脖子?，在靠近莱芙耳朵的位置，宣布道，「虽然你?既傻又弱小，但是谁让你?是我的主人呢？总之，今后我将永远陪着你?，保护你?。」 莱芙将麦德拉托在了掌心里?，正想继续问?下去，目光突然被放在地上的一块黑色的皮革制品所吸引的。刚才她就是被这个东西硌着下巴才醒过来的。 「这是用魔龙褪下来的外甲精心制作成的刀鞘，也是我给你?的见面礼。」麦德拉说起瞎话来丝毫不觉得脸红，「正好你?的刀鞘旧了，上面虫蛀斑斑，正好换上这个。」 「你?是从哪里?取得的？」莱芙对于麦德拉随口扯谎的本领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听后者张嘴就是「当然是经歷了一番恶斗」，便接口道，「你?接下来要说的是不是你?在与魔龙大战之后，后者落荒而逃时?，掉落下来了一些物品。」 「这是自然了。」麦德拉红色的眼睛中冒着光，乖巧地说，「主人真是深知我心，令人心生敬意。」 「我……」棕发骑士想起了有好几次她都?是当着娜提雅维达的面扯出类似的大话，此刻才后知后觉地了悟其中的尴尬之处，当下便不再?问?下去，「我相信你?。」 麦德拉本以为莱芙还有话要来问?她，但是有好些问?题其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没有想到?莱芙突然将她往一处枝条上一搁，接着便背过身去收拾起了东西。 莱芙先将剩下的火苗踩灭，接着用龙甲鞘将之前用旧了的刀鞘换下。这把平平无奇的砍刀在换上了刀鞘之后，居然显得像是一把神兵了。龙甲鞘与砍刀完美贴合，既没有多一寸也没有少一寸，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看着这刀鞘，又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奇怪的梦，莱芙愣了一瞬。 然而为了已经做了决定的事，继续纠结犹豫下去，实在不是她的风格。暂且不提魔龙在出生时?就具有的极为强大的破坏力，绝对不可能是她梦中看到?那副天真单纯的烤鸡模样，就算是娜提雅维达真有那么?悽惨可怜的过去，冤有头，债有主，怎么?轮得到?她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咔喳」一声，莱芙低头一看，她在无意识中，将旧刀鞘折断了。 -- 麦德拉无聊地等着莱芙收拾东西，身后有湿热的气喷来，转过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澄澈的马眼睛。 在莉莉把上半身扎进了灌木丛，试图把藏身其中的红色小人叼出来尝尝味道的时?候，已经在附近的溪边火速擦了把脸的棕发骑士出现?，结束了这场混乱的战局。 她先是揪着不甘不愿的枣红马的前腿，将它?从灌木丛里?拔-出-来。接着又捉住了麦德拉，捏在手心。 「主人，它?想吃了我。」麦德拉抱住了莱芙的食指，撒娇道。 枣红马不会说话，湿润的鼻孔中嗤嗤地冒着气，明显生着气。 第289页 莱芙一面拍打?着枣红马身上的碎枝乱叶，一面摆出了一副不容违拗的大家长面孔，将两只体型悬殊的生物拉近到?了一个脑袋的距离，严厉地说：「以后，就是伙伴了，要友好相处。接下来，不许闹，准备赶路。」 -- 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十二月七日?，德亚大陆南端，埃尔维斯国?沃尔什王都?。 莱芙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约定日?期三天前到?达了目的地。她向守城官出示了圣殿的文书，以及用于证明她骑士身份的绶带等物，便骑着马踏进了这个民?风不同于大陆其余地方的国?家的王都?，冲着骑士团成员的落脚地而去。 「放心吧，除了主人之外的其他人，通常是看不到?我的。」麦德拉抓着她肩头的衣服，凑在她的耳边说。 「这就好。」莱芙生怕被这个小东西惹出一连串的麻烦来，她可没有忘记那个一见到?小人便昏倒在地的人类国?王，「可不要忘记我提醒过你?的事。」 「知道了，一遇到?名叫娜提雅维达的姑娘便要给你?提个醒儿。」麦德拉说道，「这一路上我多么?的尽职尽责，以至于你?已经已经吓坏了三个同名的挤奶工小姑娘，一个骟猪匠家的女儿，还有两家客店里?的小闺女……哦，对了，那个骟猪匠家的女儿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似乎挺崇拜你?的。」 枣红马快步转入了另一条街道，由于不太体面的经歷又一次被麦德拉提出来了，棕发骑士费好大劲才勉强维持住表面上的镇定。 一开始有这么?一个小人出现?，的确是解除了她独自进行长途旅行的孤苦。说来也奇怪，她才刚刚预备着要学习忍受寂寞，麦德拉便突然出现?，正像是一份专门为了给她解决问?题而准备的礼物。 然而莱芙很快意识到?，这个小人喜欢说话却不怎么?会说话，只要一开口，三句话中总有一句是往她的尴尬之处戳的，饶是莱芙的脾性被经歷磨得越来越圆润，有时?依旧会觉得难堪。 不过一想到?这个从乌有之处来的小人，或许极有可能成为她一路的同伴，莱芙便也只得像忍了莉莉的踢屁股怪癖一般，忍了下来。 「总之，那只魔龙你?也见过的，这一回她一定又会变成别的身份来欺骗我。极大概率会大摇大摆地用着她之前的名字，外貌也不会大变，可是她总有办法将我煳弄过去。」莱芙叮嘱道，「我之前吃了许多次亏，虽然现?在十分警惕，却难保再?着了她的道。我若是再?被她迷惑，你?勿必得将我拉住。」 「知道了。」麦德拉道，「对了，说起那个崇拜你?的骟猪匠家的娜提雅维达，我就想起了在市面上看到?的一种小册子?，是关于你?和公主的罗曼史，貌似还供不应求来着。实在奇怪，这种东西居然也会有人喜欢瞧——改天主人也给我弄一本看看好不好。一定相当有趣。主人，好主人，我迫切地想要了解您的过去。」 听着麦德拉又开始满嘴跑马车，莱芙採取了这几日?尝试下来最管用的手法——闭上嘴，不搭理。若是她随便应上几句，这小姑娘会更来劲。 再?转过一个街头便是骑士团暂时?的落脚点，随着与目标地点越来越近，莱芙不知怎么?地心怦怦跳起来。 她轻轻扯了一下缰绳。枣红马与主人配合默契，在异国?宽阔的大道上，平稳地放慢了步子?。 「一定要提醒我。」莱芙牙关发颤，「只要是叫娜提雅维达的人。」 此时?莉莉已经走到?了转角处。 「主人，您为何您这么?啰嗦？」麦德拉道，「你?应该知道的，有一种至上的美德，叫做缄默。」 莱芙心说分明是最啰嗦的人反而抱怨她啰嗦，马缰一扯，便转了方向。 时?近正午，烈日?灼热地照下来，落在了风尘僕僕的棕发骑士身上，冒着汗水的莹白面庞上闪烁着点点碎光。 吃惊于自己所看到?的人，棕发骑士的瞳孔勐得一缩，滑熘冒汗的掌心几乎握不住缰绳：「她……她怎么?敢？」 胯-下的枣红马认出了眼前的几十个熟人——准确的说，是认出了数匹曾经在同一个马槽中吃过牧草的熟马——于是小步欢快地跑着，将主人引向了她一开始准备去的地方。 骑士团的成员们得到?了莱芙快要到?达的消息，有半数都?出来迎接，见莱芙靠近，便与她打?起招唿来。 希尔顿团长有些抱歉地对她说，由于此回任务时?间?较紧，她成为正式骑士的仪式恐怕只能草草办了。 兰斯则向她示意着他在上一个任务中获得的异兽晶核，试图发起一次挑战。 还有几位骑士取出了他们为了祝贺她提升等级而准备的礼物。 在嘈杂的人声中，莱芙发觉自己机械地回应着，眼中却只剩下了一个身影。 那女子?穿着白色的衣袍，听到?马蹄声便转过身来，微风带起了她披散在肩膀上的头髮，她将几缕浅亚麻色的髮丝拂向一侧，露出了一双金色的眼睛，在那张莱芙所熟悉的柔弱而温婉的脸颊上，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还夹杂着几分羞涩的矜持：「骑士小姐，数月不见，今日?重逢，甚是想念。」 「主人。」麦德拉仿佛没有觉察到?莱芙此刻紧张得便像是一锅将要沸腾的油，不怕事地又加了一把火，「您要不要问?问?她，是不是也叫娜提雅维达？」 第290页 白袍女人的视线在莱芙的肩头软软地刺了一刺，麦德拉被唬得闭嘴缩了回去。 接着她的视线便又不着声色地扫过莱芙带着汗水的面庞、纤细的脖颈，被马头挡住了大半部分的胸口和腰腹部，嗓音微哑地开口：「很快便能参加您的正式骑士绶衔礼了，恭喜您。能见证您的成长，我衷心喜悦。」 *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上一章最后一句很难过，至少龙说的时候……其实还蛮开心的…… 顺便说一下，本文感情发展过程，不是「龙一路追，肝一路傻，直到最后一章在一起，最后加一句两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的节奏，而是自然发展、水到渠成、做完该做的一切事、开花结蛋的全过程。当前在水到渠成阶段。 第四个任务开始，肝目前正在铁石心肠与心软的边缘反覆横跳；龙在短期的小矜持(雾）之后，将要在本任务中学习一些理论知识与技术 第77章 让娜提雅维达觉得讶异的是, 棕发骑士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她神色平静地?趋马走向骑士团众人，在到了近得合适的位置的时候, 便出于礼节从马上下来。脸色自然地?将枣红马交给殷勤的异国马倌，甚至在马倌离开?的时候, 还没有忘记称谢, 并按照当地?的习惯给了一笔不多不少的辛苦费。 然后?走向了等候在一旁、欢迎她的骑士团同伴们，开?始寒暄起来。整个过?程中, 既显示出亲密无间的伙伴情?谊，又保持着适当的尺度。总之，表现得实在是得体——或许得体过?头了——于是等待着骑士姑娘反应的强大魔物心生不悦。 其间，棕发的女骑士也并没有迴避娜提雅维达的目光接触。骑士姑娘在看到她的时候，就只像是遇到一个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一点的人而?已, 给以恰当的瞩目，然后?便移开?了视线。但?是娜提雅维达倒还宁愿她目光迴避，表现得更?加不自然一点,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该死的得体。 「娜提雅维达大人，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棕发的骑士姑娘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并且热情?地?向她伸出了手来, 脸上的神情?便如同只是看到了一个亦师亦友的前伙伴, 语气既尊敬又温和, 「原本我还担心着这躺任务的成败，既然有您在这里，便觉得十拿九稳了。」 在日中之时，被烈日熏震过?的人类骑士散发出一种美味的香气, 就像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刚刚被丢到肉上烤制的游鱼，就连皮肤上破开?的小伤口, 都能勾起惊人的食慾。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掌心传来湿润而?温热的触感，生龙活虎的骑士小姐的触感和味道让魔物金色的瞳孔愉悦地?扩大。 「骑士小姐，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在夏天，现在都快过?收穫节了。数月过?去?，您还能与我毫不生疏，真是让我欣慰。」娜提雅维达说?。 「您给我的印象如此深刻，我们的合作过?程又是如此精彩。」莱芙客套地?回復，「我自然不会轻易将娜提雅维达大人您抛之脑后?的。」 敢靠得这么近，实在是太大胆了。 此前她之所以离开?，主要对那种在城堡中突然涌现出来的，想要将这个脆弱的人类撕开?扯碎与之融为一体的欲望感到大为震惊。原本以为只要离骑士小姐远一点，再远一点，远到摸不着闻到的程度，时间便能很快地?将她这种奇怪的慾念沖淡——这样?才能更?长久地?将骑士小姐放在掌中把玩。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没有想到在接触到莱芙的身体的一瞬间，心脏又开?始熟悉地?颤动?了起来。 棕发骑士在见到她之后?的反应，在某一瞬间，让娜提雅维达几乎要误以为她这一回的新伪装比之前更?加高超了，而?骑士小姐则单纯得愈发惹人生气了。 然而?似乎不是这样?，骑士小姐看起来有所依凭，所以根本就…… 不怎么在意她。 不在意她，比起骑士小姐想要杀她，似乎更?加讨厌一些。 丝毫没有注意到棕发骑士正不断试图将手指抽回去?，娜提雅维达的手越攥越紧。 「在纳提伍兹国之时，莱芙与女使官便合作无间。」希尔顿注意到久别重逢的二人过?于亲热的表现，他因为不想让娜提雅维达的「真实身份」暴露，便依旧维持着原来的称唿。在冲着娜提雅维达微微敛目以示敬意之后?，便以一个长者的姿态拍了拍莱芙的肩膀。 「这一回，定?然事半功倍。我在给你的一封信中写到了邀请女使官作为骑士团的外部助力。你们相见时如此惊喜，难道那封信没有到你的手上吗，莱芙？不过?也没关系，好在你们都及时赶到了……」 感觉到气氛稍微安定?了一些，麦德拉从棕发骑士的耳朵后?面冒出来，想瞧瞧一下子?将战火消于无形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没想到一冒头，便对上一双金色的眸子?，吓得又缩了回去?。 被希尔顿团长在肩头重击一下，莱芙脑中的一片混沌这才迅速平静下来，并趁着娜提雅维达手劲微松，一下子?将手抽了回来。 「对了，玻莉斯公主好吗？」莱芙说?，「您从小照顾她长大，居然捨得就这么放您离开?，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她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之下与娜提雅维达会面。 第291页 她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就是娜提雅维达或许会不断地?出现在她之后?的旅途之中。两人再次相见时，她以为要么是剑拔弩张，要么是勾心斗角。她甚至预备好娜提雅维达再次设计伪装成别的身份来欺骗她，没想到想到魔龙不按常理出牌，居然用了之前已经?用过?的一个身份。 「瞧您说?的。」娜提雅维达道，「既然我已经?让玻莉斯获得了幸福，那又怎么好意思再去?打搅那一对新人呢？」 那魔龙定?是念着她绝不敢冒着让同伴陷入危机的风险，将她的身份透露给骑士团中的其他人，于是才没有改变身份。但?是同样?的道理反过?来也适用：魔龙来此定?是有任务在身，而?且非得由骑士团协助不可，所以也绝对不敢当着骑士团成员的面，做出任何惹人怀疑的举动?——正是因为如此，莱芙刚刚才敢上前与她招唿。 「我倒忘了，您之前的确是这般告诉过?我的。」莱芙说?。 莱芙被迫上了要配合魔龙伪装身份的贼船，但?是想明白这是个双向限制的局面之后?，自然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一头。 然而?娜提雅维达再一次做出了超出她预料的事情?，不仅捏着她的手不放，而?且一直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看她的眼神也很古怪，摆明了又是在想着如何捉弄欺侮她。 「这天实在是太热了，还是快些进去?吧。」娜提雅维达说?着，便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着她额角的汗珠，「骑士小姐，您可流了好多汗啊，是因为日后?太晒了吗……」 其实从相见之后?，莱芙便相当紧张。好在所谓骑士礼仪的东西，一但?习惯之后?，便如同进食饮水一般成了自动?化的动?作，根本不需要太费脑子?，便能自如地?说?话行事。她在这个过?程中，才不至于露怯。即便是脸上不知怎的又烫了几分，那多出来的一点血色，藏在被阳光晒暖了的肌肤里，也看不出丝毫古怪。 看到希尔顿团长和周围的骑士们对魔龙毕恭毕敬的态度，莱芙想起了魔龙曾经?的身份之一，便是圣殿内部地?位尊崇、血统纯净的圣咒师。 「是，日头太晒了。」莱芙迈步进了骑士团落脚的会馆，并顺着人流，仿佛不经?意地?，走得离娜提雅维达越来越远。 希尔顿等着其余骑士们进去?，才准备抬脚进入屋中。 「瞧吧，希尔顿，你看那两位关系多好。」兰斯屈着一膝，半靠在会馆门?前的方柱上站着，将刚才用来展示的重剑的收回到了剑鞘之中，「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只要在信中加上一句『当初那位与您同床共枕的女骑士也在此处』，保管女使官拍马赶来。这下被我说?中了吧。」 「这般无礼。」希尔顿用剑鞘戳向兰斯的腰，看向街上装束奇异的南部人，「我们来此是代表着圣殿的形象，早就同你说?了多少遍，行事说?话都要庄重些，怎么还是如此轻浮？」 「对了希尔顿，您就没有觉得莱芙有一些变化吗？」兰斯被打了一下之后?也没有恼怒，只是嘻嘻笑着，一下子?站直了，那条刚才半屈着的腿上还缠着纱布，半走半跳到了希尔顿的攻击范围之外，透过?窗口看向了坐在屋中两个对角、似乎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蓝色的眸中有几分疑惑，「实在太奇怪了……」 「有什么变化？比起上次见面，莱芙的确更?加稳重了，那副自命不凡的冒失鬼样?子?至少丢了一半。」希尔顿脸上颇有几分欣慰，揉了揉因为鼻炎而?红肿发痒的鼻头，接着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扫到了兰斯腿上的伤处，追上去?又用剑鞘抽了一下，「怎么你还是没什么长进？ 「在刚过?去?的任务中，又碰上了那该死的一伙人！你的命虽然没有受到威胁，却也差点折了一条腿，如果不是你急躁冒进想报復，根本就不会受伤。如果你没有受伤的话，我也不需要去?邀请女使官参与我们的行动?。现在还敢这么嬉皮笑脸的。要是又不将这个任务当一回事，迟早得丢掉了命。」 「怎么又说?到了我的头上。」兰斯半跳着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指了指一个窗口中笑容可掬的女使官，还有她身边正板着脸的骑士姑娘，「呦，又坐回到一块儿去?了——刚刚女使官看着莱芙的眼神实在是吓人，我几乎觉得她想要将她剥皮拆骨吞下去?。现在……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快些进去?。」希尔顿揪住了兰斯的耳朵，「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嘶……希尔顿，我才不要。在北方找不到这般的阳光。」金色髮丝下的白皮肤在阳光下晒红了一片，此刻正巧有一位高眉深目、身姿婀娜的南方姑娘从附近经?过?，兰斯立刻从龇牙咧嘴的状态下恢復过?来，也不顾希尔顿正扯着他的耳朵，冲着那姑娘眨了眨眼睛，说?，「南部的阳光可以为我增添一些男子?气概，让我显得可靠些。」 希尔顿无奈地?摇了摇头，扯着兰斯一条胳膊，将后?者连拉带扯地?带进了会馆。 -- 南部干燥地?区特有的凤梨属植物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肥厚枝叶长在民居的门?口，从大道边的缝隙里冒出头来，甚至无根无依地?空悬在房檐上也照样?长得好好。 街道上大部分是南部人种。被当地?人称之为「北方佬」的面孔倒十分少见。 第292页 这个国家被大陆北部人称为「未经?开?化的蛮荒之地?」，主要是因为此处有不少从与德亚大陆毗邻的托纳大陆的森林中搬迁而?来的部族。这些部族有自己的信仰与图腾，长相、衣着、生活习惯都与德亚大陆多数地?方的百姓截然不同。 埃尔维斯国人是典型的德亚大陆南部人种的长相。虽然从骨相上而?言与北部人种相差无几，但?还是能一眼认出两者区别。德亚大陆南部人面部的轮廓感更?深，然而?容貌却显得更?加柔和——丰满的嘴唇与耳垂将这两种看似互相矛盾的属性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异域风情?。多数南部人的瞳色和发色都偏深，头髮纤细，形成自然的小卷。 「欸，你看这些人……」骑士团成员在上一回分成两批执行任务，来得较晚的一部分人是在昨日到达的，甚至有几个和莱芙就是前后?脚赶来，还来不及多看这个城市一眼。 好奇的年轻骑士一发出声?音，便被暴躁的希尔顿团长厉声?呵斥：「别显得没有见识！不许东瞧西瞧！我们是代表圣殿赶来此地?的……」 通红的鼻尖让他的话显得不够威严。希尔顿团长的鼻子?不仅对花粉过?敏、对于变幻莫测的天气过?敏，也对干燥的带着粉尘的空气过?敏。 莱芙在骑士团中，向王宫中行去?。一路上看到了穿着熊皮袄袒露半边身体的人，看到了割下半个脑袋的头髮身上纹着格子?状图案的人，看到了手中捧着装有黑色偶像的小神龛的人……对于这些习性迥异的部族能在这个国度和睦相处，觉得颇为新奇。 刚来到这个国家的时候，一来是旅途疲倦，二来是心情?急切——急于见到同伴，也急于确认魔龙会不会再次出现——她便也没有闲心观察这个国家的面貌，现在一切都已成为定?局，她反而?能心情?平稳地?四处参观。 经?过?一个头缠白巾的舞蛇人，她收敛下好奇的目光，但?是那些异族人却没有停止对她的打量——准确来说?，是对于骑士团一群人的打量。 换在大陆的任何别的地?方，恐怕观看者和被观看者都要掉一个个儿。然而?此时到了南方，在这些异教之人的眼中，他们这些「正常人」反倒是成了奇观。所经?行之处，原本正在买卖的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就连当街占卜的人也将注意力从水晶球上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然而?对于她们的到来，好奇多过?信任的，还有此行的任务主——已故国王的长女，王国继承人萨布丽娜·科尔克拉夫。 与骑士团一行人同样?以王宫为目的地?的，还有一些行貌迥异的异族来客。 在骑士团来到王宫之时，奇人异士们几乎已经?将王宫围拢了两圈，而?且还有人源源不断地?从远方赶来。可见这位萨布丽娜大公主、嗣位后?将成为南域唯一女王的人为了将幼妹拯救出来，召集了一切能找到的助力。 「指不定?不需要我们动?手，小公主就能找回来了。」兰斯颇为不满地?挑起了眉头，「希尔顿你看，她可是找了不少的帮手。」 团中不少年轻气盛的骑士们也都觉得受到了侮辱。在将任务委派给骑士团之后?，按照规矩，若是还需要别的助力，需要通过?骑士团来找。若是私下安排多方人马，一方面无异于不相信骑士团的实力，另一方面争抢功劳反而?会成为拖累。这个规矩已经?成了不用特意提及的定?则，但?是南部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一点。 一路上他们受到了不少轻慢，作为圣殿的来使，埃尔维斯国没有派专人与之交接，这也就罢了，现在甚至还得跟着民间术士一道排队，难免气极。 莱芙在路上看到的那个手捧着神龛的棕肤人也在其中，不知怎么的到了前排，操着一口古怪的发音，冲着宫门?口的官员说?：「有神力，救出公主，很容易……」 接着便和他之前的那位奇人一样?被召进了王宫中，然而?很快便有狼狈地?被赶了出来。 莱芙的目光扫到了娜提雅维达身上，只见后?者神色平和，脸上挂着不急不躁的淡笑。褪去?了上一个任务里阴暗的邪巫身份，恐怖的意味少了，仔细瞧居然能看出几分温柔的迹象。莱芙虽然心知这是魔龙为了符合形象而?做出的伪装，倒是意外地?觉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她原本做好了打算，要时刻警惕着娜提雅维达的举止。但?事实上，每时每刻都神经?紧绷着，是无法做到的，她越是告诉自己要注意娜提雅维达，便越是发现自己容易分心想别的事情?。 「骑士小姐，您瞧我做什么？」娜提雅维达几步走到她面前，两只手背在身后?，上身向她探过?来。 莱芙吃了一惊。 「等不及想要见到公主了吗？」娜提雅维达笑得像是一只肥白可亲的软猫，「也是啊，骑士小姐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凡是您见到的公主，总是会对你印象深刻，还总会对您很有好感。哪怕你离开?了之后?，还是会对您念念不望。哦，我甚至还听说?人们将您的经?歷编成了小册子?。不知道这位公主，在见了你之后?，会不会后?悔此刻的轻慢呢？」 「胡说?什么？」莱芙脸色很不好看，往前走了几步，和娜提雅维达错开?。 「您是在生气，」娜提雅维达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还是在害羞？嗯？」 第293页 兰斯跷着一只腿，对希尔顿说?：「你看她们感情?多好呀。」 -- 在用黑色香木建成的古朴典雅的宫殿内，萨布丽娜公主半躺于帘后?的长榻上。金属制的珠帘之后?，露出了其穿着金色短款纱丽的身形。 在她身前，站着一个身称有法力在身的萨满。 使女进门?来，凑到公主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哦？」萨布丽娜公主挑起眉头，从塌上半坐起身来，脸上似笑非笑，似怒发怒，「上一波派去?的人，已经?全部葬身了吗？」 沉吟了一会儿，起身掀开?帘子?，缠着银制铃铛的赤足踩在花纹繁复华丽的地?毯上，缓步走到那个颤颤巍巍的部族萨满身边。 后?者是一个神穿彩衣、头插羽饰、脸绘油彩的佝偻老头，萨布丽娜几乎高了他两个头。 使女将宝蓝色的丝制披肩用手高举过?头顶，亦步亦趋地?跟在萨布丽娜身后?：「的确如此。」 「那便再派一拨人去?。」萨布丽娜接过?披肩，缓步走到了窗口，望向窗外晚霞遍布的天空，「听说?北方的圣殿派来的那拨骑士也过?来了，里面还有一个人，艾莉西娅离开?前的那段日子?里，倒是经?常能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这……」几乎被忽略彻底的部族萨满开?口，「萨布丽娜公主，我……」 「哦，差点忘了您还在这儿。若是您愿意为了舍妹。以生命为赌注，我自然深深感激。」萨布丽娜说?，「您的部族倚赖着您的神力，我不会因为您不肯奉献，而?将您的族民驱逐出境，您尽管放心。」 「今天骑士团中所有的成员都已经?到齐，正在宫门?口等候您的接见。」使女说?，「已经?等了许久。」 萨满告辞之后?，便推门?离开?。 「希望他们的确有配得上名声?的实力。」萨布丽娜说?，「否则如同之前的几批人一般，为了艾西利娅献出生命，也只能算是他们命当如此了。」 -- 骑士团中人等到了日暮时分，才被迎入宫中。已经?饱吃了一肚子?气，接着又得到消息，说?是萨布丽娜公主只愿意见其中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分别是希尔顿团长，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被排除在外的兰斯气得哇哇跳脚，可惜碍着希尔顿团长在场，连嘴都不能张得太大。 莱芙在见到萨布丽娜公主的时候，后?者脸上带着一层倦意，像是才刚刚睡醒起身一般。 「这位公主又是另一种美人，骑士小姐是在这样?想吗？」娜提雅维达走在希尔顿和莱芙中间，微微靠近了莱芙，嘴唇几乎不动?，说?话的声?音刚好能让莱芙听到。 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话，要是在早几个月前，莱芙恐怕会忍不住做出一些失态之举。好在正如希尔顿团长所言，她现在的确更?能沉得住气了一些。 之所以能这么沉得住气，还要归功于那只小小的麦德拉，一直在她耳边挑起让她尴尬的话题。此刻娜提雅维达的口气，几乎和那小人啰啰嗦嗦试图引起她注意的样?子?一模一样?。 「确实呢，不同的公主有不同的美法。」莱芙最大的一个忌讳之一，便是总被当成色狼，无论是揪着她睡眠时的某项恶习，还是提起她在和公主们相处时的一些尴尬的小插曲，总会让她臊得坐立不宁。 此刻想要将魔龙气到住嘴的念头，把她渐厚的面皮变得又厚了几层。 她也学?着娜提雅维达那般不动?声?色地?耳语：「有清纯如露珠的美法，也有浓艷如晚霞的美法；有甘冽如清泉的美人，也有辛辣刺人的美法。我欣赏前者，却偏爱后?者。」 应当是出自某个以多情?闻名的骑士的语录，倒没有刻意去?背，然而?关键时刻便东一句西一句地?越上了脑海，随口组合便成了这样?一套说?辞。 「……」娜提雅维达被堵了回去?，顿了一会儿之后?，带着轻笑说?，「原来，骑士小姐喜欢这样?的吗？可我怎么记得，您之前的品味可并非如此。难道我们数月不见，您就变了吗？」 希尔顿团长承担起外交使的责任，挡在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面前。诚如兰斯所言，希尔顿团长做骑士团长浪费了口才，在信仰不同的异邦人面前，依旧能够雄辩滔滔，几句话便传达了圣殿的善意。 莱芙从一进门?，就关注着萨布丽娜公主。和她想像之中因为幼妹遭遇不幸而?痛苦缠身的样?子?很不一样?，萨布丽娜很镇定?的地?在应对事情?，这不知怎么的，让她稍微有些安心。 希尔顿很快便将此行来意以及初步的计划告知了萨布丽娜公主。 「我清楚了。倒不用很急，既然许多人才赶来不久，还是稍做修整为好，按之前说?的，十一日再去?便可。」萨布丽娜说?道，「那个掳走艾莉西娅的怪人相当残暴，需要多做准备。」 莱芙见萨布丽娜在提起艾莉西娅的时候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去?，心道这一对姐妹的感情?一定?相当亲密，然而?萨布丽娜公主却还要在外人面前维持着神色，实在不容易。 「骑士团有多次应对兇恶怪物的经?验，只要能了解这回怪物的信息，便能想出应对之策。」希尔顿说?，「只是我们目前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一些。」 第294页 似乎注意到了莱芙的眼神，萨布丽娜看了她一眼，说?：「之前我派去?的人，包括一些远道而?来的热心的客人们，除了少数死里逃生的人之外，都死无全尸，甚至就连肢体也难以全整地?寻回。」 希尔顿说?：「这些，您在给圣殿的求助信中，可并没有提到。」 「我并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在向圣殿求助之时，还没有开?始寻找尸首。并不知道那些人是死了还是失踪，更?不知道如果他们是死了，会是何种死法。」萨布丽娜说?，「在你们之前来的那些人，一开?始都是信誓旦旦的。然而?我只是带他们去?看看了那些尸身的惨状，他们居然连这样?的考验都通不过?——或许是因为气味太浓了吧——这样?的人，即便是去?了，也只是送死。」 萨布丽娜顿了一会儿说?，「我有特殊的方式，能从艾莉西娅那儿得到消息。我知道她现在还活着，而?且在冬至日之前都不会丧命，但?是现在消息来源已经?断了。在冬至日之后?，如果还不能将艾莉西娅救出来的话，恐怕她也会遭遇和那些为了她而?死的人同样?的结局，那么今后?在復活节庆最为欢乐喜悦的那个日子?，便将成为她的悼日了。」 希尔顿团长紧抿嘴唇不语，这项任务的确如他所料，并不是一桩从恶丈夫手中救出那婚姻不幸的妻子?的简单案子?。 「那怪人，究竟是如何害人的？」娜提雅维达打破了沉默，「听起来他似乎只有一个人，如何能够杀死这么多的对手。」 「这就要从头说?起了。」萨布丽娜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在信中写了。先父年轻之时爱好出游，有一次在沙漠之中与属下走散，在濒死之际为人所救。父王问他想要什么作为回报，他说?想要父王的一个女儿作为妻子?。父王在回来之后?，便将那人的样?貌画成了一张画，便是我手中的这一张。」 萨布丽娜说?着，取出了一张有些年头的丝绢彩绘。 画上是一个长着鹰勾鼻的英俊男子?，年纪在三十岁左右。棕发黑眸，留着一搓黑色的短鬍子?，脸相比一般人要长而?尖一些，右颊上有一快菱形的胎记。特徵明显，很容易辨认。 「留下这幅画的时候，是十九年前，那年我才刚刚出生。」萨布丽娜说?，「可是在十九年之后?，那个男人再一次出现了，要求履行承诺。他和画中的男子?一模一样?，然而?看起来依旧年轻。」 「若非神圣，便是怪物。」娜提雅维达说?。 「的确如此。」萨布丽娜说?，「然而?，当时不知为何，没有人注意到其中的古怪之处。既然是父王生前的承诺，便只能履行。我当时只当他是代替自己的兄长或父辈过?来的，然而?如果不是同一个人，又如何会长有同样?一个胎记？」 萨布丽娜将那片丝绢收了回去?，说?：「艾莉西娅和这样?一个怪物生活在一起，即便是暂时性命无忧，恐怕也受了不少折磨——对了，你们的任务地?点，便在先父当年失踪的那片沙漠之中。」 「剑与血玫瑰，定?会拼死完成使命。」希尔顿团长眼看着无法从萨布丽娜公主的口中得到更?多信息，也只能作罢。 目前只知道那怪人的杀伤力，却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能否告知停尸点所在之处？」希尔顿打定?了主意，要藉此机会让骑士团中的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子?去?看看，「尸体上或许会有线索。」 「你带着骑士团长去?吧。」萨布丽娜对一个使女说?，接着又转向了跟在希尔顿团长身后?的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请二位留下来，我有话要说?。」 希尔顿不明所已，只好跟着使女先走。走了好长一段路，还冲着莱芙使眼色，用意非常明确，无非是让她在萨布丽娜面前保持不卑不亢，不要损害了骑士团的形象。 即便是此行任务兇险、生死未知，希尔顿也没有忘记此行救人还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在南部人面前展现出圣殿的威严。 这便是所谓的「使命胜于性命」。 清脆的铃声?在耳边响起，莱芙回过?头来，鼻尖涌入了一股草药混合着香木的特殊气味。 她抬头看着萨布丽娜，发觉这位南部的公主的身形十分高挑，几乎和娜提雅维达一样?高，只是更?加丰腴一些。长了一双黑眸，眉目深邃，丰润的上唇上有唇珠。耳朵上坠了两个手掌大小的金色耳环，头髮则束在发网中，在耳后?相当服贴。不像是北部贵女们普遍追求的柔弱含蓄，萨布丽娜身上带有一种让人联想到皮肤触感的、张扬得有些突兀的美感，随着那股像药草又像木料的的味道扑面冲来。 棕发骑士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就是莱芙？」萨布丽娜拉住了她的手。 她觉得疑惑，明明娜提雅维达才是在人群中第一眼便能被看到的那一个，萨布丽娜公主却似乎对她更?加有兴趣一些。 莱芙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在此刻的肢体接触是不太得体的，可是萨布丽娜真的这么做了，她却也没办法阻止。南部公主的掌心温热而?柔软，力气比她想像中大了许多。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艾莉西娅曾经?提起过?你，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向圣殿写信的时候，提到了剑与血玫瑰的原因——我听说?这并不是最厉害的骑士团。」萨布丽娜说?。 第295页 「实在是……」莱芙听到这位南部公主这么说?，便也猜到了她的声?名能传到大陆边陲之地?，靠的大约就是那些个不怎么光彩的罗曼史小册子?，此刻更?觉得尴尬，「……惭愧。」 「我听说?你是一个很胆大的人，刚刚却一直不说?话。」萨布丽萨说?。 「那不是我应当开?口的场合，而?且我生怕说?错的话，犯了贵国的忌讳。」莱芙说?，「毕竟我对于贵国的了解并不深。临行之前，希尔顿团长便交代了，除非被问到，否则便不要开?口说?话。」 「你的嘴不说?话，可是你的眼睛一直在说?话。」萨布丽娜凑到了莱芙的面前，「你一直在盯着我瞧。骑士，你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尊敬的萨布丽娜殿下，您吓到骑士小姐了……」娜提雅维达牵住了莱芙的另一只手。 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的口气仿佛把她当成了一个特别容易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让她有种被小看了的不适感。 接着娜提雅维达甚至还摸了摸她的头，似乎她真的受惊了，需要安抚一般。 莱芙用眼神向娜提雅维达传达信息：有一只魔龙在我身边，难道我还能因为别的事情?而?受到惊吓吗？ 「抱歉。」萨布丽娜松开?了手，「北方佬……北方的来客似乎都不怎么习惯我们这儿的交谈方式，不喜欢在说?话的时候离人太近。觉得那样?是一种冒犯。一时情?急，便忘记了这一条。你不会开?始讨厌我了吧，骑士？」 「没有……并不会。」莱芙轻轻一挣，娜提雅维达便放开?了她。 接着后?者便笑得一脸温和，似乎安于做一只远离话题中心的美丽器皿。 莱芙压下了心中涌起了的疑惑感，望向了萨布丽娜。后?者站得离她很远，脸上却露出了一副想要接近她却不能的神情?。 「艾莉西娅提起你的时候，总是说?要像你一般歷练与冒险，远离故土和熟悉的人，赶着做那些不要命的事。我无法理解她为何会那样?想，所以一直当你是一个很坏的骑士。」萨布丽娜说?，「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放任她去?游歷一番，恐怕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结果。」 「真是抱歉。」莱芙也不知道有什么别的能说?的话。她算是知道自己在小册子?里的形象了。总之那种以她为主角的小册子?，肯定?不是大人能放心能让小孩子?读的书。 「如果觉得抱歉的话，」萨布丽娜有些期待地?望着她，「我能拥抱你吗？」 这种突然而?来转折，让莱芙一时反应不过?来。 娜提雅维达掩着嘴，轻咳了一声?，面色有些发白。 「在见到你之后?，不知为何，有一种熟悉而?亲密的感觉。」萨布丽娜说?，「我原本以为你吸引她的地?方在于，你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但?是从给我的感觉而?言，你的味道，你说?话的方式，尤其是你看着我的眼神，都让我觉得你们十分相似，即便在外形上找不到任何相像的点。」 「可以。」莱芙的嘴已经?先于她的脑子?给出了答案，即便这位南部公主的热情?让她有些不适应，即便她心中莫名其妙地?涌现出了一种对于在场的魔龙的在意，「如果是姐姐想要妹妹的一个拥抱，我当然愿意代替。不仅如此，我还会亲手将艾莉西娅送到了您身边。」 话音未落，耳朵上便被用力揪了一下。 在娜提雅维达出现之后?、便偃旗息鼓失去?了存在感的麦德拉，此刻突然出现冒出头来，对着她的耳朵作乱：「莱芙，你是傻瓜吗？」 莱芙承认，她确实做出了傻瓜的举动?。和任务主之间产生任务之外的感情?，哪怕只是一点点同情?，也是不应当的；还有，以自己的身份，代替骑士团，做出了不恰当的承诺，在旁人看来又是自大冒失的明证之一了吧。 麦德拉接着又跳下来，开?始试图往回拔她的脚，自然没有任何用处。 「对不起，」萨布丽娜在得到允许之后?，便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缓缓地?用力，柔软的肌肤隔着薄薄一层纱丽，将她整个人连头带脸地?裹了起来。过?了好半响，才轻轻地?松开?她，低下头来，在莱芙的鼻尖上落下一个带着泪水咸涩味道的吻，「真对不起，艾莉西娅，我真后?悔……当初并没有如你所愿……」 第78章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礼节性拥抱, 萨布丽娜公主?非常用力地将她抱住，两人大半身体的?部位相贴，莱芙的?脸被压在萨布丽娜公主?的?胸口, 额头能感受到?后者锁骨的?轮廓，鼻子也被软软地压平了, 几乎没有办法唿吸。 害怕只要?一?动弹, 就会?碰到?不该碰的?部位，莱芙只好?僵直了身体。 过了好?久, 终于被松开了，接着又被捧着脸亲吻。莱芙迷迷煳煳地想起来，这似乎不包含在萨布丽娜公主?要?求的?一?个「拥抱」里面，但是并没有拒绝。 适应不了这样的?热情，她的?耳朵开始发起烫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萨布丽娜便将她放开了，后者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后退了一?步, 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吓到?你了吗，骑士？」 「能为尊驾解忧, 是吾辈所愿。」莱芙也退了一?步, 恭敬地以埃尔维斯国的?方式行?礼。 第296页 「好?了好?了, 魔龙还在这儿呢……抱过了就算了，快点走开啦，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麦德拉在莱芙被萨布丽娜抱住的?时候，便迅速地从莱芙的?脚踝处往上爬, 在整个过程中都用相当大的?声音在莱芙耳边说话。 声音的?刺耳程度无?异于将两种金属工具的?光滑面放在一?起摩擦，与萨布丽娜公主?的?柔声细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棕发骑士难免被短暂地勾起了一?些有关过往的?回忆, 以及一?丝无?可奈何的?惆怅感，却数度硬生生地被麦德拉给打断了。 莱芙突然有一?种感觉，即麦德拉此刻的?吵闹和之前在路上的?吵闹，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这小人总是能说出一?些让她尴尬的?话，但是似乎也不会?这么不顾忌场合。不知怎么的?，莱芙突然想到?了麦德拉从娜提雅维达手?中给她拿来的?那个刀鞘，这说明在麦德拉回到?她身边之前，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是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的?。 她总觉得?麦德拉说这些话，或许和魔龙在场有些关系，但是还来不及深想下去，麦德拉又开腔指责她了： 「主?人你太没有原则了。难道只要?是身体柔软的?美人，都可以对你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吗？你原来是这么一?个好?色的?骑士吗？这个公主?的?身材比起娜提雅维达，明明就——啊！」 「该死的?！」趁着萨布丽娜公主?转头去听使?女传来的?消息，莱芙朝着耳边伸手?一?捏，便将小人攥在了手?心里，低声道，「我不是聋子，能听得?到?！」 莱芙还知道，在这屋子里，能听到?麦德拉说话的?，除了她，还有娜提雅维达。 她背对着娜提雅维达视线传来的?方向，冲着掌心里的?红色小人横眉冷对。 听到?麦德拉突然议论娜提雅维达，她又急又气。一?方面魔龙就在现场，她生怕这个过于管不住嘴的?小人，会?因为说错话而惹怒了魔龙，到?头来会?连小命都丢掉；另一?方面，从她和麦德拉见面起，这个小东西便总是在她耳边嗡嗡叫，相处多日以来，点滴的?不适感积累起来也不容小觑，她一?直没有和麦德拉计较，本?以为这小人能见好?就收，没有想到?还变本?加厉。 莱芙甚至能感觉到?背后的?那两道视线有如实质地贴在她背上，化成?了白衣少女的?魔龙掩着嘴促狭地边笑边说：「哟，骑士小姐的?确就是这样的?人呢……」 「你说话的?口气究竟是和谁学的?。」莱芙的?宽容度不算太低，她想要?照着之前对麦德拉採取不搭理的?策略，然而实在是忍不住了，「别总是惹我生气，要?不然的?话……」 玩偶般的?红色小人抬起了脑袋来，两只红宝石般的?几乎占据全脸三分之一?面积的?大眼睛盯着莱芙，两只手?捧在下巴上，眼中逐渐充盈起了晶莹的?泪水，张开嘴便是：「嘤嘤嘤，主?人您开始讨厌我了么。可是我除了您身边之外?，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您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是我存在的?唯一?价值，是我的?信仰，您不要?赶我走……」 「别作出这样一?副可怜的?样子。」莱芙说。 「嘤嘤嘤……」麦德拉把眼睛瞪得?更大了，眼中充盈起更多的?泪水来，「主?人，我错了。」 莱芙不得?不承认，她刚刚冒出来的?火气，确实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了起来。她回忆起来这个小人曾经救过她好?几次，而且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再转念一?想，麦德拉明明只是才半个巴掌大的?小女孩，她和这么小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好?了，没有在讨厌你，也不会?赶你走。但你要?答应我，依旧不许这么说话了。」 「好?的?，我不会?再戳穿你喜欢身材好?的?女孩子这种事了。」麦德拉趁着莱芙的?手?劲一?松，迅速又蹿到?了她的?脖子后面。扭过头来朝着娜提雅维达看，在莱芙看不到?的?地方，笑得?一?脸讨好?，并且用口型说了些什么。 萨布丽娜公主?听完使?女的?话，转过头来望向莱芙，黑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依恋，似乎在透过后者看着另外?一?个人一?般。 见萨布丽娜公主?走过来，棕发骑士便又将神情姿态调整回了适当的?样子，仿佛她刚才和麦德拉之间进行?的?对话并没有发生一?般。 萨布丽娜注意到?了棕发骑士和她身后的?那个白袍女人站得?似乎远了一?些，有些疑惑，但也并没有多问，对莱芙说：「好?了，你的?团长等了你很久，快去和他会?合吧。骑士。」 莱芙从殿门?口出来，便照着引路使?女所指的?方向，朝着西面走去。 萨布丽娜公主?派去的?人寻回来的?少量尸体，被放在王宫中临时设立的?停尸处，之前那些试图接下这个任务的?奇人异士们，都曾经去那边看过。 此刻试图从尸体上找到?线索的?，便是希尔顿团长一?行?人。使?女告诉他，希尔顿团长在与萨布丽娜公主?告别之后，便将骑士团的?剩余成?员全部都带去了那儿。不同于之前大部分看了一?眼便吓得?忙要?离开的?人，骑士团长似乎看得?「意犹未尽」——使?女用了一?个奇怪的?形容词，然后颇有几分好?奇地瞧着她，说：「没想到?北方客人的?胆量挺大的?。」 第297页 「职责所在。」莱芙露出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她时刻牢记着希尔顿团长的?嘱託，骑士团代表着圣殿的?形象，在南部人面前展露出坚毅勇敢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已经到?了日暮时分，太阳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之下，但是灰濛濛的?天空依旧有些光亮，以肉眼可感的?速度一?点点地暗下来。随着阳光逐渐消失，白日那灼人的?热度也随之降了下去。 骑士团刚来王宫之时，阳光的?强度还足以将人晒伤，空气中的?热度会?让人不禁疑惑是否依旧身在酷暑，此刻却终于有了几分冬天的?感觉——毕竟已经接近冬至了。 莱芙跟着使?女走了一?段路，原本?一?直在身后一?段距离处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一?路上她刻意迴避着娜提雅维达的?视线，就连在转身的?时候也会?故意作出一?副被远处什么东西吸引了的?样子，以避免目光接触，此刻终于不得?不回头了。 娜提雅维达原来已经在刚刚过去的?转弯处，拐向了与她相反的?方向，莱芙唤道：「魔……娜提雅维达大人，您不跟着我一?道去吗？」 在与莱芙隔着十几步路的?位置，娜提雅维达回过身来，抬手?将被微风吹乱了的?髮丝抚到?一?边，金色的?眼眸淡漠地将视线投到?了莱芙身上，敷衍般地张口：「哦，骑士小姐，希尔顿团长没有跟您说吗？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不能一?直陪着您的?——如果在看到?了等会?儿出现在您面前的?东西的?时候，被吓到?哭鼻子的?话，您可不能指望着能往我的?怀里扑。那么骑士小姐，今晚再见了。」 这话说的?，倒像她只是一?个没有主?见又胆小的?小孩子，非得?大人留在身边照看才行?。然而，娜提雅维达自顾自将话说完了，根本?就没有给她一?个反驳的?机会?，拔腿便走。 莱芙此刻的?感受，无?异于嘴里飞进了一?只苍蝇，却不让她吐出来。 耳边传来了使?女的?轻笑。 「这只是伙伴间的?玩笑而已，」莱芙回过身来，朝着使?女的?方向走了几步，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并不是她说的?那样。」 王宫中开始次第点灯，灯光逐渐将初暮时分的?昏暗取代。夜风吹到?单薄的?衣衫上，有些凉意。 又走了一?段路，到?了拐弯的?地方，莱芙忍不住瞟向了娜提雅维达刚才走的?那条路。后者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路口。 「您和那位的?感情很好?吧。」使?女突然说。 「我和她，怎么会?？」莱芙下意识地回答道，想到?至少在表面上，她现在和娜提雅维达还是同伴，于是又补充道，「我是说，我和骑士团其?余成?员的?感情，也一?样好?。」 「您刚刚一?直在留意着那位呢，虽然不去看她，但是对方一?走开几步就被您发现了，明明是捨不得?她离开的?。」使?女说，「别怪我太多嘴。您现在，倒挺像是艾莉西娅公主?在和大公主?闹别扭时候的?样子。」 「您一?定是看错了。」莱芙大吃一?惊，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心道她只是对魔龙警惕而已，竟然会?被不知情者误以为是感情好?的?表现。 不过娜提雅维达的?离开，确实让她很是意外?。根据她以往对那条魔龙的?印象，大部分的?时候，魔龙总是爱跟在她身边…… 可是觉得?强大而危险的?魔龙，居然会?特别在意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见习骑士，实在是一?种过于自大的?想法——可是她居然已经对魔龙的?尾随习以为常到?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么？ 「请稍等一?下。」使?女向一?旁的?点灯人走去。 「唉，莱芙，我要?离开一?下了。」麦德拉在莱芙耳边说，接着从她的?肩头一?跃而下。 「你要?去哪儿？」莱芙问。 「主?人就别管了，今晚我会?回来找你的?。」麦德拉跳上了一?根树枝，接着几个蹦跳之下，便隐没于树丛之中。 「接下来的?路上会?有些缺乏光线，不过路程不远了。」使?女提着一?盏油灯，向她走来，「对了，您刚才在看什么？」 「没什么。」莱芙心想麦德拉应当会?照顾好?自己，便继续跟着使?女走。 「已经到?了该吃晚膳的?时分了，您要?不要?先用了晚膳再去？」使?女说，「恐怕您在看了尸体之后，就吃不下食物了。」 「不用了。」莱芙确实腹中飢饿，但是一?想到?接下来要?看到?的?东西，便觉得?吃了东西或许更加糟糕。 诚如使?女所说，离目的?地的?确不远了。 莱芙很快便看到?了象徵着骑士团的?旗帜正插在地上，鲜红色的?绘有宝剑和玫瑰花枝的?旗面迎风飘扬。 而在旗帜之下，却有一?个金髮男子。那人腿脚有些不便利，正在弯着腰干呕，边吐边说：「希尔顿……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快点回去吧……」 「兰斯，你不是觉得?这回的?任务只是『姐姐和妹夫之间的?小打小闹』吗？」一?个骑士挤眉弄眼地说，「看清楚了小打小闹的?后果，是不是觉得?任务果然相当轻松。」 「就是。」另一?个骑士接腔道，「还按之前说的?，您请打头阵吧。」 第298页 「你们这些人……」兰斯说，「我可不是在怕死，只是见不得?那个怪人，居然会?用那么糟糕的?方式来处理尸体。」 使?女在将莱芙送到?目的?地附近，便离开了。 「咳，莱芙，你来了。」兰斯一?抬头便看到?棕发骑士从远处走来，僵硬地站直了身体，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应该先将嘴里的?一?口酸水吐出来；还是在这个从一?出现就和他不对付的?骑士姑娘面前将仅剩的?一?点体面从地上捡起来，「我劝你还是别进去看了。」 「谢谢提醒。」莱芙看了一?眼地上的?秽物，接着朝着兰斯上下扫了一?眼，嘴中发出了「啧」的?一?声，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口走去。 「该死的?，都说了我不是在害怕，我只是觉得?反胃而已。」兰斯在莱芙身后跳脚，「好?心提醒你还不相信，你见到?那些之后的?反应，一?定会?比我的?更大。」 「人家又没有说你在害怕。」一?个骑士说。 「她嘴上没说，但是刚才的?眼神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了。」兰斯道，「不听人劝，等一?会?儿，有她好?受的?。」 希尔顿团长从门?口出来，瞧见了莱芙，向她招唿了一?声。接着又瞧见了旗帜下的?一?滩秽物，冲着兰斯道：「你这傢伙，就不能换一?个地方吗？」 「好?希尔顿。」兰斯的?面色苍白而虚弱，一?手?抱着旗杆，另一?只手?则向希尔顿伸去，「我腿好?软，你来扶我一?把……」 莱芙在冲着希尔顿打过招唿之后，便准备去瞧尸体。 「被分成?了几块，但不是勐兽撕扯所致，切口太平滑了，最利落的?野兽也切不出更整齐的?伤口。当是用锋利的?刀具切割的?，而且那怪人处理的?时候，人一?定已经失去意识无?法挣扎了，所以切口才没有任何撕扯。」希尔顿团长说，「最古怪的?地方是，在断肢的?切口处还有缝合线的?痕迹，针脚十分细密，像是熟手?所为。」 「希尔顿。」兰斯说，「你再说下去，我又要?吐了。」 「还有一?点。」希尔顿瞪了兰斯一?眼，「在这次发现的?尸块中，有几块不怎么……新?鲜，是属于女人的?。」 「希尔顿……」兰斯哀嚎一?声，「你让她自己去看就好?了。一?想到?那怪物居然能如此对待女性，我就反胃……」 「也就是说，」莱芙心中一?凉，「是那怪人之前的?几任妻子，看来萨布丽娜公主?说的?没有错，如果我们去晚一?些，艾莉西娅公主?也会?有遭遇到?同样后果的?危险。」 「莱芙，你确定一?定要?去看吗？」希尔顿说，「那些尸块我都翻捡了一?遍。凡是我发现的?，都告诉你了。看到?同类的?遗体遭到?残忍的?对待，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如果这种经歷，我只会?遇到?这一?次，我自然会?感谢您的?体贴。」莱芙说，「可我确信我的?路还会?一?直走下去，今后会?遇到?更多同样的?事，甚至会?更可怖更难以接受，所以还是让我去吧。」 「好?。」希尔顿颇为赞许地拍了拍莱芙的?肩膀。 「这不公平，希尔顿，明明之前逼着我们所有人都进去瞧的?。」兰斯说，「为什么只有莱芙得?到?了夸奖。喂，希尔顿，我的?腿还断着呢！」 希尔顿低咒一?声，冲着兰斯走去。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那扇半掩着的?门?口走去。 推开门?，便看到?了陈列在其?中的?东西，很像是屠夫的?肉摊。 尸体经过了防腐处理，所以味道并不是很大。她戴上一?旁的?手?套，捏起一?块来查看，棕黄色的?尸油顺着她的?手?指滴滴哒哒地落下。观察横截面，的?确到?希尔顿团长所说的?现象，然而比她想像中的?整齐更为整齐，就像是一?块薄铁片切开的?蜡一?般。肉块边缘，有着均匀的?缝线，在肉上压出深色的?印痕，像是一?条条切半的?环形蜈蚣。 -- 宫殿内某处。 在一?棵一?人高?的?凤梨属植物旁边，站着一?个白袍的?年?轻女子。顺着她的?目光往望去，只见橙红色穗状花序的?中央，正立着一?个白肤红衣的?小人。 「……所以，您能给我一?滴血吗？只要?一?滴血就可以了。」麦德拉举起了右手?的?食指。 「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娜提雅维达冷着一?张脸，俯视着麦德拉，「难道你和拉墨塔丁希那群惹人厌的?吸血鬼是同一?个物种吗？」 「才不是呢，我是整片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存在。」麦德拉插着腰，踮起脚，轻盈地从花序上跃起，接着落在了一?片与娜提雅维达视线平齐的?锯齿状厚叶片上，「怎么会?与那群吸血鬼有关系？」 「要?我的?血做什么？」娜提雅维达说。 「凡是一?切对莱芙怀有善意的?生物，我都能通过饮用其?血液，增强能力。」麦德拉说，「哦，对了，之前我就喝过那只松鼠的?血，在小人国的?时候，它衔着小人国王子回到?了地面上。我跟了上去……它愿意捨弃智慧，继续做一?只平凡的?松鼠，于是我便喝了它的?血。在那之后，我突然获得?了口才，同时……咳……」 第299页 「如果仅仅只是爱说话，可不能算成?是口才……」娜提雅维达见麦德拉神情突然有怪异，问道，「怎么了……」 「由于我饮用血液之后，便会?沾染上血液主?人的?一?些习性，这就导致了一?些糟糕的?结果……」麦德拉少见地有几分忸怩，绞着手?指，「……之后我看母松鼠的?时候，总是觉得?该死地眉清目秀。我也偷偷舔过莱芙的?伤口，可她的?血也没有把这种奇怪的?感觉给压下去。我感受到?了松鼠的?血液之中有一?股和您身上非常相似的?味道。是您给了它力量，所以不如直接来找您……」 「可是一?来，我怕你承受不住我血液的?力量。」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二来，我答应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能在莱芙面前为您传达善意啊！」麦德拉双手?捧着脸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娜提雅维达，似乎笃定了后者会?被她打动，「照我看来，她已经对您产生了相当程度的?友谊，但是需要?我从旁提醒，否则那个小呆瓜恐怕会?苦恼很久。」 「便是像今天这般『提醒』吗？你是做给我看的?。」娜提雅维达转身欲走，「算了罢，母松鼠的?确很可爱。」 「喂，您不是让我保护莱芙吗？」麦德拉在锯齿状的?厚叶片上蹦跳着，两只小手?掌打开来，放在嘴的?两侧，大声道，「要?是我强大了，就能将那些要?伤害莱芙的?怪物都赶走了。」 「可是你能做到?吗？」娜提雅维达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在漆黑的?夜晚中，她的?面孔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看不太分明。 「那是当然了。」麦德拉说，「其?实我挺厉害的?。普普通通的?怪物，用不着莱芙动手?，我就能解决掉……」 「那么，如果那个想要?伤害她的?怪物是我呢，」娜提雅维达缓步上前来，身体的?影子逐渐将红色的?小姑娘整个罩住，「我撕碎她……把她捏坏的?时候，你会?在一?边看着，还是拼上性命来阻拦我呢？」 「……开什么玩笑，不要?吓人呀！」麦德拉后退了一?步，「那个，您……您……您不会?是在说真的?吧。」 「没什么，」娜提雅维达伸出两指，将麦德拉捏在了手?里，在后者打着冷战，几乎要?吓晕过去的?时候，脸色突然温和了起来，「我可以给你一?滴血。」 麦德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从生龙活虎的?样子，突然变得?像一?枝脱水的?红色花苞。 「怎么回事，捏坏了？……好?像没有。」娜提雅维达松开了手?，将小人放在掌心里，「怎么，还是你不想要?了？」 「没有，没有，我当然想要?了。」麦德拉抱着娜提雅维达的?食指尖跳了起来，「我只是感觉到?莱芙被吓到?了而已……当然，她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一?些没有攻击力的?东西吓吐了而已……」 -- 一?行?人走在回到?住处的?路上，莱芙深深地庆幸着，好?在她没有在晚上进食。否则恐怕会?比兰斯吐得?更加狼狈。 「有的?人当初还嘲笑我来着，到?了后来，不是也被吓到?了吗？」兰斯冲着扶着他的?骑士说。 「我并没有被吓到?，之所以做出吐的?动作，只是因为正巧有一?只小飞虫飞到?了我的?嘴里，我想要?把它赶出来而已，没有想到?会?被你误解了，真是抱歉。」莱芙说，「你几乎连半个胃袋都吐出来了，而且还腿软到?走不了路，还是多同情同情自己吧。」 「腿软是因为我腿受了伤，是带血的?勋章。」兰斯说，「希尔顿你说是不是？」 希尔顿不说话，只是瞅着团旗上的?一?摊污渍。 莱芙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哦，原来你没敢吃饭吗？」兰斯说，「也太逞强了吧。饿着肚子可不符合养生之道，听说沃尔什王都之中的?烧肉相当有名，要?不要?去尝一?下。」 听到?「肉」这个词，骑士团中的?成?员个个都面色古怪。在今天之后，恐怕接下来几日都只能靠着蔬菜和面食果腹了。 兰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干呕了一?阵。 莱芙冲着道旁的?树看了几眼，想到?了麦德拉还没有回来，不由得?有些担心。如果再过一?会?儿还是没有回来的?话，恐怕得?趁着骑士团其?余成?员入睡之后，出门?去找她了。 正这么想着，来到?了会?馆门?口，一?阵油腻的?肉香味飘进了众人的?鼻腔，伴随着一?股陌生的?香料的?味道，骑士团中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就连希尔顿团长的?脸色也诡异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糟糕的?味道……」扶着来兰斯的?骑士说。 此处公馆，只住了骑士团一?行?人，当地接待外?来者的?习俗如此，公馆中没有厨师，要?获取食物等，可以到?食店购买。 如果在平日，闻到?这股味道，会?让人胃口大开；然而今日，只能让他们联想起一?些恐怖又惹人反胃的?东西。 莱芙捂着鼻子，先一?步跨了门?槛进去。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娜提雅维达，后者穿着一?身白袍，正拿着小叉子，斯斯文文地吃着东西，从神情来看，食物相当美味。桌上是几块酱红色的?烧肉，莱芙白日里在街口的?客店中见过，还有几块长而扁的?东西，被烤成?了棕黄色，不知道是何物，总之应该也是一?种肉类。 第300页 「骑士小姐，听说您没有吃饭，想要?尝一?尝吗？」娜提雅维达友善地问，「烧肉，还有烤蛇，都是本?地特产。我买得?有些多了。」 「不用了。」莱芙刚刚拿下捂着鼻子的?手?，吸了几口气之后又捂上了。她心道魔龙当真是与她犯沖，在她刚好?又饿又不想看到?肉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摆出这许多东西来，还做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明明就知道她刚刚看了什么，若说不是故意的?，她可不相信，「谢谢您，我就先回……」 娜提雅维达住了嘴，但莱芙还是听到?了咀嚼声。 声音的?来源便是桌上的?一?大块烧肉后面。 莱芙停下了脚步，冲着那块烧肉走去。 只见一?片酱色之中，有一?个红色的?小人，正撅着屁股，脑袋扎在烧肉里，已经吃出了一?个小坑，犹自埋头苦吃着——正是莱芙寻找着的?麦德拉。 几个骑士拉开了门?，想要?等味道散尽再进去。没有想到?肉味的?来源依旧在屋里，而且有好?几盆，看到?了吃肉的?原来是白袍的?女使?官，有再多的?不满，也只好?恭恭敬敬地收了起来。 「嘶，莱芙你居然……」兰斯看到?莱芙一?副兴沖沖地准备吃肉的?模样，不由大惊失色，掩住了鼻子，「我可真佩服你。」 「这是娜提雅维达大人特地为我们买的?，」棕发骑士转过头去，看向兰斯和其?余骑士们，故作镇定道，「诸位，不想要?尝尝吗？」 骑士们连说「不用」，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喂，你在做什么？」莱芙掐着麦德拉，将后者从肉里拔了出来，沾得?一?手?油腻。 麦德拉就着她的?袖子，抹了一?把脸， 对于这个小人，莱芙实际上相当看重。麦德拉显然不属于这个游戏的?设定，而且是唯一?一?个跟随她从异界来的?生灵。在麦德拉出现之后，莱芙很快便将她当成?了自己的?肢体的?延伸，好?比是她多出来的?一?个手?或一?只脚，唯一?的?区别在于，麦德拉能说话有自己的?意识而已。 此时看到?麦德拉与娜提雅维达相处甚欢，莱芙一?方面担心麦德拉是像之前的?她一?般，被魔龙给蛊惑了；一?方面麦德拉居然这么轻易就被魔龙收买了，这就像是自己的?手?不听使?唤地做了错事一?般让莱芙感到?羞耻。 正想要?好?好?教训这个小人，却发现麦德拉的?状态相当不对。身体滚烫，脸颊一?片红彤彤的?，而且嘴角带着一?股傻乎乎的?笑意——比起平日里口无?遮拦的?模样倒是顺眼多了——像是人类感染了热症时，烧煳涂的?样子。 原本?麦德拉就长得?像个布偶娃娃似的?，三四头身的?样子，脑瓜长在细细的?脖子上，显得?特别大，此刻随着莱芙的?动作，脑瓜摇来晃去，脖子有随时折断的?风险。 「你怎么了？」莱芙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将麦德拉拢在了手?心里。 「咳……」麦德拉咳嗽了一?声，嘴里吐出了小半截烤蛇骨头，接着伸出豆子大小的?手?，将烤得?酥脆的?的?蛇骨头又塞了回去，「嘎嘣嘎嘣」地咬碎了吞下去，接着挺着鼓鼓的?肚子，抱住了棕发骑士的?大拇指尖，撒娇似地蹭了蹭，「莱芙……莱芙……」 「有些自知之明好?吗？你只是一?个小浆果而已，怎么吃起肉来了。怪不得?会?变成?这样……」莱芙有些嫌弃地把一?直试图将口水泡泡和油腻肉汁抹到?她掌心里的?小人揪着后领提起来，拔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训斥一?边和小人商量，「吃坏肚子了吗？我之前没有见过你吃别的?东西……你好?像重了不少，喂，你到?底吃了多少东西……能不能想办法吐出来……要?不我拿跟绳子把你倒挂起来？……你倒是给我一?点反应啊……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你才好?……」 麦德拉一?副吃醉了的?傻瓜样子，对于她的?问题，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回答，只是不断呢喃着她的?名字。 身后传来关门?上闩的?声音。 接着棕发骑士发现自己的?后颈也给揪住了，被迫停住了脚步。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捏着莱芙脖子上露出来的?一?截柔软洁白的?蓬松织物，用手?指捻了捻，「这是什么？我似乎闻到?了上面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索菲送给我的?，曾经的?绵羊……叫莉莉的?，您应该记得?的?，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一?板一?眼地说道。 娜提雅维达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嗅闻着羊毛衣服上的?气味，鼻息软软地喷到?了她脖子上裸露的?部位，让棕发骑士感到?颇为不自在。 「果然，骑士小姐和公主?们的?感情很好?呢。」娜提雅维达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松开了她。 「是啊，当初我还以为她太小气了，居然把所有羊毛都拿走了。不过也是我太异想太开了，毕竟那些羊毛和索菲的?头髮差不多珍贵。可那时我实在是很穷，最大的?财产不过是一?只小羊而已，梦想也只不过是能给自己织一?件毛衣，好?在冬天的?时候穿。但是小羊变成?了公主?，我辛辛苦苦纺的?毛线也被拿走了，我真是一?无?所有了。没有想到?，在这个冬天，我真的?拿到?了这件毛衣。」莱芙的?语气不由得?柔和了起来，「她从我手?中拿走了毛线，原来是要?亲手?织给我的?。她还写信说非常想念我。」 第301页 埃尔维斯国夜晚气温骤降，当莱芙在众骑士面前取出这件毛衣、并且说起来歷的?时候，引起了不少羡慕之声，如果说莱芙连一?丝得?意也没有感到?，这绝对是一?句谎话。 「哦，这样啊。骑士小姐的?确是惹人牵挂。」娜提雅维达说着，绕到?了莱芙身前，用探寻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接着指向了桌上已经失去了热度的?烧肉，「对了，这些烧肉的?原料，据说都是一?两岁大的?小绵羊，肉质鲜嫩得?很。羊肉是切成?大小均匀的?肉块之后，再用线扎起来烧的?，别有一?番风味。」 「……」实际上自从亲眼看到?了自家小羊变成?了公主?之后，莱芙几乎就不怎么吃羊肉了。此时听娜提雅维达又说起线扎肉块，不由得?又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联想，莱芙脸色白了几分，「不需要?了，我已经吃饱了。」 肚子非常配合地叫了一?声。 趁着主?人分心，麦德拉从莱芙的?指间翻过身来，接着一?口咬上了莱芙的?食指尖。咬下去便出了血，好?在伤口就和蚊子包一?样小，莱芙吃痛，又是尴尬使?然，一?下子将小人整个捏在了掌心里。力气有些大，小人很快就没了动静。 「对了，我……记得?，上回欠您的?钱，还没有还……」莱芙见娜提雅维达似乎还想要?说什么，退了一?步，望向了系统界面，很快，她的?掌心里便握了一?个金戈沙币，放在一?旁的?桌面上，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自己的?房间冲去。 「骑士小姐，您多给我算了。」娜提雅维达在她身后说。 「不，不用在意的?。」莱芙说着，「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棕发骑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门?后，娜提雅维达将那枚金币拿了起来，放到?了鼻尖轻嗅：「骑士小姐的?汗水的?气味……」说着，手?中力气加大，厚实的?金戈沙币，便一?下子被从中间扭曲弯折，「真该死……」 突然，一?阵勐烈的?夜风吹过，门?闩竟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在同样为木制品的?地面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大门?先是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很快加大，外?部冷而干燥的?风，裹挟着远道而来的?沙尘的?味道，吹拂到?了白袍女子的?脸上。 娜提雅维达走到?门?口，望向了悬挂在天空中的?一?弯上弦月，目光往下落去。 就在沃尔什王都以西，那一?处人迹罕至的?无?名荒漠上，长年?笼罩着一?团团灰暗的?烟云。吸引了无?数不畏死的?冒险者，也同时吞噬了无?数的?生命。 然而此刻那一?团团烟云散去，却出现了一?个模模煳煳的?城堡的?形状。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会有一章…… 唉，为什么每一个和更新有关的g都会倒掉……（上面那行不是g） 第79章 莱芙回到了房间, 背靠在门?上，身?体缓缓往下滑落。 她将领口扯松，做了几个深唿吸, 终于将身?上的热气排了出来。她在南域剧烈变化的昼夜温差里已经?过?了好几日，在路上的时候, 每天晚上只嫌太冷, 此刻居然热得?过?分?，而且心跳得?太快了一些。 漆黑的龙革刀鞘碰到地面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莱芙将束着刀鞘的带子从她身?上解开, 放到了一边不再去?看。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缓缓地松开了手，只见掌心里的小人脸红身?体也红，像是一只被烫熟了的小螃蟹。 「醒醒……」拉起小人的一条胳膊，只觉得?软软的, 没有一丝力气。小心地捏着腰部晃了晃，结果她力气用到哪里，小人的头就和飘带一般, 朝着相反方向跑。她想在那张小小鼓鼓的脸上找一个出气孔，验一下还有没有唿吸，可是麦德拉实在是太小了一些, 她的唿吸原本就难以捕捉, 心跳也是一样, 「喂，麦德拉……」 莱芙坐回到了床上，将小人托在了掌心，用带着几分?哀悼的目光看向麦德拉的身?体, 「难道?……我把?你……捏坏了吗……」她不知道?麦德拉变成这个样子，究竟是因?为吃了不应该吃的食物, 还是被她捏的。 好在过?了一会儿?，掌心里的小人肚子鼓了鼓，接着咧开嘴，翻了个身?，嘴角淌下了一条口水，显然睡得?正香。 「还好……」莱芙松了一口气，坐在桌旁，倒了一杯冷水。接着将壶盖倒扣在水壶上，把?麦德拉放进壶盖里，想要给她降降温。 小人离开她的手之后便翻了个身?，接着摸摸索索地爬来爬去?，在此番动作之下，壶盖嘀熘熘地转了起来。小人躺在壶盖的中央，跟着壶盖一同?旋转，像是八音盒的内景。 「噗……」莱芙刚喝了一口水，看到这一幕被呛了一口。 麦德拉坐起身?来，看着眼前如走马灯般旋转着的世界，还有同?样旋转着的棕发骑士，一时懵住了：「莱芙……」她朝着棕发骑士的方向爬去?，谁知后者很快又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莱芙……」小人跟着换了一个方向，受了惊吓之后，可怜巴巴地叫唤着她，声音里几乎带上了一点?哭腔了，「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可她越是动作，那个形状颇有地域特色的壶盖便转得?越快。 第302页 莱芙自然不知道?麦德拉喝了魔龙一滴血的事?，只道?是这个贪吃好骗的小姑娘被魔龙轻易地给拐了去?，接着又被哄着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会「生病」。 现在这担惊受怕的样子，恐怕这回之后再也难以出现在麦德拉脸上了，便有意想要给她一点?教训——而之后麦德拉的脾性确实改了，莱芙一度真是以为是她教育得?当的结果。 棕发骑士板起脸道?：「我说过?了不许去?找娜提雅维达的，她很危险。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麦德拉说，「记住了。」 「还有……不许乱吃东西?。」莱芙不怎么了解一个小浆果在变成小人形体之后的食性究竟如何，「你毕竟只是个植物，多晒晒太阳，多喝点?水，吃点?泥巴，还有肥料什么的……」 「知道?了。」麦德拉说，「不要乱走了，我好晕哦。」 「呃，其实我也不怎么懂……总之，不要违背天性。不能屈从于诱惑。尤其是免费的食物，更是不能多吃。」莱芙说，「你看起来太好骗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扩展食谱，或者有什么喜欢的肥料，可以跟我说。你的主人养得?起你，你要的材料我应该都能买得?起。不要让魔……让别人以为，我对你很抠门?。」 「我会很乖的。」麦德拉说。 莱芙伸出右手食指，抵住了壶盖。 「欸……」麦德拉在壶盖中心，多次试图站起身?来，结果又晃晃悠悠地跌倒在地，接着干脆顿在了原地。 莱芙被逗笑了。 等到终于恢復了平衡感，麦德拉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一下子击碎了壶盖。 莱芙还没有来得?及对小人突然变大的力气表示惊讶，鼻子上便是一重?。麦德拉趴在她的鼻子上，两只手轮番出拳，往她两边脸颊上招唿：「主人，好过?分?……您在耍我玩吗？就这么好笑吗？打你！——不许再笑了！打你！——莱芙是大坏蛋！」 早就已经?习惯了麦德拉一会儿?叫她主人，一会儿?对她直唿名?字；一会儿?称「你」，一会儿?称「您」的，莱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小人捶她的力气实在很小，莱芙只能觉得?好笑。闹了一会儿?之后，麦德拉自己停了下来，冲着她喃喃自语道?：「该死的，我现在不仅觉得?母松鼠眉清目秀的……居然觉得?平平无奇的你和松鼠一样可爱了……」 「什么意思？」莱芙问。 麦德拉突然生了场闷气，不答话，从莱芙的鼻尖上跳了下来，几步到了门?口，朝莱芙看了一眼。 莱芙起身?，打开门?。 门?口摆着一盘热腾腾的甜点?，一共十一个，堆了三层。六瓣花朵的形状，用木薯粉做成了晶莹剔透的表皮，里头包着鲜制的果酱馅料，鲜艷的色泽若隐若现。 「哇……」麦德拉爬上了餐盘，「好香。」 「刚刚才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尤其是娜提雅维达给的。」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酸甜诱人的气味，莱芙咽了一口唾沫，「我带了许多干粮，就算再怎么饿，也不会吃这东西?一口的，你也不许吃。」 麦德拉冲着最顶端的一块甜点?咬了一口，乳白色的浆汁顺着破开的饼皮流淌了出来，小人脱口夸赞道?：「这清甜的椰子的香味，让我在一瞬间仿佛置身?于热带海岛……吸熘……我似乎看到了蓝色的晴朗天空，脚底下是柔白的沙子，空气中瀰漫着海水咸涩而清新的味道?。椰树的影子笼罩在我的上空……吸熘……啊，这一口又有了不同?的滋味，便如同?在洋流之中，周身?被温暖的海水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母在我身?边游动，脚下踩着红色的珊瑚礁……」 莱芙连餐盘带麦德拉一道?端起来，看到麦德拉的肚子已经?鼓得?不成样子，还坚持着边吃边感嘆，实在太辛苦。便从她手中将甜点?抢了过?来，一口一个地填进了肚子里。 -- 第二日，骑士授衔礼。 在正午十分?灼热的日头下，剑与血玫瑰骑士团中的所有成员，都换上了骑士的正式礼服，聚集在公馆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上。 麦德拉停在莱芙的肩头，两只手拉着衣服下摆，冲着汗流浃背的棕发骑士暴露在外的下巴部位的一片皮肤用力扇风，倒显得?比莱芙还要累：「我不会让你中暑的！」 娜提雅维达则站在屋檐下的一处阴影里，一面关注着棕发骑士，一面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西?边天空的某个地方。 「第一条，我发誓善待弱者！ 第二条，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当地人逐渐聚集起来，好奇地观看着这场在他们眼中既古怪又简陋的仪式。 「第三条，我发誓抵抗一切的错误！ 第四条，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每当莱芙说出一句誓言，便会有五个或六个骑士将手中重?剑在她肩头触上三下，并留下一句劝勉的箴言。以示他们为这位正式骑士曾经?的品格、言语和行为作证，证明她确实符合圣殿对于骑士的要求，并勉励她继续坚守本分?。 「第五条，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第六条，我发誓绝不伤害任何女士！」 周围的骑士们都送上了给莱芙的礼物，有武器、护具、手抄的书卷等。 第303页 「第七条，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第八条，我发誓真诚对待我的朋友！」 「莱芙，你的答案是什么？」希尔顿将莱芙黑色的披风和绶带取下，换成了红色的，「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个问题，你是为了什么举起武器的，你想清楚了吗？」 「我不愿意对您撒谎，也不愿意对自己撒谎，我的答案或许和这片大陆上所有别的骑士都不一样。如果您早二十日来问我这个问题，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您，但是现在那个答案在我心中，已经?变得?不那么稳固了。然而我的心越慌乱，我的行为越是坚定。」莱芙说，「我很清楚，我应该做什么样的人，该做怎样的事?。那个答案已经?有了，只不过?我需要将它找出来而已。」 「你倒是把?我绕煳涂了。」希尔顿说，「但我相信你。愿你所行的一切，都不违背骑士信条中所说的——实际上不需要更多的戒律，能够坚守始终坚持这九条的骑士，寥寥无几，我只希望你的心志始终坚定。」 娜提雅维达从树阴下走出来，从希尔顿手中接过?从黑色绶带上摘下来的勋章，佩戴到莱芙的身?上。 莱芙抬起头来，与娜提雅维达四目相对。头盔和面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来黑色的眼眸中，满是真诚，莱芙铿锵有力道?：「第九条，我发誓将对所爱……」 娜提雅维达手中的动作停了一瞬，黑色的勋章从她的手心滚落，还没落地上，便被接在了手心里，接着便被小心翼翼地别到了棕发骑士的胸口。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娜提雅维达伸出手来，连着笨重?的外甲一起，将莱芙拥在了怀里，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几乎一张口就可以咬破她脖子上的皮肤。 「做……做什么……」隔着娜提雅维达的肩头，莱芙看到了不远处希尔顿团长欣慰的脸。 莱芙一直紧崩着神经?，总觉得?魔龙一定会在什么时候暴露出真面目——在重?逢之后，娜提雅维达的表现就像是一个矜持而贤惠的年轻女子一样，她再继续温柔下去?，莱芙都快要误以为魔龙本性纯良了——她其实隐隐期待着娜提雅维达能够显露出一点?兇狠恶毒的样子来，哪怕是恶趣味地耍弄她一下也好。然而，非但没有如此，魔龙反而像个老友一样关心着她有没有吃饱，甚至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强行侵犯她的私人空间——她简直找不到由头髮作。 现在，终于忍不住要暴露了吗？ 可是在大庭广众，又该如何应对…… ……果然是可恶的魔龙，肯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 莱芙的思绪混乱起来。 「您将来的所爱，一定相当幸运，因?为我相信您一定会遵照誓言而行。」娜提雅维达盯着棕发骑士的颈动脉，几乎能看到薄薄的肌肤之下奔腾着的血液，还有一掰即折的脆弱的骨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苦恼，「我为您的成长感到万分?欣喜，希望您离您的目标越来越近。」 说完这句话，娜提雅维达便将她放开了。 突然松懈下来的神经?，几乎让莱芙瞬间虚脱。 仪式算是结束了。 在娜提雅维达松开她之后，莱芙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纯净而澎湃的力量，从她的头顶涌入她的身?体。整个身?躯便如同?被和暖而温柔的溪水沖洗着一般，一股力量由内而外被激发出来，仿佛有数根无形的幼苗，从骨骼间隙生长出来，让她的肌肉和神经?都变得?更加坚轫有力。像是被突然洗涤了一遍，那一具被烈日加热的笨重?肉身?，似乎一下子变得?轻爽了起来。 这是数代以来，德亚大陆上的百姓对于圣殿的信仰积累起来的力量。这份信仰之力，又经?由圣殿，赋予了每一个为圣殿战斗的骑士身?上。 「喂，既然你已经?成了正式骑士，现在再决斗，就不算是我欺负你了。」兰斯上前来，拍了拍莱芙的肩膀，「要是你担心输了太丢脸的话，我们倒是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比拼一场的。」 莱芙睁开眼，利落地将头盔、面罩、披风、锁子甲一件一件脱下来。接着俯身?开始收拾起刚才骑士们送给她的礼物。 「喂，你不要当我不存在啊！」兰斯说。 「唉……」莱芙转过?身?来，同?情地看了一眼兰斯的腿，「我倒是很想，可是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的腿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是希尔顿非要让我用木板夹起来，看起来才走路不稳当的。」兰斯说，「而且凭我的实力，就算少?了一条腿，照样能打败你——只要你不再像上几回那样，使出狡诈的手段！」 「既然这样，倒是可以。」莱芙的确是想要试一试自己在从见习骑士升到正式骑士之后有多少?进步，实际上兰斯的实力确实在她之上，之所以能赢了两次，也是出于侥倖，对于这一点?她倒是认得?很清楚的。 这一次她是打定了注意，想要凭实力一战，好认清自己的斤量的，于是没有留下底牌。她将砍刀连着刀鞘从背上取下来，指着刀柄说，「刚才我已经?成了正式骑士，对于实力增加了多少?，你或许比我更加清楚。还有，如你所见，在上次见面之后，刀柄上并没有增添任何一个晶核，不过?我换了一个较为结实的刀鞘。既然你让了我一条腿，那么为了公平起见，我就不把?刀从刀鞘中取出来了，以免误伤了你。」 第304页 希尔顿颇为慈爱地瞧着两个准备切磋的后辈，娜提雅维达站在希尔顿身?旁，同?样向莱芙投去?貌似极为慈爱的目光。 一个骑士不知从哪儿?找了两个凳子堆了起来，咳嗽了一声，一拍凳面，正欲开腔来一番战局解说，被希尔顿斥责了几句，只得?灰熘熘地将凳子摆回原位，留下一句：「任务为重?，请两位，务必保留体力。」 「你是在瞧不起我？」兰斯眯着眼睛，将重?剑抽了出来。 「那你，难道?是瞧不起我？」莱芙瞧了一眼兰斯那条不能正常曲直的腿，又看到了那把?重?剑，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把?加攻击属性的晶核，换成了毫无半点?用处的光影特效吗……」 兰斯身?上一开始只是浮起一层淡淡的白光，接着竟然是一阵紫光，一阵黄光，互相交替着，这光线的确会产生某种扰乱人心的作用。 「那可不，这类晶核还相当稀罕，我用了三颗现有的晶核去?换，还贴上了十三枚金戈沙币，好不容易才换到的。」兰斯说起来倒是很得?意的样子，「上次你就是靠着身?上的光影特效赢的我，这回我们的处境可相同?了。」 莱芙其实一点?也不想要那颗会让她发金红色光芒的晶核，把?不得?将它从刀柄上扣下来，可惜卡住了。不过?见兰斯对于这场交换如此满意，她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为好。 「那我，就更不能把?刀鞘摘下来了。」莱芙说。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答应你——」兰斯冲着身?后的骑士喊道?，「你们听到了，是她亲口说不卸下刀鞘和我比拼的。到时候输得?太惨，可不许耍赖。」 娜提雅维达闻言一笑，向着街角一个摆书卷摊的棕肤老妇走去?。 她前几日便注意到了，早早赶到沃尔什王都的一部分?骑士，似乎总是在这个书卷摊边流连。然而或许是由于这些书卷要价不斐，或许是因?为摊主的形象过?于接近臭名?昭着的邪巫，终究还是没有购买。 摊主戴着一顶尖尖的黑色帽子，瘦削的脸上遍布深深的皱纹，满是褶皱的眼皮耷拉着，让人几乎看不清她的眼睛究竟是睁着还是闭着，长鼻子向下勾着，在几乎完全被鼻子遮住的人中之下，是向内凹陷的嘴巴。 原本沉睡在老妇人怀中的黑猫突然惊醒，睁大了油绿的眼睛，冲着娜提雅维达龇牙咧嘴，然而不一会儿?便偃旗息鼓，夹紧尾巴缩了回去?，原本竖直的耳朵向后收平。 似乎是觉察到有客人上前来，老妇人摸向羊皮捲轴中央的一个水晶球，张开无牙的嘴问道?：「尊敬的客人，您是来买书的吗？」 「老婆婆，看来您会占卜。」娜提雅维达说，「正巧这也是我所擅长的能力之一。我在想，或许您能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信息，关于萨布丽娜公主，还有失踪的艾莉西?娅公主。」 *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篇，会按照大纲的节奏慢慢地写下去……（希望没有慢慢两个字） 第80章 午后的?空气有些干热, 刚用过午膳的?南部人围拢在一起，在观看完一场删繁就简的?骑士授衔礼之后，接着?看起了一场诡异的?决斗。 这场决斗看起来没有一点要拼命的?意?思?, 在或多或少流淌着?几分丛林血液的?南部人眼中，简直文绉绉得过了头, 而?决斗的?双方, 也柔弱得过了头。 一方是一个瘦瘦矮矮的?棕发黑眸小姑娘，手里举着?一把比她的?半个身体还?要长上不少的?大砍刀。小姑娘身上穿着?寒碜的?粗麻衣服, 不知是衣服原本?就是这暗沉沉的?颜色，还?是年?头太久才旧成了这种颜色。稍有些违合的?是，小姑娘手里的?刀，一眼瞧上去?便不是一件平常的?武器，尚未露出锋芒, 但是黑色的?刀鞘在阳光下流转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似乎蕴含着?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若是准备好了，便开始吧。」棕发小姑娘说?, 「除了不把刀鞘取下，我可并不会因为你腿脚不便就再让你分毫的?。」 她的?对手是一个俊俏的?跛脚小伙，有着?金黄的?头髮, 蓝色的?眼睛, 被晒红了的?白皮肤, 柔美的?面?部轮廓，看起来也并不比小姑娘更有战斗力。 「我除了让你一条腿之外，也不会再让你分毫的?。」小伙说?。 「切磋两招便结束。如果不是担心现在不比上一场，半路上或许还?是会忍不住挑衅生事, 根本?由不得你们胡闹。」希尔顿上前去?，将两只手分放在两位红着?眼睛盯着?对方的?骑士的?肩膀上, 先看看兰斯，又看看莱芙。 「不要相信骑士故事上那些一言不合便决斗赌命的?故事，我担保那些编故事的?瞎眼诗人们从来没有参与过骑士们的?任务。而?且他们从来只从胜利者——那个几招夺走对手性命的?骑士——的?角度来讲故事。却总是忘记了说?，胜利者的?对手如果不逞一时的?血气之勇，而?是暂时忍让，便不会遭遇这种命运。在余生中总能有一些成就，比草率地失去?生命更有价值。『不让分毫』这种话，也不是应该对伙伴说?出的?话。」 「希尔顿，」兰斯说?，「就算你不说?，我也没想过要莱芙受严重的?伤的?——顶多在她身上戳几个不致命的?小血窟窿而?已，又不会让她断手断脚的?。瞧那儿，难道你希望我们像那两个小孩子一样打闹吗？」 第305页 「是的?，就是一场打闹。」希尔顿顺着?兰斯的?目光望了一眼，只见两个南部小孩，手里拿着?木棒，闹着?玩似的?向对方戳来戳去?，「甚至是——玩耍。是的?，我刚刚没想起这两个单词来，你提醒了我。」 「团长请放心，我会顾忌着?兰斯的?伤腿的?。」莱芙话音未落，不出意?外地被兰斯「嗤」了一声。 希尔顿走开之后，两名?骑士互相行了礼，接着?摆开了战斗的?架式。 莱芙双手握着?刀柄。 刀鞘瞧着?很结实，同?时却很轻盈，并没有给刀增添多少重量，薄薄地依附在刀片上，像是一件合身的?外衣，甚至在刀刃处还?保留着?一层锋芒，只是比原本?的?要顿了一些而?已。其实莱芙之所?以不摘刀鞘，主要倒不是顾忌着?兰斯，而?是对于在战斗过程中身上冒光这种情?况十分尴尬而?已——尤其是会让她联想起魔龙用「亮晶晶」「闪闪发光」来形容她的?时候的?表情?。 脚下踩着?小步，她试图寻出一个合适出刀的?时机，不料兰斯虽然?腿脚不便利，一把重剑却能舞得密不透风——一半是为了向莱芙展示花了不菲的?代价才换来的?光影特效，一半是为了向在场观看的?南部姑娘们展露身形。 「喂，你竟不攻击吗？想要拖垮我的?体力，使?出这种狡诈的?战术，对我是没有用的?……我知道有些人是喜欢拖延时间的?斗法，但我更喜欢速战速决。」战前互相喊话是正常的?操作，然?而?在战斗过程中开口?却容易使?得说?话者精神分散、 无法专注地控制力量，这原本?是一种忌讳，然?而?兰斯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似的?，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瞧她不上的?意?味，「日?头实在是太晒了，我可不想陪你继续耗下去?。本?想让你先手的?，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说?着?，变守为攻，重剑高举冲着?莱芙肩头斜砍下去?。 莱芙心道她实际上没有想要拖延时间，比起兰斯来，她更想立刻找一个阴凉的?地方呆着?。只是应战策略不同?，在有把握之前，不想要贸然?出手而?已。见兰斯的?刀向她刺来，身上带着?晃眼的?变幻莫测的?黄紫色光芒，当即出刀进行上部格挡，接着?便听到「刺拉」一声。重剑的?刃口?碰在了龙鞘的?背嵴部位，摩擦产生了火星。 兰斯一击不中，没有在重剑上加力，很快收剑而?去?，神情?有几分惊疑。 莱芙只当是她在成了正式骑士之后，战力立即精进了不少，她能通过兰斯的?肌肉紧张程度感觉到他用力不小，但是就从她手上传来的?压力而?言，意?外得有些轻飘飘的?。 其余骑士们拍着?巴掌传来了喝倒彩的?嘘声。 「哟，好样的?！兰斯！」 「你可真能干！」 在旁观者看来，莱芙一直在消极应对，在兰斯一击之下，勉强应付了下来，占据优势的?还?是兰斯，只不过他出于礼节或者友善的?原因而?退却了。然?而?，骑士们嘴上说?的?是夸奖的?话，语气却并不怎么赞许。 实际上这场战斗，无论是谁赢谁输，最终名?誉受损的?或许只能是兰斯。而?对莱芙而?言，即便是输了，也只是「本?应如此」而?已，并不会怎么有损体面?。 没有一个人忽视过她的?性别，在骑士宣言中，骑士们认为女士是要被保护的?、不能被伤害的?对象，而?从来没有占据过「对手」的?位置——然?而?骑士们的?这种想法是如此友善、又如此根深蒂固，甚至她都没有办法反驳，即便是反驳了也没有用。 如果不是她的?确杀掉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怪物的?话，她真的?很难摸清楚自己在这片大陆上的?战力排名?大约在什么位置。和其余骑士们的?决斗并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因为即便是她赢了，她也会疑心是对方在让着?她。 能力与她接近的?、会用力和她拼一场的?，而?且宁可不顾一点嘲笑、急于证明自己能赢了她的?，恐怕只有兰斯了。 总之，莱芙相当珍惜这个对手。 「怎么回事……是错觉吗……」兰斯收剑，回退了几步，看着?自己的?对手。一击之后，他似乎在等着?对方反击，但是后者坚守着?自己的?策略，愣是敌不进她不进，敌退她也退。 兰斯再一次挥剑，这一回以剑尖向沖，用上了八分力气。 「嘭」，声音有些沉闷，重剑再一次被莱芙拦下来了，这回剑尖刺到了砍刀面?上。龙革鞘看着?光滑坚硬，实际上有几分柔韧的?弹性，加之兰斯用的?力气大，剑尖便微陷在了龙革鞘中，没有向侧面?移动分毫。 -- 在另一边，娜提雅维达随手从老巫婆的?摊子上拿起了一卷书，却没有打开来看，只是漫不经心地观察着?羊皮卷表皮的?纹路。听到了骑士们的?动静，便转过身瞧了一眼，见莱芙果然?没有陷入劣势，便欲与书摊的?主人继续刚才的?对话。 「客人，看起来您很关心她。」戴着?尖帽的?老妇人突然?转了一个话题，「您不害怕她受伤，却忙着?来买我的?消息吗？」 「能够伤害她的?只有我。」娜提雅维达说?，「这一场比试，她会心满意?足地赢下来的?。」 第306页 「然?而?世事难料。」老妇人安抚着?受惊的?黑猫，在光滑的?背部毛皮上抓搔了几下，接着?松开手，「未必总能如愿的?。」 黑猫弓起背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接着?悠闲地迈开步子离开了老妇人的?怀中——绕得离那个满脸亲善笑意?的?白袍女人远远的?——一下跃上了附近人家篱笆，接着?又跳上了屋檐，到了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围拢起来的?人群。 「她缺钱，我便给她数不尽的?宝石；她飢饿，我便给她美味的?食物；她喜欢赢，我便让她赢得轻松些；她想要杀我，可她永远都做不到，我担心她会太过失落，便给她点希望。」娜提雅维达说?，「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她因为被满足而?开心，这难道不对？」 「人未必真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老妇人将水晶球拢在手心，用一块粗糙的?布块擦拭着?，「就比如好比这场决斗，看着?是为了求胜，实际上真的?赢了，或是赢得太轻松了，却也未必开心。」 「故弄玄虚的?话我向来不信，打个赌如何？」娜提雅维达说?，「如果我赢了，您便……把那球给我；如果您赢了，可以向我提个条件。」 「如果我赢了，你便将我摊上的?书全部拿走。」老妇人抬起头来，似乎在看着?娜提雅维达的?方向，然?而?眼皮依旧耷拉着?，并没有睁开，「你看起来似乎很疑惑……唉，这些书我带着?太重了，而?且这儿看起来没什么生意?。放心，这些书里头并没有什么坏东西。赌约既然?是赌约，当然?得照着?胜者的?规矩办事。」 「好。」娜提雅维达说?，「既然?输的?只能是你，我也不需要顾忌你的?条件。」 -- 在兰斯与莱芙的?武器相碰之后，两人很快又分开了。 如果说?第一次退却还?能说?出「礼让」的?话，那么在兰斯第二次突兀地从莱芙身边退走之后，便已经引起了一些骑士的?疑惑。 还?有一些骑士依旧蒙在鼓里，继续冲着?兰斯道： 「让步让得太明显了，你可不要瞧不起人家！」 「拖时间吗——这是什么打法？顶多再过一刻钟，不分出胜负我就要回屋里乘凉了！」 「难道是因为莱芙也瞧在那条腿的?份上没有使?力，所?以才退回来的?？既然?如此，一个跛了腿，一个没拔出武器，何不换一个状态更好的?时候比拼？」 「别这么磨蹭呀！奇怪，怎么都不动了？」 只有真正参与战斗的?两人才知道刚才发生了多么不对劲的?事，因为就在兰斯将剑收回来之时，明显地听到又一声「铮」——是剑被压弯了之后弹回原型的?声音。 然?后，莱芙并没有觉得自己确实使?出了能将重剑压得变形的?力气。 「是你……还?是你的?刀……」兰斯惊疑未定，「是怎么回事？」 「真没有想到，」莱芙说?，「在成为正式骑士之后，实力竟能如此突飞勐进。」 「不是这样。」兰斯说?，「圣殿对于骑士的?加持作用，怎么说?，相当微妙，主要体现在精神力的?增强上。等级越高的?骑士，心志会越坚定，对武技的?领悟会越深，躯体越协调，从而?少生疾病，伤病的?恢復也会越快……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是直接提升力量的?。」 「可是，刚才又该怎么解释……」莱芙说?，「我除了换一个刀鞘以外，可并没有做别的?事？」她甚至特意?交代了麦德拉，在战斗结束之前，都不要施加任何影响。 「吃了特殊的?药品，或是被怪异生物咬伤，你等会儿再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这样的?经歷，我真的?很好奇……」兰斯道，「总之，暂且不管这些，很好——你让我紧张起来了，我不会再软绵绵地试探下去?了，我要试试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重剑又一次挥来时，兰斯用了十足的?力气。 剑身撞在了莱芙的?刀鞘上，莱芙向后踩了一个弓步，但还?是被压得退了几步。这一回兰斯并没有退却，重剑在剧烈碰撞之下弯折，强度有余而?韧度不足的?金属材料，从剑尖开始，出现了破碎的?纹路。 「咔嚓」一声，在剑柄到剑尖的?二分之一处产生了裂口?，带着?剑尖的?部位落在了地上。兰斯手里还?拿着?剑柄，由于没有收力加之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在剑尖掉之后，他重心不稳向莱芙的?方向跌去?。 在断剑的?刃口?碰到她的?脖子之前，莱芙侧身避开，就地一滚，接着?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兰斯在踉跄了两步之后，也站稳了，回过身来看着?她。原本?绑在腿部的?木板，在刚才已经「咔」地折断了，好在兰斯的?腿正如他自己声称的?那样，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此时莱芙的?位置，和兰斯的?位置，刚好巧合地调换了。 莱芙低头看看地上的?那半截重剑，又看看兰斯手里的?半，瞧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龙革刀鞘，终于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出现在哪儿。 气氛陷入了一瞬间的?僵硬。 骑士团中的?成员都沉默了，好几个人巴掌拍到一半，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之中，话头也卡死在喉咙里。唯有几个原本?对打斗感兴趣的?南部人，由于这场战斗就这么无始无终的?收尾了，一边发出失望之语，一边走开。 第307页 「你只换了一个刀鞘……冒昧地问一句……我的?同?伴……」兰斯在受惊之下，语气变得客气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这个刀鞘的?材料是……」 「那个……这是……」莱芙的?眼睛飞快地向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了正板着?脸瞧着?她的?希尔顿团长，又看到了正用温柔如水的?目光赞许地望着?她的?娜提雅维达——仿佛她笃定了这一切会发生一样。 莱芙知道她的?确是胜利了，但是这场胜利——即便不是有意?的?，甚至她在刻意?避免着?——她确实赢得实在是过于狡猾了。 她寻思?着?应不应该回答兰斯的?问题，如果她不说?出来，恐怕难以解释这一切；如果她说?出来了，会不会有人寻根究底，问她这刀鞘的?来歷，打造方式，继而?误以为她和魔龙之间有什么友谊。 终究还?是决定回答，但是不知为何，话语也像兰斯一般结结巴巴了起来，「是……是……龙的?甲壳或皮革之类的?……我的?同?伴……我不怎么确定是哪个部位的?，应该是在蜕皮的?时候换下来的?……并不是我去?脱下来的?……这个……总之并不是我去?脱下来的?……」 「莱芙，你竟然?……」兰斯看着?她，脸变得通红，接着?一下子将剑柄丢在了地上。 「欸，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莱芙站在了原地，羞愧之情?冒出了头。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肩头撞上一个剑柄，剑的?主人正是希尔顿团长。 希尔顿团长沖她伸出手来，掌心朝上，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莱芙瞬间地领悟他的?意?图，配合地将砍刀缴纳了上去?，接着?略有几分心虚地耷拉着?脑袋，说?：「我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她失去?了武器之后，四十几个人高马大的?骑士都靠过来，像平地长出来的?高墙一般，将她围拢在了中央。 莱芙的?身高原本?只能及得上骑士团中最矮的?那名?骑士的?肩膀部位，此时她就像生长在高大乔木林中的?一株矮小灌木，逐渐被残忍地剥夺了阳光和空气，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解释几句，便被拎着?腿和胳膊举了起来。 「啊——」莱芙在身体腾空之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勇气，独入魔龙的?巢穴！一定是一场极为精彩的?冒险。」兰斯说?，「我输了，我相当佩服你，我输给了你的?勇气。」 「快放我……」莱芙被抛了起来，「……下来。」 「之前一直当你说?的?屠龙经歷都是大话，」一个骑士说?，「现在我可真的?信了。」 「我快……」莱芙说?，「吐出来了……」 「获得这样的?神兵利器，定是经歷了一场恶斗。」又一个骑士说?，「要是我的?话，早就大说?特说?了。」 让莱芙庆幸的?是，似乎她只给出了一条信息，骑士们便立刻用想像力填补了前因后果。在他们口?中，她已经真的?成了一个单枪匹马屠龙的?勇士，虽然?尚未功成，依旧凭着?实力在血战之中夺取了配得上牺牲的?战利品。 可是……莱芙偶尔会想，她的?实力配不上战力品。 狡猾，她果然?有点狡猾。 「只在传闻中听说?过龙革这种材料，」希尔顿在一旁，将那把他原本?觉得对莱芙而?言过于寒碜的?砍刀翻来覆去?地看，「没有想到真有实物存在，而?且如此令人惊艷。轻薄却又不失坚硬，坚硬的?同?时却又不脆断。具有类似性质的?材料，绝无仅有……」 骑士团中的?其余成员，似乎都不像希尔顿那般对于武器材料感兴趣，单是听说?莱芙进了魔龙的?巢穴、之后不仅全须全尾地出来了、甚至还?抢夺了战利品，便兴奋得不成样子。 「关键是，」希尔顿说?，「这种胜于任何金属的?材料，居然?还?该死的?美观……在阳光下闪烁着?的?光泽，犹如贵重的?黑色宝石……」 「是啊，我从未想到过，」娜提雅维达在一旁，同?样惊嘆地看着?那把砍刀鞘，「实用性与外形兼具，世间竟有如此完美的?材料。」 「您说?得甚是。」希尔顿说?。 「尤其是制造的?工艺竟是如此精湛，完美地贴合了一把平平无奇的?砍刀，犹如第二层皮肤一般。制革术结合了托纳丛林中三个罕为人知的?部族的?工艺，而?制革使?用的?药水，却是将希克纳最灼热的?岩浆，用路克非冰原中万年?未曾解封的?雪山冰层融化而?成的?水浸出的?。」娜提雅维达说?，「也唯有这般工艺，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材料。」 「甚……是。」希尔顿说?，「大人见识之广博，另人嘆为观止。」 「我甚至考虑过，用龙革制作全套的?服装，」娜提雅维达说?，「对于一个骑士来说?，或许是一件值得期待的?礼物吧。」 「我要是那个骑士，」希尔顿说?，「一定会高兴疯了的?。」 -- 到了莱芙终于被放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是面?色苍白、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身体也晃晃悠悠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站稳。 「可惜了，跟了我五年?的?老伙计……」兰斯将两截重剑从地上捡了起来，心疼地抱在了怀里，望着?剑的?目光犹如望着?情?人。 第308页 接着?他看向莱芙，倒也愿赌服输，并没有因为武器受损而?有丝毫怨怪，「但是说?实在话，如果不是这副刀鞘，凭你的?实力，是赢不了我的?。」 「武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莱芙将胸口?的?那一股因胜之不武而?生的?羞耻感踩到了脚底下，「幻境、瘴气、迷惑人心的?歌声、高出常人的?肢体力量……在遇到魔物的?时候，永远无法预料到它会使?出哪一种事先未说?口?的?手段，但这些都是实力的?一部分。」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兰斯道，「我竟然?觉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然?而?这种情?况和你的?刀鞘不同?吧。」 「命运与诡计，任何致胜的?因素，都是实力的?一部分。」莱芙铿锵有力地说?，「即便是输给了命运，输给了诡计，总不能哭闹着?说?：它不是靠着?实力赢的?。把失败的?责任推脱给不公平，永远指望着?在残酷的?前途之中，永远有一个主持公道的?人——这岂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可是你……」一个骑士反驳道，「赞许不择手段地求胜，这难道不与为非作歹者的?诡辩如出一辙吗？」 \"自然?了，我难道不会因为藉助外力得胜而?感到内心不安吗？我会的?。」莱芙说?着?，声音突然?高昂了起来，「然?而?为了荣耀与新娘、为了比金子更加珍贵的?梦想，为了圣殿的?意?志，忍受这种不安，也是骑士修行的?一部分。」 「还?能这样认为吗？」刚才那个骑士惊讶地瞧着?她，「可恶……我居然?被说?动了。」 「之所?会说?出屠龙这种大话，」另一个骑士若有所?思?，「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觉悟吗？」 麦德拉的?状态没有比莱芙好多少。在莱芙被抛起来的?时候，她没有来得及逃脱，在空中只好抓着?莱芙的?耳朵，并且随着?身体的?起伏，抑扬顿挫地尖叫着?。小人的?叫声是如此刺耳，以至于莱芙哪怕没有被抛得头昏脑涨，也足够被尖叫声刺激得头昏脑涨。 「主人，这种惊人的?说?服力是怎么回事？」麦德拉跑到了莱芙的?另一只没有在嗡嗡叫的?耳朵，讨好地说?，「如果不是看到了您之前的?表情?，我几乎完全相信了您深信如此。您理直气壮地说?服人的?样子可是充满魅力。您是怎么做到的?，我也想学……」 「咳，在我的?故乡，流传着?一种叫作『中二宣言』的?说?服术。」莱芙捂着?嘴，压低了声音，「经过多年?薰陶，耳濡目染，直到你深信不疑，便可掌握。如果施放成功，可以造成一点精神攻击。」 她话音未落，便看到了似乎在和希尔顿团长交流着?什么重要事项的?娜提雅维达突然?向她望过来，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两人目光对视，在那一瞬间，莱芙突然?有一种感觉，即娜提雅维达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依旧听到了她说?的?话，而?且虽然?无法理解字面?意?思?，但是娜提雅维达似乎猜出了她说?的?大约是什么性质的?东西，所?以才愉悦地笑了起来。 她蓦然?惊觉，在麦德拉的?吹捧之下，她似乎提到了曾经的?那个世界里的?东西，语气居然?还?很轻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姐姐将她保护在了一个简单的?空间里，在那个空间里，她的?伙伴只是一群群活跃在纸页和屏幕的?、热血的?、天真如单细胞生物的?、执着?于自己理想的?角色。 或许正是因为她喜欢那种过于乐观积极向上的?显得不够深沉的?角色，在进入异世界之后，便下意?识地在往自己嚮往的?样子活着?。 「听……听不懂欸，好厉害的?样子。」麦德拉抱住了莱芙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总之还?是觉得主人最棒了。」 -- 「真没有想到，您对她的?了解，居然?比起我对人心的?占卜还?要灵验。」书摊主人说?着?将水晶球推到了娜提雅维达面?前，「您赢了，客人。这是我付出的?代价，请拿走吧。」 「不，这东西对您很有用，对我却没有什么用。我帮您将书带走吧。」娜提雅维达说?着?将书摊上的?书都收拢了起来，「我倒是要感谢您的?赌约，如果没有您的?话，我恐怕不会注意?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接下来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利奥波德王国瑟泷郡埃德村人士，十六岁之前几乎没有出过村子，在成为骑士之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羊姑娘，履歷干净得像盆清水……然?而?她说?的?来自所?谓『故乡』的?东西，似乎在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源头，而?且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唔，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咳……」老妇人清了清嗓子，说?，「你可要珍惜我的?书。焉知，其中不会有更有趣的?东西？」 娜提雅维达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您总不至于觉得我会相信，您免费给的?东西里，包含着?多少善意?吧？」 「解决你的?疑惑，」老妇人说?，「便是我的?善意?。」 「书是用来解闷的?，我一向觉得，除了工艺类的?书籍之外，号称能解决什么问题的?，从来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像是圣殿出的?几册书，诸如《某神官论择友原则》、《不违背天主意?图的?饮食之道》、《夫妻相处之论节制》……读了反而?会如同?教蜈蚣用腿一样，将原本?自然?的?东西，变得极不自然?。不过那本?饮食书，里面?有几个菜谱，倒是可取。」娜提雅维达说?，「我一向靠着?本?能活着?，从来没有任何疑惑需要解。」 第309页 「当本?能开始误事的?时候。」老妇人说?。 娜提雅维达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道：「只有弱小而?愚昧的?生物才需要依靠书籍的?指导。难道您是说?，在您的?书中，藏着?揭露世界来源和宇宙奥秘的?知识吗？可我并不需要。」 「……我也提出一个赌约，如果您发现有一天确实需要用到我书中的?东西，」老妇人说?，「你得帮我一个小忙。」 「哦，不愧是游巫一族，最可靠的?旅行商。我可敬的?先辈便与你族有所?交易，据说?你们能够提供一切所?需要的?商品，包括从信息贩那儿也买不到的?消息。」娜提雅维达语带讽刺，「怎么到了您这一代，居然?因为不能提供我要买的?信息，便一再地顾左右而?言他呢？」 「您以为您想要的?是信息，实际上您未必真的?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老妇人继续擦拭着?水晶球，「吾族中人做买卖向来公道，所?求不过是让商品各归其位，到达最需要它们的?人手中，并从中获取一些微薄的?辛劳费而?已。」 -- 莱芙从希尔顿团长手中拿回了砍刀，接着?又和骑士团成员们说?了几句话。很快，希尔顿团长和三分之二的?骑士回房修整，兰斯则和剩余的?骑士约好了去?置办一些物资。 莱芙注意?到，娜提雅维达在中途与希尔顿团长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又去?了书摊上。她正想要找机会和娜提雅维达提一提那把刀鞘的?事，等骑士们离开之后，便向书摊走去?。 书摊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陌生的?南部少女，正与娜提雅维达在一同?交谈。人形魔龙身着?白袍，和三个南部少女在一起，显得友善而?亲切。 莱芙还?记得魔龙爱好读的?书，似乎都是些古怪的?爱情?故事。 走近了才发现，原本?生意?惨澹的?书摊，居然?已经被搬空了。 「……是的?，真是好可怜呢。」娜提雅维达背对着?她，声音有些闷闷的?。 「几位是在聊萨布丽娜公主和艾莉西娅公主的?事吗，」莱芙听到了东零西碎的?几个名?字，想起了萨布丽娜公主在见到她之后的?一系列举动，便加快了步伐，「在我看来，这对姐妹的?感情?深厚得很。」 「小姑娘，凡是在这王都里头住得有些年?头的?人，可都不会这么认为。」书摊主人的?脸原本?一直掩盖在黑色尖帽的?帽沿之下，直到抬起头来，莱芙才发觉她的?长相实在是太像那种大人用来告诫孩子晚上别出门的?邪巫故事里的?坏角色了，「只不过一时之间，想要找到一个肯向北方人透露消息的?，恐怕很难。」 「是的?呢，这几个姑娘都告诉过我了，骑士小姐您也来听一听吧。」娜提雅维达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手中拿着?的?帕子上有着?未干的?水痕，「王室向来藏有一些密辛……只是，我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悲惨，如此可怜……」 见娜提雅维达这副样子，莱芙吃不准她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多愁善感——如果这只三千岁的?大魔物喜爱读人类的?爱情?故事这一点不违合的?话，那么泪腺发达这一点也就不算违合了。 「哦，北方客人，难道您还?不知道吗？」第一个少女说?，「那我就从头说?起吧，萨布丽娜公主和艾莉西娅公主并不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她们甚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萨布丽娜公主出生不久，她的?母亲，也就是萨莉王后便过世了；在她十岁的?时候，泊莎王后带艾莉西娅公主改嫁给了国王。」 「意?思?是，姐妹俩的?关系，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好吗？」莱芙问，「既然?专门强调了血缘关系，这对于她们的?感情?一定有所?影响的?。萨布丽娜公主是如此温柔又热情?，当时又如此年?幼，难不成……」 「大多数人总是会想当然?地觉得：在后母和继女之间，总是前者占据优势。但是这儿的?情?况完全相反。」第二个少女说?，「泊莎王后也是一个可怜人，她原本?有丈夫，而?且夫妻俩感情?深厚，但是国王使?了一些不怎么正当的?手段。总之，在国王见到她之后，才不过几个月，她就成了寡妇。在丈夫下葬的?时候，她悲痛之下，甚至趴到了棺材上，要求将她也埋进土里，是因为艾莉西娅公主，才放弃了轻生的?打算。她丈夫生前，正要运送一批货物，意?外离世之后，债主寻上门来，想要抓着?母女二人抵债……经歷了种种，泊莎王后这才答应了先国王的?求婚。」 「萨布丽娜公主相当早熟，在很小的?时候便表现出了对宫廷的?掌控欲，她了解先国王多情?的?天性，将许多妄图进入宫廷的?女人赶了出去?，但是先国王似乎对泊莎王后青眼有加。在泊莎王后进宫之后，萨布丽娜公主将她从萨莉王后的?旧宫殿赶了出去?。泊莎王后性情?软弱，处处容忍，同?时体弱多病，婚后一年?就过世了。对于泊莎王后的?短命，有各种各样的?传言，许多人认为是萨布丽娜公主下的?毒手。」第二个少女说?，「先王并不怎么在意?艾莉西娅公主，在泊莎王后过世之后，艾莉西娅公主便彻底地掌控在了萨布丽娜公主手中。」 「这……」莱芙被埃尔维斯国上一代王族复杂的?关系吃了一惊，但是依旧对于两位公主之间的?姐妹情?深信不疑，「这里怎么会用『掌控』这个单词呢？」 第310页 「不仅仅是掌控，用『欺凌』或是『虐待』，或许更加合适一些。」第三个少女说?，「总之，萨布丽娜公主一直将艾莉西娅公主当成下人使?唤，只许她穿使?女的?旧衣服，吃普通的?食物，住在使?女的?屋子里，每天使?唤她洗衣铺床。」 「怎么会这样，是传言有误吗？」莱芙问。 「大家都看到好几回了，艾莉西娅公主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冷的?夜里出来，脸上挂着?泪水，露出的?胳膊上还?有青青紫紫的?伤痕。有人看到她拿着?洗衣桶到河边打水，打扮得连一个下等的?奴隶都不如。」第一个少女说?。 「在十五岁的?时候，艾莉西娅公主曾经扬言说?，要离开这个国家。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萨布丽娜公主会同?意?，毕竟她是那么厌恶泊莎王后和她的?血脉。但是让人大为意?外的?是，萨布丽娜公主却硬是不肯放艾莉西娅公主走。有几位贵族青年?想要与艾莉西娅公主求婚，也被萨布丽娜公主拦了下来。在今年?九月，艾莉西娅公主策划过一次出逃，自然?依旧是徒劳无功。在被萨布丽娜公主捉回来之后，艾莉西娅公主还?被囚禁了起来。之后萨布丽娜公主似乎终于产生一丝姐妹之情?，开始给艾莉西娅公主提供锦衣玉食，但是艾莉西娅公主并不领情?。」 「这倒是同?萨布莉娜公主之前对我说?的?话对上了。」莱芙还?记得萨布丽娜公主确实提到过，艾莉西娅公主想要效防她成为骑士，离开这个国家，所?以萨布丽娜公主才会在见到她之前对她存有偏见。但是萨布丽娜公主却没有说?前因后果。 萨布丽娜公主所?说?的?「如你所?愿」，指的?便是给艾莉西娅公主自由。 「许多人都说?，」第二个少女说?，「艾莉西娅公主之所?以肯跟着?那个奇怪的?男人走，也只是想要找个机会离开这个国家而?已。实际上她当初本?可以不答应的?。」 「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了。」第三个少女说?。 莱芙被这两姐妹的?关系搞得反应不过来，一抬头，便见三个少女已经走远了。 跟她们同?时离开的?，还?有那个打扮像巫婆的?老妇人，后者看起来年?迈，收拾东西却十分利索。她将水晶球揣在怀里，摆摊子剩下的?东西，则都装进一个布袋，将拐棍样的?东西别在腰后，健步如飞。身后跟着?一只绿眼睛的?黑猫。 在消失在路口?之前，老妇人回过头来，冲着?莱芙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用口?型说?：「真不错。」 莱芙背上冒出一层冷汗。她想起娜提雅维达上一个扮相便是一个邪巫，有时候笑起来给她的?感觉，简直和此刻如出一辙。 「不能以貌取人呀，」娜提雅维达凑到了她的?耳边，幽幽地说?，「在骑士小姐心里，似乎已经认定了萨布丽娜公主是一个十足温和亲善的?人，是一个好姐姐，说?不定她其实是一个经常欺负妹妹的?坏姐姐呢……萨布丽娜公主说?骑士小姐很像妹妹，说?不定也想欺负骑士小姐……好可恶……」 第81章 午后的阳光炙热, 在沃尔什王都的一处树荫下，白?袍女子俯身，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凑到了莱芙耳边： 「……骑士小姐也长了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所以那?位大公主?, 才会说出?您和她的妹妹相像的话。这也怪不得?她, 毕竟，我见到骑士小姐的时候, 也忍不住想做坏姐姐呢……」 「但是即便那?三个姑娘没有撒谎，她们也不可能是在场者，消息来源，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既然是道听途说，那?就未必可信……」莱芙之前看过希尔顿写给娜提雅维达的信, 对于萨布丽娜公主?为了救出?艾莉西娅公主?而身负重?伤的细节记忆犹新?，对于身后魔龙一口一个的「坏姐姐」，便忍不住要反驳。 「如果?, 她们说的确切无?疑呢？」娜提雅维达的笑意尚未收敛，靠得?离莱芙更近了，「骑士小姐为什么对于这种可能性如此排斥呢……您似乎, 在还没有见面?的时候, 就对萨布丽娜公主?产生了一些好感, 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即便是真的，那?也只是部分的真相。」莱芙侧过脸，「我的想法没有丝毫改变，该做的事还是会做。让艾莉西娅公主?回到萨布丽娜公主?身边, 就算是被……比起放在一个会嗜杀的怪物身边，总要好一些的。」 由?于娜提雅维达在她身边, 莱芙的半边身体几乎都僵硬了。她强作?镇定地往前走了一步，接着?转过身来，看向了娜提雅维达。 让莱芙没有想到的是，娜提雅维达居然避开了她的目光，甚至举起了手?中的帕子，遮住了半边脸。如果?不是她对于魔龙的真面?目有所了解，甚至会觉得?她生性羞涩腼腆。 「这样啊，」娜提雅维达站直了身体，手?里捏着?帕子，走到了公馆门口，远远传来一句，「我想您说得?也是。」 「主?人，您在出?汗，脸红，难道是在……」在娜提雅维达走后，麦德拉在莱芙的耳边冒出?头来，语气有些迫切，「羞涩吗？」 「我不仅出?汗，脸红，而且脑子空白?，胃部抽搐。」莱芙冷静地说，「血液从身体的其余部位流向四肢，随时准备着?发动攻击或者逃命——我想，这只是一种遇见危险之后自然而然产生的生理变化而已?。」 第311页 「这是什么意思？」麦德拉，「主?人开始说奇怪的话，让我听不懂了。」 「我刚刚才意识到，之前试着?用砍刀砍龙，居然没有把刀砍破，这实在不是能用运气解释的现象。」莱芙看着?自己的刀鞘，「而只能证明，她没有表现出?真正的实力。」 「魔龙给了您很厉害的武器，还对您十分地……谦让。」麦德拉的话几乎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一样，「照我的理解，这难道不是一种友善吗？」 莱芙将麦德拉抓在手?心里，盘玩似地扯了几下脸，直到后者龇牙咧嘴才停下。 麦德拉自从昨日在娜提雅维达那?儿吃撑了回来，又被莱芙放在杯盖上训了一顿之后，便产生了一些变化。在莱芙看来，瞧起来顺眼?多了，说话也中听多了。这让莱芙在欣慰之余，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不适感，但总的来说，还是欣慰占了上风。 莱芙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麦德拉似乎站在了魔龙的一方？不过她接着?又想，麦德拉即便只是一个小浆果?，也是一个有思维的小浆果?，一个有思维的小浆果?的喜恶恐怕也和人类的一样复杂，是不容易-被-干涉的，于是便没有提。 「所谓友善，是在朋友之间才能产生的。想要成为朋友，需要实力相当，至少不能差距太多。否则要么是高的一方不停付出?，或是低的一方伪装成能负担起超出?上限的东西。总之，不平等的关系，不能维持长久。」莱芙说，「成为对手?的要求，与成为朋友的要求也是相同的。总是一方赢，另一方没有一点胜的可能，这不叫对手?。」 停了一会儿，又说：「在某些时候，我确实忍不住会想，该不该杀她？註定的对手?，有没有可能成为我的朋友？我以为，选择权在我的手?里。而事实是，她没有尽全力，便让我无?可招架了。我以为我有的选择，实际上我根本没有选择。还不是她想怎么对待我，就怎么对待我；她愿意逗着?我玩的时候，便缠着?我，她对我失去兴趣的时候，便随时可以抛下我离开……」 「奇怪，这么说下去居然有些哀怨了。」莱芙柱着?刀，仰头望向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脸上闪过一瞬的黯然，「我的意思是，我一开始预估的差距，就偏差了不止一点点。」 「所以……」麦德拉小心翼翼地问，「您是在……失落吗？」 「恰恰相反，认清现实反而让我更加平静了，总好过一直被蒙在鼓里。」莱芙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抬起步子朝着?公馆的方向走，坚定地说，「因为龙就在那?个地方，她生来，就是要被我征服的……」 麦德拉停在莱芙的肩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滴熘熘地转了几圈，然后朝着?街角看了一眼?。 莱芙并不知道，书摊的主?人没有走远。 在从她的视野消失之后，三个姑娘变成了黑猫身上的三个猫虱，老妇人站在街角，在莱芙回到进了公馆门口之前，都没有离开。 「老伙计，」老妇人抚摸着?黑猫光滑的毛皮，「果?然没有算错，看来这笔生意，今后还有得?是做头——你说是不是？」 黑猫张开了嘴，打了一个哈欠，睏倦地叫了一声?，接着?耷拉下眼?皮。 -- 三日后的上午，在埃尔维斯国沃尔什王都北端，恶名昭彰的丹塞沙漠边沿地带。 此时天气晴朗，空气干燥，天空中没有半片云彩，然而原本应该能一眼?望到边际的平坦沙漠上，却像是起了一层雾气一般，模模煳煳的，百尺之外光景已?经丝毫看不分明了。 绘有宝剑和玫瑰花枝的旗帜在干燥的风中飞扬，空气中细小的沙粒和粉尘将旗面?原本鲜亮的色泽侵染得?暗淡了几分。 希尔顿团长在骑士团的最前列，在他身旁是同样骑着?马的萨布丽娜公主?。 「请务必将艾莉西娅救出?来，哪怕为此献出?你们的生命。」萨布丽娜公主?说，「如果?真有不幸发生，我会给出?丰厚的抚恤金，确保遗属后半生生活优沃，无?所忧心。」 「但无?论结果?如何，作?为对于北部人友谊的回报，我以埃尔维斯国王储的名义发誓，在我正式即位称王之后，会放松对圣殿来使的诫令，并允许神官来此宣扬教?义，设立教?区——虽然我不觉得?我的百姓肯抛弃他们原有的信仰。」 说着?，望向了希尔顿身后的骑士们：「希望你们此行能答成目标，也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们的躯体完整，并且仍然还活着?——骑士们。」 萨布丽娜公主?的话语带着?南部人的特有的腔调，给人一种黏稠而软糯的感觉。虽然在整片德亚大陆上，语言基本相通，然而各地的话语中总会微妙着?携带着?各地不同的价值观念。如果?不是在这几日，骑士团成员们与不少南部人打过交道，很容易便会将萨布丽娜公主?一些言辞——比如她在提及「遗属」的那?个句子里的时态便暗示了她认为这是必然的结果?——理解成故意的冒犯。 在又与希尔顿交谈了几句之后，萨布丽娜公主?便带着?下属离开了。 希尔顿回头，用目光清点了一遍人数。 五十名骑士和一个女使官，都和希尔顿一样，戴着?将头髮和口鼻遮掩起来的面?罩。 埃尔维斯国境线内，靠近海岸线的陆地有大片的雨林和草场，内陆部分则多为沙漠。然而由?于雨林和草场和德亚大陆南面?的两片大陆过于接近，少有人敢冒着?与偷渡来的魔物遭遇的风险居住其中。因此包括王都在内的大部分城镇，都坐落于内陆沙漠之中的绿洲。 第312页 此种面?罩是当地人在应对沙尘天气时必备的，同时也可以用于遮挡白?日里过于强烈的阳光。原本骑士团中的许多人都想要靠着?南部得?天独厚的阳光来「保养」皮肤，但是很快发现，在将皮肤养出?黝黑迷人的色泽之前，晒伤和皮肤病会先到一步。 面?罩戴上之后，便只露出?一双眼?睛，刚过去下半夜一直在赶路，然而骑士们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疲惫。 就在昨日之前，骑士们还如初来南域的观光客一般，从不离嘴的两个话题：一是南部姑娘，二是各种异教?色彩的奇闻异谈，奇人诡术。这个整日穿戴着?奇装异服，那?个购买了一堆奇怪的乐器和手?工艺品，剩下的几个去同来自丛林的热情姑娘们学习语言……希尔顿甚至一度疑心，觉得?这些小子个个都准备好了抛下骑士袍，要赶着?去做异教?徒的女婿。 然而，此刻骑士们此刻都紧闭了嘴，静穆地骑于马上，只需要他一声?号令，便可义无?反顾地拼上性命。 「这片土地，我们是第一次涉足。对于那?个神秘的怪物，我们没有充足的了解。我们所行之事，皆是出?于圣殿的意志——这是我们唯一的倚仗，天主?会站在我们一侧，我们只需要做到我们能做到的一切。现在——」希尔顿皱了皱面?罩下因对风沙过敏而发红的鼻头，转身向前，从鞘中抽出?了重?剑，指向了前方，「出?发吧。」 在希尔顿身后半个马身处的是兰斯，莱芙与娜提雅维达则在骑士队伍在最后端。 「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望向身旁的马上一脸坦然的魔龙，这一回后者并没有执意要和她同乘一匹马，「我总觉得?，您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得?更多一些。」 「这倒并没有，此地的风沙会损伤我的皮肤。虽然我有必须从这儿拿走的东西，但是之前并没有来过这儿。」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来，将原本就遮得?严严实实的面?罩，又往上拉了拉，「不过有些事，知道了或许还会有害，或许还是不知道的好。」 -- 骑士们趋马，从沙漠的边沿进入。 细小的沙尘颗粒分布在空气中。尘雾逐渐浓郁起来，在原本干燥的沙漠之中，居然产生了一股长久的阴雨天气才会引起的霉味。 在晴朗的上午，随着?太阳往中天攀升，温度也会逐渐上升，然而在这片诡异的沙漠之中，骑士团们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是昏暗，甚至逐渐漫生出?一种不见天日的阴冷感。 视力受到阻碍的程度越来越严重?，原本莱芙还能望见走在最前头的希尔顿和兰斯，渐渐地便发现前排的骑士们逐渐被尘雾吞噬，能看到的不过是离她最近的几个同伴，如果?不是马蹄声?并没有多少变化，她几乎要觉得?好些同伴都已?经不见了。 由?于视线不清，队伍的前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希尔顿在队伍前头，手?里拿着?罗盘，以确保队伍的方向不出?错，不至于出?现走了老半天终于回到原地的现象。 后头的骑士则趋马跟在前头的骑士身后。 「快跟上！」 「喂，你在哪儿？」 时不时，队伍里还会传来几声?唿喝，以确保没有人脱队。 莱芙感觉到了枣红马的焦躁不安，甚至好几回驻步不前。对于危险，许多时候动物要比人类更加敏感。莱芙心中也产生一股不安。 马匹行进的速度逐渐同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了，莱芙见自己前面?的骑士已?经从马上下来，便也改为步行。 「莉莉，别?怕。」莱芙一边走，一边安抚性地摸着?枣红马的鬃毛。 枣红马似乎急于表明自己的表现并不是害怕，于是歪着?脑袋，用鼻孔冲着?主?人的脸上嗤气。 尘雾逐渐变得?像一锅越煮越浓稠的乳白?色鱼汤，不仅将视野彻底局限在几寸的距离，而且在霉味之中，逐渐产生了一股怪异的腥臭气味。 「咳咳……」莱芙被熏得?头晕目眩。 一晃神之后，她既看不到同伴，也没有听到除了莉莉之外的马蹄声?。 在浓郁的尘雾之中，她无?法辨别?方向，不知道哪个方向才离他们的目标更近，哪一个方向另他们的目标更远——自然也不知道哪一个方向离死亡更近，那?一个方向离死亡更远。 「希尔顿团长……兰斯……咳咳……你们在哪儿？……」用手?遮掩着?口鼻子，吃力地唿吸，莱芙接着?大声?唿喊起了走在她前列的几个骑士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应。最终，她不得?不叫起了那?个她最不想要叫的名字，「娜提雅维达……咳咳……娜提雅维达大人……您在哪儿……如果?能听到我的声?音的话，请您……」 就在莱芙四顾茫然之时，浓郁的尘雾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苍白?纤瘦的手?。 「娜提雅维达……」莱芙觉得?自己的心高高地扬起，接着?几乎又在瞬间安稳地落回了原处。 一直没有被当着?对手?，只是被当成一个无?用而好玩的小玩意、被让着?、被逗着?，这也就罢了；到了关键时刻，她居然只能向着?根本就瞧不上她的魔龙求助，这多少让莱芙觉得?可耻。 可是她无?法否认，想到娜提雅维达就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间安下心来。 ——可耻的安心，名为懦弱。 第313页 牵着?不敢动蹄的莉莉，莱芙朝着?那?只手?的方向奔去，伸出?了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是你，娜提雅维达……」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第82章 当莱芙触碰到?那人?的?手指, 才?发?觉那人?的?皮肤比起?娜提雅维达来粗糙、冰凉了许多，立刻便缩回了手，将砍刀握在手中：「你是什么人?？」 「可怜的?行人?, 」前?上方?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你怎么走到?了丹塞沙漠里来了？你根本不应该来这个地方?的?。现在迷路了吧。」 那只手的?主人?的?身体逐渐显现出来, 是一个高大瘦削的?青年男子?, 身穿暗橘红色的?长袍。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和?南部人?相似的?然而并不完全相同的?口音, 这显然证明了他?并不是骑士团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来带你走出这一团尘雾吧，否则你根本走不出去的?。」 男子?的?脸庞由?于隔着?一层面?罩而看不怎么分明，莱芙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危险感。这人?若非是先前?应萨布丽娜公主邀请、进入丹塞沙漠的?奇人?异士，便是那怪人?的?邻里或同伙——目前?看来，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带我……」尘雾透过了面?罩, 钻入她的?鼻腔，莱芙的?另一只手捂在鼻子?上，弯下身子?勉强地吸了一口气。她倒是很想拒绝一切危险, 但是在目前?的?情形下，连唿吸都很艰难，更别提做别的?事了, 即便是魔鬼伸出的?手, 她也得紧紧握住, 「带我离开这里……」 那只冰凉的?手牵着?她往前?方?走去，枣红马停在了原地嘶鸣了几声?，接着?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渐渐地，乳色的?尘雾逐渐散了开来, 阳光逐渐将周围变得和?暖、亮堂起?来，随着?视野逐渐开阔, 空气中的?霉味也逐渐消失，莱芙找回了自己?的?唿吸和?视线。 「衷心感谢……咳咳……」莱芙说着?，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总觉得喉咙口似乎粘着?一块粗糙的?东西，磨得嗓子?充血发?胀，等缓过劲来之后，问?道，「我还不知道，该怎样称唿您？」 「就?叫我丹塞吧。」那人?回答道。 「丹塞——和?这片沙漠同样的?名字吗——好的?，丹塞。」莱芙说，「若不是您的?话，恐怕我会丢了性命。您是我的?恩人?，如果您有任何?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我会尽力为您达成心愿——只要您的?心愿不违背我的?原则，并且在我的?能力之内。我接下来会去找我的?同伴，在我完成此行的?使命之后，便会助您达成心愿。」 丹塞一直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莱芙说完话之后，才?犹豫了一会儿，回答说：「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旅人?，我家主人?还缺一个妻子?。」 「……实在抱歉了。」莱芙一下子?停止了咳嗽，站得笔直。 丹塞暗示得有些明显，凡是听过几个传奇故事的?，都能猜出下一个句话会是什么。但是莱芙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提出这种要求。 虽然古今中外的?故事里总有「英雄救下美人?之后，美人?和?英雄产生爱意」的?情节发?展，可是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这类故事里，扮演的?是英雄角色，纵使真参与进来，也只有温言拒绝美人?的?要求这一项任务，但是这回的?处境却完全反了过来。 「这个要求已经超越了我的?原则，我不会把婚姻当成用来回报的?东西。「 「不，您误会了。」丹塞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继续引着?莱芙往原来的?方?向走去，「我是想问?，您有女儿吗？」 「不，如您所见，我甚至没有成——哦，虽然我已经成年了，但是我并不是一个母亲，甚至没有成婚。」莱芙皱了皱眉，「但是，即便是我这个年纪，已经成家生子?的?女人?，女儿恐怕也还在襁褓里头。您是在开我的?玩笑吗？」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您似乎问?过我，您同伴们的?去处，那时我并没有告诉您。」丹塞并没有回答莱芙的?问?题，而是转了一个话题，「他?们已经安全了，您将很快与他?们相会。」 「这样的?话，」莱芙心道，恐怕丹塞刚刚才?提及什么妻子?、女儿之类的?话题，果真只是在说笑而已，「真是太感谢您了。」 阳光逐渐明亮到?刺眼的?程度了。 当莱芙觉得发?顶附近的?布料开始变得灼烫时，也同时意识到?了，尘雾已经完全散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脚下便从柔软的?、高低起?伏的?沙子?路，变成了一条坚实平整的?宽敞石路。 她沿着?路的?走嚮往远处一望，只见路的?尽头，是一个高耸而广阔的?城堡。 这座城堡让莱芙想起?，在她的?旅行中遇见过的?，在德亚大陆某些未曾立国的?地方?，几位富可敌国的?领主的?居所。 城堡的?主体部分的?屋顶是圆润的?拱形。城堡四围则树立着?高高低低的?塔楼。 这片建筑群在阳光下，通体呈现淡金色，光从莱芙所看到?的?一面?而言，便是与埃尔维斯国的?木制王宫相比，后者也要相形见绌。 第314页 而迎着?他?们的?一面?，不过只是城堡的?侧面?而已。 「这座城堡，难道是……」莱芙控制不住语气里的?惊讶。 这座城堡的?出现是如此突兀，以至于莱芙一度以为这只是她吸入过多尘雾之后产生的?幻觉，要么便只是海市蜃楼而已。然而随着?他?们逐渐走近，这座城堡却没有像那些引诱着?饥渴旅人?的?幻境一般可望而不可即，反而越来越清晰真实起?来。 「是我主人?家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丹塞回答道，「就?在丹塞沙漠之内，很少有人?会来到?这个地方?。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家主人?一向十分欢迎。」 莱芙对丹塞的?「主人?」的?身份早已产生怀疑。 城堡对着?他?们的?那一面?，此时打开了一扇门，从门中出来了一个身穿暗橘红色长袍的?老者，白髮?白须，似乎是这座城堡里的?管事。老管事身后跟着?一群沉默的?男僕，同样穿着?暗橘红色的?长袍，服装的?形制与老管事稍有差异，但是和?丹塞基本相同。 男僕高矮胖瘦老壮皆有，手里捧着?一卷藏青色的?布卷，扑展开来，居然是一长条地毯。 藏青色的?地毯以城堡侧边打开的?那扇门为开端，往莱芙和?丹塞的?方?向铺去，似乎是要迎接什么贵客一般。 「您现在没有，但是将来会有两个女儿。」丹塞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他?并没有回过头来看她。如果他?们身边不是没有第三个人?的?话，莱芙甚至会以为丹塞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她。 「两个女儿吗？」莱芙不以为意，「您难道是在为我占卜，我倒是没发?现您使用了什么工具。」 占卜是南部人?日常生活中的?重头戏。在沃尔什王都中的?随便一条街上，总可以看到?几个号称得预测吉凶、预见命运的?人?。 莱芙有时候也会被当成是目标顾客之一，走在路上不时会一个人?手里或拿着?水晶球，或拿着?动物骨骼，或拿着?一束不知名的?植物、或端成一小盆颜色奇怪液体……这个人?用宣布事实的?口吻说她会在几岁发?财，几岁破产，几岁成婚，几岁抱孙，几岁会身染邪祟，如果不从他?或她手里购买某样神圣的?手艺品，便会在几日内丧命，凡此种种。 莱芙一向不信这些。 「不。」丹塞笃定地说，「您的?确将会有两个女儿。」 莱芙并没有再回答，只是笑着?摇摇头，就?如同在敷衍着?街上那些占卜商贩一般。 不远处有杂乱的?声?音传来，在那条藏青色地毯铺就?的?路旁，逐渐聚集起?了一些人?马，希尔顿以及骑士团中的?许多其他?成员都在此列。 骑士团成员们的?神情皆有些古怪，似乎遭遇了一些荒谬的?事，以至于看到?她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打招唿。 在看到?同伴之后，莱芙原本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下了一半。哪怕是此刻已经身入龙潭虎穴，也总比单个人?在一团尘雾里、不知该向哪个地方?发?力好一些。 「希尔顿团长，兰斯……」莱芙加快了脚步，越过了丹塞，朝着?骑士团走去。 「您家有两个女儿。大的?蛮横，小的?温顺。」丹塞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说话的?声?音从莱芙身后幽幽地传来，语气十分平静，声?音更是轻到?再远一些便听不清楚的?程度，却让莱芙越听越心惊肉跳，「蛮横的?那个叫萨布丽娜，温顺的?那个叫艾莉西娅。她们的?归宿是利安德尔家。」 莱芙停住了脚步，手指摸上了刀鞘。 这段话明显不是即性说出的?话，也超出了预言的?范围，而像是宣告命运，或是施以诅咒。在丹塞的?口中，有一种怪异的?韵律感，像是一首带有恐怖色彩的?童谣。 「您家有两个女儿。大的?蛮横，小的?温顺。」丹塞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蛮横的?那个叫萨布丽娜，温顺的?那个叫艾莉西娅。她们的?归宿是利安德尔家。」 莱芙想要问?丹塞：「同样的?话，你对多少人?说过？你在十几年前?说过吗？甚至在更久之前?，也说过吗？埃尔维斯国的?先国王，你也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吗？」 但是在还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她并不打算引起?更多的?警惕，更何?况，对于她的?疑惑的?答案，回答已经很显然了。 莱芙几乎能够确定，那个将艾莉西娅公主从萨布丽娜公主身边夺走的?怪人?，那个杀死了无数来客、连尸体也没有放过的?怪人?，那个有过许多任妻子?的?丧心病狂的?杀妻恶魔，便是丹塞口中的?「主人?」。她唯一不能确定的?，是这些恶行，究竟是由?这个「主人?」亲力亲为，还是授意手下人?代劳的?。 「可惜并不怎么准，」莱芙僵硬地转过身来，「我甚至没有打算成婚。」 「还没有发?生的?事，谁会知道呢？」丹塞却用很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已经确定了，她总会答应下来的?，「如果你笃定自己?不会生下孩子?，现在答允下来，又有什么妨碍呢？」 在莱芙还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的?时候，便看到?娜提雅维达与另一个男僕走过来的?身影，二者的?对话传入了她的?耳朵。 第315页 「两个女儿吗？」娜提雅维达低着?脸，似乎有些腼腆，「听起?来倒是很有趣，但是她们一出生就?是很可怕的?存在，几乎连我都会恐惧，更别说是两个了——我是说，如果我有女儿的?话。」 」这……」男僕的?话似乎有些勉强了，但还是依样说道，「您会有两个女儿。大的?蛮横，小的?温顺。蛮横的?那个叫萨布丽娜，温顺的?那个叫艾莉西娅。您会将女儿嫁给我家主人?。」 男僕对娜提雅维达说的?话，就?和?兰塞对她说的?一模一样。 莱芙有些期待娜提雅维达的?反应，后者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瞧了她一眼，接着?转向男僕，声?音带着?一种刚才?没有的?兴味：「显然我没有考虑过生孩子?的?事，有两个女儿更不怎么可能，但是如果硬要将这种可能性纳入考虑的?话。那么我只能对您家主人?表示十分的?同情了，因为他?恐怕会很短命吧。」 娜提雅维达的?语气依旧十分温和?：「而他?的?不幸并不是我造成的?，而只是由?于你们过于忠心、过于殷勤地为他?寻找妻子?而已。」 这几乎已经不是对话，似乎只是单方?面?的?胁迫而已。 然而那个男僕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丹塞似乎并没有听到?娜提雅维达的?话，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莱芙。 「实在是遗憾，虽然救命之恩再怎么报答也不为过，但是我不能答应一桩我不能决定的?事。」莱芙学着?娜提雅维达的?语气，也不管丹塞的?神色了，直接朝着?希尔顿团长等人?缓步踱去，「只怕我有命生下女儿，在你们如此殷切的?招亲之下，您的?主人?却未必有命迎娶我的?女儿。」 -- 骑士们或是骑在马上，或是将重剑抱在胸口，站在离开城堡几十步远的?位置，警惕地瞧着?城堡门口那一群过分热情的?男僕，摆出了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的?阵势。见莱芙过来了，便用眼神示意她去与他?们站到?一处。 莱芙牵着?莉莉过去，与骑士们会合。 此刻尘雾已经消散，她见许多同伴们都已经露出了脸，大口唿吸着?新鲜的?空气，于是便也将面?罩摘了下来。 老管事朝他?们走过来。 在一个骑士几乎忍不住拔剑相向之前?，希尔顿迎上前?迎去，与老管事交涉。 「诶呀，一向很冷清的?地方?，这回居然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主人?一定会很高兴的?。」白髮?白须的?老管家笑容可掬，冲着?骑士们鞠了一躬，殷勤地矮下身子?，指向门内，「为什么要离得这么远？诸位风尘僕僕而来，需要洗去身心疲惫。请进去吧，请进……」 「还不知道此处的?主人?是谁？未与他?打个照面?。」希尔顿说，「贸然闯入，恐怕有所唐突。」 「此地乃是利安德尔家族的?产业。曾经这也是一个在南部赫赫有名的?姓氏，如今却几乎没人?知晓了。主人?现下出门在外，恐怕今日是等不到?了。」老管家虽收回了手，身体依旧保持着?半曲的?姿势，颇有几分他?们若是不进去他?就?不站直的?胁迫意味，「远道而来都是客人?，主人?一向好客，来得人?越多，他?就?越是高兴。怎么会是唐突呢？」 「我的?同伴还没有来齐，等所有人?来齐了，」希尔顿说，「再进去拜访吧。」 「这样的?话，希望尊驾的?同伴能尽快赶到?了。初来乍到?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丹塞沙漠的?夜晚才?是最恐怖的?，行人?若是找不到?一个歇脚的?地方?，那么夜里的?透骨冰寒，能将人?卷在空中的?狂风，还有让人?无法唿吸的?沙尘……随便哪一样，都会要了那个可怜人?的?性命。」老管事终于站直了，两只手交握在身前?，「现在城堡中还有许多的?空房，可以提供给诸位居住。但是到?了夜晚，即便是一个神灵在外头敲门，也不会有人?敢将门打开的?。」 -- 另一边，莱芙正和?几个骑士交流着?刚才?遇到?的?怪事。每一个人?的?说辞几乎都一样，无非是「突然就?看不到?任何?同伴的?身影了」，「在几乎要窒息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个自称生活在沙漠里的?人?」、「对方?提出的?回报是，要将今后生下的?女儿嫁给『主人?』，而且都提到?了会生下两个女儿，名字和?这一回处于事件中心的?两位公主一模一样」。 「真搞不懂，他?们的?主人?究竟需要几个妻子?。」一个骑士回过头去瞧了一眼他?们走来的?方?向，又瞧了一眼从城堡中出来的?几个好客的?异族人?，「一群古怪的?人?，古怪的?要求。」 「是啊，这样荒谬的?要求，总不会有人?真的?同意吧。」莱芙说，「埃尔维斯国的?先国王，在进入沙漠之中，说不定也遭遇到?了同样的?提问?。我猜测，『大的?蛮横，小的?温顺。蛮横的?叫萨布丽娜，温顺的?叫艾莉西娅』，这段话或许在先国王娶妻生子?前?就?有了。现在看来，先国王之所以会给大公主名为『萨布丽娜』，以及在妻子?过世之后近十年才?续弦，却突然执意娶下生有一个叫『艾莉西娅』女儿的?人?作为继后，现在看来，也大有可疑之处……」 第316页 莱芙说着?说着?，便发?觉有几个骑士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有人?答应了……」 「那个人?的?条件提得太早了，当时我满心以为，要是不答应下来，就?会被留在尘雾中窒息而亡。」一个骑士说，「我目前?的?性命，比起?一个尚未存在的?女儿来说，总要贵重一些。哪怕某一日真要履行诺言，大不了我只生一个孩子?，而且不叫她萨布丽娜不就?没问?题了……照你这么说，似乎我只要答应下来，今后我生什么孩子?，叫什么名字，都变成无法控制的?事了吗……」 「等有了资格，我便去路克非冰原苦修，我此生只想在极北极寒之地守卫。」一个神情还算正常的?骑士说，「儿女婚嫁之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将我从出尘雾里带出来的?人?说，『答应了也无妨』，所以……」 「所以，」莱芙问?，「你也同意了？」 「我当时实在想不出不同意的?理由?，毕竟那人?救了我的?命。」那位骑士挠了挠头，接着?眼睛亮起?，看着?莱芙身后，「——欸，兰斯，你怎么才?来来？」 「嘶，你们怎么都没事，就?光是我的?面?罩是次品不成？」金髮?蓝眼的?年轻男子?将面?罩在手中揉成一团，一边向他?们走来，一边用力地在脸上擦拭，脸上一片通红，不知道是摩擦所致，还是恼怒的?产物，「根本不顶什么用场，尘雾里的?脏东西让我现在都不自在，就?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尽似的?……」 「你同意了吗？」一个骑士打断了兰斯喋喋不休的?抱怨，「就?是当那怪人?岳父的?事？」 「当然没有了。男僕的?主人?不是缺个妻子?吗？我就?介绍说沃尔什城中有不少适龄姑娘，可那人?居然一点不感兴趣。任凭我费尽口舌说阿帕莉尔有多好，都不为所动；蕾西看不上也罢了，就?连温塞也不能入眼。非要一个连母亲肚子?都没有找到?的?女孩子?。」兰斯说着?举起?抓着?面?罩的?手，指向了希尔顿团长的?方?向，在后者身旁不远处就?是那个将他?从尘雾中引出来的?男僕，「他?把我当傻子?了吧，怎么会有人?肯和?一个品味如此怪异的?人?攀亲？」 -- 娜提雅维达走近了，仰头望着?那片突兀地出现在沙漠中的?高大建筑。 城堡点缀着?窄小的?彩色琉璃窗，外壁看似是整块的?洁白大理石，巧夺天工地将石头接缝隐藏在雕刻之中。在阳光下，这处住所呈现出一种足以模煳轮廓的?淡金色，远看几乎让人?误以为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 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收藏品了。 娜提雅维达的?抬起?手来，微微遮了遮眼睛，视线在骑士们集群的?地方?轻轻掠过，接着?朝着?希尔顿和?他?身旁的?老管事走去。 「……利安德尔家原先就?是为了避难才?住到?丹塞沙漠里来的?，一向与世无争，也立下祖训，不允许后代离开丹塞沙漠……是的?，每隔一段时间，会派专人?出去採买、运输物资进来。在丹塞沙漠里生活，还算是安逸的?……您问?起?那片尘雾，这是好几代以前?就?有了的?，这些年不知为何?突然变厚了。」老管事说，「好在住在这家这僕人?，有特殊的?寻路方?法。那片尘雾隔着?，倒也避免了许多外界的?纷扰。」 无论希尔顿问?出什么样的?问?题，老管事都不厌其烦地解释，而且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神情。 「一但察觉到?尘雾之中有外客出现，便会派人?出去迎接。已经很久远了，上一个来客也问?过这样的?问?题。」老管事说，「我很高兴同你们说说利安德尔家的?话，这真是一个好人?家，把女儿嫁进来，是不会出错的?。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将闺女嫁到?丹塞沙漠里来而已。」 娜提雅维达望着?老管事，上前?道：「真是这样吗？」 希尔顿侧目望了娜提雅维达一眼，接着?恭敬地让了一步：「您来了。」 「那我怎么听说，」娜提雅维达朝希尔顿点了点头，金色的?眸子?转向老管事，「就?在几个月前?，你们的?主人?刚好娶了一个妻子?。怎么，这座城堡，难道需要两个女主人?不成？」 「您说的?是哪儿的?话？这样的?玩笑可会影响我家主人?接下来的?婚姻运势的?。」老管事转向了娜提雅维达的?方?向，「我们主人?才?二十出头，从出生时起?，就?没有见过几个年轻姑娘。」 「可我还听说，你们的?女主人?名字就?叫做艾莉西娅，而且她还有一个姐姐叫萨布丽娜呢。」娜提雅维达说，「我是听刚刚带我从尘雾中出来的?那个孩子?说的?，是这两个名字没有错——你说我在开玩笑，我却觉得你是在同我们开玩笑，要不怎么能知道这两个名字呢？」 「这是占卜，拥有这样名字的?姑娘和?利安德尔的?姓氏更加匹配而已。至于您说的?另外的?情况，我们可不清楚。利安德尔家族可是正派的?家族，不知是谁在外头打着?这个旗号败坏名声?。」老管事顽固地重复了一遍，原本一直和?颜悦色，但是看到?面?前?的?女人?平淡的?神色，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好不容易将怒容收敛起?来，「是了，你们是从北方?来的?，或许不相信这些。」 第317页 「真抱歉，是我冒犯了。还要感谢你们将我们救出来呢。」娜提雅维达很快换上了一副笑脸，看了一眼莱芙所在的?位置，后者正与骑士们交流得热火朝天，接着?望向了希尔顿，「人?都已经齐了，我看今晚便在这儿住下吧。」 希尔顿点头称是，冲着?老管事说：「今晚便打搅了。」 「不必称谢。」老管事松了一口气，客客气气地说，「房间很快便打扫好了。」 -- 娜提雅维达向骑士们走去。 麦德拉先发?现了她，迅速地从莱芙的?耳后爬到?了锁骨部位藏好。 「……明明你们几个——除了莱芙之外——都年长于我，」金髮?蓝眼的?年轻男子?说，「难道只有我考虑过女儿婚嫁的?问?题吗？都想着?一被子?光棍到?底不成。」 「兰斯你说得没有错，所谓『荣誉与新娘』，不只是说说而已。」在这场对话中，莱芙不知何?时开始与兰斯站到?了同一阵营，此刻维护道，「有人?当骑士只是为了荣誉，那么自然有人?是两者皆想要的?。」 「我就?是既想要荣誉，又想要新娘的?。」兰斯贊同地看了莱芙一眼，接着?颇为老气横秋地说，「所以这样的?承诺我是不可能答应的?。让我将来的?女儿远嫁给一个老男人?——好罢，即便不是怪人?，也足够年轻，光是远嫁这一点要求，已经足够我揍他?一拳了，何?况他?还不厌其烦地说。」 骑士们都窃窃地笑起?来。 「说的?好像你真的?已经有了老婆孩子?似的?。」 「难怪你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即便是有任务在身，此刻在血气方?刚的?骑士们中间，依旧充满了轻松欢乐的?气氛。 然而随着?娜提雅维达走近，骑士们逐渐收敛了表情，刚准备要说的?话也在出口之前?就?收了回去，颇为敬畏地看着?她。 「我听到?了诸位的?对话，看来我们的?遭遇都差不多。」娜提雅维达走到?莱芙身后，后者明显是发?觉她已经来了，但是故意没有回过身来。她一抬手，将莱芙头顶上翘起?来的?两搓头髮?压了下去，接受用手指梳拢了几下，在后者的?耳边温和?地说，「看来为了我们的?女儿们，这回得努力一下了。是吧，骑士小姐。」 「为了女儿……」兰斯似乎联想到?了一些可怕的?画面?，「一想到?将来她们也会和?那些小女孩子?一样遭遇那些事的?话……我们的?目标可不能仅仅是将公主救出来。」 「是。」又一个骑士说，「只要是一想到?我答应了这样的?条件，非得除掉这些人?不可了。」 -- 老管事为他?们准备了二十六间客房，每两个人?一间房。 城堡中空余客房众多，即便是一人?一间，也绰绰有余。然而希尔顿团长特意要求，两人?一组，方?便互相照应。给老管事的?藉口，是「骑士团中的?惯例」云云。 至少对于莱芙而言，这一个月以来「惯例」都是一个人?住——麦德拉只要找个茶杯大小的?地方?就?足够安置了——终于在一个月后，她再一次面?临了需要与娜提雅维达同住一间房的?处境。 区别在于，此前?她对于娜提雅维达的?真实身份尚不了解，只将她当成一个可信赖的?人?类同伴；如今却是彻彻底底地知道了，这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危险魔龙。 棕发?骑士站在彩色的?琉璃窗前?，望向骑士团们来时走过的?路。尘雾笼罩的?范围构成一个围绕着?城堡的?环形，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进入丹塞沙漠，都会陷入尘雾中，如果没有城堡中人?的?接引，便会迷失其中。 「很漂亮的?住所不是吗？通体是纯白的?大理石，窗户则是彩色琉璃，在阳光下可真是亮堂。」娜提雅维达由?衷地表达着?她对明亮事物的?喜好，接着?话风一转，「可惜，用来储藏宝石和?金属，或是用来做观星的?地方?，恐怕这种白色，就?有些喧宾夺主了。」 「床很宽大，也很舒服。骑士小姐不来试一试吗？」 莱芙听到?了娜提雅维达在她身后拍打了几下枕头和?绒毯。 这几下仿佛敲在了麦德拉的?脑壳上一样。这个小人?在莱芙身上躲上躲下，试图找一个安稳些的?地方?。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柠檬草的?清香味逐渐灌入了莱芙的?鼻腔，驱散了沾染在她袖口和?领口的?尘雾气味。 「果然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就?会让我有些唿吸不畅了。」麦德拉终于意识到?这个屋子?里恐怕无处可以安生，从莱芙脖子?上蹿了下来，接着?一熘烟儿地跑了出去，「主人?，不用等我了，我出去透一口气。大概明天早上能回来吧。」 「别……」莱芙冲着?麦德拉伸出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后者从门缝里跑了出去，用口型比划出小人?无法听到?的?单词，「……走。」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在面?对娜提雅维达的?时候，她是何?等惊慌。 但是比起?「魔龙在身后」这件事本身，「自己?居然会为了魔龙的?存在而如此惊慌」这一点更让莱芙难以忍受。莱芙一向不喜欢自己?逃避。 莱芙转过身来，一脸无畏看向了娜提雅维达。 第318页 似乎是终于没有了在她面?前?掩饰身份的?顾忌，娜提雅维达没有像之前?那样穿上一身粗糙的?暗淡的?棉麻衣服。纯白的?丝制睡袍闪着?一种润泽的?光，然而女子?的?肌肤，却要比这睡袍的?莹白，更胜几分。浅亚麻色的?头髮?是湿润的?，虽然已经被细细擦拭过了，依旧结成了小绺绺，颜色显得比干的?时候要深上一些，有些凌乱地束在了脑后，在发?尾结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淌了几滴到?睡袍上。 睡袍薄薄地遮盖在年轻女子?的?躯体之上，原本就?是有些半透明的?材质，被浴后微湿的?胴体沾染了一些水泽，更是显得材质轻盈。 娜提雅维达没有穿鞋，赤着?一双脚朝她走来，在她望过来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莱芙越是不敢往娜提雅维达身上的?某些部位瞧，她便越是要逼自己?盯着?看。既然在实力上有所差距，至少在气势上不能露怯太多，否则恐怕没有胜利的?可能——她是抱定了这样的?念头面?对娜提雅维达的?。 心理和?行动如此矛盾，想必她的?表情在明眼人?看起?来十分古怪。 娜提雅维达古怪地瞧了她一眼，掩唇一咳，顺势扯过窗边的?一张长椅上一坐。既不朝她走来，甚至都没有再看她，只是隔着?一层彩色琉璃，看着?窗外的?日幕之景。 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娜提雅维达屈着?一条腿，原本及踝的?睡裙，堆到?了膝盖以上，双足、小腿还有两截膝盖，都露在外头，一副打算坐上好久的?姿势。 莱芙心中堆了好些话，这些话中，有四分之三是关于此次的?任务的?，还有四分之一则是她本人?对于魔龙的?一些好奇。可是这些话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一时语塞。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呆看着?娜提雅维达那身过分清凉的?打扮，目光不时追着?某粒水珠从发?尾跑到?肌肤上，接着?一串似乎很无关紧要的?话冒上了心头： 「夜里很冷。你穿得这么薄，难道不会冷吗？」 直到?娜提雅维达转过了眼来，莱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把所想的?话说了出来，而且话语里似乎带着?一种于两人?的?立场而言很不恰当的?关切。 莱芙迅速撇过头去，心道魔龙皮糙肉厚，她一个蝼蚁般的?人?类，居然操起?魔龙的?心，实在是太没有自知之明。 「我一向是怕冷的?，」娜提雅维达说，「不过骑士小姐您若肯抱抱我，摸摸我，大约就?不会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六月了，突然发现，到这个月五号，这本书就，一周岁了……（心情突然复杂了起来 第83章 娜提雅维达一边说着自己冷, 一边缩起胳膊，金色的双眸从低处望着她，那身明显价值不菲的丝制睡袍在风中?颤动, 却偏偏给人一种在雪夜中?饥寒交迫、无处为家的凄凉感。 莱芙心想，这魔龙现在分明没有任何在她面前掩饰的必要, 此刻又做出这副样子来, 不知有什么?诡计，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向后者走去。 等到她离娜提雅维达已经近到一伸手就能碰到的程度, 莱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蠢事，心里辩解，是?魔龙蛊惑人心的能力太?强，绝对不是?她心甘情愿与之多生纠葛。 于是?错开一步，走到了?窗边, 抬手将那扇窄小的琉璃窗关上：「明明张口?便能吐火，怎么?还会怕冷？贪凉还差不多……」 然?而莱芙很?快意?识到，不想要和对方有丝毫肢体接触的, 似乎并不止她一个?。 刚才自己走近娜提雅维达的时候，后者明显做出了?迴避的动作，在她走开之后才松懈下来。 她自然?知道自己不肯多碰魔龙一下, 但是?意?识到对方似乎很?嫌弃她的拥抱这件事本身, 反而让这个?拥抱显得必要了?起来。 -- 就连娜提雅维达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刚才要躲开, 见莱芙在窗边站着思索着什么?，索然?无味地站起身。 却见莱芙突然?转过身来，那双纯黑色的向来有些无神?的眼睛里冒出几分兇恶的光，接着张开双臂, 向她扑了?过来。 「您要做……」娜提雅维达话音未落，莱芙的两只手便用力地抓住了?她的两个?肩膀, 一向被修剪得光秃秃的指甲和带着薄茧的指尖的触感清晰地落在肩头?的肌肤上——凭着骑士小姐的力气，想要让她感到这等力度，恐怕很?不容易。 莱芙在把她压回到椅子上之后，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活像是?新入住一家客店的时候看着行李考虑着往哪儿?摆。 她很?快考虑好了?，于是?一下子将娜提雅维达整个?人拉进了?怀中?，紧紧地扣住。 被莱芙轻轻地拉扯几下，娜提雅维达自然?不当一回事，但是?那件薄薄的睡裙却没有这么?结实。 「呲啦」一声，从右边肩带往下到腰部，斜着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两人一站一坐，莱芙身上宽袍大袖的粗麻睡袍，便罩住了?娜提雅维达身上大片暴露在外的肌肤上，随着唿吸轻轻摩擦，像是?无数只小虫爬行其上，带来酥麻的痒意?。 娜提雅维达被别别扭扭地抱着，好不容易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背上的一只手松开了?，接着那只手摸上了?她的脑袋，接着冲着她头?发?束起来的位置，用力地薅了?起来。 第319页 娜提雅维达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骑士小姐，您在做什么?……」 --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莱芙像平常摸莉莉一样摸着娜提雅维达的脑袋。 触手之处先是?带着湿意?的微凉，接着渐渐温热起来。莱芙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娜提雅维达的发?顶，浅亚麻色的长髮?被随意?地束起，此刻虽然?没有全干，但已经没有水珠了?。这只龙闻上去像一款清甜的饮品，总之这个?拥抱并没有莱芙想像中?的那般难受。 在漫长的一瞬之后。 她没有被魔龙的尖牙咬伤。 没有被龙火燎一脸泡。 没有被魔龙的外甲划破皮肤。 依旧十?分安全。 然?而娜提雅维达不语，明显想要挣扎的样子，却又不知为何没有挣扎。 「足够暖和了?吗？」莱芙的视线下落，不期然?地看到了?缠在她右手上那一把明显已经脱离头?皮的浅亚麻色头?发?——数量大约有几百根。 她实在没想到娜提雅维达的头?发?居然?长得这么?不结实，眼疾手快地用指间把头?发?团成球之后弹到了?墙角。 「倒是?比刚才好得多了?。」娜提雅维达回答说，「不过……」 头?发?刚一落地，便消失无踪，莱芙正庆幸没有给魔龙发?现，接着又注意?到了?那半条给她扯坏的睡裙——娜提雅维达整个?背部，都已经敞开了?。 「抱歉……」莱芙本以为自己在面对魔龙时能表现得很?自然?，没想到不经意?间依旧使出了?吃奶的劲头?，火速松开了?娜提雅维达，后退了?几步，「没忍住。」 耷拉着一边肩带的魔龙姑娘笑眯眯地拢了?拢头?发?，觑着她说：「如果我是?个?平常的姑娘，早就断了?几根骨头?，身上出现十?几个?血洞……现在怕是?头?也光了?，命也没了?……您意?外的，竟有如此粗暴的一面呢……」 从语气上听来，似乎在恭维她力气大。 莱芙微窘，不免打肿脸充胖子地说：「只用了?一成力而已……」实际上即便不是?十?成，怕也有九成。 -- 狂风裹挟着沙尘，将窗户敲击得哐哐作响，透过年代久远的窗架，传来近似吹哨的刺耳声响。 这些声响随着夜色响起，里头?突然?夹杂了?沉闷的敲门声。 莱芙本在铺床，听到敲门声随手拿起砍刀，来到屋内仅有那扇窄窗之前，向外张望。 天空中?有一个?凸月和几粒疏星，原本便没有多少光线。透过染上薄薄沙尘的琉璃窗，望下去只能看到几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将窗再次打开之后，一股透骨的寒意?袭来。即便是?莱芙在赶路时已经饱尝南部的昼夜温差，依旧觉得这时候在丹塞沙漠中?开了?窗户的片刻工夫，要比露宿野外的那几夜更加难熬。 碰到面颊上的风倒不是?大，但是?迅速带走了?热量，似乎有几十?把冰做的梳子，此刻正顺着脖颈向四肢的方向轻轻地梳着。 娜提雅维达也来到了?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条睡裙，依旧是?白色，依旧看不出有任何保暖的功效，只不过好歹遮手遮脚。正好站在莱芙身后，等到莱芙被风吹得退了?一步，娜提雅维达便伸出手来，将她松松地拢在怀里。 不过此刻的莱芙没有功夫注意?到这一点。 她们住在二层，这扇窗的方向可以远远地看到半扇围墙正门，这扇门现在开着，刚才敲门的人已经进来了?。男僕们大都住在一层，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从住处鱼贯而出，整齐地穿戴着暗橘红色的制服，向门口?迎去。 「真奇怪，我记得那个?老管事明明说，『到了?夜晚，即便是?一个?神?灵在外头?敲门，也不会有人将门打开的』，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咳咳……」莱芙只要一张口?，便觉得又凉又厚重又腥臭的空气往自己鼻腔里跑，她疑心在这样的空气里呆久了?，必然?得在冻死、闷死和毒死这三种死法中?选一种。 娜提雅维达的手在她肩头?上一放，莱芙顿时觉得好受多了?，空气变得轻柔而温热，带着淡淡柠檬草味。 「这句话未尝不是?只用来唬外来者的，毕竟这样的气候，在夜间出行确实不好。」娜提雅维达注意?到莱芙手中?的刀，「今夜无论发?生了?什么?，您可不能出去。」 「我不会这么?冲动的。」莱芙拿刀不过是?习惯使然?，手里拿着武器能让她稍微安心一些。她白天已经见识到了?那阵恶臭尘雾的危险，即便看到再可疑的景象，也决没有半夜在这陌生沙漠里头?玩命的打算。 男僕们正和那个?敲门的人说话，那个?敲门者站在莱芙视野之外的大门另一侧。莱芙只能听到敲门人七嘴八舌的热切讨论，却听不清内容，只能捕捉到「妻子」、「婚礼」等几个?字眼。 男僕们似乎都相当欢喜。 「难不成，有人比我们晚了?一步，也进了?沙漠？」莱芙想到那些被萨布丽娜公?主招拢的江湖术士，心想按照这位公?主的作派，信不过骑士团，多派来一些人手也未可知。 但看这些男僕喜悦的态度，看来这个?人说不定是?已经答应了?做屋子主人将来的岳父或岳母。 第320页 「骑士小姐，我看还是?别管这些了?。」娜提雅维达要将窗关上，「到明天再说吧。」 莱芙阻止了?她，探头?往边上望去，却见周围的窗户似乎都紧闭着，「奇怪，难道别的骑士们都没有听到动静吗？」 娜提雅维达说：「也许是?因为他们都都睡着了?吧。」 莱芙刚刚动了?想要出去瞧瞧的念头?，娜提雅维达便捏住了?她的胳膊，问：「您不是?说您不会冲动吗？」 「我没有想要到城堡外头?，只不过想要见一见这个?新来的人……也许还会找希尔顿团长商量一下。」莱芙道，「我们今天可没得到什么?线索，也许这个?迟来的人会知道。」 「我不建议您这么?做。」娜提雅维达说，「这座城堡很?古怪，屋子又那么?多，我担心您一出屋子，回来的时候就找不着正确的房门了?」 「我不至于这么?差劲吧。」莱芙见娜提雅维达一脸郑重其事，倒像是?真的担心她一出了?这道房门就回不来了?，不由莫名其妙。然?而魔龙所谓的不建议，意?思就是?不许。人胳膊拧不过龙指头?，莱芙倒也不打算为了?这些小事和魔龙硬碰硬，「好罢，你?先放开我，我等明日再去找那人好了?。」 想来不过是?多了?一个?入住城堡的客人，莱芙失了?兴趣。 突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大门口?出现了?一辆四轮马车。这马车十?分高?大宽敞，整体呈黑色，车盖中?间和四角都向上尖尖地隆起，装饰着色彩明丽的各色流苏，显得颇为华丽。 这辆马车是?不是?从门外进来的，而是?要从城堡里出去的。 车上坐着一个?车夫，马车上拴着三匹马。车夫并不像这座城堡里的其余男僕一样穿着暗橘红色的衣服，而是?穿了?一件棕色的袍子。三匹马并不怎么?驯服，让那车夫用马鞭抽打了?好几下，才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眼看着那马车完全地走出了?门外，男僕们便准备将门关上。 「那个?车夫，瞧着有些眼熟，好像是?……」莱芙说出了?骑士团里的一个?人名，她和他打过几个?照面，但并没有深交。 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后者不置可否，眼神?似乎在说她草木皆兵。 「此地深处沙漠中?心，但是?你?看今日餐桌上的菜餚都很?新鲜，料想这人是?被派出去採买物资的。」娜提雅维达说，「早些休息吧。」 莱芙正想要说什么?，但又想到自己若是?再因为一点动静就想这想那，恐怕在任务完成前都没法睡个?安稳觉了?，于是?不准备瞧下去了?。 没有想到离开的马车居然?去而復返，一阵马嘶传来，接着蹄声大震。 那扇只剩下一条缝的大门里头?，硬是?挤进来一颗马脑袋，那马扬起了?蹄子，似乎发?现了?莱芙的目光，便冲着她所在的方向悽惨嘶叫着，活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莱芙掩着嘴，生生压下了?打了?半个?哈欠，「那匹马，怎么?有点像……」 那马没来得及挤进来，便被男僕门推了?出去，接着大门便严实地关上了?。想是?马夫控制住了?马车，马嘶声持续了?好久才逐渐远去。 「骑士小姐，我想您困了?，」娜提雅维达关上窗户，将莱芙推到了?床边，接着又从后手中?接过刀来，放在桌上，「该睡觉了?。」 屋中?所有的油灯一下子全部熄灭，除了?床头?的一盏， 「刚刚，」莱芙越想越确定，「那是?我的马。」 莉莉跟了?她大半年，脾气一直大得很?，平常时候倒是?莱芙迁就它的多。莱芙从来没有机会听它这样可怜地叫过，再加上她实在没有想到这儿?的人居然?会跟一匹马为难，因而一时没有认出来。 「如果马是?莉莉，那个?马夫，或许我也没有认错。」 *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刚过，我，一只巨大咕咕，回来了。 ————以下略长，没什么重点，可跳过———— 简略说一下请假条里写的病，焦虑症和抑郁症，一个轻度一个中度。现代人普遍会得一点心理疾病，不算严重。 五月下旬起，两周看一次看精神科医生，磕思瑞康和百洛特。不知道是体质原因还是安慰剂效应，我每种药每天只磕一粒，副作用依旧特别大，一天睡十二小时还感觉困，清醒的时间也是……做啥都没动力，而且在社交上逆来顺受。勉强维持生活可以，写作基本不行。 药物副作用比病本身还要让我难受，所以两个多月我就停了。 （停药这个不建议学我，我一无自杀意图，二有自救动力，三有友人支持，四没达到重度，几年前有过类似经验，且二专学了应用心理。是有了「如果停药后出了问题我有数种可行解决方式」的把握才停药的。） 停下药后那段时间就失眠啊、容易生气什么的，最近慢慢在调整。 —— 码字让我开心，太监是不会太监的。 这篇文我付出很多心血，不过没驾驭过这么长篇幅，虽然极力避免了，还是会有bug（不止是错别字）。 最近jj又重新审核了一遍，旧文的有些章节就被锁了，必须得改，改就得读，一读就被自己黑歷史辣到了眼睛…… 第321页 基于上述两条，不仅不会太监，这本一边更新，我应该会修改一下旧文。 这本完结之后，应该会整体大修一遍。 诸位阅读的时候，顺便挑一下bug就太好了，对文有任何不满也请提出，修文的时候好参考。 千万不要本来想批评几句，突然想到「完了，这个作者有心理疾病，凶了会气死去」，就不说了。我觉得得了某个病，然后靠着自己的免疫系统活下来的话，这会让人更加坚强而不是更加脆弱的。 我鸽了这么久，本来准备挨骂的，但是你们太温柔了，鸽子可以清蒸可以红烧，不能对鸽子这么温柔。 第84章 屋外风大, 吹起厚重?的尘沙，敲在墙壁和窗户上，声音震天。 往日这个时候, 莱芙早已睡着了，此?刻却精神紧张地?坐在床沿上, 看了着桌上的刀, 又看了看房门。接着觑了一眼娜提雅维达的背影，见后?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便准备起身?。 屋内的油灯，在一瞬之间全部熄灭了。 眼睛暂时无法适应黑暗，抬起头来时，莱芙只?能模模煳煳地?看到身?前挡着一个黑影——这黑影当然?只?能是娜提雅维达，但莱芙还是吓了一跳。 她?向左侧一闪, 却发现左边挡了条胳膊；向右侧避去，右侧又被另一条胳膊挡住了。当下?缩起腿来往后?一滚，等到身?子稳定下?来之后?, 却发现娜提雅维达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不许戏弄我。」莱芙迅速蹿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冲着正要过来捉她?的娜提雅维达抬起一只?手来, 做出一个止战的手势, 「到此?为止。」 淡淡的星月光芒从?窗口透进来, 她?逐渐能看得清周围物体的轮廓了，左看又看却都找不见娜提雅维达，慌乱中往后?一退，碰到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下?一刻, 莱芙脸朝下?地?被压趴在床上，一条胳膊给?拧到了后?背, 只?得用另一条胳膊拍地?求饶：「放开我！」 「我说过了，您不能出去。」娜提雅维达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落在莱芙耳畔，「如果您非要自行其是，我也只?能对您採取非常手段了，骑士小姐。」 「娜提雅维达，」莱芙挣扎了几下?，「前几日你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又……」 「骑士小姐还好意思说，前几日您不也对我很客气，谁知刚才竟对我那般粗暴了。」娜提雅维达说着，将微凉的手指放在了莱芙的脖子上面，扯着后?者的衣领，「您刚才似乎还弄破了我一件衣服，我们?是不是应该公平一些？」 「娜提雅维达！」莱芙叫了一声。 「怎么了？」娜提雅维达说着，手指没有歇着，几下?便脱掉了莱芙的睡袍。没想到在睡袍之下?，有一层白?毛衣。那件白?毛衣自然?无法在这样的姿势之下?完全脱下?来，只?能稍微扯开一点，而令她?更为意外的是，在白?毛衣下?面，竟然?还有一件睡袍。娜提雅维达不由得笑出了声，揪住了毛衣的后?心部位，「骑士小姐，您不热吗？」 「不热。你……好歹端庄一些。」莱芙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这件毛衣莱芙很喜欢，可惜只?有晚上才有机会穿，她?又害怕穿脏弄破，便发明出这种夹在两件睡袍里的穿法，此?刻突然?被娜提雅维达撞破，又是尴尬，又是捨不得，「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不许撕这件衣服。你现在可是圣咒师。」 「不端庄又如何？我实际上又不是真的圣咒师，骑士小姐不是知道?得很清楚，我没有必要在您面前伪装。」娜提雅维达慢慢地?将莱芙身?上的衣服收拾回原样，压着莱芙胳膊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唉，您这些日子来的表现可真是让我伤心，明明我们?曾经有过那么珍贵的记忆。可您在对待我的时候，还不如对一个陌生人呢。」 「我现在……」莱芙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倒宁愿你扮成个陌生人。」 做一个被蒙这鼓里的笨蛋很糟糕，但是成为一群人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则更加糟糕。 「实际上我也犹豫了许久，究竟要不是换一个身?份来此?。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不稳定因素，如果您将我的真实身?份告知您的同伴，将会对我造成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烦，而我处理这种麻烦的方式有时候是会很粗暴的。但我知道?骑士小姐您是不会愿意给?我造成这种小麻烦的。」娜提雅维达颇为愉悦地?揪起了莱芙的半边脸颊，欣赏着后?者龇牙咧嘴的样子，「何况骑士小姐您实在是太敏锐了，我这回要是再换一次身?份，您一定会很容易就发现我的，索性只?好不装了。」 「哪有伪装被人发现，居然?怪那个发现的人太过敏锐的道?理？这时候不应该反思一下?伪装的技巧不佳吗？」莱芙随口反驳着，接着某些曾经被娜提雅维达短期封存过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她?突然?意识到娜提雅维达的话和实际并?不相符合，「你这话说得没有道?理。你在我面前暴露身?份的情况，是因为给?我发现破绽的倒是少数，其余都是你故意暴露出来的！」 「这还不是因为骑士小姐有时候又实在是太不敏锐了。连着受骗了三次，恐怕第四次第五次还是会骗。哪有发现不了别人的伪装，居然?怪起伪装者装得太像的缘故？可是骑士小姐似乎不会反思自己不够敏锐，反而总是怪我骗您。」娜提雅维达说，「这样的话，我就得一直在您面前维持着身?份，想对做些什么也得忍着，这样岂不是很累？」 第322页 「这么说我敏锐也不对，不敏锐也不对了？」莱芙问。 「您要这样理解倒也没错。」娜提雅维达说着。 莱芙觉得自己简直愚蠢透顶，居然?做起来和魔龙讲道?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来。她?本来看到莉莉和那个骑士在半夜里搭着马车出门去，便一心只?在这件事上了，却忽略了身?边的魔龙才是一个会毫无理由爆发的存在。 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她?和娜提雅维达的合作实际上顺利异常。现在她?知道?了娜提雅维达的身?份，不像是曾经那般盲目地?信任着披着假面的魔龙，理论上她?占据的主动权要更大一些。然?而实际上这一点变数却始料未及地?损害了合作的最重?要的一项前提，即默契。 在女使官和骑士之前，在圣咒师与骑士之间，在守着圣殿约束的巫术使用者与骑士之间，有着无数的顺利合作的先?例，凡事有先?例可循，自然?有某种心照不宣的行为逻辑。然?而一条魔龙和一个註定以屠龙为宿命的骑士之间的合作，当真找不到任何成功过的例子。 但是莱芙深深地?知道?，除非她?能立刻将魔龙杀了，或者是今后?能永远避免魔龙出现在她?的旅途中，就必须得找到一套应对魔龙的方式，否则今日这种情况将会一再发生——她?得在为任务操心的同时，预备着接受魔龙毫无预兆的骚扰。 「骑士小姐这么不专心，我可是会难过的。」娜提雅维达试图将莱芙翻过身?来，后?者硬是拖着身?下?的绒毯挡在了自己的脸上。 在暗沉沉的房间里，娜提雅维达抬手剥一下?，莱芙便遮一下?，剥了好久才从?绒毯里剥出了一个脑袋，脑袋上的五官严肃地?皱了起来，显得相当严肃。 「我依旧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让我出门去。」莱芙说得中气十足，语调配合着此?时的姿势，违合感?十足，「目前已经有确实的证据说明，我们?的个别同伴和马匹受到了这座城堡中的人的控制。我只?是想去见见那个新来的人，或许再去查验一下?在别的屋子里面，是否有别的骑士不在房间里——我有理由推测，实际上受到影响的人马比我们?看见得要更多。然?而我们?至今没有在城堡中的男僕们?身?上找到丝毫破绽。在这种敌明我暗的情况下?，我想要去稍做探测是很有理由的。您却说我一出屋子就会迷路……这听起来太像是不合时宜的玩笑了。」 「骑士小姐再像现在这样突然?变得一本正经的话……」在黑沉沉的屋子里，娜提雅维达脸上的神情看不怎么清楚，声音微微有些哑，「……我可就要亲你了。」 莱芙拧起了眉头，显然?娜提雅维达并?没有在听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更没有打算要配合，此?刻又说出这样戏弄人的话。 「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一种威胁？在遥远的东方，还有人将燕子口水当成珍贵的药膳，你的亲吻，大约很滋补吧。」莱芙有点生气又觉得好笑，单是她?能记得的，魔龙对她?做出类似于?亲吻的动作就已经有好几次了，此?时她?决心要和娜提雅维达槓到底，便暂时将羞耻心抛之脑后?了，「你这是怎么了，娜提雅维达，之前你亲我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给?我做过预告的。」 「遥远的东方……在希克纳大陆。第一次听说，那儿有人，还有燕子……唔……」娜提雅维达神情微妙地?捂住了嘴。 莱芙缩回脖子，她?刚刚向娜提雅维达的脸撞了一下?。 虽然?屋里什么也看不清，但是莱芙这一下?的准头极好，而且力度控制得也很精准，活像是预谋已久——若是力气稍小一点，也许就碰不到；而若是力气再大一些，恐怕莱芙的数粒牙齿便要带血飞出了。 「您……」娜提雅维达没有再说下?去，欲言又止中带着一丝惊慌，终于?松开了她?。 -- 等到莱芙翻身?坐起后?，很快觉察出了一种尴尬的气氛。 莱芙一向知道?魔龙有好几副面孔，这下?她?似乎戳到了某个开关，没脸没皮的魔龙突然?变得矜持了起来。 这魔龙的性子实在是古怪得要命，就像是刚才讨了一个拥抱结果反而躲开了一样；在莫名其妙地?用亲吻来威胁之后?，只?是被她?碰了一下?，竟然?又露出了一副受了登徒子欺负的模样。 这样一来，莱芙几乎要误以为自己对娜提雅维达骚扰良久，不顾对方拒绝，硬是要死缠烂打。她?呆了一会儿，略微回味了一下?刚刚那个非常草率的亲吻，这和之前的拥抱一样不糟糕，给?她?的感?觉同样像是在偷尝一款清甜的饮品。 莱芙略微有些心虚，又将刚才那段话重?提一遍，客客气气地?说：「……总之你得告诉我，我现在不能出去的理由才行。」 「咳，」娜提雅维达轻轻柔柔地?说，「您知道?我会占卜，然?而这种能力在此?处受到了不小的限制。我刚才稍加推演，预料到若是在夜里离开自己的房间的话，将会导致一种不可测的混乱。您还记得刚才餐后?老管事对我们?说的话吗？」 「他特意说了好几遍，『早些睡下?，晚上不要出门』。不过，我以为『出门』，指的是到城堡外面。」莱芙看向房门的方向，「能被这一层薄薄的门板挡在外面的危险，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危险；如果是厉害的危险，这一扇门恐怕也挡不住。」 第323页 「人类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里面总是会有这样的情节：主人公因为种种理由来到某处，房屋的主人告诉主人公不许做某件事。主人公却总是不听从?劝告，偏偏要去做那件事，最后?他们?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几乎害死他们?。」娜提雅维达说，「不应该不听从?主人的警告。」 无论莱芙怎么说，娜提雅维达只?有一句话：「别开那扇门，否则我们?都会陷入危险。」 「你把你、我和他们?，称为『我们?』吗？」莱芙问。 「不能吗？」娜提雅维达问。 「也许在目的上，我们?暂时是相通的。」莱芙说，「但是我和他们?过热会中暑、冷了会着凉，在遭遇到强大敌人的时候随时有可能缺胳膊断腿……在面对危险这一点上，你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娜提雅维达沉吟了一会儿，「骑士小姐，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误解……难道?您认为，身?为魔龙，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遇到值得称道?的危险吗？」 「我很难相信不是这样。」莱芙说。 「我很希望您能继续保持这种误解下?去，但是您都这样说了……好罢，反正您迟早也会知道?的。」谈起这个话题让娜提雅维达有些不自在，「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当然?记得，你有这么高，这么大。先?是这样，然?后?那样……」莱芙站起身?来，望向天花板，两只?手在黑暗中比划着名魔龙的庞大体型，由于?紧张和恐惧，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接着……一口就将那位先?生给?烧成了灰……」 莱芙对于?这一幕一直心有余悸，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被魔龙烤焦。 人类本能地?会偏向人类一些，即便那个人表现得相当可恶。人类首先?是人类，然?后?才是好人坏人；魔龙首先?是魔龙，而魔龙的定义和恶龙相同。 看到那样一幕，她?不会去想那个人是不是死有余辜，只?是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烤焦的人。 莱芙当时真觉得自己会变成另一团焦炭，时至今日，看见魔龙的时候，她?还时不时会有这种担心，正是这种担心，使得莱芙不至于?被自己那些偶尔产生的对魔龙的单纯而愚蠢的念头所?动摇。 「……然?后?，你用爪子将我勾了起来，差点将我摔死。」 娜提雅维达脸上的笑意微敛：「再之前一些呢？」 「再往前……你受了重?伤，快要死了。」莱芙实际上只?将娜提雅维达的出场状态当成了系统的设定，所?谓「重?伤的魔龙」，重?要是「重?伤」这个结果，而重?伤的原因根本就无关紧要，此?刻一提起来，莱芙才稍觉有些奇怪，「我之前倒是没有想过，究竟谁能伤到你。」 「那您还记得上一次在柯利弗森林的圣堆底下?，我们?遇到的东西吗？」娜提雅维达问。 「……另一个魔龙的精神体。」莱芙说，「在强大魔物在死后?，会在生前重?要的地?方，留下?许多精神体。你的意思是，能够伤害你性命的，就是这种精神体？但当初那个精神体，似乎你不怎么困难就解决了……现在提起这个话题，难不成，在丹塞沙漠中也有？」 「骑士小姐可真是一点就通。」娜提雅维达赞许地?点了点头，「先?母留下?的不只?是精神体，还有许多遗产。此?外，她?还留下?了一些麻烦的东西。」 「麻烦的东西……」莱芙说。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简而言之，根据我的一些较为年长的朋友的说法。在我出生的那段时间前后?，先?母对于?异类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友善，尤其是对人类。她?帮助过流民建立国家，比如您见过的，柯利弗森林底部的小人之国；她?甚至有过一些异族挚友，给?他们?留下?了召唤的阵法，让其后?代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向她?求助。」娜提雅维达说。 听魔龙提起「朋友」一词，莱芙拧起了眉头，在她?印象里魔龙总是独来独往。像她?这样强大的老魔物，若是再有几个同样强大的老魔物朋友，就变得愈发难以战胜了。 「她?的挚友的家族由于?暗黑龙族的帮助，往往能在世俗上获得许多成就。比如，索菲……那只?毛髮柔软的绵羊的祖先?，」娜提雅维达瞟了一眼莱芙身?上露出一线的白?毛衣，「还有玻莉斯的祖先?，当然?还不止这些。 「暗黑龙族的召唤阵，在流传的过程中，逐渐失去了原先?的意义。这些后?代们?有的不知道?这东西的真实来歷，有的只?当成是祖上之物，并?不打算使用，有的即便是知道?了这些召唤阵的传说，也都当成了天方夜谭。 「先?母的足迹踏遍了四片大陆的所?有地?方，因此?也将遗产藏在了各处。在她?过世之后?，这些地?方便产生了精神体。这些精神体的力量有的较为强大，有的则较为弱小，不一而足。在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便是被其中一个精神体所?灼伤的。」 莱芙两手相扣，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长久以来，她?一直有一个疑惑，此?刻听了娜提雅维达的话，那个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您这样的神态，莫非是……难过……您大可不必我为难过，因为最后?的胜利者是我。那个精神体没有杀死我，还让我变得更强大了，我从?那个地?方收穫了许多遗产。最重?要的是，之后?还遇到了试图在人类面前保护我的骑士小姐——虽然?即便是没有您，那个人类也丝毫无法对我构成威胁；但是有您的存在，让我很开心。」娜提雅维达望向莱芙。 第324页 莱芙听得出来，魔龙这话好歹算是一种夸奖，但是她?此?刻真的笑不出来。 「第一次对您感?兴趣，是在占卜的时候。我先?做出了一次占卜，结果是：那个讨人厌的人类男人将会极大地?妨碍我的路途，他将会给?我带来巨大的威胁。我的预测到，如果那个人类男人从?我手中留住性命，那么他接下?来的旅途将充满惊人的幸运。而您这一切中，所?起的作用只?不过是卖给?了那个男人一只?羊而已，并?不值得注意。令我意外的是，第二次占卜的结果完全不同：那个人类男人消失了，而您或多或少地?走上了和他相似的旅程，也占据了原本属于?他的那一份幸运。」 「您说的幸运，指的是什么？」莱芙问。 「具体来说，」娜提雅维达的目光透过黑暗锁住了莱芙，带着探寻的意味望着她?，「我发觉只?需要与您在一道?，总能精准地?找到那些宝窟的地?点。」 莱芙勐咳了一声，脸一阵青一阵白?，几乎不知道?在此?刻该说些什么才好。在黑暗中，莱芙松懈了表情控制，在意识到娜提雅维达看得清楚的时候，硬是挤出了一个笑。 在占卜之中预见到那位出场即被杀死的游戏主人公的命运变成了她?的，这证明了她?的行为的确是夺取了主人公的气运。而身?为游戏的主人公，一切资源理所?当然?地?被排布在她?所?经行的路线上。 无怪乎她?总有一种感?觉，即每一个任务下?来，在金钱方面获得奖励似乎都有些缺失。她?每一个任务能直接从?任务主那里获得的，主要是勋章，以及骑士等级的提升。在金钱上，b级及以下?的任务能获得的金戈沙币在一百枚以下?，a级及以上的任务，在金钱方面也往往并?不会有太大差别。即便一年只?做一个b级任务，收入也足够骑士过上很宽裕的生活了。然?而，但凡在武器、坐骑、服装等上面有所?要求，再多的钱也都只?是打水漂。 从?任务主那里获得的钱只?是小头，大头是在打败怪物之后?直接获得的钱。 莱芙本来也疑惑过为什么后?一种赚钱的设定凭空消失了，一直以来只?当是自己在抢占主人公气运之后?，游戏便自然?而然?地?阉割掉了一部分。 现在一想，这些钱原来是被魔龙给?昧去了。 娜提雅维达接着说：「您真是我的幸运星。比如说上一个任务，我还没有卜测到那儿会有金窟，您就自动去了那里。只?要跟着骑士小姐，总能有好运。」 莱芙一向觉得自己知足长乐，她?很少为失去的东西遗憾，也不会纠结于?得不到的东西。 然?而在这个当口，在魔龙说起那些金子和宝石的时候，在那双金色的眼睛的凝望之下?，莱芙发觉自己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内心有一个魔鬼在咆哮着：「还回来，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可恶，夺走了一就算了，居然?还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拿着我的钱给?我放贷，收那么高的利息……刚开始送给?我的那一笔宝石，本来迟早也都会是我的……可笑我拿着本来迟早会属于?我的东西，居然?还会觉得过意不去……」 「呀，骑士小姐您这又是怎么了？」娜提雅维达眨了眨眼。 「我很替你高兴，」莱芙勉强维持着镇定，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滴血，「你能得回，属于?自己的遗产。」 「您是应该为我高兴。」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似乎意有所?指。 莱芙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娜提雅维达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望了她?一会儿，接着话风一转，「那个害我受了重?伤的精神体在当时的我看来十足强大，而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就不算什么了。自然?的，精神体的力量是可以被吸收的，虽然?外族对于?这种力量的利用效果不如同为暗黑龙族的我熟练，但是这就足够滋生出许多格外强大的怪物了。先?母的力量高深莫测，我无法预料每次遇到的精神体会有多强大。」 「你是说……」莱芙强行将念头从?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财宝中收了回来，「此?地?也有这样的精神体，而且这个怪人，就是通过这个精神体，才获得了某种力量。」 「正是如此?。所?以，依照着对于?先?母力量的了解，在面对这个怪人的时候，我也未必能够轻易的全身?而退。」娜提雅维达用颇为期待的目光望着她?，「说不定，还得指望着骑士小姐救我呢。」 -- 夜已深了。 临睡之前，娜提雅维达用三个坐垫，在床的中间隔出了两条界限。 「抱歉了，骑士小姐，我对羊毛制品有些过敏。」说着假意咳嗽了一下?。 「好……」莱芙分明知道?这话是藉口，「……这样也好。」 莱芙背过身?去朝着娜提雅维达睡下?，却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睡着。她?轻轻地?转过脖子，回过头去一看，只?见娜提雅维达裹着毯子，缩在床边上，一副生怕她?在睡梦中越过界来被触碰到的模样。莱芙觉得颇不是滋味。 在迷迷煳煳间，无数唾手可及的财宝在她?眼前飘来飘去，最终都被笑眯眯的魔龙收入囊中，莱芙心酸地?强迫自己忘记。 心酸了许久，她?突然?意识到，即便是将她?完成所?有任务和打败所?有怪物所?得的全部财富加起来，其实也是无法达到系统货币值显示上限的。甚至这些钱还及不上魔龙的任意一笔遗产，或是当初送的那一笔宝石的十分之一。她?隐约觉得自己之所?以产生强烈的贪婪，是源于?娜提雅维达有意的误导，而这种误导是为了试探什么。 第325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啦…… 第85章 骄阳似火, 空气滚烫，路上没有多?少人。 在?路旁，莱芙流着汗, 拼命拉扯马缰，然而那匹枣红马非但?不肯往前走, 还硬是往后退了几?步, 回到了树阴底下。 「我就说这匹马不好，早就该换了。」麦德拉站在?莱芙的肩头, 「期限很紧张。我们?还得赶路呢，它倒一点都不肯配合。」 莉莉龇牙咧嘴，作势冲着莱芙的肩头一咬。 「你看?，它还吓我来着！」麦德拉尖叫地跳到了莱芙的脑袋上，「管管它。」 莱芙知道小人和莉莉有仇怨, 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边上有一个妇人，手里拿着几?颗芜青。莱芙唤她过来，买下了她手中的芜青。接着手举芜青, 想要引诱马向前走。马在?走了几?步之后发觉咬不着，便又住了步，大?睁着眼睛, 朝她脸上喷了几?口热气, 露出几?分瞧不上她把戏的意思。 莱芙抹了一把汗, 把芜青递到了马嘴边，好脾气地说：「你饿了吧，快吃。」见?莉莉纤尊降贵地嚼了一口，莱芙略微宽心, 谁知这马不知道见?好就收，吃了几?口全部吐了出来。 别的也就罢了, 莱芙见?不得浪费粮食，当下又急又气，拉长了一张脸。 麦德拉在?一旁煽风点火：「诶呀，你看?那边不是有一个马店吗。不如我们?去瞧瞧吧，买上一匹好马，干什么要惯着它？」 也是事有巧合，街边的确有一家马店。看?上去门面很小，但?是装饰得相?当精美，门前挂着各式马具。 一个肥头大?耳的伙计正站在?马店的门口。 莱芙上前询问：「有没有好马卖？」 那伙计见?她衣服上缝缝补补的痕迹甚多?，一看?便是一个穷鬼，不耐烦地上下扫了她几?眼：「马倒是有，你买不起的，问了也白问。」 「你倒是先报个价钱看?看?。」莱芙说。 「最次的马，也要一枚金戈沙币。」那伙计说，「顶好的马，那就得几?百几?千个金戈沙币了。」 「哪有这么贵的。」莱芙一听便知道这伙计在?漫天要价，心里打了退堂鼓。 「瞧吧，我就说你买不起吧。」那伙计「嗤」了一声，「兜里没几?个戈沙币，就别充大?款。」 「主人，主人……您不是有好多?宝石吗？」麦德拉在?莱芙耳边怂恿，「这个人他瞧不起你，让他瞧点厉害的。」 「可?……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些宝石的来源……不太干净吗……」莱芙对娜提雅维达给的宝石一直花得很小心翼翼，因为她总有担心着魔龙某一天会上门来和她连本带利算清楚。按照魔龙要求的利息，利滚利，算到现在?她已经还不清了，但?即便这样，她也不敢乱动本金。她偶尔会用魔龙的钱来救个急，但?是手头一宽裕之后便会填上这个空缺。 这一回，莱芙不知怎么的，有点想花这笔钱了。 马店经常能见?，但?是莱芙习惯了过得抠抠索索，有了一匹马之后便心满意足，没有考虑过换新的，因此从来没进去瞧过。 她看?了眼不愿走路的莉莉，又看?了眼趾高气扬的伙计。 不应当。 她明明腰缠万贯，受这些气实在?不应当。 「既然买不起，就不要呆在?门口。」伙计叫出了几?个同伴，要来赶她。 莱芙意念一动，手里有了一粒葡萄大?小的紫水晶，举起来向马店的伙计示意了一下。没等?后者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到褡链里虚掏了一把，再?拿出来的时候，抓了满满一把金戈沙币，金币的边沿从指缝中茂盛地挤了出来。 伙计的眼睛立刻就直了，背也弓了起来，身子立马矮了三分之一，笑容可?掬地说：「店里最好的马，就是为您这样的大?财主准备的。」 莱芙举起那只握着金戈沙币的手，财大?气粗地做出一个像是要撒钱的动作，结果只落下了一粒金戈沙币。 那伙计蹲下了肥胖的身子去捡，耳朵和眼睛尽力捕捉着，等?什么时候第二枚金币会落下来，接着便听到了莱芙的声音从他头顶幽幽地传来：「我买不起好马，就给我来一匹你们?这里最次的马吧。」 那伙计失望非常，但?又不敢怠慢了莱芙，把金币在?衣摆上擦擦干净，将她迎了进去：「那您，一会儿?再?瞧瞧马具……」 莱芙答应了一声。 谁知伙计之后牵出来那匹劣等?马，居然瞎了一只眼睛。 莱芙问：「没有别的马？」 伙计答：「价钱要贵一点。」 「牵出来看?看?。」莱芙既然已经进来了，断然没有空身出去的道理。 第二匹马出来了，的确五官俱在?，但?居然是一匹未断奶的小马驹，个头还没有一只老狗大?。 马一匹接着一匹被?伙计牵出来，价钱报得越来越贵，然而品质一个比一个糟糕，有歪鼻子歪嘴的，有缺耳朵缺尾的，甚至还有矮个前腿折个后腿的…… 莱芙越瞧这些歪瓜裂枣，越想到莉莉的好处，冲着伙计一伸手：「我不卖了，钱还给我。」 「客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那伙计道，「付了的钱，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您瞧这马都跟定?您了，您就把它牵走吧。」 第326页 莱芙意识到不对，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 谁料伙计赶着一群马跟了上来。那些马举着奇形怪状的脑袋，踩着高一脚低一脚的步伐，向她沖了过来。纵使莱芙跑得不慢，终究还是被?那群马拱到了一堵墙上。 她浑身上下都是高高低低的马，稍微动一动，也只是把自己从一只马边上，移到了另一只马边上，连想用胳膊拔个刀都做不到。 莱芙使足了劲，在?马堆里使劲往门口蠕动，终于看?到了拴着莉莉的地方，又悔又喜地几?乎哭了出来。 然而希望的火焰才刚冒了个火星子就被?扑灭了。 枣红马凝望着她，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似乎很悲伤，好像在?说：「你怎么就这么抛弃我了？」接着悽惨地叫了一声，挣断了缰绳，一忽儿?就跑了个没影。 至于麦德拉，早就在?马扑过来的时候就逃之夭夭了。 独留下莱芙在?原地，任由一群马拱着，拱着……又热又累，空气也很稀薄，但?是莱芙始终没有放弃从马堆里逃出的打算，使劲地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 -- 就在?她快要从马堆中逃出生天的同时，莱芙摔下了床。 从床上摔下来的不止莱芙一个，另一个人在?她之后掉了下来，正好把莱芙当成了软垫。 莱芙睁开眼来，低下头一瞧，看?见?一个包着头巾的脑袋正好搁在?她胸口部位，脑袋的主人比她矮一点，虽然没看?到脸，但?瞧着苇杆似的小胳膊，应该是个细细弱弱的小姑娘。她刚才梦到被?马堵在?墙上，之所?以气闷感会这么真实，应该有这个小姑娘的功劳。 莱芙抬起手来，却发现手中握着一根冰冷的带有花纹的细棒，将那细棒举到了眼前，才看?清是一条鞭子。 随手把鞭子丢在?一边，莱芙将压在?她身上的小姑娘往边上一推，接着坐起身来，略微有些迷茫地观察着周围环境。 旁边是一张床，床边落着一条厚毯子，还有一个落在?地上的大?藤框，框里有许多?皱巴巴的衣服，一些衣服散落在?地上……整个屋子里头的墙壁地板家具以及其余物品，看?起来都很陌生。显然这并不是她昨夜入住的那个房间。 她明明记得自己接了任务，和骑士团一起进入沙漠，晚上同娜提雅维达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现在?怎么…… 莱芙的目光转向身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衣服上满是破洞，这些破洞遍布从袖口到裤腿的各个地方，在?后背上尤其多?，而且破洞的形状统统都是细长条，破洞的边缘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虽然从破洞中露出来的皮肤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但?是这些破洞明显都是莱芙刚才手里握着那条鞭子的杰作。 拜娜提雅维达所?赐，莱芙向来对自己在?睡着之后的自制力相?当没有自信。那条龙曾经要好几?次说过莱芙在?睡着之后对她做了些很不堪的事，清醒的时候老实巴交的人一睡着便成了一个动用暴力的坏痞。即便莱芙知道魔龙好骗人，对于这点依旧将信将疑。 此刻见?到这小姑娘同她睡在?一处，身上似乎受了伤，而且造成这些伤的兇器正好在?她手中，莱芙不由得怀疑自己先是梦游到了此处，然后就…… ……这栋城堡只有三个女?性，眼前的人如果不是娜提雅维达，当然只能是艾莉西娅公主了。 莱芙看?了看?眼前少女?朴素的装束，以及身旁的衣篮和皱衣服，想到她曾听人说过，艾莉西娅公主在?不得继姐待见?的时候，曾经做过许多?诸如浣衣之类的粗活。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又想到娜提雅维达说过，如果夜里开了门，便会导致一种不可?预料的混乱，那她如果在?梦游的时候开了门，也许就导致了眼前的这种「混乱」局面。 然而面对这种目前看?来最为合理的解释，莱芙有些难以接受。 找到了她需要拯救的人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的处境实在?有些尴尬。 小姑娘翻过身了，露出脸来。 莱芙并不知道艾莉西娅公主的长相?，看?到这张脸，第一反应是和萨布丽娜公主一点儿?也不像，反而和娜提雅维达很像。继姐妹之间长得不像理所?当然，但?长得如同从娜提雅维达的小一号模子里刻出来的就很古怪了。 虽然身体小了一些，衣服破旧了一些，但?是张脸分明就是娜提雅维达的脸！只不过原先是一张成年女?子的脸，现在?这张脸却是一张十三四岁少女?的脸——比起艾莉西娅公主的年纪还要小一些。 「……」莱芙心中交杂着失望与气愤，眼前的这一幕越看?越像是魔龙的恶作剧，手下用力推了几?下，「娜提雅维达！起来！」 魔龙小姑娘的两只小手在?空气中抓了几?下，轻轻地哼了几?声，接着睁开了金色的眼睛，那貌似吹弹可?破的——实际上即便把那脸放在?沙地上揉几?遍也不会有任何伤口——白皙面颊上是一派天真纯良。 在?醒来之后见?到了莱芙，魔龙小姑娘在?一瞬间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色，似乎第一眼没有认出她来。 「啊，是骑士小姐呀。」声音也同人一样变得嫩了一些，魔龙小姑娘冲着莱芙笑了笑。没有起身，用一只手撑着脑袋，金色的眼睛望着莱芙，目光向她身上扫来扫去，接着笑容逐渐深起来。 第327页 「你……」莱芙一开始还是兴师问罪的口气，被?娜提雅维达用这般露骨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不由得毛骨悚然，「……你瞧着我干嘛？」 「啊，只是觉得骑士小姐现在?这个模样，也非常不错。」魔龙小姑娘的神情愈发微妙起来。 莱芙由于太注意眼前人了，以至于到现在?才开始想到：不仅仅是眼前这屋子，不仅仅是娜提雅维达，或许她自己也有所?变化。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那件泥巴色的麻布睡袍换成了一件丝绸质地的艷红色长裙，腰带上镶嵌着红宝石，长裙在?小腿肚边上开叉，右边脚踝上戴着一条银色的铃铛脚链，脚上没有穿鞋，可?以看?到 脚指甲被?花汁染得红红的。她刚刚在?发现鞭子的时候，居然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指甲同样被?花汁染红了，手腕上戴着一圈圈的黄金手钏，手指上则一共戴着三枚红宝石戒指。除了身上的打扮之外，变样的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莱芙说着，走到了房间里的一面铜镜前面。 「不是我。」魔龙小姑娘的声音从莱芙身后穿来，「我还没来得及想到可?以对您做这些事呢。」 铜镜中的女?人，浓妆艷抹，成熟而明艷，五官分开来瞧，都像是莱芙几?年后可?能会成为的样子，但?是组合在?一起，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股陌生感。个子高了一些，面颊和身体上的肉也稍微厚了一些，眼里闪烁着敌意，看?起来养尊处优，趾高气扬，只要遇见?点不顺心的事便要生气。莱芙抬起左手，宽松轻薄裙袖往下滑落，露出一截戴着金手钏的丰满胳膊，指头摸向镜面，几?乎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她。 镜中人之后，一个只及此刻莱芙胸口高的小姑娘慢慢走近。那小姑娘又瘦又小，穿着破旧衣服，身上满是鞭痕，头上戴着粗使女?仆戴的头巾。 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大?的蛮横，小的温顺。蛮横的那个叫萨布丽娜，温顺的那个叫艾莉西娅。她们?的归宿是利安德尔家」，听起来像是一群顽童手牵着手唱出来的歌，又像是几?个阴魂不散老怪物掐着嗓子挤出来的咒词。 「这看?起来真像是……」像是男僕们?那段话里的恶毒姐姐和可?怜妹妹。 莱芙皱紧眉头，转过身来。 魔龙小姑娘等?在?了一个特殊的位置，莱芙一转过身来，前者的脑门正好撞到了后者的胸口。 「……做什么？」莱芙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镜面上。 魔龙小姑娘抱住了莱芙的腰，不让她走，脑袋埋得更深了一些：「我正在?试图理解您，骑士小姐。怪不得您喜欢这样做，感觉确实不错……」 「你……胡说什么……」莱芙的面皮涨红了，又羞又气地去推娜提雅维达，而后者虽然体型小了，力气却还是一样大?，怎么使劲都扒拉不开来，「放开。」 「不放。」魔龙小姑娘说。 「我们?现在?这样，」莱芙又问了一遍，「真的不是你搞的鬼？」 「不是。」魔龙小姑娘说。 「那你……应该也有办法，变回来吧……」莱芙忍气吞声，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 「我不愿意。」魔龙小姑娘任性地说。 「那你……」莱芙正欲发作。 「我没法变回来。」魔龙小姑娘环在?她腰间的手没有松开，抬起微红的一张脸来，金色的双眼漾着湿润的水泽，「您要知道，即便是魔龙，也是有局限的……」 莱芙觉得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真话。娜提雅维达这厮表演欲甚是旺盛，变成小姑娘模样便立马像模像样地撒起娇来，让人实在?难捱。 -- 屋外突然传来了「嘭嘭嘭」的敲门声。 莱芙被?娜提雅维达缠得无法分心考虑别的，此时才终于挣脱了开来。 她跑到门边，发现门从外头锁着。接着走到了木窗边上，但?是摸索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开窗的办法。 窗外的人很急，高声地催促着什么，说的话里带着很浓的奇怪口音，加上周围似乎热热闹闹地挤了一堆人，更是嘈杂难辨。 那扇木窗本该从下面向上掀开，莱芙却一直在?往左右方向使劲，在?急切之下，给她掰断了一根木梢。她索性后退一步，一脚踹去，整扇窗四分五裂，木头碎块一片一片地向窗外落下去。 正好砸在?了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央，传来了一片嘘声。 此楼倚街而建，可?以望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应该是绿洲里的某个市镇，和丹塞沙漠中那座独立于光秃秃沙漠中的城堡完全就是两个地方。 楼下是一辆高大?的尖顶马车，车上装饰着各色流苏，马夫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车上也许还乘着什么人，被?帘子挡着看?不清楚。这辆马车莱芙是第二次见?到，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是昨夜。 车前的三匹马中的一匹就是莉莉，上一次见?到这匹马，还是在?梦里。 可?是眼前的发生的一切，却比梦境还像是梦境。 同伴和莉莉出现在?面前，总比去了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要好，莱芙心中稍宽。 这辆马车很显然就是冲着她和娜提雅维达来的。 「来这里做什么的？」莱芙没有可?以要表现什么情绪，但?是这话一说出口，就显得兇巴巴的。 第328页 此时，一个原本站在?人群中的男子转过身来。他年纪在?三十岁左右，棕发黑眸，脸色苍白，留着一搓黑色的短鬍子，显得英俊而刻薄，右颊上那块极其独特的菱形胎记让莱芙一下子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就是那个娶了艾莉西娅公主的怪人。 男人如鹰般的目光隔着人群锁住了莱芙，接着用带着异域腔调的口音说：「我是来找吉尔伯特家的两位小姐的，料想您就是其中的一位了……你们?的父亲曾经在?多?年前答应了我一个条件……」 * 作者有话要说： 当你们看到这一章的时候，说明我下一章存稿已经写好了…… 为了应对不可抗力，一边写一边存点稿子…… 第86章 「请问, 您说的吉尔伯特家，难道就是我们家？」莱芙客气地问，但?是声音一从嗓门里出来, 便显得粗声粗气的，还带着一种?不受控制的雀跃情绪。 「您难道要装作不认识我不成？」利安德尔先生的话中带着一丝很容易察觉的不满情绪, 他向着楼下围观的街坊摊了摊手, 说，「真是要命了。在我来之?前, 就派人把彩礼送给了她，她现在穿了我送的衣服，戴着我送的饰品，这就不认帐了吗？」 莱芙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向房间里一瞟, 搜寻着她平常永远都?放在身边几尺之?内的砍刀，却怎么也没有找到。没有武器傍身，此时有些心慌。 娜提雅维达似乎知道莱芙在找什么, 从地上捡起鞭子，递到莱芙手里，说：「骑士小?姐先凑合着用吧。」 楼下看热闹的人里头, 有好些人早就听说过这门亲事, 也有些人原本不知道, 现在也搞清了来龙去脉。 「吉尔伯特老爷生前老是提起您，您是姓利安德尔的吧？瞧着不像本地人，您是哪儿的人？比想像中年轻了好多呀。」 「这车可真阔气，准新郎瞧着也很精神。当初救了老爷子的性命, 又解决了女儿的终身大事。这家人真是好福气。」 「可惜吉尔伯特老爷过世得早，要是再晚个?两年离开, 就能亲眼?看着女儿出嫁了。」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莉安德尔家的小?女儿出现在了窗口。 当看到那破旧的衣服，瘦小?的身躯，那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还有那张无?辜而可怜的面容时，众人的心都?快碎了。自从吉尔伯特老爷子过世之?后，小?女儿艾莉西?娅就没有出来抛头露面过，但?是这家大女儿的骄纵任性却是邻里皆知的——但?是谁也想不到这个?狠心的姑娘居然能对亲妹妹做出这种?事情来。 「吉尔伯特老爷子生前，是有意让您娶二?小?姐的。」一个?人对利安德尔先生说。 「萨布丽娜——就是姐姐——她可是我们这儿有名的野蛮丫头，又兇狠又泼辣，不然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人娶她。吉尔伯特老爷子的好名声全给她败尽了，您可别被?她现在的样子给骗了。」 莱芙从娜提雅维达手中接过鞭子，对摺了几下握在了手中，楼下众人的议论字眼?像茶壶倒水一样灌入她的耳朵里。 比她矮了一个?头的魔龙小?姐两只手背在身后，仰视着她，促狭地说：「听起来，骑士小?姐是个?坏姐姐呢。」 在楼下，姓利安德尔的男人等得不耐烦了，说：「还请快些下来吧，您要的礼金已?经给了，别的要求我也都?答应了。希望小?姐您能屡行承诺，把您妹妹交给我。既然这是老爷子的意思，我确实?没有办法娶您了。但?是我给您的礼金您还是可以继续留着，只希望您能不要再纠缠您妹妹了。」 「这么一听，骑士小?姐您这个?坏姐姐，似乎是为了想要抢自己?的妹夫，才把我打成这个?样子的。」娜提雅维达说着抬起了一条手臂，袖子上血痕满满，但?是莱芙知道在布料之?下的肌肤上，就连一个?蚊子包大的伤口都?没有。 「别闹。」莱芙说。 只隔着一层楼，何况袖子上的血痕又那么显眼?，楼下的人自然是看到了，又是一片同情之?声。 在利安德尔先生用来接新娘马车之?后，还跟着四辆马车，马车上装着一些礼品，但?大部分地方是空着的，为的是把新娘的陪嫁用品带回去。这四辆马车上各自坐着两个?穿着暗橘红色衣服的男僕，其中一个?男僕看到这一幕，还没有等到男主人说话，便为将来的女主人打起抱不平来了，对莱芙说：「尊敬的小?姐，您妹妹之?后可是我们的主子了，您别想再这样待她。」 莱芙听出来这是丹塞的声音。这个?男僕正是救莱芙出尘雾的人，曾经同她说过好长一段话，又正好和那个?沙漠同名，因此莱芙一听便认出来了。 利安德尔先生颇为不满地瞪了一眼?丹塞，后者便不说话了。 此时不在沙漠中，因此丹塞没有戴着遮掩口鼻的面罩。从这儿看去，倒是一个?长得颇为清爽的年轻人。莱芙觉得自己?在骑士团中还是很显眼?的一个?人，丹塞曾经和她见过面也交谈过，现在和她说话的态度，却仿佛完全忘记了这段经歷，而是彻底地把她当成了未来女主人的恶姐姐而已?。 这种?转变让莱芙毛骨悚然。 「我一看到她的模样就觉得不忍心。」利安德尔先生说着，深深地向娜提雅维达望去，目光中充满了怜惜，接着在看向莱芙的时候，便换了一种?脸色，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地说，「您还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吧。我可不想要让您的妹妹继续在您身边受折磨了。」 第329页 「这话说的当真好听。」娜提雅维达冲着楼下望去，轻声对莱芙说，「如果?不是知道这个?男人的底细，那些可怜的艾莉西?娅们，恐怕会觉得这个?男人是要救她们出魔窟吧。」 「现在该怎么办好？」莱芙问。 「看样子也只好上了他的马车，去到他家中了，反正我们昨夜就是住在那里的。」娜提雅维达说着扯了扯莱芙的肩膀，在旁观者看来，像是妹妹在哀求姐姐了。 莱芙手中握紧了鞭子，冲着楼下喊道：「请等一会儿，我先给妹妹换身体面的衣服，好好打扮打扮，再跟着你走?。就等两三?刻钟的工夫。」 利安德尔先生当然不会连两三?刻钟的时间都?不肯给她们。 莱芙从地上的旧衣堆里捡了几件，将窗户塞住了，屋内的光线顿时变得很暗。然后插着腰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沖娜提雅维达说：「对于现在发生的事，该怎么解释？」 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怎么看呢？」 「每一个?在丹塞沙漠中的旅人都?会被?问到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利安德尔家，而现在——不知道那些答应了将来给那个?怪人做岳父的人处境如何了——我们没有答应，接着就变成了萨布丽娜和艾莉西?娅这一对姐妹，将要与那个?怪人成婚……」莱芙说，「这是一种?循环，无?论如何，到了丹塞沙漠里的人，似乎总要重复经歷同一件事。」 「而这个?循环的结果?，艾莉西?娅必定会死，」娜提雅维达指了指自己?，「其余的人就不知道了。」 「如果?这个?循环不停下来，」莱芙说，「即便是我们将艾莉西?娅公?主救出来，之?后还是会产生其他的受害者。」 「这也不一定。」娜提雅维达说，「只要想办法不让人进?丹塞沙漠去就好了。这个?沙漠的名声本身就不好，偏偏就有不知好歹的人硬是要闯进?去。正是这种?不听劝告的莽撞行为，才导致了亲人的悲剧……骑士小?姐，您要做什么？」 莱芙抬起手来，把脸上涂抹的口脂、腮红等等全部搓掉了，接着将戒指、手钏一样一样摘下来放到桌上，然后把腰带解开，裙子也脱了下来。见小?个?子的娜提雅维达正盯着她瞧，随手将脱下来的裙子抛过去，正好罩在了娜提雅维达的脑袋上，兇巴巴地说：「快点换上。」 「穿骑士小?姐您穿过的衣服吗？」娜提雅维达把衣服从脑袋上摘下来，捧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你不是有办法把衣服弄干净吗？」莱芙微赧，只穿着薄薄的里衣，俯下身去 ，从藤框里捡出几件衣服来，翻了一遍，找出几条尺寸合适的。 这个?场景里的东西?真实?得吓人，好似姐妹俩真的在这屋子里生活过好些年似的。这户姓吉尔伯特的人家是普通的商户，这些衣服虽然没有什么破损，但?是材料都?普通得很。还没有来得及洗的衣服一瞧便是被?穿过的，有着汗味、菜味、还有淡淡的脂粉味，皱巴巴的，带着一点湿意。 在系统背包里有一些莱芙穿惯了的衣服，但?是一来莱芙刚刚发现这个?背包现在似乎被?锁定了，打不开来；二?来那些衣服的尺寸也不合适，便也只好因地制宜了。 莱芙想要忽略污垢，把一件衣服往上套，终究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冲着呆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娜提雅维达说：「怎么还没有换上？……对了，能帮我把这件，还有这几件都?弄干净吗？」 娜提雅维达点了点头。 莱芙终于换上了一身较为朴素的衣服，虽然和她平常的穿着还是不一样，但?是终于觉得舒服多了。 她照了照镜子，发现一头棕红色头髮披散在肩头，又长又有光泽，显然是经过好好保养的头髮。于是拿起剪子，毫不犹豫地剪断了一半，又上手几下，揉得乱糟糟的，在脑后束成一把。接着捡起娜提雅维达刚摘下的头巾戴上，把头巾的侧边往下拉，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又往自己?腰间塞了不少衣服。 做完之?一切之?后，她又从晚上取暖的炉子里捏了一把灰出来，在手里揉开了，在脸颊、脖子和手上都?涂了一遍，最后看了看镜子里灰头土脸的人，才终于满意了。 娜提雅维达已?经将那些宝石制品全部都?收了起来，身上穿了那一件艷丽的红裙子，显得过分宽大。这件裙子显然是为了此时的莱芙这样身形的人准备的，穿在娜提雅维达娇小?的身躯上，像是一个?华丽的布袋子。现在的娜提雅维达就像是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样，裙子下摆有好一截拖在地上，在上身部位本该贴合着身体曲线的地方也是松松垮垮的，袖口里露出两截烤鱼杆一般的细手臂，显得又可笑又可怜。 莱芙弯下身子，将娜提雅维达大腿边松松垮垮的布料往上一提，堆在了腰上，接着拿出刚刚找到的针线，结结实?实?地缝在了一起。在进?行了极为粗糙的修改之?后，娜提雅维达好歹走?路的时候不用担心踩到裙摆了，但?是腰上却平白?无?故地厚了两层。配合着柔软轻薄的丝绸料子，那些蜈蚣般的针脚显得极为突兀。 娜提雅维达忍不住撇了撇嘴，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好了没有，已?经三?刻钟了！」楼下的人已?经等急了，忍不住催促，「如果?再不出来，我们就可要破门而入了。」 第330页 「好了，马上就来！」莱芙带着娜提雅维达往门边走?去。她不知道为什么那扇门怎么都?打不开，想要照着破窗的方法，索性把门也弄破了了事，娜提雅维达却阻止了她。 小?身板的魔龙走?到了窗边，将刚刚莱芙用来堵窗的旧衣服一件一件取了下来，冲着楼下等了许久的男子，娇滴滴地说：「我马上就从这里跳下来，您能接住我吗？」 吉尔伯特家的二?小?姐平常很少抛头露面，周围的街坊只记得她小?时候便是一个?清秀的孩子，只是一直不怎么打扮。此刻她依旧不施一点粉黛，一张清烫挂面的脸稚气未脱，却已?经显露出了几分引人倾倒的风姿。 利尔德尔先生看着他将来的小?妻子，眼?睛都?直了，见她撒娇着要从窗口跳下来，忙道：「小?心一些。」 「你到底愿不愿意接着我？」娜提雅维达跺了跺脚。 「当，当然愿意。」利安德尔先生说着张开手臂。 娜提雅维达一提裙摆，脚踩着窗台，接着一跃而下。 等到莱芙来到窗边的时候，便见到利安德尔先生倒在地上，娜提雅维达踩着他的肚子站起来，飞快地跑上马车去了。 还没等利安德尔先生站起身来，便见到一个?膀大腰粗的黑脸妇人也从二?楼窗台上跳了下来，屁股在他胸口重重一墩，跟在娜提雅维达之?后上了马车。 在上马车的时候，莱芙近距离认了认，发觉三?匹马中的一匹马的确是莉莉，但?是马夫却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骑士，两者只是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 利安德尔先生的身体倒是强壮，被?这样两个?人一压一踩，从地上起来之?后依旧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只冲着车里问了一句：「艾莉西?娅，那个?女人是谁？」 莱芙粗声粗气地回答：「我是吉尔伯特家的老妈子。」她刚才出现的时候本就化着浓装，而且只与利安德尔家来的人只有一面之?缘，现在卸了妆换了衣服又抹了黑灰，一瞥之?下自然很难将她认出来。 利安德尔先生将信将疑，正欲再问几声。 娜提雅维达从马车里挤出一个?脑袋来，两手捧在胸前：「求求您了，让她跟我去吧。她与我太亲近了，我实?在离不开她的……」 接着她又说了几句，莱芙正支着耳朵听着，这时候在马车的角落里头，一个?红色的小?东西?突然动了动。这东西?虽然有拳头大小?，但?是却灵活得像一只跳蚤，蹦跶起来就往莱芙的胸口蹿，莱芙用手在小?人落到目的地之?前接住了，捧在手心里。 「莱芙我好想你……莱芙你怎么变大了……」麦德拉拨动着双手双脚，仿佛在空中游泳似的，「哈哈，莱芙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真好笑……」 「我们快些动身吧。」娜提雅维达在马车外说，「好不容易才说通了姐姐，现在她正在楼上生闷气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莱芙一边听着马车外的对话，一边分心问麦德拉：「你昨晚出去，有探得什么消息吗？」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麦德拉摇摇头，「我去马厩里找莉莉凑合了一晚，谁知道一醒来就成了这样。」 利安德尔先生在马车外面表示要与自己?将来的小?妻子同坐一车，但?是被?娜提雅维达含羞带怯地堵了回去，只好上了另一辆马车。接着马车转了个?方向，加速离去。 曾经的街坊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想到，照吉尔伯特家现在的景况，是养不起佣人的，却也没法子提醒利安德尔先生了。 娜提雅维达钻回了马车里，就看到莱芙正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来抓去——她刚才一松手，麦德拉就从她的领口钻了进?去，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娜提雅维达伸手往莱芙腰上一搭，掌心鼓出来一个?不断蠕动的小?包。冲着那个?小?包一捏，便将麦德拉挤了出来，衣服却没有破。娜提雅维达捏着气息奄奄的小?人塞回到莱芙手里。 莱芙接过了，两只手捏住了小?人后腰上的衣服，恶狠狠地说：「昨天你临阵脱逃也就罢了……才一见面就玩这种?把戏……」 麦德拉喘了一口气，很快恢復了活力，见娜提雅维达在一边，不敢造次，抱着莱芙的一只手指，亲热地叫着「主人」。 「关键时刻指望不上你……」莱芙恨铁不成钢，「真不知道带你出来能管什么用。」 「哼，」麦德拉不服气，「说不定莱芙你很快就要求我帮忙了呢。」 「我只求你不再惹事就行。」莱芙说着，用另一只手去掀马车边上的帘子。 这架马车四面都?被?罩着，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估摸着时间，恐怕已?经走?了老远。 莱芙一掀开帘子，先是闻到了一股子尘雾的味道，这股子味道就和她在丹塞沙漠中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又腥又臭，让当时的她几乎濒死。一闻到这个?味道，莱芙一下子便将帘子重新放下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只是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这股尘雾居然没有侵入进?马车里来，而且即便她将马车的帘子拉开来了，那片看似浓稠厚重的尘雾，却显得根本没有丝毫杀伤力。 屏住唿吸，再一次拉开帘子，眼?前的景象相当骇人。 她看见尘雾之?中出现了人、街道、房屋，街上甚至还有牲口。但?是这些东西?就像是用沙子制作的雕塑一样，被?风一吹，便开始迅速地垮塌滑坡。那些人和物的模样都?是如此生动逼真，色彩艷丽，但?是不断地建立又消逝的速度却又是如此之?快，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似的。 第331页 在浓稠的雾气里，根本无?法分辨马车行进?的方向。 -- 不知过了多久，尘雾渐渐散去，眼?前就是昨夜住的那座城堡。 在午后的阳光下，正门大开，一条藏青色的长地毯铺展开来，身穿暗橘红色长袍的男僕们侍立两侧，迎接男女主人。 马车到了门口停下，利安德尔先生牵着他的小?妻子从马车上下来，跟着下来的是一脸黑灰的莱芙。 利安德尔先生交代了几句，便把娜提雅维达和莱芙交给了管家带进?去，说了一句「在这里生活的规矩，全听管家的」便离开了。 莱芙目送着一个?男僕解开马匹与马车相连的绳子，牵着三?匹马去了马厩。 「别东张西?望的，没见识的婆娘。」昨天还对众人非常客气的老管事，此时说话却恶声恶气的。 莱芙很快意识到的老管事的话是冲着自己?说的，低声应了句「是」，便低眉敛目。 一路上走?去，城堡里的每个?人都?变了张脸。昨天每一个?男僕都?和老管事一样对于陌生的客人殷勤招待，然而现在即便是主人将来的妻子就在面前，却都?不假辞色；除了刚才在马车上为了「艾莉西?娅」抱不平的丹塞，每个?人都?生怕露出一丝友善的意味来。 一个?男僕手里端着几十个?盘子，横冲直撞地从相反的方向走?来，撞上了娜提雅维达。如果?不是莱芙扶了一把，恐怕娜提雅维达就要狼狈地摔上一跤。那男僕却连句话也没留下，迳自端着盘子走?了。 小?小?的娜提雅维达眼?周红了一圈，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拉着黑脸婆子的胳膊，嘤咛了一声：「莱芙……」 「……」莱芙拍了拍娜提雅维达的小?手，「别怕，我护着你。」 「要在利安德尔家过日子，不像小?门小?户，有很多规矩要守的。」老管事对男僕的举动见怪不怪，带着二?人上了二?楼。 凭着记忆，莱芙意识到他们去的方向，似乎正好通往昨晚住的那个?房间。捏了捏袖中拧着一团的鞭子，心想这当然可以当个?武器使，但?终究不怎么趁手，她还是想用原来的那把砍刀。不知道砍刀有没有留在那个?房间里。 「有什么规矩？」娜提雅维达怯生生地问，「我一定会听话的。」 管事哼了一声，一边带着她们往里走?，一边说：「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能与除了主人之?外的青年男子说话；第二?条，夜里不能出门；第三?条，这里没有别的女人，缝补活儿都?要你们来做……还有别的规矩，夫人您在成婚之?后会慢慢知道的，如果?犯了随便哪一条，您和我们的下场都?不会好。」 三?人来到了一扇门前停下。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老管事给安排的屋子正好就是昨晚住的那一间，莱芙稍觉安慰。 「到了，就是这里。」老管事沖莱芙道，「你这婆子就安排在……」 娜提雅维达接口说：「让她和我一起住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不惯的。规矩里应该不包括，不能和女佣人同处一房吧。」 老管事盯着莱芙的那张黑脸看了许久，昏花的老眼?没瞧出什么破绽来，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要反对，又看了看娜提雅维达，用警告的口气说：「倒也不是不行。明天就是婚礼了，可不要在此之?前惹出什么事来。」 「明天？这么急吗……」莱芙指了指娜提雅维达，「可我家姑娘才这么小?。」 「不小?了。」老管事拿钥匙开了门，对娜提雅维达说，「明天就是婚礼了，恭喜夫人。」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恭喜的意味。 进?了门之?后，莱芙欣喜地发现，自己?的砍刀还有那件毛衣都?在这屋子里。 两餐未吃，刚才提心弔胆，没有觉察；现在稍微放松了一点，莱芙便觉得饿极了，娜提雅维达说她带了一点烤鱼过来，正要取出来，这时候有人敲门。 莱芙将门打开，发现门口并没有人，只在门口放了一个?挺大的食盒。拿进?来打开一看，食盒里头装着一大块面包、一盆烤肉、几块甜点、一壶热羊奶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水果?。 两人饱餐一顿之?后，天完全黑了下来。 娜提雅维达走?到了门口，握上了门把手，「骑士小?姐，您就没有好奇，天黑之?后开了门，会是怎么样的景象吗？」 「这是当然了。」莱芙问，「可是，你之?前的意思，似乎是叫我趁早打消这种?好奇。」 「如果?不出去的话，我明天可就要与那个?怪人成婚了。」娜提雅维达的脸上挂着一丝委屈，配合着小?胳膊小?腿，格外惹人爱怜，「您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争取一下十月初的日万活动，晚上九点还有一更。啾。 第87章 「这扇门, 真的能打开？」莱芙问。如果没?有?娜提雅维达的警告在?前，她听?到老管事说「夜里不能出门」，虽然不至于硬碰, 但是不至于开条门缝都不敢。但是白天看到的景象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她疑心娜提雅维达所说的那种不可控的混乱, 或许就是意指那些用沙子堆积起来, 随机又消散了的人和东西。 「昨晚不能打开，但是现在?可以。」娜提雅维达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看到楼梯，也看不到走廊，只是一片黑沉沉的尘雾而已，带着?一种非常熟悉的危险的味道，娜提雅维达向莱芙递过一只手, 说，「我们出去看看如何？」 第332页 看着?娜提雅维达冲着?她伸出的那只手，莱芙心里有?些打鼓：「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吗……」 「骑士小姐, 这样谨慎可一点都不像曾经的您。」娜提雅维达这话不知是在?讽刺还是在?夸奖。 「我这样谨慎，还不是拜你?所赐。」莱芙说。 「您能一直这样谨慎下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娜提雅维达将门缝又开得大了一些, 半个身子挤了出去了, 「既然您不想去, 就让我先去为?您探探路吧。」 没?等莱芙反应过来，娜提雅维达的另外半个身子已经到了门后，接着?门很快关上了。 「喂，娜提雅维达……」莱芙拿起砍刀来到门边, 抬起手来敲了几下，「你?还听?得到吗？」 她虽然知道凭着?魔龙的实力不必畏惧任何怪物?, 即便是受了伤，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也能够癒合；但越是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却越是忍不住想起初见时?魔龙那濒死的模样。那个能限制魔龙的能力并且将她重伤的东西，这里也有?一个，而且说不定会更强。 无论?如何，让伙伴冒险——即便这个伙伴是魔龙——而自己悠闲地等在?安全的地方，莱芙觉得这种做法有?些不讲义气。 正打算开门出去的时?候，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娜提雅维达一副大受惊吓的样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 「外面?有?什么？」莱芙问。 「倒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但我暂时?不能告诉您。」娜提雅维达缓了缓神色，「就是看了也许会有?些伤眼睛，我再出去几次，找一个合适落脚的地方。」 「没?有?危险就好，但是『伤眼睛』又是什么意思？」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没?有?来得及回答，又来来回回地去了门外头十几次，这才终于停了下来，说：「我想我已经找到规律了。」 说完便拉着?莱芙出去。 -- 仅仅是离开门的瞬间，就给莱芙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让她忍不住惊唿一声。 她发觉自己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脱落，整个人都矮了几寸。而自己身边的娜提雅维达却在?不断地长高。 「这是怎么回事？」莱芙大约能猜到，这是从昨夜到今早的变身过程的相反程序，她在?变回原来的样子。 但是毕竟上一次变身是在?睡梦之中，这次却是切身的体验，感触自然不同。有?东西原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突然失去知觉，然后脱落在?地上——这是她如果没?有?亲身经歷过，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来的经歷。这让她联想到白日里在?马车帘子后面?看到的景象：那些风化成?沙子的人和建筑物?。她不清楚身上的脱落过程什么时?候会结束，疑心会不会索性?将她整个人都变成?沙子？ 「别害怕，我刚刚也体验过几次。」娜提雅维达安慰道，她刚才还能被被莱芙拎小鸡一样地捏在?手里，现在?手臂一伸便能把后者搂入怀中了。 好在?这种诡异的身体变化似乎是有?终点的，在?莱芙变得和原来一般高矮之后，就停了下来。 娜提雅维达也不知是怎么在?这片遮着?视线的雾气里面?辨认方向的，带着?她直行，转了个弯之后又走了一段，之后眼前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扇门的形状。 娜提雅维达伸手一推，里面?一个女人听?到了动静，惊唿了一声，嗓音尖锐刺耳。 门里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她长着?一头金色的长捲髮，脸蛋有?几分婴儿肥，身材娇小玲珑，显得十分可爱娇俏。白皙圆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对海洋一般的蓝眼珠子，此刻那双眼睛正满是惊慌地望向从门口走进?来的黑脸婆子，显然吓得不清。 「你?……你?是谁……」在?过去的一天里，这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以至于此刻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别怕，我是来帮您的。」莱芙先是看了一眼身后的娜提雅维达确认是本尊，接着?恭敬而心疼地望向了门内的小姑娘，问，「我想，您一定就是艾莉西娅了吧？」 「我……对，我就是艾莉西娅。」金髮小姑娘的眼框一下子红了，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抹了一下眼泪，抽噎着?说，「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能过来可就太好了……」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莱芙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了一半：「我终于找到您了，艾莉西娅公主，您的姐姐也很担心您。」 艾莉西娅只顾着?抹眼泪，根本没?顾得上听?莱芙在?说些什么，不住地点着?头：「太好了……呜呜呜……那些人好兇。我还以为?……呜……还以为?这些活都要我来做。你?一定会缝衣服吗？……我根本就做不来……呜呜呜……」说着?退后了几步，指着?放在?桌上的几块布片，然后抬起手来继续抹眼泪。 这时?候莱芙才注意到，艾莉西娅的手指上已经被针戳了好几个血洞，不由得十分心疼。 桌上的布片呈暗橘红色，和男僕们身上衣服的颜色一样，仔细一看，分明就是男僕的衣服材料。 「我小时?候就学?过做衣服。这几块布料剪的形状居然都一样大，不过，我没?见过这样裁剪的。」莱芙拿起两?片布料，摊开在?手里，「裁的倒是很整齐。早就有?缝过的痕迹了，倒像是先缝好了的衣服，然后再剪碎了再要您缝似的。这简直就是在?拿人消遣。」 第333页 老管事刚才说的规矩中的一条，就是要做缝纫活，谁知道缝纫活居然包括了男僕的衣服。 娜提雅维达在?莱芙之后进?了门来。 那金髮姑娘在?看到了娜提雅维达之后，似乎比看到了莱芙还要惊讶：「大人，您……娜提雅维达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语气相当恭敬。 莱芙有?些疑惑：「艾莉西娅公主，难道您和娜提雅维达之前就见过面?吗？」 「我……我不是，那些人说我是艾莉西娅，但是我……」金髮小姑娘涨红了一张脸，拿起手帕遮住了脸，偷瞄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吞吞吐吐地说，「大人神机妙算，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就算我隐瞒也没?有?用……我是……我是兰斯……」 说着?凑近了娜提雅维达，双手合十，轻声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请您……请您……务必不要传出去……尤其?是……尤其?是莱芙……」 「我听?到你?在?叫我，怎么了？」莱芙抬起袖子来，蹭掉了脸上的黑灰，露出了真面?目，冲着?金髮蓝眼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兰斯小妹妹，请问还需要姐姐我教您缝纫技巧吗？」 兰斯的一张脸涨红了，鼻子一皱，刚刚停掉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拿起放在?桌上的重剑，拔出剑鞘，颤颤巍巍地将剑刃往脖子边上一搁：「身为?骑士，我绝对……呜呜呜……不能忍受这等侮辱……」 那把重剑相对于兰斯此刻的体型而言，是个庞然大物?，莱芙生怕那条握着?剑的细胳膊受不了重量就被压折了，一抬手便将剑抢了过来，兰斯自然跟过来抢剑。 「奇怪了，不过是变成?女孩子而已，怎么能算是侮辱？」莱芙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着?兰斯，「根据某种规律，在?穿过一次女装之后，之后你?必然将会喜欢上穿女装的感觉。你?看这件裙子，多合身啊。」 「你?把剑还给我。」小姑娘要来抢剑。 莱芙另一只手高高举着?重剑，让兰斯小姑娘怎么蹦也够不到，「别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怪俊的。」 「娜提雅维达大人……你?看她……呜呜呜……」兰斯泪汪汪地向唯一的旁观者求助。 身为?圣职人员，娜提雅维达从一进?门来就不苟言笑，听?了兰斯的话，才缓步踱到了莱芙身边，将剑抢了过来，又教训的口吻说：「莱芙，您这样也太不庄重了。」 莱芙收敛了笑意：「您说的是。」 娜提雅维达把件还给兰斯，严肃地说：「你?也应当为?自己反醒，在?任务中做出一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我们是为?了比自身更加崇高的存在?而奉献。」 「大人教训的是。」兰斯红着?脸低着?头，指了指莱芙，「不过……不过得先让她答应，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 娜提雅维达挑眉，看了莱芙一眼。 莱芙说：「我答应。」 -- 三人交换了刚刚过去的一日一夜的经歷，兰斯和娜提雅维达的遭遇几乎相同。无非是变了模样，被认作艾莉西娅，接着?被迎嫁的马车载了回来。不同点在?于，艾莉西娅名义上的那个姐姐，兰斯并没?有?见到。 「那与?你?同住的骑士呢？」莱芙问。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兰斯搔了搔脑袋，「我从早上醒来开始，就没?有?见到过他。」 「为?什么我们的经歷会不一样？」莱芙思索着?。 「面?对男僕的要求，」娜提雅维达说，「他是不是答应了。」 「什么要求……」兰斯想了想，「对！他的确答应了要将女儿嫁给利安德尔家?！娜提雅维达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猜测而已。」娜提雅维达说。 由于娜提雅维达在?场，莱芙和兰斯之间并没?有?再爆发矛盾，接下来莱芙便开始教兰斯缝纫。 说是缝纫，实际上只需要将衣服碎片按照原样缝起来就可以了。 莱芙和兰斯合力，先将碎片拼合成?大概的样子，接着?莱芙拿起两?块邻近的衣料，做了用针的示范。 「既然你?会缝，就不能帮一帮我吗？」兰斯略微有?些抗拒，抬起她白皙娇嫩的小手来，娇声细气地说，「这双手一看就是用来拿刀拿剑的，我可没?有?做女工的天赋……」 「嘭」，莱芙一巴掌拍在?桌上。 兰斯缩了缩脖子，「你?……您别以为?你?现在?比我高，就可以……可以欺负我了……」 「瞧一瞧，」莱芙将手举到了兰斯面?前，展示着?虎口和每一根手指的第二指节处在?用刀时?磨出的厚茧子，和后者的手对比了一下，「这才是用刀用剑的手，」接着?又拿起了针，「但是也可以用来拿针线。没?有?人是天生会做针线活的，我瞧你?刚刚拿针的手势倒是有?模有?样的。」见兰斯略有?几分动摇，继续循循善诱，「真的特别容易，一学?就会。」 「真的吗？只需要按照你?说的做……」兰斯拿起针来，按照莱芙的指导用针，「就行了吗？」 莱芙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问。「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要去哪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啦。我不是鸽子，叫我知更鸟。 第334页 第88章 兰斯也跟着莱芙转过身来。 「看?你们太专心了就?没有叫你们。」娜提雅维达微笑着指了指门, 「我需要去确认一些东西，你们继续吧……」 两人目送着娜提雅维达出门，接着对视一眼,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就?在兰斯将剑架到她脖子上之前，莱芙率先做出了投降的姿势：「放心, 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绝对不会欺负你的。」 「你……」兰斯气?极，「别?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瞧！噁心！」 莱芙夸赞道：「你好漂亮。」 「那?还用说。」兰斯小姑娘嘴角一勾, 过了一会儿脸色突变，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两块布料拧在一起，「『漂亮』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 「你现在就?是?个女孩子，」莱芙说，「而且我从来不会掩饰对于别?人优点的夸赞。」 「那?面对同样一张脸。」兰斯问, 「怎么以前没见你夸我英俊？」 莱芙盯着兰斯小姑娘的脸仔细看?了看?，发觉后者的五官实际上并没有怎么变样，只是?稍微细腻柔和了一些而已：「说来也真怪, 以前看?你只觉得五官周正一点……谁知道头?发一披开，小裙子一穿上，居然变得该死?的甜美……」 「住嘴, 我可不想和你打起来, 但?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可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兰斯咬牙切齿, 顺手将莱芙刚刚缝好的两块布料拿在手中，「我老早就?觉得你是?一个古怪的人。明明是?个女人，自己不喜欢穿裙子喜欢穿裤子，偏偏不喜欢别?人穿裤子而喜欢别?人穿裙子。」 「什么意思？」莱芙问。 兰斯说：「意思是?你看?见俊男人没有什么反应, 眼珠子反而老是?在漂亮姑娘身上打转。在男人堆里，你向来相当沉闷, 但?是?如果对方是?女孩，你立刻表现得像是?一只求偶的孔雀一样；说起讨姑娘欢心的俏皮话来，你比十个男人加起来还要厉害……我几乎要怀疑你骨子里是?不是?和我一样，都喜欢漂亮姑娘。」 「这绝无可能。」莱芙略微拘谨地坐直了身子，「只是?对美好事物，忍不住欣赏和赞美而已。」 好在兰斯似乎只是?随口一提而已，接着指向莱芙缝的线迹，说：「你再看?看?这个，正常女孩子怎么会缝出这样的东西来——扭曲，粗糙，简直像虫子咬出来的！」 「实用性比美观重要得多。」莱芙说，「就?比如，娜提雅维达大人今天身上穿着的裙子……」 「你可别?告诉我，那?件裙子是?你缝的。」兰斯说。 「虽然裙子不是?我缝的，但?是?腰上是?我改的。」莱芙说，「不到半刻钟，我就?改好了。」 兰斯说：「怪不得，那?件衣服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腰部了。」 「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你还根本就?不会缝。」莱芙拍拍兰斯的肩膀，「小妹妹。」 「……别?叫我小妹妹。」兰斯咬着牙，「我很快就?能学会了。」 -- 当娜提雅维达终于回到门内的时候，发现兰斯小姑娘正得意洋洋地向莱芙显摆着自己的针线活。 「……你瞧，我现在有没有资格说你缝的差劲？」兰斯手里拿着一大块衣料，足足由五块布料组成，构成了从衣袖到前襟的部位，看?起来很有模样，「虽然我在决斗时输给了你，但?是?在这方面你必须得承认我比你强。」 「你比我强。」莱芙真心夸赞，「兰斯你真是?我见过最有女工天赋的人，一般人还真不能一下子做得那?么好。」 兰斯听了莱芙的夸奖之后相当得意，丝毫没有品出其?中的讽刺意味来，十指灵动地穿针引线，见娜提雅维达回来，还特地向她展示了自己的作品。 娜提雅维达慈祥地说：「你们能懂得友善合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后半段的「友善合作」过程中，兰斯不知是?为了在娜提雅维达面前表现，还是?为了要和莱芙比赛，抢着干完了大多数活。 「还好你们来了。」兰斯看?着手中完整的长袍，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恐怕是?今天夜里是?没有办法做完的。老管事拿了这件衣服来让我缝，一副如果在明天天亮之前看?不到衣服，就?要杀了我的样子。我本来还以为，我就?要因?为这么窝囊的理由死?去了。」 「我们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莱芙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如果离开得再迟一些，说不定也会送来要缝的衣服，被拖住了就?过不来了。」 「男僕们在利安德尔先生面前还算是?对我恭敬有礼，但?是?一背着主?人，对待我的态度立即大转弯，活像是?狱卒对待罪犯似的。他们昨天还对我客客气?气?的，今天我还没有都没有做，他们就?对我厉声呵斥。」兰斯小姑娘可怜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想起了什么，眼睛又湿润了起来，「他们还不给我吃东西，我都快要饿死?了。只有一个丹塞的男僕肯为我说话。」 「丹塞？」莱芙说，「等会儿，我们先确认一件事。听你的意思，难道利安德尔先生是?亲自去接你的，而且丹塞也在场。」 「这有什么问题吗？」兰斯不解。 「是?时间，时间有问题。」娜提雅维达沉吟良久，「兰斯，那?个怪人是?什么时候去接你的？」 第335页 「在上午，具体什么钟点我也不知道。」兰斯回答说。 「利安德尔先生亲自去接的你，队伍中有丹塞。天将晚的时候，你们回到了城堡，带你上楼的人是?老管事。」莱芙说，「对吗？」 「的确如此。」兰斯说，「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因?为我和娜提雅维达大人在几乎同样的时间遇上了同样的人。同一个人，是?如何做到，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方的？」莱芙说，「我本来以为来接你的，会是?另一波人。」 莱芙不由得想到了她从马车帘子外看?到的情景，那?些仿佛用沙子构成的逼真人形和建筑，飞快地建立接着又飞快地消失。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她的猜测，兰斯像是?憋了很久的话，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总之现在先不管这些了。就?是?那?个叫丹塞的，他偷偷拿了东西来给我吃，但?是?这件事我还没有讲完，非常重要你们必须得听。他和我商量着要在明天的婚礼上，趁乱杀了利安德尔先生。」 「居然还有这一出？」莱芙很快想到了，她和娜提雅维达在门口拿到的那?个食盒很可能就?是?丹塞放的。丹塞从一开始就?表露出了对「艾莉西娅」的好感，之所以在她们的时空没有露面，多半是?因?为在「艾莉西娅」身边多了一个黑脸婆子的缘故，「那?你答应了吗？」 「我没有给出确切答案。毕竟比起那?些兇恶的男僕，利安德尔先生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好人，他温文有礼，没有说过任何难听的话，也没有对我有丝毫冒犯。相比起来，倒是?丹塞一见了我就?毛手毛脚地对我拉拉扯扯，还想要亲我……我原先对于他的行为没有怎么在意，但?是?现在看?起来……」兰斯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莱芙你别?这样看?着我，也不许笑……现在回想起来，他是?分?明是?把我当成了姑娘，想要来与我撩骚。」 「难怪，」莱芙说，「觉得你漂亮的不止我一个人。」 「莱芙，」娜提雅维达说，「怎么能在同伴正伤心的时候戳人痛处呢——兰斯，说说你的打算？」 莱芙只好闭了嘴。 兰斯瞪了莱芙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我有利安德尔先生在场的时候，我还稍微安全一些。若是?利安德尔先生不在了，我落到了那?些恶僕人手中，恐怕就?不仅仅需要做缝补活了，而是?要经受更?加残酷的虐待……但?是?丹塞却偏偏对我说，如果不立刻动手的话，利安德尔先生之后会折磨我，还会杀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信他的话。我只能确定一点，就?是?这里的僕人和主?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放任主?仆之间的矛盾发展，而不参与其?中，不管究竟是?哪一方有了损失，总会让我们的任务更?加便利一些的。」 莱芙心想按照兰斯的脾气?，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应当会这样沉得住气?才?对。 娜提雅维达赞许道：「你做得不错。既然他的计划就?在明天了，那?就?等到明天看?看?，究竟结果会如何吧。」 「我也这么想。但?是?我偏向于认为利安德尔先生在整个事件之中更?为关键，毕竟已经确认了，他活了许久，容颜未改，必定是?个怪物。」莱芙说，「而且只要利安德尔先生消失了，将来的艾莉西娅们失去了要嫁的人，男僕们根本没有理由去为一个不存在的人寻找妻子。还有……」 兰斯抬起小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还是?等明天再说吧。娜提雅维达大人，今天我们三?个就?得暂时住在一起了，实在是?太冒犯了。床让给您和莱芙，」说着起身，将四把椅子并在一起，勉强组成了一个可以躺着的地方，从柜子中拿了一条备用的毯子，整个人往椅子上一缩，四个椅面的宽度加起来对于现在的兰斯而言居然相当合适，即便是?她伸直了腿睡，也还有富余的长度，「我睡这儿就?可以了。」 莱芙看?着金髮小姑娘的身体缩在椅子上，难免会想到椅子的缝隙将要硌到她娇嫩的皮肤，椅面的宽度不够一个翻身就?会摔下来……不由得心中微微发酸，恨不得以身相替。反正她自己是?风餐露宿惯了的，没有地方睡，在地板上凑合一晚，也比在森林草地上睡觉舒服得多了。即便知道眼前的姑娘实际上是?兰斯，她此刻依旧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情，要莱芙看?着小姑娘睡着硌人的椅子，她实在不好意思自己睡舒服的大床。 「骑士小姐，您在看?什么？」娜提雅维达在莱芙耳边轻轻问。 「我觉得伙伴之间，还是?要同甘共苦的好。」莱芙说，「我睡地板。」 话音刚落，屋内的油灯瞬间便熄灭了。 莱芙感觉自己腰上一紧。 娜提雅维达一只手提着她的腰带，将她扯到了床上，用毯子盖上，接着自己也躺到了旁边。 「你就?别?客套了，我又不是?为了你……」兰斯在椅子上翻了个身，椅腿相碰发出一连串「嘎啦嘎啦」的声音，她似乎已经很困了，很快便唿吸平稳，打起了轻微的小唿噜。 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似乎有些生气?，但?是?后者莫名其?妙地生气?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便没有多想。 她闭上了眼睛，正在酝酿睡意，突然觉得有一只手往她腰间摸去，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第336页 娜提雅维达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用半边身子压住了她。四目相对，莱芙看?到眼前那?双弯弯的金黄眼睛，腿有些发软。 「发生什么事了？」兰斯睡得快醒得也快，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保持着战斗时的敏锐，听到了莱芙的尖叫，身体立刻就?弹了起来，四把椅子在瞬间倒了一地。 在下一秒，她很快就?握着重剑立到了床前，对于娜提雅维达的身份有所顾忌，不敢仔细去瞧两人的睡姿如何。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在和骑士小姐商量一些事情而已。」娜提雅维达轻轻地松开了莱芙的嘴，「莱芙，你刚才?问了什么来着？」 「我……我问了……」莱芙心道明明是?这魔龙先惹出来的动静，居然还指着她来找藉口，当真可恶，但?她又偏偏不得不找藉口，「大人刚才?出门，是?去确认什么东西？」 「哦，」娜提雅维达说，「这个吗，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没出事就?好。」在发现并无危机之后，兰斯立刻就?松懈下来了，回到了原来睡觉的地方，这一回索性连椅子也懒得搭了，将重剑抱在怀里，直接裹着毯子，脑袋一靠墙就?睡着了。 莱芙本以为有个兰斯在边上，娜提雅维达会稍微收敛一下，谁知道她刚闭上眼睛，大腿上又搁了一只手。本想忍一时风平浪静，但?是?那?只手似乎以为她睡着了，还动了几下。当下，这连日来的担惊受怕都变成了愤怒，莱芙抡起手掌来，就?往那?只手抽去，结果非但?没有打到娜提雅维达，反而打到了自己。 在清脆的一声「啪」之后，莱芙眼眶湿润，怕吵醒屋里的第三?个人，她忍着没有叫出声音来。 然而在淡淡的月光下，墙边居然迅速行尸走肉一般地立起了一具身体来。 过度敏锐有时候也是?一种缺点。 兰斯的身体比起脑子先醒过来，再一次被吵醒之后，语气?里免不得地就?先带了三?分?气?：「怎么了，已经开始打起来了吗？」 娜提雅维达装聋作哑。 「我……」莱芙说，「我只是?想说，说不定明天丹塞在除掉利安德尔先生之后，你就?能恢復原样了。」 「希望如你所言吧，我还是?更?希望丹塞赢一些，毕竟我可不想嫁给男人——男怪物也不成。」兰斯说着慢慢地走回到睡觉的地方，走了几步突然开始窝火，他自然不敢冲着娜提雅维达发火，只得对莱芙说，「你睡觉的时候，安静一点。我今天心力交瘁，已经很累了，你要是?再发出声音来把我吵醒，我就?……我就?……呵，反正你最好别?这样做……」 莱芙受了冤枉，心里委屈得紧。只有自己和娜提雅维达两个人的时候，忍受的后者的作弄已经很难受了；没想到加了个兰斯的时候，她不仅要受作弄，还得装作不动声色。 娜提雅维达又要蹭了上来。 「你要做什么？」莱芙气?鼓鼓地极小声问。 娜提雅维达贴着她的耳朵说：「骑士小姐，你刚刚打得自己很痛吗？我给你揉揉。」 「……」莱芙心道魔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心思变化得丝毫没有徵兆，昨天晚上还用几个枕头?将两人隔开，今晚又变得黏黏煳煳的，她突然福至心灵地说，「你冷了吧，我抱着你。」 娜提雅维达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莱芙两只手攀着魔龙的肩膀，接下来后者可算是?消停了下来。在淡淡的柠檬草香气?中，她一夜安稳地睡到了早晨。 -- 按照莱芙正常的作息，一个月大约有二十几天，要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起床来练刀。 今天一到这个时候，莱芙刚刚冒出一个头?来，很快就?被娜提雅维达摁了下去。一开始是?她抱着娜提雅维达，现在她反而在娜提雅维达怀里。毕竟还没有睡醒，莱芙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睡着了。 门开的时候，屋内的三?个人都没有醒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利安德尔家的准女主?人不被允许同男主?人之外的任何青年男子说话，然而男僕的权力却大得很——他们却手握着女主?人屋里的钥匙，可以大清早的，连门都不敲就?直接开锁进?来了。 老管事和四个男僕一开门，就?看?到床上躺着两个相拥而眠、鬓髮交缠的女子，但?是?他们在昨日见过的准女主?人，却裹着一条毯子独个睡在地上。早上已经有些热了，「艾莉西娅」一只手把着剑，脸颊贪凉地贴在剑鞘上，另一只手则抠着脚丫上的痒处。 听到动静，她第一个醒来，执着比半个身体还长的重剑立起，脸上有一条倾斜的红色压痕，睡意瞬间被吓走了，又急又气?地吼道：「你们突然进?来干什么？」 一个男僕手里捧着一件白?色的丝绸长裙，另外三?个男僕手中则分?别?捧着一个装饰着古朴图案的大盒子，里头?应当是?小些的服饰。由于兰斯现在的仪态实在有些不雅，男僕们都只是?站在门外，眼睛并不往兰斯身上放。这四个人不敢看?兰斯，眼睛却直勾勾地直盯着床上的两个女子。 娜提雅维达稍微用手拢了拢头?发，就?一身清爽地下了地。莱芙也早就?醒了，此刻只得跟着站起来。她本以为可以藏在这间屋子里暂避风头?，谁成想这些人居然就?直接进?来了，让她根本来不及准备。 第337页 老管事沖兰斯道：「夫人，昨天的衣服缝好了吗？」 「缝……缝好了。」兰斯从桌上拿过那?件暗橘红色的长袍，递给了老管事，后者仔细检查了一遍，眼睛只落在衣服上，并不瞧床边上的两人一眼。 莱芙不知道这老管事究竟是?视力太差，没有注意到她们，还是?注意到了却装作没有看?到。 「今天就?是?婚礼了，当然要提前准备，否则主?人若是?等急了，谁都没有好日子过。「接着，老管事像是?随口一提似的说起，「夫人，这边的两个姑娘是?什么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89章 莱芙起?身的时候, 顺手拿过了靠在墙边的刀，在背后握紧了。 男僕们的面孔愈发?兇恶起?来，似乎如果?两人给?不了让他?们满意的回答, 便会立即弄死她?们似的。 这时候势必给?出一个解释来，但是似乎无论哪一种解释, 都充满了各种漏洞。莱芙一会儿想, 「这些人昨天和?前天都见过我和?娜提雅维达」，一会儿又想, 「但是他?们昨天并不记得前天就认识了我们，现在他?们看起?来也像不记得昨天和?前天都见过我们」。见一个男僕在老管事耳边说了什么话，后者放下了手中的盒子，像是要去叫同伙过来帮忙对付她?们两个，她?捏紧了手中的刀, 便欲上?前拦去。 娜提雅维达说：「我们是艾莉西娅小姐家的女僕。」 「对，她?们就是我的女僕。」兰斯应了一声，但是很快就心?虚了起?来, 她?同莱芙一样，做好了在事态扩大之前杀了眼前的几?个怪人手下灭口的准备。虽然有打草惊蛇的风险，但是她?们三个在此——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圣咒师——对付眼前这区区五个喽啰, 想要在走漏风声之前解决, 也可算是十拿九稳了的。 她?同莱芙对了个眼色, 便已经分好了人头，只待某个出手的信号，但是娜提雅维达的意思，似乎还要挽回一下。 莱芙险险地止住了将要挥出去的刀。 她?觉得娜提雅维达的这个解释简直就不能称之为解释, 即便是这些男僕一转脸就忘记人，但是昨天晚上?来迎接「艾莉西娅」的时候所有男僕都在场, 她?无论带了什么人过来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任何增减的余地。哪怕这里的五个人不确定「艾莉西娅」有没有带着人嫁过来，看到这屋子里的架势，也该知道她?们和?兰斯之间并不是主僕关系——哪有僕人睡在床上?，而?主人却睡地板的道理？ 「原来是夫人的女僕。那就伺候夫人换衣打扮吧。」老管事居然迅速接受了娜提雅维达的解释，「你们俩应该是做惯了这些的。」 莱芙很快发?现，刚才那个男僕之所以放下箱子，原来也并不是为了去通知同伙来，而?只是为了从箱子里取出来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项鍊而?已。 在放下手中东西之后，五个人就都出去了。 娜提雅维达说：「这五个人果?然有古怪，你们不觉得吗？」 「古怪。」莱芙知道魔龙蛊惑人心?的能力很强。因为自己听?信过娜提雅维达的很多瞎话，因此觉得即便有一天娜提雅维达想要传达「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观点?，只要她?想，所有人都会相信。 「的确古怪。」兰斯则认定了娜提雅维达是圣咒师。对于这种稀罕而?神秘的职业，在传闻中已经夸大到了无所不能的程度，无论多么荒谬的事发?生在眼前，只要联繫到圣咒师也就变得不荒谬了。 「你们所说的『古怪』，和?我说的『古怪』，恐怕完全?不同。」娜提雅维达看着两人眼中又是敬仰又是畏惧又是见怪不怪的神色，对两人的想法瞭然，「需要说明一下，我对他?们的想法和?行?为并没有进行?任何操纵。」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就这么相信了我俩是艾莉西娅的女僕？」莱芙很快反应过来，「哪怕这句话是我说的，是兰斯说的，或者是任何一个突然闯进这里来的人说的。」 「什么意思？」兰斯有些搞不懂了。 「那就接着昨晚剩下的话题谈下去吧。在这座城堡中，持续进行?着一种循环，而?这些男僕他?们并不是人——不，他?们本来就不是人……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并没有进行?思考、决定、判断、选择的自由意志，他?们没有灵魂，而?只是傀儡。」娜提雅维达吸了一口气，「对，他?们只是傀儡，用?来达成循环的傀儡，他?们的职责就是维持着这个循环上?大体上?不变，而?从来不会受到无关紧要的细节所影响。」 「这……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兰斯挠了挠脑袋，「啊，无关紧要的细节难道是指，他?们虽然要求我缝衣服，但是我不缝也无关紧要吗？亏我还这么担心?。」 「就像是每一个男僕对进入丹塞沙漠的人说出同样一段话，『您家有两个女儿。大的蛮横，小的温顺。蛮横的那个叫萨布丽娜，温顺的那个叫艾莉西娅。她?们的归宿是利安德尔家。』这段话的出现极为突兀，即便是对一个还没有成婚的人，他?们依旧硬要这么说。这就是缺乏能动性的体现。」莱芙或多或少有过和?娜提雅维达此刻说的类似的念头，只不过念头产生的时候，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能在同一时间遇到同样的一群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傀儡却只是工具，工具是要多少就可以造多少。不过那些工具，也造得太逼真了。」 第338页 「骑士小姐真是和?我心?意相通。不仅如此，这种制造傀儡的程序，同样也会把?我们当成制造的原材料之一。」娜提雅维达说，「当我们成为这个循环的一节的时候，这个循环的主角——也就是艾莉西娅和?萨布丽娜两个人——形象会变得更加符合身份，但是作为这个循环之中，无关紧要的参与者，就不会变化。在兰斯你做主人公的时候，莱芙和?我也算算是无关紧要的细节，所以就被?他?们忽略了。」 莱芙说：「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解释。」 「重要的人会变样子，不重要的人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兰斯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既然这样，是不是只要我在晚上?从门中出去，就不用?当艾莉西娅了？」 老管事敲了一下门，催促着快些打扮。 莱芙将兰斯小姑娘推到了镜子前面：「当务之急，你还是先扮演新娘吧。说不定那个叫丹塞的傢伙真的能杀了利安德尔先生，这样你不必等到晚上?就能变回来了。」 「那就希望如此了。」兰斯不动了，忍着害臊，任由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给?她?换衣打扮。 --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没有机会去旁观利安德尔先生的婚礼，因为她?们很快被?管事派去了厨房，负责将婚宴要使用?的各类菜餚装盘，被?支使得团团转。 远在沙漠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客人；但是利安德尔家准备的宴席，即便是请上?一千人也够了。 「我有时候会想，」莱芙用?夹起?了一只烤得滋滋响的牛蹄，「既然人是假的，那么这些食物是真的吗？」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细想为妙，骑士小姐您昨天也吃了烤肉，而?且吃得可香了。」娜提雅维达说，「在吃的时候胡乱联想，恐怕难以下咽。说不定这些食物是由奇怪的东西做成的，像是石头啦，骷髅啦，沙子啦，排……」 娜提雅维达每举出来一个可能的原料，莱芙的脸色便青上?几?分：「别说了，我想明白?了，这就是牛蹄……」 过了一会儿，便到了艾莉西娅和?利安德尔先生举行?婚礼的时候了。 丹塞安排的刺杀，就在婚礼开始之后不久。 莱芙本想观礼，但是老管事在一旁监督着，看她?一打算往出走，便将她?拦了下来。 莱芙问：「我们是跟着夫人来的，连去外面瞧一眼也不行?吗？」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老管事说，「正是夫人让你们在厨房干活的。她?说家里的习惯和?这儿不同，怕你们出去之后冲撞了人，所以不能让你们离开这儿。」 莱芙说：「只是去看一眼，都不行?吗？」 「不行?，这是夫人的命令。」老管家接着沖几?十个在一旁工作的男僕们说，「看好这两个人，婚礼结束后才能放她?们出去。」 如果?不是莱芙亲眼看到过这家的僕人对于「艾莉西娅」是多么不客气，光听?老管事的话，还以为所谓的「夫人」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 「看来兰斯确实是听?进去了。向老管事下达一个无关紧要的命令，他?并没有理由不听?从。」娜提雅维达说，「但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娜提雅维达『大人』，居然还有不知道的东西？」莱芙说。 「您把?我想成全?能者了，骑士小姐。任何生物都是有限制的，哪怕魔龙也不例外，我已经同您说过了。」娜提雅维达说，「我只能告诉您一点?。经过我的测算，无论今天兰斯做了什么，对于他?个人的命运，还是对于这次任务而?言，都不会改变大局。所以您也不用?太担心?的。」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看样子兰斯把?我们安排在这里，应该不是出于什么特别重要的理由。」莱芙道，「难不成是因为害臊？我明明都已经答应了不把?他?变成女人的事说出去了，即便是多看一场婚礼，也不会增加谈资的……」 酒菜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老管事吩咐下来，给?每一个僕人分发?了一份食物，虽然没有酒水，但是丰盛程度并不亚于给?客人——不存在的客人们——准备的。 男僕们欢唿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始大嚼起?来。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一起?，立在一个小圆台边上?进食，才吃了没几?口，大厅里便闹出了动静。 「主人，主人被?刺了……」一个男僕跌跌撞撞从远处跑来，沾了一手的血。 老管事正用?细长柄勺子品尝着一款最后要上?的甜汤，闻言转过身来，勺子落到了锅底，发?出了「噹啷」一声，冲过去拎起?那个男僕的领子，问：「发?生什么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主人……主人……」那名男僕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越是紧张便越是说不出话来，偏偏老管事还拎着他?的领子不断地摇晃着他?，好不容易才憋出下面的话，」主人被?刺了……一刀，刀插在腹部，离开心?口就一点?距离……留了好多血……好多血……」 其?实看到这个男僕身上?的血迹，其?余人也能对利安德尔先生的伤势有所估量了。 发?生这样的意外之后，原本井井有条的大厨房中，立刻人仰马翻。 老管事丢下那个男僕，急匆匆地走向大厅。男僕们有的跟着老管事，大部分人则留在原地急得直打转。 第339页 那个身上?沾满血迹的男僕被?厨房里的其?余男僕们围在了中心?，不停地有人向他?追问细节。分明只有几?十步就能去大厅中眼见为实了，但是他?们偏不肯亲眼去看看，反而?执着于从这里唯一的旁观者口中榨出细节来。 那个男僕被?迫把?同样的话重复了好几?遍，但是下一回还是有人不厌其?烦地问同一个问题。 一旦男僕的描述稍微有一些变化，其?余男僕们对于利安德尔先生的命运预测就发?生巨变。 一会儿有人说：「看来利安德尔先生，果?然是没有命了。」 一会儿又有人说：「这点?伤，是死不了人的。」 这场景看起?来极度荒谬。 很明显，每个人对于利安德尔先生的态度都不一样，崇拜、敬仰、畏惧、厌恶皆有，不知道是哪一个占了上?风。莱芙怎么也分不出，这些人中的哪一些希望利安德尔先生遇刺身亡，哪一些人又希望他?安然无恙。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人理会女主人带来的两个女僕了——今天这一遭之后，女主人还能不能成为女主人还不一定呢。 趁着众人慌乱之际，莱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着脱了围裙，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向举行?婚礼的大厅走去。 谁料才刚跨出门口，便听?到男僕被?问了一个新问题：「刺杀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本来应该是最先提出的几?个问题之一，但是似乎一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有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丝毫好奇。 另一个男僕说：「这还用?问，自然是丹塞。」根据留在这里的大部分男僕的态度，他?们似乎对于兇手的身份心?知肚明。 莱芙昨夜听?了兰斯传来的消息，自然知道刺杀者是丹塞，但是按理说这样秘密的计划，丹塞告知了心?仪的艾莉西娅也就罢了，绝对没有随便到处说嘴的可能，难道这些男僕们也知道？ 或许是丹塞在平时的表现太过明显，又或许……他?们原本早就知道丹塞的图谋。 「错了，你们猜错了。」那个被?问题折磨得心?力交瘁的男僕说，「一开始动手的确实是丹塞，但是将短刀刺进利安德尔先生身体的，却是新娘。」 娜提雅维达说：「看来兰斯并不诚实，他?和?丹塞并不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关系。原来他?让我们留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做事。」 说着便来到了厅堂之中。 没有客人的婚礼，显得既热闹又冷清，一份份冒着热气的食物放在一张张小桌上?，散发?出让人垂涎欲滴的气味来，但是桌子背后本该坐着客人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 在大厅的中央，利安德尔先生躺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血液将藏青色的地毯浸透了，呈现出了一种黝黑的色泽。老管事半跪在利安德尔先生的身体边上?，捧着后者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主人，可怜的孩子，狠心?的女人就这么杀了你……」 不论其?余男僕们对利安德尔先生是怎样的态度，老管事看起?来对于主人忠心?耿耿，此时为了主人遭遇的不幸悲痛欲绝。 利安德尔的身体边上?，还有一把?拔出的剑，这是利安德尔先生自己的剑，这把?剑上?还有血迹，但这并不是兇器。 年轻的新娘神色淡漠，手执着一把?短刀——这才是兇器——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接着插回到了一盘烤肉上?。这把?刀原本是用?来割烤肉吃的。 丹塞站在新娘身后，左手捂着右胳膊，指头缝里渗出血迹来。他?胳膊上?的伤口是被?利安德尔先生的佩剑给?割伤的，原本这场刺杀就应该宣告失败了，但是利安德尔先生才刚刚处理掉一个刺杀者，迴转身来，毫无防备的腹部就被?自己的新娘刺中了，于是现在躺在地上?的才不是丹塞。 老管事指着兰斯和?丹塞叫骂着：「你们这对无耻的男女，你们……你们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永远都不会逃脱罪责……」 原本跟在老管事进来的几?个男僕，和?丹塞交换了几?个眼色。其?中两个人将老管事绑了起?来，用?早已准备好的布条塞了嘴。 另一个则俯下身子试探着利安德尔先生的鼻息，接着沖丹塞说：「已经没气了。」 丹塞原本准备的刀已经在被?利安德尔先生追逐的时候丢到了几?张桌子远的地方，他?捡起?了地上?的剑，冲上?前去，疯狂地往利安德尔先生的胸口上?连着捅了好几?十个窟窿。「噗」「噗」的刺肉声不断，直到利安德尔先生的胸口部分成了一滩烂肉碎骨头，这才罢休，喘息着发?出笑声：「终于死了，你终于死了……」 原本在外头的男僕们陆陆续续地进到厅堂里来，看到利安德尔先生的惨状，大多面露喜色，但是回过神来，却又面带忧惧，像是生怕利安德尔先生会突然站起?来似的。 此刻的丹塞虽然只是穿着和?其?余男僕们同样的衣服，但显然在老管家被?带走之后，他?成了剩下的男僕们之中真正的头人。他?邀功似的走向了兰斯，说：「我亲爱的夫人，利安德尔先生终于死了，谁也不能再来妨碍我们了……」说着便要去搭兰斯的肩膀。 兰斯厌恶地往后避了几?步：「你如果?再敢靠近我，我会让你死得比利安德尔先生更加干脆。」 第340页 「我怎么捨得怠慢您呢？如果?不是为了您，我也不敢这么冒险。」丹塞的神情相当受伤，他?把?手中的剑交给?了兰斯，一片赤诚地说，「如果?您想让我死，就立刻刺死我吧。」 莱芙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不去看丹塞和?兰斯两人之间的肉麻纠缠，看了眼利安德尔先生的尸体，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应该就这么随便的死了：「事情这样发?展，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娜提雅维达怜悯地看了一眼丹塞，说：「无关大局。」 「利安德安先生被?刺，这难道也是循环中必然的一部分吗？」莱芙觉得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如果?说兰斯这次的行?动没有改变大局，那难道说，即便兰斯没有参与，丹塞也能刺死利安德尔先生吗？」 「不，虽然无关大局，但是这应该是一个变数。」娜提雅维达说，「如果?利安德尔先生註定要死，那么幕后黑手就应该是丹塞了。但这是不可能的。注意丹塞杀人的手法，如果?幕后黑手是他?，萨布丽娜带回来的那些人的尸体，不会是我们见到的那个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嘤嘤嘤 第90章 男僕们隐隐将丹塞当成了新的主人, 连带着对兰斯也客气了起来。 「我?们原本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主人……不，是利安德尔先生这个恶魔, 他丝毫不能容忍任何?人觊觎夫人，只要旁人多看了夫人一眼, 就要犯起疑心病来。利安德尔先生平常看着脾气温和?, 一旦嫉妒起某个人来，却能做出十分心狠手辣的事情。」一个男僕解释说?。 兰斯问：「你知道他会做什么事情吗？你亲自经歷过, 还是你亲眼看到?过？」 虽然利安德尔先生身逝，但是余威仍在，男僕似乎还是不敢直接回兰斯的话，只装作没听见。 莱芙只好在一旁把兰斯的话重?復了一遍。 「我?倒是……」男僕眼中显露出一丝迷惑，回忆了一会儿?, 「既没有?经歷过，也没有?亲眼看到?过。事实上，利安德尔先生一向对大家亲厚有?加, 从来没有?动过粗。只是我?有?一种预感——不是只有?我?一个——而?是大家都这么觉得，利安德尔先生会杀了一切觊觎夫人的人……」 兰斯先被送回了房里?。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则继续留在外头，再三查看利安德尔先生的尸体, 确认了后者身上的伤只需要其中最轻微的三分之一就足以致命了。 她们接着跟着男僕们一道, 收拾婚礼之后的一片狼藉。那些丰盛的菜餚无人品尝, 经过了白日的高温之后，已经散发出了腐败的气味，需要赶紧扔掉。 现在这些男僕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要伤害他们的迹象，他们全部都恢復到?了初次见面时那种热情好客的态度——但依旧不敢和?兰斯说?话, 除了丹塞。 丹塞爱屋及乌，对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十足殷勤, 让她们随便挑选住的地方。两人选了之前住的那间房间。 莱芙准备去兰斯住的房间里?拿一些遗落下来的物品。 门虚掩着。 一靠近门口，莱芙便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哼唱声。 于是猫着腰，轻轻地推开了门。 金髮蓝眼的小姑娘，还没有?捨得脱下在婚礼上所穿的衣服，她站在全身镜前，将腰扭转了四分之一圈，嘟起嘴唇，抚弄着脖子?里?的红宝石项鍊，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一边自我?欣赏，一边哼着小调。这小调让莱芙听着耳熟，是南国?某个部落里?的情歌。有?一个和?兰斯有?所交往的异族姑娘，就曾经唱过这首曲子?。兰斯此刻哼着这歌，心思不言自明。 兰斯抚摸着镜子?：「您可真美?。」这句话压低了嗓门。 「可惜，」兰斯抬手，撩动了一下自己的长捲髮，同时将一旁的华丽头饰戴上，换了一种口吻说?，「可惜，你虽然是我?的心上人，我?却要嫁作人妇了。」 「我?真捨不得您，」又?扮起了深情男角，「就像玫瑰花捨不得阳光于露一样?捨不得您。」 没想到?兰斯背地里?居然是这副模样?，莱芙憋笑憋得痛苦，这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娜提雅维达贴着她的脸，轻轻地问：「在偷看什么好东西呢，嗯？骑士小姐？」 莱芙瞬间僵住。 在屋里?头，兰斯停止了自说?自话，冲着镜子?，挺了挺胸，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突然停了下来。发现了美?中不足，于是拿起梳妆檯前的一枝碳棒，描了描有?些掉色的眉毛，描完了之后似乎还挺得意的，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起来。 莱芙明明记得兰斯在早上换衣打扮的时候，还是一副受刑的模样?，但是瞧现在这副样?子?，似乎对于这身行头相当满意。 娜提雅维达敲了敲门。 兰斯一惊，转过身来：「你们……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莱芙一脸真诚：「刚到?，就敲门了。」 娜提雅维达说?：「嗯。」 兰斯对于娜提雅维达深信不疑，确定了两人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镇定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丹塞已经答应我?了，他会带我?们找回我?们想要找的人——所有?人——然后送我?们离开这里?。」 第341页 莱芙讶然：「这么顺利吗？」 兰斯说?：「我?也没有?想到?，那小子?居然会这么干脆。不过男人就应该这么干脆。」 「你先头不是说?，利安德尔先生温文有?礼，而?那个丹塞则言行粗鲁，所以你不会偏帮任何?人。」莱芙问，「怎么就突然决定帮丹塞出手了？」 「只有?男人才懂得男人。」兰斯小心地将脖子?上的宝石项鍊取下来收好，瞥了莱芙一眼，「那个姓利安德尔的，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看起来对你好，实际上只是装装样?子?，他只会照着自己的心意办事，而?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有?傻姑娘才会上套；相反那个丹塞，虽然让人犯噁心，却是一个实诚人——我?才挤出几滴眼泪，他就什么都答应我?了，就算再怎么捨不得我?离开，最后还不是都听我?的。」 莱芙问：「既然你都决定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 「实际上是临时起意。你不是提醒过我?，如果杀了利安德尔先生，说?不定我?就能立刻恢復过来。当时我?还不知道丹塞和?那些男僕们早就已经有?所勾结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怕你们在场受到?波及，就先将你们拦在外头。我?做女人实在是做烦了，越早恢復就越好。」兰斯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胸脯，「但是我?明明都已经把姓利安德尔的那人给杀了，怎么我?还是这么样?子?，真是太遗憾了。」 莱芙想到?兰斯刚才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的模样?，觉得这个「遗憾」恐怕也并不完全是遗憾。 -- 夜里?，娜提雅维达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又?在门口进出了几次。 到?了睡觉的时候，娜提雅维达时犯时不犯的羊毛过敏症又?犯了，这回她没有?在床铺中间用?枕头来作为间隔，而?是索性又?取出了一条毯子?，捲成柱状放在中间。 对于魔龙不想让她碰触这件事，莱芙虽然会产生一丝逆反心理，但是毕竟不至于上赶着去招惹魔龙，于是默不做声地缩在属于自己的半边，睡着了。 睡梦之中，自控力弱了许多，她一不小心便循着魔龙身上淡淡的柠檬草香味凑了过去。不过她甚至还没有?碰到?魔龙，越过雷池的只有?半边身子?而?已，一条凉嗖嗖、滑熘熘的龙尾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贴上了她的小腿。 莱芙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正要当作没事发生似的抽腿翻身回到?自己的半张床上，那条龙尾巴却抬了起来，惩罚性地在她的小腿上抽打了一下。 「嘶……」莱芙受了这一下，一下子?就懵了，「你做什么？」 莱芙一向不是怕疼的人，受了深可见骨的伤，也未必会喊一声。这一下其实力道并没有?多大，就和?老神官用?来惩罚不听话小孩的一记戒尺差不多，但是或许是因为困的时候泪腺比较发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行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 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还好意思哭吗？」 莱芙说?：「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打我?？」既委屈又?莫名其妙。 「您忘了我?是魔龙，和?我?同榻还敢乱动。」娜提雅维达说?，「我?看您是不太惜命。」 莱芙说?：「那我?走。」 娜提雅维达说?：「这样?会惹魔龙生气，惹魔龙生气同样?很?危险。我?看您不太惜命。」 莱芙说?：「……那我?怎么做才对？」 娜提雅维达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莱芙凑过去瞧，发现娜提雅维达已经将尾巴收了起来，同时闭上了眼睛，睡颜安宁而?平和?。 -- 第?二日，莱芙是在女人的尖叫声中醒来的，准确的说?，是兰斯的尖叫。 在出门之后，莱芙很?快知道了兰斯尖叫的原因。 昨天刚刚当着众人的面被捅烂了心窝的利安德尔先生，正好端端地站在兰斯门口，捏起了兰斯的一只小手，在后者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亲吻了一下。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比普通人要长上一些，下巴很?尖，鼻子?带勾，在抿着嘴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十分严肃而?刻薄。而?此刻他正对着自己新婚的小妻子?笑着，满脸藏不住的缱绻柔情。 如果忽略新娘子?过于惊慌恐惧的神情，这一幕简直堪称温馨甜蜜。 利安德尔先生不由分说?地将兰斯打横抱起。 娇小玲珑的新娘缩在高大挺拔的丈夫的怀中，发出被夹住尾巴的犬科动物的嚎叫，眼神中夹杂着震惊、恐惧以及羞耻。 莱芙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在现场，旁观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恐怕兰斯的声音之中还不会有?这么强烈的羞耻。 利安德尔先生抱着兰斯下了楼，忍俊不禁：「亲爱的，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只不过是要请你去吃早餐而?已。」 在早餐过后，利安德尔先生又?以和?原来相同的姿势，将兰斯抱回了房间门口。 这回，昨天被丹塞派人关起来的老管事也出现了，他就跟在利安德尔先生身后不远处。 男僕们在面对女主人时候的神态，又?恢復了漠不关心。 那个叫丹塞的男僕，昨天还答应了要帮兰斯离开这里?，此刻已经不见了踪迹。 利安德尔先生说?：「我?亲爱的艾莉西娅，你是怎么了，见到?我?这样?害怕？」 第342页 「我?……我?……」兰斯不知如何?措词。利安德尔先生刚才的表现，像是并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了，但是怎么可能，她明明刺了他一刀，后来丹塞又?刺了他好几剑，眼前的男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死了才对，为什么这时候却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里?。 看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就站在不远处，兰斯投去求助的眼神。 莱芙对娜提雅维达说?：「这就是您说?的『无关大局』吗？你早就知道利安德尔先生不会死？」 「您现在的眼神仿佛是怪我?知道了却不告诉您似的。我?的占卜确实没有?办法精确到?这一步。」娜提雅维达说?，「昨天隐约猜到?，今天才确认。实际上骑士小姐您也早就应该猜到?了吧？即便是兰斯见到?『利安德尔先生』死了，我?们曾经见到?的那个『利安德尔先生』却还在呢，还有?好多好多『利安德尔先生』，说?不定这样?的『利安德尔先生』只要想造的话，只要隔上一夜就能造出来，只是一个『利安德尔先生』被刺死了而?已，又?妨碍得了什么事呢……」 莱芙听着娜提雅维达在话里?重?復了许多个「利安德尔先生」，头都大了：」简单来说?，眼前这个利安德尔先生，也是一个赝品。」 但是即便知道是赝品，也委实太逼真了一些。莱芙想起了昨天他惨死的样?子?，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利安德尔先生还捏着小妻子?的手，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到?了两个陌生的女子?——这个利安德尔先生，按理还没有?见过莱芙和?娜提雅维达。 他问兰斯说?：「这两人是谁？」 兰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老管事还记得利安德尔先生被刺杀前的事情，回答说?：「是夫人带来的女僕。」 「哦，」利安德尔先生冲着两人友善地笑了笑，微微颔首，对兰斯说?，「这样?就好，你在这里?生活的一定不习惯吧。有?她们在这里?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一个多么体贴而?温和?的好丈夫。 但是此刻的利安德尔先生表现得越是温柔，便越是令人不寒而?栗。 利安德尔又?牵着兰斯的手，说?了好一段缠绵的情话，莱芙没有?听到?细节，但是看兰斯一副快要把肠子?呕出来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利安德尔先生才离开了这里?，留下了老管事。 根据利安德尔家规矩，这满屋子?里?的男僕都不能与新夫人说?话。能与兰斯沟通的男人，只剩下利安德尔先生和?老管事两人。 老管事又?拿着一叠布块过来，交到?了兰斯手中，说?：「今天务必缝好这件衣服。」 兰斯只得点点头接过。 等到?老管事带着其余男僕离开之后，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才和?兰斯进到?房间里?。 莱芙拿起老管事送来的那叠布块一看，发觉和?前天夜里?的要求兰斯缝的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暗橘红色的男僕衣服，依旧是原本就缝合制作完毕的，却又?给切成了形状相近的小片。 在这处于荒漠中心的城堡之中，艾莉西娅们能够说?上话的人只有?两个人而?已，在平常的时候，除了缝补衣服，恐怕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来打发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个男人就想发抖。」兰斯熟门熟路地穿针引线缝起衣服来，这回甚至没想要莱芙帮忙，「昨天，是我?太冲动了……」 「你虽然冲动，但是你没有?坏事。」莱芙说?，「你只不过是做了可做可不做的一件事而?已。」 莱芙的前一句话让兰斯稍觉安慰，但是后一句话却相当戳心。 兰斯沮丧地低下头，比起毫无头绪来，希望落空带来的打击要大得多。昨天她是真的以为，这个任务就要完成了，但是利安德尔先生安然无恙不说?，现在这座城堡里?唯一对他们抱有?善意的人丹塞，此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最糟糕的倒不是危险，而?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头绪，就这么断了。 「不必这么难过，你的行动也不完全是白费功夫，至少证明了刺杀的办法行不通。这个信息非常关键，如果我?们迟些知道，也许会功败垂成。」娜提雅维达说?，「再说?一个好消息吧，我?这两日夜间的探访终于有?了结果……」 娜提雅维达还没有?说?完，此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兰斯离门口最近，起身开门。 门外是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僕，这个男僕一直是跟着老管事的。婚礼那天的早上，就是他手里?捧着礼服裙子?，之前老管事每一次现身，这个男僕也几乎都跟在他身后。 兰斯问：「你来做什么？」 男僕将手放在背后，很?明显藏着什么东西，兰斯本以为会是日用?品、食物、衣服或者是另外一堆需要缝补的布料。但是那男僕将手伸出来，掌心中却是一束绿洲地区才会有?的新鲜花朵。 兰斯的脸顿时成了酱色：「难不成，这是利安德尔先生送给我?的？」这不是没有?可能。 「不。」男僕说?，「我?……我?从第?一眼见到?您的时候起，就深深地爱慕您了。我?实在等不及了，必须得向您表露心迹。」 兰斯接过花束，扔在地上，然后当着男僕的面踩上了好几脚。 第343页 -- 次日，老管事出现的时候，那个昨天向兰斯表明心迹的男僕并没有?出现在他身后。 莱芙能确定这在一日一夜里?面，没有?任何?人从城堡中出去过。在白天，她有?足够多的时间探索男僕们活动的几乎全部区域，也都没有?发现那个男僕。 又?过了一日，一个平日里?负责伺候主人用?餐的男僕也消失了。同样?也是遍寻各处都找不着。 在他消失的前一天，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女主人陪着利安德尔先生用?午餐的时候，一只叉子?落了地。该名男僕在替女主人捡起勺子?的过程中，不小心触碰了一下女主人的手指。那时，一向温文尔雅的利安德尔先生难得当众发了一次脾气。 *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显示不出来打击留评积极性，但我看得到哦……看到了评论会开心心，觉得热闹了点…… 看来嘤真的有用……嘤…… 第91章 「那么, 你确定这?件事和他的?消失之?间，真的?有联繫吗？」兰斯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两片布块交叠在?一起，使用?同色线进行缝合, 「这?个男僕，和丹塞一样, 也是个肉麻又噁心的?傢伙……他假装在?捡东西, 却故意捏我的?指腹。不过?，这?城堡里平常的?时候就连半个女人都没?有,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稀罕。」 说到这?儿，兰斯小姑娘看着莱芙，突然想到了一句俏皮话，可以用?来?嘲笑莱芙的?吸引力居然还不如她这?个假女人。但是一看到端坐在?一旁的?娜提雅维达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高贵、神圣、肃穆和纯洁——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 莱芙看着兰斯欲言又止的?模样，催促道：「你想说什么, 快些继续说下去啊。」 「咳……」兰斯说，「我想说，这?些男僕们消失了也没?有什么害处。最好之?后就剩下利安德尔先生孤家寡人一人, 这?样岂不是更?好对付一些？」 娜提雅维达突然参与?进了讨论：「这?些傀儡男僕们的?去留当然不重要，但他们是不是确实消失了，为什么会消失, 消失了之?后会怎么样, 却和我们的?同伴们的?安全息息相关。」 莱芙问：「这?是什么意思？」 娜提雅维达：「前天你们问我这?些夜晚到外头去, 得到了什么结果?，但是被那个来?送花的?男僕给打断了。我在?夜晚出?去做的?事，就同我和莱芙进入你的?房间的?那一夜差不多——我去过?其他房间，看到过?其余的?艾莉西娅, 也就是我们的?其余同伴。」 这?一回兰斯倒是很快就听懂了，想一会儿之?后, 便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你是说，你是说……哈哈哈哈……你是说他们也都变成了姑娘……哈哈哈哈……我真好奇他们的?样子……」 娜提雅维达微笑着说：「他们原本也同你一样请求我，不能将这?件事透露出?去的?。」 「这?怎么可以。」兰斯丝毫没?有同理心地说，「有趣的?事情，当然得让更?多人知道才行……哈哈哈……」 娜提雅维达说：「现在?事急从权，不能因?为怕人耻笑而耽误任务。我们集中起来?进行任务，要比分开来?安全得多。但是，他们在?扮演艾莉西娅的?时候，短期内不会有危险；而一旦进入了属于另一个艾莉西娅的?时空里面。他们就和『男僕』一样，是不可对话的?人，因?此也会遭遇到和这?里的?男僕们一样的?危险——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是与?你有过?一点接触的?男僕，在?第二?日就会消失。」 原本兰斯听着娜提雅维达的?话，每一句之?后都点头如切洋葱。然而一听出?来?娜提雅维达似乎意在?让伙伴们进入她现在?所在?的?时空，自己非但不能瞧别的?骑士在?变成姑娘之?后的?热闹，反而要成为唯一的?热闹来?给人瞧，便心生抗拒：「难道我们不能另找一个人来?当艾莉西娅，我可以做男僕，我愿意承担风险。」 莱芙想像过?别的?骑士变成的?艾莉西娅的?模样。变身主要改变的?是身形和头髮，而五官和皮肤并没?有多大改变。于是在?她的?想像中，剩下的?那些艾莉西娅几乎每一个都是面部毛髮旺盛，鬍子拉碴。 「不行，」莱芙脱口而出?，「让别人做艾莉西娅，哪有你漂亮。」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娜提雅维达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让骑士姑娘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哼。这?，这?还用?说……」兰斯小姑娘脸一红，「可是，不能是这?样草率的?原因?吧……」 娜提雅维达给出?了一个不草率的?原因?：「兰斯，让你担任这?个重要的?身份，是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一个人。」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兰斯深感重任在?肩，一拍胸脯，「那我就义不容辞了。」 莱芙迅速转移话题：「兰斯你再回忆一下，今天还有没?有别的?男僕和你有过?接触？」 「如果?『接触』的?条件放得宽松一些的?话，今天应该有好几个。」兰斯掰着手指头，「马厩干活的?有两个，一楼的?有一个，还有一个端盘子送菜的?。就是这?四个了。」 窗关得不严实，风一吹就开了，兰斯一边说一边走到窗边，手指刚碰到被风吹起的?窗帘，突然停止了动作，指着楼下说：「这?个人——我说的?男僕里面就包括这?个人，他是在?马厩那边干活的?。」 第344页 莱芙走到窗口向外张望。 突然，一个熟悉的?稚嫩声音从她头顶部位传来?：「就是这?个人吗，我见过?好几面，可以帮忙跟踪他的?。」 莱芙后退了一步，朝上望去，发现红色的?小人正插腰立在?窗框上。上一回在?马车上，麦德拉被莱芙说了一通「指望不上」、「不中用?」，在?下了马车之?后，就跑没?影了。莱芙一直以为这?个小人生着她的?气，所以这?么久都不露面，这?几天又是担心又是懊悔，此时见了麦德拉终于又回来?了，不由得面露愧疚。 ——实则，麦德拉之?所以不来?找她，不过?是因?为忌惮着娜提雅维达不敢露面而已。 麦德拉说起她这?几天大多数时间还是和莉莉呆在?一起的?，反正她个子小，随便找个小空隙就能睡一晚，吸一滴露水就能饱，而且对于昼夜的?巨大温差、狂暴恶臭的?沙尘没?有丝毫畏惧，因?此没?吃什么苦。 「跟踪，你可以吗？」莱芙一向将麦德拉当成一只人形的?小宠物来?看待的?，只要她能跟自己说说话解解闷，一直陪着自己就好，从来?没?有指望她去替自己做危险的?事。 「你不要瞧不起我，可别忘记了，我救过?你好几次呢。」麦德拉双手抱着胸，脑袋上的?红色头巾被风吹得像一只张开的?翅膀，几乎要带着她整个人飞上天去，「这?么一点小事，我就随手帮你做了，没?有任何?问题。」 麦德拉转过?身，背对着她：「请不要怀疑我的?能力。」说完直接跳了下去，头巾张开，缓缓下落，正好停在?了男僕的?肩头，像一朵肥胖的?落花。 兰斯在?一旁目睹莱芙对着空气说话、手舞足蹈的?场面，小手摸着光洁的?下巴，担忧地对娜提雅维达说：「莱芙是不是犯了什么毛病？她一直就这?样吗？」 「她有一个小伙伴，刚刚正在?和那个小伙伴说话。」娜提雅维达说，「只不过?骑士小姐的?小伙伴，一般人看不到而已。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得到那些失踪的?男僕的?消息了，这?样的?话，很快我们就能与?别的?骑士们会合了。」 兰斯本来?对于那个同莱芙说话的?东西很好奇，但是一想到别的?骑士们快要见到她了，顿时就无法考虑别的?事情了。 -- 第二?天，一切如常。 唯一的?变化就是，老管事送来?给兰斯缝的?布料量，突然增多了。 兰斯放在?手中垫量了一下，就知道不止多了一倍。 老管事送完衣服之?后就离开了，屋内只剩下了兰斯一个人。莱芙据说是去见她那个普通人看不见的?朋友，娜提雅维达大人一向习惯了与?莱芙同进同出?，所以也没?有过?来?。 兰斯还是按照之?前的?流程，准备先将衣服按照部位拼合起来?，再进行缝合。但是这?一回却连第一步都显得艰难无比。 原本只有一件衣服需要拼合，许多部位一眼就能看出?来?在?哪里，即便一开始拼错了，在?整体拼出?来?之?后，局部调整起来?不费什么功夫。但是这?一回，光是袖管他就找到了十一节……不，不止十一节，在?布块堆里又翻了几遍，又找到了五节，一共有十六节袖管。 按照惯常的?规律，一条袖子被分成上下两截，十六节袖管可以组成八个袖子，也就是四件衣服的?量。 袖管是最容易找的?，其次是肩部、领口等?形状特?殊的?，剩下的?部位就需要根据边沿的?长?短和形状慢慢确认了。 即便是部位都一一确认了，还是有问题。 ——这?四件长?袍，尺寸不一样。 不仅要匹配部位，还得匹配尺寸，要将四件衣服上的?每片布都各归其位，需要花的?时间和精力，远远超过?拼合一件衣服的?四倍。 兰斯拼了许久，还是没?拼完，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 她其实对于每天都要缝一件衣服的?要求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毕竟确实没?怎么难。但是她没?想到衣服居然还会多起来?，今天缝四件衣服，明天岂不是得缝八件，后天岂不是得缝十六件……继续这?样想像下去，兰斯索性就一点都不想动了。 莱芙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屋内摊了一地的?暗橘红布料，胳膊和肩膀部位拼得初具轮廓，领口和下摆部分也拼得差不多了，但是腹部——包括正对着腹部的?背部，都是空的?。 她俯身捡起了一块布料，摊在?手中看了起来?。 兰斯小姑娘抱着膝盖缩在?了角落里，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见莱芙进来?，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缝衣服这?种细巧活真不是人做的?。我快要被逼疯了——哪怕是让我立刻去跟利安德尔先生拼命，我也绝不要再要缝衣服了！」 说着突然站起身来?，「是了，我怎么早一些没?有想到呢？我就应该去杀了利安德尔先生才对，杀他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我是应该拿着剑去战斗的?骑士，不是应该去做这?种细巧活的?。」 兰斯举着重剑向外走去，差点扑到了正立在?门口的?娜提雅维达的?怀里。 「如果?你知道你要缝的?是什么东西，」莱芙的?声音从兰斯身后传来?，「可不会觉得这?是细巧活。」 第345页 兰斯后退了几步，转过?身看着莱芙，一张娇俏的?小脸皱在?了一起：「这?能是什么东西？不就是男僕们穿的?衣服，割开了几段，然后要人缝补復原——专门用?来?消遣人的?东西！」 莱芙指着地上的?一件肚子空空的?暗橘红色长?袍，「你可以想像，这?原本是一个完整的?人。就像是将衣服割成块状一样，也对人的?尸体进行了类似的?处理，然后需要艾莉西娅来?缝回原状……」 昨天夜里麦德拉跟着马厩里的?那个男僕，发现他走到了城堡之?中的?一处空地。那处空地上面还站着另外三个男僕。 利安德尔先生也在?，他上前斥责了那几个男僕。男僕们不停地求绕。 但是在?瞬间，空地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扬了起来?，一片片的?，变得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薄。瞬间便将那四个男僕切割成了碎块，可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那些碎块飘了起来?，落到了利安德尔先生手中的?时候，就变成了长?袍碎块。 等?到利安德尔先生走后，麦德拉才发现空地上被风吹起了沙尘。上前去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在?地上找到任何?武器，只能看到一地柔软的?沙子而已。 原来?利安德尔先生竟能操纵着沙子当成武器。 莱芙简略地说明了麦德拉的?发现。 「这?些布块……」兰斯已经犯起了噁心，但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就和我们看到的?……那些被切割的?尸块一样，男女都有……切割得很整齐，在?切割的?地方有一道道像是蜈蚣似的?压痕……而这?些压痕，其实是线迹……」 「老管事说的?三条规矩。第一条，不能和除了利安德尔先生之?外的?青年?男子说话；第二?条，夜里不能出?门；第三条，要做缝补活。」莱芙说，「我们现在?已经确认了，如果?违背了前两条，都会有人死——凡是对你表现出?来?一丝友善的?男僕，都已经消失了；如果?你在?夜里随意地出?门去，没?有进入自己的?屋子，而是进入另一个艾莉西娅的?屋子，只要被发现了，结果?就会和男僕们一样。唯独违背第三条规矩的?后果?还不知道，但是结合前两条，你猜不缝衣服的?后果?是什么？」 兰斯放下重剑，垂头丧气地开始拼合起衣服来?：「后果?很明显，我是会死的?，尸体是会被切割的?，尸块是需要有人缝的?。谁来?缝呢？当然只能送给下一个艾莉西娅去缝……傀儡男僕死了之?后变成了布块，很好缝；我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但是一定很难缝……」 兰斯相当苦恼，但是莱芙并不如此。 「终归，我们现在?知道了循环运作的?规则，比起一无所知的?时候，要好得多。」莱芙深知游戏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她在?任务进行过?程中必须得为自己的?小命考虑，但是在?清理小怪物的?过?程中摸清方向，了解内情，到了关卡大怪的?面目逐渐浮现的?节骨眼上，还是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娜提雅维达是亲眼见到莱芙在?听完麦德拉传来?的?消息之?后，吐了好久，显露出?了人类该有的?脆弱。但是没?有想到，前一刻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后一刻居然立刻恢復了过?来?……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甚至有些兴奋。并不是没?有恐惧，但是在?恐惧之?外，还有一种藏都藏不住的?兴奋。 「娜提雅维达大人，就照着原本的?安排，今晚就把其余的?同伴们，带到这?里吧。」莱芙说，「今天已经是十七日了，距离冬至就只有五天了。一切必须得在?这?五天内解决，我们现在?的?进度还差得远呢。」 娜提雅维达应了一声：「可以。」 「等?等?，可是……他们都是男子，不像你们两人。」兰斯说，「如果?他们到了这?里来?，岂不很容易就……就变得像这?堆破布片一样。」 「既然知道了规律，就可以找出?漏洞来?。」莱芙拍了拍门板，「在?你在?做艾莉西娅期间，只要让他们不与?你说话就成了。」 -- 当夜，娜提雅维达在?房门口进进出?出?，每一次进的?时候，身边便跟着一个或者两个骑士。 但是娜提雅维达只进出?了七次，加上最后带进来?的?骑士，一共才九个而已。 莱芙侧过?头去，望着门口：「没?有别人了吗？」 「我之?前几夜已经走遍了二?楼的?所有房间，确实只有这?几个人。」娜提雅维达坐在?靠背椅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会变作萨布丽娜或者艾莉西娅的?，是那些没?有答应将女儿嫁给利安德尔先生的?人；那些答应了的?人，我根本就遇不到。之?前我听了你们的?谈话，似乎超过?半数的?人都没?有答应，我也没?有想到，才这?么几个人。」 「毕竟当时那阵尘雾实在?是可怕，有人救你出?来?，当然感恩戴德。脑子一煳涂，别说是嫁个还不存在?的?闺女，就算要自己献身，也不在?话下。我当初也差点就答应了。」一个骑士有些不自在?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口，说到了前一句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嘆气，伴随着嘆气的?动作，腰肢微微一摆，手支在?自己的?下巴上，「是啊，就是这?样。反正总归是有一个人要嫁的?，如果?不情愿让自己的?闺女嫁，他们就会把人变成姑娘，代替闺女嫁。」 第346页 另一个骑士原本正在?剔指甲，这?时候并紧了双腿，两只手压了压衣摆，上身前倾，说：「可不是吗？但事后回想起来?一定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奇怪的?要求，不能随便答应。如果?当时承认了自己随口就答应了要求，显得意志不坚定，所以就撒了个小谎。」 同样撒了这?个小谎的?，还有希尔顿团长?，这?个骑士或许想到了此处，抬起手来?掩了掩唇，补了一句：「这?也是人之?常情。」 又一个骑士柔声细气地说：「不知道那些答应了嫁女儿的?人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呢？」在?莱芙的?记忆里，他是留了一把鬍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剃了个精光；而且他脾气一向颇为暴躁，此时暴脾气似乎也跟着鬍子一起消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就是我为你们日的万！ 第92章 骑士们?当了这?么多天的艾莉西娅, 为了变回本来面目的这?一刻，已?经期待了许久。在跟着娜提雅维达从门中?出来之前，都?已?经换上了先前的装扮。 但是莱芙瞧着眼前的这?些人, 觉得?似乎每一个人都?经歷了某种蜕变，几乎脱胎换骨了。 娜提雅维达从身后拿出三份布料, 说：「今天的分量多了一点, 我看兰斯一个人做，恐怕到天亮也做不完。你们?正好帮他分担些吧。」 「好。」一个骑士接过了布块, 分发?给同伴，接着感慨，「娜提雅维达大人真是懂得?体贴，我要是兰斯一定?会感激您的。」 娜提雅维达只是袖手坐着，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每个骑士都?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份针线, 动作优雅地穿线、缝制起来。 娜提雅维达、莱芙两人，再加上九名?骑士，让原本算是宽敞的房间, 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屋内一共只有六把椅子，平常时候不怎么用得?上，现在娜提雅维达占了一把, 莱芙占了一把, 剩余四把上坐了四个骑士。还有五个骑士便?坐在地毯上, 靠着墙边。 骑士们?低着头，手里拿着针线。一边缝，一边交流着这?几日的经歷。 「那个叫丹塞的是第一个，他倒是一个好小子, 打?算要杀了姓利安德尔的。可惜只划伤了利安德尔先生胳膊，反而?被刺死了。」 「我那儿?的丹塞, 我倒是想要帮他一把，可惜利安德尔先生一把拿住了我的手腕。身体变了之后我力?气?也没那么大了，他就握着我的手，把丹塞当胸捅了一刀。丹塞临死前的眼神，实在是太惨了……」 「我没敢帮他，就怕杀了利安德尔先生之后，局势反而?控制不住，就劝他别干了……」 「说起丹塞，我那边那个，还没有给利安德尔先生身上留下一道血口，就被反杀了。」 「……我那儿?的更糟糕，事到临头便?退缩了。」 莱芙插了一句：「兰斯把利安德尔先生杀了。利安德尔先生在第二日復活。看来这?些傀儡男僕们?的行事是有一定?随机性的……」 娜提雅维达说：「这?种随机性并不会影响结果。」 九名?骑士说着话，手里缝衣服的动作不停。 莱芙原本像娜提雅维达一样袖手坐着，但是看同伴都?在干活，自己享清闲，就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向她边上的那个骑士讨了根针过来，拿起两块布。 谁知她刚缝了两下，就被边上的骑士纠正了：「你这?样子根本不成，重新来过。」 莱芙抬起头来看了那个骑士一眼，有些疑惑：「怎么了？」 那个骑士看了看莱芙手里的布料，摇了摇头：「算了，你先继续吧。」 莱芙继续缝起来。 「反正得?拆了重新缝过，你这?样的根本就通过不了的。」那个骑士终于忍无可忍，说着抢过了莱芙手里的两块布，「还是让我来吧，莱芙你就先休息去好了。」 娜提雅维达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骑士小姐，还是到我身边来吧。那边光线比较好，别在那边，遮住了人。」 众骑士纷纷表示娜提雅维达大人心思细腻，体贴温柔。 莱芙只得?闲着。 骑士们?明显都?是熟手。那娴熟的动作，整齐的排线，缝好了之后几乎隐形的线迹，让莱芙看了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她本来也不觉得?自己缝得?有多么糟糕，毕竟缝纫活她小时候就干惯了，而?自从她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之后，衣服上的每一个补丁都?是自己打?上去的，足足有十?几年的经验，哪知道会被这?些速成的超过。 莱芙问：「诸位一定?早就学过吧。」 一个骑士说：「没学过，还不是给逼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我可一点都?不会做。衣服破了换新了就好，礼服之类的不能随便?换，那就到成衣店里找人帮着修补就行了。让我做这?样的活，我既不会做，也不情愿。但是那个老管事捏着我的脖子说一定?得?做。我缝得?歪歪扭扭不像样子的，第二日还要拆了重新让我缝过。所以，我现在做得?还算不错。」 其余骑士们?也纷纷表示贊同，除了其中?一个骑士原本家贫、母亲早亡又没有别的女性亲属这?才被迫接触过一点针线之外，剩下八个骑士都?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以极为惊人的速度无师自通的。 第347页 相较起来，倒是有莱芙这?个老师的兰斯，缝起来磨磨蹭蹭不说，有时还有尥蹶子不干的倾向——即便?如此，也已?经早就开始嫌弃莱芙了。 娜提雅维达将她们?的推论和骑士们?分享了，于是骑士们?很快知道了，手里缝着的是什?么东西，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虽然明知那些男僕们?只是傀儡而?已?，但是他们?毕竟看起来都?只是血肉之躯，言行举止同普通人没有特别大的差异。现在的衣服原本是傀儡，手中?的布块原本是能活动如常的胳膊、腿、肚皮等等，这?种联想会带来非常糟糕的生理反应。 莱芙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听娜提雅维达再重复一遍，还是忍不住喉头髮?痒，像是有东西要涌上来似的。她对于不具有人类形体的怪物，对付起来没有什?么压力?，但是面对人形怪，即便?只是想想都?很膈应。 这?些傀儡是循环的组成部分，循环却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对于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模仿。现在这?些男僕只是傀儡，也就罢了。但是这?个循环产生的契机，那件真的发?生过的惨案，参与其中?的活生生的人，以及之后被迫捲入循环的人……其中?包含着无数的牺牲者，过去有，现在正危在旦夕的人也有，如果不让这?个循环停下来，将来还会有更多。 气?氛逐渐沉重起来，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直到莱芙打?破了沉默：「说起来，时近冬至日，你们?那儿?的布料也越来越多了吧。」 一个骑士说：「我的量比兰斯还要大，上午给我送来了五件，我好不容易拼好了，缝的时候发?现缝错了，又拆开了。下午居然又多出来一件。在娜提雅维达大人过来之前，我还剩下一大半的活没有干，恐怕得?耗上一夜才行。」 另一个道：「今天白天我实在闷得?慌，利安德尔先生和老管事在一天中?又只露几次面而?已?。再不找人说说话，我就要疯了。于是和两个男僕攀谈了几句……看来如果今天不走，明天准能收到两份布料。」 「我倒是能管住自己，但是那些男僕们?却都?骚动得?厉害极了，拼了命给我献殷勤……他们?的确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了。不是给我送礼物，就是在我出门的时候硬拦着我。」 「说来实在很怪，一开始的时候，就算是我想和他们?说话，他们?都?不敢理人。但是这?几天一个个地都?迫切了起来。一个个猴急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刻就把我拖到哪儿?去糟蹋了……」 「像是丹塞这?种有打?算的也就罢了。接下就是伊桑，卡诺斯……肉麻的男人一个一个黏上了来。人家丈夫……利安德尔先生还在呢，就敢直接上来撩骚，他们?不要命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 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三件衣服很快就缝好了。夜已?深了，到了入睡之时。 -- 娜提雅维达和莱芙躺在床上。这?回莱芙没有再客气?地说要去睡地板——因为地板上也极为拥挤。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九条大汉。过了不一会儿?，出现了此起彼伏、高高低低的唿噜声。 娜提雅维达这?一夜并没有在两人中?间放上枕头或者是毯子来隔开，这?说明这?一夜「羊毛过敏症」不会犯。莱芙摸清了规律，一旦羊毛过敏症不犯了，那魔龙必定?要犯起「怕冷症」了。今夜的魔龙不是一只被碰一下就要发?飙的魔龙。 总之，魔龙有病。 有两种病。 这?两种病还是交替着来的。 莱芙不想承认，其实她宁可魔龙多犯一点怕冷症——羊毛过敏症一犯，她说不定?要被龙尾巴抽，被龙尾巴抽醒的次数体现了她想要蹭到魔龙身边去的次数，这?个次数比起她想像得?要多一些。 为了不在困意袭来的时候突然被摸过来取暖的魔龙打?断，莱芙选择先发?制人。反正最终都?是要抱着魔龙的，还不如早一些。 莱芙小声说：「娜提雅维达大人，您冷吗？」 「嗯？」娜提雅维达似乎没有听见，「您说什?么呢？」 莱芙稍微挪近了一点，继续压低了声音：「我问，您冷吗？」 娜提雅维达说：「能大声一点吗？我听不到呢，骑士小姐。」 莱芙又挪近了一点，听着周围的唿噜声平稳，以为周围的骑士们?都?睡得?很熟，于是声音才敢大了一点：「我说，我抱着你！」 这?唿噜声突然停了下来，只停了一会儿?，很快又打?了起来。 娜提雅维达在场，骑士们?又是尴尬、又是畏惧的，岂能这?么快就睡着了，不过是在装睡而?已?。 此时莱芙也意识到了骑士们?在装睡。 娜提雅维达这?时候才仿佛终于听到了莱芙的话，轻轻笑了一下，说：「您瞧，骑士小姐，您把大家都?吵醒了。」话音刚落，欲盖弥彰的唿噜声顿时更响了，「您什?么时候敢说出这?样没大没小的话了，真是没记性。」 言下之意，今天是打?算犯羊毛过敏症了。 莱芙说：「可你……没有放东西隔开……我还以为……」 娜提雅维达颇为无奈：「这?是因为，那么多人，用光了呀。」 莱芙挪着挪着把自己挪到了床边。为了避免被龙尾巴抽，她得?留够足够的安全距离。 第348页 「骑士小姐您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娜提雅维达说，「明明是自己怕冷，就说是我冷。既然想要我抱，直接说就好了。」 「我才没有。」莱芙气?极，恨不得?撕开魔龙的假面，但是碍着屋内有这?么多人在，却不好发?作。 她气?魔龙，但是好像又在生自己的气?。明明知道魔龙的个性就是这?么反覆无常，居然还生起气?来了。生气?是因为期望落空，难道她还能对魔龙有什?么期望不成？ 「别害羞。」娜提雅维达长臂一伸，手指点了点莱芙的脖子，后者根本避无可避，「来我怀里。」 九人默不作声，和莱芙一样煎熬。 有的想：「娜提雅维达大人，实在是平易近人，难能可贵。」 有的想：「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真是友情深厚，亲密如斯。」 有的则想：「莱芙这?厮，表面上看着老实乖巧，实际上却精明得?很。如果让我对一个神官做出撒娇讨抱这?等肉麻之事，只怕做到半途上便?要放弃了。然而?这?厮竟能做得?毫不犹豫，而?且没有半分做作，仿佛浑然天成，可见心性之坚决，亦非常人所能为也。难怪圣殿中?枢的那位大人，居然也对莱芙青睐有加。」 莱芙只记得?自己睡着之前很生气?，气?着气?着便?困了。醒来的时候，却是八爪鱼一样地整个人贴在娜提雅维达身上。脑袋埋在娜提雅维达的胸口，后者衣襟微微散开，她一抬头便?可以瞧见大片白皙柔软的肌肤。 她闭上眼睛装着睡，撒开了手，往后挪了一点，想要退回到一个得?体一点的位置的时候再醒来。 娜提雅维达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摸了摸莱芙的脸，一句话就毁掉了莱芙的努力?：「骑士小姐，您的睡相有点糟糕呢……嗯？怎么脸红了？」 莱芙是那种在尴尬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脸皮厚度会突然增加的人。她以这?种姿势醒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会生二回熟，很快脸便?退了烧。她小时候给人家牧羊，曾经靠在羊胸口睡过觉——她还挤过羊奶。只不过羊换成了龙，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脸皮厚了之后，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莱芙抬起手来，想要捏一捏。 娜提雅维达微笑着说：」骑士小姐，您做什?么？」 缩回手，终究还是没敢。 莱芙干脆利落地下了床。她在睡着的时候裹得?严实，除了头髮?乱一点，没有丝毫不能见人的地方。但是骑士们?看她的眼神，都?是躲躲闪闪的。 莱芙问：「你们?想说什?么？」 九个骑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说：「我们?是觉得?，在这?里多呆着，不太好。」 剩下的八个纷纷表示同意。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娜提雅维达说，「去找利安德尔先生，或是老管事，给你们?安排一个住处。只是务必要注意了，不能和兰斯——这?里的『艾莉西娅』过从甚密。」 -- 莱芙先把三件缝好的衣服，交到了兰斯手中?，同时告诉她九名?骑士都?已?经到了。 等到老管事过来，检查了四件长袍收下之后，莱芙迎了上去，说：「有九个跟着夫人一道过来的男僕，要请您安排一下住处。」 老管事愣了一会儿?，拧紧了眉头，脸庞僵硬了起来。对于这?种变数，傀儡不是经常应付的，因此需要反应一会儿?。 莱芙提心弔胆，生怕眼前这?个人样的傀儡会突然懂得?一些人的常识，然后便?拒绝她的要求。 但是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老管事接受了她的说法，点了点头，声音颇为和蔼：「可以。他们?在哪儿?，带我去见见他们?。有几个懒鬼都?几天没上工了，正好缺人手了。对了，你刚刚说有几个来着？」 「有九个，方便?安排吗？」莱芙心想，老管事究竟知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些懒鬼，早已?丧命了。 老管事说：「正好这?里有四件长袍，我还得?再拿五件出来，让他们?换上才行。」 莱芙跟着老管事去取了衣服，接着给九名?骑士都?安排了住处——还是在二楼，不过这?回是三人一间了。在让九人换上暗橘红色的长袍之后，老管事便?带着他们?去了各自工作的地方，莱芙就没有再跟下去了。 等到她回房间的时候，发?现娜提雅维达正在和麦德拉说着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先嘤为敬 第93章 莱芙没有?听到前文?, 刚进门来?的时候，听到娜提雅维达对麦德拉说?：「你务必要保护好骑士小姐。」 她怀疑过麦德拉这个小人?和魔龙之间有?着某种她不知道的联繫，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这时候敛声屏息，支起?耳朵听起?来?。 「知……知道了?, 这点小事, 还用您叮嘱我?吗？」麦德拉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是在魔龙面前, 又不得不装得很客气，「您为什么要特地来?提醒我?？我?也?很关心莱芙，但是我?从来?不操心她的性命。她顶多?受点伤，用你给的那瓶东西一下子就能治好，而且我?也?不觉得能有?谁能杀得了?她, 除非是你。」 「你只要好好记得就行了?，危险往往就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娜提雅维达说?，「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骑士小姐，我?该有?多?难过。」 第349页 莱芙听了?，有?些感动。她原本因为魔龙的怪脾气所生的气, 也?瞬间就消了?。她虽然早已做好了?孤身一人?的打算, 并不打算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建立过深的交情, 对于别人?的关心，还是心存感激。 她至今还是一心想着找机会让魔龙死，而魔龙却想着怎么让她活下去——这样一比较，莱芙久违地觉得自己过于恶劣了?。 「我?不信别人?能伤到她, 我?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骑士小姐总是喜欢惹我?生气，我?怕我?一下子收不住手?, 就把她弄死了?。」娜提雅维达说?，「这种事还没有?发生过，我?不知道如果发生了?的话，我?会不会后悔。如果不后悔那也?就算了?，如果后悔的话，你最好能帮忙挽回一下。」 娜提雅维达的话仿佛泼过来?的一盆冰水，顿时把莱芙泼清醒了?。什么叫「如果不后悔那也?就算了?」？ 「如果烧成?了?灰，死……死透了?话，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救回来?。」麦德拉说?，「您要是……要是真?的生气，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来?弄死她，让她死得比较慢一点……这样我?还可以打断一下……」 莱芙根本不知道这种讨论能有?什么意义，觉得参与其中的麦德拉也?大有?问题。这两人?是怎么回事，难道讨论她的死法，很有?趣吗？ 「慢一点的死法，从来?没有?考虑过呢，不过也?只好想一想了?。」娜提雅维达说?，「流血过多?死，勒死，折断骨头死，坠落死……你选选哪一个比较好？」 麦德拉平时口口声声叫莱芙「主人?」，此刻讨论起?她的死法来?，居然还讨论得颇为兴奋，分析着种种死法的优缺点，一会儿叫好，一会儿说?着不行——缺点也?就算了?，居然能分析出优点来?。 难道换一种死法，就不是死了?吗？ 莱芙凭着想像力和脑补能力，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里把以各种方式失去性命的自己的样子还原得纤毫毕现。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现在两个屠夫在讨论切法，似乎没带有?恶意，但怎么听怎么匪夷所思。 以手?抵颔，咳了?一声，接着重重地踏着步子，转身而去。 -- 莱芙才刚出门走?了?一段，便有?一个男僕走?上前来?，讨好地送了?她一条手?巾。莱芙没有?收，直接让男僕说?出来?意，结果不出所料，这个男僕就是冲着兰斯来?的。 「你是艾里西娅的女僕，一定很了?解她的喜好吧。」男僕忸怩着，一副少男怀春的样子，「我?该怎么讨好她，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去找来?送给她……」 莱芙说?：「她喜欢安静。」 男僕一脸疑惑。 莱芙说?：「你不要去打扰她就行了?，这些日子以来?，你也?应该看到了?，去烦她的人?太多?了?。她讨厌肉麻，喜欢矜持的男人?。」 男僕似懂非懂：「你是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行了?吗？那她怎么知道我?对她有?意？」 莱芙说?：「你只需要冷静到最后，让所有?别的男僕都惹了?艾莉西娅厌烦，她岂不是会主动注意到你了?吗？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男僕点点头：「我?听你的。」 看着男僕远去的背影，莱芙心想，原本这个男僕有?十足可能成?为明天缝的一件衣服，现在好歹省了?下来?。接着又想，城堡里的男僕还剩下许多?，她不能每一个都阻止，唯有?从兰斯那儿入手?。 于是便打算去找兰斯。 两个房门之间，一共才几步路而已。她被拦了?一回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被拦上第?二?回。 在那个男僕走?了?之后不久，又有?一个穿着暗橘红色衣服的人?上前来?。 莱芙只当这又是另一个男僕兼艾莉西娅的又一个崇拜者，头也?不抬地说?：「你也?听到了?我?刚说?的话了?吧，要保持耐心，谁的耐心更大，之后艾莉西娅就是谁的……」 「莱芙，是我?。」 莱芙听出了?是一个骑士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他。他被老管事安排在二?楼，在同莱芙搭话之前，正擦拭着悬挂在二?楼走?廊上的画框。 「怎么了?？」莱芙问。 「没什么事，只不过刚刚走?过去的那个男僕，我?见过。」骑士的神情相当微妙，「昨天下午他还冲我?指天发誓，说?此生只钟情于我?一人?。我?被噁心得几乎有?点感动了?……今天他居然又对兰斯……」 「是艾莉西娅，他只是对艾莉西娅这样而已。」莱芙意识到前几天的经歷对骑士们的言行举止颇有?影响，对于眼前这位的复杂心情她无法理解，但也?能接受。 那个骑士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生气……男人?的嘴真?是靠不住。」 莱芙安慰道：「他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你实在没有?必要不服气的。」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想到了?一点，说?，「这些男僕们喜欢上艾莉西娅的过程相当突兀，你们现在也?是男僕，说?不定也?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感觉到艾莉西娅对你们的吸引力……」 「拉倒吧，你可别说?笑了?。」那个骑士说?，「已经有?人?见过兰斯，他都告诉我?了?，兰斯变成?姑娘之后的样子，还不如他变姑娘的时候漂亮。能比那张毛脸变姑娘还要难看，兰斯那家?伙肯定就更是不如我?前几天的样子好看了?。长相既然不还不如我?，我?怎么可能爱慕上她？」 第350页 莱芙不以为然。对于眼前这位迷般的自信，她无法理解，但也?只好接受。 -- 等找到兰斯的时候，莱芙发觉兰斯已经换上了?利安德尔先生昨天送给她的一件新裙子了?。而且脸上化着妆，这妆只能是兰斯自己化的。她不像娜提雅维达那般精于此道，对于这个妆容觉得颇为顺眼。 兰斯正倚着门框，朝外看，一脸寂寞的神色。 莱芙觉得如果自己是一个男僕，估计哪怕是对兰斯无意，看到这样一个多?情的少妇在一旁，恐怕也?会忍不住搭上几句话的。 想到这里，莱芙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她怎么也?变得奇怪了?起?来?？怎么能把同伴想像成?多?情少妇呢？ 一看到她，兰斯便春暖花开地笑了?起?来?：「莱芙你可终于来?了?，我?真?是太无聊了?。」 由于昨天一整天都关在屋子里缝衣服，兰斯没有?招惹到任何男僕，因此今天老管事竟然一件衣服都没有?拿来?让她缝。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又都顾不上他，兰斯闲着没事做，甚至捣鼓起?了?梳妆檯上的瓶瓶罐罐，捣鼓完了?依旧很闲。 莱芙把兰斯带进门去，然后关上了?门，说?：「你还是不要随便出门的好，即便出门，也?不要化妆，还有?裙子，穿长一点的才好……」她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了?，纯粹是出于让兰斯少招惹男僕们的考虑，但是兰斯听了?，脸却越来?越黑。 「你的意思，难不成?是在说?我?不检点不成?？你把我?当什么了?，难道你以为，那些人?来?纠缠我?，是因为我?有?意勾搭的缘故吗？」兰斯小姑娘的眼眶都气红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们来?纠缠我?。你不去管他们，为什么要来?怪我?？」 「你，你……我?……我?……」莱芙被这连声的质问打得说?不出话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兰斯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哼，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不，我?什么都没做错，我?唯一的错误，就是拥有?这惊人?的美?貌。」小姑娘说?着，抹着眼泪开了?门。 谁知一个男僕正立在门口。 兰斯小姑娘急急地停了?下来?，气喘吁吁，脸颊通红，两行眼泪滑落下来?。 男僕问：「夫人?，我?正等着，您有?什么吩咐吗？」 莱芙：「别……」 兰斯说?：「你这个噁心的人?，给我?滚一边去！我?才看不上你！」 莱芙：「……说?话。」 这个男僕，是莱芙刚刚才见过的。看来?她的说?服并没有?效果，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明天还是免不了?要多?出来?一件衣服。 莱芙嘆了?一口气，关上了?门。 兰斯小姑娘扒在桌上，脑袋放在两条胳膊中间，似乎依旧委屈得不行。 莱芙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等她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兰斯才抬起?头来?：「莱芙……我?刚刚……那些特别可笑的话，不是我?说?的了?……我?……我?不出门了?……」 -- 又过了?一日。 萨布丽娜公主提供给他们的线索之一，就是艾莉西娅在冬至日之前会安然无恙，而冬至日一过，则有?死无生。 这是12月19日，离死线还剩三天。 这一天，骑士团面对的最大挑战是：需要缝的衣服量太多?了?。 根据从布片里面挑出来?的袖管，里面至少有?十件衣服。莱芙又数了?一遍，并没有?少出来?。十件衣服，意味着十张只有?少许差别的拼图的碎块堆在一起?，即便只是还原拼图，就已经是庞大的工作量了?。 这时候，造成?这些工作量的罪魁祸首、兰斯小姑娘哭哭啼啼地冲进来?，对莱芙说?：「刚刚我?走?在回来?的路上，就在半路上，利安德尔先生先走?了?。然后一个男僕就扑了?过来?，把我?拖到墙角……呜呜呜……」 莱芙生生地把兴师问罪的口气压制了?下去，担忧地看着她：「发生了?什么？」 「他把我?的头髮扯乱了?，然后我?就把他……」兰斯说?，「我?把他的脑门在墙上磕了?几下，现在他就倒在楼梯口。」 莱芙咬了?咬牙：「那就好，没发生什么事，兰斯你正常一点。」 兰斯抓着莱芙的手?，晃着她：「我?只能指望着你了?，莱芙一定要保护，不然我?的贞洁就……呜呜呜呜……」 莱芙眉头皱得可以在里头种上几排土豆，指了?指成?堆的衣服：「你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真?的不正常了?，还是只是想逃避缝东西？」 兰斯：「呜呜呜……你真?的捨得我?用这么娇嫩的小手?来?做这种粗活吗？」 娜提雅维达从门口进来?，用一只手?拎住了?兰斯小姑娘的后领，将她扯到一边，向莱芙解释到：「她应该是受到了?循环的影响太深了?，别再刺激她了?。」 在兰斯小姑娘恢復正常之后，就和前一日一样，对于刚才的言行矢口否认。 「这个循环是有?终点的，最近的一个终点，就是今年的冬至日。」娜提雅维达说?，「离开循环的终点越近，男僕们便越是疯狂。在循环的终点，已经能确认了?，男僕们都是要死的，最后一个死的便是艾莉西娅。我?们只能在循环的规则之下，做一些无关痛痒的改变，却无法改变大势。除非循环中断，或是进入另一个循环。」 第351页 莱芙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些衣服。有?些艾莉西娅最终的死因，也?许是操劳过度。」 「罢了?。」娜提雅维达起?身，将布片收拢了?起?来?，对兰斯说?，「这些我?就交给别的骑士们了?，现在先好好休息。你做的事情自己也?控制不了?，别自责了?，否则你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的。」 「大人?。」兰斯小姑娘泪眼汪汪，「您真?好。」 -- 在分完了?布料之后，莱芙跟着娜提雅维达一道回房。 娜提雅维达说?：「在循环和循环之间也?是不同的。如果利安德尔先生只是想要将闯入丹塞沙漠的人?，变成?他的妻子，慢慢地折磨，逼疯，然后杀掉。那么一开始，利安德尔先生家?的男僕们，就根本不必费心为主人?寻找岳父岳母了?。」 莱芙说?：「你的意思是……」 娜提雅维达说?：「利安德尔先生设计这种循环，是为了?折磨人?。但是他并不满足于简单的折磨——对于兰斯的这种折磨，似乎太粗糙了?一点。他最想要的，最期待的，应该是先国王那样的人?，那种真?的有?这样的两个女儿的人?。但是这样的人?毕竟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是进入沙漠的人?答应了?他的要求，即便是利安德尔先生能对那些许下诺言的人?加以控制……但是毕竟这种控制是有?限的。假设那个人?出了?意外，或是居住在离丹塞沙漠很远的地方，或是註定生不出女儿来?……即便是这些都没有?，养出两个女儿来?至少需要十几年工夫，而在这十几年里，什么变数都可能发生。到了?最后，也?许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一两个符合他条件的。那么在平常的日子里，利安德尔先生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那些没答应嫁女儿的人?来?扮演艾莉西娅了?。」 莱芙推开门：「这样说?来?。假扮的艾莉西娅要多?少有?多?少，而真?正的符合条件的艾莉西娅却可遇不可求。假扮的艾莉西娅遇到的只是傀儡，而真?正的艾莉西娅——既然利安德尔先生会如此期待着她的出现的话，那么在她身边的，一定就是利安德尔先生本尊了?。」 娜提雅维达说?：「我?们现在和真?正的艾莉西娅得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待遇。我?们无法进入艾莉西娅公主存在的时空，但是反过来?却未必不可以。我?们接下来?的线索，需要艾莉西娅公主本人?到来?，才能给我?们了?。」 莱芙说?：「她真?的会出现吗？」 娜提雅维达说?：「我?在夜里的时候，总是听到一种不属于我?的脚步声，这种脚步声只能是属于艾莉西娅的。我?每晚都重复着向那个脚步声的方向说?话，告诉她，我?是谁，我?们的来?意，请她来?见我?们一眼，直到昨晚，她终于给了?我?一个回应。」说?着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不断深沉的暮色，「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并没有?等到第?二?夜。 在夜幕降临之后不久，她们的房门便被敲响了?。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这个钟点一向只有?娜提雅维达进出，从来?没有?别人?要进来?过。 莱芙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姑娘。只看了?一眼，莱芙就确认了?，这一定是艾莉西娅公主本人?。 艾莉西娅公主也?是南部人?的长相，黑眼珠子，黑色微微带卷的头髮，鼻樑高挺，皮肤带点蜜色，同时就像利安德尔先生需要的那种「艾莉西娅」那样，身材娇小，长得漂亮可爱，又带着一股孩子般的单纯。如果利安德尔先生是按照曾经存在过的一个「艾莉西娅」来?将兰斯等人?进行变形的话，而如果那个「艾莉西娅」又恰好是南部人?，那么除了?眼前这个艾莉西娅，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加合适的替代品了?。 「您就是莱芙吗？」艾莉西娅公主见到她，脸微红，雀跃地说?，「您见到我?一点都不惊讶，娜提雅维达早就告诉您了?吧。」 在艾莉西娅公主身上，并没有?她的继姐萨布丽娜公主身上的那一股咄咄逼人?的压迫感。相反，这个公主看起?来?像是一个漂亮的普通人?，温和又腼腆，让人?一看就产生亲近的心思。 莱芙将她迎进了?屋，艾莉西娅颇为自来?熟地将椅子挪近了?她，两人?之就，只隔了?相当于一节手?指的距离。 「我?……我?读过那些关于您的小册子……」艾莉西娅完全将娜提雅维达忽略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莱芙，「我?是您的崇拜者，如果您在这儿的话，我?一定会很安全的。」 莱芙脸微烫。那些以她为主角的罗曼史小册子，已经有?至少五个人?在她面前提到过了?。萨布丽娜公主也?说?过，艾莉西娅公主的确是受这些小册子毒害颇深，甚至有?模仿她的念头。看来?她有?机会，自己也?得去看一看其中内容才行。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连人?带椅搬到了?一边，在两人?中间加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了?进去。 「那你一定就是娜提雅维达了?？」艾莉西娅公主问，「不过，你是第?一个故事里的艾莉西娅，还是第?二?个故事里的？」 娜提雅维达同样读过小册子，面对这个问题，这个配角兼读者很快给出了?答案：「是第?二?个故事里的。」 第352页 「哦，」艾莉西娅顿感失望，「那你就没有?第?一个那么厉害了?。 」 娜提雅维达在两个故事里都深藏功与名，小册子的编写者在第?一个故事里给她虚构了?一段战斗，她在第?二?个故事里的出场则完全只是一个添头——主要的行动是缩在莱芙的身后哭哭啼啼，尖叫和晕倒。所以艾莉西娅颇为讨厌第?二?个娜提雅维达。 「在脱险之后再说?故事吧，艾莉西娅公主。您能带我?们去您所在的地方吗？」莱芙说?，「只有?在您所在的空间里面，我?们才能除掉利安德尔先生。」 「不，现在这个时候，你们是杀不了?他的。」艾莉西娅说?，「只有?在冬至日那天，才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要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在去年冬至之前便进过这个沙漠，亲眼见过他是怎么对待上一个艾莉西娅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中世纪的骑士文学，用romance这个词，意思是传奇作品 ，不是情史哦。 第94章 夜间, 丹塞沙漠中的城堡，二层，某个房间里。 三个人, 一盏油灯。 「你们应该也已经听说了吧，我和?长姐的关系之前并不和?睦, 我想了很多办法想要逃出去, 但?是每次都?被她派出来的人抓住带回。为了摆脱她的控制，就在去年, 我决定去一个一般人不敢去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丹塞沙漠。」 说话的人是艾莉西娅公主，一个十七岁的南部姑娘，她说话的时候前倾着身子, 脑袋向莱芙探去，「说起这?个，我的长姐似乎也将这?件事怪到了您的头上, 以为我的这?段冒险，是跟着莱芙你学的呢。」 莱芙回想了一下?，「的确, 去年的这?个时候, 我还在村里放羊呢。」中间隔着娜提雅维达, 这?样说话自然很不方便，她将椅子往前移动了一点?，「我的第一次任务是从今天春天开始的。而作为见习骑士出道的那天，已经近夏了。如果?有传说流出, 应该在更后?面的时间里。」 即便是在艾莉西娅公主闯入丹塞沙漠之前，也早已有过许多的冒险之举了, 这?件事确实怎么?也怪不到莱芙身上。 这?位小公主看起来相当柔弱好欺负，但?是胆量确实很大。萨布丽娜公主颇像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家长，在看到孩子做出不顺心意的举动的时候，一定要找到一个将孩子教坏的替罪羊。艾莉西娅公主受了萨布丽娜公主的欺负之后?，就去看冒险故事，总是幻想着能有一个英雄能带着她逃出生天，但?是左等?右等?，英雄还是不来，她只得?自己逃了。 只不过萨布丽娜公主对于这?些冒险故事中一个叫莱芙的主人公最为印象深刻，于是莱芙就成了这?样一个替罪羊。 「还请言归正传吧。」娜提雅维达侧过身来，挡住了艾莉西娅的视线，「您不是要说您在去年冬至日?的所见所闻吗？」 艾莉西娅摸了摸鼻子，身子向后?靠回：「事情是这?样的，我带着一个使女偷熘出去的，我知道她一向听从长姐的话。如果?她在我身边，长姐一时半会儿不会来追我。我透露出来我要去北方的某个国家游玩，接着第二天便甩脱了她。她回去回报长姐，说的方向和?我真正要去的方向正好相反。我真正的目的地?是在丹塞沙漠中。先?王生前，曾经提起过他年轻时的旅行，以及在丹塞沙漠中的这?一段经歷。我不知道这?个没人敢进来的沙漠里，是不是真的有人住着，所以就带了足够的水和?干粮，又?卖了一头骆驼。」 娜提雅维达一直面带微笑，维持着侧身的姿势，倾听着艾莉西娅的讲述。 「哎呀！」艾莉西娅公主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拎着裙摆跑到了门边，拿起她刚才进门来之后?随手放在门口的盒子——她得?知莱芙也在寻找她的人之列，来见莱芙的时候不是空身来的，而是准备了礼物。 「说起干粮，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艾莉西娅又?搬过一把椅子来，坐到了莱芙的另一边，「我亲自去厨房做的甜点?，是本地?有名?的特产，莱芙你尝尝看。」 是木薯粉做的点?心，花瓣形状，咬起来又?甜又?弹牙。莱芙尝了一口，就想起了之前的某一天，娜提雅维达似乎也给她用类似的材料做过食物。两种食物口感不同?，相较而言她其实还是更喜欢娜提雅维达做的那一份。 「很美味。不过，您能进厨房？」 对于艾莉西娅们而言，一切人多的地?方都?是禁地?。除开有利安德尔先?生陪着出房门的时候，几乎每日?都?只能关在小屋里。 「当然能了。」艾莉西娅公主说，「不仅能进，我所需要的材料，都?可以吩咐男僕们找给我。他们对我还是很恭敬的，一直想要帮我来着，但?是我想尽一份心意，所以才亲自动手的。」 莱芙问：「你还能同?男僕们说话？」 「当然了。」艾莉西娅公主说，「只要不是调情就行。」 「您进了沙漠，后?来呢？」娜提雅维达拉起莱芙的手，带着后?者站起来，两人调换了一个位置。她挨着艾莉西娅，迫切地?问，「后?来呢？」 艾莉西娅以为娜提雅维达是对于之后?的事情太好奇了才这?样的，见后?者没有想像中那般胆小怕事，对她的几分恶感也渐渐消失了，说：「那匹骆驼进了丹塞沙漠的边缘附近，就怎么?也不肯走了。据说动物能比人更先?预知到危险，这?应该是真的。后?来才知道，只有经过训练的马匹才敢往里走。我只能自己背着干粮和?水进去了，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后?悔了。呆在沙漠里，又?干又?闷的，比起呆在萨布丽娜身边还要糟糕呢。 第353页 「但?是当我想要回头的时候，发现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尘雾扬起，空气中瀰漫起无数恶臭的粉末，几乎让我窒息而死。这?之后?有一个人出现，带着我出了尘雾，来到一座城堡。他要求答应她，将未来的女儿嫁给他的主人，接着念起了像歌谣一样的话来，他说要嫁给利安德尔家的人的名?字，居然正好就是我和?我姐姐的名?字。我当时只觉得?兴奋，高兴，而没有丝毫害怕恐惧，因为这?证明了父王说的话是真的。那段像传奇一样的经歷，居然是真的。 「他们非常殷勤地?招待我，除了让我夜里别出门这?唯一的一条要求之外，我在这?座城堡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吩咐一声，男僕们就会给我送过来。那段日?子真是我记忆里最为逍遥自在，最快活的一段日?子。既不用忍飢挨饿，不用劳碌，也不需要看萨布丽娜的脸色。我知道按照约定，我是要嫁到这?座城堡中来的，便觉得?很开心，因为我喜欢上了在这?里居住的日?子。在这?里生活比起在王宫里还要舒服，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就是艾莉西娅。 「我恨不得?立刻嫁到这?里来，心想如果?见到了利安德尔先?生，一定要质问他，为什么?不早一些来娶我，这?样我也能少受一些折磨。唯独让我犹豫着没有透露身份的，就只有一点?，我还没有见过我未来的丈夫的样子，不了解他的脾性，而且我猜他已经老了，说不定我会后?悔。我很好奇这?些人口中的利安德尔先?生究竟是谁，但?是他一直都?没有露面，我一直等?啊，等?啊。我觉得?利安德尔先?生一定就在这?座城堡里面，只不过男僕们不想要让我见到他而已。可是白天，我已经找遍了所有的屋子，都?没有看到利安德尔先?生。 「我一边等?着他露面，一边忍受着好奇心的折磨。或许是这?种好奇心太过强烈的缘故，以至于我在夜间产生了幻觉，我总觉得?在门背后?，有一种什么?声音，那种声音在唿唤着我，劝我快些将门打开，利安德尔先?生就在那里。于是就在那一夜，距离冬至日?还有三天的时候，正巧是去年的今夜，我将门打开了。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浑浊的雾气，我能听到脚步声，但?是我什么?也看不到，我摸着墙壁走了一段路之后?，有些害怕，便又?摸着墙壁回来了。 「我进了门之后?，便睡下?了，没有人知道我出过门。我还以为这?一夜过去，什么?都?不会发生改变。但?是到了早晨，什么?都?变了。利安德尔先?生出现了。我问男僕们利安德尔先?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说利安德尔先?生一直就住在城堡中，从来就没有出去过。我终于见到了利安德尔先?生的面，他的样子居然和?父王所画的画像里的人一模一样，还是一样的英俊年轻，我高兴坏了。 「我正想要告诉他我就是他将来的妻子。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城堡中居然还有一个艾莉西娅。这?个艾莉西娅就是他的妻子。我很生气，父王和?我都?受了欺骗，他早就有妻子了，根本没有打算娶我，也并不把和?父王当年的约定当成一回事。我不甘心就这?么?受到了愚弄，想要找机会报復他一下?，于是就在城堡中继续住下?去了。在这?个过程中，那些男僕们渐渐忽略了我，他们的一番殷勤只是冲着另一个艾莉西娅。 「但?是我很快发现，另一个艾莉西娅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利安德尔先?生的控制欲看起来比萨布丽娜还要强，一但?男僕们接近她，就会厉声呵斥，接着同?艾莉西娅吵架。我原本有些讨厌这?个女人，但?是渐渐地?可怜起她来了。我原本对利安德尔先?生有好感，接着越来越觉得?他是大傻瓜——他既然这?么?嫉妒男僕们，为什么?不干脆将男僕换成女僕算了，可他偏偏不这?样做，而是选择继续疑神疑鬼，和?妻子争吵。 「不过那些男僕们确实值得?怀疑，他们对于艾莉西娅，超过了下?人对待女主人的分寸。然后?这?些男僕不知怎么?的，一个个都?消失了，在冬至日?之前的那一夜，就连一个都?不剩下?了。到了冬至日?，那个艾莉西娅实在受不了利安德尔先?生了，于是她说要离开这?里。利安德尔先?生求着她不要离开自己，但?是艾莉西娅不肯，接着就发生了很恐怖的一幕……」 艾莉西娅公主说到了这?里，有些为难地?拧起了眉头。 莱芙听着听着，椅子慢慢地?朝艾莉西娅公主挪去，再加上娜提雅维达，三个已经围坐成了一个三角的样子。她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事。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利安德尔先?生杀人的过程，但?是之前也亲自见过那些死于利安德尔先?生之手的人的尸体经过处理之后?最终的样子，之后?又?听麦德拉绘声绘色地?描述过，大概能想像到。 像艾莉西娅公主这?样的正常人当然不会愿意想像同?类的死法，能津津有味地?就死法进行讨论的，莱芙只见过麦德拉和?娜提雅维达，她们都?不是人类，缺乏对于人类感同?身受的能力。 「有些事即便是亲眼?见过，说出来也很难吧。您不想要说的，就略过好了。我大约……也能猜到。」莱芙说着握了握艾莉西娅公主的手。 第354页 艾莉西娅点?点?头，「沙子扬起来，变成了刀片……然后?，面对着那一块一块的东西。利安德尔先?生捡拾了起来，放在一边。接着他来到柜子前，换上了一套艾莉西娅曾经穿过的裙子。戴上艾莉西娅常戴的那条红宝石项鍊，对着镜子描唇画眉起来，那样子别提有多古怪了。然后?，他就抱着……那一块一块的东西，坐在艾莉西娅曾经坐着缝衣服的地?方，慢慢地?缝了起来。 「他一边缝着那些东西，一边哭着说：『对不起，艾莉西娅。』听起来十分痛苦，好像十分追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似的，他将……缝好之后?，又?拿锥子戳自己的心脏，说：『让我死吧，我要陪着艾莉西娅一起死。』说得?好像他真的要追随艾莉西娅而去似的，他把自己刺得?奄奄一息，有好一阵才恢復过来。在恢復过来之后?，便看着……缝好的东西，说：『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这?样做的，我们重新来过，艾莉西娅。』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仿佛再来一次，他就能成为一个好丈夫。 「我很庆幸自己早了一步看到他的真面目。在回去之后?，又?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利安德尔先?生居然来求娶我了。我只能跟着他来到这?座城堡，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一切重来一遍，但?是在重来的过程中，一切并没有变好。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人进来找我，这?是我知道的，萨布丽娜派来的人——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了——其中的一部分人，给我传了几句话，就像是娜提雅维达你那般和?我传话。 「他们说，白天看到的利安德尔先?生和?晚上看到的不一样，白天的利安德尔先?生被刺中了，会流出像血一样的液体。但?是晚上的利安德尔先?生，被戳破的部位会流出沙子。而只要周围还有沙子，他的伤口就会立刻癒合——晚上的这?个利安德尔先?生，和?我一直以来见到的那个利安德尔先?生才是同?一个人，因为我也见过他伤口的异样。而另外一个，则只是利安德尔先?生仿造出来的。」 艾莉西娅说到这?边就停下?了。 莱芙知道利安德尔先?生在处置男僕的时候，都?是挑的晚上。本想着一个傀儡在婚礼上一刺便能死，到了晚上便能使出这?种诡异而强大的法术，差别实在太大了。现在知道了晚上那个利安德尔先?生是本尊，傀儡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不由得?略有几分安慰。但?这?些简单的信息背后?，已经有不知多少牺牲在其中了。 娜提雅维达说：「您的意思是，平时的利安德尔先?生是即便刺中了，也杀不死的；而只有在冬至日?，他杀了妻子之后?，自我戕害的时刻，才有希望将他除掉。」 「对。」艾莉西娅咧嘴一笑，「为了不让别的人继续遭他的毒手，说不定我得?让他杀掉才行。」 「不至于，」莱芙抬起头来，「还不至于要您这?样做，我们此行的任务就是将您带出去。」 艾莉西娅公主摇摇头：「已经有那么?多人为我牺牲了，如果?我能阻止萨布丽娜的话，我会劝她不要再派人来找我了，划不来的。我总得?做些什么?，才能配得?上这?些牺牲，如果?将来有人能因为我而免于遭殃，我会觉得?我像那些我嚮往的英雄那样……」 「艾莉西娅公主……」莱芙颇为动容，正想要说些什么?。 「公主，您还没有说完呢。」娜提雅维达拿起了一份艾莉西娅做给莱芙的甜点?，咬了一口，「您是怎么?顺利地?离开沙漠的。」 「我……」艾莉西娅公主刚刚涌起的壮志豪情缓缓落潮，「我……难道我刚刚没有说过吗？我答应了把女儿嫁给利安德尔先?生，所以他们让我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一直就待我很客气……即便是在我遇到另一个艾莉西娅之后?，我在这?座城堡之中，也依旧是客人的身份。别的答应了要将女儿嫁给利安德尔先?生的人，应该是无法见到『艾莉西娅』和?利安德尔先?生的，我之所以能见到，应该是因为我同?时既是要嫁给利安德尔先?生的人，又?是他的岳母。」 艾莉西娅之后?又?说，到了冬至日?之前那一夜，会带着众人进入她的时空，之后?便依依不捨地?离开了。 莱芙此时依旧对艾莉西娅公主最后?说的那些话反应不过来：「这?么?说，『把女儿嫁给利安德尔家』，这?种一看就是陷阱的要求，居然是保命符了。不答应要遭殃，答应了反而安全……」 娜提雅维达将艾莉西娅公主留下?的甜点?一块一块地?塞到嘴里：「看来那些吓唬小孩子的故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出门在外，听从主人的要求，就会安全；若是自作主张，反而要祸事临头。听话的孩子，才有好结局。」 盒子里的甜点?，莱芙只在艾莉西娅公主拿出来的时候尝了一块而已，而娜提雅维达则一直在偷吃。现在艾莉西娅公主走了，娜提雅维达就开始光明正大地?吃了起来。 「很好吃吗？」莱芙伸出手要拿一块。 娜提雅维达扬扬盒子的空底：「一块都?没有了。」将最后?一块塞到了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莱芙倒不在乎娜提雅维达吃她一点?东西，想到了刚才魔龙对于艾莉西娅的奇怪态度，说：「你做人也做了许久了吧，怎么?人情世故……」 第355页 「怎么?了？吃你一点?东西，就要说我不懂人情世故了吗？」娜提雅维达浅浅笑着，「骑士小姐才做了十几年的人而已，恐怕无法教我吧。」 莱芙说：「别的就不提了。艾莉西娅公主都?想着要献身了，你怎么?突然又?扯到别的事上去了，如果?她真的要这?么?做……」 「可是到头来，」娜提雅维达嘴角的笑意不减，「你又?不会让她死的，我也不会。」 「话也不能这?么?说。」莱芙看娜提雅维达一直笑宴宴的，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魔龙生气的时候也是会笑的，于是接下?来的话就小声起来，「人类吃了别人的东西，通常是要说几句软话的……这?也是人情世故……」 「骑士小姐，您是忘了我是魔龙了吗？」娜提雅维达说着抬起手来，点?了点?莱芙的脑门，「要我遵守人情世故，您不太惜命。」 第95章 睡前, 莱芙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每一个循环的中心人物都是艾莉西娅，如果艾莉西娅从一个循环中走出来了，那么这个循环就会消失, 再也?回不?去了——除非是萨布丽娜留在了那个循环之中，这还可以暂时?维持着循环一段时?间。就像是娜提雅维达和?她共同参与的那个循环, 当莱芙留下, 娜提雅维达在夜间出去的时?候，她们还留在原来的循环里。但是当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一同离开之后, 她们的循环就併入了兰斯的循环。 ——但是，艾莉西娅公?主，却能?在离开自己的循环之后，又?能?回到自己的循环里面，这又?是为什么？ 她本想问一下娜提雅维达的看?法, 但是后者似乎还是一副生气不?搭理人的样子，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萨布丽娜公?主不?可能?也?在艾莉西娅公?主那边。那就只能?解释为，循环给?了予艾莉西娅——这个需要等待上十几年才能?进入循环的艾莉西娅——格外待遇。 骑士姑娘缩在床边上, 只占了不?到四分之一个床。由于睡前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要去招惹魔龙，今夜睡得格外老实，过了许久, 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过一个。 但就算是这样, 最近脾气愈发古怪的魔龙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莱芙是疼醒的, 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娜提雅维达的嘴唇正?贴在她的后颈，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间，牙齿已经?咬开了一个口子, 但是龙唾液的治疗能?力又?特别强，于是伤口不?一会儿就癒合了, 只能?再咬，同时?吸取血液。如果不?是闻到了娜提雅维达身?上熟悉的气味，莱芙还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可一种传说中的会吸血的魔物。脖子上的痛加着被轻轻舔舐的痒，相当难耐。 自己的脖子就在魔龙的牙齿下面，莱芙生怕魔龙一个不?顺意，就把她的命拿走了，醒了许久，也?没有敢说话。 娜提雅维达温热的手臂轻轻地环住她，渐渐使上力气。 「唔……」莱芙有种微微的眩晕感。想到了上回听到的魔龙和?麦德拉的关于她死法的讨论?，其中一种死法就是「失血过多死」。现在魔龙的作为，颇有执行这种死法的意思。此刻微微收紧的手臂，也?显得像是为了辅助将?血液挤出来而进行的。 她想要张开嘴，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意识逐渐模煳起来。 到了第二天，莱芙醒来的时?候，摸了摸的后颈，没有发觉有什么伤口——被魔龙咬了从来都没有什么伤口——她现在还活着，并且肢体健全，完好无损。昨夜那种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也?消失了，她觉得一觉过后，自己非常有精神。 她试图从娜提雅维达的神色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昨晚的事确实发生过，却连丝毫破绽都找不?着。 「骑士小姐，您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娜提雅维达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懒洋洋地望着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不?快。 不?过，昨晚真的有发生任何不?快吗？ 娜提雅维达不?过总是想要挤在她和?艾莉西娅公?主之间而已，不?过是吃了艾莉西娅公?主带来的东西而已，接下来不?过是和?她对于「人情?世故」进行了友善的讨论?而已。就在最后，魔龙又?一次劝她惜命而已——这又?不?是魔龙第一次这么说了。 从头到尾，娜提雅维达一直都笑着，根本就毫不?在意。 她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看?得对娜提雅维达有多重要似的。她做了什么事，在娜提雅维达心里应该都是无关紧要的。 莱芙开始怀疑自己。说不?定是她日有所思，才做了那样一个梦，实在不?值得提起。 -- 麦德拉过来了，将?两人带到了她曾经?看?到利安德尔先生处置男僕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这块空地只是城堡之中一片毫不?起眼的空旷地方，在城堡的主体部分和?围墙之间，有许多这样类似的空地。 如果不?是有个红衣小人不?停地蹦跶着，几乎难以将?这片空地与别的地方区别开来。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块空地上并没有铺上大理石。然而洁白细腻的沙子远远看?起来，和?周围的大理石别无二致。 这块空地像是这座城堡中一个没有完工的地方。工匠在动工的时?候，发现少了几块大理石，于是决定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偷工减料——这块空地就像是因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而产生的地方。 第356页 站在空地边上，抬起头来可以看?到城堡的住宅区域，但是却瞧不?见任何一扇窗子。住在城堡中的人，是没有办法隔着墙壁看?到这片空地上发生什么事的。 「骑士小姐，您往边上避一避。」娜提雅维达冲着那片沙子地抬起两只手来，问麦德拉，「他是站在哪个位置？」 麦德拉前后左右地说了一通。 娜提雅维达在一处停下来：「他是怎么做的？」 「就这样，然后这样，还要转个圈，说不?定还得翻个跟头……不?对，好像又?没有翻……」麦德拉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名，「我也?记不?清了，不?过就算您知道利安德尔先生的动作，又?能?有什么用？」 「我想要尝试一下。」娜提雅维达没有跟着麦德拉的指挥转圈翻跟头，只是盯着那摊沙子，「如果是利安德尔先生会的，我没有理由做不?到。」 娜提雅维达口中念念有词，莱芙虽然听不?懂，但是念诵的内容听起来至少已经?换了十几种了，那堆沙子还是丝毫不?配合的没有动作。 莱芙一向只能?看?到魔龙无所不?能?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她居然也?有不?会做的事情?。不?过娜提雅维达似乎并没有打算要放弃，只是一遍一遍尝试着不?同的办法。 麦德拉忍不?住胆大包天地说起了风凉话。 莱芙怕娜提雅维达迁怒，于是立马就把小人捉了起来，捏在了掌心里，轻声教训了几句。 好在娜提雅维达神情?专注，全部精神都在和?那些沙子较劲，根本没有听到小人在说什么。 过了约莫两刻钟工夫。 娜提雅维达说了一声：「可以起来了。」沙子突然动了。 一粒粒细小的沙子，被精妙地操纵着，排列成了片状。沙子排列成的片状物，长宽都和?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相类似。像一片布一样薄，也?像是一片布一样轻柔，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旗帜一样，受到了沙漠中细微的风的吹动，呈现出水波似的褶皱。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莱芙赞嘆道。 「不?，还不?够呢。」麦德拉终于憋不?住了，从莱芙的掌心里挤出来说话，「那个怪人能?做到的，可比你这厉害几百倍、几千倍还不?止。他用沙子弄出来的东西，没有这么柔软，而是像刀一样，非常薄，但是非常坚硬。而且不?止是一片，而是许多片，排列得就像是棋盘上的线一样。而且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翻手就来，覆手就收，要多少就能?随时?变出来多少……」 娜提雅维达转过头来，看?了莱芙的手一眼。 小人立马就缩了回去：「娜提雅维达大人真厉害，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 「你说的没有错。」娜提雅维达一松手，原本规则排列的沙子，一下子就像是失去支撑物一样，掉落下来。她又?控制了一遍，这次控制了两个交叉的片，但是抖动得比第一次还要厉害得多，她又?松开手，「确实还差得很远……」 莱芙看?到了这些沙子片，想到了娜提雅维达曾经?在金窟里面当着她的面提取宝石中的元素，很快就织成了衣服，似乎并不?像现在这般艰难。于是便提起了这件事。 「这样制造出来的，应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不?过我暂且先试试看?吧。」娜提雅维达这此甚至没有做出什么手势，很快一堆沙子便没有什么规则地扬起来，混合成球形，杂质剥落在地，形成了一团晶莹剔透的东西，那团东西很快拉伸变形，变成了一片无色透明闪亮亮的薄片。 莱芙不?住脱口而出：「玻璃……不?，虽然长得像，但这是水晶……」 「你说这是水晶？」娜提雅维达不?知道玻璃是什么，但是水晶却是她的最爱之一，「骑士小姐，您这个提议真是太奇妙了。」 原本一直专注于复制利安德尔先生对于沙子的操纵，但是看?到眼前这片亮晶晶的东西，深藏在魔龙一族血脉里的本能?还是让娜提雅维达忍不?住分心制造了一堆各种形状的水晶。她原本只会提取宝石和?金属中的元素来制造东西，没有想到丝毫没有光彩的沙子居然能?变成闪亮的水晶。 魔龙在试验了很多遍，确定了之后依旧可以从随处可取的沙子中提取水晶之后，这段小插曲便算是过去。 此时?，这一小片地上的沙子，已经?肉眼可见地少了半截小腿长的深度。 在制造了一大堆水晶之后，娜提雅维达像是领悟了什么，再一次试验的时?候，原本在空中漂浮不?定的沙子片，突然像是有了一个无形的骨架一样，变得相当硬挺。整整十六块沙子片均匀地排布着，如果从上空看?下来，是横四纵四的网格。 「这就行了，和?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根本就一模一样。」麦德拉不?吝挑刺，也?不?吝惜夸奖，「您是怎么做到的？」 「一开始，我试图操纵每一粒沙的位置，所以完成得很勉强。」娜提雅维达让面前的沙子片掉落在地上，然后凭空拿起刚才从厨房借来的半匹牛，往空地中央一丢，沙子片上扬，连筋带骨的牛肉还没有来得及落地，便迅速被切开了，「还是骑士小姐刚才的提议给?了我启示，我使用了提取元素的过程中使用的一个步骤，给?沙粒增加了一点?温度，带来了黏性，操纵起来便简单多了。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第357页 沙子变黏，那应该是融化?了。 莱芙虽然记不?清沙子融化?具体需要达到怎样的温度，但是在这样的温度下，她应该连骨灰都不?剩了。 「成了，成了！」麦德拉在莱芙的手心里跳着，好几次都蹦到了莱芙鼻子以上的高度，比起谁都激动。 娜提雅维达不?满足于用沙子来切割东西，她操纵着沙子，沙子逐渐聚拢成了一个人形。 莱芙问：「难道是要做傀儡吗？」 「我可没有忘记昨天答应艾莉西娅公?主的话，」娜提雅维达说，「如果她真的认为利安德尔先生只有在杀了妻子之后陷入崩溃，这时?候我们才能?杀死他的话，我就只能?做一个艾莉西娅公?主的傀儡出来了……在冬至之前，应该能?做到。」 -- 众人都在等待着冬至日前夕，这一段时?间格外难熬。 12月20日。 兰斯没有出过门去。 但是男僕们却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狂风浪蝶一般地挤在兰斯的房门口，将?走廊上堵得密不?透风。就连利安德尔先生想要去见一见艾莉西娅，都得在人群中挤上半刻钟。 兰斯索性连利安德尔先生的面也?拒绝见了——好在这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并没有带来任何惩罚。 这一天，那名见过兰斯的骑士，还能?打赌说兰斯现在的样子，比起他在变形成女子的时?候差太多了，根本就不?值得一瞧。其余骑士们还能?开着玩笑，将?自己女装时?的美貌吹嘘得天上有地上无，说正?是因为他们其中的一个没有投胎成姑娘，所以这世间才少了一个艷压群芳的绝色美人。 12月21日。 男僕们由于过于激烈的言行，几乎全部消失了，城堡之中，顿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老管事送来了一大堆布料，这堆布料是哪怕十几个人做上一天一夜都完成不?了的。 九名骑士并没有像他们前一天所说的那般淡然，对于兰斯的好奇心越来越强。莱芙只得和?他们动起手来，一个一个敲晕了用绳子绑起来。倒不?是担心他们与兰斯说话会违背规矩——这毕竟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即便他们做了再出格的事情?，在利安德尔先生将?他们切开之前，他们应该也?已经?和?艾莉西娅公?主会合了——而是兰斯哭哭啼啼地死活不?愿意让他们见到她。 就是在这一日，莱芙也?不?知道娜提雅维达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她出现的时?候，怀中抱着一个几乎和?艾莉西娅公?主一模一样的傀儡。虽然材料是沙子，但是看?起来面颊红润，摸起来肌肤柔软，几乎像是一个真人，唯独只有一点?，就是不?能?动。 是夜，娜提雅维达、莱芙、久违地换上宽大男装的兰斯，还有另外九个眼蒙黑布、手脚被捆的骑士，以及放在一边的假「艾莉西娅」，几乎将?一整间屋子挤得密不?透风。 艾莉西娅准时?出现，带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多了一个人，这一下子更加拥挤了。 距离天亮还有许久。 九名骑士们睡在了地板上。 由于空间实在不?够，即便是有失恭敬，莱芙也?只好和?娜提雅维达一起，同艾莉西娅公?主挤在一床上。 兰斯已经?恢復了原来的身?形，但是脑子一时?之间还是转不?过来。见男人们睡地板，姑娘们睡床，他便想也?不?想地准备躺到床上去。 结果，被两个骑士喝骂着扯了下来，他一跺脚，嘴巴一扁，眼眶里泪珠打了一会儿滚，才终于意识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很不?适合哭哭啼啼的了。 这么一闹，原本紧张又?尴尬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莱芙挤在娜提雅维达和?艾莉西娅公?主中间。 艾莉西娅公?主抱住了她的臂弯：「骑士经?歷艰险，将?我拯救出来，这样的场景，我似乎在梦中见到过呢……我最想嫁的人，就是冒险故事中的主人公?。你是我第一个亲眼遇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活动get 第96章 莱芙之前曾经遇到?过许多公主?, 其中?的几个也与她建立过深厚的友谊，但是在头几次见?面就对她表现得如此亲密的，就只有两个而已?——萨布丽娜公主?和艾莉西娅公主?。 也许是南部风俗如此, 人与人之间比较热情罢。莱芙在南部已?经呆了有一段时日了，对于这种热情, 却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萨布丽娜公主?在第一次与她见?面的时候, 因为过于难过，加上想起自己遇险的妹妹, 便拥抱并亲吻了她。这是很短暂的接触。这回艾莉西娅公主?紧紧地搂着?她的胳膊，脸颊贴在她的肩膀上，几乎要挤到?她的怀里。溢美之词从她的嘴中?不断地吐露出来，眼中?充满了崇拜与敬仰，相较而言更让莱芙觉得难挨。 一边是艾莉西娅公主?, 另一边则是娜提雅维达，莱芙挤在中?间，两边都不想碰, 但是偏偏两边都黏她黏得很紧。床很宽敞，即便三人睡也不必担心有人会掉下去?，但是旁边的两人偏偏要往她身上挤。 莱芙心想, 在艾莉西娅公主?面前, 娜提雅维达今晚应该不会犯毛病了吧。 娜提雅维达的确没有怕冷也没有再羊毛过敏, 「艾莉西娅公主?……我可以叫你艾莉西娅吗？其实我也很喜欢读故事。谁不喜欢英雄呢，您想嫁的人，恰好也是我想与之婚配的人……」 第358页 但是这似乎比犯毛病还要更加糟糕。 听娜提雅维达这么说，莱芙不知?怎么的, 耳朵发起烫来了，热量很快就扩散到?了整张脸, 接着?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出起汗来了。明明南部的夜晚是很冷的，怎么会……啊，一定是三个挤在一起，所以太热了的缘故。 魔龙，一种极为强大的魔兽，在这片大陆上有许多和龙有关的短语和词彙。比如要形容一个人孔武有力，可以说「这个人像是吃了龙肉一样?」；称赞一个人的勇气，会说「敢入龙穴」……魔龙一方面是邪恶而强大的存在，一方面又象徵着?一种极为稀罕的猎物——捕杀了这种猎物的猎手?会被认为是最受人敬仰的勇士。 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居然喜好读冒险故事，实在是太违合了。她原本以为魔龙只喜欢读一些奇奇怪怪的爱情故事，其实这个爱好就已?经够奇怪的了，但前一个爱好则更加古怪。要知?道在这片大陆上，几乎每一个冒险故事的主?人公，在出发之前都会将「屠龙」作为目标之一，即便最终这个目标往往无法达成，甚至在旅途中?就连魔龙的踪迹也没有瞧到?过，但这已?经是惯例了。 不心存屠龙之志的青年人，不配称为冒险者。 「你当然可以这么叫了，娜提雅维达，你比故事里写得要厉害多了，你做的傀儡可真是逼真……」艾莉西娅公主?难得遇见?同好，将注意力从莱芙身上转到?了娜提雅维达身上。 两人小声讨论?了一会儿，讨论?最多的部分还是有关于莱芙的那本小册子，莱芙在两人中?间装聋作哑，好不容易才等到?两人睡去?。床下十个人的唿噜声已?经响了很久了，莱芙不确定他们刚刚听到?了多少。 艾莉西娅公主?和娜提雅维达对于那本关于莱芙的小册子的讨论?，让莱芙越发好奇了。但是她又觉得奇怪。她抢占了主?角的气运，因此旅途比起其余骑士来要精彩一些，但是再精彩也精彩不过那些早已?成名多年的骑士了——而后面这种骑士为数并不少。如果她是编书者，应该不会选择自己这种籍籍无名的新人来做主?人公的。 即便是真的有编书者对她感?兴趣，收集资料，撰写故事，誊抄流传都需要时间。光是从她前几次任务中?离南部最近的城市，运送一本书到?埃尔维斯国，也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根据艾莉西娅公主?所说的，她已?经读到?两段冒险了。 故事里的情节，有些她根本没有经歷过；有些事迹，她没有做过；有些话，她也没有说过……虽然大体上是她的经歷，但是听起来就像是个同名同姓的冒险者的故事，这个冒险者比她勇敢、强大、更加能说会道，而且一个人出了所有的风头。 这个屋子里，除了艾莉西娅公主?之外，都是事件的亲身参与者。当着?这些人的面，讲起这些情节，娜提雅维达还跟着?一唱一和的，莱芙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倒像是她默认了这些功劳都是自己的。 -- 第二日便是冬至，一年之中?夜最长，昼最短的日子。 德亚大陆上的所有国家和独立的部族，几乎都在冬至附近安排了庆祝丰收的节日。这些节日开始的时间不同，持续的日子长短也不同，但一般是叫「收穫节」或者是类似的名字。 南国的收穫节从冬至前夜开始算起，连续庆祝七日。其间城中?各处张灯结彩，各种部族举行祭祀仪式，非常热闹喜庆。但是这样?热闹喜庆的气氛在丹塞沙漠之中?则丝毫也寻不着?。利安德尔先生?杀红了眼，昨天甚至将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老管事也除掉了，此刻城堡中?空空荡荡的， 骑士团将要在这一天迎战沙漠中?的怪人，无论?胜败，这是在丹塞沙漠中?的最后一天了。 莱芙似乎从来机会仔细观察过这座城堡。纯白色的大理石加上彩色的琉璃窗，使得在座建筑显得非常明亮而多彩，但是建筑物的明亮多彩，反而加深了气氛的压抑死寂。 这是一个极为荒凉的地方。这里除了利安德尔先生?和进入他陷阱的那些受害者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活物。 这座城堡只是丹塞沙漠的缩影，丹塞沙漠也一样?的荒凉，这里的荒凉是彻底的荒凉。这儿没有耐旱的植物，树和草都没有；因为没有植物，所以除了人带进来的马匹之外，也没有任何动物，没有蛇、虫和蜥蜴，即便是鸟类，在飞行的时候似乎也刻意避开丹塞沙漠上空。 这片沙漠中?的沙子，看起来可以吞噬一切身处其中?的活物。 即便有娜提雅维达在，莱芙也并不觉得这次的任务能十拿九稳地完成了，她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 午后，距离去?年的同一天艾莉西娅公主?目睹利安德尔先生?与妻子发生?争吵的时间点?，只有半刻钟。 一切早已?布置好了，傀儡穿着?艾莉西娅公主?常穿的衣服，背对着?门口，坐在她时常做针线的桌前，一只胳膊支着?额头，看起来就像是午后睏倦，在进行一场小憩一般。 众人都集中?在这间屋子隔壁的房间里。 娜提雅维达打通了这件屋子和隔壁屋子之间的墙壁，使用沙子做成了一堵假墙。这堵墙看起来同原来的墙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结构松散，一推就散。在听到?动静之后，骑士们可以立刻破墙去?攻击利安德尔先生?。在假墙上，同时留有许多铁戈沙币大小的空管，这是为了方便观察对面的举动。 第359页 利安德尔先生?进来的时候，头髮被烧焦了一半，脸上被燎焦了一块，淌下浊黄的浓水，看起来就像是从火场中?死里逃生?的；衣服上全部是刀割的口子，伤痕累累的皮肤上，好几处都是血肉翻出、深可见?骨，肚皮上被刺了个洞，一截肠子划了出来，这让他看起来像是经歷了一场恶战，与对手?拼死交锋，最后胜了，自己却也受了致命伤；他的身上，那些没有既没有被鲜血、也没有被碳灰所遮盖的部位，却都被泡得发白肿胀，看起来又像是一个淹死鬼；他的嘴唇肿大发黑，又像是某种药物所致…… 他每走一步，鲜血、焦脆的衣料、脏污的水便同时向?下滴落，仿佛再走更多一步就要死了。 之前在艾莉西娅公主?的讲述之中?，可并没有提到?利安德尔先生?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现在的利安德尔先生?，看起来几乎不需要人动手?，只要再等上一会儿，他自己就会没命的。现在这个状态已?经足够糟糕了，比现在更加糟糕的状态，实在是难以想像。 利安德尔先生?说：「艾莉西娅，你看看我，看看我的样?子……」 傀儡自然没有反应，但是利安德尔先生?似乎没有察觉。 「艾莉西娅，你为什么不理会我？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吗？」利安德尔先生?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渐渐消失了，衣服也都恢復了干净完整，「可是这些伤都是你带给我的，你为什么爱上了别人？」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利安德尔先生?对着?一个无形的对手?，将这场他已?经扮演了无数次的独幕戏又演了一遍。 「烧死我，毒死我，刺死我，还是淹死我，四?个人试了四?次，我就在他们手?中?死了四?次……先是丹塞，又是后来那几个……我只是对他们做了他们想要对我做的事情而已?。我将他们的尸体送到?了你的手?中?，让你亲手?将你的情人们缝好，可你的情人们，实在是太多了，我只能在他们动手?之前除掉了他们……」 利安德尔先生?回过头来，在众人印象中?，那本来应该是一张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子的脸，但是这张脸看起来顶多才二十出头，唇上还没有蓄鬚。 「艾莉西娅，你为什么不说话。觉得我可笑，不值得一提吗？我不过是你的裙下之臣之一而已?，你享受着?情人们为你争风吃醋，决斗拼命。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的要求，你也不会嫁给我，或许我要求你的忠诚就只是痴心妄想……」 也许是因为这个艾莉西娅并没有和他争吵，利安德尔先生?自说自话，语气倒还如往常一般温和。 但是很快，利安德尔先生?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一样?，在空中?抓挠着?，撕扯着?。接着?挽着?头髮，手?中?空无一物地在脸上作出了描画的动作。接着?指间就好像牵着?一根看不见?的线一样?，在空中?穿来穿去?，在缝着?什么东西。 听过艾莉西娅讲述的人，都知?道利安德尔先生?在做什么。只不过艾莉西娅的所说毕竟是一年前的记忆，和眼前发生?的事情有所出入，剩下的人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利安德尔先生?重?復着?穿针引线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将空气中?那个已?经完成的作品搂在了怀中?，闭上了眼睛，身体轻微地摆动着?。他的脸发生?了变化，在片刻之间，鬍子长了出来，脸上也已?经染上了十年的风霜，同时柔和的神情也变得狠厉而疯狂，他将怀中?那个无形的作品一下子抛在了地上，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艾莉西娅，就算是你死了，为什么还是要纠缠着?我……你是我的噩梦，你是我的噩梦……噩梦……」 在男僕们一见?到?进入丹塞沙漠的人就不停说着?的那段话中?，艾莉西娅和「蛮横」姐姐的萨布丽娜相对，用的形容词是「温顺」。在这段话给人奠定的最初印象里，艾莉西娅是一个乖巧温柔又善良的女孩。之后，众人或是扮演，或是看到?的艾莉西娅们，无不是娇俏、纯洁而又迷人的少女。但是在利安德尔先生?的口中?的艾莉西娅，却又淫-盪又狠毒，不仅到?处勾引人，还怂恿着?情人们去?杀掉丈夫。而那些被利安德尔先生?杀掉的男僕们，居然曾经是艾莉西娅的情人。 艾莉西娅公主?透过墙上的管道，注视着?利安德尔先生?的动作，拧紧了眉头，从利安德尔先生?对着?空中?穿针时，就开始嘀咕着?：「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你是我的噩梦，是我的噩梦，这个噩梦我已?经不想再独自做下去?了……」利安德尔先生?突然望向?那堵假墙，「那你们来陪我做这个噩梦吧，进入沙漠的所有人，都要陪我一起做这个噩梦……谁也无法逃开，谁都没有办法逃开……」 墙壁轰然间化为齑粉，一下子消散在空中?。 「你们之间，倒是有一个挺厉害的人在。」利安德尔先生?鹰一般的视线在另一间屋子里的众人脸上扫过一遍，袍袖一挥，那个假艾莉西娅便被掀翻在了地上，恢復成了一滩沙子的样?子，「可惜，实在拙劣。」 娜提雅维达略带挫败感?地嘆了一声。 众骑士们原本正等待着?出手?的时机，谁都没有想到?利安德尔先生?居然会突然发难，此时都拔出了重?剑应敌，艾莉西娅公主?则被众人挡在身后。 第360页 然而利安德尔先生?的速度快得惊人，他的身体腾空而起，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向?着?艾莉西娅公主?的头顶抓去?。 艾莉西娅公主?尖叫一声，她的背后只有墙壁，并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暗橘红色男僕装的人突然从放着?假人的那间屋子门口进入。 利安德尔先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他对妻子情人的嫉妒显然要比对妻子的恨更深：「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吗？」说着?便要变换攻击目标。 骑士们上前阻拦，然而武器碰到?利安德尔先生?的身体，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通过了，利安德尔先生?根本毫髮无伤。 从娜提雅维达掌心中?射出一道兼具着?治癒和涤净功能的圣光。 利安德尔先生?的身体在圣光照耀之处融化变成粉屑…… 那个男僕朝着?艾莉西娅公主?冲去?，将后者抱在怀中?。 「怎么……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艾莉西娅公主?的语气中?带着?惊讶与厌恶，还夹杂着?一丝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欣喜。 莱芙见?利安德尔先生?被娜提雅维达除去?了，正想瞧瞧这回闯进来的究竟是哪一个男僕。没想到?那身暗橘红色的装扮之下，居然是萨布丽娜公主?的脸：「您怎么会……」 「我是在你们之后进来的，终究还是捨不得让她独自留在这里。」萨布丽娜公主?将艾莉西娅公主?抱在怀里，后者奋力挣扎，「嘘，艾莉西娅，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看着?那一堆由利安德尔先生?的身体变成的碎屑，众骑士冲着?娜提雅维达喝起彩来。 「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圣……果然不同凡响，哪有做不到?的事情。」原本想说圣咒师，但是想到?娜提雅维达大人似乎并不想要让这个身份暴露出来，于是说这话的骑士立刻就将称谓含煳了过去?。 「不愧是娜提雅维达大人，我早就说了，只要有娜提雅维达大人在，这次任务还没开始就告成功了。」 …… 在萨布丽娜公主?出现之后，艾莉西娅公主?一心便在这个继姐身上，再加上娜提雅维达使用圣光不过在一瞬之间而已?，是以艾莉西娅公主?没有看到?圣光将利安德尔先生?熔化的过程。只当是利安德尔先生?是因为莱芙在场才被消灭的。 此时听到?众人对娜提雅维达如此称赞，语气又这么恭敬，不由得奇怪起来。 萨布丽娜倒是没有作出像以往那般让她讨厌的举动，只不过是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接着?出于失而復得的心情不住地亲吻她。她颇为厌烦地推拒着?萨布丽娜的热情，目光不自在地往屋子里的别的地方落。 骑士们正在为娜提雅维达欢唿，唯独莱芙抱着?一柄黑色的大刀立在一旁，面色不虞——大约是因为给娜提雅维达抢了出风头的机会吧，艾莉西娅这么想着?。 但是地上那一堆粉屑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很快立起了一个人形，那人形在刚刚建立的时候还有一点?虚影，但是很快变得稳固了起来。 艾莉西娅尖叫着?后退，那个人形向?她扑过来：「利安德尔先生?……利安德尔先生?还在……」 一个棕色的人影挡在她面前，正是莱芙。她当胸横着?一把未出鞘的砍刀，在挥舞着?砍刀的时候周身萦绕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金红色光晕。 「哈，还是第一次遇见?能将我击碎的人……可惜这种伤害对我无关痛痒，因为这整一片沙漠都是我的武器和身体……」利安德尔先生?扑了过来，但是似乎对莱芙手?中?那把未出鞘的砍刀颇为忌惮似的，「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是用来杀你的东西！」莱芙轻喝一声，挥舞着?砍刀向?利安德尔先生?斜砍下去?。 在砍刀经过的地方，利安德尔先生?身体一切为二，脸上的神情颇为痛楚，但是这一下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只剩下半边身子的的利安德尔先生?还能大笑着?说：「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几道圣光从娜提雅维达手?中?射出，这一回圣光术产生?的效果发生?了变化，不是让利安德尔先生?熔化，而是将他拉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具有纺织品的纤维感?，接着?又变得像胶水一样?柔软而黏稠，然后变成了一块人形的闪着?光的石头。 利安德尔先生?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那块人形的石头四?分五裂起来，「我已?经说过了，这沙漠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身体和武器……」 艾莉西娅突然感?觉到?身后坚实的墙壁变软了，接着?地面也变软，她所站立的位置之下，突然往下陷落。萨布丽娜紧紧地抱住她，两人一同掉了下去?。紧跟着?整座城堡都垮塌碎裂，天花、墙壁、地板、物内的家具、各类织物，都变成了沙子。 原本站在二楼众人，全部掉落了一个楼层的高度。在这个过程中?，好几个人没有站稳，灰头土脸地摔在了地上。 而从倒塌的建筑物中?立起来的，是一群形貌相同，动作也类似的利安德尔先生?，放眼望去?，至少有数百人，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的。 莱芙立即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利安德尔先生?挥刀噼去?，剩下的骑士们也这样?做，倒下的人身上流出鲜红色的液体，痛苦呻-吟着?倒地——比起利安德尔先生?的真身更像真人，但是这些都是傀儡。 第361页 一个利安德尔先生?大笑起来，所有的利安德尔先生?都在大笑着?。 接着?他们的面貌的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拥有同一张脸，而是变成了骑士团中?的人的模样?。 骑士们突然发现，自己刚刚才砍去?一条胳膊或腿的傀儡，突然换上了伙伴的脸。 *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伤肝，就日个六吧。不出意外的话每晚九点存稿箱见。 即将开启的屠龙下一式是什么呢？ 无奖竞猜一下。 提示1：下一式完成之后，肝和龙都已经啥啥了，居然还没有啥啥（第一个啥啥） 提示2：反正你们猜不到的，咩哈哈哈哈 第97章 丹塞沙漠中央, 原本城堡所在的地方已经空了，只?剩下白?色的沙子，在风中翻卷而起。地上散落着断臂残肢, 浴血奋战的骑士们，在对着酷似自己伙伴的敌人, 却再难以挥动起武器。 莱芙挥刀, 将面前那个与希尔顿团长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砍倒，任由鲜红色似血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身上。她?之所以能?这么毫不犹豫, 是因为还记得这个傀儡刚才的脸，并且确信希尔顿团长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当看到那个与希尔顿团长容貌相同的傀儡在她?刀下失去?性命的时候，莱芙的手依旧忍不住颤抖——这种情况在她?与非人形的怪物拼杀的时候从?未有?过，但是她?知道她?必须得立马克服这种面对人形敌人的不适感。 她?能?认出刚才出现的希尔顿团长是假的，但是当看到身后的两个艾莉西娅公主的时候, 却实在没法分出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才是假的，或许两个都?是假的。 如果?继续攻击, 最终免不了自相残杀，在将傀儡除光之前，恐怕同伴和公主早在混乱之中死绝了；而如果?停下, 则等于赤手空拳地等待利安德尔先生?攻击。 「只?是这样?就不行了, 你们可真是无用?……如此优柔寡断, 如此懦弱，居然?还敢来与我为敌。这种愚蠢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利安德尔先生?颇觉乏味地嘆了一口气，由于自信稳操胜券, 居然?自己露出身形来，众人被傀儡相拦, 除了圣光术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攻击能?近得了他的身。 但是面对着产生?不同效果?的圣光术，利安德尔先生?也?并不畏惧。毕竟修补身体的原料就只?是随地可取的沙子而已，无论身体受到了多大伤害，都?可以在倾刻之间復原。 「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便意味着你放松了警惕，将优势拱手让人。」莱芙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娜提雅维达，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下，那傀儡顿时便尸首异处，接着她?便到处寻着娜提雅维达模样?的人去?砍，一边砍一边说?，「须知废话太多，可是容易早死的。」 她?挑衅着利安德尔先生?，是希望利安德尔先生?最好能?被气得向她?攻击，他对于她?手中的砍刀还是颇为忌惮的，可是隔得太远根本就伤不着他，唯有?近战才行。 她?继续地砍杀着，一刀一个娜提雅维达。这些傀儡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倒是让她?完成了那个希望渺茫的目标。 看到莱芙的行动，艾莉西娅公主们捂住了眼睛尖叫起来，虽然?早已见过了更加残忍的场景，但是这种同伴相残的场面比起怪物杀人要更加让人毛骨悚然?。她?一直以为娜提雅维达和莱芙是同生?共死的友人，无论是在故事中，还是后来她?亲眼见到的，都?证明了她?们的关?系确实亲密无间，她?一度甚至觉得她?们的关?系超越了友情。这两天，艾莉西娅公主先是知道了娜提雅维达会制作傀儡，后来又发现了娜提雅维达会使用?一种白?色的极为厉害的光，这证明了莱芙的这位挚友，勇气和实力都?与其相当，甚至更胜一筹。 不过莱芙现在居然?只?冲着自己这位挚友砍，出刀时丝毫不停顿，并且很快就将场上几乎所有?的娜提雅维达都?砍了一遍，倒像是完全不将后者的性命当成一回事似的。 不仅是艾莉西娅公主，实际上其余骑士们也?有?这般想法。不过他们对于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实力本就估量得很高，所以明白?莱芙是知道娜提雅维达大人不会因此受伤才敢这么做。 然?而要他们学着莱芙这样?做来，却毕竟还是不敢。圣咒师的身份，以及曾经拯救全团性命的恩德，都?让骑士们不敢也?无法做到对娜提雅维达有?丝毫冒犯。 如果?要攻击，便只?能?对着其他人了。 「别停下来。」兰斯说?着用?剑刺向了面前那人的手臂，紧跟着一剑砍掉了那人的脑袋，「先不要去?刺要害部位。我曾经刺过傀儡，刺中傀儡和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只?要先在四肢试着刺一剑……很难说?清楚具体差异是什么……但是你们很快就能?知道，这究竟是真人还是傀儡……」 利安德尔先生?不屑一顾地笑道：「你也?太低估我了。」 莱芙挥刀向一个娜提雅维达砍去?，这个娜提雅维达手中似乎发着光，不过利安德尔先生?既然?能?用?沙子模仿出血流，自然?也?能?模仿这一点。这一回刀砍不动，娜提雅维达用?掌心捏住了刀，说?：「骑士小姐，你们是不是煳涂了？」 说?着，娜提雅维达便念诵着圣咒，在圣光笼罩之下，剩下的那几个娜提雅维达全部消失了。 第362页 另一边，兰斯刺中的人沖他叫骂起来，似乎是真的同伴。 不少骑士病急乱投医，便照知着兰斯的话来做。但是无论是真人还是傀儡，都?不可能?白?白?挨刺，而都?想要去?刺人。被刺中了的，则必定要报復……何况真人和傀儡刺起来的差异，天知道怎么该通过一刺辨别出来。 结果?表明，兰斯他刚才想到的，用?刀刺四肢确认是否真人的办法，确实并不得通。 听到娜提雅维达的提醒，莱芙终于意识到了盲点所在。 在下跌的过程中，利安德尔先生?有?意将众人分散开来。接着在每一个人身边放置的傀儡，都?是同伴的面貌，在骑士们行动的过程中，那些与自己外貌相同的傀儡却会刻意避开其视线，是以她?到了现在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和自己面貌相同的傀儡——否则的话，她?最先选择除掉的应该是自己冒牌货，而不是像娜提雅维达的傀儡。 「大家先不要慌，现在你们要杀的傀儡，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你们能?明确知道不在这里的骑士；第二?种是和你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有?这两种人，这是最简单的破局之法，不要被那个傲慢自大的傢伙给耍弄了。」莱芙说?着，意识到利安德尔先生?的这个计策使得破绽重重。 利安德尔先生?想要利用?他们对于伙伴的顾虑来使得他们不敢对傀儡动手，于是制造出了形貌与伙伴相同的傀儡。这个计策想要产生?效果?，就必须让傀儡和傀儡所模仿的人分开来才行，否则人在看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的时候，只?会觉得恐惧厌恶，恨不得立刻除去?，不会像面对伙伴一样?产生?不忍之心，终究还是很快会分出真假的。这种计策无论用?来对付十个人，多到上百人，少到只?有?仅仅两个人，都?是不能?成的。而唯独只?有?用?来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也?就是将每一个人分开来，让他周围全部是傀儡同伴——才可以成立。 她?觉得利安德尔先生?既然?有?能?力创造出一些互不相通的空间，那么想要将单个人分隔起来，更是不在话下。却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觉得面对他们，根本不值得费那么大的功夫不成？ 但莱芙虽然?瞧出了破绽，甚至还替利安德尔先生?想到了更加完善的主意，却毕竟不会像他一样?犯话多早死的毛病，因此在此时保持着缄默。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在人群中搜寻着。 虽然?那些假莱芙的确藏得很深，但是终究还是被她?找到了一个。看到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长在另一个身体上，这种感觉非常陌生?，让她?几乎犯起噁心来。想到要自己把刀刺入「自己」的胸口，这种联想也?极为噁心，但是总比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似真实假的冒牌货要好得多。莱芙正欲将刀从?娜提雅维达手中抽回，去?追击那个假莱芙，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紧紧握着，居然?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骑士小姐，就算是知道杀不了我，就真的敢一再地对我挥起刀来，您可真是……」娜提雅维达深深地凝望着她?，那双金黄色的眼睛里藏着一丝少见的难过，「……不惜命啊。」 莱芙极少在没有?在娜提雅维达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做法，觉得既没有?造成丝毫不良后果?，更不存在丝毫应不应该的问题。她?在没有?想到冲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动手之前，对娜提雅维达挥刀是最为理智的做法——毕竟娜提雅维达是她?现在即便再努力也?伤不到分毫的魔龙。 她?本该理直气壮地来回復娜提雅维达，但是看着娜提雅维达的神情，莱芙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松开我，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莱芙看到那个假莱芙正冲着的艾莉西娅公主走去?，说?不定她?就是利安德尔先生?派去?代替他杀死妻子的——虽然?不知道那个艾莉西娅公主是真是假，但是万事都?要考虑到最糟糕的可能?性，如果?那个艾莉西娅公主是真的，那么一切可就遭了。 可是娜提雅维达就是不肯松手。 「别做这种不合时宜的事……」看到那个冒牌货居然?砍伤了艾莉西娅公主的一条手臂，莱芙刚刚冒出头的一点歉疚也?消磨光了。 在这些日子以来，娜提雅维达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古怪，时喜时怒，让她?琢磨不定，她?能?忍下一时。但是在这种时候，娜提雅维达再闹起这种枉顾人命的脾气来，莱芙实在是无法再忍，怒不可遏道，「我再不过去?，她?就要死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只?想要您看着我而已，哪怕只?有?片刻，您能?注意到我便好。」娜提雅维达的语气低沉而哀伤，「为什么您的眼中只?有?她?们呢？那些饱食终日的，只?需要等待着骑士侍奉的公主。她?们已经足够幸福了。她?们什么都?不需要为您做，只?要表现得不足够糟糕，就能?获得您的好感。您会认为她?们是好姑娘，值得保护，值得珍惜。她?们只?要受了一点点委屈，您就像是经歷了千倍万倍的痛苦，您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们……那么我呢？」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而已。」莱芙用?力，试图将刀从?娜提雅维达的手中抽了出来，当然?是徒劳无功的，「娜提雅维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任性而又古怪了？」 第363页 「您真的不懂得我的心吗？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里承着两汪晶莹的泪水，「我只?是想要您的一点点关?切而已，只?想要你分给那些人的十分之一的关?心就够了。我能?够把我所有?的宝石，都?送给你，因为在遇见你之后，什么都?比不上您带给我的光。如果?您想要的话，我可以把生?命也?当成礼物送给你，为了您的幸福，我可以付出一切。但是您却对我那么吝啬。是因为我不是人类吗？可是你却可以将玻莉斯视为朋友。是因为我是人人厌恶、人人恐惧的魔龙吗？可是这样?的身份，又不是我能?选择的。」 对于魔龙含泪的模样?，莱芙已经见过了好几次，也?因此受骗了好几次。但是不知为何，这一回的泪水还没有?滴下来，却似乎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悲伤和动人。莱芙本想说?句硬话好让魔龙免除对自己的纠缠，却不怎么的，说?话的气势弱了许多：「总之，你先放开我。」 或许是魔龙蛊惑人心的术法吧，当娜提雅维达在她?面前落泪，显出脆弱而痛苦的模样?的时候，莱芙的眼中似乎再也?装不下别的什么了。周围的那些厮杀，那些喷溅的血液，那些倒下的人，遭到追逐和伤害的公主，仿佛都?消失了。 不，是真的消失了。 莱芙看向娜提雅维达身后，原本那儿?还有?几个骑士的，但是现在看过去?，却只?是一片被狂风捲起的沙尘，将她?的视线完全阻隔。她?又望向别的方向，什么都?消失了，连声音也?听不到了，只?剩下了眼前的娜提雅维达。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中的刀，莱芙略带几分迷茫。 一抬头，便又落入了娜提雅维达深深的眼瞳之中。 莱芙吸了吸鼻子。 ——不对，气味不对。眼前这个人没有?真的娜提雅维达身上的味道，这是傀儡！ 转念一想，真正的娜提雅维达怎么可能?会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娜提雅维达是知道自己要屠龙的，并且以一再让她?这个目标上受挫为乐。真正的娜提雅维达，在装哭的时候假装的痕迹也?极为明显，不可能?会哭得这样?真法。 但是看着眼前人娇美的容颜，悲哀的神情，莱芙觉得自己像是行将溺毕的入水者，无法挣扎，也?无力挣扎。 假娜提雅维达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接着凑近过来，塌下腰，竟然?就要亲吻她?。 莱芙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终于在假娜提雅维达的唇落过来的时候，将脸侧过，冰凉的吻落在了脸颊上：「你是假的……你这个冒牌货……」在沉迷其中的同时，莱芙也?因为假娜提雅维达的亲密触碰，而产生?一阵恶寒的鸡皮疙瘩。 这是傀儡，这是傀儡……莱芙这么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 她?用?力挣扎开来，好在这并没有?她?想像的那样?难。 莱芙向着那张与娜提雅维达别无二?致的脸举起刀来，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如果?要计算她?对着真正的娜提雅维达挥起刀来的次数——无论这个娜提雅维达是怎样?的脸，是原型还是人样?——或许有?几十几百次了吧，莱芙在清醒时砍落到娜提雅维达身上许多次，在梦里砍死过魔龙的次数则要更加多。 但是这一回，刀举起来，对着一个明知是冒牌货的傢伙，莱芙却发现自己砍不动了。 「就算我是假的，这又如何呢？你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向我动手吗？」假娜提雅维达轻轻地嘆息着，并没有?因为被戳穿而恼羞成怒，说?话的声音还是和娜提雅维达本人一模一样?。 「我啊，即便是对于和骑士小姐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都?已经没有?办法动手伤害了。因为骑士小姐是人类，我甚至开始喜欢人类了……不然?您想想，除了您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杀的那个男人之外，我可有?伤害过无辜？我甚至还救过许多人呢。 「就算是我杀的那个男人，也?是因为他该死，不是吗？有?人要杀我，我为了避免自己被杀死，便反手杀了他，这件事放在人类身上完全合理，就连最为心软的神官也?会承认这种报复合情合理。」 莱芙挥起刀来：「你只?是傀儡而已！娜提雅维达绝对不会说?出像你一般的话！」 一刀挥落下去?，娜提雅维达并没有?被她?砍伤，莱芙心知是利安德尔先生?搞的鬼，使用?遍地皆有?的沙子在原地迅速再造一个娜提雅维达出来，对他自然?不是怎么难事。 她?唯独在意的，是为什么利安德尔先生?会知道那么多内情。他知道娜提雅维达是魔龙也?就算了，但他远在南部，又怎么会知道玻莉斯公主和她?的关?系，总不可能?是也?像艾莉西娅公主一般爱好读罗曼史吧。他最不应该知道的就是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初见时的场面，那时的见证者只?有?三?个人和一只?小羊，其中除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之外的第三?个人，现在已经成了粉末了，那只?小羊也?不可能?和利安德尔先生?有?任何瓜葛。 还没等莱芙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发现假娜提雅维达的模样?变了。 皮肤苍白?的少女?，长及脚踝的浅亚麻色捲髮，赤着脚，因为受了严重的伤，因此站都?站不稳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她?走来，这是莱芙第一眼见到的娜提雅维达的样?子。 第364页 她?凝视着莱芙，柔声问道：「骑士小姐以为我的伤口癒合得快，便不会觉得痛了吗？」 「你……你不许过来……」莱芙挥下第二?刀。 娜提雅维达摔倒了，在地上翻滚躲避鞭打，白?衣沾灰，一向平静的脸庞扭曲了，痛苦恐惧又绝望，「呜呜」地哼着。仿佛又回到了火云雀的幻境之中，莱芙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一幕，但是她?还是认出来了。 「您以为您杀不死我，便对我挥起刀来，我虽不会死，但难道不会感觉难过吗？」尘埃中的娜提雅维达问，「我不是人类，难道我就没有?心吗？」 莱芙闭上眼睛，用?着娜提雅维达拿自己的外甲给她?制作而成的刀鞘，向那个长着娜提雅维达的脸的傀儡砍下了第三?刀：「你是骗子……」 龙革制作的刀鞘，在砍起任何坚硬的东西来，都?像是噼开一只?瓜一样?，丝毫不费力。 「骑士小姐！骑士小姐！」稚嫩而欢快的啾鸣声传来。 此刻，莱芙仿佛已经远离了德亚大陆南部的沙漠，而是去?到了一个更为干燥，更为炙热的地方，地上遍布火山，天空中则是不间断的闪电。她?全身的衣服都?快被烤焦了，皮肤也?像是抹了一层盐一般，火辣辣地疼。 莱芙低头一看，是她?在梦中杀掉过「娜提雅维达」之一。当时刚从?松鼠精口中听到了魔龙的童年往事不久，于是在莱芙的梦里，强大的魔龙，只?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鸡仔。 看起来很是脆弱，只?要轻轻一刺就能?弄死；同时也?很无害，小鸡仔没有?办法害人，只?有?别人来伤害她?的份。 被闪电噼得羽毛都?没了，半个身体都?成了焦炭，但是在看见莱芙的时候，依旧活泼而开心的样?子，似乎不知道眼前的人类想要杀她?似的。 莱芙想要砍下第四刀，但是实在太难了。 她?控制不住地想，只?是这般可怜的小东西，又害不了人，让她?活着又怎么样?呢。 小焦鸡衔着她?的裤脚，小脚不停地跳着，想要跳到她?的膝盖上来。 莱芙抬了抬脚，把小焦鸡踩着。 「骑士小姐……我……我好痛啊……」 踩扁了。 莱芙吐出一口气，将脚挪开，刚才踩着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沙子而已。 周围是一片茫茫的沙尘，虽然?没有?之前遇到的尘雾那般刺鼻难闻，却十分阻碍视线。她?看不到同伴，看不到敌人，看不到公主……也?看不到娜提雅维达在哪里。 「可恶……」莱芙挥着刀，对着空气噼砍着，刚才看到的东西让她?心烦意乱，她?现在愤怒至极，恨不得立马将利安德尔先生?抓出来，把刚才施加于傀儡身上的刀数倍奉还，恐怕只?有?这样?做，她?才能?恢復平和镇定。 普通的刀自然?是无法噼开空气中那些比尘埃大不了多少的沙子的，但是莱芙噼着噼着，眼前却真的给她?噼开了一片通透的区域来。 从?沙尘之后，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裙的高挑女?人。 是娜提雅维达，假的已经被她?杀了，眼前的是真的，只?一眼莱芙便认了出来。 娜提雅维达看起来也?被傀儡缠住了，刚刚才脱身出来，脸上露着几分愠怒，不知道她?遇到的傀儡对她?做了什么事。 莱芙很高兴，但是不知为何又有?些心虚，见来人神情不善地望过来，不自觉地脸上便挂上了一副犯了错之后惭愧又讨好的神色，向着她?走去?：「娜提雅维达！」越是靠近，嘴角便越是忍不住勾起，声音里带着一股雀跃。 但是莱芙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觉自己走不动了，胸口处先是有?一种少了块什么东西的触觉，接着是液体滴滴嗒嗒的淌下来的凉。她?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被一件无形的武器洞穿了，空了一块，然?后麻酥酥的痛意终于袭来。莱芙支着刀，向着娜提雅维达的方向挪动了一步，只?是一步，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溅起一地沙尘，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反而吸了一嘴沙子。 「一点都?不像。」娜提雅维达侧过脸，似乎连多瞧莱芙一眼都?不肯，「除非是骗她?，不然?骑士小姐见了我，哪里会笑得那么开心？」 第98章 莱芙的身体?逐渐失去气力, 然而意识依旧清晰着。 虽然她总以为魔龙要?害人，但是仔细想想，这次只不过是魔龙第二次在她面前杀人而已。第一次杀的是原本的主人公, 麦金托什?先生，他彻底被龙火焚成了齑粉；第二次杀的就是她, 好在她现在整个人都还算完整。 或许是因?为抢占了主人公的气运, 即便是游戏早已脱离原来的轨迹，莱芙依旧不觉得自己会这么容易死, 但是濒死的体?验却相当真实。她侧着身体?倒下，原本一直死盯着娜提雅维达，但是在视线模煳不情之时?，终于支持不住，脸朝下, 眼皮、鼻子?和嘴唇都埋在了沙子?里，一唿一吸之前，满嘴满鼻子?的沙粒和尘土, 实在不好受。 娜提雅维达不是说过的吗，最讨厌的就是她受伤了？ 可是，她是怎么了, 居然这么自信于魔龙不会伤她？又怎么能把满口谎言的魔龙随口的一句话?又信以为真呢？她既然说好了要?屠龙, 早就应该做好了被龙弄死的准备才对。又难受个什?么劲？ 第365页 在她背上, 有个小?小?的东西蹦来蹦去，她知道是麦德拉。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个小?人能救她的命。不过回?忆起之前那两次，麦德拉都是通过扭曲兇器的运动轨迹, 才使得莱芙不至于受伤的——为此需要?消耗莱芙自己的体?力，因?此莱芙在那两次死里逃生之后, 都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 现在莱芙已经受了致命伤了，而且如果用一段时?间的昏迷来换回?性命，她这条小?命说不定还是要?被利安德尔先生给拿走的。莱芙不知道麦德拉会怎么做，她对这个小?人的能力所知甚少。 莱芙感觉自己身子?腾空，落到了一个软和的怀抱里，那个怀抱里有淡淡的柠檬草香气。 一只柔软温暖的手贴上了她胸口的伤，脸上落下轻轻的、细细密密的吻来，微湿的，带着体?温。 娜提雅维达动听的声音在莱芙耳边传来：「这样也好……」 「这样」，是哪样？ 「也好」，究竟哪里好？ 莱芙勐然瞪大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是趴在她鼻头上的麦德拉。小?人手脚并用，在莱芙脸上又拍又踹，小?脑壳则抵在莱芙眉心，随着脑袋的摇摆，红色的头巾和头髮飞舞着，疯花一般，迷了莱芙的眼睛，「啊，莱芙，你终于醒了……我就说嘛，只要?不是化成粉那样，死得那么彻底，像是这种伤，我还是暂时?可以给她续上命的，再等着你过来给她治就行了。就是下一次你最好还是换一个地方?，内脏坏了，挺费时?间的……总之，既然已经验证了能救回?来，你以后就不需要?再担心了……」 后面那一串话?显然是和娜提雅维达说的。 莱芙回?想起，小?人和魔龙曾经非常兴致勃勃地，想要?为莱芙挑一个最佳死法，现在看来，这不是说说而已。 一只手过来，把莱芙鼻子?上的麦德拉给摘走了。 莱芙这才看到了娜提雅维达，后者正低着头，用不知什?么法子?，把莱芙胸前的衣服上的破洞给补了起来。 娜提雅维达脸上有几分担忧——没有一点?做错事的后悔，连担忧也只有一点?点?——更?多的是怒意，而且这怒意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莱芙刚刚被当胸捅了一记，又听了麦德拉的话?，想要?生气；但是想起自己刚刚对着傀儡做的事，又有些气不起来。两相抵消，好歹她现在看到娜提雅维达总算是不心虚了。反正，现在应该考虑生气不生气的人应该是她才对，莱芙实在想不通，娜提雅维达有什?么好怒的？受伤的是莱芙；被她砍、被她踩的人虽然和娜提雅维达长得一样，但毕竟是傀儡。 娜提雅维达见莱芙没事，便撒手将她放下了。 莱芙跌了一下，接着扶着砍刀站了起来。 这一回?有娜提雅维达在旁相助，麦德拉在把莱芙救下来之后，并没有让她的体?力有太大损失。至少莱芙现在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耳聪目明，肢体?有力，脉搏跳得也很正常。就是半边身子?血流不顺畅，稍微有些发麻，她抻了抻就恢復了。 仰头看了看天空，本想凭着太阳的位置估摸一下时?间，但是沙尘浓重。实在看不清楚。 「过了多久了？」 「从你刚才倒地算起，还不到半刻钟。」麦德拉丝毫不畏惧地抱胸立于娜提雅维达肩头，「我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再试一次，或许还可以更?快。嘻嘻，娜提雅维达大人似乎总是担心自己会弄死你，现在看来只需要?控制好力度，完全?有后悔药可以吃嘛……」直到给娜提雅维达捏住，这才闭了嘴。 莱芙听到「再试一次」，不由拧眉。接着又注意到麦德拉居然和娜提雅维达在一处，不由得略有几分伤感。她本以为麦德拉是唯一一件她从原来的世界带来的东西，在有了灵智之后，自然是一心向着她的。没有想到，这个小?人居然和魔龙关系匪浅，而且二者之间似乎背着她达成了某项约定。麦德拉在亲眼看到她被魔龙戳穿心口之后，还同魔龙如此亲密，更?是显得吃里扒外。 虽是莱芙满心难受，脸上却半分没有显露出来。 「还不到半刻钟，那就好。我就怕耽搁太多时?间，在沙漠里呆到了晚上，可就不好收场了。」 莱芙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沙尘瀰漫，白茫茫的一片。 一个骑士出来了，那张向来刚毅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挂着两行泪水，神情呆滞，握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我……我杀了她……」 「你杀了谁？」莱芙追上去问，「你也遇到了傀儡吗？」 「她长着一张我初恋情人的脸。」那名骑士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上的神情转为迷茫和愤怒，「但是这怎么可能，艾莉尔明明得风寒病死了。那个姓利安德尔的怪物?究竟是怎么做出她的傀儡来的。他居然用艾莉尔来折磨我，还让我亲手……」 自那骑士出现，娜提雅维达一直静静地听着，到了这一会儿才说：「看来只要?杀了傀儡就能出来。」 莱芙本不想在任务了结之前再提娜提雅维达误伤她的事，此时?忍不住问：「那么，娜提雅维达大人，看样子?，刚才您是遇到了和我一样的傀儡了吗？看来那个傀儡应该是对您做了很糟糕的事吧，不然您也不会……」说到此处，想到这会儿还有第三人在旁，不便明说，否则免不了要?解释太多，便说，「……您也不会，见到我这么凶。」 第366页 「那个傀儡……」娜提雅维达听莱芙提到这个，耳根微红，竟然显得有几分忸怩，怒道，「的确是做了很糟糕的事情。」 得到了这个回?答，莱芙心里的难受终于还是少了一些。娜提雅维达不是要?对她下狠手，之所以这么冲动，是因?为那个像她的傀儡，做了让娜提雅维达难以忍受的过于可恶的事情了，才忍不住的。不过，莱芙这下更?是想不明白了，她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情，才能让往常一向老?神在在的魔龙失去理智？ 伤心而愤怒的男骑士这时?候才注意到娜提雅维达也在，奇道：「大人您遇到的傀儡是莱芙，真奇怪，我还以为……」 娜提雅维达像是被刺了一下：「你以为什?么？」 「这……」那骑士道，「那个姓利安德尔的怪物?，最在意的就是妻子?和情夫。所以我想，他会不会是故意将傀儡变成了我们每个人心中最在意最心爱的人，好让我们要?么死在心爱的人手中，要?么就只能杀了心爱的人来破局，用这种方?法来折磨每一个人。不过既然娜提雅维达大人看到的是莱芙，应当是我想错了的……」 「你自然想错了。」莱芙在听了一半的时?候就忍不住要?反驳了，「『在意』说不定有，『心爱』却肯定没有。不然我也不可能遇见娜提雅维达大人。」 「莱芙居然见到了我吗？」娜提雅维达望向莱芙，惊讶、生气而略有几分期待地问，「那……那个傀儡有没有对您做什?么？」 「这……还能有什?么？」莱芙不怎么愿意回?忆，「还不就是……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我认出了她是假的，再之后，就真刀真枪地搏斗了一场，我就出来了……」其中撒了一处谎，两人没有相斗，而是莱芙单方?面在杀。 「既然这样，」那骑士抚掌，「我一定是想错了。」 「总之，剩下的人若是再被傀儡缠住，那可就糟糕了。」莱芙道。 那骑士道：「可是我们现在除了等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娜提雅维达嘴唇微动，念诵了几句，头顶的沙尘散开了，但是周围的沙尘不一会儿便又扩散开来，沉吟一会儿，说：「这两日我研习那怪人的御沙术法，小?有所成。沙刃做得，傀儡也做得，只是用沙设置幻境，我目前还没有涉猎。」 那骑士的希望刚刚点?燃，便有熄灭了：「连娜提雅维达大人也没有办法吗？」 娜提雅维达说：「那怪人用了百年工夫建立的城堡，以及在城堡之中那个不断重复的循环，我暂时?没有没法破除。但好在这片沙境乃是临时?创设的，只用这容易驱散的沙尘为隔，应该不难找到另外的人。他们在落下来时?，与?我们相距很近，现在应该就在不远处——你二人先在这等着。」说着转身向着沙尘浓郁处走去。 不一会儿，手中便提着衣衫不整的兰斯出现了。 「的确不远，但是那怪人在沙尘之中隔了几堵很古怪的墙，那墙没有形体?，没有颜色，却能阻碍声音和视线，只有穿过之后才能看到墙后的东西。在刚见到兰斯的时?候，他身边还缠着几个女?傀儡，我本以为这御沙的怪物?是操纵人的心智，让人做幻梦的，谁知比这更?进了一步，他真能将梦中人造出来。」娜提雅维达说着将兰斯丢到了地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噁心的东西，神情颇为厌恶，仰头对着不知哪处喊道，「既然我能找到一个，就能将剩下的人全?部找出来——你到现在还不肯露面吗？利安德尔先生。」 沙尘终于散去，终于将其余人露了出来。 离莱芙只有几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两个躺着的互相拥抱着的人出现了，莱芙正欲去瞧瞧是谁，有无受伤。鼻间突然扫过一阵柠檬草的香气，接着眼前一白，居然是被娜提雅维达的袖子?给遮住了。 「怎么了，娜提雅维达大人？」 娜提雅维达一手夹着莱芙。另一只手挥动几下，傀儡四肢脱节，接着整个粉碎。原本与?傀儡相拥的人们见到这一幕，回?过神来之后，或惊或怒或悲或怨，似要?冲上来说些什?么，在圣光照耀之下，全?部僵住，接着倒地睡去。 在娜提雅维达的袖子?撤开之后，莱芙看到剩下的骑士们都躺在兰斯的附近，横七竖八的，同样也都是衣衫不整的样子?，但是他们究竟在和傀儡做些什?么，莱芙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娜提雅维达挡住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娜提雅维达脸上微怒，解释说：「他们不是自己看破了傀儡出来的，那些傀儡都是……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人。我除了那些傀儡，他们却恐怕宁可与?傀儡再耽溺下去，是以如果现在让他们醒来，反而坏事。」 「是这样吗？」莱芙心想自己在遇到傀儡魔龙的时?候，如果有人能假以援手，将傀儡魔龙除去的话?，她会对那个人感激不尽。她巴不得对于傀儡魔龙眼不见为净，只是自己动起手来有些犹豫而已。怎么这些人却会捨不得？看来利安德尔先生果然是看人下菜碟的，每个人情况并不相同。 「您刚刚又为什?么不让我瞧？我又不是第一次瞧见您除傀儡的样子?。」 除了莱芙之外，只有一个骑士保持着清醒，这是因?为他自己看破了真假，杀掉了傀儡。对于刚才出现的几组人和傀儡在一起的样子?，莱芙没有瞧见，他可是瞧了个清清楚楚。他原本的猜测被娜提雅维达和莱芙打翻了，但是这些男骑士们遇到的傀儡，显然都和他遇到的一样——都是心爱的姑娘。 第367页 他与?自己的初恋情人，不过是曾经互送过一些礼物?，说过几句话?而已，最美好的日子?停留在交换一个眼神都要?脸红心跳的时?候，便阴阳相隔了，再相见时?，自然是做不出什?么非份的事来。但是剩下的人，则耳鬓厮磨，继而动手动脚，最后宽衣解带，自然甚是不雅。 娜提雅维达大人乃是圣职在身，见到众人丑态自然无挂于心。而莱芙虽然在战斗上与?别的骑士们无异，但是毕竟是个姑娘家，娜提雅维达大人为了伙伴们遮掩，是仁慈之举。这么想着，他不由得愈发崇敬娜提雅维达。 「莱芙，娜提雅维达大人无论做什?么，自然是为了你考虑，你就别好奇了。」 莱芙也不执着于得到答案，她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在见到利安德尔先生露面之后，更?是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 不远处摆着一张桌子?，桌边坐着一个身着艷丽红裙的男人，他的头上戴了假髮髻，嘴唇涂得鲜红，唇上是一搓鬍子?，脸皮上擦了厚厚的粉，连那个菱形的胎记也给遮盖住了，腮红涂得很浓，眉毛描得又黑又长。手里拿着一根针，桌上躺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艾莉西娅公主。 「情-欲，情-欲。初见时?如此欢乐，过后却是无尽的痛苦。喉舌间甜如蜜浆，入肚腹则毒胜鸩羽。当面是如花笑?靥，背转身亮出夺命刀刃……」利安德尔先生又哭又笑?地说，「情-欲，情-欲。情-欲的折磨，又有谁能逃脱……」 若非娜体?提雅维达相拦，莱芙举着刀便要?冲过去了，怒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些事，甚至包括我的梦？」 「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利安德尔先生并没有看她，手指抚摸过艾莉西娅公主颈部的肌肤，像是一个雕塑家欣赏着一块完美的石料，虽然材料尚未经过处理，他却早已从中发现成品的模样，「我不过是让你见到了心爱的人而已。见到了心爱的人，有人会做美梦，有人会做噩梦，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是在我这里，这些梦做到后来，终究全?是噩梦。你将要?做什?么噩梦，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只是谁也没有我的噩梦，那般深，那般久……怎么也醒不过来……」 利安德尔先生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让三人听到。 「什?么心爱的人，什?么噩梦……你说我听到的，都是我想要?听到的……可是我怎么会想要?听到那样的话?……」莱芙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想要?让魔龙在她面前哭着求饶示弱？或许。 她指望着魔龙毫无反抗，引颈就戮？从未。 魔龙是她心爱的人？决无可能。 娜提雅维达低头看了莱芙一眼，却紧闭着嘴，什?么也没有说。 「果然如此，我猜得没有错。」男骑士道，「可是你这怪物?，心思未免也太阴暗了些。你的妻子?偷情，不意味着世上所有人的妻子?都不守贞洁。你的情爱经歷痛苦，但是这世界上甜蜜的情人可太多了。我的恋人早已经死了，但是她给我带来的欢乐远比痛苦多……」 「住嘴！」利安德尔先生被男骑士的话?激怒，勐然站起身来，接着数道沙刃突然出现，他要?将男骑士，艾莉西娅公主等一下子?杀掉。 趁着利安德尔先生暴怒分心之时?，一道圣光落下，艾莉西娅公主已经被娜提雅维达抱在了怀中。沙刃消失了，利安德尔先生面前的桌子?破碎，原本桌子?所在的地方?，躺着萨布丽娜公主，她同样昏迷不醒。 娜提雅维达的速度快得惊人，很快便将萨布丽娜公主也带了回?来，接着她手举两人，身体?却轻如羽毛，轻轻落回?到了昏迷的骑士们所躺着的地方?。隔开一段距离，将两人放下。接着掌中陡然出现一片白色的绢布，那绢布越变越大，直到能将昏迷的众人全?部覆盖为止。在绢布收回?来之时?，却又只有手帕大小?。地上的人，连同一层沙子?，全?部消失了。 男骑士见了，啧啧称奇，心道圣咒师的能力果然神奇。 还未等利安德尔先生反应过来，数十?道圣光，便从不同方?向向他射去。他才刚做出一个动作?，圣光的数量又增加了数十?倍，数百倍，他几乎身处于光球的中心，只不过这个光球的光的方?向，不是自内而外，而是自外而内。无论他将自己分成几份，即便是变成沙粒大小?，也依旧会有光涌来，将他灼烧，熔化…… 「你，你刚才还留有余力……」 「不过是想瞧瞧你还能玩什?么把戏而已。」 「可你也只能拖延一时?而已，只要?在这沙漠之中，终归还是杀不了我的。」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我将人救出去了。」 即便是圣光术，毕竟也无法从全?部方?向攻击到利安德尔先生——至少决不可能从地面朝正上方?射来。而只要?利安德尔先生还剩下一点?残躯，便能恢復。 不过，利安德尔先生也只是勉强与?娜提雅维达抗衡而已的，如不使出全?力放在战斗之中，很快便会被娜提雅维达击溃，因?此他只能逐渐收回?对于其余地方?的控制。 骑士团中剩余的成员，也就是那四十?个答应了要?将女?儿嫁给利安德尔先生的骑士，在过了一会儿之后，也出现在了附近。经过莱芙和男骑士的简略说明，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第368页 娜提雅维达袖中藏着九名骑士和两个公主，身后跟着莱芙等四十?二个骑士，一面不停地对利安德尔先生发出攻击，一面带着众人向沙漠边缘走去。 渐渐地，远处那一片骇人的有毒尘雾，也逐渐变薄，直至消失。众人的坐骑也出现了，撒着蹄子?欢快地奔跑，各自来寻自己的主人。 众人上了马，离开沙漠的速度更?快了。 「就想要?这么走了吗？」利安德尔先生紧追不放，身体?被一遍遍地熔化，又一遍遍地建立起来，「这不够，远远不够，你们要?陪着我，葬身于我的噩梦之中……」 眼看着众人离沙漠边沿不过只剩下数里之遥，利安德尔先生又换了一个口吻：「你们是活下来了，但是我还在这里，只要?这片沙漠还在，我就永远都在这里。你们能保证再也没有人敢进这一片沙漠了吗？人类是无论犯了多少次错误都不会吸取教训的，不管有多少人警告他们别进这沙漠，还是会有自以为勇敢的傻瓜不听劝说的。你们只是救回?了一个人而已……但是会有更?多的人，百年后会有，说不定十?年后，一年后，甚至个把月之后，就又有人来了……」 有几个骑士放慢了速度。 「真的就这样让他继续留在这里，那我们这一躺岂不是等于什?么都没有做？」 「我们至少还救出了公主，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而且还是靠着娜提雅维达大人的。」 「他这样说不过是不甘心，想骗我们留下来，如果真听了他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利安德尔先生继续说着：「你们之中有好些人，答应了要?把女?儿嫁给我吧。哈哈，你们可知道，做出这种承诺的后果是什?么吗？」 第99章 只要?再行几里路, 便能离开丹塞沙漠了。 那一层靠近丹塞沙漠边沿地带的逐年增厚的尘雾已经完全消失了。掌控着沙漠数百年，收割了无数生命的怪人，在圣光之?下狼狈地逃窜着, 然而一直保留着能够让他卷土重?来的残躯。他虽然处镜并不轻松，但是说话?的口气倒像是占尽了优势。 「……这一回你?们能阻止我, 下一回还能再阻止我吗？即便你?们不在意别?人的女儿, 总要?想想自己?的女儿。十几年后，二十几年后, 你?们早已年老体衰，而我还是风华正茂，你?们还能再拦我吗？」 从某种角度来看，利安德尔先生确实是占尽了优势。 他说话?的语气让人气愤，事?关未来的亲人, 更是让人很难不在意。虽然大多数答应了要?求的骑士都觉得自己?即便有了女儿也?未必有两个，哪怕有了两个女儿也?不会傻到去取那两个被诅咒的名?字，但是利安德尔先生却似乎很笃定, 如果他们就此离开，最终还是免不了成为?循环的牺牲品。 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停下来？ 是拿着仅有的战利品离开, 还是冒上性命的危险继续战下去？ 枣红马莉莉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不满, 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在洁白?的沙子上拉下了几坨马粪。接着迴转过身来，低下头，嗅了嗅自己?的排泄物?。 娜提雅维达察觉到动静，问道：「莱芙, 你?要?做什么？」 其余骑士也?暂时停下来。 莱芙拉了拉辔头，靠近娜提雅维达说, 「……我想试试。」 娜提雅维达一边不停地向利安德尔先生释放圣光，一边看着莱芙说：「骑士小姐不是说，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尽量不去做职责以外的事?情吗？」 「这里离沙漠边沿就只剩下几里路了，即便不成功，至多也?不过就是恢復到现在这样而已。让这个怪物?继续留在这里，不斩草除根而是由他恢復滋长，再去害人……我总得试过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换一个情况下，也?许莱芙并不会这么容易给利安德尔先生挑衅到，但是莱芙心里气得发疯，她又?气胡思乱想的自己?，又?气魔龙，又?气这个惹起一切事?端的怪人，她没法把前?两者的脖子拧断，能够承受她的愤怒的，就只剩下了利安德尔先生，「您能配合我吗？」 娜提雅维达顿了顿，神色有些微不自然，道：「那是自然，我们一向配合得很好?。」 「对，就是这样。」利安德尔先生看到众人驻马，以为?是被自己?的话?说动了，不由得狂笑起来，「你?们就该继续留下来，留在我的噩梦之?中，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能进入丹塞沙漠还能全身而退的……」 「利安德尔先生，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废话?太多，是容易早死的。尤其是在我们想暂时放过你?一马的时候，你?就应该乖乖地缩回自己?的窝里，还有可能留住一命。你?非要?自己?把劲敌留在老巢里面，实在是不知?惜命……」莱芙一手将砍刀高高举起，驾马向利安德尔先生的方向冲去。 她的肩头上停着一个红衣的小人，只不过在场能看到这个小人的，就只有她、娜提雅维达和马。 娜提雅维达的攻势稍弱几分。 「你?就快支撑不下去了吧？但是现在，离我的极限还远着呢……」怪人原先勉强应对，还不等他将自己?的身体恢復上一半，圣光便又?来了。此时圣光射来的速度慢了，他终于得以稍加喘息，整个身体都恢復了出来。 第369页 见娜提雅维达居然得让同行的小姑娘拔刀相助了，显然是力不从心，便更是得意。那柄黑色的刀，虽然有着一种强大而熟悉的威力，但终究不过是一把刀而已，顶多将他的身体切开，想要?对付更小的沙子，威力则远不如圣光。 莱芙大喝一声，挥刀向利安德尔先生的脑袋砍落，砍掉半颗头颅，恰好?将两只眼睛从中切开。 骑士们为?莱芙的行动提心弔胆。 「她想做什么？这样可弄不死这怪物?。」 「龙革材料虽然厉害，但是总不可能杀掉娜提雅维达大人都对付不了的怪物?吧。」 「我们要?上去帮她吗？」 说着便有几个骑士欲策马上前?。 娜提雅维达道：「再等一会儿，不用急着上去。」说着从袖口中取出那块白?绢，递给了希尔顿团长，说，「您先带着这个东西出去，准备一块足够宽敞的地方，等到天黑之?后，圣咒自然失效，两位公主，还有骑士们就会復原。」 一半的人跟着希尔顿团长，策马离开沙漠；另一半人则同娜提雅维达一起，留在沙漠之?中。 半颗头颅落地，剩下的半颗头还留在脖子上，同样留在脖子上的那张嘴还在笑着发出声音来：「没有用，哈哈，没有用……你?的刀，刚刚就验证过了没有用，重?来一遍难道还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趁着利安德尔先生暂时失去视力，莱芙突然曲下腰来，另一只手往悬挂在枣红马身上的褡裢里摸去。 众骑士皆以为?她要?摸出什么厉害武器来，想着或许圣殿中枢的那位大人赐给了她一件御敌的制胜法宝也?未可知?。但是莱芙的手从褡裢里伸出来的时候，她的拳头还是紧紧握着，握着的东西却显然很小，那东西指不定比起一块糖大不了多少。 不过众骑士刚才也?看到了娜提雅维达只靠着一块绢布，就将十数个活人纳入其中，于是依旧期待着莱芙确实着掌握着一件极其霸道的秘密武器。 莱芙将手展开，眯着一只眼，然后将手中的东西向利安德尔先生的脚下撒出。莉莉配合着，让莱芙绕着利安德尔先生迅速了转一圈，于是她撒出的东西，便在利安德尔先生脚下的沙地边落下，砸出的小坑组成了一个圆形。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我没有看错吧，这好?像是……」 一个骑士用力揉了揉眼睛，和身边的同伴说。 「这明明就是一把瓜子。」 「不，不止是不一把瓜子，还有豆子。」另一个知?道内情颇深的骑士说，「这还是进沙漠之?前?我看着她在街上买的。她的那匹马似乎很喜欢吃南部的一种甜瓜，这种瓜北方没有，于是莱芙就向买瓜的老农买了一包瓜子，说是要?引种到北方去。还有那豆子，老农说榨出来的油有种特殊香味，推荐给莱芙，她就也?买了。老农听说莱芙是要?去种的，还提醒她，说这瓜和这豆不能与别?的作物?混种，因为?它?们都会长出极为?茁壮的带刺藤条，被那样的藤条缠住，就连几十年树龄的乔木都会在一年之?内死去。」 「就算是瓜再甜，豆油再香，放在这里也?没有用处。」 众骑士正疑惑着。 莱芙唤了麦德拉一声：「快干活。」接着便驭马退回了队伍之?中。 在莱芙身后，利安德尔先生的整个脑袋都恢復了，刚才他只能听到那棕发的北部姑娘沖他丢来了很多东西，但没有砸中他。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一时之?间竟不敢动。 在炎热干燥的沙漠中，那些种子居然落地生根，并迅速抽芽生藤，很快，几十条鲜绿色的带着细刺的柔软藤条便像是美人的纤指一样往利安德尔先生身上摸去，一碰到便往衣领、袖子里钻，钻进去之?后就长成了臂膀粗细的粗藤。几十条藤曼织成了一张结实的网，将利安德尔先生密密实实地包裹在其中。 莱芙前?几日?去马厩看过莉莉，发觉小人和枣红马在她没瞧见的时候，居然搞得关系不错。莉莉一向挑食，爱吃鲜货，但是男僕们给马匹们准备的却只有干草。麦德拉向她要?了粒瓜子，几乎在片刻之?间，一粒瓜子就变成了十几只甜瓜，一马一小人吃得欢快。而麦德拉为?何会有这种能力，就连这个小人自己?也?说不明白?。 当麦德拉还是一只泡着枸杞的保温杯的时候，杯里头的水就没有断过，而且喝了杯中水之?后会产生一种神奇的能增强力道和精神的效果，这种效果在人和动物?身上都有体现，唯独没有来得及在植物?上试过。莱芙略一思索，觉得植物?种子有了充足的阳光、无尽的水，再加上一点促进生长的活力，能够速生也?说得过去。她从旅途开始之?前?就注意到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难以用她原本世界的知?识来解释，于是也?并不寻根究底，只是想着这种能力说不定在什么时候有用。 在丹塞沙漠中找不到任何植物?，这是非常奇怪的，即便是在环境最为?恶劣的地方，遍地火山的希克纳大陆，据传也?生长着许多魔草。莱芙在南部的其他地方，也?曾经见过许多顽强的沙漠植物?。因此丹塞沙漠中没有植物?，应该是沙漠主人刻意所为?，或许只是因为?利安德尔先生觉得草木碍眼，又?或许是植物?的存在会让利安德尔先生对于整片沙漠的控制受到损害——莱芙赌的就是后一种可能性。 第370页 「这是什么东西……」在几百年间，利安德尔先生除了每年迎接一个新娘进来之?外，便都只是呆在沙漠里，等着受害者自投罗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等粗壮的藤条了，更何况这些藤条还缠在他的身上。他略一挣扎，想要?挣断藤条，结果破碎的藤条从伤口从分泌出黏稠的汁液，原本可以拆分自如的躯体部位在碰到这种汁液之?后便黏合成团，接着更多藤条裹了上来。他将身体分裂，结果藤条便长进了分裂的部位，将他分成几块的部分，重?新又?包裹了起来。 圣光虽然厉害，但毕竟是死物?，不懂得转弯，而藤条则是哪里有缝隙便往哪里钻，为?了同周围的几十株瓜藤和豆藤争夺空间和养分，不遗余力。 片刻间，利安德尔先生就和藤条长在了一起， 几十株豆藤和瓜藤相抱着，远看着像是一根两人多高的粗柱子。藤条包裹着的利安德尔先生早已四?分五裂，在藤条的空隙中，可以看到一只眼球，几根手指。利安德尔先生将自己?分成了好?几份，每一份都之?外都包裹着藤条，同时藤条将他与满地的沙子分离开来，使他无法使出御沙之?术。 骑士们颇为?惊惧地望着莱芙。他们刚才看到的速生的藤条，无法用骑士的能力来解释。能做出这种古怪而神奇的事?，只能是某些魔兽的能力又?或者是巫术。莱芙当然不会是魔兽，难道是…… 还没等众骑士问出来，莱芙策马上前?，俯身摘了一个甜瓜。用手掰成了两半，将比较大的一半餵给了枣红马，接着将比较小的一半往肩头一递，那一小半块瓜就悬在了空中，一翘一翘，肉眼可见地被蚕食掉了。 「这是我的一个小伙伴的杰作……只不过大家可能看不到她……」莱芙其实并不想将麦德拉暴露出来，毕竟这个小傢伙的来歷实在很难向这个世界的人解释，她瞥到魔龙在一边，灵机一动，便说，「对于我那个小伙伴，娜提雅维达大人和她的关系可是亲密多了，她们之?间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或许应该称她为?娜提雅维达大人的伙伴才对……」 娜提雅维达不置可否。 众骑士有想再问下去的，但既然知?道了和娜提雅维达大人有关，那么即便是再稀奇古怪也?解释得通了。听了莱芙的话?，众骑士还以为?那个能使藤条速生的生灵，竟是娜提雅维达大人介绍给莱芙认识的，不由得愈发认定了，这二人果真是亲密得不分彼此。不过也?有骑士注意到，这一向关系甚好?的两个人之?间，此时的气氛似乎颇为?古怪。 利安德尔先生残躯仍在，想要?隐忍一时，保留实力。念及他身上缠着的藤曼在干燥的沙漠过不了多久就会枯干死去，无足为?惧。他怕的倒不是藤曼的纠缠，之?所以着了道，是因为?一时不察，和满地沙子分开了。他若是再落回到沙地上，绝对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但是看到骑士们有说有笑地开始从他身上摘瓜来吃，大有满足了口腹之?欲后再去追赶同伴的意图，不由得不耐烦起来。 犹为?可恶的是那一对姑娘。 利安德尔先生将傀儡术使得出神入化，但他最为?得意的就是将自己?的傀儡术暂借于人——在那人不知?情的时候，面前?造出了最心爱的人，音容笑貌与记忆中相同，那人却不知?道那傀儡造出来就是要?与他相杀的。如果外来的人侥倖逃脱了他的正戏，就必须参演这个余兴节目。对于这种余兴节目，利安德尔先生越来越觉得比正戏还要?有趣，有趣得他恨不得要?在正戏里面故意多设计几个漏洞，好?让漏网之?鱼们能给他表演几回。 一对怨侣在他面前?兽相尽现，在无尽欢愉之?后，相互残杀，这是多么精彩。 可是这回来的一对姑娘，见到的傀儡居然正好?是彼此的模样。两情相悦，对于利安德尔先生而言，是个最刺眼的词组。 更可气的是，利安德尔先生意识到自己?似乎还帮了她们一把。 其中的一个姑娘懵懵懂懂，原本无心情-事?——不然也?不会在遇见心上人的时候尽顾着说话?和打杀，而不去做些别?的事?了。 但是她在被他提醒之?后，此刻似乎有所动摇了。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提醒她？——是因为?她问了。 她问了，他就一定要?答吗？答了，就一定要?说真话?吗？ 利安德尔使用分成两半的脑子想着。 那姑娘说他话?太多了——也?许有些话?他确实就不应该说。 利安德尔先生的一只眼睛在藤柱的另一边，一个骑士的臀部正遮在前?头。那骑士走开之?后，那只眼睛便看到得到了。 不开窍的姑娘正盯着另一个姑娘的背影瞧着。 一个骑士好?奇地盯着莱芙的肩头，接着随口问了一句：「这几日?，你?和娜提雅维达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莱芙回过神来，忙摇着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有些紧张地说，「没发生什么。」 娜提雅维达听到了，走了过来，抬起袖子，将莱芙嘴角上粘上了一片瓜皮擦掉了，看着那个发问的骑士道：「能发生什么？我同莱芙，一向都是很亲密的。骑士小姐，您说是不是？」 看着莱芙强作镇定的样子，利安德尔先生实在是受不了了。 第371页 凭什么，凭什么要?在他的地盘上眉来眼去？为?什么不快点互相残杀，趁着现在还有一些恨意的时候。 他得做些什么。 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幻境，那个叫娜提雅维达的在这些人之?中隐藏着身份。正是凭着那个假身份，她才能得到这些人的尊敬，而如果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的话?，那么两个姑娘就要?被迫站在对立面了。他就可以欣赏到这她们相互残杀的样子了…… 「喂，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个你?们称之?为?娜提雅维达大人的人，你?们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利安德尔先生扭曲的声音从藤柱中传来。 娜提雅维达掌中圣光一现，正要?将那沙漠怪人彻底除掉。 「慢着，」莱芙说，「他有更好?的去处。」 藤条从利安德尔先生的嘴中钻人，这一回，在他能重?新接触到建立身体的沙子之?前?，再也?无法说话?了——当然，莱芙是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 「你?打算怎么做？」一个骑士问，「不把他除掉吗？」 莱芙走到了藤柱之?前?：「利安德尔先生，看来您也?是一个不听劝告的蠢人。我已经提醒了你?许多次了，不要?话?多，你?偏偏还是这么多嘴。本来您可以死得痛快一些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利安德尔先生说不出话?，暴露在外的眼睛，显得十分不甘。 莱芙说着，将粗藤柱连根拔起，扛到了马上。接着驾马与众人一道离去。 -- 冬至夜，沃尔什王都正在庆祝收穫节，四?处飘散着谷物?和动物?脂肪经过烘焙之?后的香气。屋檐上悬挂着成串的香料，经过熏制的肉类，以及用新麦的秸杆扎成的草人。道旁小摊上叫卖的工艺品，全部变成了麦穗制品。往日?里总是拉着人占卜的人，也?在水晶球旁放满了面包和酒。穿着各式服装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载歌载舞。 在这样的日?子里，街上随处可见手牵着手的小伙和姑娘。 莱芙怀中抱着一个大罈子，罈子里有晃晃悠悠的水声，她向路边的几对情侣打听过了，终于确定了一个在节庆之?时情侣们总是会结伴去的地方。 几乎每一对恋人都向她推荐了一处叫「情坡」的地方，据说是城外的一处荒僻的小山坡，只有处于热恋中的情人才会去那儿。 「热恋，对……」莱芙点点头，很是满意，「没错，我要?的就是只有热恋才会去的地方。若是暗恋也?去，分手也?去，那就不管用了。」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似乎被街上的气氛感染，脸上带着几分笑，「您带我出来，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想要?给利安德尔先生，找一个最适合安置的地方。」莱芙指了指手中的罈子，罈子里头的东西不能说话?，闻言勐烈地撞击起来，「他害了这么多人，让他痛快地消失了，实在太便宜。尤其是用你?的法子来杀他，我试过了，一点都不难受，准头够好?的话?，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痛，就已经死了。」 「不痛吗？」娜提雅维达收敛起笑意。 「你?那次的准头不够，所以痛还是痛的，但是还能忍，更痛的伤我也?受过。」莱芙本想顺便就将娜提雅维达误伤她的事?一把揭过，没想到娜提雅维达居然显得挺不情愿的，「我早就不在意这件事?了。何况你?只是误伤了我。」 「您应该在意的，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说，「而且说是误伤，也?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莱芙不解。 「我当时在想，如果这是傀儡，也?就罢了。如果是真的骑士小姐，那也?不错。」娜提雅维达说，「我正好?试试看，什么样的伤，足够致命，却又?能救得回来。哦，或许应该换一种说法，是在能救得回来的伤里面，最能让您觉得必死无疑的伤口。我在那个像您的傀儡身上试过位置，原本就是打算用在您身上的。」 「这……」莱芙心想，即便她经歷过几场恶战，死里逃生过许多次，确实没有一次比起看到心脏处空了一块更让她觉得死亡将至，「说什么玩笑话?，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娜提雅维达沉默了许久。 按照那几对情侣所指的方向，两人越走越荒凉。 「我对您这样做，是因为?我有能力这样做。因为?我是魔龙，您是人类。我强大，您弱小。您杀不了我，我却能随意地杀得了您。」娜提雅维达说，「可是您似乎总是会忘了这一点，所以我说您不惜命——比如我们来到了这样黑漆漆的地方，周围又?没有人，如果我对您做些什么，是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可是您还是相信我，就这么跟着我来了。 「可，这儿明明是我带着你?来的。就像是攻击，是我先砍了你?无数刀，你?只不过是还了我一刀而已，如果我继续在意这一刀，未免也?太小家气了。」莱芙还是第一次听到娜提雅维达如此直接地瞧不起她的实力，即便她知?道事?实如此，也?不想太过示弱。 娜提雅维达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是相对的，如果你?这么在意伤了我的那一次，我岂不是要?在意起之?前?我伤你?的更多更多次来了？但是我不想在意，所以你?也?不要?在意。」莱芙想起了她看到那几个傀儡魔龙，不由道，「我受伤了会痛，如果有一天我能伤到你?了，你?难道就不会痛？」 第372页 「我在不在意这件事?，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您得记得，用您的身体记得——我能这般伤害您。如果不杀您一次，您迟早会忘记。而您如果忘记了，您的结局就会像是……就像是……」娜提雅维达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我先祖们的龙新娘那样。而我和您，是不一样的。我想要?给您留下致命伤，实在太容易了，即便我不想，也?可能无意间害了您。而您，您再怎么想杀我，我都不会死，所以您想杀我，不要?紧；您再怎么伤我，我总能癒合，所以您怎么伤害我，我都不要?紧。」 第100章 无论是怎样的存在, 以为自己怎么都死不了，都未免太自大了一?些，哪怕她是魔龙。然而, 娜提雅维达说出这样自大的话，用的口气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 「真厉害啊, 怎么都不会死吗？你?难不成是忘记了, 」莱芙怀中的大罈子里，一?直有剧烈的晃动与撞击的声音, 浸泡于水中的利安德尔先生?觉得两人的对话实在是不堪入耳，于是一?直在表示抗议。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是奄奄一?息，如果?不是我在场，你?早就变成一?条死魔龙。而那个?杀掉你?的人, 你?猜他会怎么做？我知道得清楚，他会带着你?身上的某个?部位，比如说一?条龙肋条之类的, 找到附近某个?有资格发布高级任务的国家邀功，接着会把『杀了一?条魔龙』的履歷装点在他的功劳簿子上。如果?当时没?有我，哪里会有机会让你?说出这样自大的话来?？」 「噗……」娜提雅维达掩着嘴笑?起来?, 显然她并不将莱芙的话当真, 甚至被逗笑?了, 「骑士小姐真是可爱。您以为我会那么容易被那个?人杀死吗？我当时确实受了伤，但只过了片刻就恢復过来?了。即便没?有您出现——当然，我没?有贬低骑士小姐的意思，您的出现对于我意义非凡……不过, 即便没?有您出现，我也看不出来?那人怎么能将我杀死。比他厉害的敌人我遇到过许多, 比那时更加危险的处境，我也经歷过许多。」 莱芙其实很想揪着娜提雅维达的脑袋，大声地告诉她：「通常在说出这种话之后，最后事情的发展往往是相反的。自视甚高会被打脸，话多易早死。」 所以别?说这样的话。 她还想说：「其实我曾经把你?杀死过；在另一?个?你?不知道的世界里，有许多被称为游戏玩家的人，他们都杀死过你?；甚至就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干预，那个?被你?用龙火随随便便烧成灰的玩家，本来?也可以杀你?；甚至，如果?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玩家的话，那么剩下的玩家，也都可以杀你?。所以『您想杀我，不要紧』、『您怎么伤害我，我都不要紧』，这种话，不能随便对人说。尤其是不能对她，对一?个?曾经的游戏玩家、一?个?抢占主人公气运的人说。」 「真奇怪啊。」娜提雅维达见到莱芙板着脸似乎不高兴的样子，并不能猜到她心里想到什么，「人类只要知道我是魔龙，就想要我死。骑士小姐也总是说非杀了我不可，可是您现在的样子，倒像是在担心我，不想让我死了。唔，骑士小姐可真是心口不一?。」 「胡说。我只是，只是担心你?被别?人杀死了。」莱芙一?说出口，这才想到她确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隐忧，就是魔龙会被她之外的人给杀掉。 这个?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照理而言一?个?世界必须有也只能有一?个?主人公，所以那个?叫雷纳德·麦金托什的玩家死了之后，莱芙便上位获取了主人公的身份。但是这个?世界中，既然运行轨迹早已偏离，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其余的偏离……如果?这种偏离，指的是和她一?样从另外的世界穿越过来?的人，又会发生?什么？也许这个?世界上的人杀不了魔龙，但是其余穿越者说不定可以。不过她活了这么多年，就只遇见过一?个?叫雷纳德·麦金托什的。 「那我答应骑士小姐，不被您以外的人杀掉好了。」娜提雅维达语气亲昵，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莱芙心中一?凛，心道自己刚才在胡想些什么？她在砍魔龙的时候，恨的是魔龙皮太硬，实在难砍，怎么又煳涂地担心起魔龙来?了。游戏的策划者将魔龙的初始状态设置成重伤，又将最后一?战的大怪物?，设置成了「魔龙的幽灵」——死去的魔龙残留的精神体。这两种状态的魔龙，能力也许只有本体的十分?之几，甚至百分?之几。至于玩家需要直面全盛状态的魔龙的处境，恐怕从来?没?人设想过，因此本体的数据，恐怕被设计得非常逆天。 魔龙的自大是有实力支撑着的，她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将莱芙碾碎；而莱芙的担心，就像是一?个?连黑面包都吃不起的穷鬼，却?在操心富人吃肉的时候塞不塞牙，这种担心很荒谬，又可怜又可笑?。 她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的莱芙在说，面对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命，丝毫不珍惜的样子，真是让人生?气啊；另一?半的莱芙说，有什么资格操心这些，管好自己吧。 想着想着，两人便走?到了城外那处着名的「情坡」。既然路上有那么多的恋人向她推荐这个?地方，还特意交代?过适合夜间来?，莱芙本以为这里会是一?个?热门景点，还以为在到达情坡后，她和娜提雅维达将会挤在一?群热恋的情侣之中，各处悬挂着彩灯，映照着周围的美景，周围会有贩卖小礼品的推销者…… 第373页 可她想像中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在来?情坡的路上，她根本没?有看到几个?人。到了情坡，还是没?有人，没?有情侣，也没?有商贩。唯一?的光源是天上的星星，至于美景……如果?一?个?不比两层楼高上多少的小土坡，坡上的几棵树，加上边上一?条细细的河也算是美景的话，那么恐怕南部很难找到一?个?不算美景的地方了。 「刚才问的那几个?人，都说这叫情坡。」莱芙只能看到坡，而丝毫看不到情，她回?望着来?时的路，「往东走?出城门，向南直行约百步，见小路，沿着走?到底。他们都是这样说的，我们应该没?有走?错才对……」 「骑士小姐是要把利安德尔先生?埋在这里吗？唉，真是可怜。」娜提雅维达这么说着，语气里却?丝毫听不出同情的意味，「如果?这个?情坡真的是刚才那些人所说的样子，那么利安德尔先生?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恐怕得不停地见证他最不喜欢看到的场面了吧。」 罈子里的东西才刚消停了一?会儿，现在又跳动了起来?，似乎宁肯将自己撞死，也不肯再留在这里了。 「应该是都忙着过收穫节去了，我们来?的时间不对，所以这里人才这么少的。」莱芙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虽然看起来?很平常，但是位置不错。土壤极为肥沃，边上的河道也是一?条水量充足、终年不断的大河的支流，料想即便再过几十年，这里也不会有沙子的，而利尔德尔先生?现在仅剩下的一?点灵力，顶多也只能让他维持几十年了，「他既然喜欢看别?人被情爱折磨，我偏偏要他见证情爱的喜悦，好叫他意识到自己是错得有多离谱……」 这瞧起来?正是一?个?最合适的地方。 莱芙找了坡上最高大的树，在树下挖了个?坑，将罈子放了进去。罈子让娜提雅维达设了禁咒，在里面的东西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没?有人能将它打开或者破坏。 罈子进了坑，莱芙便开始向坑里填土。那坛里的东西似乎是知道自己知道再也逃脱不了这个?地方了，绝望地挣扎着，倒显得很是可怜。 突然，一?些画面的碎片窜进了莱芙的脑海里，最后组织成了埋葬在此处的怪物?最重要的一?段过往。 莱芙看到一?个?青年，他的父亲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要娶某家的女儿。那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萨布丽娜，脾气暴躁，粗鄙蛮横，他见过了，很不喜欢；但是小女儿艾莉西娅的性子却?和姐姐截然相反，她温柔可亲，美丽端庄，是镇上几乎所有适龄青年的梦中情人，青年也不例外。好在，那家的大女儿也瞧不上青年家的门地，便逼着小妹代?她出嫁。然而艾莉西娅早心有所属，是一?个?叫丹塞的人。这个?叫丹塞的，在青年婚前找他决斗，最后青年赢了，丹塞死了。 艾莉西娅听到心上人的死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嫁给了青年。但是她却?暗下决心，要进行报復。她找来?那些她曾经避而不见的追求者们，连日?大开宴席，接着她的追求者们，便成了她復仇的武器。她先是害了自己的姐姐，接着又派情人去害自己的丈夫…… 莱芙肩上的红衣小人拍了拍胸脯，打了个?饱嗝。 「你?也吃了他的血……哦，他没?有血，应该是吃了沙子……」莱芙在上一?个?任务接近尾声的时候，也曾经突然看到过类似于故事前情的东西，后来?才知道这是麦德拉的能力之一?。这个?小人能从对莱芙抱有善意的人那里吸上一?滴血，这滴血产生?的效果?之一?，就是麦德拉能将那个?人的一?些遭遇片段让莱芙看到，「不过，他对我有善意吗？」 「的确是吃了点沙子，实在不好吃，但是觉得莱芙应该会对这事背后的隐情感兴趣吧。」麦德拉跳了下来?，从地上捡起豆子大的一?点土，也帮着莱芙填进了地上的坑里，「利安德尔先生?对你?的善意嘛，原来?是有一?点的，不过现在，应该彻底没?了。」 就莱芙所看到的画面而言，利安德尔先生?在整件事的发展过程中，其实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利安德尔先生?唯一?的错，也许就是放任别?人去逼迫一?个?姑娘，只因这样的逼迫对他有好处，他便袖手旁观。他在婚前便知道艾莉西娅心有所属，得知萨布丽娜要逼她嫁给自己，暗自庆幸，并没?有加以阻止，但是最终逼嫁的人是萨布丽娜，并不是他；他在决斗之前，便知道丹塞是艾莉西娅心爱之人，于是在决斗中特意下了死手，但是这丝毫不违背决斗场上的规矩。 他的每一?件事都做得无可指摘，就连这桩婚事都是上一?代?人的决定，他只是听从安排而已。但是艾莉西娅因着利安德尔先生?的袖手旁观，也将他也当成了报復对象之一?。 从丹塞死去开始，艾莉西娅便陷入了一?场噩梦，她解决这场噩梦的方式，是报復，她害死了自己的姐姐，接着想要害死自己的丈夫，最终死于自己的丈夫之手；她的噩梦随即转移给了利安德尔先生?，在杀了妻子的情人们之后，他选择延续这场噩梦，让更多的无辜者，落入他的陷阱之中，陪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场噩梦。 在重复这场噩梦的过程之中，究竟是快意更多，还是痛苦更多，恐怕连利安德尔先生?自己也分?辨不出来?了。 第374页 他且笑?且哭地在噩梦中行走?，将遇到的所有人都裹挟进来?，因为某种机缘巧合，他获得了一?种能力，这种能力能将这个?噩梦变得格外真实、变得格外触手可及，但同时也将这个?噩梦变得无比绵长，像是在一?个?太阳无法?升起的夜晚里，黑暗与冰冷永远也看不到终点。 操纵着这个?噩梦的怪物?，同时也是被这个?噩梦操纵着的可怜人。这个?可怜人心中也怀着一?份希望，希望有人能将他从噩梦里解救出来?，他宁可死了也不愿意浸泡在那段黏腻而痛苦的往事中，他想要解脱。 但莱芙并不觉得利安德尔先生?值得可怜，更不打算给他一?个?解脱。 终于将土填得与周围的地面一?般无二?了，莱芙还是不满意，伸出脚来?，在刚刚铺上的泥土上，又踩了几脚。接着又去边上挖了点带着枯草的泥巴来?，盖在那块地上。 莱芙怀着深深的恶意，想要让利安德尔先生?继续受到惩罚。 这种恶意，有一?半是为了那些被利安德尔先生?所害的人，另一?半是为了莱芙自己。因为利安德尔先生?中断了她连续十六年——不，如果?过了这个?月，就应该是十七年了，这该死的傢伙中断了她连续十七年的平静。 莱芙决定在这个?世界里安心地生?活，尽量不去思索这其实是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因为这种思索既不能让她更加开心，也不能解决任何实际问题。她只想像那些她喜欢的热血主人公一?样，在穿越异界之后，进行另人兴奋的冒险，而不愿意沉浸于诸如「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为何会来?」「她该往何处去」「她做的一?切有没?有意义」之类得不到答案的玄思之中。 然而在沙漠中经歷的那场循环，仿佛是一?个?隐喻，这个?隐喻让莱芙不得不再次产生?在穿越之初经歷过的那种思维混乱。 《骑士与公主》这个?游戏，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循环而已，各种非玩家角色就是傀儡，玩家也不过只能按照预定的轨迹行动。莱芙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游戏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她是一?个?承担着作用的工具人吗？——她曾经是，她一?开始的作用，就只是将索菲公主变成的绵羊卖给主人公而已。 她是游戏中必须承担特定命运的主人公吗？——她是，她抢占了主人公的气运。 她是给游戏引来?变数的人吗？——的确，那条原本要被杀的重伤魔龙，此刻在她身后站着，实力强悍，心情愉悦，而且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死。但是这种变数，也许就像是丹塞在婚礼现场杀了利安德尔先生?的行动一?样，只能维持一?天，到了第二?天，利安德尔先生?还是活着，丹塞还是死了，什么都没?有改变。只不过这个?世界的运行，却?并不像是利安德尔先生?设置的那个?循环那样容易找到规律。莱芙不知道，那个?恢復干坤的「第二?天」，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而到了那个?第二?天，她的骑士征程就会消失，而娜提雅维达……她会死掉的吧。 她们能救别?人，又有谁能来?救她们？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莱芙的思绪就又转回?到娜提雅维达的死法?上面。娜提雅维达可以同麦德拉讨论，莱芙的担忧却?无法?同任何人说；娜提雅维达可以通过在她胸口开一?个?洞来?给她长记性，莱芙却?没?有能力给娜提雅维达长个?记性。 ——小心点啊，真的会死掉的。 娜提雅维达觉得她的担忧非常可笑?。 就连莱芙自己，也觉得这种担忧非常可笑?——对于一?个?非玩家角色，说到底不过是一?串数据，对于这样的东西，她终究还是产生?了只该在同类身上才能产生?的感情了吗？ -- 在莱芙埋好之后，依旧在那块已经处理得与周围地面没?有区别?的地方呆了一?会儿。 娜提雅维达似乎察觉到她不太高兴，于是也并没?有来?扰她。 在这个?时候，这个?所谓的情坡，终于迎来?了一?对热恋情侣。 那对恋人沿着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两人刚刚走?过的那条小路过来?，在路旁枝叶茂盛的长青树的掩映下，既没?有看到坡前站着的两人，也不觉得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于是十指相扣，间或还要将唇齿碰上一?碰，仿佛一?对拥有同一?套内脏的连体婴一?般，向坡上走?来?。 娜提雅维达早知道南部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而且并无什么男女之妨，但是看着这两人吻着吻着，手便不规矩地向对方衣服中伸去，想着这场面即便在南部，也算是孟浪了。不过她好歹是一?条三千岁的魔龙，见多识广得很，见那对卿卿我我的情侣走?过来?，连目光也不晓得避。 情侣中的姑娘，先注意到莱芙蹲在树前，接着又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娜提雅维达，于是松开了小伙的手，将上衣拉扯好了，问娜提雅维达道：「那人在做什么？」 「你?们既然来?到这里，难道不知道吗？我从北方过来?才不久，就听说了一?桩奇事……」娜提雅维达知道莱芙有意让利安德尔先生?之后每天都能见到许多热恋的人，从而用他的痛苦为那些无辜者的死恕罪，她乐于配合莱芙。 第375页 此刻见到这对一?看便在热恋中的情侣过来?，想到南部信仰混杂，普通百姓对于许多道听途说的神怪传说，都乐意信以为真，便打算也给这个?地方造一?个?传说出来?。只要娜提雅维达想，说上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这对情侣就会信以为真，并且到明天一?醒来?，便将这个?传说修饰润色，向着他俩的亲友们奔走?相告。 这对情侣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奇事？」 娜提雅维达说：「如果?真心的恋人牵着手站在那棵树下，地底下就会发出声音来?。感情越是深，声音便越响；而如果?是虚情假意，就不会有声音——你?们不妨试试看。」她编的这个?传说，也并非全然是假的。 那个?小伙子听了，似乎有些惊慌，看了那姑娘一?眼，忙说：「我们就住在这附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说。」 那姑娘本想去试，听那小伙不情愿，便不吱声了。但是娜提雅维达知道，最终姑娘还是会忍不住拉着小伙来?这里试一?试的。总之，之后还会有更多人相信这个?传说。至于这一?对验出来?结果?如何，并不在娜提雅维达的考虑之内。 莱芙听到身后的动静，站起身来?。看到娜提雅维达身边站着的一?男一?女，心想这情坡总算是有点像情坡了。 「你?们不信吗？」娜提雅维达说着，向莱芙走?去，「那我们试给你?们看看吧。」 「试什么？」在不解之中，娜提雅维达牵住了她的手，站到了刚才埋了水罈子的树边。 利安德尔先生?果?然忍受不了，疯狂地在罈子里跳动了起来?。 「居然……居然是真的……」姑娘惊讶地捂住了嘴，「这下面又没?有东西，居然真的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娜提雅维达说：「听闻在热恋中的许多情人，都会来?这个?地方。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树木也被感情影响，从而产生?了灵智。一?遇到有情之人，便忍不住发出这种声音来?——这应当是笑?声吧。」 「你?这么一?说，树灵笑?得更响了，应该是知道之后会有更多的情人来?这儿，所以感到高兴吧。」姑娘完全相信了，看了看身边的小伙，明显也想站过去听一?听树灵的笑?声，但是她这时注意到，原本蹲在树下的小个?子，居然也是一?个?姑娘，「可是，你?们两个?都是姑娘家，怎么……」 「算了，算了。」那小伙早就想要走?了，「两个?姑娘家又如何？既然她们也是真心相爱，我们何不将这个?地方让给她们。我们还是先走?吧……」说着，便拉着姑娘走?了。 莱芙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由于一?开始没?听清娜提雅维达编给那两人听的传说，对于三人间的会话一?直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听到什么「有情之人」，什么「真心相爱」，不由得想到了现在被困在罈子里的怪物?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娜提雅维达也早明白了，在这个?所谓的情坡上，情人到这儿来?会做什么事。刚才那些情侣们忙着向莱芙推荐这样的地方，显然是存心要逗她的。娜提雅维达虽然不喜欢别?人逗莱芙，但是既然到了这里，自然也想逗上一?逗：」骑士小姐，可知道刚才那两人将这个?地方让给我们，是让我们做什么的？」 「我当然知道。」莱芙说，「他们想错了，我们快回?去。」 「骑士小姐既然知道，」娜提雅维达说，「入乡随俗，不好吗？」 莱芙回?想起了很多东西，在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借条上，写?着「只能将财产交给配偶。若出借，月利五分?。望骑士小姐早日?归还，或争取改变身份」；在送她宝石的时候，说这是「彩礼」；刚刚，又拿她与魔龙祖宗的龙新娘来?比……要是她再听不懂魔龙的意思，就是大傻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肝：我怀疑我是工具人。 利安德尔先生：撞撞撞撞撞……（翻译：为了配合你俩搞对象，全员工具人。你这个可恶的主人公！摔！） 龙：你们听他笑得多开心。 第101章 晴朗的夜空中星光点点, 还挂着?一个微胖的月亮，映照着?下头一处幽僻少人之处，枝丫遮挡着?的一个乌漆抹黑的小土坡。冬至夜里, 寒凉之气袭来得?尤其?之快，在这样?的地方, 除了点火烧点枯枝干草, 恐怕也就只能相拥着?取暖了。 娜提雅维达俯下身来，鼻尖几乎要触到莱芙的额头：「嗯, 骑士小姐，好不好嘛？我们?也是难得?才来到这个地方的，下次有机会来这里，恐怕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好，我们?快回去。」莱芙往后?缩了一缩, 入乡随俗，入什?么乡随什?么俗？这魔龙的玩笑，开一个还不够, 居然成系列地开了起来。 莱芙向来时走过的小径走去，心道?自?己在将玩家的气运抢夺过来之后?，莫不是同时也将玩家的女孩子缘抢过来了。 她又定了定神?, 看了看系统背包里的那?卷《x龙手册》。之前她将那?个不认得?的字认做了「屠」, 接着?凭着?这卷书上?的招式, 确实使得?魔龙暂时在她面前松懈下来，又从魔龙那?边获得?了许多物资……误打误撞，她几乎认定这就是《屠龙手册》了，但现在看来, 决非如此。这手册上?的招式，给魔龙传达了错误的信号, 这些信号……摸尾巴，做吃的，看星星，在魔龙看来分明就是求偶信号。 第376页 她是无心，魔龙却认真了起来。 莱芙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迟才意识到这一点，居然一直以来都将娜提雅维达给的礼物，当成战利品。 所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她检查了一遍，这本手册一共十二章，现在只开到第三章 ，第四章还没有开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有一种预感，第四章开出来，说不定是一件很难做的事情?。 总之，她之后?是绝对?不会再照这本《x龙手册》上?的建议来做了。 莱芙下定了决心。 「这样?看起来，骑士小姐恐怕还是不知道?了？」娜提雅维达倒没有要将莱芙强留在此的意思，只是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见莱芙慌不择路，差点要撞到一棵树上?了，才伸手在她脑前护着?。 「我当然知道?。」莱芙又羞又气。 娜提雅维达说：「我想要对?您做那?个傀儡莱芙想要对?我做的事情?。」 莱芙本来倒是并不清楚娜提雅维达和傀儡莱芙做了些什?么，之前听她说起，在傀儡莱芙胸口上?开了口做试验，便当娜提雅维达和傀儡莱芙做的，就同莱芙和傀儡魔龙做的差不多——不过是争执和打打杀杀罢了。 然而，那?个接着?她们?之后?出来的骑士说，见到的傀儡是心爱之人；兰斯出来之时衣衫不整，他遇到的傀儡是好几个女人；之后?一道?出来的骑士们?和傀儡，几乎都是两人相抱着?的……将这些联繫在一起，很明显就只能得?出一种结论了。 莱芙并不是不知事的人，在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好些都已经?成婚生子了。她虽然没有这个打算，好歹也曾经?有过追求者。但是像娜提雅维达这般……总是将这些事挂在嘴边的，莱芙还是第一次遇到。 果然野兽就是野兽。 见莱芙不回答，娜提雅维达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还当那?是真的骑士小姐，那?么热情?，那?么粗暴……又要亲我，又对?我说情?话，还忍不及要扯我衣服呢……别?人也就算了，她长得?和骑士小姐一模一样?，这么欺负我，真是搞得?我好害羞……」 两人已经?走得?离那?棵树有很远一段距离了，依旧能听到利安德尔先生在罈子里发出的声响，仿佛咒骂着?驱赶二人。 「你害羞什?么？」莱芙浑身不自?在起来，她还记得?利安德尔先生说过，傀儡的面容是心爱之人，而傀儡的作为则反映了看见傀儡的人的真正的想法——这样?说来，难不成她每次举起刀的时候，娜提雅维达都从来没有当成她真要来屠龙，而是当成了某种情?趣不成。 这魔龙爱看人类写的情?情?爱爱的小故事也就罢了，怎么脑子里居然满是情?情?爱爱的东西。 对?于一只兇恶残暴的魔龙举起屠刀，莱芙可以毫不犹豫；但是一想到这只魔龙的心思和一个青春少艾的怀春少女并没有什?么区别?——尤其?当这个魔龙怀的还是莱芙本人的时候……不行，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如果再这么想下去，恐怕她就要有罪恶感了。 莱芙从来没有这样?子过，她一向并不会胡思乱想，即便遇见值得?胡思乱想的事，一时想不通，也会立刻放过去的。谁知这次只是听了魔龙几句话，脑子就像是被?放进磨盘里一样?，搅了个一塌煳涂。 对?于感情?之事，莱芙在最初穿越之时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是在知道?自?己穿越来的是一个游戏世界之后?，便早已想通了：如非必要，她想要尽量避免。面对?她遇到的人——或许应当称之为「角色」更?加适当——给她的善意，她不会刻意拒绝，但也不会接受得?太多。她不想要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角色，产生任何感情?，无论是这种感情?，是什?么种类，友情?、亲情?、师生情?谊、或是爱情?。 任何深刻的感情?，首先并不是莱芙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她打算不打算要的问题。 莱芙好比一个决心一辈子在旱地上?行走的人，周围流淌着?清澈的河水，为了生活下去，她当然免不了需要掬一捧水喝，拿水来洗手洗脚洗衣服，即便是她不想碰水的时候，水里的鱼儿跳动，也会让她身上?溅上?一点，但这一点水，让风吹一吹，让太阳晒一晒就干了。 但是除了她之外的其?余人，都是喜欢在河中玩水的人。那?些在河中玩水的人，如果叫她下河玩水，莱芙是绝对?不肯的。她想要步伐轻巧，走得?快速，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最好还是保持身上?干燥；如果被?河水浸湿，她会走得?很慢，走得?犹犹豫豫，离开的时候拖泥带水。 对?于这个世界的依恋，那?些感情?，就是那?些沾在她身上?的水。 她终究记得?，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和游戏中的角色有过深的交情?，她会觉得?自?己很奇怪。而这种交情?在产生了之后?，如果有一天她获得?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也许她就捨不得?了。如果她真的有离开的机会，接着?真的离开了，那?些同她玩水玩到一半的人，看到玩伴突然消失了，又会是什?么感觉？她知道?离别?的感觉，那?一定会难过得?要命。 娜提雅维达就是其?中一个想要和她一起玩水的人，不但发出邀请，甚至上?手来拖她了。 第377页 莱芙倒不是纠结于该在哪儿玩，或是与谁一起玩，她只是从来没想过要玩水这码字事而已，她记得?她是决定了走一辈子旱路的人。 然而此刻半条裤腿已经?下河，她半干半湿地杵在河边，浑然不知哪处才是前路。 莱芙看了魔龙一眼，后?者脸颊微红，眼角湿湿的，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带着?一排密密的小钩子：「我还有点捨不得?杀了她呢。她可比骑士小姐知情?识趣多了……」 「你……娜提雅维达！你平时都在想什?么东西？」莱芙之前没意识到娜提雅维达对?她的心思，也就罢了，她既然想到了，就没有逃避下去的打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不如干脆说开了的好，「我们?的性别?——这倒没有关系。我并没有与任何人产生恋情?，或是成婚的打算——这也暂且不论。但我们?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物种，你能想像人和一只猫、一头猪、一匹马在一起吗？虽然你现在是人的样?子，但你毕竟是……」 「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我们?正在四处找你们?呢。都这么晚了，你们?刚到哪里去了？」一个骑士向她们?走来，腰佩重剑，手里提着?一盏灯，是出来寻她们?的。 见到了同伴，莱芙知道?不能继续说下去了，便住了嘴。 「我们?去了一个叫情?坡的地方，据说总是会有热恋的情?侣去那?儿，可惜我们?去了那?地方，却只见到了一对?……」娜提雅维达往莱芙身上?贴上?来，一条手臂环在她的肩头，「骑士小姐穿得?这样?单薄，冷不冷？」 莱芙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如果她的头髮是硬的而不是软的，恐怕她的脑袋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满是硬刺的海胆了。娜提雅维达的靠近让她非常紧张，但是莱芙知道?自?己的紧张并不是因?为魔龙的身份——实际上?在知道?了娜提雅维达的真实身份之后?，在同她相处的过程中，莱芙经?常性地忘记这个事实给她带来的威胁。她的紧张另有原因?。 「不冷……」莱芙说着?瞪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在后?者金色的眼睛中，她看到那?个小小的自?己，神?情?非常慌乱。 娜提雅维达将她搂得?更?紧了。 「情?坡？」那?个骑士也跟着?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唿出了一口气来，已经?成了白雾，「还没有听说过，很值得?去看吗？这么晚这么冷还要去……」 莱芙看着?走在前头的骑士的背影，想着?她和娜提雅维达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倒还能好一些。一旦有了第三人在场，娜提雅维达更?是肆无忌惮。 走着?走着?，人便多了起来。在平常这个时候，多数人早已进入梦乡。然而在收穫节期间，街上?彻夜明亮，欢庆至凌晨。 娜提雅维达似乎听到了莱芙的心声一般，对?前头的骑士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同莱芙还想要在这儿逛逛。」 「好。」那?骑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回去交待一下，晚些关门落灯。大人您和莱芙可以多玩一会儿，不过今夜，晚归的人也挺多的……」 那?骑士朝住所走去，似是困极了，步伐极快。 娜提雅维达松开了莱芙，接着?走到了街边，买了一块做成麦穗形状的糖。 莱芙接过，咬了一口，挺硬，只能含在嘴里慢慢地舔。浓郁的甜味在口中慢慢地化了开来。 「刚才差点忘了这事……」娜提雅维达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粒鸡蛋大小的珠子，献宝似的捧到了莱芙面前，「这是从利安德尔先生身上?挖出来的，本想要给你，差点忘了……」 珠子散发着?淡淡的红光，看起来像是一块大红宝石，但是这珠子里头蕴藏着?宝石中没有的能量。莱芙伸手一摸，珠子的外沿先是冰凉冰凉的，接着?在手掌接触到珠子的部分，像是燃起了一丛小火苗一样?发烫，这种珠子只要摸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这是，兽核……」莱芙是第二次见到这种东西。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的时候，还是在第一次任务中。 那?个娶了假扮成索菲公主的莉斯汀格、接着?成为艾塞亚王国国王的诺伦，便是在使用了魔兽的晶核之后?狂化，以人类之身获得?了只有魔兽才会有的力量。接着?在他的体内，便凝聚成了这种红色的比晶核大了许多的兽核。 兽核一掐即可成粉，可以用来淬练武器。兽核给武器增加的数据不可见，但是就莱芙的亲身体验而言，一枚兽核带来的提升，明显比在刀柄上?镶嵌一枚极品晶核带来的提升效果要大许多。只不过兽核粉末带来的提升，是固定在武器上?的，不像晶核那?般可以随拆随换，如果更?换了武器，兽核带来的效果会跟着?旧武器一同消失。因?此也算是各有利弊。 「……看来利安德尔先生果然是人类。」莱芙先前还疑惑着?利安德尔先生不知是人还是魔兽。利安德尔先生拥有强悍而诡异的能力，且多年不老，这像是魔兽才有的能力；然而另一方面，他的相貌、感情?、行为模式，包括在莱芙看到的记忆画面之中，那?个在十年间逐渐长大的身体，却无疑证明他是一个人类——这些矛盾之处，此时终于得?到了解释。 「这两颗兽核都是利安德尔先生的吗？」莱芙想到诺伦国王在吃了晶核之后?，变得?人不像人兽不像兽，接着?完全被?兽性控制了身体，彻底地失去了理智，但是利安德尔先生的情?况似乎和他不一样?。后?者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类，他魔兽化的部分，似乎仅仅在力量上?。 第378页 「还不止这些。」娜提雅维达说着?，又从不知哪里掏出了更?多红色珠子来，两只手中各捏着?三个，「一共有十四个呢。利安德尔先生可真能吃呀……」 「吃下晶核之后?，为了获得?魔兽的能力，便要承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莱芙将一枚红色珠子握在手中的，感受着?接触皮肤的地方传来的逐渐加深的灼痛感，这与触碰晶核之时带来的感受相同。 莱芙在见到诺伦国王体内的兽核之后?，便查阅了许多相关的资料。她知道?，人在吃了晶核之后?，晶核并不在体内溶解消失。反而会在给予人力量的时候，吞噬血肉，越变越大，残留在内脏之中，不断给人以灼痛感，到了最后?，就像是腹中生着?一把火一般，痛苦难当。 是以魔兽晶核虽然广为流通，但是并没有多少人会为了获取力量而吃下晶核——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晶核食用的效果，而吃下晶核的人，无论是误食还是刻意为之，虽然会获得?力量，但是也往往在使用这种力量造成足够够大的暴-乱之前，就因?为忍受不住晶核入肚的痛苦而自?杀死了。 利安德尔先生居然能吃下十四颗晶核，并且带着?这些晶核过了百年。 周围人来人往，欢快的歌舞之声尚未停歇，到处都是火光和麦香，即便有人看到了娜提雅维达怀中的红色珠子，也只当作是某种形状颜色有些特色的糖果而已。 「别?浪费，在回去之前就用了……」娜提雅维达伸手，在莱芙手中那?粒珠子上?轻轻一敲，那?珠子便产生裂纹，渗出红色的液体，这些液体就像是食用晶核者的血，接着?整粒珠子就成了一堆血红色的粉末。 莱芙此时总算是知道?，刚才娜提雅维达为何要让那?个骑士先回去了。哪里是为了再同她一起逛逛，分明就是要把这些兽核都留给她淬鍊武器，而不想分给其?他人。 书中记载：魔龙是一种极其?吝啬的生物，虽然坐拥财宝无数，然而依旧贪求更?多财宝，丝毫不知满足，从来不会将自?己获得?的好处分享，锱珠必较，对?于血脉亲人亦然。莱芙还记得?娜提雅维达在给她打欠条的时候，是半个铁戈沙币都不会算错的。 这样?吝啬的魔龙，此时不是为了自?己，却是在为她藏私，为她留着?好东西，不肯多舍一毫给别?人。似乎在遇到她之后?不久，魔龙就开始这样?对?她了。那?种深藏在本能中的贪婪，似乎唯独对?她一个人是无效的——又或许是另一种方式起效。 莱芙之前对?魔龙给她的好处，只当是自?己用计策用招式弄来的战利品，并没有多想，然而此时将念头落到此处，竟不由得?有些动容。 娜提雅维达，确实对?她极好。 许多血红色的粉末掉到了地上?，莱芙连忙拔出刀来，褪下刀鞘，却发现自?己的刀在套了龙革鞘多日之后?，似乎刀体本身有了变化，像是镀上?了一层黑色的薄膜一般。她拿着?刀尖去触那?些血红色的粉末，本来这些粉末应该被?刀吸收的，但是这回，却丝毫也吸收不了了，不由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娜提雅维达说，「我的外甲，可要比这些粉末厉害多了。这把刀怕是淬鍊过头了……」 「淬鍊……」莱芙一噎，「过了头……」 这不是魔龙第一次帮她把事情?做得?过了头。莱芙仰头，看着?悬在空中的系统界面，那?一栏显示货币值的数据，已经?超过了显示上?限。 莱芙暗自?长嘆一声。 武器只有更?换本体、镶嵌晶核以及淬鍊这三种升级方式，她不打算换武器，晶核可以用钱来买，淬鍊居然已经?过了头。这一回，继货币系统崩溃之后?，武器系统也已经?到达了升级的天花板。 魔龙这种逆天的生物，是会破坏世界平衡的存在。 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血红色的粉末逐渐消失，莱芙觉得?颇为可惜。 「带回去分了吧，这次任务也并不是只有你我二人出力的。」莱芙见娜提雅维达在听到「分了」的时候瞬间瞪圆了眼睛，捕捉到了某种微妙的心思，又补充道?，「反正这些东西，你也用不上?啊。而且这些小珠子又不结实，一旦碎了，就不好看了……」 娜提雅维达低头，看了着?那?一堆亮晶晶的珠子，顿了一顿，接着?平静地问：「骑士小姐，没有别?的武器了吗？」 莱芙摇头：「真的没有了。」 娜提雅维达说：「那?好吧。」 -- 等到莱芙同娜提雅维达回来的时候，依旧是灯火通明的。除了希尔顿团长以及屈指可数的骑士过于睏倦才早早睡了之外，剩下的有三十多近四十个骑士还没有睡。 毕竟与利安德尔先生之间的正面交锋，只是今天白天的事情?而已。在今天之前，骑士们?被?分为两波，经?歷了完全不同的事，此时终于有机会互相交换这几日的见闻，自?然很难睡得?着?了。 莱芙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骑士们?聊到了利安德尔先生特意造出来的那?些傀儡，话头正好落到了娜提雅维达和莱芙身上?。 「……你们?这边的几个，都是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是不是？没有一个例外吧？」说话之人正是那?个见到初恋情?人的骑士，他是其?中最有发言权的人，因?为他从头到尾见证得?最多，「但是娜提雅维达大人和莱芙，看到的傀儡居然是彼此的样?子，你们?说，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 第379页 这骑士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当地酿造的果酒，脸上?带了两抹红，已有几分醉意了，而若不是喝醉了，谅他平常时候，也是不敢对?娜提雅维达置喙的，他说着?说着?站了起来，踩到了椅子上?：「这不是我说的，这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的……她俩之间，根本不像是普通的朋友，绝对?不止……我对?着?天主起誓……第一次见到她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 莱芙心道?自?己实在迟钝，当局者迷，旁人都比她清醒。 娜提雅维达抬拳抵唇，轻轻地咳了一声。 别?的骑士们?很快就发现了两人站在门口，将那?半醉的骑士从椅子上?拉了下来。 那?骑士还不肯消停：「你们?是不是不信，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她们?确实见到了彼此。姓利安德尔的怪人也说了……嗝……看到的傀儡是心爱之人……那?还能有假……而且，而且刚才回来的那?个谁，不是说了，她俩还去了情?坡。别?装了，情?坡是什?么地方，你们?谁不知道?……」 三十多个人，六七十只眼睛看过来，莱芙只恨不得?挖一个坑钻进去了事。 * 作者有话要说： 至今依旧没有人猜到屠龙手册的下一式……害怕 第102章 还是兰斯反应快, 往那骑士嘴里塞了?一块甜点?，这才让他停止大放厥词。 其实和她们相处时间最长的，便是兰斯了?。他短暂的作为艾莉西娅的经歷, 带给?他一种敏感，这种敏感让他察觉到娜提雅维达和莱芙之间, 并不是仅仅是女?孩之间的友谊。 女?孩之间的友谊, 是同男孩之间的友谊完全不同的东西，她们会手牵着手, 做什么事都要在一起，躺在一个被窝里说知心话。这种与亲密小夫妇相差不了?多少的行为，女?孩子在一起做不要紧，但是如?果?是两个男孩一起做，恐怕早就要被人指指点?点?, 说这两人过从甚密，神?官们会教训他们，说他们缺乏男子奇怪, 产生了?某种不为天主所悦纳的邪恶的爱，死后要下地?狱。 他对于那种女?孩之间的亲密行为一向无?法理解，但是在做艾莉西娅的时候, 他突然?能懂得了?一些, 也同时意识到了?这种亲密行为在友人和恋人之间的界限在哪儿, 而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两人，则超出了?这种界限。 那一段时间，虽然?兰斯的身体也变成了?娇滴滴的漂亮模样，却并不意味着他的取向也跟着改变了?。当?那群如?狼似虎的男僕们向他涌来的时候, 他只?觉得古怪又噁心。他的身体变成了?姑娘，这并没有让他喜欢男人, 他还是喜欢女?人。 兰斯曾经见过那种喜欢男人的男人，或者是喜欢女?人的女?人，当?时他就和这个世界上的普罗大众的态度一样，觉得这种异端的行为是一种邪恶的爱，是一种应当?被治疗的病，甚至觉得是天主给?罪人降下来的惩罚。 然?而，他在当?艾莉西娅的那段时间产生过一个念头：如?果?他真的变不回来，一辈子要住在女?孩子的身体里的话，恐怕他还是会永远喜欢女?人，这是改不了?的。那么接下来，有人会强迫他嫁给?男人，说女?人就应该和男人在一起，不然?就是邪恶，就是生病，就是犯罪——他无?法认同，倒是觉得邪恶的、脑子生了?病的、犯罪的，反而是在他假象中逼迫他的那些人。 他会想，藏在男人身体里的灵魂喜欢男人，藏在女?人身体中的灵魂喜欢女?人，这并不是邪恶、并不是病、也不是犯罪，或许只?是生来如?此。 如?果?娜提雅维达大人和莱芙真的如?他猜想一般是这样的人的话，兰斯实在不想要将?邪恶、疾病、犯罪的定义，施加在这两个他所尊敬的和他所友爱的人身上。 「你们在聊什么呢？」娜提雅维达一步跨入门中，装作一副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莱芙本想早些缩回房里，既免除尴尬，又能好好将?这一日脑子里的混乱思绪整理一遍，但见娜提雅维达已经坐下了?，大有久聊下去的意思。若是此刻自己走了?，倒是显得心虚，于是也只?得硬着头皮坐下了?。 无?论是刚才说话的，还是在一边做陪的骑士们都紧张起来，不知道娜提雅维达大人和莱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又听到了?多少——莱芙倒是不要紧，关键是娜提雅维达大人。 众人正襟危坐，敛声屏气?，刚才欢快热闹的气?氛顿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有不知情的外来人从窗口看到这些人脸上肃穆的神?情，绝不会相信他们才刚刚获得了?一场胜利，指不定还道他们是经歷了?什么惨事呢。 兰斯打破了?沉默：「利安德尔先生……那个沙子怪，他本来就是个男子，还是一个感情经歷极其失败的男子，他虽然?能体会到男人喜欢姑娘的心思，但是对于姑娘家的心思，猜不透才是正常。」 众人闻言，都打起哈哈来。 莱芙正故作镇定地?拿着一块木薯糕吃着，突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是兰斯在看她，那目光里写满了?理解、同情甚至还有一丝丝羡慕。理解什么，同情什么，又羡慕什么？她勐地?想到，兰斯曾经与她和娜提雅维达同住一屋过的，而那两个晚上，她同娜提雅维达之间说的话，做的事，之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不甚妥帖…… 第380页 「咳咳……」莱芙被糕呛到了?。 娜提雅维达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果?酒，递了?过来：「骑士小姐您慢点?，急什么呢？现在吃不够，我以后还可以给?您做的……」 莱芙的手伸了?出去，在这个过程中，她表现得应当?很正常，但是心思却转得不正常：不接，显得很刻意；接了?，显得两人关系太?好。但是即便是普通朋友，互相递点?食物，应当?也是正常的吧。于是她接了?。 人的心思实在是很古怪的东西。不在意的时候，即便满是明示，也只?当?瞧不见；然?而一旦开始在意，只?在一个眼神?，一个微不足道动作之中，都能咂出别样的味道来。 莱芙往常从来不会让自己为了?这种小事犹豫伤神?，谁知现在只?不过是接一样东西都能变得这么刻意做作了?。她低头啜着酒，宽大的杯口藏住下头三分?之一张脸。 刚才说话的骑士这才将?兰斯塞到他口中的甜点?咽了?下去，酒醒了?七八分?，对兰斯道：「是啊，那沙子怪的确没有你这般懂得姑娘家的心思，要不然?怎么别人看到的傀儡都只?是一个姑娘，唯独你身边却有好几个傀儡姑娘呢？对了?，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还没说呢，到底有几个？」 娜提雅维达乜了?他一眼，一派古板而庄严的神?情，仿佛只?是想到那一幕，都是污了?眼睛，然?而为了?不让气?氛再?僵下去，这才淡淡笑着说：「记不清了?，没有细看。」 「那利安德尔先生，恐怕也未必懂得所有男人的心思。」兰斯喝了?点?果?酒，此刻脸红着，不知是羞了?，还是酒气?上头，「最为心爱之人，当?然?只?能有一个了?，没有人能例外。不过是我扮姑娘扮得太?久了?，又成天有一群臭男人围追堵截的，若不是每天连着不断地?想不同的姑娘，恐怕早就给?逼疯了?。」 同兰斯一样有变成女?人经歷的骑士们还有九个，听到兰斯提起这个，各个脸色异样，回忆起了?不堪的事。这一段尴尬的经歷，只?要一提起必然?要成为同伴们的笑料，几年之后还会被拿出来说嘴，指不定在他们娶妻生子之后，还会有某个同伴对着无?知小孩毁坏父亲的威严，说「你可知他曾经也是当?过姑娘的」。因此都默契着当?作没发?生过，没想到兰斯这时居然?提了?出来。 那些答应了?男僕们的要求，于是无?缘体验做女?人的骑士们顿时好奇起来，便要追问细节。 「你们好奇我们经歷了?什么，」九人之一的骑士说，「何不先说说你们自己经歷了?什么？」 「之前不都说了?的，还不就是被好酒好菜地?招待着，那些男僕们客气?得不得了?。」 「直到城堡突然?消失之前，我们还在宴会上大吃大喝。」 「除了?夜里出不了?门，白天他们又不肯让我们离开之后，什么都好。」 「这也太?不公平了?！」 到了?这个时候，骑士们的话题已经完全偏离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刚进来的时候的讨论。 莱芙定了?定神?，这才想到自己回来之后打算做的第一件事。她将?刚才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剩余的十三枚兽核取出来，在说明了?来歷和用途之后，便分?给?了?众骑士。 「居然?有十三颗之多。」兰斯伸手拿过一个兽核，放于掌心，「怪不得那沙子怪这么厉害——不过这些，全都要给?我们？」 娜提雅维达大方地?说：「我没有需要淬练的武器，用不上这些的。」 「我也，不用了?……」莱芙略有些不自再?地?摸了?摸鼻子，原本有十四枚，其中一枚已经被她浪费掉了?。若是五十二人按人头来平分?，她同娜提雅维达一道，恐怕还分?不到一枚……不过，她为何就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和娜提雅维达算到一起？ 「娜提雅维达大人不要也就罢了?。」兰斯摸着下巴，感慨地?看着她，「莱芙，你真当?是，变了?许多。」 周围的骑士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什么，也纷纷点?头。 莱芙自然?知道兰斯说的改变是什么。放在她与骑士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满心地?想要增长实力、获取荣誉，争起战利品来可是分?毫不让的。上次的战利品，是火云雀的羽毛和晶核，她因为出力较多，独吞的时候可没有丝毫犹豫。这种分?毫不让的行为，以及对于任何落到自己口袋中的东西都能理直气?壮接受的心态，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莱芙与娜提雅维达相似的地?方。 而这一回的任务中，她同娜提雅维达出的力也不少，若是照她之前的脾气?，也是非争不可的。不过现在，对于战利品的心态，莱芙完全变了?。这种变化产生，最大的原因当?然?是莱芙确实不怎么需要这种战利品，但似乎也不止如?此。 众骑士只?道是莱芙多了?个龙甲做的刀鞘，恐怕确实不在意兽核的淬练带来的提升，却不知莱芙早已试过了?，是这兽核粉末对她现在的武器无?效了?而已。向她们道了?谢之后，众骑士便将?兽核收拢了?起来，交由兰斯一道保管，等?到明早，其余骑士起身之后，再?分?了?了?事。 -- 娜提雅维达与莱芙一前一后地?回了?房。 第381页 莱芙一进门，几下便收拾了?用品，接着便欲出去。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拦在门口，「您要离开？」 莱芙瞪着眼睛，板着脸，气?沖沖地?说：「你不是看到了?吗？」 「可是这个当?儿离开，不是显得很心虚吗？倒像是我们真的被他们的话说中了?，才不好意思似的。」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望着她，眨巴了?几下，似在诱哄，「骑士小姐突然?好兇。」 然?而莱芙不为所动：「不是『显得』，我就是心虚了?。不是『像是』，我就是不好意思了?。这样，可以让我走了?吧？」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为何听起来又急又凶，她太?慌了?。 「唔。」娜提雅维达似乎并没有想到莱芙会这样说，微一愣神?，莱芙便趁机从她胳膊下钻出门去了?。 莱芙深知，若是娜提雅维达使术来诱惑她，自己是绝对无?法抵挡的，可是娜提雅维达却没有这么做。 离开的时候，让别的骑士给?瞧到了?。莱芙根本无?心解释，找了?一间空着的屋子，进去之后，便用力地?关上门，像是要把烦恼关在外头似的，接着将?床铺好，衣服等?各种物件也摆在了?该有的位置上。 「莱芙，你就别抗拒了?。与魔龙在一道。会有得不尽的好处。」小人在她肩头上吹着风，「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表面上不想要，心里实际上却很期待的嘛。」 莱芙早就想和小人说说她吃里扒外这回事了?，问问她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究竟在图谋着什么东西，此刻听得小人又是不管不顾地?向着娜提雅维达说话，又想到了?之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气?极。抬手，将?小人捏在掌心里，「你懂什么？你一个不知是杯子还是小浆果?变成的小东西，能懂人类吗？」 「我怎么不懂？」麦德拉说，「虽然?我不是人类，但是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我是一心一意为你考虑，你想要变强，你想要更?多的荣誉，你还想要任务顺利，想要安全，只?要背靠着魔龙，这些都会顺利得不了?，你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得到别人拼了?命也换不来的东西。」 「即便没有魔龙，你说的这些，我也会有，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你别太?瞧不起我了?。」莱芙将?麦德拉的脸捏扁了?，「我在乎的东西，根本不是这些……」 「虚伪，」麦德拉翻了?个白眼，「钱和武器，你不要可以给?我。」 莱芙说：「这些确实很重要，但是……」 「光有好处是不足以打动你的，我知道得很，但你必须得承认这些是她的优势。除了?能给?你好处之外，娜提雅维达长得还很好看，闻上去香，摸上去滑，夏天抱着睡不招蚊子，」麦德拉掰着手指头数着，「头髮?好，皮肤好，关键是身材好，腿长，腰细，屁股翘，胸还大……」 「你……你这个……你这个小人懂什么人类的审美……」莱芙一下子被点?燃了?，身上冒火一般地?蹿了?起来，打开门，将?麦德拉抛到了?地?上，「你之前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现在说的这些，我就更?不在乎了?……」 「人类真是不坦诚。」麦德拉在地?上一挺身，便弹了?起来，拍了?拍结实的胸脯，摇头晃脑地?说，「被我说中了?，便恼羞成怒。」 莱芙正欲反驳些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门外了?。好在骑士们已经结束了?交谈，各自分?头回房睡了?，周围的房门也都关着，应当?没有人看到或听到她刚才说的话，莱芙刚要松下一口气?，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柱上倚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是娜提雅维达。 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娜提雅维达便走了?过来。单手托着一个放食物的盘，另一只?手则摸上了?莱芙的脸颊，担忧道：「骑士小姐的脸，怎么这样红？难不成是生病了?？」 莱芙道：「我没事。」 隔着娜提雅维达的肩膀，莱芙看到了?麦德拉跳到了?墙上高处，沖她扮了?一个鬼脸，便自顾自蹦着往外去了?。 娜提雅维达的举动，让莱芙的脸更?烫了?。 「这几日不平静，也难怪骑士小姐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睡下。这甜羹是助眠的，可以让您睡得舒服，明日起来，精神?也会好些。」娜提雅维达说着，揭开食物的盖子，「唉，骑士小姐您慢些……」 莱芙也不看食材是什么，接过后一口灌下。好在这甜羹的温度并不高，否则这种吃法，非得烫坏喉咙不可。 她喝完，没给?后者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就关上了?门。 进了?屋之后，莱芙便开始觉得后悔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淡定。明明娜提雅维达对她还是与之前一般无?二，怎么唯独她东想西想，做什么事都不自然?起来。 她依旧混乱着，实在想不出个头绪。以往若是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往往睡一觉之后就什么都解决了?，莱芙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下去，干脆睡去，也许一觉醒来，她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新屋子里的毯子格外柔软，绒毛细密而整齐，新枕头则是锻面，蹭上去好似肌肤一般。莱芙睡到迷迷煳煳之时，竟梦到了?自己的脸孔正埋在娜提雅维达的胸前，不由得惊醒了?一次，发?现自己只?不过是用毯子将?脸给?遮住了?。 第382页 接着又睡，脚一蹬，竟又梦自己踢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膝弯处，接着被用龙尾巴抽了?一下，醒来一看，只?不过是她自己将?枕头蹬到了?地?上而已。 「啊——」莱芙翻了?个身，将?毯子连带着枕头把自己裹了?起来，将?脑袋埋着，生气?地?闷闷地?嚎了?几声。 这一下，却又仿佛是整个人被魔龙变成的姑娘给?困在了?怀里，屋外的风吹过，都变成了?娜提雅维达的轻笑着。她还没有睡着，还没有开始做梦，居然?又产生了?这种联想。 娜提雅维达送来的竟不像是助眠的甜羹，倒像是扰乱心神?的迷药一般。 过了?许久，莱芙才筋疲力尽地?睡去。 -- 第二日，骑士团要去王宫。 即便是昨夜睡得再?怎样糟糕，莱芙还是和平常一样，早早地?便起床了?。 这一觉，并没有解决莱芙的胡思乱想。起床之后，她一仰头，看着系统界面显示货币的地?方，会想到娜提雅维达；打开系统背包，看到那捲未完待续的《屠龙手册》，会想到娜提雅维达；她看到靠在墙上的刀的龙革鞘，还是会想到娜提雅维达。 莱芙接着便出门练刀，将?刀挥了?有几千下之多，假想敌是利安德尔先生，他满口说着「我不过是让你见到了?心爱的人而已……你将?要做什么噩梦，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她出了?一身汗，这才终于将?那些胡乱的心思给?压了?下去。 毕竟前一天还是冬至，当?莱芙练刀过后，筋疲力尽地?去洗漱之时，天际才刚有一线光冒出来。这时候，其余骑士才渐次醒来。 当?再?一次见到娜提雅维达的时候，莱芙总算能将?自己维持成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萨布丽娜公主在丹塞沙漠中呆了?多日，但是除了?少数亲信之外，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在丹塞沙漠期间，她寻了?一个与她长得极为相似的替身，代她住在宫中。时近年末，又是收穫节庆祝的日子，除了?一些仪式需要主持之外并无?什么大事，靠着那个替身，没有出什么乱子。但是萨布丽娜公主这样做，已经算是十足冒险了?，她虽直言怀疑骑士团的实力，实际上却也将?自己的安危赌在了?骑士团的胜败之上。好在，她赌赢了?。 莱芙一进宫，才刚来得及向萨布丽娜公主行了?个礼，就有艾莉西娅公主派来的人请她过去相见。 萨布丽娜公主让娜提雅维达单独留下，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与她说，这两人之前，似乎也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情。 莱芙实则也不很想要到艾莉西娅公主身边，她的这个崇拜者的行为过于热情，有时候会让莱芙感觉受不住，但她更?不愿意在娜提雅维达身边凑热闹，于是还是选了?前者。 谁知她才刚走几步路，萨布丽娜公主便与娜提雅维达边聊边跟了?上来。 莱芙停住了?脚步：「二位，这是要去哪儿？」 娜提雅维达不语，只?是矜持而温柔地?笑着。 「昨日，在艾莉西娅醒来之后，她便闹着脾气?不肯见我了?。」萨布丽娜公主颇有几分?无?奈地?说，「我不过是想，若是莱芙你在这儿，说不定她还肯对我心软一些。」 萨布丽娜公主一向颇有上位者的威严，若非如?此也不法管辖如?此大的国家，得到各个信仰风俗都不相同的部族的臣服。然?而这个不日将?即为成为女?王的人，此刻看起来却有几分?可怜。 莱芙之前听过人们的议论，说这一对继姐妹之间关系十分?糟糕，萨布丽娜公主让妹妹做杂役活，甚至虐待伤害她的身体，艾莉西娅公主对于这个继姐的厌恶，似乎证明了?这些议论是真的。但是从萨布丽娜公主几次给?莱芙带来的印象而言，她分?明又像是一个十足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在丹塞沙漠的时候，莱芙曾经想要问艾莉西娅公主，两姐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一来不想表现得对于密辛过于好奇，二来实在没有找到机会，是以现在还不知道真相。 不一会儿，艾莉西娅公主所住的宫殿，便可以望到了?。 萨布丽娜公主说：「莱芙你先进去，别说我在这儿，等?会儿她出来的时候，让我看她一眼便好了?。」 莱芙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脚步声。 艾莉西娅公主向她飞奔而来，跑得太?急了?，踩中了?一颗小石子，脚底打滑，尖叫着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莱芙不假思索快步上了?台阶，终于赶在艾莉西娅公主落地?之前，将?她托到了?怀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不知道审核规律是什么，前面又有一章被锁了，被标黑的部位就是餵个小蛋糕，强调了一下手指而已，啧 第103章 艾莉西?娅公主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 喘着气，脸红扑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莱芙, 似乎是?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哪句说起。 「您没事吧, 可有跌伤了脚？」莱芙被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想要扶着艾莉西?娅公主起来，但是?后者不情愿。 「我没事, 我很好?，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艾莉西?娅公主的?脸更红了，「再等一会儿，别扶我起来，莱芙……莱芙！这一幕我读到?过的?, 也?梦到?过的?。」 第383页 说着便继续盯着莱芙，实?在不耐烦了，催促道：「你快说呀。」 「说什么？」莱芙感觉有四道目光正戳在她的?背上, 有两道是?属于娜提雅维达的?，她已?经习惯了，另外两道则是?属于萨布丽娜公主的?, 灼热得让她不解。但是?意思都?是?一样?的?, 不过都?是?劝她快点松手而已?。她倒是?想这样?做, 但是?艾莉西?娅公主在如愿之前，是?绝对不肯让她起来的?。 「随便哪一句都?好?。」艾莉西?娅公主伸出手指头开始数了起来，「可以是?『身为骑士，绝对不会让女士在我面前受伤』, 也?可以是?『怎能让尊驾那?鲜花般的?躯体落于尘埃之中』，还可以是?『兀那?大地何幸, 竟能承此芳躯』，或者就……」 听着艾莉西?娅公主的?列举，莱芙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记得其中确实?有几句她是?说过的?，有几句她是?背过读过但还没有机会说的?，还有几句莱芙甚至都?没有听到?过。 艾莉西?娅公主的?记性颇好?，片刻之后，已?经将十根手指头都?数完了。她自然不好?脱下?鞋子来连脚趾一起数，于是?又从左手的?大拇指开始数起，眼看着十根手指用两遍还是?远远不够的?。 这些话，显然是?她在那?本关于莱芙的?罗曼史上读到?的?句子。莱芙本来想着，或许是?她确实?说过这些话，然后忘记了，但是?后来又想，即便是?她脑中确实?有这么多话可以说，但是?她救公主的?次数却没有这么多。 以往莱芙向公主们背诵不同的?语录，并?不觉得有丝毫不好?意思，而只当成是?礼仪的?一部分，但是?此刻听着艾莉西?娅公主说着这些话，再加上娜提雅维达在一旁瞧着，却是?越听便越面红耳赤。最后，她附合着艾莉西?娅公主，说了其中一句，艾莉西?娅公主这才满意了，愿意站起身来。 在看到?莱芙身后的?两人之后，艾莉西?娅公主向娜提雅维达致了意，然而对萨布丽娜公主却并?不理睬，拉着莱芙进了殿中。 「实?在是?吓死我了，这女人也?太可怕了。」艾莉西?娅公主一进殿便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真不知道莱芙你平时是?怎么和她相处的?。」 「可怕吗？」莱芙想到?了刚才萨布丽娜公主说着「让我看她一眼便好?了」的?时候神?情实?在颇为卑微，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两姐妹之间?究竟有何龃龉，是?以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了，「可是?尊驾的?姐姐瞧起来似乎并?不……」 「才不是?这样?的?。」艾莉西?娅公主拉着她坐下?，将准备的?甜点零食一鼓脑儿地推到?莱芙面前，托着腮说，「我是?说你的?好?朋友，那?些骑士们都?叫她娜提雅维达大人，她和故事里不一样?，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她真的?，好?吓人。」 「怎会如此？」莱芙摸了一粒糖烤坚果吃着。她一贯觉得娜提雅维达总爱用一张温柔可亲的?假面示人，但凡不知她真面目的?人，就少有不尊敬喜爱她的?。 对艾莉西?娅公主而言，娜提雅维达既是?最先联繫到?她的?人，接着造出傀儡，然后又施展圣光术助众人离开。而与之作为对照的?，莱芙作为艾莉西?娅公主崇拜的?人，除了最后那?一下?叫麦德拉使?用藤曼之外，在这个任务里就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功绩了。莱芙本以为艾莉西?娅公主在见到?了真人之后，便会立刻发觉自己并?没有像册子里说的?那?样?厉害，从而失望，甚至可能会转而崇拜起娜提雅维达来。然而，此刻艾莉西?娅公主非但没有崇拜，反而说娜提雅维达可怕，莱芙实?在不解。 「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我也?不应该在你面前说她的?坏话的?，但这真的?不是?坏话。」艾莉西?娅公主盯着门口?，像是?生怕有谁将眼睛贴在上面似的?，门关得并?不严实?，还留着一条缝，「莱芙你能看到?的?时候，她倒还好?。只要不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娜提雅维达盯着我的?眼神?，就可怕得像要吃人一样?。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还没那?么吓人，但每一次见到?她，都?要比前一次更加吓人，而且我越是?回味，越是?觉得她是?坏人……」 艾莉西?娅公主没有在门口?发现娜提雅维达，反而发现了萨布丽娜公主的?身影，于是?腾地起身过去，脚上的?铃铛响了一阵，她到?了门口?，「不是?说过，我不想见你吗？」说着便将门关上了。 回到?桌前，接着说：「虽然她很厉害，但我还是?觉得莱芙你更有魅力。而且，我怀疑她别有用心，她的?真实?身份可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在英雄的?朋友当中，总是?要出现一个叛徒的?，这个叛徒又聪明又厉害又讨人喜欢，但极有可能就是?故事里最为邪恶的?人。叛徒是?一个两面派，会让英雄和其他人产生误会，英雄被欺骗得很惨，接着……」 「咳，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同娜提雅维达知根知底，她不是?这种人……」莱芙不得不佩服，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娜提雅维达的?伪装，而艾莉西?娅公主无凭无据，居然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莱芙不愿意再进行以娜提雅维达为话题的?讨论，娜提雅维达已?经让她的?心足够乱了，「我们说点别的?吧。」 第384页 「啊呀，我看了太多故事了，忍不住就，你别生我的?气。」艾莉西?娅公主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和娜提雅维达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肯定比不上莱芙了解得深。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又是?经歷过生死的?朋友，听她说朋友坏话，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没有生气。」莱芙说。 「莱芙你刚才欲言又止，是?想问我和姐姐的?事情吧。」艾莉西?娅公主另找了个话题，「如果你看她现在的?模样? ，确实?会觉得是?我对她太苛刻了。不过这也?是?她自找的?，她欠我的?都?要还回来的?。我们之前发生的?事，街头巷尾都?有讨论，你应该知道得差不多了。她之前一直以为我的?母亲是?勾引父王的?坏女人，连带着对我也?不喜欢，暗地里便找机会打我骂我使?唤我……」 艾莉西?娅公主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后来她与我的?关系没有那?么势同水火了，但是?她已?经习惯了欺负我。我也?是?，只要一看到?姐姐就来气。后来父王身体不好?，我知道之后姐姐再要来欺负我，就再也?没有人能管了，所以一直打算逃出去。好?像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姐姐才开始对我好?的?。」 艾莉西?娅公主说着，打开了一个带锁的?柜子，拿出一卷薄羊皮，摊开来给莱芙看。 上面有着诸如「某年某月某日，午，打手心十下?」、「某年某月某日，夜，洗衣服五件」、「某年某月某日，不给吃晚饭」、「某年某月某日，午饭时，在母亲面前说了坏话」的?记录，展现了萨布丽娜公主的?种种恶举。在旁人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当时当地经歷的?时候，艾莉西?娅确实?非常伤心。 羊皮卷已?经很旧了，上面字体从幼稚，逐渐变为成熟，已?经写?了近十年了。 「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我可是?很记仇的?。她想要让我原谅，除非我把这上面的?每一件事都?在她身上做一遍才行。」艾莉西?娅公主说着，又拿出了另一卷新一点的?羊皮卷，推到?莱芙面前，「你瞧瞧这是?什么？」 莱芙接过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卷羊皮上的?内容编得很有趣，取了个《报復之书》的?名字。或许是?因为艾莉西?娅公主过于喜爱读故事的?缘故，所以甚至还给编了个目次，分为十二章。 艾莉西?娅公主说：「我打算每个月执行一项，这一卷可以用上一年的?时间?，下?一卷还没有编出来。」 每一章都?是?简短的?一句报復，诸如「捏肩捶背」、「当众打手心」、「脑袋上顶着水盆在庭中站两刻钟」、「饿一顿饭」等等，还配着粗糙的?插画。大约确实?是?厌恶，想要报復，不想将曾经的?伤害都?当成没有发生过那?样?，但又像是?玩笑，赌气，不甘心随便原谅，于是?便弄出这样?一个东西?来，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莱芙一开始看着，只觉得有趣，但是?读着读着，总觉得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短短十二章，很快就翻光了，她将羊皮卷收了起来，按原样?扎紧了系带，接着望向空中的?某处。 系统背包里面，那?一卷《屠龙手册》摊开着。莱芙有所联想，系统随她的?心意而动，不经意间?便将这手册打开了，她不由自主地说：「难道这也?是?玩笑吗？」 「这……这怎么会是?玩笑？！」艾莉西?娅公主瞪圆了眼睛，「是?报復，是?报復！是?很认真的?，才不是?玩笑呢？！」 莱芙说的?「玩笑」，并?不是?艾莉西?娅公主的?《报復之书》，而是?《屠龙手册》。或许她并?没有猜错，那?个她不认得的?单词，意思确实?就是?「屠」。 但是?她对于这本手册的?到?来，似乎接受得过于不假思索了。就如同莱芙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受伤的?魔龙」在见到?她之时为什么是?受伤的?状态、是?谁伤的?她一样?；她直到?现在，还是?用一句「这是?游戏设定而已?，不需要深究太多」来让自己忽视了太多的?问题。 比如，这本手册总不可能是?凭空产生的?，那?这会是?谁写?的?？又是?写?给谁的?？ 有一点是?能够确认的?，写?这本手册的?人，绝对不是?带着对魔龙的?恶意来写?的?。而是?轻松的?，调侃的?，恶作剧的?，带着亲昵意味的?。 而这本手册，是?她在见到?娜提雅维达之后才获得的?，如果和那?个短命的?主人公无关的?话，那?么这手册本来应该是?娜提雅维达的?所有物。 -- 一墙之隔，寝殿外不远处。 萨布丽娜公主挥退了左右，望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向来不怒自威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友善的?神?情：「多亏了你的?引荐，我才向圣殿去信，让这个叫玫瑰花和……」 娜提雅维达纠正道：「是?『剑与血玫瑰』。」 「对，是?叫剑与血玫瑰的?的?骑士团来这儿。若不是?我当时一筹莫展，病急乱投医，也?不会相信一封陌生人的?来信。你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必定能完成任务，而且圣殿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果然如此，圣殿只不过说要派几个神?官来这儿而已? ，除此之外并?没有要别的?报酬。而他们倒是?真的?不遗余力，帮我将艾莉西?娅救回来了。」 第385页 娜提雅维达轻轻道：「我现在却略有些后悔这么做了。」 「您说什么？」萨布丽娜公主没有听清。 「我是?说您不必客气。」娜提雅维达矜持地笑着，目光盯着一面墙壁，仿佛能透过木板和砖块看到?里头两个有说有笑的?人，「我还有事想要请教您呢。尊驾是?做姐姐的?人，应当很会哄小姑娘开心吧。我想请您教教我。」 「这很容易。」萨布丽娜公主的?神?情略有几分不自然，向前走了几步，「只需要将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她，说她喜欢的?话，接着，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做什么。没有比这容易的?事情了。」 「真有这么容易？」娜提雅维达道，「可是?这些我都?做了，还是?没有用，这又是?为什么？」 「那?也?许，是?你之前欺负她太过了？」萨布丽娜公主说。 「您也?许不太相信。」娜提雅维达无辜地说，「可我甚至还没有开始欺负她。」 -- 艾莉西?娅公主与莱芙说了许久的?话，还是?不肯放她离开，两人一同用了午膳。 其余骑士们早已?回去多时了，但是?艾莉西?娅公主已?经和莱芙说起了晚上要让她吃什么特产，接下?来的?几日又要带着她去南部的?哪处名胜赏玩风景，日程安排之密，大有将她留上十天半个月的?意思。 驿站送来了圣殿的?书信，非常紧急，于是?希尔顿团长派人向王宫传来消息，莱芙这才得以脱身。 离开了艾莉西?娅公主的?寝殿，莱芙与娜提雅维达一道出宫，两人乘着王宫的?马车，往住处去与其余骑士们会合。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说什么话。莱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娜提雅维达也?只是?朝街边看着节庆的?场面，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惹她。 等到?差不多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莱芙为了不想让接下?来与别的?骑士们见面的?时候两人显得太不自然了，于是?才想了个话头出来：「昨天那?碗甜羹，是?真的?能助眠吗？」 「既然这么问了，」娜提雅维达转过脸来，「骑士小姐您难道睡得不好?，还是?做了什么噩梦？」 莱芙板着脸：「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娜提雅维达不信：「在我身边的?时候，骑士小姐一向睡得很香。那?碗甜羹确实?是?能助眠的?，只是?没有我效果好?而已?，骑士小姐您昨夜是?不是?很想念我？」 「我只不过问一句话，你这魔龙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的?花样?来？」莱芙气得涨红了脸，她想要找到?一处反驳的?地方，然而娜提雅维达确实?每样?都?说中了，甚至包括她睡着睡着总觉得枕头毯子都?变成了娜提雅维达的?事。 「这是?因为，」娜提雅维达说着挪近了她，「骑士小姐您太好?猜了。」 刚从马车上下?来，莱芙便听到?了希尔顿团长爽朗的?笑声，他捏着手里的?一块写?着字的?薄绢，另一只手则揉了揉发红的?鼻头，说：「……圣殿派往此地的?神?官，不日便要动身了。不，这信是?五天前就写?好?了的?，此时神?官们已?经在路上了。」 其余骑士们则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莱芙上前询问了，才知道埃尔维斯国是?第一次招待骑士，在任务完成之后，居然连勋章都?没有准备。金钱上的?奖赏倒是?不少，但是?勋章还得由别的?国家代为颁发，需要再等上一些时日骑士们才能收到?。 兰斯背着希尔顿团长对莱芙说：「希尔顿这人真是?，听到?圣殿派神?官来这里，倒是?比自己得了奖赏还要重要。他不去做神?官，四处传教，真是?可惜这番坚定而纯洁的?信仰。」 莱芙不好?在暗地里说坏话，只得说：「希尔顿团长确实?是?，信仰坚定又纯洁。」 希尔顿团长在将那?封写?着神?官要来的?信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之后，才收了回去，正色道：「下?一个任务已?经到?了，路程很远，时间?也?很紧，我们明日便出发。」 骑士们中不由发出此起彼伏的?嘆息声。此时埃尔维斯国正在庆祝收穫节，到?处都?是?热闹与喜庆的?场面；再加上时近年关，哪怕是?再勤劳的?农人牧人，在这一段时间?也?会将忙碌放到?一边，好?好?休息，以待来年；远行谋生之人也?会放下?手中的?活，暂时回到?家乡，与父母亲人团聚。整片德亚大陆上的?诸国百姓概莫能外。 然而下?一次任务居然发布得如此不考虑时间?，紧接着这一次的?任务也?就罢了 ，在别人欢度佳节的?时候，他们却只能赶路。 「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希尔顿团长说，「任务开始的?时间?，倒是?在明年二月初，不过任务所在地，离这边极远，为免途中生变，需要尽早出发。」 莱芙正同几个骑士说着话，希尔顿团长突然叫住了她，「莱芙，这里有单独给你的?信。」 是?黛博拉大人给她的?信，莱芙颇为期待。黛博拉大人似乎有某种未卜先知之能，是?以她来的?每一封信，似乎总能够恰到?时机地解决莱芙心中的?疑惑。但是?莱芙不知道，现在让她头昏脑涨、煳里煳涂的?东西?，黛博拉大人是?否能用一封信来解决。 第386页 其余骑士们的?讨论声，顿时轻了许多。 莱芙跟着希尔顿团长上前，接过绘有常青藤图样?的?信，掂量着厚薄，里头应当有两封。一封是?黛博拉大人对她的?教导，另一封则是?有关任务的?。这就意味着，莱芙看了看希尔顿团长，又看了看兰斯等骑士，下?一个任务她将要与骑士团分开了。 希尔顿团长说：「莱芙，明天你要与我们一道离开这里，你的?下?一个地点是?斯莱帕特草原。送信来的?人交代过，要你在与我们分别之后，再拆开信来。」 -- 次日，在作别二位公主之后，娜提雅维达与骑士团众人便出城，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沿着沃尔什王都?城门外的?大道走了约莫几里路之后，在一个岔路口?，莱芙要向西?，骑士团要向东，终于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了。 娜提雅维达趋马，到?了莱芙身边：「骑士小姐，我与您是?一路的?。」 「可我都?还没有拆开信来，你怎么知道你会与我同路……」莱芙略有几分紧张，她虽然知道娜提雅维达总是?会正好?和她到?一个地方，但是?圣咒师身份魔龙已?经用了两次，难不成还要用第三次不成？ 这一回是?骑士团在这里，娜提雅维达才用了旧身份，但是?这个旧身份实?在并?不很牢靠。圣咒师神?秘而罕见，而且与圣殿中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个身份用来煳弄煳弄圣殿中枢之外的?人倒是?能非常顺利，但是?如果被圣殿中枢任意一位大人遇见之后，便很容易被戳穿。莱芙之前都?很期待能与黛博拉大人见上一面，但是?这一回没见到?黛博拉大人出现，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要承认，她在为娜提雅维达担心。 莱芙本以为娜提雅维达会装作与她分别，接着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又换了一张新的?、更加安全的?面孔，但是?照娜提雅维达的?意思，她似乎对自己现在的?身份非常满意，想要继续用下?去。 「希尔顿团长昨天不已?经说了吗，您要去斯莱帕特草原，真巧，这也?是?我的?下?一个目的?地。」娜提雅维达说着凑近了莱芙耳边，轻轻道，「骑士小姐，难道您就这么不想与我同路而行？」 这倒是?冤枉了莱芙，但是?莱芙宁可被冤枉也?不想承认她突然又为魔龙操起了心：「你知道就好?。」 娜提雅维达笑着说：「可惜，骑士小姐暂时不能如愿了。」 两人正说着话，兰斯突然驾着马过来了。 莱芙忙扯了一下?莉莉的?缰绳，将马头调转到?与娜提雅维达相反的?方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兰斯似乎知道些什么，于是?在他面前格外避讳。 娜提雅维达却毫不在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望向兰斯。 兰斯在向娜提雅维达致意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莱芙：「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我想这个东西?你必须得知道……我之前腿上的?伤，就是?因为遇见了一群奇怪的?人。」 莱芙接过展开来，是?一条一指宽的?腕带，黄色，绢布质地，绢上用红字写?着一个单词，这个单词并?不在德亚大陆的?通用语之中，但是?莱芙一眼就认出来了。 兰斯说：「他们手上戴着这样?的?腕带，自称为……」 莱芙捏着腕带的?指节发白，念出了腕带上的?单词：「玩家。」 * 作者有话要说： 龙：玩家是什么，是亮晶晶的东西吗？可以用来送给骑士小姐当礼物吗？ 玩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反派，但我一定是助攻。 第104章 此刻太阳虽未至中天, 但已经稍许显露了几分南部白?日的热度。莱芙紧紧攥着掌中细细的一根腕带，脸色却白?得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莱芙在看到「玩家」一词的时候，下意识地?往身?旁的娜提雅维达看去。或许是表情?太古怪了, 娜提雅维达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要赶人, 便驱马往边上走去, 体贴地?说：「我先行?一步，在前头等您——你们两个先说话吧。 「你怎么了, 莱芙。」兰斯看着娜提雅维达远去的背影，心想他要说的话也不?算是什么机密，但是一看莱芙的神色，他刚才提到的东西似乎的确对她非常重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自称『玩家』的那些人。」 莱芙指着着黄色腕带上的红字，强作镇定?道：「这个单词就是。」 「果然?如此，」兰斯说, 「你认识上面的字？」 「不?，我只是偶尔看到过这种?文字而已。」莱芙强忍着激动?，一股战慄感从尾锥骨而起, 她的上半身?几乎要失去知觉了, 「我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告诉我……」 「事情?要从『剑与?血玫瑰』和『守护者之剑』这两个骑士团的恩怨说起了。你在骑士团中的时间太短了，所以或许没听说过，这故事太长了，就从我亲歷的说起吧。」兰斯扯了扯缰绳, 「我曾经是守护者之剑的成员之一。这个骑士团在僱主那边好评如潮，但是对于成员却相当残忍。其中聚拢了一群为了完成任务、获得赏金不?惜一切代价的亡命之徒……一开始任务并?不?危险我获得的奖赏也颇丰, 但是在一次任务中，同伴为了独吞功劳，对我见死不?救，我是在那次任务之后，才加入剑与?血玫瑰的。」 第387页 莱芙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腕带，看着上面的单词，越看越觉得每个字母的样子都显得十分扭曲，也许……她怀着侥倖的心理想着，也许在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那个已经被龙火焚化?成灰的玩家在生前曾经游歷过，所以遗落下某些字眼，这之后才有人将它绣到腕带上，未必是真?的有另外的玩家出现。 她回过神来，听着兰斯的话。 守护者之剑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同剑与?血玫瑰一般，在德拉大陆的众多骑士团中排行?前十，名?次先后往往会变动?，但多数情?况下，还是守护者之剑的排名?更加靠前一些。但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骑士团。剑与?血玫瑰在完成任务之外，还承担着为圣殿培养与?输送人才的任务，这个骑士团会让有志于成为圣殿骑士的正式骑士们暂时加入，共同进行?任务，其成员也往往是以圣殿骑士为目标的。有时候为了圣殿的安排，骑士团会去做许多得不?偿失的任务。但是守护者之剑与?圣殿的联繫则没那么紧密。 在骑士制度最初诞生的时候，骑士们只供职于圣殿。而发展到如今，骑士们服务的范围扩大到世俗的王室、贵族和能支付得起报酬的平民富豪。德亚大陆上的各个国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许多等级不?同的委派任务，为了满足这种?日益扩大的需求，每年各地?都会涌现出大批新的骑士。圣殿虽然?会派神官和德高望重的骑士们对年轻骑士的品行?进行?考核，但是毕竟力?有未逮。 一个团体一旦陷入迅速扩张之中，则其中的成员必然?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对一些人而言，骑士是梦想、是信仰、是需要为之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事业；而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骑士也不?过是一份比起贩夫走卒而言稍微光鲜一点的职业而已。毕竟能成为圣殿骑士的，只是凤毛麟角。多数骑士，或是无法通过圣殿骑士的考验，或是不?敢去承担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艰险的任务，终生便只能停留于正式骑士的等级。 这些止步于正式骑士的人之中，有的会另谋他业；而选择继续做骑士的人里头，只有极少数会单独接任务，而多数为了任务数量稳定?、过程安全顺利，便会加入骑士团。这些骑士团并?不?是为了将成员们培养成为更高等级的骑士而存在的，而只是为了给成员们提供谋生职位而存在的，这就是所谓的「职业骑士团」。在职业骑士团中的骑士们通常只是以完成任务、获得报酬为目的。职业骑士团中的成员虽然?信仰圣殿，但是不?能以圣殿的名?义行?事。所接的任务中，有一部分处于灰色地?带，只要在明面上遵守圣殿的规定?，圣殿对于各国向职业骑士团发布的任务并?无限制。由于接任务不?需要通过圣殿，任务结束之后也不?需要荣誉勋章，因此同样等级的任务，职业骑士团在钱财上的收穫要翻上几翻。有些手头拮据的骑士们，想要在短期内发一笔财，也会选择暂时加入职业骑士团。 守护者之剑又是职业骑士团中最为有名?的一个，保持着极高的任务成功率，同时在僱主中好评如潮，在同行?中则是毁誉参半。 两个骑士团在多次任务中都有摩擦，于是在提到守护者之剑这个名?字的时候，剑与?血玫瑰的成员总是相当光火。莱芙记得在她进行?第二次任务的时候，在与?火云雀大战之后，希尔顿团长得知特尼王子竟然?预备让守护者之剑作为意外出现时的替补，便恼怒非常。她当时不?知原因，还以为希尔顿团长只是为了特尼王子不?信任他们而生气，现在听兰斯这么一说，却是新仇旧恨皆有。 「在上一次任务之中，正巧与?守护者之剑狭路相逢，里头多了好几个生面孔。」兰斯道，「我们本来不?应该有交集，我也不?想招惹他们。只不?过在同一家客店中吃饭，我偶然?间听到了有几个戴着这种?袖带的人正在高谈阔论，其中有我的一个老仇家，还有几个生面孔。」 莱芙追问道：「他们……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奇怪的话？也就是自称为玩家而已。他们说明年要去斯莱帕特大草原一躺……接着又用极其粗鄙的话语来谈论当地?的一名?贵族小?姐。那些人当时喝多了酒，我只是多看了他们几眼，我那老仇家说了几句话，接着那一群人就拥过来，对我拳脚相加，我的腿就是在那个时候，咳……」兰斯似乎是想到了让他极不?舒服的场面，咂了咂嘴，「那些生面孔简直丝毫不?讲理，不?像是受过训导的人，简直是地?痞流氓。守护者之剑之前的成员里倒也不?乏地?痞流氓，但是他们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几个人打我一个，更不?会当众大肆议论贵族小?姐。」 莱芙沉吟不?语。 「被打断了腿这么丢脸的事，我倒宁愿早一些忘掉。不?过昨天听到你的下一个地?点和他们要去的地?方相同，出于义气，必须得告知于你，如果遇上了这些人，他们知道你在剑与?血玫瑰呆过，说不?定?要找你麻烦。」兰斯歪着头看着莱芙，「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只是这么一说，就吓到了不?成？唉，如果这么胆小?，还不?如早些嫁人，过安稳日子。」 「吓到了？」莱芙被兰斯给逗乐了，嘴角勾起，哼笑出声，虽是笑着，却显得很阴郁，还带着些病态的愉悦感，她已经有将近十七年没有这样笑过了，这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莱芙的笑，而是属于曾经的那个她，「啧，不?过是玩家嘛……」 第388页 低头一看，捏着腕带的指节发白?，她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然?而她只是过于吃惊了而已，至于害怕，恐怕连一丁点都没有。 「天哪，瞧你这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兰斯不?得不?承认，他被莱芙的突然?变脸给吓到了，「我不?是在唬你。那些人单打独斗可能不?及你，但是他们会以多欺少，使用阴谋诡计，不?得不?防……」 「我实在找不?到不?稳操胜券的理由啊。」莱芙好不?容易恢復到了平常的样子，如果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异世界，那么她可是抢占了主角气运之人；而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些『玩家』顶多是业余爱好者，可我是职业选手……」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兰斯不?解，「什么养鱼爱好者……什么鸡鸭手……」 「与?其担心我，」莱芙道，「你倒不?如把那些欺负你的人的样貌告诉我，我帮你报仇去。」 「我还不?至于指望你来帮我报復——别打岔！说真?的，我觉得如果你想的话，过不?了多久就有资格进行?圣殿骑士的考验了，他们都这样说。」兰斯望了一眼在路口附近的客店之中休整的骑士们，「如果你不?幸通过了考验，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有封地?僕役，走到哪儿都会受人尊敬。你现在还有退路，等你成为圣殿骑士之后，再寻退路可就来不?及了。」 「成为圣殿骑士，难道不?是这里所有人的目标吗？」莱芙道。 兰斯还想说些什么，希尔顿团长在不?远处大吼道：「兰斯，你在同莱芙说什么胡话？」 「你难道忘记了还是假装不?知道：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对于圣殿给你的任务，就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了！在任务之中，既有荣誉奖赏，也会遇到致命的威胁，或是遇到噁心的事。正式骑士，可以拒绝任务，可以在任务中途打退堂鼓；圣殿骑士，要么完成任务，要么付出生命。有再多的封地?僕役，没有命也没有办法享受了。我经歷的任务越多，就越觉得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得考虑清楚。」兰斯看着希尔顿团长驾马过来，说话的速度也快了起来，「糟糕，希尔顿可巴不?得人人都为圣殿出生入死，要是知道我和你说这种?丧气话，一定?会揍我的……」 等到了兰斯走后，莱芙和缓的神情?便消失了。成为圣殿骑士之后的荣誉和危险，倒不?是她现在考虑的问题了。 那条腕带提醒了她，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同她一样从原来世界穿越过来的人。她不?知道，如果其余的穿越者真?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莱芙已经很难将自己置身?事外，她不?会像一开始那样，用「玩家」来形容自己，她觉得自己更像是藉由这个世界重获新生之人。 她低头看着悬挂在马鞍两侧的双腿，这两条腿受了伤会痛会流血，会觉得或冷或热，它们结实、有力?，可以任由她随心所欲地?操控，在旷野上奔跑，能踢碎厚而硬的东西，能将怪物碾在脚底。她很喜欢这两条腿，骨骼、韧带、血管、肌肤，每一根汗毛甚至流出的每一滴汗她都喜欢。 正是因为她知道失去的感觉，所以才会这么珍惜。幼年时随着父母在车祸中的丧生，莱芙也失去了自己的两条腿，之后她变得不?肯出门、不?肯见陌生人，最后即便是装上一副几可乱真?的义肢，她依旧不?是很愿意站起来，如非必要就不?肯走出她藏身?的暗室来到外面的世界。她曾经是那么阴郁而苍白?，但是在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她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莱芙知道，如果那场意外没有发生的话，也许她本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已经在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但是在曾经那个世界里的自己不?敢回忆起来的儿时记忆，却越来越清晰。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是个见人就笑、丝毫不?怕生的小?姑娘；她记得自己一直就好胜心强，她喜欢体育，在车祸之前刚拿了一个冠军，还破了一项记录；她想到自己曾经非常幼稚非常坚定?地?说过要成为很厉害的运动?员还要得世界冠军……总之莱芙天性?里并?不?是一个喜欢安静地?呆在小?屋子里的人，她喜欢在户外奔跑，挥洒汗水，她一刻都坐不?住。 这一切就在那一天戛然?而止。之后她只能操纵着滑鼠键盘，看着屏幕中的那个自己奔跑、跳跃。游戏几乎成了她生活的支柱，她还是喜欢竞技，依旧充满胜负欲，只不?过变成了指挥掌心中的小?人帮她比赛。她受邀参加了青训，接着加入职业战队，继而夺得了国际赛事的冠军，因为实在进无可进，于是在荣誉的顶峰退役。 之后，她的兴趣逐渐从玩家对战转向人机对战。夜以继日地?玩新游戏，发布攻略视频，《骑士与?公主》就是其中一款，如果她顺利通关的话，紧接着就会挑战下一款游戏，可惜她猝死了…… 这款游戏可以将角色做得与?玩家的样貌相差无几，因此代入感极强。她所操纵的角色除了多了些异国风情?之外，几乎长得与?现实中的她一模一样。屏幕中的莱芙身?体健壮、动?作优美?，笑容灿烂，她暗暗期待过许多次「让我变成她吧」。 与?其说穿越到了异世是一场意外，莱芙倒觉得这是她求了许久才求来的好运道。 如果真?的有另外的玩家穿越过来，那么他们将这个世界当成什么呢？是像她一样为了重获新生而感激庆幸，还是像麦金托什先生一样将这个世界上的人当成可以肆意杀戮的无机物。 第389页 「莱芙，莱芙。」有人在唤她。 「哦。」莱芙回过神来，发现兰斯早已走了，现在在她眼前的是希尔顿团长，后者正关切地?望着她。 莱芙同希尔顿团长并?驾，后者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玩家什么的，毕竟还没有见到，而离别却是迫在眉睫的。 莱芙颇为不?舍，她能从希尔顿团长身?上感觉到一种?父辈的关怀。 「孩子，这么多年来，我遇见过无数个天赋异禀的骑士，但是如你这般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希尔顿团长突然?开始夸起她来，「如果你沿着你的旅途继续下去，也许你将会达到所有在世的骑士都不?能达到的位置——我说的不?是这个小?小?的骑士团，而是举世的所有骑士；而且你将比那些曾经到达那个地?方的骑士都更加的年轻。」 「团长，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莱芙心想希尔顿团长实在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对于后辈，他严厉的批评比起温和的鼓励来要多得多。如果是娜提雅维达对她说这般谀词，莱芙会老着面皮听下去，毕竟娜提雅维达之前说过很多类似的话；但是希尔顿团长突然?这么说，正因为稀罕，正是因为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说话很少会夸张，莱芙居然?不?好意思起来了。 「凡是知道的人，都明白?那位大人对你的期待有多深。」希尔顿团长语重心长地?说，「而那位大人的眼光，一向是不?会出错的。我原先并?不?懂她为什么会选择了你，但是在与?你共同经歷任务的这段时间里，我似乎明白?了……」 「我，咳……」莱芙生怕希尔顿团长叫住她只是为了狠狠地?夸她一顿，希尔顿团长的夸奖，甚至比起艾莉西娅公主的过分崇拜，还要让莱芙受不?了。 「作为圣殿的信徒，我期待你的成就；然?而作为你的师长和友人，我却不?得不?为你担忧。」希尔顿团长拧起了眉头，「孩子，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成为骑士？」 「是为了成为光辉圣殿骑士。」莱芙总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熟悉，希尔顿团长问过她类似的问题，甚至还问了不?止一次。 希尔顿团长说：「为什么要成为光辉圣殿骑士？」 莱芙不?假思索：「因为这是我能拿到的最高荣誉。」 「成为光辉圣殿骑士，还有屠龙，这是每一个想要成为骑士的人，一开始都会有的两个目标。」希尔顿团长嘆了口气，「但是你也知道，达成前一个目标的，只有十二个人；达成后一个目标的，有且只有一个人而已。而两个目标都没有达成的，才是大多数人。在这两个目标之外，寻找到了别的意义的人，依旧堪称是成功的骑士。」 「我不?懂，您的意思是让我先预设了自己会失败，然?后给自己留下退路吗？」莱芙听着希尔顿团长接下来的话，觉得依旧十分耳熟，他总是在追问她，战斗的意义，举起武器的目的之类的。可是莱芙考虑来考虑去，也没有找到什么答案。就像是她参加比赛就是为了赢，开始打游戏就是要通关；她知道自己会赢，知道自己会通关，但是如果硬要追问赢的目的，通关的意义，她只觉得头痛而已。她之前已经想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回答方法，倒是可以堵住希尔顿团长的话头，可惜此刻背不?出来了。 希尔顿团长失笑：「你有时候看起来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您是……」在莱芙的掌心里，刚才那条腕带留下的勒痕仍在，她第一反应是希尔顿团长看出了她的身?份，但是转念又一想，「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这种?事，就算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什么意思？」 「你有时候单纯得像是一个从故事书?里面走出来的人。做骑士的人，不?管多么崇高纯洁，都是带有私心的，或是为了荣耀，或是为了钱，或是为了信仰，或是为了亲人，或是为了游歷长见识等等……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荣誉和钱财，但后来又发觉你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些；若说是为了信仰，得了吧……」希尔顿团长说，「我根本看不?出来你有什么非做骑士不?可的理由。我看过你的履歷，你前一天还是在牧羊，没有任何异状，好似突然?之间被某种?使命击透了心脏——这种?突兀的转变，就连传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因为太不?可信了。」 莱芙不?说话。 「按照你的天赋，你会走得很远。」希尔顿团长说挠了挠一头蓬乱的棕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及不?上你。或许我永远也到不?了那个位置，也想像不?了高处的寒意。 「你站得越高，便需要越宽广的支撑，也许是一份关系、一份责任、一个人。你的开头几步，或许只需要靠着『想要成为光辉圣殿骑士』这一个念头的支撑，因为你心无旁骛，你会爬得很快。但你若只靠着这一个念头登上层楼，足践高位，当你往下鸟瞰之时，你会发现你的脚下只剩下了一根细细的柱子，除此之外没有丝毫可供进退的余地?——但是你没有办法往低处走了，除非你掉下去，摔死了。我实在不?希望你将会落到这样的处境之中。」 -- 在莱芙辞别希尔顿团长之后，骑士团往东走，而莱芙沿着西向的路离开。她想着娜提雅维达在前头，便看了看地?图，准备在下一条岔路口改道，绕一点路，说不?定?可以暂时摆脱纠缠。 第390页 如果不?离这只魔龙远一些的话，莱芙生怕自己会做出荒唐的事情?来。 没有想到才驾马走了片刻，就望见了娜提雅维达的身?影，莱芙勒住了马缰。 来不?及了。 「骑士小?姐，来得真?快呢。」魔龙耳聪目明，几倍于人类，很快便发现了她。 莱芙与?娜提雅维达两人驾马，朝着西北方向行?去。在正午时分停了一会儿，下午接着继续赶路，到了傍晚时分，才歇在一处市镇的客店之中。 一路上，莱芙颇为烦躁，几乎没有说话。 她先是被兰斯告知，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另外的玩家，而且那些玩家瞧起来是颇为恶劣的人，这倒并?没有让莱芙很紧张。她考虑过，如果另外的穿越者生活不?顺，本着老乡情?谊，她会接济一二；如果穿越者是个可以结交的人，遇到了，也许她们能做朋友；但是如果穿越者自恃玩家的身?份胡乱闹事，扰乱这个世界的秩序，比如伤害无辜平民，比如欺负她的朋友，比如要从她手中抢走魔龙当战利品的话……她会好好敲打，让那些玩家知道，谁才是主人公。 接着希尔顿团长又对她说了那些话，她目前虽然?非常尊敬他，但是也知道这个人深究下去，也就只是游戏剧情?中的非玩家角色而已——但是这个非玩家角色居然?反过来，说她这个真?人不?像是人。他说她太过心无旁骛，对于任务之外的任何东西、任何人都不?在乎，劝她多点感情?，劝她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人被角色说成像角色，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加讽刺的事情?了，然?而无需细想，她也知道希尔顿团长是在关心自己，兰斯之所以告诉她玩家的事，也是在担心她。 在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其实有很多。只不?过她老是心存戒备，生怕自己是处于镜花水月之中，于是从十六岁那年的春天起，便什么都不?敢当真?。这种?念头，究竟是必要的防备，还是多余的执念呢？ 娜提雅维达向客店的老闆要了一间房，身?后的棕发骑士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神情?看上去倒是很正常，一双无神的仿佛魂飞天外的眼睛就就和往常没有丝毫分别，只不?过正常的时候，不?会这么乖顺，这么不?设防。 牵着莱芙进了房间，关门，落了锁。 娜提雅维达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确认自己并?没有忍不?住对莱芙施下某种?让人失魂落魄的咒语，为了唤醒她，一进门便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莱芙倒不?至于走神走到连自己去了哪里、身?边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的程度，她只不?过突然?对于娜提雅维达的作为无所谓了起来——区区一个非玩家角色，区区一串数据，就算放任不?管，能对她做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订了同一间屋子，无所谓。 牵着手，无所谓。 并?肩坐着，无所谓。 靠近，无所谓。 亲了一下她的耳垂…… 「你干什么？不?过区区……」区区一个非玩家角色，区区一串数据。莱芙面红耳赤，暴跳如雷，起身?拔刀。 「嗯，反应真?大。」娜提雅维达捏住了她的手腕，悠悠然?起身?，「骑士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莱芙凝视着娜提雅维达的笑脸，她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只能说，「一些也许有能力?杀掉你的人。」 「您说的是『玩家』吗？兰斯向您提到的人，似乎让您很是紧张呢。」娜提雅维达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是不?会被您之外的人杀掉的，不?知道您为何总是有这种?担忧。」 莱芙不?说话，她在想着，她在听到玩家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慌乱之中，也许还带着一点对魔龙的担忧。 在千百万种?可能性?中，眼前这个区区非玩家角色，也只不?过是一个作为新手福利的牺牲品而已； 在千百万种?可能性?中，娜提雅维达会被杀死，给割走一块龙肋条作为玩家的第一个战利品，用于换取功勋； 在千百万种?可能性?中，没有人知道魔龙喜欢吃鱼，没有人知道她喜欢看星星，没有人知道她多么小?气又多么慷慨，没有人知道她住的地?方多么黑多么冷，因为她只是区区一串数据，没有人在意这些； 在千百万种?可能性?之中，也许只有一次意外而已，因为莱芙的无心干预，魔龙活了下来……但是没有人想要魔龙活着，莱芙见过的人，无不?是欲杀魔龙而后快。 他们没杀掉魔龙，只是因为他们做不?到而已；可是，如果他们做得到的话……就会毁掉千百万种?可能性?之中的那唯一的一次意外。 「唉呀，担心被人抢走猎物，居然?担心得都哭了呢。骑士小?姐的胜负欲可真?强，像个小?孩一样。」娜提雅维达忙拿出手帕来替莱芙抹泪，「您若是担心有别人抢先一步，为什么不?先对我使出招数呢？」 「就是胜负欲而已，为了胜负欲而做事就很幼稚吗……没有意义，没有目的，不?可以吗……」莱芙嘟嘟囔囔，眨掉了眼里的泪花，除了胜负欲，她当然?不?能承认别的东西，「你说什么招数？」 「《屠龙手册》，我等了好久了，」娜提雅维达在让莱芙屠掉自己这件事上的热衷程度几乎就要超越莱芙了，「现在应该解锁第四招了吧。」 第391页 「你怎么……」莱芙本想问娜提雅维达是怎么知道的，突然?想到了上一次任务结束之后，在魔龙的城堡之中，她热血上头，就和魔龙坦白?了这本手册的存在。她觉得《屠龙手册》上的招式过于狡猾，而且非常古怪，所以对魔龙说之后不?会再用上面的招数了。 系统界面的背包的确是在闪烁着，显示里头有了新的东西，她不?打算用，但是不?代表她不?好奇。莱芙打开背包，接着点开了《屠龙手册》，第四章 的内容便自动?呈现出来，看着上面的内容，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其实不?过是四个单词而已，但是莱芙看了好久，怎么也读不?通。顿时，什么「玩家」，什么「圣殿骑士」，全部都不?见了，在她眼前只剩下了那四个单词。 为……产下…… 魔龙，恶龙；也指天上的一个龙型星座；可引申为贪婪者、邪恶的人。 一个，每一个。 鸡蛋，蛋；卵。 「上面写了什么？」娜提雅维达颇为期待，斜倚着身?子，露出纤长脖颈，清晰的锁骨，一副任君採撷——也可以说是引颈久戮的模样。 「反正我做不?到的，这个手册简直是胡闹、玩笑，我真?是傻瓜，居然?到现在才发现。」每一个单词分开来莱芙都认识，但是连起来的意思实在太诡异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行?呢？」娜提雅维达还反过来鼓励她了，「我相信骑士小?姐一定?能做到的。」 「你没有亲眼看到，就不?知道它胡闹在哪里。」莱芙细细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了这四个单词按照这个顺序组合在一起，没有任何歧义。如果是一件很为难但是她做得到的事情?，莱芙生怕魔龙出于某种?恶趣味，会逼着她硬要完成，是决不?会说出来的；但是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莱芙一开始觉得荒谬无比，又过了一会儿，觉得很好笑，「它说要我，给龙生个蛋。」 * 作者有话要说： 1.这个世界：曾经是游戏，现在是异世界，是真·的世界。从埃德村（肝原来在的小村子）门前的草被龙火烧秃了一块没有立刻恢復——或者说是npc肝拒绝卖小羊、挡在柔弱小龙面前保护她那一刻起，有了变数，人物有了自由意志，运行轨迹脱离了操控，就变成了真·的世界。（要是写虐文，发展到感情最后好的时候，程序猿杀了下bug一键还原。但是这不是虐文啊，是爽文啊爽文） 2.死亡g：从肝的视角上来讲，所以她会担心自己会输什么的，有时候还会给自己立死亡g，但是她确实是满级大佬走新手村（虽然看起来不像），脱光了装备也能一把砍刀砍到最后一层，基本上算是走无敌流的；因为魔龙真的是逆天存在，而且自己也知道自己无敌，所以她也爱立死亡g。这文里能打败肝的，除了魔龙外只有一个，是友军；在特殊情况下有希望打败魔龙的，除了满级加满buff肝，只有一个，是全盛状态下的友军。这章死亡g超多的，但不会起效【但是别的种类的g就不保证了 第105章 娜提雅维达一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神情微妙地看着她，莱芙继续笑着，笑声却不由得干了起来。 她突然想到了, 魔龙似乎对她的确有一点?奇怪的念头，但是应当不会?荒谬到以为她俩可以生蛋吧。先不管什?么生殖隔离, 什?么同性生子——这个世界再?魔幻, 至少也?无法?改变莱芙哺乳动物这点?基本属性。 一提到生蛋，她不由得想到了埃得村里最能?生养的加里妈妈, 她往往怀中?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婴儿，肚子便已经鼓起来了。每一年?，顶多两年?，她就会?有一个新的孩子出生。那个被小孩口水和乳汁弄得湿哒哒的胸口，还有那老是在起伏变化着的肚皮, 成了莱芙的噩梦。但是在几乎所有人的口中?，这样好生养的身体，才是女人最理想的状态。莱芙不愿意婚嫁, 而选择做骑士，除了有些隔应于和角色产生感情之外，也?是为了逃离这种命运。 加里妈妈给她带来的阴影太深, 以至于她只要一想到生孩子这回事?就毛骨悚然。 「骑士小姐, 您自己说出的话, 可不能?不做数哦。」娜提雅维达坐起来，与莱芙之间，不过?只隔了一张饼的距离。 凝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莱芙有些动摇了。如果她真能?做到生蛋这件事?, 说不定娜提雅维达恶趣味一起来，真的会?让她生。莱芙只得再?三确认了自己是哺乳动物,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不是哺乳动物，哺乳动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生蛋的。 「咳，」她笃定地扶着手中?的砍刀，往后?缩了一步，「不要开这样奇怪的玩笑。」 将砍刀放到一边，突然又想到了某样东西，于是莱芙颇为烦躁地在屋内走了一圈。 这之后?，娜提雅维达才掩着唇吃吃地笑了起来。 听到了魔龙的笑声，莱芙比起确认了自己是哺乳动物这件事?还要感到安心——生蛋这种事?，果然是个笑话嘛，既然魔龙都觉得可笑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个《屠龙手册》是西贝货，」莱芙想要调动意念将手册从系统背包里丢出来，结果怎么都丢不出来，她想着是不是系统出了毛病，接着试着取了一些面粉、糖和盐巴出来，却没有任何?问题。 第392页 莱芙拾掇着倒在地上的一大袋子面粉，收回了自己的背包里，听到娜提雅维达笑声停了一会?儿，接着又笑了起来。可《屠龙手册》还是取不出来。 「弄不出来。糟透了，我还想多个空间放吃的呢。」莱芙看着系统背包，里面一共有六十四个格子，同类物品可以放在同一个格子里，在放着《屠龙手册》的格子之外的格子中?，几乎都被食材、香料、布料以及各种日?用品填满了，其中?以食材和调味料居多。原本空着的格子挺多的，然而耐不住莱芙养了一个馋嘴的小人。往往到了一地，麦德拉便要去偷吃点?特?产，如果遇上好吃的，就非得要让莱芙带上不可。 「总之我之后?是不会?用了，这东西白白多占了一个空间。」 「留着吧，还挺有趣的。说不定，之后?真的有一招有用呢。」娜提雅维达比起莱芙来更早知?道这所谓的《屠龙手册》是个假东西。甚至在莱芙告诉她有《屠龙手册》之前，她就隐隐约约猜到了有个类似的东西的存在。 弱小的人类骑士，总会?在强大的魔龙面前，露出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骑士姑娘似乎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被魔龙轻松地捏死?这一点?，而总是一副底牌在握的模样。被逼急了也?会?紧张，但是在每一次任务之后?，她总要自信满满地抽出一张王牌……骑士姑娘在出王牌时的神态，几乎要让娜提雅维达以为她使出了什?么必杀神技，结果却总是像小猫挠手心一样，只能?让她觉得可爱又可怜。 如果不是因为手握着一本假秘籍，并且又对这本假秘籍深信不疑的话，恐怕也?不至于这样做吧。后?来知?道了这本秘籍的名字居然就叫《屠龙手册》。娜提雅维达先是觉得弄出假秘籍来把可怜的骑士小姐耍得团团转的人相当可恶，但是后?来又觉得，如果没有那本假秘籍，恐怕靠着骑士小姐那不解风情的小脑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出那么多种方式来撩拨她的。 「有用，你难不成指望着这本册子有用不成？娜提雅维达，你就没有想过?，说不定真的有一本《屠龙手册》是有用的，有人学了，真的能?用来杀掉你……」莱芙念及自己在猝死?穿越之前，正要熬夜打败龙幽灵。按照一贯的流程，先在直播上放送，第二?天剪辑攻略视频。如果她来得及出那个攻略视频的话，大约也?会?取一个类似于「屠龙xx」之类的名字——赌上她在业界的信誉，这攻略真的能?杀龙。 「您又来了……」娜提雅维达乐不可支地摇摇头。 明明是弱小的人类，却要强撑着摆出一副要保护她的劲头，这在娜提雅维达看来相当稀罕。虽然说在人类所编的故事?中?，总说魔龙爱装出柔弱可怜的样子来骗人，但是这种故事?大约都是大人编造给小孩子看，吓唬他们别同陌生人讲话，免得被绑架拐带的。强大的魔龙根本没有对人类示弱的必要性，除非是为了有趣。 在看了那些故事?之后?，出于好玩，娜提雅维达的确伪装成柔弱的人类女子在人前出现过?，获得过?几个姑娘的嫉妒，也?哄得过?几个人类男子的廉价甜言。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有的便向人告密来抓她，有的虚与委蛇想要从她身上刮下?点?钱财，有的则想要藉助她的魔力来走捷径。也?有凤毛麟角的几个人类，能?与她做普通朋友，但是在相处之中?总也?小心谨慎，畏惧多过?友善；余者，在明了她无伤害之意之后?，便存心利用她。 三千多年?了，莱芙还是第一个，非但不知?道畏惧，反而时不时还会?对她露出怜悯、同情、心疼的人，仿佛她是一个弱者一样。莱芙也?是第一个，会?关心她疼不疼，会?在意她难不难过?，会?记得她喜欢什?么东西的人类。习惯了被恐惧、被利用、被依靠的魔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可怜、被关心、被保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新奇了。 然而娜提雅维达接着又发现，骑士小姐似乎只要遇见漂亮的人类姑娘，便也?会?这样对待她们。娜提雅维达唯恐莱芙是因为她伪装的人类身份才这样对待她的，她甚至深深地嫉妒起了她扮演的人类。 在将魔龙的身份明摆着告诉了莱芙之后?，她的确又收穫了一段时间的恐惧和猜疑，但是当莱芙习惯了她的存在之后?，居然本性不改地又来怜悯、同情、心疼起来她了。娜提雅维达才高兴了一会?儿，又觉得骑士小姐胆大包天——在遇到魔龙的时候都敢这样，如果碰上了别的魔物岂不是更加不可一世，指不定便傻乎乎地送死?了，竟是越想越窝火。 娜提雅维达最喜欢莱芙的地方，居然同时也?是莱芙最惹她生气的地方，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应该难过?。 「总之我不会?让你不明不白地死?了。要是遇到危险，大不了我护着你好了。」莱芙深信没有打不死?的怪物，只有错误的攻略方式。她无法?保证别的玩家不会?发现打败魔龙的办法?，但至少在与别的玩家对决的时候，莱芙不觉得自己会?输。 娜提雅维达站起身来，点?了点?莱芙的额头，用了一点?力气。 「喂，」莱芙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如果不是扶上墙壁，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了，「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靠过?来，两只手放在莱芙两侧的墙面上，纤长的胳膊阻住了莱芙的去路：「变得厉害一些吧，骑士小姐。你先得不被我欺负的能?力，才能?有资格说护着我。您现在这样说，我只能?觉得您是在勾引我了……」 第393页 「砰砰」的敲门?声传来，是客店中?的伙计端着餐盘来给她们送订好的晚餐。 莱芙一缩身，这才从娜提雅维达肋下?钻出。 两人一同吃了饭，莱芙出去找客店主人要另一间房子住，娜提雅维达并没有阻拦。 -- 莱芙点?上油灯，展开黛博拉大人给她写的信。 白色的绢布上是熟悉的字迹。 她先看了一眼结尾的日?期，写着「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日?期很早，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封信是随同着圣殿给骑士团们的信一道出发的。 「致莱芙·白： 莱芙： 南部的气候如何?？白天这样热，晚上这样冷，你一定非常不适应。我上一次来南部的时候，此处还尚未建国，只有零散的部落。在德亚大陆最南边，抵御着从托纳大陆和希克纳大陆诞生的魔物，这里的人们生活得朝不保夕，却保有热情而包容的品性，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很想亲自过?来看看，既是为了见你，也?是想看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如何?生活着。然而我被一些异端之徒拖住了脚步，各地纷纷传来线报，说有一群人以诡秘之言蛊惑人心，挑动乱象。此时只是星星之火，不足为惧；然而多处皆有，则不得不慎重处之，否则恐成燎原之势。我不得不搁置了手中?的计划，也?改换了给你的下?一桩任务。我会?去往那些异端所在的一处，而你的下?一个目的地则是有异端现身的下?一处……」 莱芙细看着，她恨不得把眼睛摁在了绢布上。这所谓的「异端之徒」能?够改变黛博拉大人给她下?达的任务，既然这次能?改变，也?许之前就曾经改变过?。说不定一开始那次她没有按照原来的轨迹接到原来的任务，反而接到原先根本不存在的去小人国的任务，也?正是受了这些异端之徒的影响。 而能?产生这种影响的，决不会?是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而只能?是「玩家」。 既然黛博拉大人说起了多处都有这样的人，这也?就证明了其余的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有挺长的时间，并且结成了团体，还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莱芙正要再?读下?去，却传来来了「砰砰」的敲门?声。 「谁？」 「是我，」门?外传来了娜提雅维达的声音，语气里居然难得地带着几分羞怯，「我是想问问，那本手册上的事?情……」 莱芙正忙着看信，听娜提雅维达提起西贝货的《屠龙手册》，觉得并非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刚要起身开门?。 娜提雅维达听到了她起身的动静，忙道：「不必了，如果是两个人类的话，当面谈这种话，是应该觉得不好意思的……」 莱芙的心思全在信上，胡乱答应了几句，最后?只记得娜提雅维达说：「……既然骑士小姐觉得可以，那我就擅自……」 * 作者有话要说： 已知《屠龙手册》上的每一件事都必须完成，而且是按顺序来的。 第106章 莱芙在意识到自己似乎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时候, 娜提雅维达已经离开了。 她于?是继续读信。在提到「异端之人」之后，黛博拉大人并没有细讲那些异端之人做了何等坏事，又是如何蛊惑人心的。 「……将这一回到南部的任务交给你之前, 我经过了许多斟酌。你不过才刚成为正式骑士；即便?从你开始接第一个任务的时候算起，也还不到一年。在这种时候, 便?让你面临如此残忍的事, 是否合适？但是你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莱芙再一次看了一眼信件末尾的日期。十二月十五日，黛博拉大人写这封信的时候, 她还在丹塞沙漠中的城堡里，无头苍蝇一般地找线索。黛博拉大人却丝毫没有怀疑过她任务失败的可能?性?，就连莱芙自己都没有这种自信，但是黛博拉大人却像是早已预知到了任务结局一般。 「这种残忍并非是指让你面对强大的怪物，而是与同类为敌。我遇到过许多骑士, 无论多么邪恶的魔兽都不会消磨他?们的斗志，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显露人类形体的怪物动手。但是你做到了。 我教给你的第三课是「正义」，我建议你在人类与非人类的冲突之中, 站在靠近人类的一侧。我要?教给你的第四课，则是「人心」。 最可怕的不是怪物，而是人心, 最为脆弱也最为危险的人心。人心中充满了各种慾念, 钱财、美色、权力、地位、名声……在这些慾念中的任意一种扩大到不可收拾的程度之时, 人心也会产生怪物。这些怪物藏得?更?深，如果?不趁早斩草除根，还会产生出更?多的怪物来。 而审判人类之责通常落于?世俗王室及官员之手，而极少数为害甚深的, 则需要?通过圣殿剪除。 一切像是安排好了一样。如果?你没有经歷过这一次在南部的任务，也许我不会将剿除异端的任务交给你。为了避免恐慌,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除了你我之外，只有屈指可数的要?员知晓。 你的下一次任务如果?成功，将有机会去?到极北苦寒之境、圣殿中枢所在的路克非冰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你通过了圣地精灵的考验，那么莱芙你就将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年轻的圣殿骑士。 第394页 在你的下一次任务进行过程中，我将把只有圣殿骑士才能?有的权柄之一交託于?你——我予你生杀之权，可越过世俗王室，自行审判；若遇到紧急情形，无须拘泥，便?宜行事即可。 愿你心如明镜，不沾邪俗；心志坚定，不受动摇。愿你步履所及之处，便?是正义所向。在你凯旋之时，我将在路克非冰原相候。 黛博拉 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 莱芙从椅子上?起身，又将信重读了一遍。她看到了「路克非冰原」和「圣地精灵」，便?知道?希尔顿团长和兰斯说得?没有错，她的确很快就要?更?进一步了。而且看黛博拉大人信中的口气?，给她发布的任务都是有特?定用意的。黛博拉对于?她的期望，恐怕还不止是让她做到圣殿骑士这一步而已——即便?圣殿骑士对于?在世的骑士们而言，可以说是能?达到的最高地位了。 如果?这封信早点到来的话，的确是正好配上?了莱芙在刚完成的任务中遇到的心结。就和黛博拉大人说的一样，她在面对厉害魔兽的时候倒是不怎么知道?怕的，但是出于?对同类的同理心，在面对人形怪物的时候她的确会犯憷。这种心理障碍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帮她克服的，但是莱芙知道?自己能?做到，她之前能?杀了兽化发狂的诺伦王子，在刚完成的任务之中也几乎将利安德尔先生杀死……她能?做到，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应该这样做。 但是这封信来得?稍晚了一些，晚于?她得?知「玩家」的存在。 黛博拉大人口中的异端之徒，如果?不是玩家，莱芙倒是会毫无障碍地让自己打着正义的旗号去?审判他?们，如果?他?们的确作恶多端、罪无可赦的话，在紧张的局势之下说不定也会夺去?他?们的性?命——这是圣殿骑士的权力之一。 但是那些异端之徒如果?是玩家，也即是与她一样的穿越者?，那便?不同了。 此刻莱芙的心中，还是会觉得?，即便?玩家和这个世界上?的百姓一样同是人类，但是玩家要?比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更?加接近「人类」一点。要?问为什么，因?为只有莱芙和「玩家」们是真的，而其余的人，说到底都是虚构的。 黛博拉在上?一封信中所讲的正义的天平此刻仍在摇摆。在上?一次，左边摆着人类，右边摆着异族；在这一回，左边摆着另一个世界上?的人，右边摆着这个世界的人。实际上?人类和异族之别，对于?莱芙而言可并没有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差距来得?大。 莱芙此刻经歷着身份的错位。这个世界是让她重获新生的世界，她想要?守护它；而另一个世界则是她的来处，即便?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十七年之久，另一个世界还是深刻地影响着她的思维和处事模式。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中，圣殿赋予了她审判与生杀之权，圣殿所辖之地的所有人都认同这种权力；然而在另一个世界的运行法则之中，她并没有审判同类的权力，也不可能?把玩家伤害游戏角色这件事认为是罪。 那架天平此刻偏向着另一个世界的人。原因?无他?，只不过因?为莱芙与玩家们是同类而已。 无关善恶，同类理所当然地偏向同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除非那些同类深刻地冒犯了她。 莱芙接着展开写着新任务的信。 -- 第二天清早，莱芙在日头未升起的时候便?起身，如往常一样，练了一会儿刀。洗漱毕，同娜提雅维达一同用了早餐，接着两人动身赶路。 莱芙偶然间?侧过脸瞧了娜提雅维达一眼，便?被后者?直勾勾的目光惊出了一身白毛汗。她想起了昨夜娜提雅维达隔着一扇门板羞怯怯地又与她重提了《屠龙手册》一事。而她当时的心思则完全?不在这上?面，依稀记得?似乎答应了什么事。 想起《屠龙手册》上?写的内容，莱芙颇为不是滋味。 这本恶作剧一般的小册子的作者?显然丝毫没有要?屠龙的念头，反而对魔龙很是亲昵，而且既然第四式已经到了「生蛋」的步骤，可想而知之前那几式只是为了生蛋在做铺垫而已，谁又知道?「屠龙」的下一式下下一式又会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莱芙想到此处，攥紧了手中缰绳。 莉莉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停了脚步，拧着脖子转过脑袋来看她。在莉莉停下之后，原本在道?旁的树梢头上?窜下跳的麦德拉也停了下来，喝了一声，重重地落到了莱芙的头顶。 娜提雅原本与莱芙并辔齐驱，觉察到莱芙落后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掉转马头向她过来，关切地问道?：「骑士小姐，您怎么了？」 麦德拉在看到娜提雅维达过来之后，便?又踩着莱芙的脑袋借力，一蹦便?到了树枝上?去?了。 「无碍。」莱芙微窘，好在此处道?路本在荒僻之地，这时候也没有行人，没人察觉她的异样。她心道?有时候马匹和主人过于?心意相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扯了扯马缰，催着莉莉向前。 究竟是谁编写了这本古怪的小册子？ 指不定那人——不，那东西，肯定不是哺乳动物，它会生蛋，而且一定预谋已久，她想要?和魔龙生蛋，而且……而且那东西真的有能?力和魔龙生蛋。 第395页 一想到居然会有一个会生蛋的东西，崇拜着娜提雅维达，仰慕着娜提雅维达，而且想要?和娜提雅维达生蛋，莱芙便?觉得?有一些酸涩的东西涌上?心头。 她既觉得?那个生蛋的傢伙勇气?可嘉，居然敢肖想魔龙；又觉得?那傢伙恐怕是被某些癖好诡异的人类瞎编的恋爱故事蒙蔽了双眼，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异想天开…… 而且如果?这本册子正是从娜提雅维达身上?掉下来的，那么娜提雅维达说不定早就知道?了那个傢伙的存在，而且居然还收藏着那傢伙的作品。 这么一想就更?气?了。 「可恶。」那个无形的假想敌让莱芙恼怒非常。 「骑士小姐，您这样我会担心的。」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得?面露担忧，「是谁惹您生气?了吗？如果?是难解决的敌人，也许我可以为您效劳……」 莱芙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脑门，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发痴，居然满脑子全?是生蛋的事。胡想下去?没有任何益处，不过说到底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那个编《屠龙手册》的人？她这么在意，一定是有正当理由的。 「打自己做什么？」娜提雅维达道?，「都红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屠龙手册》的来歷？」莱芙问，「我是在与你见了第一次面之后，才获得?的那本册子。」 「这倒没有，我倒是想问把这手册给您的人是谁，居然拿这样没用的东西来煳弄可怜的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颇为爱怜地看了莱芙一眼，「不过《屠龙手册》是从我这儿到您那儿的，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当时正好去?了一处遗产所在地，并没有怎么细看，便?捲走了里头的东西，之后又受了伤，也许有那么一件两件掉落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也就是说，你之前并不知道?这个册子的存在，更?不认识编者?了？」莱芙略有几分庆幸。 「是啊。我一直很好奇，似乎这本册子的作者?很了解我的喜好呢。」娜提雅维达说着疑惑地望向了莱芙，「不过，骑士小姐，您知道?这本册子是西贝货，又问这些做什么？」 「是……这是因?为……我当然是担心，只是一条魔龙就已经足够麻烦了，如果?再多出一颗魔龙蛋，岂不是更?加糟糕。」莱芙心道?就是这样的，只能?是这样。 「噗……」娜提雅维达突然停了下来，「您倒是提醒了我。我差点忘了，上?一个地方的遗产还没有取呢。」 莱芙转过身来看着她。 娜提雅维达面对着北方，上?午的阳光从东边天空照射过来，照亮了她的右侧身体。白皙的肌肤几乎透明，浅亚麻色的头髮被微风扬起，圣洁的白袍纤尘不染，显得?温柔而纯净，仿佛误入人间?的天国使者?，即便?是不使出迷惑人心的术法，也会让凡人自甘落其陷阱。 「取遗产只是顺便?，主要?是为了生蛋的事，我需要?准备一下，毕竟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话一出口，便?打破了莱芙美好的联想，「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骑士小姐您做什么跑这么快？」 随随便?便?，难道?不随随便?便?就能?做到了吗？ 准备，再怎么准备也是不可能?的吧。 莱芙策马狂奔，仿佛走得?再慢一些，就要?被追上?了。麦德拉气?喘吁吁地跳上?了莱芙的肩头，扶着她的耳朵站稳。 * 作者有话要说： 地理情况： 最北方是路克非冰原，圣殿中枢所在地，神官和骑士进行苦修和考核的地方，有圣地精灵 德亚大陆在中间，有众多大大小小的人类王国，魔兽密度小 德亚大陆东南面是托纳大陆，有高山，森林和草原，瘴气瀰漫，魔兽密度大 西南面是希克纳大陆，地理条件恶劣，遍布火山，暗黑龙族的诞生地 第107章 圣殿歷九百三十八年一月三日, 斯莱帕特草原。 王都之外?，几个毡包组成了一间供人暂时歇脚的小客店。莱芙便身处其中的一个毡包中。 「您要的烤牛肉，面包和?牛下水。」带着毡帽的伙计推门而人, 门帘半开后?，吹入细如盐末的雪花来。伙计不由得打量着眼前的异乡姑娘, 她出手阔绰, 一个人包下了一间毡房，但?是?居然点了最廉价的牛下水。 自从莱芙离开南国之后?, 白天不再能感受到与夏日相差无几的热度，夜里却是?越来越冷了。 南国气候炎热，只有在靠近北部的区域才有机会偶尔看到雪。莱芙从去年冬天开始等的初雪，到了年关过后?的今日才在斯莱帕特草原上遇到。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萨曼沙奶奶捡到她的时候, 就?是?一个落着初雪的冬日夜晚。萨曼沙奶奶记性不好，不记得那一天的日期，只记得那一夜下了初雪, 于是?就?在每年初雪到来之时给她过生日。 莱芙将面包切开，将牛杂夹在其中，再抹上酱汁, 品尝着熟悉的味道。 在这个世界的前十六年她都很?穷, 只有在重要的日子才能吃到点肉。肉也不会是?顶好的部位, 只能捡一般人不愿意吃的牛羊内脏。而在上一次过生日的时候，萨曼沙奶奶刚过世不久，她就?连一口牛下水都没?有机会吃到。 第396页 那晚的雪下得很?大，风也很?大, 莱芙裹着旧絮在屋内瑟瑟发抖，不敢睡着, 生怕在看到明天的太阳之前屋子便被吹塌了。最后?实?在冷得不行，她将小羊莉莉从羊圈里牵进屋里，蜷缩在羊肚子底下。蹭着柔软的带着臭味的羊毛——莱芙当?时最大的梦想?就?只是?要一件御寒的毛衣而已。 她现在终于将毛衣穿到了身上。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年多之前那个生怕自己会冻死的莱芙，绝对?无法想?象自己在过下一个生日的时候，面前居然能摆着这样大一块厚实?完整的牛肉，冒着油光，焦红色的表皮前一刻还?在滋滋作响。 矮桌边上，燃着一只火炉，橘红色的火焰把?莱芙的脸映照得通红。 真暖和?啊。 莱芙舒服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安逸地把?脚从靴子里脱下来烤了烤火。切着牛肉，直接用刀尖叉着便递到嘴边吃下，由于毡包里没?有别?人，她也不顾忌什么就?餐礼仪。吃了几口之后?，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不一会儿，莱芙所在小毡包内，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喵呜，喵……」 莱芙本以为是?伙计去而復返，找她来结帐的，为了顾及一点体面，将脚又缩回了靴子里。 她先看到长而宽的黑袍，接着目光往上，看到一只拐棍，一只布袋，怀中一只绿眼睛的黑猫。向内凹陷的嘴巴，长长的勾起的鼻子，遍布褶皱的棕色皮肤，耷拉的眼皮下似睁非睁的眼睛，黑色的尖帽子——是?她曾经?在南国街头上遇见的一个摆摊占卜的老妇。 「您，咳咳……」莱芙不由得放下了手中扎肉的刀，紧张起来，「您走错了吧。」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您的。」那老妇沖她嘻嘻笑了一声，便不客气地抱着黑猫坐下了。那猫伸长了舌头打了个哈欠。老妇伸出一只满是?皱纹的树皮一般的手，拈起一块莱芙剩下的牛肺。黑猫便拱起背，小口舔咬着她的掌心里的牛肺。 「可是?……我已经?和?店主说了，不想?有别?人进来……」莱芙宣称着自己本该有的权力，但?是?口气倒像是?在讨商量一般。 她着实?被眼前这个人给吓到了。 就?像之前十六年的贫寒经?歷给她的饮食生活习惯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一般，那些吓唬小孩的恐怖故事也给她留下了许多阴影。在那些故事塑造的形象之中，莱芙最害怕的就?是?邪巫这一类角色，而眼前这个老妇就?长了一张莱芙能想?象出来的最像邪巫的脸。虽然莱芙现在已经?不是?小孩了，但?是?在看到这个老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怕被巫婆拿去熬了汤。 黑猫吃光了牛肺，听到动静，便睁着绿色的眼睛看着莱芙。 「放心，不是?要占你便宜。」老妇终于抬起了一向耷拉着的眼皮，这时候莱芙才终于看到她眼睛，和?黑猫一样，都是?绿色的，「我已经?帮你付了帐。」说着便露出一个笑。 笑了之后?，更加吓人了。 莱芙不由得往门口退了一步，身后?的门帘再一次被掀开了，她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鼻间满溢着清淡的柠檬草气味。 「骑士小姐是?这样来欢迎我的吗？」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来，用袖子拭了拭莱芙的嘴角，洁白的袖口上便沾了些油渍，「小脏猫……」 莱芙对?于邪巫的恐惧不同于对?魔龙的恐惧。对?于后?者的恐惧就?像是?对?老虎、狮子的恐惧，恐惧来源于害怕自己受到伤害，一旦对?方在笼子里、在画里，或是?拔去了牙齿和?爪子，总之在确认了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之后?，恐惧便消失了，甚至她还?能开始欣赏那种毛茸茸的憨态；而对?前者的恐惧更接近于有些人对?昆虫的恐惧，这种恐惧并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受到伤害而产生的，即便明知是?无害的小虫子，即便知道对?方的力量远远不及自己，但?是?在看见了之后?还?是?会害怕，就?是?想?逃开。 娜提雅维达现在于她而言像是?一只驯服的大狮子，而那老妇于她则像是?一只软绵绵的毛虫。 莱芙见娜提雅维达堵着门，便下意识地往后?者的怀中一缩，听到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胸腔震动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在上次离别?之际娜提雅维达说的那些话，什么「生蛋」，什么「随随便便」，什么「准备」…… 于是?像是?被烫到一般，从娜提雅维达身上弹开了。 门口堵着一只齿牙具全的魔龙，毡包内则坐着一个长得比邪巫更像邪巫的老妇人。 莱芙暗叫一声「要命」。 「唔，投怀送抱之后?又露出这种表情，真少见。」娜提雅维达嘴角噙着笑，「你们应当?正式地认识一下，她也算是?这次任务的半个僱主之一。」 毡毛内除了娜提雅维达和?莱芙之外?，剩下的唯一一个人就?是?那抱猫的老妇了。莱芙本来只当?这老妇是?一个固定在南部生活的非玩家角色，用途便是?提供一些情报，装点一下场景而已，谁知居然和?这一回的任务有关——应当?也是?受了「玩家」们的影响。 娜提雅维达看起来与老妇颇为熟络，「在任务结束之前，恐怕要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第397页 「半个僱主，在任务结束结束之前还?要……」莱芙回忆起来在黛博拉大人这回给她的两封信中，可都丝毫没?有提到过这个老妇的存在，「是?什么意思？」 娜提雅维达一边走着，一边将莱芙往毡包内推。莱芙起先还?要与她保持距离，但?眼看着越来越靠近那个巫婆般的老妇人，还?是?宁可缩在娜提雅维达边上。 娜提雅维达回答说：「半个僱主，意思是?我之所以来到这片草原，是?受了这位的委託。」 「委……委託？」莱芙想?到了魔龙无数的财宝，「谁能委託得了你？即便想?委託，也付不起价钱吧。」 老妇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莱芙一眼：「这可多亏了你啊，莱芙。嘿嘿。」 莱芙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转过头不去看老妇。 「难道我很?贪心吗？想?要委託我很?容易啊。」娜提雅维达说，「她只是?送给了我几卷卖不掉的书，打赌这些书会对?我有用，她没?有输，我就?答应了她的要求……为了不让骑士小姐在做下一次任务的时候形单影只，太寂寞了，我还?特地各处採集消息，送到圣殿去呢。这不，好容易，我们又碰上了。」 「那些消息是?……你传给圣殿的？」莱芙咬紧了下唇。 究竟是?什么书，居然能雇用得起魔龙，这个暂且不管。 既然消息是?娜提雅维达帮着传到圣殿的，那么很?显然，她知道有「玩家」存在的时间，恐怕要比莱芙自己还?要早一些。 这魔龙，作为一个在新手村门口就?被打死的非玩家角色，在死里逃生之后?表现出来的能动性未免也太强了一些。 「骑士小姐总不至于以为，」娜提雅维达说，「我们每次能碰上，都是?意外?吧？」 「一次两次是?意外?，每次都如此只能是?刻意安排了。」老妇插嘴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名叫麦妮·惠蒂尔。小姑娘，可以叫我麦妮奶奶。麦妮奶奶这儿有很?多好东西?，嘿嘿，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随时过来找我，价钱公道得很?，保你满意……」 莱芙浑身一缩。 「这片草原上的族长、祭司兼前国王的遗孀是?这位的远房亲戚。」娜提雅维达想?起了她去小人国的时候就?在莱芙面前扮演过受圣殿约束的邪巫角色。那一段时间莱芙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露出几分怯意，过了许久都没?有克服。娜提雅维达只当?是?莱芙本能地感觉到了魔龙的危险，所以才表现成那样的。 但?是?现在看来，很?少懂得恐惧的骑士姑娘，怕的不是?魔龙，居然是?邪巫了。 莱芙苦着脸，心想?麦妮老太的远方亲戚，说不定长得也像邪巫。 「骑士小姐您应该知道了吧，麦妮的这位远方亲戚并无所出，于是?便领养了亡夫弟弟的遗孤，预备将那小姑娘培养来接替她的位置。但?是?那个小继承人给人拐走了。我们这一回的任务就?是?要将那小继承人从歹人手中救回来，小继承人的养母不放心，于是?就?让这位同我们一道去。」娜提雅维达在得知任务还?有第三人参与的时候，倒还?颇不情愿，但?是?看见莱芙为了躲开老妇居然宁肯靠在她身边，一下子觉得这样的安排相当?合理。 「那个小姑娘，叫伊莱娜的，我倒也曾见过一眼，除了性子倔了点，倒也适合这行当?。」麦妮老太说着桀桀笑了起来，她看了莱芙一眼，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可乐的，更是?笑得直哆嗦。 怀中黑猫跳了下来，喵呜一声，向莱芙扑去。 莱芙眼前浮现了出了两大一小三个巫婆，不由得冷汗涔涔，见黑猫扑来，下意识地向后?一避。她之前倒是?没?怕过猫，但?是?这黑猫跟在老妇身边，总让人觉得，巫婆在熬小孩汤的时候，也会分一碗给黑猫吃。 娜提雅维达勾起了唇，伸出手臂轻拍着莱芙的肩膀。 「行了，我和?老伙计就?先出去了。」麦妮老太利索地起身，拢了拢布袋，弯下腰将抓着莱芙裤腿的黑猫扒拉下来捞在怀中，大步朝着风雪漫天的毡包外?走，「娜提雅维达早说要同你谈谈后?代的事，这种事当?然还?是?你俩单独商量为好。老婆子不招人讨厌，先走一步。」 第108章 与娜提雅维达分开之后, 莱芙在路上跋涉了?近十日，本以为?自己能把「生?蛋」这回?事抛得远远的，但是《屠龙手册》就呆在她?的背包里, 她?每次要给莉莉取草料的时候都能看到，又岂是那么?容易忽略的。她?想了?无数个办法, 绞尽脑汁, 费尽气力，《屠龙手册》还是硬生?生?地占据着背包中的那个格子。 莱芙巴不得对麦妮老太那副可怕的打扮眼?不见为?净, 但是听?到老太说起什么?「后代」，才意识到娜提雅维达居然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玩笑开得连这个老婆子都知道了?。 「别走，您老还是留下吧。」莱芙虽然确定了?自己决不可能和一只爬行?动物产生?什么?后代，但是一想到上一回?分开时龙说的最后那段话，说下次见面的时候要如何如何, 便觉得与娜提雅维达单独相处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主?意，应当尽量避免。 与生?蛋比起来，麦妮老太那能止小儿夜啼的打扮, 便也显得不怎么?可怕了?。 第398页 就在莱芙刚说了?一个「别走」的时候，麦妮老太就像是在黑袍下藏了?一个连在桌前的弹簧一样，一下子便抱着黑猫弹回?了?原来的位置。等到莱芙说完「留下吧」, 她?已经拿起莱芙用过的刀, 割下牛肉来吃了?, 明摆着是早知道莱芙会怎么?说。 莱芙吸了?吸鼻子，颓然地坐下，有魔龙一个也就罢了?，现在再加上一个可怕的老太, 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岂不是要度日如年。她?一抬头，看到麦德拉倒是丝毫不避讳地去逗那只黑猫, 接着蹿到了?娜提雅维达耳朵边说了?几句，然后又去和麦妮老太套近乎。 「快回?来。」莱芙敲了?敲桌子。 麦德拉看到莱芙面目狰狞，怕挨揍，便缩到了?黑猫的后颈子上。那黑猫看起来脾气不好，但是被小人踩着却服服帖帖的。 「唔……」娜提雅维达在听?了?小人的话之后，便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看着莱芙，似笑似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骑士小姐十七岁了?，是大人了?呢。这个年纪的人类姑娘，都该有家有小了?。」 实?际上莱芙在年前就到了?十七岁，只不过照着往年的惯例，她?在等着初雪来庆祝生?日而已。这也意味着过去的一年她?没?有生?日可过，而今年在过了?一个生?日之后，很有希望还要再过另一个生?日。 「小姑娘过生?日，老婆子是应当给你准备礼物的。」老太太从布袋中摸出了?水晶球，粗糙的手指在晶莹的球面上擦拭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将目光落到了?莱芙身上。她?嘴巴嗫嚅着，不知是在用嘴里不剩几颗的牙齿磨着刚吃进口的牛肉，还是念诵着什么?邪门的咒语。 突然，那枚水晶球闪了?一闪。 如果不是娜提雅维达半个人都贴在她?身上，莱芙几乎要跳起来了?。 果然是巫婆。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个老妇是个巫婆。 而且这巫婆，似乎在给她?下咒。 「您在过生?日呢，」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正好我有两样礼物想要送给您，一样已经找好了?由头，另一样却还没?有找好由头。」 麦德拉这时才在黑猫的后颈上站了?起来，骄傲得像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战士，比划着名向莱芙邀功：「我刚才是在给你讨生?辰礼。」 魔龙的礼物莱芙倒是收惯了?的，但是巫婆的礼物就…… 麦妮老太的眼?睛突然大睁，将水晶球拢回?布袋之中，绿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莱芙，接着满意地笑了?起来：「正巧，我也有两样礼物要给你。不过不是现在，得在任务完成之后。不过，想要得到我的礼物，可是得付出代价的。」 「她?在打主?意，靠你清理卖不出去的商品。」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怯怯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你不必这样怕她?，她?的水晶球不是用来施法的，而是专门用来算你需要什么?东西的。她?是游巫一族，最擅长?的就是把废铁卖出黄金价……」 莱芙只在传说故事中听?到过有关「游巫」的记录，而且都是只言片语。游巫一族是一个古老的家族，据说只要和游巫交易，需要什么?东西都能买到，极为?稀罕的消息、效果诡异的药水、甚至容貌寿命……但是也相应地需要付出代价，游巫出售的东西中有一部分就是曾经的顾客付出的代价。 巫术分为?黑白?两种。白?巫术能起到治病驱邪求子祈雨等作用；而黑巫术是邪恶的巫术，大部分黑巫术都是作用于人体的巫术，比如巫蛊娃娃、报復人的咒语和巫药等等。所谓邪巫仅指黑巫术的使用者?，莱芙遇到过的黑巫术有两样，一样是吃了?能让身体迅速消瘦下来的巫药，另一样则是能让人类变成小人的巫药，这两样巫药因为?都是与健康无益的甚至损害人体的，所以虽然危害不深，却也在黑巫术之列。黑巫术虽然有害的，但是利用得当也能起到正面的作用，于是圣殿便招安了?一些邪巫，加以管制。他们在圣殿所允许的少?数情况下才能使用黑巫术，除此之外的邪巫都要被剪除。 圣殿对于白?巫术虽不提倡，但也并?不鼓励。白?巫术的功能逐渐有了?其他职业作为?取代，治病有大夫，祈富禳灾有神官在，因此圣殿所辖之地的大部分国家，白?巫术很难看到。于是只要提起巫师、巫婆，如果不加区分的话，一般都是指的邪巫。 然而越是靠近南部，离圣殿中枢的所在之地越远，受到圣殿教化的程度便越轻，巫术的影响便越大。南部靠近另外两片大陆，常有兇恶的魔兽偷渡而来，当地的住民发?明了?许多巫术用来对抗魔兽。各个部族的信仰繁杂，有多少?种信仰，就有着多少?套不同的巫术。最南端的埃尔维斯国几乎丝毫没?有受到圣殿教化，在十个人里头恐怕能找到七八个会使用某种巫术的——甚至这些巫术里面还包括着被圣殿严令禁止的巫术。而这一回?来到的斯莱帕特草原，受圣殿的教化不过百年之久，当地人对神官和骑士们很恭敬，但是在圣殿之外还另有信仰，保持着传统的祭祀仪式。在这片草原上建立起来的国家的主?宰者?、已逝国王的遗孀、雪丽女王，同时也是祭司。 莱芙回?忆着关于游巫的传闻，接着又将之前查过的关于巫术的信息在脑中整理了?一遍。那些游巫传闻不知道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但是几乎所有传闻之中都说，游巫是童叟无欺的商人。既然是商人，总比会煮小孩汤喝的邪巫要好多了?。 第399页 「一样东西在某甲手中是废铁，在某乙手中则是黄金。我不过是在做着让人各得所需的好事，接着从中得些微薄的中介费罢了?。」麦妮老太嘻嘻笑着，「莱芙，期待一下我给你准备的两件商品吧……」 莱芙不置可否。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非买不可的东西。 娜提雅维达的手突然伸到了?莱芙的脖颈上，揪住了?脖子上露出来的一截白?毛衣，微凉的手指碰到了?莱芙的皮肤。 「干什么?？」莱芙一激灵。 「骑士小姐就这么?喜欢吗，一直穿着呢。」娜提雅维达在衣领上提起了?一个小角，用指间柔捻着丝滑柔软的羊毛线，「从索菲身上剃下来的，就这么?穿在身上，不觉得古怪吗？」 「这就只是普通的羊毛而已。」莱芙将毛线领从娜提雅维达手中抢了?回?来，「索菲把这个东西送给我，也是她?的一番心意，我很感动。」 「啧……一番心意，感动……」娜提雅维达突然起身，后退了?几步，神情微妙地打量着莱芙，「可是说到底，骑士小姐还是将少?女的毛髮?做成了?衣服穿在了?身上，这种癖好可真是……」 「你别闹了?……这里还有别人在呢。」莱芙瞥了?麦妮老太一眼?。游巫虽然长?得可怕，但是从年龄上，足够当莱芙的奶奶了?。魔龙在老人面前同她?开玩笑，莱芙不免觉得有些轻浮。不过她?在一瞬间又记起了?魔龙才是这里三者?之间年纪最大的，「羊毛就是羊毛，和从谁身上剃下来的有什么?关系？」 麦妮老太低头餵猫，并?不理会两人。 「您能这么?想就最好了?。衣服就是衣服，材料的来源并?不重要。」娜提雅维达说着取出了?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黑色皮革制品，「既然骑士小姐可以穿着索菲的毛髮?，那应该也能……」 莱芙不安地从娜提雅维达手中接过那块黑色的东西，这材质很熟悉，和魔龙送给她?的刀鞘的材料差不多，但是更为?柔软有弹性。 「……应该也能穿着我身上的皮甲吧。」娜提雅维达自卖自夸，「刀砍不破，火烧不坏，还不容易脏，一年四季都可以贴身穿。」 放在手掌里不过小小一片，在展开之后却是一套衣服，只是这衣服能遮盖的身体部位实?在有限，胳膊部分全无遮挡，下头只到腿根，背上和肚子上除了?连接上下的两条细带之外，几乎全部都是空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龙：主营放贷的金融工作者；祖传秘制酱料在手、自带喷火功能的烧烤摊主，招牌是烤鱼；兜售龙口水，宣传口号是包治百病，疑似假药（其实是真药）贩子——这些都只是副业，主业是裁缝，爱好换装游戏 —— 啊，本来应该昨天发出去的，结果定时没生效。 晚九点还有一章的 第109章 「娜提雅维达！」莱芙面色铁青, 只看了一眼就把那套所谓的衣服在掌心里团成了一个小球，「你……」 莱芙脑补了一下自?己?穿着这身衣服的场景，实在相当?不?雅。 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 她虽然?没来?得及谈恋爱就玩游戏猝死了，但也并不?是对什么?都一无所知的纯真少女。穿着这种衣服, 即便是去游泳也嫌露点,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什么?正经场合。 这个世界分?明要比原先那个世界保守多了，莱芙真搞不?懂娜提雅维达是如?何无师自?通地弄出这种东西来?的。 这魔龙, 莫非是变态吗？ ——不?，也许是她误解了。 在知道了娜提雅维达对她有某种奇怪念头之后，莱芙发觉自?己?总是爱往别处想，有时候确实是她想多了。 如?果娜提亚维达没那个意?思，岂不?是她自?作?多情？ 也许……这只是和龙革鞘配套的某种护具。再回忆一下娜提雅维达刚才的形容, 「刀砍不?破，火烧不?坏」，这分?明就是对厉害的护具的形容。 没错, 就是这样。 莱芙又展开了那皱巴巴的一团黑色来?，用审视着护具的目光看了几遍。 防护的面积不?足，无法保护四肢和腹部。 护住了胸口要害, 虽然?在胸口也只有细细的一条, 但是胜在材料出众。 「谢谢你的礼物, 」莱芙拉扯那片小布料，试图让它变得更大一点，「我收下了。」 「骑士小姐爱不?释手，那就好。」娜提雅维达笑着说, 「其实在骑士小姐穿上这身白毛衣之后不?久，我就做好了这身衣服准备送给您了, 只是苦于找不?到好的时机。既然?是生日，正好便送给您。」 游巫和麦德拉已经熟了，小人?凑在游巫的耳朵边说话。 「这件护具，确实不?错。」莱芙硬着头皮说完，正要把那件小衣服收了起来?。 「护具吗，骑士小姐真是单纯得让人?想欺负。就算这能?起护具的作?用，但它也不?止是护具而已……」娜提雅维达的手按在了莱芙抓着小衣服的手上，金色的眸子里漾着笑意?，「现在这种天?气?可不?行，得找一个暖和的日子，星光很漂亮的夜晚，穿着它，只穿着它，走到我身边。」 小人?不?知和游巫说了什么?话，两个人?大笑起来?。一个「嘻嘻」，一个「桀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之间正在发生什么?。 第400页 娜提雅维达没羞没臊，丝毫不?顾忌场合，但是莱芙却没法当?屋子里没有别人?。 对于她和魔龙之间的事，麦德拉是早就知道的，甚至暗下帮着撮合；而麦妮老太?知道生蛋的事，听着娜提雅维达提到什么?皮甲也丝毫不?惊讶，应该早已知道了娜提雅维达的真实身份。 「骑士小姐又分?心了。」娜提雅维达说。 都说出「只穿着它」的话了，莱芙再想误解恐怕也很难，红着脸道：「你……这是骚扰……」 「骑士小姐都要邀请我生蛋了，如?果这都不?算骚扰，」娜提雅维达无辜地说，「送一件衣服怎么?能?算是骚扰呢。」 莱芙如?坐针毡地用毕了午餐，她看着娜提雅维达似乎极想与她单独呆上一段时间，就生蛋一事进行「磋商」。 本想等到明日雪停了之后再进王城，现在莱芙只得同麦妮老太?说，想要尽快去见雪丽女王。麦妮老太?也希望任务早些完成，早些将那个被拐走的小继承人?找回来?，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骑马进了王城。 据说在神官们将圣殿的教化传来?此地之前，这片草原上只有一些分?散的部落而已。其中最?大的一个部落的族长接受了圣殿来?使的加冕，不?过才是百年前的事情而已。那个最?大的部落逐渐吸纳别的部落，继而统一草原为一个国家。 斯莱帕特草原上的国家与草原同名，通常只称草原的名字；而这个国家的王都，则甚至没有一个「某某城」的名字，当?地人?依循别国的惯例称其为王都。 草原上的大部分?百姓都是逐水草而居的，住在可以随拆随建的毡包里面。但是来?自?德亚大陆其余国家的风俗还是影响到了此地的建筑，在大大小小毡包之中，也零散地分?布着一些固定的房屋，建筑形式与大陆北方的房屋相差无几。至于不?需要从事牧业的贵族王族们，则都拥有自?己?的宅邸。 在三人?进入王都之后，毡包的数量就很少了。 「……瞧仔细了，看着这个柜子里面，别眨眼。里头什么?都没有……」进了城门之后，便能?看到有不?少人?被吸引到一处，那一处有魔术师在耍着把戏。 莱芙掌心里正捏着那条黄底红字的腕带，目光扫过戴着厚毡帽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们，试图在某张脸上找到异样之处。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身上，有几粒还撞进了她睁大的眼睛里。 这天?很冷，唿出一口气?就成了雾。 突然?，头上一重。 娜提雅维达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只阔边的毡帽，压在了莱芙的脑袋上。毡帽的外侧被染成姜黄色，内里则是茸茸的毛皮，很快便暖了起来?。 王都内行人?众多，三人?下了马行走，经过了魔术师的摊前。 「……我现在关上了门。在打开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停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柜子里面还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变？您说得对，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 魔术师摊前的观众们开始喝起了倒彩。 莱芙被魔术师的台词吸引，不?由得朝他望了一眼。既然?是魔术，若是真的变出了什么?东西才是应当?的，但是没变出东西来?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说话，倒是少见。 那魔术师看起来?四十几岁，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走动吆喝的时候便一瘸一拐的。不?知是被揍了还是摔的时候脸着地，乌青着一只眼圈，腮帮子肿得像是塞了个鸡蛋在里头，但这些倒没有影响他吆喝。 「这柜子没法把东西变出来?，但是能?把东西变走——我要邀请一个人?进这个柜子。」细碎的雪花落在魔术师青青紫紫的脸上，那张脸却上却洋溢着自?信的笑。 莱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孩子举起了胳膊，连叫着「我，我，我，让我来?试试！」 魔术师举着细棒，指向了孩子群中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红帽的小姑娘，你过来?吧。」 「好。」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到柜子边上，从小布兜里掏出了一把铁戈沙币，数了数之后又放回去了一些，「这五个先给你，要是你真能?把我变走了，再给你五个……」 魔术师的选择有他的理?由，这个小姑娘是刚才起闹的几个小孩之中穿戴最?好的，父母给了不?少零用。小孩子的钱最?是好赚，即便不?打赏给他也会很快花在新奇而无用的东西上，在参与了把戏之后没有不?打赏的道理?。 三人?往前走了一段路，那魔术师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关上了柜门之后，魔术师故弄玄虚地在柜子边上走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接着打开柜门。 众人?一阵惊唿。 「真的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 魔术师表演顺利，向围观众人?展示着空空如?也的柜子。怕人?怀疑，还将柜子整个举了起来?，让人?看清了这柜子除了柜门之外并没有另外的开口。 围观者便将一些零碎的戈沙币丢入了他面前的破碗中，破碗里很快聚集起了一小堆铁戈沙币，全部都是铁戈沙币，找不?出一枚铜戈沙币来?。 刚才走过了牵着马的三人?，其中一个老太?，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那个老太?长了一张吓人?的脸，又一副邪气?的打扮，分?走了魔术师观众的注意?力。其中有几个年纪小的，看到了老太?那张脸，又被老太?拿着绿眼睛一瞧，便吓得哭了鼻子，偏生那老太?不?以为忤，看到小孩哭泣反倒很开心，还从兜里取了一把糖出来?，撒到了几个小孩的脚边。那几个小孩见了那些糖果，比看到狮子老虎还要吓得厉害，哭得更是响亮了。 第401页 就连魔术师也在表演之余被那老太?吸引了注意?，好在他技巧成熟，没有因为分?心而在将人?从柜子里变走的时候导致意?外，魔术的结果还是成功的，而那老太?也走远了。 在他表演成功后，和老太?同路的那个戴着姜黄色阔边毡帽的姑娘没有回头，手一扬，向他丢来?一个东西，「当?啷」一声脆响，正巧落在破碗里头。 是一个银戈沙币。一个银戈沙币顶得上六枚铜戈沙币，或者六十枚铁戈沙币。而两三枚银戈沙币就能?买上一只羊羔。能?得到铜戈沙币的日子已经算是稀罕了，至于银戈沙币就更稀罕了。 魔术师向她脱帽致意?：「谢谢姑娘打赏。」 莱芙听着身后响起的一连串儿童的哭泣声，心情颇为复杂。对于年纪可以做自?己?奶奶、又将要成为暂时同伴的麦妮，她不?想表现得太?害怕，一来?不?礼貌，二来?也怕麦妮伤心。但是害怕是藏不?住的，在毡包里看着麦妮间或投来?的探寻目光，仿佛在问?她「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莱芙甚至为了自?己?以貌取人?而颇有罪恶感。 在发现害怕麦妮老太?的人?占了多数，莱芙的罪恶感少了一半。大人?掩藏得好一些，顶多只是迴避；小孩子则用哭泣来?表现恐惧。 麦妮老太?还在笑嘻嘻地给小孩子发糖。 莱芙几乎要同情起这个老人?家了，她看起来?很喜欢小孩，但是小孩因为她长得吓人?便怕她。 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变幻莫测的神情，猜中了后者好懂的心思，掩唇笑了起来?。 「别急，你也有。」麦妮老太?一回头，将一粒糖塞到了莱芙手里，看到莱芙大惊失色的的样子，露出不?见眼也不?见牙的笑。她乐得直开怀，没有丝毫没冒犯到，似乎还极为愉悦。 「麦妮奶奶，您来?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110章 叫住他?们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 她穿着?与城门口维持秩序的卫士差不多的服饰，头戴毡帽，头髮便藏在毡帽里, 身着?紧身的皮毛衣服，脚踩皮靴, 看着?颇为利落清爽。 她是大祭司身边的使女, 之前见过麦妮几次。大祭司的这位远方亲戚十?足显眼?，见过一回?便令人印象深刻。使女在和麦妮招唿过后, 接着?便向麦妮身后的两个姑娘点头致意：「这就是您说的，来帮着?找人的两位吧。」 莱芙手里握着?那粒麦妮老?太塞给?她的糖果，却不知道这裹着?糖的干叶子一拆开，里头会是什么巫药，真想学着?身后那群小?孩一般扔在地上。 「想吃就吃吧。」娜提雅维达靠在莱芙耳边, 嘴唇微动，「从麦妮那儿能不费代价拿到的，也就只有这种糖果了。里头是真的糖, 没有害处的。」 娜提雅维达的声音很轻，年轻的使女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反倒是麦妮老?太耳朵比起年轻人还要灵光, 用手指指嘴, 沖莱芙比划出一个吃糖的姿势。 麦妮扭头对使女说：「是雪丽派你来的, 她现在在哪儿？」 「这，大祭司很忙。」使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她从百忙之中挤出了时间……咳，大祭司一定要我这么同你们说, 其实?我已经等了许久了……总之，你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她。」 使女说着?带着?三人向大祭司所在之处走去, 经过了许多与北方诸国类似的房屋，接着?便来到一个宽阔的广场。在广场的北端，有几座大毡包。 「穿过广场就到了。」使女带着?三人向北走去，到了最大的一个毡包前。 她让三人先?在毡包外等候，接着?上前，对着?守在门口的与她打扮相似的卫士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三人，道：「她们是来见大祭司的。」 雪丽既为先?王王后，又是辅佐继承人的摄政女王，但?是大祭司的身份显然比前两个身份更加重要。在黛博拉大人给?莱芙那封介绍任务的信中，倒是按照惯例将?雪丽称为女王。但?是莱芙到了草原之后也打听?过，倒是有许多人不知道「女王」为何许物，只知有大祭司的。 经过通传，又过了一会儿，那个比起宫殿也小?不了多少的毡包门终于?打开了，三人进去，见到大祭司之后按照当地的规矩行礼。 雪丽大祭司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岁月还来不及在她脸上留下沟沟壑壑的痕迹，只将?她的眉眼?染上一层成熟的风韵。 莱芙只瞧了一眼?便松了一口气，这位大祭司虽然威严，却一点也不像麦妮老?太那般吓人。 大祭司的头髮藏在蓝金色纹的祭司冠冕之下，一双犀利的绿眼?睛与麦妮老?太如出一辙。金色的内袍盖住手腕脚踝，内袍之外的还有一层蓝袍，蓝袍稍短，手臂上只到肘部，腿上则只覆盖到膝盖部位。胸前戴着?一组方形片状的宝石做成的胸牌，三横三纵，共有九片。蓝色外袍的下摆处还有一些繁复的装饰。 这套装束不会是便服，倒像是要去参加什么仪式似的，大祭司看起来的确很忙。果然，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有一个身着?礼服的女人进来，在大祭司耳边说了些什么，大祭司留下一句「稍等」，便跟着?她离开了毡包。 莱芙打量着?毡包内部。这个毡包很是宽敞。入门之后能看到一条蓝色的地毯，站在地毯上往后看，门的两边放着?一共八把椅子，不用的时候堆叠在一起，省下许多空间。往前看，两侧的木架上摆着?许多羊皮捲轴。两边木架前各有一个取暖的火炉。中间是一桌一椅，桌上有鹅毛笔和墨水，是处理公务的地方。桌椅和木架之后有一层毡帘，毡帘将?毡包一分为二，看不到毡帘之后的东西，但?莱芙猜测毡包后是生活区。 第402页 仅仅在莱芙能看到那半边，到处都有毡包主人留下的痕迹，雪丽大祭司似乎便工作生活在此。 这个地方如果比照着?莱芙之前去过的国家的宫殿，实?在简朴得过分，甚至还及不上城中有些贵族人家仿照北方建造的房屋阔气。 麦妮老?太算是大祭司的长辈，丝毫不在对方的地盘上客气，还不等人邀请，便从门边拖了把椅子坐下了。 使女指挥着?人从门边另取两把椅子摆好，又摆上了一只小?几，取出了一些食物给?她们享用。 莱芙刚吃过午餐，看到面包、乳酪等并没有什么食慾。等到使女捧着?一个银壶出来的时候，却不由得鼻子一动。 ——这熟悉的味道，不会是她以为的那种东西吧。 使女将?银壶里的液体?倒在了莱芙面前的杯中，是牛奶，但?不完全是牛奶，略带焦黄色。不知加了什么东西一起熬煮过，在奶味之外还有一股子苦香。 一等使女走开了，麦德拉便两只手撑在杯子边沿上，脑袋倒栽进杯子，勐吸了一口，抬头对着?莱芙说：「这东西的味道，妙啊！」 莱芙将?手伸向杯子。 很快，毡帘被掀开了，一小?阵冷风颳了进来。 「你是娜提雅维达，你是莱芙。啊，就是莱芙·白……」大祭司很快去而?復返，在提到莱芙的时候，语气异样。一边说着?，一边进屋来，指着?挂在杯口、一圈奶鬍子的红衣小?人，「这个小?东西是……」 使女看着?雪丽大祭司指向了杯口，并没有注意到杯子里的液体?已经浅下一层来，见屋内众人闻言都盯着?那个杯子，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实?在摸不着?头脑。 这屋里看不到麦德拉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啊，您能看得到？」莱芙忙把伸向杯子的手缩了回?来，回?头一看，见大祭司两边的脸上比刚才出去的时候多了一点东西，用油彩在额头和两侧脸颊上添了彩绘。 莱芙知道动物、魔兽、或是吃了魔兽晶核的人类能看到麦德拉，三者中各举一个例子，就是莉莉、娜提雅维达和利安德尔先?生。至于?能看到麦德拉的人类，莱芙一开始以为只有自己一个，直到她遇上麦妮老?太。麦妮老?太的模样太过吓人，以至于?莱芙居然忽略了这一点，现在雪丽大祭司居然也能看到，莱芙猜测有巫师血统的一类人也能看到麦德拉。至于?麦德拉为何能产生这种有些人能看到、有些人则看不到的性状，莱芙到现在都无法理解。 麦德拉一仰脖子，欢快地向雪丽大祭司打着?招唿，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夸奖这里的食物美味。 「这样显眼?，很难看不到吧。」雪丽大祭司微微笑着?说，「还没见过这样子的小?东西，不过非凡的人就应该有非凡的东西。」 直到听?到了麦德拉得意洋洋的嘻嘻笑声，莱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雪丽大祭司借着?夸奖麦德拉的名义，实?则是在夸奖自己，不由得烧红了脸。接着?又很疑惑，为何远居大陆西南边的大草原上的祭司，竟然也会听?闻她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名字？ 「我们来此是为了帮尊驾找回?养女伊莱娜，」娜提雅维达说，「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还不足以让我们确定她的位置。」 「哦，伊莱娜。」雪丽大祭司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提起这个名字就让我头痛。她总是调皮惹祸，惹人生气，还闹着?要出走。这一回?在外吃了亏，也算是给?她长点教训。麦妮奶奶，还有你娜提雅维达，尤其是还有大名鼎鼎的莱芙·白在，她一定会很快脱险的，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走到了处理公务的桌前，大祭司取出一根手杖。那手杖由黄金制作，在手杖顶端镶嵌着?蓝宝石，手杖有小?儿手臂粗细，若是竖着?放，比起惯常使用的书桌饭桌的高度高不了多少，在身形高挑的雪丽大祭司手中，显得有些短。 「小?孩走丢这桩小?事实?在不值得太费心思，若非在伊莱娜离开之后又有诸多类似的事件发生，也不会来劳烦诸位了。」大祭司揉了揉眉心，提着?手杖便往门口走去，「我还有事要忙，实?在抽不开身。一会儿会有人来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你们的。」指了指使女，「她会带着?你们去住处，到了明日你们就出发吧，或者后日也行。」 麦德拉又夸了句食物。 雪丽大祭司对小?人倒是很温和，笑了笑吩咐说：「再给?几位依样准备一份，都送到住处去。」接着?便离开了。 使女给?三人安排的房子是北部风格的房屋，里面的陈设也同北部类似，想是照顾到三人的生活习惯。 屋子里的壁炉早已提前点上了，暖和得有如春天，莱芙恨不得立刻便把一身碍事的厚衣服给?脱了。 使女指挥人将?放着?食物的几个餐盘送了进来，莱芙见那银壶放在桌上，早忍不住想要尝尝，听?到娜提雅维达的轻笑声，这才意识到这魔龙已经找了把舒服的椅子坐下了，并不想要很快从她的房间出去。 而?打扮吓人的麦妮老?太，早已去了自己的房间。 莱芙忙问正准备要出去的使女：「给?我们安排了几间屋子？」 「有三间。」使女不解地看了看屋内的两人。她其实?早有疑惑，三人看着?远道而?来，风尘僕僕，但?是几乎没有什么行李。使女还以为，她们的行李也像是雪丽大祭司口中的那个「小?东西」那样是她看不见的，便说，「是我考虑不周，如果还有别的物品需要放置，可?以再多准备一间屋子。」 第403页 「不必了，有三间……」莱芙看着?丝毫不想动的魔龙，又强调了一遍「三间」，「……就够了——没什么事了，您走吧。」 使女点点头，从门口出去，接着?关上了门。 麦德拉的眼?睛滴熘熘地转了几圈，抱着?莱芙的袖子说：「我也想有自己的房间，也要暖暖和和的，第三间就让我住吧。」 莱芙料到麦德拉是要临阵脱逃的，于?是早就将?她捏在掌心里了。她无法指望麦妮老?太能为她挡着?娜提雅维达，莱芙甚至隐隐约约觉得麦妮老?太和娜提雅维达之间似乎有着?一些她所不知道的联繫，一游巫一魔龙偶尔交错的目光中还能品出几分狼狈为奸的味道来。 莱芙可?一点也不想与魔龙单独相处，只得抓住了麦德拉。想着?即便是魔龙再没羞没臊，总不至于?在还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 娜提雅维达起身，向她靠近：「真奇怪，骑士小?姐可?不像是逃避现实?的人，怎么这回?倒显得这般畏畏缩缩，不敢面对我了？」 莱芙的手指越捏越紧。 「我，我快要窒息了……」麦德拉气若游丝地哼哼。 莱芙闻声，手指松开一点。由于?紧张，掌心里出了汗，小?人滑熘熘的，准备钻出来。 「只要能给?我一点点时间就好了，您不必这么紧张地要逃。」娜提雅维达牵起莱芙的另一只手，「我很快的。」 「很……快……？」莱芙面容扭曲，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单词来。 什么叫很快？ 掌心里的汗更多了，麦德拉缩着?身子，推推挤挤，终于?从莱芙的掌心里滑了出来，一落到地上，便像踩着?轮子似的到了门口。 「咦，」娜提雅维达俯身，几乎要与莱芙鼻间相触，一股清甜的柠檬草气味扑面而?来，「骑士小?姐脸红了，在想什么坏事呢？」 「我没想。」莱芙忙反驳道。 「还没说是什么坏事，骑士小?姐就说自己没想了。」娜提雅维达说，「看来骑士小?姐懂得很多呢。不过要想做您期待的事情，不能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吧。」 「……我真的没。」莱芙的另一只手摸到了刀柄，心说与其这般试探，还不如打一场干脆。 「别急，我只是想要给?您这个东西。」娜提雅维达捏了捏莱芙的手指，接着?将?一个圆滚滚的带着?体?温的东西放到了莱芙的掌心，「就是这么快，您不需要躲。」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尝试解释一下这颗蛋的科学来歷，很科学，实操性很强……（别想污 第111章 这种触感, 这种形状…… 莱芙实际上已经猜到了?娜提雅维达刚放进她掌心里的东西是?什么?。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就是?那个东西，但是?理智还想?挣扎一下。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将手?移开, 微笑着立在一边，等待着莱芙的反应, 「如果您有什么?想?问的, 就趁现在问吧。」 门突然动了?一下，娜提雅维达朝门口瞥了?一眼, 不甚在意。 「这……这个……」莱芙缓缓地低下头去，由?于实在是?太震惊了?，动作僵硬得实在不像样子。 她的手?在发抖，只好再加上一只手?，着急忙慌地将掌心中黑黢黢的东西捧起来。她还是?无法控制住手?的动作, 两只手?交叠起来，依旧没有停止抖动，烤牛肉的厨师在抖着手?腕向?牛身上撒调料的时候都不一定有她抖得厉害。 莱芙求救一般地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 眼神?里似乎在说，对于她掌心里的东西，娜提雅维达至少也该负起一半的责任来, 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捧着。 谁知娜提雅维达居然耸了?耸肩, 非但没有接过, 居然还后退了?一步。 莱芙生怕那东西一不小心落在地上便碎了?，不敢说话，连喘气也不敢，一步一步地往边上的桌子挪去, 好不容易挪到了?目的地，踢开椅子坐下, 小心翼翼地把掌心里的东西放在了?垫着软巾的一个食盘里。食盘周围有一圈拦着，那东西不容易滚出去。莱芙这才吁出一口气，双手?依旧在发抖，只是?终于没抖得这么?厉害了?。 她打量着娜提雅维达刚才硬塞给她的东西。圆圆的，一头尖一头钝，比普通的鸡蛋大?一点，没大?上多少，但是?没有一般的鸭蛋大?。可能是?一只偏大?的鸡蛋，或是?一只偏大?的鸭蛋，总之介于鸡蛋和鸭蛋之间。摸上去很光滑，光泽同龙革差不多。颜色是?黑的，在壁炉的火光照耀之下，透着隐隐红光。 暂时能够确定，这是?一枚蛋。 莱芙伸出食指，用指腹轻触了?一下蛋壳。顿时一股轻微的但是?确实存在的麻酥酥的感觉从食指的指腹传来，这枚蛋似乎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而且和莱芙之间有着某种感应。刚才莱芙之所以会握不稳这枚蛋，也不全是?因为紧张，也有这种感应的影响。莱芙将掌心贴到了?蛋壳上，顿时麻酥酥的感觉更强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这个黑蛋里头像是?有个小东西在挣扎动弹着，连忙缩回了?手?。 望向?娜提雅维达，莱芙故作镇定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骑士小姐是?明知故问了?。」娜提雅维达勾着唇，「说来，您可能被吓到了?吧。我擅自给您生了?个蛋。」 第404页 「我……你……」莱芙过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语序，「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情怎……怎么?个『擅自』法——别?拿一个染了?色的鸡蛋来煳弄我。」 「不是?哦。」娜提雅维达道。 「那就是?鸭蛋，再不成就是?别?的什么?蛋，这总不会是?……」莱芙终于理解了?那些贵族妇女身边的僕妇为何总是?要?带着一瓶嗅盐来预防女主人晕倒了?，受了?太大?惊吓之后确实容易眼前?发黑，她现在生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也会晕厥在此处，她不想?说出「龙蛋」这个短语，「……你的原身这么?大?，这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小……」 「您如果实在不信，我现在再努力?一下，」娜提雅维达淡然地提议道，「当面给再给您生几个出来，您比较一下大?小，怎么?样？」 「……你试……」莱芙几乎要?脱口而出「你试试看」。这魔龙到底把生蛋当成了?什么?，居然说「努力?一下」，这是?努力?就能随便做到的事情吗？即便能做到，一言不合便要?生蛋证明，这也未免太随意了?。不过这魔龙的所作所为一向?没有常理可循，说生便要?生。一个蛋就已经够折腾人了?，如果生了?一窝简直不能想?象，莱芙忙说，「……试都不用试，我相信你！」 娜提雅维达在莱芙对面落座，被后者?的反应逗笑了?。 「等等，排卵，排卵期……这是?未受精卵，对不对？」莱芙不是?那么?容易便放弃常识的人，想?到娜提雅维达可能没听过未受精卵这个词，便继续说，「我小时候养过鸡鸭，就算是?没有公鸡公鸭，母鸡母鸭还是?会按时生蛋的。只是?这样的蛋，孵不出来！」 「孵得出来。」娜提雅维达打破了?莱芙的自我安慰，「你将魔龙也想?象成了?定期排卵的可怜小禽了?吗？我族向?来可以自行控制这一切，只有在想?生的时候才能生……」 「就算能孵出来，这个龙……蛋也一定和我没有关系……」莱芙被娜提雅维达逼得步步紧退，终究还是?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她在上一世出了?车祸之后便不肯去学校了?，好在姐姐硬逼着她，让她跟上同龄人的学习进度。一开始自己教，在工作之后便为她找了?补习老师。所以莱芙虽然没在学校里呆上几年，高中生物?知识学得还算扎实。即便在这个世界呆了?有十七年之久，有些东西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但是?她还记得减数分裂和有性生殖过程的图该怎么?画，记得物?种之间有生殖隔离。 在这个魔幻的世界，就算不考虑生殖隔离罢。她深知自己没有那个功能，就算有那个功能，也没有做过什么?可以让未受精卵变成受精卵的事情。 虽然玻莉斯公主想?要?与女扮男装的特尼王子生孩子，但是?一来玻莉斯公主是?植物?，与动物?不同；二来需要?特尼王子配合；三来至今莱芙还没有听到这一对怀孕的消息传来，于是?对同性生子这件事的可行性，她依旧抱有相当的怀疑态度。 「您这是?什么?意思？」娜提雅维达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是?委屈和恼怒，「骑士小姐难道认为魔龙的感情这么?容易得到吗？您说这不是?您和我的骨肉，岂不是?在说，我随随便便地给别?人生了?孩子，然后来让您做冤大?头吗？」 在那一瞬间，莱芙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负心渣男。渴望恋情的姑娘总是?爱听这类故事，可怜的女主人公怀孕了?，但是?男主人公说孩子不是?自己的。有的是?因为遭到奸人陷害，所以男主人公怀疑女主人公的贞操；有的是?因为男主人公不想?负责，始乱终弃……莱芙并不喜欢这种故事，但是?耐不住在埃得村的时候，总是?有人讲给她听，为那个受了?冤枉的女主人公掬了?一把伤心泪。 现在，这个可怜女主人公的形象，瞬间就和娜提雅维达重合了?。 「我……总之，我是?不会要?这个龙蛋的……」莱芙也站了?起来，她明明应该更加理直气壮一些的，但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在扮演一个负心的坏角，她拿起那个龙蛋，要?递给娜提雅维达，「你拿回去，要?不我做成煎蛋，还要?和洋葱一起炒……」 娜提雅维达一双金色的眸子凝望着莱芙，眼中闪烁着水泽。在转过身的瞬间，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过白皙的脸颊，悄无声息地从空中落下。 「总之，这是?你我的骨肉。」娜提雅维达也不抹泪，但是?语气中分明已经有些哽咽了?，「骑士小姐，您得好好想?想?，该如何为我和我们?的女儿负责，您得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下一次同我说话之前?，我希望您已经考虑清楚了?，否则……」 「不用考虑，我做成蛋糕，做成水蒸蛋，腌成咸蛋，腌成松花皮蛋……我能想?出一百种方法来吃它?，但是?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我接受它?的……娜提雅维达，你回来……」 门关上了?，娜提雅维达消失在门后。 莱芙愣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把蛋放回了?食盘中的原位，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在桌边坐下了?。 她嘴上说着不信，实际上已经信了?大?半。这枚蛋似乎还没有什么?生命的迹象，但是?莱芙总觉得它?似乎能听到什么?。不知为何，她甚至能从这枚蛋上感觉到一种亲昵——她一定是?疯了?。 第405页 「哇哦。」门小小地开了?一条缝，麦德拉去而復返，抱胸站着，蹦了?几下便到了?桌上，趴在桌上凝视着黑蛋，「这就是?传说中的龙蛋吗？这圆润的形状，比作深海明珠也不过分；这通身高贵的气质，一看便非凡品；这颜色，这黑，竟是?五彩斑斓，五光十色……」 「住嘴。」莱芙一伸手?，掐住了?小人的后颈。 「我尊敬的主人，」麦德拉前?所未有地恭敬，「您打算怎么?处理这颗无与伦比的蛋呢？」 莱芙气极，正要?对麦德拉说什么?，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问道：「是?谁？」 「是?大?祭司派来的人。他是?伊莱娜失踪之前?最后见到她的人之一，对于伊莱娜的情况知道得最多。」是?刚才见过的那个使女的声音，「您现在方便出来吗？」 「稍等一会儿。」莱芙心道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过来。她看了?一眼龙蛋，又瞪了?一眼麦德拉，警告说，「你给我好好等着，呆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说着将红色小人放在了?龙蛋边上。 莱芙将刚刚取下来的砍刀挂到了?背上，向?门口走?去。 从莱芙站着的位置到门口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她才刚刚背转过身子，就开始有些不放心了?。才走?了?三步，不由?得又折回到了?桌前?。 「我敬爱的主人怎么?又回来了?？」麦德拉整个身体都贴在龙蛋上，想?来是?对龙蛋格外爱护。麦德拉虽然看着小一些，但是?许多次都助莱芙摆脱危险，实力?不低。况且这个小人又与魔龙关系匪浅。莱芙又想?到刚才麦德拉进门的时候对龙蛋的一顿夸赞，现在则一副护着龙蛋的模样，想?来不需要?她叮嘱，也会照顾好龙蛋的。 「饿了?。」莱芙随手?抓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也没说什么?，便向?门口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负心骑士·魔龙带球跑》（误） 第112章 莱芙在关门?之前, 听到麦德拉捧着龙蛋响亮地亲了一?口，还深情地说?了一?句「宝贝，我的宝贝」, 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心说?这小人想要讨魔龙欢心，也实?在不需要在魔龙不在场的时候这般认真地表忠心。 若是旁人有不知道的, 看到小人这么喜欢这颗蛋, 指不定还要以为这龙蛋是麦德拉和娜提雅维达生出来的。 莱芙彻底放心了，在她短暂离开?的过程中, 小人会好好守护这颗蛋的。 「您这边请。」使女疑惑地看着莱芙，她和这位骑士姑娘上一?回见面，不过在片刻之前。但是只过了这么点时间，骑士姑娘就像是经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似乎彻底变了一?个人。 片刻之前的莱芙, 不苟言笑，颇为腼腆，一?双黑色眼睛在看人的时候很专注, 显得待人真诚，相当可靠，值得信任。但是现在, 骑士姑娘一?路上则频频走?神, 眼神飘忽, 一?忽儿露出笑，似是想起?有趣的事；一?忽儿又咬牙切齿，像是和谁有深仇大恨似的。 莱芙在差点撞到一?根廊柱，被使女提醒了之后, 这才如梦方醒，晃了晃脑袋把?杂乱的思绪晃出去。 任谁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孩子之后, 恐怕都?会和她一?样手足无措——虽然她的这个孩子现在只是一?个蛋。 一?个本该在游戏剧情一?开?始就死在新手村口的非玩家角色，居然同主人公生了一?个蛋。 莱芙一?向告诫自己不要与游戏中的角色产生过度的感情，但是那?条她一?直扬言要杀而至今未遂的魔龙，居然确实?创造了一?个有莱芙一?半遗传物质的蛋。 莱芙摇摇头。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满脑子都?只剩下蛋了。 她还有任务在身，是的，任务。 使女忍不住又看了莱芙一?眼，见后者又恢復了那?副专注而沉稳的样子，不由得颇为讶异。 莱芙跟着使女走?了一?段路之后，便看到了麦妮老太和娜提雅维达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她几乎忘记了去怕那?个穿着黑袍的老妇，一?双眼睛只注意到穿着白袍的年轻女子。 慢慢走?近。 娜提雅维达给她留下一?个龙蛋，就被她给气走?了，才过了没一?会儿，就又见上了面。莱芙不知道娜提雅维达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表现，是像曾经那?样很快便消气了，凑到她跟前来，还是继续保持冷漠。莱芙也不知道自己期待哪一?种?反应；她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娜提雅维达。于是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简直可以说?是蹑手蹑脚了。 「哎呀，是小莱芙来了。」麦妮老太的耳朵格外?灵光，一?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 娜提雅维达这才缓缓地侧过头来，目光轻轻地在莱芙脸上落了落，接着就像风吹麦田一?样很快离开?了。 在娜提雅维达看过来的时候，莱芙整个人都?揪紧了，但是在发现娜提雅维达似乎不怎么注意自己的时候，她又觉得空落落的。 被魔龙视而不见的待遇，莱芙还是第一?次尝到。 有点苦，有点涩，又有点酸。 莱芙一?向是很坚定的，做出的决定少有后悔。她对魔龙的态度也是一?以贯之的，打从莱芙知道那?个被她救下来的白衣少女的真实?身份起?，她就决定要屠龙，这个念头受到了无数次的考验，却依然坚-挺。 第406页 然而她现在却在反思，自己刚才对魔龙说?的话，是不是确实?有些过分了？ 她是不是，真的惹魔龙生气了？ 莱芙自觉先?前也对魔龙做过许多事情，这些事情如果?放在同类身上，可以说?是很过分的。娜提雅维达一?直没有在意，因为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但是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日积月累总会有一?些重量，也许今天莱芙说?的话，就是压在她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娜提雅维达，终于受不了，对她生气，对她失望了吗？ 其实?对她生气失望也不错，她俩註定了要你?死我活，关系本就不应当太和睦。如果?魔龙在一?开?始就对莱芙採取不理不睬的态度，也许莱芙会觉得轻松很多。 不过在加上一?个龙蛋之后，原本简明的事态就开?始复杂化了…… -- 已经接近日暮时分，雪早就停了。 在没有人践踏的地方，积下浅浅的一?层白；而在街道上，已经看不到雪落过的痕迹。 使女带着三?人来到一?个小巷口，一?个络腮鬍的粗壮男人在前头等着。男人也是一?副卫士的打扮。戴着毡帽，头髮一?丝不露，身着紧身皮毛衣服，脚上是皮靴——守城的卫士，在街上巡逻的官兵，还有大祭司身边的使女，无论?男女，无论?职位高?低，实?际上都?是一?副差不多的打扮，除了服装尺寸上的差异，外?乡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卫士先?看到的是娜提雅维达，不由得目露惊艷。他住在斯莱帕特草原最繁华的王都?，当然见过许多艷名远播的贵夫人，也见过不少身份高?贵的外?邦贵族小姐，但在这些人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及得上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分毫的。正在心猿意马之时，却见白衣女子身后露出了麦妮老太的脸。 三?十几岁的男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孩子般的恐惧。 麦妮老太「桀桀」笑着，剥开?了一?粒糖，硬塞到了卫士嘴里。 莱芙看着卫士露出吃了苍蝇的神情，接着硬生生地将糖咽了下去，不由得略感同情。 从卫士所站的位置看出去，正好能看到莱芙等人白天所经过的一?条街道。 四处飘散着食物的香味，多数人已经回到了家里吃晚餐，街上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 失去了观众的魔术师正要收摊回家。他为了表演准备的东西很少，不过是一?个大柜子，一?块布，一?根细棒，一?只破碗而已。他先?将破碗里的所有戈沙币倒到了腰间挂着的褡裢里，接着把?破碗在衣服上擦了擦，也塞到了褡裢之中。用布块裹着魔术棒，整个丢到了大柜子里，接着魔术师矮下身子，扛起?那?个一?人高?的大柜子，往对面的一?条小巷里走?去。 魔术师鼻青眼乌，腮帮子肿着，两条腿长短不一?，佝偻着背，在暮色中独自背着大柜子回家，一?瘸一?拐的，显得颇为凄凉。一?阵风吹过，将他的帽子颳走?了，露出了一?头花白的凌乱棕发。旁边开?肉铺的一?个壮妇人给他捡回帽子来戴上，接着让丈夫来帮这个可怜的魔术师搬东西，魔术师连声拒绝了，继续一?瘸一?拐地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卫士指着魔术师说?：「就是这个人。」 「小莱芙白天还给了他打赏。」麦妮老太阴测测地说?，「足足一?个银戈沙币呢。「 「这，是的……」莱芙之所以打赏，自然不是因为惊嘆于大变活人的把?戏。且不论?她在上辈子见识过许多更加惊人的魔术，在这个有魔法有超自然现象的世界，魔术顶多算是对于魔法、对于超自然现象的模仿而已。对于已经见识过真傢伙的人，模仿品就丝毫不值得一?提了。 如果?是几个月前，莱芙也许不会这么做。但是到了现在，对于这个世界上的非玩家角色，哪怕是与任务无关的，莱芙已经越来越将他们当成真正的人看待了。如果?是四肢俱全、身体健康却求人施捨的乞丐，莱芙连一?分钱也不会给；但是这个魔术师身有残疾、又受了伤，莱芙想着他讨生活不易，又确实?有真本事，这才给了他打赏的。 谁知道她随手给了打赏的人，居然也与任务有关，不知道这算是倒霉还算是运气。 「伊莱娜殿下的失踪和魔术师有关吗？难道是他拐走?的不成？」莱芙问。 「就是没法确定这一?点，大祭司才让三?位来的。」使女说?，「现在已经有相当的线索指出，伊莱娜殿下还有那?些失踪的贵族少年少女，都?参与过这个魔术师的魔术表演。在魔术过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们了。」 「在白天的时候，魔术师说?过，他的柜子只能将人变消失，而不能变出东西来。这是在明目张胆地说?，被他变走?的孩子都?不会回来吗？」莱芙疑惑道，「既然已经掌握了证据，为什么不逮捕他。」 「不，白天那?个孩子回来了。」娜提雅维达指向街道对面，只见那?个刚刚帮魔术师捡起?了帽子的壮妇人身边，就跟着今天参与过魔术的红帽小姑娘，两人应当是母女关系。 「这正是关节所在。」卫士说?，「我们抓过他。但是魔术师声称他的柜子变走?的小孩会随机出现在三?处地方，我们派人守在那?三?处地方，无论?试验多少次，孩子们都?会回来的。而事实?上，参与他的魔术的大部分孩子都?回来了。而且每次在我们监视他的时候，他变走?的孩子都?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回家。可惜等到我们监视上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除了伊莱娜殿下之外?，城中已经有许多孩子失踪了。」 第407页 魔术师背着大柜子，消瘦的身影逐渐消失于四人的视野之外?。 「他脸上和身上的伤口正是那?些失踪孩子的父母派人打的，这几个月新伤接着旧伤，就没有断过。虽然我们几乎能确定这些孩子都?是他带走?的，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不管怎么逼问，魔术师都?声称自己完全清白。再加上，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孩子消失了，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也意味着完全断了线索。」卫士说?，「于是这一?个月以来，我们刻意放松了监管，到后来甚至撤除了监管。自然，我们提醒过王都?中的贵族们，不要让孩子去观看魔术、参与魔术。」 「也就是说?，你?们想要用平民家的孩子当香饵，」娜提雅维达乜了卫士一?眼，「希望魔术师放松警惕，再次行动起?来了？」 第113章 「不是这样的, 之所以不将?消息传给平民，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而且平民的孩子确实没有失踪过。」卫士没有细想过这种做法?的原因, 他只是按照吩咐做事，此时也照搬了长官的说辞, 「魔术师要的只是贵族家的少男少女。」 「哦, 」娜提雅维达说，「你?们抛出的香饵失效了, 所以得出了这个结论?。」 卫士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莱芙揉了揉眉心，心想娜提雅维达今天说话，似乎格外不留情面。 使女说：「其?实一开始抓人的时候动静闹得很大, 在平民之间?早有消息传过去了，但是认识魔术师的人都不相信。提姆……那个男人名叫提姆·卡拉米，他身世可怜, 人品却是一贯的有口皆碑。原本他是一个好猎手，但是几?年前?出了一场意外，他的腿被?狼咬断了, 不仅再也骑不了马, 从此他见了野兽就害怕, 连给人看着牧场也不敢了。他的妻子女儿在他断了腿之后也染病去世了，为?了给她们看病，提姆几?乎用尽家财，最后只留下了一座空房子。 「在他发生意外之前?, 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老好人，总是接济有困难的邻里。在意外发生之后, 他也没有向之前?接济过的人追讨旧债，而是自己学?了点把戏来餬口。去抓人的时候，我也在场，有好多人肯为?他作?保，说他一向喜欢孩子，决不可能?做出拐孩子的坏事来。这不，他才被?放出来三个月，脱离监视也才一个月而已?，他身边的人早就完全打消了对他的怀疑，要是别人提起，还会替他辩解。」 麦妮老太突然道：「说说伊莱娜失踪的那一天罢。」 「是。」卫士说，「伊莱娜殿下她，她在失踪之前?，连着好几?天，都……来看魔术师的表演。那是约莫三个半月多之前?的事了。她是跟着玩伴一道来的。伊莱娜殿下的同伴们都很喜欢魔术师的把戏，倒不是因为?把戏神奇，主要是因为?魔术师待人亲切，说话风趣。即便魔术师每天都变一样的把戏，也让人乐意看。有一天，这位魔术师的名声终于传到伊莱娜殿下的耳朵里，她便让玩伴带她过来瞧热闹。接着……」 「唉。」麦妮老太嘆了一口气，「伊莱娜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傢伙。只要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弄出些事端出来；即便是再好脾气的人，在见了她之后，总是要被?惹生气的。我这老婆子见了她，都招架不住……」 莱芙疑惑地望向麦妮老太，心道麦妮老太可算是人见人怕的存在了，她也招架不住的人，又会是怎样的角色？ 「咳，」卫士不敢像麦妮老太一样评价将?来的继承人，但是对后者?的话，确实找不到地方可以反驳，「伊莱娜殿下相当聪明，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对魔术师的戏法?啧啧称奇。第二天又来一次，看到魔术师表演了同样的把戏，很快便瞧出了破绽，她当众指了出来，让魔术师非常尴尬——当时这位魔术师还没有那个神奇的可以将?人变走的柜子，他只会几?手小把戏，实际上只要是看了许多遍的人，都能?看出破绽来，只不过伊莱娜殿下格外聪明，也格外爱看人出丑罢了。 「揭穿魔术师的把戏，成了伊莱娜殿下的乐趣，第三天她来了，第四天她也来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把魔术师会的把戏全部拆穿光了。其?实看魔术的人并不想要魔术的真相，只想要乐趣，偏偏伊莱娜殿下不知道。观众们很同情魔术师；伊莱娜殿下的玩伴们也都对她生气，不肯理她了。 「到了第五天，魔术师在出现的时候，多带了一只柜子，他起先?并没有用那只柜子，而是表演起了他第一天曾经表演过的那个把戏——一个已?经被?伊莱娜殿下拆穿过的把戏。接着，伊莱娜殿下当众嘲笑了他，说了许多俏皮话，讽刺他总是在炒冷饭。于是魔术师使用了那个大柜子，表演了新把戏。伊莱娜殿下进了柜子，这次她没有出声嘲讽，也没有拆穿这个把戏，柜子把她变走了。」 「这就是当时发生的事情。」此时夜幕降临，使女挥退了卫士，「伊莱娜殿下就此失踪，再也没有回来。伊莱娜殿下一向喜欢乱跑，再加上在事情发生之前?，她曾经多次扬言要离家出走，所有人都以为?她趁机熘走了。在起先?那几?天，并没有人怀疑到魔术师的头上。直到后来，贵族家的少男少女们在半个月的时间?内接连失踪，仅记录在案的就有十七桩，案件已?经多到不能?用孩子们年少叛逆来解释的程度了。而且桩桩件件都与魔术师有关，这才开始调查他的。到了如今，还是一筹莫展。」 第408页 「离伊莱娜殿下失踪已?经三个半月了，大祭司看起来却并不着急啊。」莱芙想到了她见到雪丽大祭司的场面，大祭司忙着参加仪式，在谈及伊莱娜这个养女的时候，并不怎么关心她的安危，甚至神情之中?颇有厌烦的意思。刚才听了卫士的描述，伊莱娜殿下不像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孩子，这似乎解释了大祭司厌烦的由来。 「这是因为?，」使女拧起了眉头，「大祭司诸事繁忙，并没有时间?照管伊莱娜殿下。若是再过几?个月，伊莱娜殿下还没有回来的话，大祭司以公事为?重，将?要接管第二顺位的继承人……总之，希望诸位尽快找回伊莱娜殿下。」 这么一听，莱芙又觉得这位小继承人虽然行事任性冲动又不讨人喜欢，但也有可怜之处。父母双双去世，养母不关心她，身边的玩伴不喜欢她，现在被?拐走了生死不明，而派人寻找她的人，则早就考虑好了她的替代者?。看似身居高位，实则可有可无。 「这是雪丽同你?说的吧？」麦妮老太突然问。 使女说：「是。」 「果然如此。」麦妮老太笑着摇了摇头。 在使女离开之后，娜提雅维达走在中?间?，莱芙和麦妮老太在两?旁。 莱芙看着娜提雅维达的侧脸，后者?撂下一颗蛋就走了，走之前?还是没有解释清楚。她此时满腹疑问，想要同娜提雅维达好好谈谈，但是娜提雅维达却连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显然是不肯与她谈的。 莱芙刻意避免与娜提雅维达单独相处，这似乎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而已?；现在则完全反过来，倒是娜提雅维达在避着她了。 「娜提雅维达……」莱芙挤出一个笑脸，凑了上去。 娜提雅维达只是冷淡地看了莱芙一眼，接着扯过一旁的麦妮老太挡在了她面前?。 一对上麦妮老太那张皱巴巴的面庞，莱芙的笑容顿时僵硬破碎。 娜提雅维达手一松，接着撇下二人，快步向前?走去。 莱芙来不及迟疑，快步追了上去。 「欸，你?们这是……」麦妮老太脚一踩实地面，见两?人都走得很快，把拐棍往腰间?一别，居然不步不落地跟了上去，丝毫不显出老态。 一路经过的几?户人家正在用餐，看着窗外匆匆走过的三人，还道三个成年人居然学?着孩子在街道上赛跑。 娜提雅维达的步伐终于缓了下来，侧头瞥了焦急的骑士姑娘一眼，接着若无其?事地望向正前?方，嘴角略微勾起。 「唉，说起来。雪丽从小就是一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孩子。小莱芙说她不担心伊莱娜，倒也的确如此。但是伊莱娜从小便是有名的天才，她是斯莱帕特草原各部落选定的第一继承人，将?来要身兼大祭司与女王的职位，雪丽为?了培养她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在乎她？」麦妮老太停顿了一下，将?别在腰间?的拐棍又取下来，拿在手里，又佝偻着背柱拐而行。 莱芙见了老妇柱着拐，一副不便于行的样子，嘴角不由得一抽。 「这么重要的继承人，雪丽付出心血培养的孩子，若非雪丽能?测知伊莱娜确定无疑地活着，也不会找了三个多月没找见，还能?这般淡定。」麦妮老太说着，看了一眼莱芙，又笑了起来，神情有些古怪，「雪丽没有崩溃，也没有放弃寻找，一切都处置得很妥帖。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雪丽的确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似乎伊莱娜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怎么在意，只忙着处理公务而已?。」 「我倒是忘了，」莱芙说，「她是大祭司，又是游巫的亲戚，占卜一个人的吉凶自然不成问题。」 「唉，不过要说起雪丽对伊莱娜的关爱，莱芙你?就是最好的见证。」麦妮老太意味深长地看了莱芙一样。 「我？这能?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您搞错了吧……」莱芙一下子便懵住了，麦妮老太刚才说的话，荒谬程度不亚于那枚突然出现的龙蛋。 她进入斯莱帕特草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日而已?，与雪丽大祭司只见了一面，还没说上几?句话，至于伊莱娜则更是只有耳闻尚未碰上过，结果她成了什?么？见证？ 莱芙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一对养母和养女关系的见证，就像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为?龙蛋的母亲之一的。 「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会搞错，唯独我是绝不会搞错的。」麦妮老太拍了拍莱芙的肩膀。 莱芙正不解着，突然见娜提雅维达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是为?了那劳什?子的「见证」而生气。莱芙受了莫大冤枉，委屈地辩解道：「我真的没有。」 「好了，这个之后再说吧。只要那个魔术师照常摆摊，那么我们明天就能?进行任务，一切都安排好了。在此之前?，你?俩先?解决自己的问题。你?们先?聊吧。」麦妮老太说着收起了拐棍，恢復了健步如飞的状态，很快到了几?步开外，「老婆子我先?走一步。」 娜提雅维达冷哼了一声，在完全看不到麦妮老太之后，问：「骑士小姐，您考虑好了没有？」 「……你?是说，我们的关系，我已?经……已?经在认真考虑了……」莱芙庆幸于娜提雅维达没有向刚才那般避开她。于是暂时就把「见证」一事抛之脑后，她知道一定是麦妮老太搞错了。 第409页 「骑士小姐，我不会让您这样敷衍过去的，能?使我满意的考虑结果，从来就只有一种而已?。」娜提雅维达转过身来，与莱芙对视。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在寒冷的冬日黑夜之中?，那双金色的眼睛便如同宝石一般晶莹，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我……」莱芙停下了脚步，努力地平復着紧张的心情，「不管你?想要什?么，总得告诉我那颗蛋是怎么来的。即便是要判死刑，总得让犯人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再行刑吧。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让我……」 「您问我那颗蛋是怎么来的……」娜提雅维达俯身，凑近了紧张的骑士姑娘，看着后者?纠结地拧着手指头，她既想心疼地拥入怀中?安慰，却又期待着若是欺负得狠了哭起来会是什?么模样，「骑士小姐您真是的，这么快就忘了您对我做的事情了吗……」 「我能?做……什?么……」听了娜提雅维达这么一说，莱芙觉得自己活像是一个逃避负责的渣男。她知道自己的确是没有让魔龙怀孕的能?力，但是毕竟这是一个魔幻的世界，如果她想错了，万一……万一，她真的有那个能?力呢……莱芙的脑中?一瞬间?涌现了无数荒谬的念头。 「骑士小姐以为?我想要的考虑，是哪种考虑？」娜提雅维达哀怨地望着她，「您想不明白，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您好了。就像是那些未婚先?孕的姑娘一样，她们要什?么交代，我便要您给我一个同样的交代——在孩子出世之前?，为?我和孩子负责，给我一个名分。」 「一个……名……名分……」莱芙腿肚子直打哆嗦。 「亲热的时候说得千好万好，要负责的时候就是这副怂样。」娜提雅维达背对着她，「世间?薄倖之人，大抵都是如此。」 「可是……总得先?告诉我……」莱芙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吧。」 「绝无可能?。」娜提雅维达抬步向前?走去，「骑士小姐想要知道，除非和我成婚。 」 * 作者有话要说： 肝：我觉得我是攻，因为蛋是你生的。 龙：噗。 肝：我觉得我是攻，因为邪不压正。 龙：噗。 肝：我觉得我是攻，因为俗话说虐妻一时爽……我现在好爽【哭】 龙：噗。 第114章 莱芙往住所?走去, 一路上脚步飘飘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一般。 这才一天而已，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先是知道?娜提雅维达给她生了个孩子?——目前还是个蛋——刚才又向她要名?份，说要和?她结婚。 莱芙上辈子?猝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到了这个世界过了十七年, 她的心理年龄并?不是这两?段岁数的相加，她觉得自己依旧是个少女。一直以来, 莱芙拯救世界的梦倒是做了不少，但是在私人?生活上，她觉得能照管好自己就已经不错了，至于给什么人?名?份，对什么人?负责, 照顾什么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在娜提雅维达提及结婚之后，莱芙不由得想像出了一人?加上一大?一小两?只?魔龙组成家庭的样子?。在她脑补出来的画面, 有?她自己，有?人?形的娜提雅维达，再加上两?人?身后一只?小魔龙。无论怎么想像, 那?只?小魔龙都是一只?小鸡仔的样子?, 毛茸茸、软乎乎, 叫声也是嫩嫩的啾啾声——龙蛋长得小小的，顶多算个大?个儿的鸡蛋而已，莱芙无法把小魔龙想像得威武强壮到哪里去。 道?旁的人?家点上了灯，莱芙便靠着有?灯光的一旁走。 脚下「咔嚓」一声, 将陷入思绪中的莱芙吓了一跳。她后退了一步，低头一看, 原来是道?旁的一个小坑，白?天的雪被晒化?了之后，流淌到了小坑里，在小坑里聚集了一摊水，接着温度下降，水面上又结了一层冰。莱芙刚刚就是将冰层踩碎了。 小坑中浅浅的一层水很快静了下来，倒映着西边天空的一弯上弦月，还有?一张脸。 莱芙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水中的影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她在笑。 她居然，在开心？ 莱芙板起脸，加快了脚步。 -- 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莱芙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推门而入。 红衣小人?端坐在桌面上，左手拿着一只?小叉，右手握着一把小刀，旁边还放了一个小勺子?——这副小餐具是麦德拉之前缠着莱芙要来的，于是莱芙特意寻了一个银匠做出来，送给小人?做礼物。小餐具对人?而言很小，但是比照着麦德拉的身体?比例，则显得过于笨重了。无论是餐刀、勺子?还是叉子?，都有?半个小人?长。她见小人?用过几次小餐具，觉得颇为逗趣，但是麦德拉的用餐礼仪才坚持了没几天，很快便把小餐具束之高阁，之后再遇上什么好吃的，小人?便还是一头扎进去一通大?嚼。 上一次见到麦德拉这么规矩地?对待食物，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放在麦德拉面前餐盘上的食物，几乎和?小人?的身体?差不多大?。黑黑的，圆圆的，像是一个烤焦了表皮的洋葱。 麦德拉抱着那?黑而圆的东西，亲了一口，神态十分虔诚、十分专注，仿佛没有?听到莱芙进门的声音似的。接着她举起餐刀，往黑而圆的东西上敲去，「嘭」的一声，敲到了莱芙的神经上。 第410页 莱芙这才意识到，麦德拉准备敲开来吃的东西，就是她临行前曾让麦德拉照管好的龙蛋——她一路上都在考虑娜提雅维达和?这颗蛋的事，没想到再一次看到这颗蛋的时?候，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你要做什么？」莱芙一步上前，捏着麦德拉的后颈提小鸡似的把她提起来。在椅子?上坐下，另一只?手忙将龙蛋拿了起来，莱芙往桌上看了一眼，餐盘上并?没有?流下蛋液来。接着又检查黑蛋，黑蛋上还是平滑干燥的，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有?丝毫裂纹，这才略微放了心。 「我当然是遵照着尊敬的主人?的吩咐，要烹饪它然后吃了它。莱芙你这么小气做什么？我吃了它实力增强，对你也有?好处。而且我又不会不给你剩下的。我吃几口就饱了，剩下的全是你的。」麦德拉笑嘻嘻地?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恶劣的事情。 「是谁叫你吃了它的？」莱芙小心翼翼地?将蛋放下，见麦德拉胸前还戴着一片餐巾，怒道?，「我在走之前，不是嘱咐你看好这颗蛋吗？你现在是怎么照顾它的？」 「你问我要做什么，我倒是要问你想做什么呢！」麦德拉收敛了笑意，鼓起了腮帮子?，「莱芙，不是你说的要吃了它的吗？要炒了加洋葱，要蒸着还是炖着吃，还要腌成什么什么蛋的——现在怎么出尔反尔了，倒怪起我来了！」 「你……你听到了……」莱芙本以为麦德拉那?时?候早就走远了，「可这些话?，我当时?只?是……只?是……」 若说只?是气话?，也不完全是。莱芙在被魔龙告知了这颗蛋居然是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慌得不得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先摆脱它而已，于是为了威逼魔龙将蛋带走，就语无伦次地?说了许多话?。若说她一瞬间就相信了，接着对一颗蛋产生了不捨得的感情，这才奇怪呢。 为了摆脱这颗蛋，「吃掉它」确实是莱芙考虑过的一种解决方式之一，而且这种方式是不假思索就出现在脑海里的——毕竟蛋对于人?类而言，就是一种常见的食物存在形态而已。此时?面对麦德拉，她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明明是你说想要吃蛋的，我只?不过按照你的吩咐办事而已。」麦德拉得理不饶人?，在空中蹬着双腿，委屈巴巴地?控诉道?，「现在你又对我这么凶干什么？」 「我现在不想吃了，以后你也不要吃。」莱芙下了一个明确的、绝对不会被误解的指令，「知道?了吗？」 「知道?了呀！」麦德拉语气很不满，「快放我下来！」 「不过，」莱芙将小人?放在了桌上，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又皱起眉头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我还以为你同娜提雅维达才是一道?的……」其实莱芙肯放心将龙蛋交给麦德拉，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知道?麦德拉和?娜提雅维达之间有?着秘密的合作关系。莱芙再迟顿，也无法不注意到，麦德拉总是在她耳边说娜提雅维达的好话?，平时?着力撮合，恨不得让她抱上魔龙的大?腿，从此安享太平。 小人?一向不怕得罪莱芙，但是很怕得罪魔龙。但是这一回，麦德拉居然敢对龙蛋动手，想要吃了它。这样一来，莱芙倒是不知道?麦德拉究竟站在哪一边了。 「咳，这个……」麦德拉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将脖子?上的餐巾扯下，接着一回身抱住了莱芙的手指头，一双红宝石一般的大?眼睛真诚地?望向莱芙，「难道?您不明白?吗？我正是为了您而诞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利益考虑。我之所?以维护您与娜提雅维达的关系，是因为多上魔龙这样一个强援对您有?好处。我的做法和?娜提雅维达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最强大?的魔兽不是魔龙而是另外的东西，我选择拉拢的对象会立刻改变。」 「那?你，为什么要吃……」麦德拉的演技比起娜提雅维达来差了一筹，莱芙一听就听出来了麦德拉表的忠心有?七分真还有?三分假。在大?部分情况下，麦德拉的确是一直都以她为重；但是一涉及到魔龙，麦德拉的话?就不能全信了。 「我要吃这颗蛋，也是为了您的利益。这是魔龙生的蛋，蕴含着魔龙的魔力，只?要吃了这颗蛋，您的实力必然会突飞勐进。」麦德拉说着嘆了一口气，「我看得出来您的坚决，您是一定要屠龙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既然你坚决地?要屠龙，那?就吃了这颗蛋吧。」 「可我……」莱芙用指尖轻轻地?触着龙蛋的外壳，「我现在……不怎么坚决了……」 麻酥酥的触感传到了指尖，在黑色的蛋壳之下，有?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东西。莱芙原本以为永远要孤零零地?一个人?过，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她的亲人?了，但是有?了这个蛋，她才第一次有?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真的留下了什么的感觉。 莱芙不想结婚生孩子?，一是因为不想像加里妈妈那?样接连怀孕与哺乳，这个世界上没有?安全可靠的避孕措施；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生孩子?的死亡率很高，像加里妈妈那?样每一胎都顺顺利利在少数，实际上如果难产，一尸两?命的可能性超过五成，即便侥倖活下来了，也会患上妇科病，凭着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是很难痊癒的。 她想要健健康康地?多活几年，还想要到处游歷，不想被婚姻和?孩子?牵绊住。不过莱芙对于小孩子?，倒也不算是讨厌，其实还挺喜欢的，她从小到大?的孩子?缘都极好，在旁人?面前再不听话?的孩子?遇上她之后没有?不服服帖帖的——可她对小孩子?的喜欢抵不过对难产率的恐惧。 第411页 在被村里人?逼婚逼得厉害的时?候，莱芙曾经产生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要是能像男人?一样，让别的女人?帮她生一个孩子?就好了。 没有?想到，这个荒谬的念头居然成真了。 莱芙不得不承认，在惊讶和?恐惧过后，看着这个蛋，她其实还挺开心的。 ——要是娜提雅维达不提结婚的事，她就更开心了。 「不，不坚决了……那?就好……」麦德拉清了清嗓子?，眼睛滴熘熘地?转了几圈，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莱芙你能看清自己的心。莱芙你也不想想，我要是真想吃这个蛋，趁你离开的时?候早就吃了，还能等着你回来不成。我就是假装……」 偷瞄了莱芙一眼，见后者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麦德拉将地?毯扯了扯，接着往壁炉走去，把手中的餐巾团成一团，恨恨地?往火焰里扔去。 她哪是没想过要吃蛋，根本就是想吃却没有?办法吃。在莱芙离开之后，麦德拉拿硬物砸，却愣是砸不开那?颗蛋；她把蛋往地?上推，龙蛋掉下去，壳非但没破，反而还在地?板上砸出一个坑来；她又把龙蛋丢到火里，谁知龙蛋没有?烤熟，居然越烤越凉，到最后还把壁炉里的火熄灭了…… 算着时?间，莱芙快要回来了。麦德拉这才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把龙蛋放回原位，接着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壁炉重新点燃，在莱芙进门之前，麦德拉还在努力去除龙蛋外壳上沾上的黑灰…… 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让莱芙知道?的。 -- 莱芙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她接连做了两?个奇怪无比的梦。在这两?个梦里，她都扮演了非常可恶的角色。 在第一个梦里，莱芙是守在产房外的丈夫，娜提雅维达是正在生产的妻子?。接生婆出来，对莱芙说娜提雅维达难产了，又说大?人?和?孩子?之间只?能保一个，问她保大?还是保小。 梦中的莱芙说，娜提雅维达只?是一个生育工具而已，她只?想要孩子?，所?以保小。 莱芙从梦中惊醒，才刚睡下去，便又接着做了另一个梦。 在第二个梦里，莱芙是一个风流的浪子?，娜提雅维达是一个纯真懵懂的少女。莱芙骗了娜提雅维达的身子?，让她怀了孕。娜提雅维达生下了孩子?，含辛茹苦的养到了满月，找到莱芙家，想要找莱芙给她一个名?分。 梦中的莱芙丝毫不留情面，说留下孩子?可以，但是大?人?就不必了。 再一次惊醒，天还没有?亮。 但是莱芙实在是睡不着了，她点了油灯，坐到桌前，盯着那?颗蛋考虑了许久，决定还是将它带在身边最为安全。她接着取出一块棕色的麻布，给蛋缝了一个小布兜，布兜的夹层里还塞了棉花，即便是磕碰了几下也不会有?大?碍——莱芙此时?并?不知道?，若是与龙蛋磕碰了，伤的怕是磕到龙蛋的东西。 -- 魔术师的表演在天亮之后不久就会开始。 三人?一道?吃着早餐，在早餐过后，便要出发了。 「若是顺利的话?，」麦妮老太喝了一勺肉粥，「说不定我们今日就要见到那?些被拐走的孩子?了。」 娜提雅维达发现莱芙腰间新挂上了一只?寒碜的小布兜，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 「……」莱芙在做了晚上的两?个梦之后，再见到娜提雅维达的时?候，便不由有?些心虚。她知道?自己不是梦中的渣男，不会把娜提雅维达当成生育工具，但是她确实有?着「这个蛋我想要，如果娜提雅维达不要名?分就好了」的念头。她不去看娜提雅维达，对麦妮老太说，「您还没有?说，计划是什么。」 麦妮老太掏出一粒用干叶子?裹着的东西，塞到莱芙手中。 「我不喜欢吃糖……」麦妮老太之前给她的几粒糖，莱芙还没来得及吃，也实在是不敢吃。她不想浪费了老人?的心意。 「小莱芙的样子?真是怪招人?疼的，像是被故事里的怪物吓到的小孩子?，真是有?趣。」麦妮老太「桀桀」笑着，又将一粒「糖」推到了娜提雅维达面前，突然又正色道?，「这不是糖，是返老还童的巫药。想要猎捕到最狡猾的狼，要先将自己扮成无害的羔羊。想要见到那?些孩子?，我们先要成为被魔术师捡选的受害者。照着魔术师挑人?的标准，我们的年纪都太大?了。吃了这药之后，我们还得换一身行头。首先，回想一下自己在十二三岁时?候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龙：如果我…… 肝：保大。 第115章 十?二三岁的模样…… 莱芙低头看了一眼?装着龙蛋的小布兜, 又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心想娜提雅维达十?二三岁的时候，应该是一只幼年期的魔龙吧, 会?是什么样子呢？ 娜提雅维达将巫药给麦妮老?太，说：「我用不着这个……」 「真是老?煳涂, 我倒忘了。」麦妮老?太用两指敲了敲自己的头顶, 接着将黑猫搂住，亲昵地用脸颊磨蹭着黑猫柔软光滑的毛髮, 「老?伙计，你要跟我去吗？」 黑猫翘起了尾巴，压低身体，打了个哈欠。麦妮老?太一松手，它低头舔了一口肉粥, 接着从桌上跳下?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412页 莱芙把包裹着巫药的叶子剥开来，一鼓作气?地丢到了嘴里, 在尝出味道之前就咽了下?去，然而?喉头之间还是涌动着一股怪味，仿佛她喝了一口臭水沟的水一般, 隐隐有些噁心。 接着, 面前两人的容颜和骨架开始发生变化。五官变得稚嫩柔和, 皮肤更加光滑，身体各部位都纤细娇小起来，很快身上的衣服都显得过?于宽大了。 游巫所说的「十?二三岁」是普通人类的年纪，莱芙很快意识到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看到娜提雅维达幼年时候的模样的。 年幼版的娜提雅维达长着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 黄水晶般的眼?睛，挺直小巧的鼻, 嫣红的嘴唇。一头浅亚麻色的头髮更是让她显得娃娃一般精緻。身上略显宽大的衣袍衬托得她的身体愈发娇小可怜。 莱芙又回忆起了昨夜的两个梦，简直有些罪恶感了。 「骑士小姐这么瞧我做什么？」小娜提雅维达无辜地望了她一眼?。 莱芙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只面包塞住了嘴。 麦妮老?太身上发生了剧变，如果不是莱芙一直关?注着娜提雅维达，看到前者的变化会?更加吃惊。老?太脸上的皱纹全部消失了，棕色的皮肤也变成了粉白色，耷拉的眼?皮收了回去，原先深凹的嘴里重新长出了整齐的牙齿，就连那只肥大的鼻子也缩回去了。麦妮摘下?戴在头上的尖帽，露出一头黑髮。黑髮绿眸，小鼻小嘴，圆润脸颊，稍有点?尖的下?巴——这么一看，和她的那只黑猫更像了。 「麦妮奶奶……您……」莱芙吃惊地望向麦妮，后者现在已经不是老?太太了，但是莱芙总算是第一次叫出了「奶奶」，「您变成这个样子，需要吃巫药吗？」 「不需要。」麦妮桀桀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怎么了？」 「我是说，如果您改变一下?平时的容貌，那些孩子们就不会?这么怕您了。」莱芙这么建议着，麦妮虽然变了容貌，但是笑声依旧让她毛骨悚然，「这样他们就肯吃您的糖了。您既然有这个能力，又为什么……」 小娜提雅维达冷哼了一声。 「诶呦，」麦妮伸手摸了摸莱芙的头髮，「小莱芙胆小的样子，真有趣啊。要是被吓哭了，就更有趣了……」 莱芙现在可算是明白了，麦妮哪里是喜欢孩子才给他们糖的，分明就是喜欢欺负孩子。 「我现在这个样子，遇到我的人肯定转眼?就把我忘记了。」麦妮眯了眯绿色的眼?睛，「但是我之前那副打扮就不一样了，保管叫人过?目难忘。做买卖的人，向来不怕顾客害怕他们，只怕顾客在想要做买卖的时候，却将他们忘了……」 巫药起效需要一段时间，已经变身完的两人先去换衣服。 游巫取出了三套斯莱帕特草原上贵族少女常穿戴的服饰。主体是毡帽、毛皮衣服和小皮靴，与使女、官兵们装扮类似，平民?之中也有很多这样打扮的。区别只在于服装大小、装饰配件，以及服饰表面的一些纹样而?已。三套服装，一黑一白一棕，黑白两套分别是麦妮和娜提雅维达的，另一套棕色的则是莱芙的。 在娜提雅维达换好衣服出来之后，莱芙发觉她看着自己的神情变得很不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宽大的衣服，又看到小了一点?的手，摸了摸脸，莱芙知道自己也变了样子，拿了衣服正准备去换上。 在与娜提雅维达擦肩而?过?之时，莱芙听到她说：「骑士小姐现在的样子，和平常的很不一样。很有趣。」 小布兜中的龙蛋和魔龙之间似乎有所感应，娜提雅维达靠近的时候，隔着一层衣服就让莱芙的腰间有了一阵麻感。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莱芙越来越好奇这颗蛋是怎么来的了。 「先结婚。」娜提雅维达语气?坚决。 莱芙不说话?了。 -- 三个佩着宝石腰带的贵族少女突然在街头出现，吸引了许多目光。 使女在不远处等着她们，身边跟着三个少年和两个少女，这五人与莱芙等三人的装扮类似，年龄相?仿，此刻都满脸倦意，哈欠连天——他们不习惯这么早起。 莱芙在同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一道现身的时候，往往所有的目光都会?被后两者吸引住，而?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她。麦妮是一个邪巫般的老?太太，光是看着就让人吓出一身汗；而?娜提雅维达长着一张被圣地精灵亲吻过?的面庞，又漂亮又纯洁；相?较而?言，莱芙看起来就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但是今天这三人出现的时候，莱芙却发现那五个贵族少男少女的目光，甚至包括昨天见过?的使女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变得很奇怪吗？」莱芙还没?有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十?二三岁的她和十?七岁的她应该没?有多大的差距——至少这点?差距相?较于麦妮的转变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 「这就是，」一个少年激动地小声说，「传说中的莱芙·白。」 「和我想像的有些不同。」一个贵族少女说，「但是见了她，我又觉得她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是的，不过?她年纪应该再大一点?。」另一个少年的声音较为冷静，但是通红的面庞暴露出了他的紧张。 少男少女们的窃窃私语，莱芙其实都能听得到，略有几分不自在。 第413页 「好了，记住我要你们做的事情了吗？」使女对那几个贵族家的孩子们说。 「知道了，就是把他们带到魔术师那边而?已。」一个少年说，「但是我们不需要参与魔术。」 这五人都是不顾警告，最近光顾过?魔术师的摊子的。不过?他们不想让自己陷入那些失踪的同伴们一样的命运，于是尽管对那个大柜子特别好奇，却也没?有参与进魔术里。在光顾魔术师的常客们眼?中，这五个孩子已经是熟面孔了。由熟面孔带进去几个生面孔，不会?引人怀疑。 王都之中有许多贵族家的孩子，都未曾在魔术师的摊前露过?面，莱芙等三人就装成了某某伯爵、某某子爵家的女儿?。十?二三岁的孩子，才刚刚步出童年不久，可再过?上两三年就能结婚生子成为大人了，在童年与成年的交界处，最为叛逆，大人越是不想让他们做什么就偏偏想要做什么。就比如这个魔术师摊子罢，在搞出失踪案子之前，丝毫不显眼?；但是在失踪案接连不断发生之后，那些有官爵在身的父母们严令禁止自己的孩子去，这反倒勾起了不少贵族孩子的好奇心，几乎每天都有偷熘出来长见识的。 五个孩子第一次肩负这么重要的任务，表演得格外浮夸。实际上只要与他们五人站在一处，旁人再看看莱芙等三人身上的打扮，就能猜到他们的身份了，那五个孩子偏偏要大声宣扬，在每一句话?里都把三人某某女儿?的身份大提特提，生怕有人不知道似的。 其余观众们都看出来古怪了，就连魔术师也注意到了这边。 好在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魔术师请人上台，麦妮第一个进了柜子，娜提雅维达是第二个，这两人都被变走了。接着便是莱芙。 魔术师正准备关?上柜子门。 「慢着。」莱芙打量着面前那张肿大的脸，那张脸上挂着友善而?亲切的微笑。他是有口皆碑的好人，也是心坏恶意的人贩。意念一动，系统界面里早已超额显示的货币值并没?有变化，但莱芙掌心里已经多出了一枚银戈沙币。她将银戈沙币递到了魔术师的手中，「这是我代之前的两位给您的，谢谢您陪我们玩。」 「是我要谢谢您，小姑娘。」魔术师接过?银戈沙币，棕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他接着关?上了柜门。 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这柜子并不隔音，莱芙听到了魔术师在她身旁的走动声。 接着魔术师的手摸到了柜子上的某处。 「嘎嗒」一声后，莱芙脚下?突然一空，连忙护住了腰间的小布兜，然后整个人跌了下?去。 跌落的地方是一片草地，草长得很茂盛，因此虽然跌倒了，她并没?有受伤。 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莱芙听到了一声尖叫，听出来是娜提雅维达的声音。莱芙忙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黑一白的两只帽子掉在地上。 麦妮瘫坐在地，一头黑髮已经消失了，神情迷茫得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抹着眼?泪：「这里是哪儿?啊，呜呜呜……」恐惧得浑然天成。 一只白色脑袋的长着螺旋型羊角的怪物一手拿着一把大剪子，一手揪着娜提雅维达浅亚麻色的美丽头髮，连声赞嘆道：「这回送来的，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好货色啊……」声音雌雄莫辨，格外渗人。 「混蛋，」莱芙目眦欲裂，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怪物沖了上去，「你要做什么？」 「咔嚓」一声，羊角怪物将娜提雅维达的头髮剪断了，接着将失去头髮的白衣少女向棕衣少女抛去。 清新的柠檬草气?味铺面而?来，娜提雅维达压在了莱芙身上。原本长及脚踝的头发现在只到肩部，娜提雅维达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哭红了的眼?睛，发尾落在莱芙的脸上：「骑士小姐，嘤嘤嘤……」 莱芙倒在茸茸的草上，心想娜提雅维达一定是在心疼留了许久的头髮，其实不仅娜提雅维达心疼，莱芙也很心疼。她一想起那头细软的长髮摸起来的绝妙手感，便恨不得立刻除掉那个羊角怪物，她正要从系统背包中将砍刀召唤出来，娜提雅维达却按住了她的手。 「想说什么？」或许是因为有了那颗龙蛋，莱芙对于自己孩子的母亲耐心而?温柔。 「结婚……」娜提雅维达吸了吸鼻子，「啊，不是。别冲动，等探清虚实再说。」 娜提雅维达话?音刚落，那个羊角怪物便将她身下?的莱芙抓起，摘下?了后者的帽子。当看到那一头短得不能再短、勉强束成一个马尾的头髮的时候，不由得气?急败坏，把莱芙丢在了地上，怒道：「一个极品，接着就是一个残次品。」 在莱芙摔落在地之前，下?意识地在羊角怪物身上抓了一把，接着看着自己的手心，居然是各种颜色的头髮——这羊角怪物居然把人的头髮做成了衣服穿在了身上。 娜提雅维达凑近了莱芙，轻声地说：「看来这位羊先生的品味，与骑士小姐您倒是很接近的。」 第116章 在斯莱帕特大草原, 到处都是?隆冬的气息，昨日还下?了一场雪，刚出门的时候莱芙看了看天色, 估计不久之后还要再下?一场雪。然而此时三人所处的地方，却温暖如春。 莱芙本以为自己之所以脸热气喘, 是?拜压在她身上的娜提雅维达所赐, 但是?很快意识到并非如此。 第414页 娜提雅维达从她身上爬起来，腰间小布兜里的龙蛋似有察觉, 弹动了一下?。娜提雅维达「咦」一声。 或许是?受到龙蛋的影响，莱芙居然也产生了眷恋的情绪。上一次和娜提雅维达这么?靠近，是?挺长时间之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前?，娜提雅维达总是?要与?她睡在一张床上的，贴着她、搂着她。偏偏她却嫌弃娜提雅维达, 于是?费尽心机躲避。现在可好了，莱芙几乎每夜都要胡思乱想，睡也睡不安稳。而有娜提雅维达在身边的时候, 莱芙总是?睡得安心，根本不会?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 「啊，头?发, 柔软细腻, 阳光般明亮的颜色, 真是?完美。」羊角怪物捧着从娜提雅维达脑袋上剪下?来的那一长束浅亚麻色头?发，不住地赞嘆着、亲吻着，自言自语道，「我将把你做成什么?呢？围巾、裹胸、上衣还是?下?裙……唉, 我真恨不得从头?到脚、从内而外都穿着用你做出来的衣服。可是?你只有这么?一点点。唉，为什么?他?们能每时每刻得到享受, 而我却需要经歷漫长的等待，才?能享受到这么?一点点东西……」 趁着那个?羊角怪物自说自话?的时候，三个?少女聚拢在一起。三个?人的头?发都是?短短的，两个?是?刚刚被剪短了头?发，还剩下?一个?的头?发则是?原本就那样短。 「这是?一只绵羊，而且是?一只公绵羊……」莱芙从记事起，几乎每年都要帮村里的富裕人家放羊，看到那怪物脑袋上的螺旋形羊角，再闻到那股羊骚味，就立刻认出来了。 羊角怪物直立着身子，脑袋上长着白?色细软的羊毛，由于许久没有剪了，羊毛很长，盘屈捲起，像是?顶着一头?白?蘑菇。身上穿着一件深棕色的无?袖裙子，脖子、胳膊、膝盖之下?的部位露在外面。露出来的部位都长着细细的羊毛，这些羊毛比起羊头?上的羊毛要短一些，长度和毛髮旺盛的成年男子的汗毛差不多。到了四肢的末端，形成人类的手?和脚。羊角怪物的手?就和人类的手?一样，只是?在手?背上覆盖着一层短短的羊毛；而羊角怪物的脚，塞在一双与?裙子同色的浅口?鞋里，露出来的脚背上也长着一层短羊毛。 裙子和鞋都是?由人类的头?发做成的，混有金色、红色、黑色等许多种?颜色的头?发。因为深棕色的头?发占的比例较多，再加上其余颜色混在一起的颜色也近似于深棕色，所以远看呈现深棕色。 羊角怪物的裙子中间还繫着一条腰带，勾勒出细细的腰身。鞋子是?女式的。怪物掐着腰站立的姿态，也像是?一个?妇人。但是?这怪物的原身怎么?看都是?一只公羊。 「难道我们这回的敌人，就是?一只有异装癖的雄性绵羊吗？」莱芙将碎头?发丢在地上，接着搓了搓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碎草。 「你干什么?？」羊角怪物突然转过身来，灰色眼睛中的矩形瞳孔迎着阳光，成了一条细缝，一插腰，摆着步子朝莱芙款款走来，骂骂咧咧道，「没有头?发也就算了，从刚开始就盯着老?娘的屁股看……」 莱芙满眼只能看见怪物手?里那一把浅亚麻色的头?发。 「哼，」羊角怪物一扭身，将头?发护在身后，「喜欢吧。不给你……」又扭着腰走远了，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边上停下?。树下?摆着一只纺线机，羊角怪物开始纺那些头?发。 「真是?奇怪，它看起来极为弱小……」娜提雅维达脸上的泪痕早就消失了，只是?一双眼睛还红着，显得楚楚可怜，「我无?法在它身上感受到丝毫强大的魔力。」 「对于您而言，恐怕很难找到不弱小的存在吧。」麦妮的语气里丝毫不见阿谀，完全是?陈述事实的腔调。 「这不一样，像骑士小姐的弱小，还是?值得注意的弱小。但是?这只怪物，则弱小得根本不值得一提。」娜提雅维达用赞许的目光望向莱芙，「如果骑士小姐是?一粒小茴香，那么?这只怪物，就是?一粒灰尘了。」 「喂！」莱芙不满地叫了一声。在娜提雅维达的话?里，她认同羊角怪物的确非常弱小。莱芙也算是?见过挺多厉害魔兽的，即便没有直接感应魔兽力量的能力，她的战斗直觉也能帮她做出粗略的估计——要应对这只羊角怪物，也许根本不需要动刀子，她一记拳头?就能打破它的脑壳。 然而，娜提雅维达是?怎么?回事，说羊角怪物实力低微也就算了，居然还拿她来做比较。被比作小茴香是?一种?夸赞吗？小茴香也就比芝麻大不了多少。 莱芙气极败坏。 「那边的三个?人类，到这边来。」新出现的七个?怪物向她们吼道。这七个?怪物也都长着和羊角怪物一样的螺旋形羊角，但羊角的尺寸小了一些。同样直立着，身上覆盖着羊毛，前?后蹄子变成了人的手?和脚，它们身上没有穿着头?发做成的衣服，只是?在腰间裹了一块粗麻布。看起来应当是?起先那只羊怪的下?属。 「这七个?又算什么?呢？」麦妮问。 「半粒灰尘吧。」娜提雅维达说，「我想要是?没有长矛做武器，普通的成年人也有可能打得过它们。」 见莱芙等三人没有立刻动起来，那七个?怪物便哇哇大叫着举着长矛冲过来。 第415页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快就能见到那些孩子们了……」麦妮的嘴唇几乎动也不动，对莱芙耳语道，「小莱芙，我奉劝你最?好改个?名字，不要用你的真名。不然让那些小傢伙们知道了，恐怕要闹出乱子来……」 「为什么?？」莱芙不解。 「至于原因，你之后很快就会?知道的。」麦妮的绿眼睛将莱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眼神仿佛是?厨师盯着一条大鱼，盘算着各个?部位的煮法一般，「总之现在先听我，准没有错……」麦妮说着，向那七只羊怪的方向走去。 「可是?我……」莱芙心想她可不擅长取名字。 一只羊怪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兇狠地喝道：「还不快走。」 那羊怪在面对娜提雅维达的时候，语气便客气多了。知道上司对于那头?浅亚麻色的头?发格外满意，于是?对于头?发的主人也格外照顾。 树下?的羊怪依旧在纺着头?发，不曾抬起眼来看她们。 三人跟着七个?羊怪走了一段路，看到前?方一个?被圈起来的、覆盖着顶蓬的地方。一个?羊怪打开了简陋的木门，将三人推了进去。 顶蓬离地两人高，是?由一层干草堆在木条上组成的，干草堆得不是?很厚，能够透下?细细的光束来。 一进门中，莱芙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接着看到了昏暗的光线下?蜷缩着的一些孩子们。 听到门口?的动静，孩子们有的站了起来，有了坐直了身子。 「又有新来的人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是?谁家的？」 莱芙点数了一遍，这里一共有十九个?孩子，比起王都中失踪的案例，还要多出一个?。如果不是?少报了一桩案子，则说明这里一定还有其他?地方的受害者，好在这些孩子们都还活着，有些身上虽然有伤，但是?还没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娜提雅维达说：「我叫娜提雅维达。」 麦妮说：「我叫麦妮。」 接着两人又说了两个?子虚乌有的贵族的名头?和称号，说自己是?该名贵族的女儿。 「我叫……」莱芙实在编不出名字，这一瞬间也没有想到德亚大陆上惯用的名字有很多，直接从常用的女名之中选一个?出来便好，她灵机一动，「我叫琪蒂妮。」 一瞬间，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声音消失了，空气陷入了一瞬间的安静。 「先是?『肝脏』，又是?『肾脏』，」娜提雅维达轻笑，在莱芙耳边说，「骑士小姐偏偏就是?要和五脏六腑过不去吗？」 「这不是?我乱取的，」莱芙的脸微烫，「如果我有弟弟妹妹的话?，他?或者她就会?得到这个?名字。」 好在到了此时此地，这些受困多日的孩子们并没有闲心开她名字的玩笑。 「弟弟妹妹，可据我所知，骑士小姐在婴儿时期便遭到遗弃。」娜提雅维达道，「领养您的是?一个?独居的老?太?太?，您没有道理去考虑什么?弟弟妹妹的名字……」 莱芙先是?吃惊于娜提雅维达对她的了解，接着又懊悔自己怎么?会?说漏了嘴。她没有回答，向那些孩子们走去。 「你们怎么?受了伤，是?那只羊怪的手?下?做的吗？」莱芙说着拉起身旁的一个?少女的手?臂检查，那条手?臂上有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有的鞭痕稍微旧些，留下?肉色的疤；而最?新的鞭痕则带着深红色的血痂。 「可不要再叫她羊怪了，我们都叫她羊小姐。在羊小姐手?下?的时间算是?最?轻松的日子，她只要我们养着头?发就行了。」那个?少女将手?臂收了回来，「你们刚来能碰上羊小姐，还算是?幸运的。要是?碰上了另外两个?怪物，那可就有苦头?吃了。我们每隔一旬就要轮换一次……」 麦妮在孩子们的脸上扫过一眼，并没有发现伊莱娜的身影，沖娜提雅维达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孩子被抓了，他?们在另外两个?怪物手?里，对吗？」娜提雅维达问，「其他?孩子们都在哪里？另外两个?怪物又是?什么?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肝的名字，按照音译，「莉芙」比较接近，一开始就是用这两个字码的。码着码着就觉得用这个名字很古怪很刺耳，突然，莱芙这个名字（不是文字，是声音）涌上心头，越琢磨越觉得朗朗上口，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评论里出现了常威打来福emmm 第117章 「另外两个怪物, 它们很厉害吗？」得知了还有其他的怪物，莱芙开始庆幸刚才没有一时冲动将那只弱小的羊怪给除掉。杀了羊怪倒是容易，若是惊吓到了另外两个怪物, 它们藏起来，或是大怒之下把手上的人给杀了, 那可?就糟糕了。 听到有人提起另外两个怪物, 孩子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恐惧。 莱芙是见过贵族家孩子的骄矜模样的。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五个孩子，虽然不像伊莱娜殿下那般说话刻薄, 但也透露着一股自傲之气。再加上，斯莱帕特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与北部国?家的孩子不同。这儿?崇尚勇武，无论男女，从?小就要学习骑射, 因此相较于别国?的同龄人，斯莱帕特草原上的孩子更加强壮，眼神中也总透露着一股兇狠劲。 第416页 然而这里的十九个孩子, 个个面黄肌瘦，神情?怯懦。对于伤害他们的怪物怀着深深的恐惧，只是因为其中一个怪物欺负他们少一些, 便?对它心怀感?激。 一个少年说：「另外两个怪物当然就是牛小姐和马先生了。在羊小姐这里, 我们只需要每天养头髮, 实际上吃饱了就能?休息，还能?疗养伤口?。但如果遇上了马先生和牛小姐，那可?就糟了。牛小姐要求我们帮她种牧草，需要施肥、浇水、清洗等等, 天不亮就要干活，一直干到天黑, 如果看到有人偷懒，就会毫不留情?地抽下鞭子来。至于马先生则更糟糕，他要我们两人一组，搭成人轿，他要骑在人轿上面，挥着鞭子让我们往前跑，跑得慢了或是快了，就是一顿鞭打。」 「到了一月十日，我们就要被送到牛小姐那里去了。」一个少女拉扯着衣衫遮住了受伤的脖子，「二十日，就要碰上马先生了。」 「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娜提雅维达问，」又都是什?么地方来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回答，时间短的才半个月，时间长的则有三?个半月。他们来自斯莱帕特草原的各个城市，并不全?是来自王都。孩子们接着又说起了他们都是被表演戏法的人吸引了，进了一只神奇的柜子之后到这儿?来的。 莱芙同娜提雅维达对视一眼。看来除了王都的魔术师之外，在别的地方也有收集贵族孩子的人，而且那只神奇的柜子，看来也不止一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从?三?个半月之前开始的。 蓝荧荧的系统界面亮着，莱芙皱着眉头，凝视着背包中一个格子里的黄底红字腕带。 目前看来，已经遇到的羊怪绝不可?能?是玩家，还没有碰上面的牛怪和马怪也不会是玩家。但是黛博拉大人在信上透露的信息，再加上兰斯给她的这条腕带都在强烈地暗示着，这次的任务一定与玩家有关。 「你?们知道伊莱娜殿下在哪儿?吗？」麦妮问。 「别提了，伊莱娜这个傢伙真是的……」一个王都来的少女认得伊莱娜，她也是伊莱娜曾经的玩伴之一，「我们会落到这个处境，还不都怪她得罪了魔术师。要我说，一开始就不应该带着她去看。不然我现在应该在家里和我的小马蓓蓓在一起的，我每天都可?以出烤肉，喝牛奶……头不会被剪秃，呜呜呜……至少不用干活……」一想到家里的幸福日子，愈发显得眼前的处境悲惨，少女说着说着，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觉得勾起伊莱娜好奇心的人也有错。明明知道她是个怎样脾气的人，硬是逗引她，早就该料到结局不会好到哪里去……」一个同样来自王都的少年抱怨道。 「你?胡说什?么！」抹泪的少女站起身来，「你?这只瘦猴子，想跟我打一场吗？」 少年反唇相讥：「我说的是实话，你?要因为我说了实话而对我动手吗？」 「好了，好了。」一个来自王都之外的小姑娘赶忙将两人分开，「我们不是说过以后别提这件事情?了吗？就算殿下没有招惹魔术师，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两样的。」 「反正，新来的三?人，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伊莱娜的名字。」刚刚差点与少年打起来的少女说。 莱芙等三?人来得晚，所以并不清楚，只要一提到伊莱娜的名字，总是避免不了引起一场争吵。来自王都的孩子之中，越是和伊莱娜熟悉的孩子们，就越讨厌伊莱娜；而和伊莱娜不认识的，则埋怨伊莱娜的玩伴们。来自王都之外其余地方的孩子，则根据关系远近，各自站队，吵得不可?开交，好几次甚至打了起来。最?后越来越多的孩子觉得这样争吵没有意义?，中立派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默契，就是尽量不提起这个名字。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莱芙凑到刚才劝架的小姑娘身边，她看起来对伊莱娜较为友善。 「每次轮换的时候就能?见到了，下一次是十日。」小姑娘压低了声音，「它们会给我们一段时间和朋友说说话，但是没有人愿意和伊莱娜说话。我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理由会问起她的，在这里她可?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殿下』了——我刚刚那样称唿她只是为了避免提起那个名字而已——实在没必要讨好她。她很讨厌，她没怎么得罪过我，但我得说，她真的很讨人厌，你?们只要一见到她，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感?受的。不仅我们讨厌她，它们……羊小姐，牛小姐和马先生，也都讨厌她。通常它们是不会记住我们的名字的，但是它们记得伊莱娜的名字……你?懂得了吧？」 「……」莱芙沉默了一会儿?，「我刚刚看到羊怪……羊小姐有七个手下。还知道有牛小姐和马先生。你?们还见过别的怪物吗？」 「牛小姐和马先生也各自有七个手下，除此之外……」小姑娘思?索了一会儿?，这个话题不像「伊莱娜」那般敏感?，她于是起身去问了别的几个人，接着坐回到莱芙身边，说，「我们每次轮换都会与另外两组人交换消息，我们都只见过这二十四个怪物。但是……」 「还有什?么吗？」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挤了过来，脑袋歪在莱芙的肩上，金色的眼睛眨巴着，右手的大拇指放在唇边，一派天真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小姑娘立刻停住了话头，看着娜提雅维达发愣。实在是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她是哪一家的女儿?，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去认识一下？想到这么可?爱的人很快就要受苦了，小姑娘比自己受伤的时候还要难受。 第417页 「请继续。」莱芙扶着额头，挡住自己的脸。一只三?千岁的魔龙，给她生了一个蛋，声称要与她结婚，此刻却对着一个人类少女扮可?爱、释放魅力，莱芙不知道用怎样的表情?面对才合适？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会觉得有趣；如果她是丈夫，她应该觉得丢脸；如果她是妻子，她会嫉妒，疑心配偶要移情?别恋……总之五味陈杂。 在意识到自己走神之后，小姑娘有些脸红：「嗯，有人听到它们提起过，它们隶属于某个组织，上面还有领头人。但是具体情?况，则没有人知道，我们也没有见过其他怪物……」 娜提雅维达拨弄着莱芙腰间的小布兜，接着似乎累了，侧躺在莱芙的大腿上。 「那么……」莱芙的脑子疯狂运转着，「在每隔十日的轮换之时，三?个怪物和它们的手下都会出现吗？」 这三?个怪物和手下的二十一个喽啰，目前听来都不足为惧。但是既然这些怪物有组织有领头人在，那么就非得一网打尽，再顺藤摸瓜，向上调查。否则走漏了风声，那个组织还会将魔爪伸向其他地方，只除掉几个喽啰兵毫无助益。莱芙此回来到斯莱帕特草原，找回伊莱娜倒在其次，她主?要还是想要将幕后的玩家揪出来。 玩家组织了绑架，让怪物看管、虐待这些贵族子女，不可?能?只是为了满足恶趣味，背后一定有更深的图谋。 「羊小姐倒是每次都会出现的，她要第一时间检查头髮的长势。」小姑娘看着莱芙膝上的少女，羡慕得眼都直了，「手下们也都会出现。但是牛小姐和马先生就不一定会到场了，它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会出现。然后，通常是马先生驱赶着我们，到牛小姐那边去，有时候也会反过来。」 「有没有什?么场合，它们三?个会全?部在场？」麦妮也跟着过来了。 在看到麦妮之后，小姑娘不由得有些害怕，说：「在月底的时候，它们会举办一场聚会。在这场聚会上，所有怪物都会出现，而且会彻夜饮酒，喝得酩酊大醉。」 -- 虽然被羊、牛、马看管着，一日三?餐倒是按照人类的钟点准时到来。只不多顿顿都只有面包，而且很显然制作面包的人手艺都并不娴熟，不是发酵过头，就是一团死面，而且奇形怪状。莱芙后来得知，制作这些面包的人，都是牛小姐管辖的那十九人。那十九人主?要的责任是照管牧草，同时也需要给三?组的所有人做面包，还得负责看管火炉……总之，牛小姐手下的一组人，受到的鞭子比马先生给的少，但包揽了几乎所有的活。 众多的火炉是保障牧草获得最?合适的生长温度的关键，也是这儿?能?在冬天保持温暖的原因所在——若是没有那些火炉的存在，恐怕许多孩子们都要被冻死了。 在这片草场还有一条小河，孩子们每天可?以到河里洗漱一次。这个福利据说是伊莱娜向羊小姐争取来，她说这样可?以保持头发生长得更快、更具有光泽——挚爱头髮的羊小姐便?被说服了。在洗漱的时候，这些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们还会顺便?洗掉一半衣服。他们被掳来的时候，天气都有些冷了，身上的衣服都有好几层，草场上很温暖，穿上一半衣服就足够了。至于是否内袍外穿、外衣内穿，这会儿?也讲究不了这么多了。因此哪怕有些孩子在草场上呆了三?个多月，身上也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牛小姐手下的一组人最?累，马先生的一组人受到的鞭子最?多，羊小姐的一组人最?悠闲——但是这种悠闲很快就要结束了。 转眼便?到了一月十日，一旬一度的轮换。 在短暂的相聚过程中，孩子们纷纷奔向自己好友，兴奋地交谈起来。在这些人之中，唯独有一个孩子形单影只。她长着一头金髮，还有一双绿眼睛，瘦瘦小小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子。 第118章 「这是?琪蒂妮, 这是?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一个认识了几天?的小姑娘正在向?她的其他朋友介绍三人，主?要是?介绍莱芙，后两人只是?顺便。 这短短的几天?, 莱芙用「琪蒂妮」这个名字交到?了许多朋友。在用餐的时候有人争着邀请她，在傍晚洗漱的时候有人争着要跟她一起去, 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人争着想要躺在她边上……这些人自然都是?少女?。 在这次任务之前, 虽然有种种迹象，但是?还不够明显, 在这回任务中，莱芙确实意识到?了，自己受小姑娘欢迎的程度，确实有些打眼。在三人之中，麦妮的气质决定了她就算是?换了一张脸, 还是?让人退避三舍的存在；娜提雅维达一开始是?三人之中最吸引人的，但是?想与她做朋友的人远远不及想与莱芙做朋友的多。 为?了避免被知情者拆穿，三人没?有用斯莱帕特草原上某某贵族女?儿的身?份, 而是?统一说辞，自称是?来?自某一个远离斯莱帕特大草原的国家，跟着使节来?草原拜访。使节的女?儿是?莱芙, 剩下?的两个姑娘则是?莱芙的闺中密友。于是?莱芙借着「不想让远离故国的好友太孤单」的理由, 才回到?麦妮和娜提雅维达身?边, 摆脱少女?们的盛情邀请。 此时莱芙正众星拱月地立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中间，她被簇拥着往一个方向?走去，逐渐远离了两个同伴。 第418页 麦妮「桀桀」笑着，周围人自觉地远离了她。娜提雅维达是?站在她身?旁的唯一一个人, 看着几乎被淹没?在女?孩子堆里的骑士姑娘，冷哼了一声。 伊莱娜手里捏着一根草茎, 装作专注于拿草茎编东西的样子，实则偷眼望向?了那个最受欢迎的新来?者。 一个和伊莱娜同组的少年和他的两个十日未见的朋友走在一起，到?了伊莱娜面前停了下?来?，三人整整齐齐地沖她翻白眼。 伊莱娜俯身?抓起一把草，连着草根带出的泥巴，朝那三个翻白眼的少年中的一个丢去，怒道：「你这个可耻的告密者！」 「尊敬的『殿下?』，」少年后退了一步，掸了掸身?上的泥巴，讽刺道，「你以为?在这里自己还是?王储吗？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应该为?你愚蠢的念头买单。」 少年的两个朋友身?上也被草打中了，沾上了泥土，湿润的泥巴弄脏了他们才昨晚才换上的衣服。 一个说：「你和伊恩有仇，迁怒于我们做什么?？」 另一个的脾气则更加暴躁：「我早就想要教训她一顿了，趁着羊小姐没?看见的时候，我们不如……」说着便上前去，提着伊莱娜的领子把她摔到?地上，「只要拳头落在看不到?的地方就成了……」 「啊——」伊莱娜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如果不是?因为?羊小姐喜欢她的头髮，连带着交代了马先生和牛小姐对她宽容一些，她知道自己早就该遭到?这种虐待了。但是?现在羊小姐不在……伊莱娜一回头，看到?一只沾着泥巴和草叶的拳头向?自己打来?，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是?过了许久，那只拳头还是?没?有落下?来?。 伊莱娜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看到?那个新来?的棕发黑眸的姑娘捏住了正欲施暴的少年人的手腕。 「是?你啊，琪蒂妮……」正欲施暴的少年和莱芙是?一组的，有说过几句话的交情。对于莱芙，同组的少年们虽然不像少女?们那般恨不得吃饭睡觉都黏在她身?边，却也没?有人讨厌她。 「你在做什么?？」莱芙将少年推到?了一边，接着把伊莱娜扶了起来?。 「不，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少年站稳之后便慌张起来?，他来?不及惊讶于莱芙的力气，看她鄙夷的神情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恃强凌弱、会随意欺负女?孩子的人，急忙辩解道，「她不是?别人，她就是?伊莱娜，所以我才……」 「你看那边，」莱芙扬了扬下?巴，「羊小姐过来?了……」 少年往身?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棕色裙子的白色怪物正往这边走来?。 羊小姐的脾气一向?很好，不像另外两个怪物那样动不动就会挥鞭子。她喜欢头髮，而且格外喜欢浅色的头髮，在娜提雅维达到?来?之前，伊莱娜的金色头髮是?她的最爱。唯一能惹羊小姐生气的，就是?看到?有人伤害那些浅色头髮的主?人——羊小姐认为?主?人受伤了会减缓头发生长?的速度，而且会让头髮失去光泽。 刚才与少年在一起的两个同伴早已发现羊小姐的到?来?，躲到?一边去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提醒他。一想到?万一被羊小姐看到?了他揍伊莱娜的场景，自己将会遭遇什么?，少年不由得一阵后怕，于是?愈发感?激莱芙：「琪蒂妮，你真是?一个好人！」 伊莱娜的心慢慢地凉了下?去。 天?知道刚刚棕发少女?过来?的时候，她有多开心，她甚至期待着这个人会不一样，也许能给她一点友谊；但是?在知道了棕发少女?并不是?为?了救自己，而只是?为?了让那个少年免遭惩罚所以才阻止那个拳头的之后，所有的开心都变成了沮丧。 不过想想也应当?如此，最受欢迎的人，怎么?会成为?她这样最不受欢迎的人的朋友呢？ 「您没?事吧？」莱芙目送着少年远去，接着转过头来?看向?伊莱娜。 「假惺惺，」伊莱娜瞪了她一眼，接着推开了她，「不用你管。」 莱芙摸不着头脑，她自问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冒犯伊莱娜的事情，怎么?她就对自己生起气来?了。 「他和那个可耻的告密者是?一伙的，你们也都是?一伙的。」伊莱娜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她生怕贪恋着这个叫琪蒂妮的姑娘身?上的一点温暖，就又要犯蠢，再一次受到?愚弄，「都是?一群傻子！懦夫！他是?，你们都是?。」 「『告密者』是?什么?意思？」莱芙意识到?自己被讨厌了。 「……伊恩他多嘴多舌，破坏了我的计划。」伊莱娜心想既然那个计划已经失败了，而且那些怪物也都知道了却只是?当?成了笑柄，那告诉莱芙也无妨，「我是?最早来?的一批人，那时候是?三只大怪物和二十一的小怪物看守着不到?十个人了。我们当?时反抗过，打败了几个怪物，但是?人数差距太悬殊，所以最终失败了。 「我在想出那个计划的时候，是?上月底之前，我们已经有五十七个人了，人数是?那些怪物的两倍以上。当?初不到?十个人，我们就打败了七个怪物。经过简单的推算，我们五十七个人对付二十四个怪物，折算过来?是?两三个人来?对付一只怪物，完全做得到?，甚至绰绰有余。而且月底又是?那些怪物的宴会，它们喝醉了酒，会比平常更容易对付，所以我认为?可以在宴会当?晚联合起来?，控制住那些怪物，然后再逃出去。」 第419页 伊莱娜一边说一边观察莱芙的神情，她并不想要承认，她说出这个计划的原因之一，是?想要得到?认可。如果有人说一句「我觉得计划相?当?可行」，她说不定会激动地上去吻那个人的。但是?至今为?止，她的同龄人们个个都像是?被驯养熟了的家禽一样，连扑腾一下?翅膀都不敢。 「我觉得这个计划相?当?可行。」莱芙心想这一回遇到?的怪物的确是?极为?弱小。它们没?有任何?惊人的法术，也没?有特别大的力气，唯一能用来?威吓人的，也就只有不人不兽的怪异样貌而已。如果忽略它们的模样带来?的威慑力，这二十四个怪物也就只有普通成年人的实力。两三个半大孩子对付一个成年人，胜算恐怕还在半大孩子的手中。更别提这些半大孩子从小都经过了武师的专门教导。 「……」伊莱娜睁大了眼睛，凝视着莱芙，愣了一会儿，脸微红，侧过身?子，「我告诉了伊恩，但是?那个懦夫居然去告密了。牛小姐连着几天?给了他双倍的食物，来?奖励他的忠诚。你真该看看那傢伙得意扬扬的样子，忠诚？忠诚于一头牛，一个怪物，身?为?人类却以此为?是?荣幸，卑鄙下?贱的软骨头……」 「您知道，即便这个计划理论上可行，但是?操作起来?会有很大问题。计划成功的前提条件，是?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对付怪物，目前看来?这是?不可能的。」莱芙意识到?这些怪物採用的是?打一棒给一颗糖的方式来?对待这些半大孩子，久而久之这些孩子们就会习惯去做那些怪物们鼓励他们去做的事情。再加上马先生唱着白脸，在对比之下?，有不少孩子已经对唱-红脸的羊小姐产生了好感?，不愿意将后者作为?敌人，恐怕在面对羊小姐的时候，倒戈的人会有很多。 「这还用你告诉我吗？」莱芙说者无心，伊莱娜却听者有意，「我就连让五十几个人对我心悦诚服的能力都没?有，就更没?有资格做斯莱帕特草原上的继承人了。我最好就该死在这里，把继承人的资格让给更有资格的人。但是?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来?到?这里只是?出于好奇心而已，而不是?出于罪无可恕的多嘴多舌；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家，他们都是?父母的宝贝，并没?有什么?替代品。所以就算是?他们不敢，我也会一遍一遍提醒他们的……」 「反抗的种子已经埋下?了。即便我没?有来?这儿，我相?信你们一定迟早会团结起来?，然后逃出去的。」莱芙看着伊莱娜沮丧的样子，安慰地揉了揉后者的小脑袋，「放心吧，有我在，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 「你干什么?？」伊莱娜甩开了莱芙的手，瞪着绿眼睛，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咪，「什么?叫有你在就能很快出去？说出这种大话，你以为?你是?莱芙·白吗？」 「我……」莱芙心中万马奔腾，艰难地维持着自己表面上的平静。她当?然以为?自己是?莱芙·白——不应该有「以为?」，因为?她就是?莱芙·白。但是?麦妮已经警告过她许多次了，绝对不能在这些孩子们面前用真名，她虽然至今都不怎么?明白麦妮的用意，但是?依稀觉得这样做很有必要性，于是?将快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憋了下?去。 「别拿那双像死鱼一样的眼珠子看着我！」伊莱娜语无伦次地说。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大祭司曾经告诫过她许多次，拿别人的身?体部位来?开玩笑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是?偏偏伊莱娜天?赋异禀，对于任何?人或者东西，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在一瞬间想出无数句打趣的俏皮话，她平时还会控制着不说出口，但是?在被莱芙的亲昵动作吓到?了之后，便忍不住脱口而出。 虽然后悔得心脏都开始痛了，但是?伊莱娜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道歉的。反正一定已经开始讨厌她了，即便是?道歉也没?有用的，伊莱娜一边想，一边骄傲地昂起脑袋：「总之，管好你自己吧。离我远一点，如果不想像我一样被讨厌的话，就别和我搭话。」 「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形容过我的眼睛。」莱芙眨了眨死鱼般的眼睛。 怪物们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已经到?点了，下?次想要叙旧，就再等十天?。现在，孩子们——都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啊，那你一定很讨厌那个人。」伊莱娜背转过身?子，眨掉了蓄在眼眶里的泪花。 又成功地惹怒了一个刚认识的人，可真的有你的，伊莱娜。 「不，」莱芙不知道是?为?了安慰伊莱娜，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我还挺喜欢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龙：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肝：我挺喜欢的……这个比喻。 第119章 在轮换的过?程中, 牛小姐和?她的手下并没有露面。负责将莱芙等人送到牛小姐那儿的，是马先生和?他的手下。 马先生通体黑色，脑袋就和?普通的马脑袋一样, 脑后长着长长的鬃毛，身上全是黑色的毛, 直立着, 前后四蹄变成了人类的手和?脚。要?区别马先生和?他的手下的七个马怪，只需要?看看衣裳就可以了。马先生穿着上衣下衣, 材料不是头髮，而是宽松透气的粗麻布。而其余的马怪则只在腰间裹着一块粗麻布。 「走，快向前头走！」一只马怪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暴怒地叫嚣着。 第420页 马怪比起羊怪的脾气要?糟糕上不少。 「好?在是去牛小姐那儿，这?一路它们不会打我们。」一个少女对?莱芙说, 「毕竟不能耽误了干活。」 果然，马怪手里的鞭子已?经举了许久了，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三组人是按照羊、牛、马的顺序轮换的, 一个月三次轮换。经了马先生手的孩子们，往往在换到羊小姐那里的时候就已?经遍体鳞伤了。在羊小姐手下，与其说是养头髮, 倒不如说是养伤。养了十天伤之后, 就能到牛小姐手下干活了。牛小姐手下的一组人负责着这?片草场上全部的活, 因此在送过?去之前，不能再?受伤。等到这?组人帮着牛小姐干完活之后，就又要?送到马先生手中，满足马先生和?马怪们的虐待欲望。 四个马怪负责为牛小姐押送人, 马先生和?另外三个马怪则押着在后面十日要?给马先生虐待取乐的孩子往相?反的方向走。莱芙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孩子们痛苦的呻-吟声，但?是他们叫得越厉害, 鞭子便打得越狠，马怪们便笑得愈发猖狂。 莱芙身边的孩子们，对?那些痛苦的叫声早已?习以为常。 一个马怪颇为艷羡地往身后望了一眼，接着阴测测地对?送去给牛小姐使唤的孩子们说：「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过?了一会儿，莱芙身边的姑娘忍着泪说：「好?在我们暂时能呆在牛小姐那儿。」 -- 从羊、马两个怪物的长相?可以推测牛小姐的长相?，牛小姐的真实?样貌和?莱芙推测出?来?的样子八-九不离十。她长着一只黄色的牛头，牛头上一对?尖而弯曲的牛角，身体上覆盖着油光水滑的黄色牛毛，四蹄化成手脚，手背脚面上也有毛。牛小姐身穿粗麻布裙子，因为常要?踩在湿泥里，她索性赤着一双脚。 与身材纤细苗条的羊小姐和?养尊处优长了一身肥膘的马先生不同，牛小姐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结实?鼓涨的肌肉，那层粗麻布裙子丝毫无法掩盖那扑面而来?的力?量感。 而牛小姐手下的牛怪们，也是类似的长相?，同样非常强壮，但?是都不及牛小姐强壮。 莱芙很快意识到，为什么牛小姐和?她的手下不常在轮换日出?现?，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忙碌了。 有两个牛怪照管着火炉，随时添柴加火；有两个正在松土，播撒着上好?的草种；而牛小姐则带着另外三个牛怪运送四车物资进来?，牛小姐领头，四牛怪分别曳着一辆车的车辕。 在四个马怪将人送到的同时，牛小姐和?三个喽啰牛怪也将物资送到了。 「还愣着干什么？」牛小姐浑厚粗砺的女声传来?。 除了莱芙、娜提雅维达、麦妮三人以及一位半个月前才来?的少年之外，剩下的孩子们立马上前去卸载车上的货物。货物在车上高高堆起，有一人多高，濒临车辆的装载极限，莱芙怀疑若是这?四辆车再?结实?再?宽敞一些的话，牛小姐恐怕能在车上装上十倍百倍的货物。 每个袋子里都装得满得不能再?满，每一袋货物都需要?至少两三个孩子合力?才能搬下来?。 牛小姐和?三只喽啰牛怪们也同样搬运货物，一边搬，一边观察着有没有人偷懒。 轮换是在孩子们吃过?早餐面包之后开始的，这?一组人一来?到牛小姐手下，就要?忙着将货物从车上搬到仓库里去。在搬完货物之后，火炉里的柴也烧得差不多了，需要?添加。在添完柴之后，又到了准备中饭的时候了，于是众人便取水的取水、架锅的架锅、揉面的揉面。下午则要?松土施肥。松土施肥完之后，便又到了准备晚餐的时候……在傍晚之前，众人手头的活便没有停过?。 -- 终于到了傍晚洗漱的时候，莱芙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这?些天已?经看了许多次了，但?是当莱芙又一次看到水中那张脸，还是觉得不习惯。 麦妮给她的还童药产生的效果不止是让服药者恢復到年纪小一些的时候而已?，除此之外还能根据服药者的心意改变样貌。在服药之前，麦妮让莱芙想像自己十二三岁时候的模样，这?并不是一句废话——虽然这?对?大多数人而言，的确是一句废话。因为大多数人并不像莱芙那样，拥有两段十二三岁的光阴。 她本该变成自己在这?一个世界十二三岁的样子。但?莱芙因为这?几日对?「玩家」和?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念兹在兹，于是在吞下那粒还童药的时候，想到的十二三岁时候的模样，居然是另一个世界的。 莱芙在这?个世界的形象，和?她设定的游戏角色的形象一样。而游戏角色，又是根据莱芙在上一个世界中的样子来?设定的。这?一个世界和?上一个世界的她，五官几乎一样，只不过?发色从黑色变成了棕色，又添上了一点异域风情，使得轮廓更加深邃一些而已?。 此时莱芙的头髮还是棕色的，年纪变小对?面部轮廓带来?的柔化效果，同异域血统带来?的深邃感，两者产生了微妙的交融，使得这?张脸更像是上辈子她十五六岁时候的模样——虽然身体还是十二三岁的。 不见天日带来?了脸色的苍白与病态，自我封闭则在眉眼间添加了几分阴郁——这?张脸虽然足以让所有与莱芙熟识的人认出?来?是她本人，但?是气质的迥异也足以让敏感的人一眼觉察，无怪乎娜提雅维达在看到她变样之后会表现?得如此惊讶。 第421页 水花溅起，打破了水中的那张脸。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纤细的身体下半截浸在水中，此时她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露出?水面的部位还很青涩，像是等待绽放的蓓蕾。一向能很快进入角色的魔龙，这?几日一直认真地扮演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任着小姑娘的性，撒着小姑娘的娇，每次和?莱芙一起洗漱的时候还要?在河中泼水，嘻着小姑娘的戏。 三组人分时间段来?洗漱。十二三岁的孩子早就开始怕羞了，他们既不愿在异性面前袒露身体，也不很情愿在不熟悉的同性面前袒露。好?在这?条河相?当长，足够孩子们少则二三人、多则五六人为一小组，每一小组占据一段不能与别的小组的人互相?看到的水域。原本想要?与莱芙一道洗漱的小姑娘很多，但?是一听说麦妮要?来?，便纷纷退避三舍，放弃了在这?件事?上缠她。而麦妮身为游巫，自然有不少净体的巫药和?巫术可以免去洗漱这?桩麻烦事?，于是她就把这?段水域留给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两人，离开的时候眼神意味深长。 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只要?动一动念头，就能把身上弄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像人类孩子一样洗漱的必要?性。再?加上草场上的火炉虽多，但?是不足以把河水变暖，她实?在不知道娜提雅维达何必非要?碰这?冷冰冰的河水不可 娜提雅维达又泼了一点水过?来?，打湿了莱芙的脸。 莱芙在洗澡的同时，也把部分衣服带了下来?，在河中一併搓洗了。在又被?泼了水之后，便站起身来?，僵硬地说了一句：「我洗好?了。」她将衣服挡在胸前，小步挪到了河岸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到了河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接着又迅速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在整个过?程之中，莱芙一直正面对?着娜提雅维达，但?是眼神偏偏一直能停留在后者的脖颈之上，同时也没有将脖子以下任何不方便展示在人前的部位暴露在后者的视野之内。更诡异的是，不管娜提雅维达把石头变走了多少次，莱芙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一截有着大石头的河岸。 娜提雅维达眯起了眼睛，心道骑士小姐为了自己的羞耻心，果然能发挥出?无穷的潜力?。 莱芙在上岸换上衣服之后，便如往常一样，并没有立刻离开。 在两人洗漱的那段河的河岸两侧，分别放置着四个大火炉。这?四个大火炉自然不会是牛小姐安排人放的，而是莱芙偷偷搬来?的，每次洗漱之前，莱芙都得趁热搬来?八个大火炉放在河边烤着，才肯跟着娜提雅维达下水。每一次莱芙搬起火炉的时候，娜提雅维达都生怕一个不小心，那滚烫的炉灰倾倒了下来?，莱芙怕是要?被?烫伤，好?在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娜提雅维达一直没有得到一个给莱芙治伤的机会。 娜提雅维达一开始以为莱芙这?么做是因为自己怕冷，但?是她很快发觉并非如此。 莱芙洗澡的过?程快得像是一只被?丢入油锅里的青蛙，只在水中蘸一蘸就出?来?了，在这?个过?程中居然还能顺便把衣服给洗了。娜提雅维达则还需要?多洗一会儿。莱芙会等到她洗好?之后，再?把火炉撤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些火炉是从牛小姐的那些宝贝牧草那儿搬来?的，若是被?牛小姐知道有人私用了火炉，怕是会立刻把罪魁祸首抽得皮开肉绽。好?在洗漱的这?段时间，怪物们都去吃晚饭了，无人看守。 莱芙和?其余孩子们说，她的朋友娜提雅维达生了病，不能受凉。莱芙的人缘一向很好?，其余孩子们都答应了替她保守秘密。就连几个惯常喜欢向怪物们报告伙伴动向来?换取更多食物和?更少鞭打的孩子，也不知怎么的转了性子，居然也选择了保持缄默，不上传这?个情报。 娜提雅维达想了许久，才意识到莱芙怕她冷。这?又是莱芙做的一件毫无必要?的事?，毫不必要?的然而让她心痒痒的事?。 唉，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见过?魔龙喷火的样子。一只会喷火的魔龙，千怕万怕，恐怕「冷」是她最不怕的一件事?情了。 莱芙一直毫无必要?地担心她会死掉，毫无必要?地担心她会受伤，现?在居然毫无必要?地担心起她会怕冷。 但?就是这?些毫不必要?的事?，三千年来?从未有人为她做过?。 魔龙坚逾铁石的心脏，为了这?些毫不必要?的事?，慢慢地软了一点又软了一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软得不成样子，恐怕莱芙只要?肯低下头掬两把，就能把她的心完全掬在手心里。 可惜莱芙似乎不想要?，该怎么办？ 莱芙伸手试了试水的温度，岸上倒是很暖和?，但?是水还是太凉了。她这?几晚在梦里渣得愈发盪气迴肠，为了能心安理得地睡个安稳觉，白天便搜肠刮肚地弥补。但?是魔龙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她想破脑子也只想出?了一条：刚生产的妇人抵抗力?弱，若是受寒了容易生病。 娜提雅维达在水中游了几圈，身体在水中若隐若现?，像一条纤细的白鱼。 「别闹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莱芙又被?泼了一头水，担心地看了身旁的火炉，见火没有灭才放下心来?，「洗好?了就早点回去吧。」 第422页 娜提雅维达游到了岸边，两只手臂交叠着，看着莱芙，笑了。 第120章 见娜提雅维达神情难得这般缓和, 说不定比起往日来，会更好?说话一些，莱芙看了一眼放在岸边的小布兜, 心中升起几分期待，问道：「你现在能告诉我……」 还没等?莱芙把?话说完, 娜提雅维达直接从水中站了起来, 溅了莱芙一脸一身的细细水珠，那些水珠里似乎都带上了柠檬草的香味。眼前是两截嫩藕般的细腿, 再往上…… 她?赶忙闭上了眼睛，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大石头的后面，听到了娜提雅维达的一声轻笑。 被溅湿的头髮和衣服都能很?快在火炉边烤干，倒是不妨什么事，但是娜提雅维达突然站起来这么一下, 倒是把?莱芙惊到了。 「我身上有的骑士小姐都有，又何必躲着……」娜提雅维达慵懒而?娇嫩的声音传来。莱芙睁开了眼，看到娜提雅维达果然没有好?好?地把?衣服穿上, 毛茸茸的皮毛衣服半搭在身上，比起不穿还要更加糟糕。 若是在几个月前，莱芙恐怕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在不知道娜提雅维达身份、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思的时候, 就算是互相?搓澡莱芙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娜提雅维达已经给她?生了一个蛋, 而?且明示暗示过许多次要与她?结婚；另一方面莱芙也开始模模煳煳地意识到了自己喜欢女人, 便不得不避讳了。 见到此情此景，她?不得不多想……不，很?可能她?没有多想，娜提雅维达就是在刻意勾引她?！ 不得不说, 这回的勾引踢到了铁板上面。 这个世界上女子普遍早婚，十四五岁出嫁的比比皆是, 还有许多地方是十一二岁甚至更早出嫁的。对于小女孩尚未发育完全的肉-体产生欲望的大有人在，而?且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这种欲望不是罪恶的，并不需要掩饰。但是莱芙根深蒂固地鄙夷这种欲望。 莱芙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七年之久了，容貌、语言、生活习惯甚至性格都有所?改变，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其中有一样，便是认为到了十八岁才算成年，顶多放宽几个月。在埃得村里，她?的童年玩伴们几乎都在十四五岁便早早成婚，因?为年少怀孕，没有一个不难产的，甚至还有死在产房里的。如果是年纪更小的女孩子，情况只会更糟糕。 就算莱芙知道了自己喜欢女人，也绝对不会对小女孩子动心的；之所?以不敢去看，是因?为她?觉得既然异性向的人不会随便看异性的身体，那么她?既然喜欢女人，也不应该随便看女性的身体。她?顶多觉得小姑娘可爱，但是绝对不会产生龌龊念头。 娜提雅维达已经三?千岁了，之前出现的时候一直是成年人的样子，这一回为了任务暂时变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莱芙每次看到那颗蛋，都觉得罪恶感充盈胸口?，戳一下便要喷薄而?出。 「我不好?看吗？」娜提雅维达朝莱芙眨了眨眼。 「等?你恢復了之后，再对我说这话行吗？别把?我当?成那些喜欢小女孩的变态老男人！」莱芙怒道，「话说回来，你能告诉我……」 「结婚，」娜提雅维达的回覆一如常，好?歹慢慢把?衣服穿好?了，「为我和孩子负责。」 莱芙恨不得抓住娜提雅维达的领口?，狠狠地警告她?「别用这张脸说出结婚生孩子的话，算我求你了，我不想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有些人，嘴上说着各种女子都有各样美法，心里却?根本这是这么想的。」娜提雅维达乜了她?一眼，「癖好?和『喜欢小女孩的变态老男人』不同的骑士小姐，您就承认吧，您的『正常』喜好?，其实?是胸部?丰满……」 莱芙意识到，娜提雅维达似乎把?她?当?成了一个只关?心身材的肤浅之人了，但是这当?口?，继续这么误解下去也挺不错。于是莱芙点头如切洋葱：「竟然……被你发现了。」 习惯了莱芙别别扭扭的性子，突然这么坦诚，娜提雅维达还有些不适应。不过难得莱芙递了个杆子下来，她?没有不顺杆爬上去的道理：「您喜欢的样子，我正好?有。等?我变回来了，就结……」 「喵呜，喵呜……」麦妮发出了信号。 这说明牛小姐和她?的手下快要回来了。 莱芙将装着蛋的小布兜系在腰间，接着扛起火炉，平稳而?飞速地放回了原位。 -- 在牛小姐这边，每天晚上要有人醒着，看守火炉。前九天是两个孩子守一夜，最?后一天则由新来的莱芙、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三?人看守。 负责守第一夜的两个少年在白天搬运货物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扭伤了腰，守夜需要时常起身走动，身体自然受不了。莱芙便自发提出了要与这两个少年换班，于是三?人成了第一晚守夜的，而?两个少年则换到了最?后一天。 夜里三?人去周围探了探，发觉牛、羊、马三?组各自的营地之间都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着。而?在草场的最?外围，也有一层薄膜。这层薄膜怪物们过得去，温度、空气等?传得过去，石头也砸得过去，但是人过不去。恐怕除了每旬的轮换日之外，营地之间的薄膜是不会消失的。 虽然要破坏这层薄膜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贸然这么做，怕会打草惊蛇。 第423页 莱芙本来是想去瞧瞧伊莱娜殿下的。在说起守夜的事情的时候，她?听一些孩子提起过，其余两组都是十九人。十九人要守十夜，其中会有一个人得单独守一夜。在牛小姐这儿?的时候，伊莱娜便是那个要单独守一夜的人。再加上在白天见面的时候，莱芙便发觉这个小姑娘的状态不好?，于是想着趁天黑去瞧她?一眼。 现在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快到了第二日。 根据其余孩子们的说辞，在牛小姐这儿?，每天都是同样的流程。制作早餐，搬运货物，制作午餐，整治牧草，制作晚餐，其间还需要不停地关?注火炉的状态，时时添加柴火。 莱芙一开始还想着那四车货物恐怕能用上许久，但是她?很?快发现只够一天用的。除了少量粮食、种子等?之外，货物大多数都是木柴。要靠着燃烧木柴，在数九寒冬把?一个偌大的草场烧得暖如春日，需要无?数个大火炉昼夜不停地运转，消耗的柴火量相?当?惊人。 而?之所?以要维持这样的温度，是因?为牛小姐要栽培牧草，而?牧草要餵养其余的怪物。作为在这片草场上唯八干实?事的怪物，牛小姐和她?的手下得到了最?多的尊敬。牛怪们自己也是劳碌不堪，孩子们甚至都不好?意思偷懒了。即便偶尔被牛怪鞭打，孩子们却?也不像讨厌马怪那样讨厌牛怪，甚至还会有人反省自己是否干活不够卖力。 「如果把?运送木柴的车辆用来运送牧草，」娜提雅维达小声地对莱芙说，「那么即便没有人类孩子劳动，牧草早就堆得吃不完了。」 「市面上牧草的价格要比木柴便宜多了。」麦妮的绿眼睛闪闪发光，颇为嚮往地说，「真希望我能多遇到些这样的顾客，从来不挑合适的，只挑代价大的……」 「完全得不偿失，但是搞得所?有人都疲于奔命。」莱芙往身旁瞥了一眼，见牛小姐和她?的手下依旧在埋头苦干，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劳动事倍功半。 「这几个怪物若是没人指点，也不会蠢得这样高明。我真不知道是该讨厌它们还是可怜它们了。」娜提雅维达说，「想出这样的招数来煳弄怪物的，会是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莱芙眼神一黯，「会是什么人……」 三?个人一同抬起一大袋木柴，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两人彻底浑水摸鱼，莱芙也没有使出全力。实?际上如果莱芙想的话，她?两肩各扛一袋还能健步如飞，此刻为了不太显眼，只能三?个人装成「吃力」地把?货物往仓库运。 满头大汗的牛小姐朝他们看了一眼，对手下说：「新来的三?个，个子挺小，干活倒挺卖力。」 但是牛小姐很?快发现了两个干活不卖力的人，正是昨天两个扭伤了腰的少年。 牛怪指挥人干活，是不管人伤病与否的，若是让他们知道伤了，反而?会遭一顿打。于是那两个受伤少年分开来，一个与另外两个少年组队，另一个则与一个少年两个少女组队搬运。受伤的少年能跟着队伍走就已经不错了，力气却?是使不上的。虽然有队里的同伴帮着打掩护，但是他们混水摸鱼的技能显然不及娜提雅维达和麦妮来得娴熟高明，很?快就被牛小姐发现了。 这一组人加了莱芙等?三?个人进来之后，工作效率高了不少，因?此昨天没有牛怪动鞭子。 牛小姐自己爱干活，最?是见不得偷懒耍滑头的人类。活能干完是首要，但是即便能在有人偷懒的情况下把?活干完，她?还是讨厌偷懒的人。鼻子里冲出了几口?热气，牛小姐取出鞭子，朝那两个少年走去。 莱芙心不在焉地用两个指头托着货物的底部?，保持着与周围人持平的速度，带着两个偷懒的人往仓库走去。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滑头……」牛小姐说着，一根鞭子打来。 莱芙还以为牛小姐是看出了娜提雅维达在偷懒，连忙松了手去接那条鞭子。 货物落下，娜提雅维达和麦妮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了继续浑水摸鱼下去，连声便是「哎呀」，「好?重啊」，「我的脚趾」，接着往后退去。 周围的孩子们不由得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莱芙忘记了收敛力气，那条鞭子被她?的手指一夹，就断成了两截。 第121章 鞭子远离握把的?一端掉到了草地上, 发出轻轻的?「啪哒」声。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除了娜提雅维达和麦妮, 这两个人还在为?被?「砸伤」的?脚趾头叫着痛，此时显得格外突兀。 莱芙把掌心里残留的?小段鞭子捏成?了球,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 手指迅速一弹，弹到了最?近一个火炉里。火炉里「哔剥」一声, 火焰覆盖了小球，在一阵几乎不可察觉的?焦臭味之后?，小球完全消失了。 牛小姐低头，捡起了地上的?那半截鞭子，和手里的?那半截放在一起。接着颇为?疑惑地看向?眼前那个棕发黑眸的?小姑娘, 后?者面色苍白，一看就知道不常在户外运动；又长着一副小胳膊小腿，看起来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拧断。 莱芙拧着眉头, 一脸「惊恐」，再配合着她身后?两个同样?孱弱的?同伴连声的?「好痛啊」「脚趾头」，牛小姐立刻断定?了这鞭子绝对不可能是莱芙弄断的?。 第424页 莱芙脸上的?「惊恐」不是装出来的?, 她的?确非常担心, 如果牛小姐和喽啰牛怪们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来, 她一不小心像拧断这截鞭子一样?拧断八个牛脖子，恐怕收起场来会有些难。 「孩子，这不怪你，继续干活吧。」牛小姐看到三个弱小的?女孩刚才居然搬起了一大袋子货物, 已经对她们留有一些好印象了。正如羊小姐喜欢浅色头髮的?人，牛小姐则喜欢逼近身体极限努力?干活的?人, 工作量不一定?需要太大，但?是一定?要有拼命的?态度。只不过在莱芙等三个「柔弱」的?女孩出现之前，还没有人能达到牛小姐的?标准而已。 「这鞭子，实在太差了。」牛小姐愤怒地从鼻子里喷出几口热气，眼睛红了起来，「偷工减料的?东西——这是谁买的?？又是从哪里买来的?？」 对于鞭子质量的?怀疑完全占据了牛小姐的?注意力?，她忘记了之前自己是准备要去抽那两个偷懒的?少年的?，此时忙着责问属下鞭子的?来歷。 莱芙上前，捡起那只掉在地上的?货物袋。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便拖着「受伤」的?脚趾头，继续努力?地混水摸鱼起来。 两个受伤的?少年往三人这儿一看。不知是在看莱芙，还是观摩学习两个混水摸鱼高手的?技巧。 搬运货物的?过程中，莱芙和两个少年所在的?搬运小队伍擦肩而过。 「琪蒂妮，谢谢你。」一个少年说，「你真好。我知道牛小姐本来是想要打我的?，但?是你接住了那只鞭子……」 「哦，我还以为?那条鞭子是沖我的?……沖我来的?。」莱芙笑笑，心说这误会可大了去了。如果不是她心神不宁，以为?这鞭子要抽上娜提雅维达的?身体，如果娜提雅维达没有在偷懒，如果娜提雅维达不是她腰间的?那枚蛋的?母亲之一，那么她根本不会去接那条鞭子的?。 面对这群弱小的?怪物，难点?倒不在于将它们打败，而是如何在一网打尽之前隐藏实力?。如果不是牛小姐讨厌偷尖耍滑的?人，而且比起在运输货物的?时候偷懒的?人，她更恨制造出一碰就断的?鞭子的?人，也许莱芙早就露出了马脚，少年也难逃一顿鞭打。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另一个少年说，「我亲眼看着你抓住了那条鞭子，然后?那条鞭子就断了……不会那么巧吧……」 「这只能说是运气了，」莱芙耸了耸肩，「谁能知道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那条偷工减料的?鞭子一碰到我，就正好坏了呢……」 三人——准确的?说是莱芙一人带着两个累赘——将货物运进仓库里放下。 「骑士小姐的?得意真是掩藏不住。」娜提雅维达说，「您其实很想告诉那些孩子们，『对，没错，就是我，我轻松地把鞭子弄断了，我好好厉害』，是吧？」 「那又如何。总之我不是什?么『小茴香』。」莱芙还记着娜提雅维达不久前还把她的?实力?比成?一粒小小的?香料，那些少年的?惊讶和崇拜，稍稍让她恢復了一些自信。 「对啊，」娜提雅维达忍笑，「哪有力?气这么大的?小茴香？」 --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越是接近一月二?十?日，孩子们就越是紧张焦虑。因为?在一月二?十?日，他们就要被?马先生接管了。 在牛小姐这里，每天白天除了用餐和洗漱的?时候，都要接连不断地干活，累是累了一些，但?至少不怎么伤身体。比起在马先生手下的?日子，在牛小姐手下工作，简直是天堂乐土。 轮换日前夜。 「真的?有这么可怕吗？」莱芙皱起了眉头，安慰着一个哭泣的?小姑娘。 「琪蒂亚你没有经歷过，是不会知道的?。牛小姐的?鞭打还能够避免，但?是马先生和他的?手下的?鞭打，则根本是避无可避。」小姑娘抽抽哒哒地伸出手臂，让莱芙看上面新鞭痕叠着旧鞭痕的?惨状，「这只是你能看到的?伤口，已经很吓人了吧？但?是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伤口。我是指后?背上、大腿上还有……」 「这样?的?话，的?确很可恶。」莱芙想起自己刚被?抓来的?时候，是当月四日，那一天距离孩子们离开马先生，已经有几天了，但?是还能闻到血腥味，说明?那时候许多孩子的?伤口都没有癒合。 莱芙对于马先生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于上一次轮换日的?一瞥，她也只是看那些马怪挥了几鞭子而已。现在听这个小姑娘一说，想着鞭打在白日随时都会落下来，而且要连着十?日，确实相当难捱。恐怕成?年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一群半大孩子了。也无怪乎有些孩子会为?避免鞭打而选择向?怪物报告同伴的?动向?，从而讨好怪物了。 「我要是有娜提雅维达的?头髮就好了……」小姑娘羡慕地看着娜提雅维达，摸着自己深棕色的?头髮，「马先生不怎么会动羊小姐的?宝贝疙瘩，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就难以倖免了。」 莱芙不由得想起了伊莱娜殿下，上一次轮换日，伊莱娜要从马先生那儿换到羊小姐那儿，不过当时那孩子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向?来是受了她那头金髮的?庇护。而和她同组的?告密者伊恩身上的?伤口也很少，却不是因为?头髮。 第425页 原本莱芙听了伊莱娜的?那番话，觉得孩子们应该团结一致对待怪物，告密者的?行为?相当卑鄙可耻。但?是现在一想，却也有些理解伊恩了。伊恩等人，靠着出卖同伴，也只能获得与伊莱娜相同的?待遇而已，若是反抗，成?功了倒也罢，失败了则一定?会落到更加悲惨的?处境。而伊莱娜有羊小姐当保护伞，恐怕即便惹了事也不会受到多少苛待。伊莱娜觉得伊恩是个不敢反抗的?懦夫，伊恩却也要觉得伊莱娜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月二?十?日，轮换日。 牛小姐和喽啰牛怪将众人带到三个营地中间，便又回去干活了。从某种角度来看，牛怪们对于劳动的?热爱颇为?值得敬佩——在与马怪们兇狠肥硕的?模样?两相对比之下，孩子们没有办法不觉得牛怪们和蔼可亲。 孩子们在与朋友叙旧的?时候，马先生和七只喽啰马怪就在一旁拿草茎剔着牙，面带讽刺地欣赏着。就像是一群屠夫，看着一堆放在砧板上的?、已经脱毛去骨的?肉块。 伊莱娜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这一回她并没有装着用草茎编什?么东西——不过她掌心里还是拿着一个草茎的?编织品，毕竟根据她的?经验，如果什?么事都不做，什?么都不拿，一个人站着的?时候很难掩饰尴尬。 她的?目光中带着期待，在人群中逡巡着。 其实她不必刻意去找人，因为?她要找的?人实在太显眼了。这十?天之内，莱芙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事，此时她身边不仅仅围着少女，就连少年们也急着要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你真该看看当时的?场面，那根鞭子就这么断了。就因为?这根断鞭子，牛小姐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心思?抓偷懒的?人。」一个少年说，「我想想，我们这几日的?活做得都很快，牛怪们这几天几乎没有打过人，运气真好。」 带来好运气的?莱芙微笑着。 另一组的?一个少年说：「如果琪蒂妮的?这种运气能继续下去，让马先生也能断了鞭子，他手下的?所有鞭子都断了，那才好呢！」 伊莱娜装作才找到莱芙的?样?子，沖她挥了挥手。她站在原地，这个小姑娘是不肯像别人一样?亲自过来的?，非得让莱芙去找她才可以。 莱芙原本不想惯着这孩子骄纵的?脾气，但?是看到伊莱娜脸上好大一块乌青，不由得好奇这几日伊莱娜遭遇了什?么。照理说之前十?天伊莱娜在成?日忙着纺线编织的?羊小姐那儿，羊小姐又很喜欢她的?头髮，她无论如何不应该受伤才对。 莱芙挤出了人群，朝着伊莱娜走去。 娜提雅维达注意到了莱芙的?动静，错开几步，缓步跟了上去。 还没等莱芙问出口，伊莱娜侧过身，不看她，沖她伸出一只拳头。 「这是什?么意思?？」莱芙问。 拳头打开，掌心里是一条草编的?小鱼。小鱼浑身绿色，小指长短，细细长长，肚子略微鼓起一点?，脑袋钝钝的?，眼睛大大的?，眼睛中间用烧焦的?细木条点?了两个黑点?。瞧着憨态可掬。 「送你的?，琪蒂妮。」伊莱娜好歹还记得雪丽大祭司对她说过不该拿别人的?名字开玩笑，于是拼命忍住了她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想出来的?三个笑话，「你上次说过喜欢的?。」 莱芙正欲伸手，另一只手越过了她，将小鱼拿了起来。 拿了小鱼的?正是娜提雅维达，她瞧了瞧小鱼，又瞧了瞧莱芙，说：「别说，还挺像的?。」 第122章 「那当然?了。」伊莱娜憋着一口气等莱芙的反应, 生怕后者觉得?礼物太?简陋了，其实在?将那只小鱼送出去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只不过手已经摊开了, 如果?立刻收回来的话，她会更加丢脸的。 伊莱娜转过头来, 这才意识到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刚才那句评价，并不是出自莱芙之?口, 而是出自多出来的那个人之?口，不由得?紧张起?来。 「哪里像了？」莱芙见娜提雅维达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色，一边伸手去抢那只草做的小鱼，一边反驳道, 「我怎么会和它像？它看?起?来又呆又蠢……」 突然?，不知发现了什么，娜提雅维达脸上的怒色完全消失了, 挑起?了一边眉头，神情相当愉悦。她将那只举着小鱼的手落下，接着把小鱼放到了莱芙的掌心里。 话说到一半, 莱芙这才意识到伊莱娜殿下还在?身旁,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但是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心思颇为敏感。 莱芙把小鱼捏在?手心里。这只草编的小鱼触手平滑，没有任何毛糙的地?方。使用的每根草茎都是同样?粗细，而且没有病斑虫斑。草茎的尾部用技巧藏在?了鱼肚子里，在?外只留下了两条, 组成一个环形。方便悬挂。一看?就知道，编这只草茎小鱼的人用了些心思。 「不想要的话丢了就好?了, 反正就是闲着没事随便编的。」伊莱娜脸色苍白，衬着脸上一团乌青，显得?格外可怜。 「不，」莱芙僵硬地?转过脖子，「我很喜欢，我会好?好?留着的。」 「哼，如果?你想要讨好?我，那你来晚了，在?这片草场上，王储的身份根本没有用。」伊莱娜殿下说，「在?这儿我无法给你更多的食物，也无法让你免受鞭打。你又何必来敷衍我？」 第426页 莱芙把小鱼繫到了腰间的布兜上。龙蛋微微颤动，不知怎么的，莱芙竟然?能感觉到龙蛋有些喜悦。 ——不过只是一个蛋而已，又怎么会有喜悦的情绪呢？ 莱芙很快便认定自己产生了错觉。 伊莱芙冷哼一声，她才不相信莱芙会把这只小鱼留多久，恐怕下次见面的时候，早就已经不见了。不过莱芙肯把那只小鱼放在?身上的显眼处，多少让伊莱娜开心了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伊莱娜略带敌意地?问娜提雅维达。她能觉察出来，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危险的气质，而且在?这个女孩出现之?后，莱芙的一半心思都被这个女孩占据了。 娜提雅维达说了自己的名?字，接着问：「您脸上的伤口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羊小姐最喜欢您了——当然?这是在?我来之?前的事情了。」 莱芙莫名?其妙地?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魔龙不知犯的哪门子幼稚病，都已经是生了一个蛋的龙了，居然?和一个小女孩子计较上了。 「这……」伊莱娜并不觉得?得?了羊小姐的喜爱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所以也同样?并不觉得?失宠有丝毫难堪。她捂了捂自己的脸，意识到这件事如果?让莱芙知道的话，她今天就要在?莱芙面前犯第二回 蠢了。 但是一想到如果?她不说，莱芙也很快就会听到添油加醋的另外一个版本，从而觉得?她更加可笑，伊莱娜决定还是自己亲口说了比较好?，「我讲了一个笑话，被羊小姐听到了。这是一个趣味问答，题面是这样?的：羊穿着头髮做的衣服，牛指挥着人类劳动，马则骑着人搭成的轿子。他们都是将人类曾经施加在?它们身上的作为，反过来施加过去……」 娜提雅维达听了频频点头：「说得?很有道理，这的确解释了那些怪物的行为。」 「……但是人类饲养的家?畜，除了牛、羊、马之?外，最常见的还有猪。问题是：为什么牛、羊、马可以变成魔兽，」伊莱娜原本觉得?自己要讲一件挺丢脸的事，但是越讲越觉得?自己在?想出这个笑话的时候，实在?是灵光乍现，忍不住有些得?意，「但是猪没有变成魔兽呢？」 人类养猪自然?是为了吃肉，如果?这种做法也要反过来施加的话……莱芙拧起?了眉头，想着猪怪物带着一帮手下，屠宰人类孩子的场面，实在?膈应得?慌。 「答案是：因为猪在?有能力变成怪物之?前，已经被宰了吃掉了，它们没法活那么久。」伊莱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两人笑，自己先忍俊不禁了，「你们为什么不笑？」 娜提雅维达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居然?和这样?一个小姑娘计较，实在?是太?愚蠢了。 「羊小姐听了之?后，就踢了我一脚。」伊莱娜揉了揉肚子，又指了指脸上的乌青，「然?后我就摔成这个样?子了。」 一阵冷风吹过莱芙的脸颊，她扶着额角：「我想我大概知道羊小姐为什么会踢你了。」 -- 和上一回的轮换日一样?，四?个喽啰马怪负责送一组孩子给牛小姐。马先生和三个喽啰马怪则赶着另一组孩子回到自己的营地?去。 在?那四?个喽啰马怪走之?前，莱芙听它们抱怨说：「下一次总应该轮到牛小姐的人来替代我们了吧。得?跑两躺，真?是太?累了。」 周围的孩子们都面露愤怒之?情，一个小姑娘小声地?为牛小姐打抱不平：「它们真?应该看?看?牛小姐每天有多辛苦，不过是让它们每隔十天走一躺而已，就开始抱怨这儿抱怨那儿，牛小姐可从来都没有过一句怨言……」 莱芙心想这些马怪虽然?糟糕透了，牛怪们却也称不上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马怪们白脸唱得?太?精彩，就显得?牛怪们愈发像个红脸了。 「你们搭成轿子，大爷们要乘上去了。」一个喽啰马怪说。 于是莱芙同娜提雅维达、麦妮搭成一个三人轿子，其余孩子们则两人搭成一个人轿，一共搭了十个轿子。 十个轿子要乘四?个马怪，自然?是绰绰有余。 马先生挑了两个最强壮的小伙子搭的轿子，乘了上去。剩下的三个马怪喽啰也各自挑了看?起?来较为稳定的三个人轿——毕竟稳定的人轿乘起?来才更加舒服。 四?个人轿吃力地?抬着四?个肥胖的马怪，往营地?走去。 剩下的六个人轿也不能解开，并且要簇拥在?四?个人轿的边上。 马先生和马怪喽啰们一坐稳，便取出鞭子来。往那些没抬人的人轿上挥去，甩鞭子的时候根本不挑人，只是兴之?所至，鞭子便冷不定地?落到了某个孩子的身上，嘴里偏偏要挑刺，不是说「慢了」就是说「快了」。 周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莱芙怒不可遏，若不是为了要等所有怪物在?月底齐聚，她早就将那四?只耀武扬威的胖怪物打死在?地?了。 「别冲动，等着一击即中的机会。每一处营地?都隔了一段距离，我们解决掉一个，就解决不了另外两人。等着，等他们齐聚的时候。」麦妮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何况这些苦头，在?我们没来这儿的时候，孩子们便早就吃过了。也不差多上一回的。」 莱芙还是觉得?难受得?紧，只得?低着头，装做看?不到。听说有人受折磨，这和眼睁睁地?看?着鞭子落下、亲耳听着哭声、闻着逐渐增加的血腥味完全是两码事。遥远的地?方有人行恶，鞭长莫及，这和明明有能力阻止，却袖手旁观也是两码事。 第427页 「别怕啊，琪蒂妮，习惯了就好?了……」一个小姑娘轻声地?安慰她，接着她身上也挨了一记鞭子，白着一张小脸，还冲着她笑，「真?的不痛的。」 什么叫习惯？ 怎么可能会习惯？ 莱芙说不出的难受，她听到破空之?声，知道下一记鞭子是冲着她来的。觉得?自己挨了这一下，说不定还能不难受一点。 娜提雅维达神情微变。 鞭子并没有落下来。 「咦。」马怪喽啰惊讶地?看?着地?上掉落的半截鞭子，又看?看?手里的半截鞭子，「这是怎么回事？牛小姐说这批鞭子质量不佳，难不成是真?的……」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莱芙身上，就连四?个马怪底下的人轿，也晃动了一下。 这已经是第二根因为莱芙而断掉的鞭子了，第一根是意外，第二根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的，毕竟除了那只马怪之?外，没有人碰到过那根鞭子。 众人看?着那个棕发黑眸的苍白少女，联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些奇怪的事情，不由得?觉得?她实在?是运气好?到过了头，几乎像是一个奇蹟了。有些孩子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期待：这个奇蹟的缔造者，会不会继续创造奇蹟，比如让他们能逃出去之?类的。虽然?这看?起?来并不可能，但是孩子们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信心，眼睛也亮了起?来。 「怎么回事？」马先生在?人轿上舒服地?哼着小调，被身下人轿晃了一晃，便愤怒地?挥起?鞭子。 马先生脚下，两个小轿夫厄运当头，顿时沮丧起?来，那一丝微弱的希望才刚刚产生就消失了。毕竟魔术师只要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是家?里人有心搭救，能找到的能人异士，恐怕连这个地?方都找不进来。他们真?是疯魔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柔柔弱弱的同龄姑娘身上。 「啊——啊——」马先生的鞭子举了许久，也没能放下来，只要他一把胳膊往下压，就是一股钻心的疼痛。 而另一边，一个喽啰马怪正要帮同伴补上那记给莱芙的鞭子，但是刚举起?鞭子，便从人轿上跌了下来。给喽啰马怪做人轿的两个少年并没有做任何不应当的动作，但是喽啰马怪还是把自己这一跤算在?了这两人的头上，拿着鞭子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根本直不起?腰了。 这种手笔，莱芙一想就知道必然?出自娜提雅维达。 看?到马怪们狼狈的样?子，娜提雅维达「噗嗤」一笑。 麦妮瞪她一眼。 「它们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只剩下十天而已。混过一日是一日。」娜提雅维达说，「这一下，所有人都要相信骑士小姐是幸运的化身了。」 第123章 「快！快把?我放下！」马先生面容扭曲, 龇牙咧嘴，他发现不仅那只举鞭子的手放不下来，很快半边身子也跟着麻了。他没有办法在半身僵麻的情况下在人轿上面维持着正常的坐姿, 半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一?侧斜出去，此刻分外难受。 于是马先生乘着的两个少年便将?马先生放下。 马先生的两条伶仃的细腿要撑起一?个圆球般的身子颇为吃力, 然而在踩实了地面之后, 他终于觉得舒服多了——只不过胳膊还是放不下来。 之前那个断了鞭子的喽啰马怪也很快发觉自?己的身体僵了一?片，另一?个还在人轿上的喽啰马怪则感到臀下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马先生和三个喽啰马怪各自?有了伤病, 动?不了胳膊，扭伤了腰，要么就是身上古怪地发麻发痛起来。四个马怪下了地，带着十个没有拆开的人轿慢慢走着，终于回到了营地。 等到那四个给牛小姐送人的喽啰马怪回来之后, 也不幸地染上了类似的伤病。 马怪们这一?下只能脚踩在地面上慢慢地行走。只要想骑上人轿，便要平空产生各种病痛。而且它们很快也意识到，如果做出挥鞭子的动?作, 胳膊和肩膀上就会有一?阵巨痛。 「这也太累人了。」马先生嘟囔着躺下了，其余的喽啰马怪们也跟着东倒西歪在草地上。 自?从有了这批孩子之后，除了每一?旬的轮换日之外, 马先生和他的手下根本没有多少下地的机会。一?开始孩子数量比较少的时候, 只有马先生能一?直享受这种待遇, 但是孩子多起来之后，所有的马怪都不需要依靠自?己的双腿了。只需要招唿一?声?，就能让人轿载着他们，一?步都不必多走。 饱食终日, 无需动?弹，马怪们日益臃肿, 肥硕不堪。 这一?回多走了这么一?段路，马怪们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倒像是去了半条命似的，长吁短嘆地叫着累。 「要不，哈……唿……就让牛小姐派一?些?手下来帮我们。」马怪甲躺了许久，终于把?乱蹦的心脏平復了下来。它看向周围那些?人类孩子们。没有它们的吩咐，孩子们还是不敢解开人轿，但是它总觉得这些?孩子偶尔扫过来的眼神，和以往的温顺恐惧有些?不一?样了。 「牛小姐不成，她是最忙碌的。」马怪乙摇摇头，「要么就让羊小姐派人过来，怎么样？」 马怪喽啰们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基本职责之一?，按照上头的几位大人的命令，它们必须得看管好自?己营地的孩子们，每日巡逻，防止他们跑了。而之前马怪巡逻的时候，都是骑着人轿进行的，现在人轿可骑不成了。 第428页 「你说那群每天只知道纺线织布的羊吗？还是去找牛小姐吧……」马先生挖了挖自?己的鼻孔，又?想了一?会儿?，「……算了，两边都派人去问一?问，希望它们情愿来这儿?……」 马怪喽啰们都陷入了沉默，谁也不敢发声?。如果谁在这时候出头。一?定?会被马先生派去请帮手，它们还没休息够呢。 马怪甲乙紧闭双眼，装作睡着了。 「……」马先生说了几句话，又?喘了几口气，「就刚才提议的两个去吧。」 马怪乙怨恨地转过头来，瞪了马怪甲一?眼，怪他起了这个话题：「可是我想这些?孩子们不会乱跑的。」 「是的，没错。」马怪甲恨不得沖回到片刻之间，堵住自?己的嘴，连忙道，「我也这么认为。」 「快去！」马先生难得对手下发火，「你们忘记了我们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吗？现在就把?大人们的吩咐抛之脑后，要是出了事如何收场……」 在不远处，莱芙、娜提雅维达和麦妮肩挨着肩，手拉着手，靠得很近。比起周围的孩子们，这三人的感官都更加敏锐，因此马怪们的对话都落入了她们的耳中。 「『大人们』，看来这几个怪物的确有人指使。」娜提雅维达轻声?说，接着注意到莱芙的神情有些?异样，用胳膊肘蹭了蹭她，「骑士小姐，您怎么了？」 麦妮绿色的眼睛在两人之间逡巡了几遍。 「没什么。」莱芙脸色发白，咬紧了下唇。 在听到马先生提起「大人们」之后，那两个马怪喽啰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忙从地上起身。 「若是它们在这十天之内把?异样通知给『大人们』，接着带来变数，我们该怎么收场？」麦妮看着娜提雅维达，「您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容易心软了？这些?孩子对您来说，不过就是普通的人类幼崽罢了。」 「唔，我想不妨事的。」娜提雅维达看着那两个马怪喽啰离去的身影。 马怪喽啰们拖着伤痛的身躯走到半道上，突然发现身体上不舒服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再试着做出挥鞭子的动?作，胳膊也没事了。它们心想身上的毛病只是一?时的，既然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同伴们应该也很快就会好起来。于是便转身回营，但是一?回到自?己的营地，病痛便又?出现了。 马先生连着派去几波手下，每一?波都经歷同样的事。 马怪们那边动?静太大了，孩子们也知道了它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怪现象。都说是莱芙运气太好，马怪们遇上她就都要跟着倒霉。 已经过了午餐的时候，牛小姐那边的人已经做好了面包，备好了牧草，等着马先生派手下来取，但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便派了一?个牛怪来催促。牛怪听说了上午发生的怪事，便去报告了牛小姐。 牛小姐亲自?来了。 「大人们吩咐过，如果发现了什么异样，就要立刻报告。」马先生说，「现在这种情况，是否达到了应该报告的程度？」 「我想没这个必要性，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也许是你们的身体在发出警告，说你们该多走动?走动?。」看着马先生摊在地上肥硕丑陋的模样，牛小姐双手交叉在胸前，露出了两臂鼓胀的肌肉，鼻孔又?冒出了一?股愤怒的热气来。 她与马先生起先是挚友，但是对于后者?的行为举止，牛小姐越来越无法认同了，「如果你们肯把?运送货物的工作接下，立刻就能恢復健康。实在没有必要拿你们的懒惰病来打搅大人们的安宁。至于胳膊的毛病，那应该是过劳受损了……」 马先生脸上的肥肉抽动?了几下，略微有些?恼怒，但是他懒到连火都懒得发了：「那这几日的牧草还有面包……」 「在你们痊癒之前，我会让羊小姐的手下帮你们拿上一?份的。你们不用挪地方?了，今后的牧草也躺着吃吧。」牛小姐说着，不满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几摊肉，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孩子们吃完面包不久之后，马先生和七个喽啰马怪的神色突然不对劲起来，支着肥硕的躯体从地上爬起，接着迅速往一?处奔去。 麦妮的神情相当微妙，在马怪们嚼着牧草的时候她就开始计算时间了，此时轻轻地说了一?句：「是时候了。」 曾经在马先生手下呆过的孩子们都知道，马怪们跑着去的地方?，是便溺之处。马怪们直立、会说人话之后，居然也学会了一?点人类的羞耻心，不仅懂得了遮掩身体，也不随地排泄了。 过了许久之后，马怪们一?脸虚脱样地走了回来。不一?会儿?，便又?回过头去…… 莱芙看着麦妮：「这是您做的？」麦妮刚刚还在嫌娜提雅维达胡闹来着，居然这么快自?己也参与了进去。 「只是一?点润通肠道的药而已。」麦妮耸了耸肩，「巫药煮过了头之后，总是会出现这类没什么用场的副产品。浓度调低一?些?，可以卖给那些?想要窈窕身材的客人，正好我想试试浓度高?了之后的效果。我弹了一?些?在它们吃的牧草上……」 马怪们有的怀疑是牛小姐给的牧草有问题，是故意针对它们；有的则认为是羊小姐在牧草上做了手脚，否则羊小姐和她的手下们吃了同样的牧草，不应该一?点事都没有。 总之，接下来连着几日，马怪们不是在便溺，就在去便溺处的地方?，还要提防着牛怪羊怪的陷害，根本没有精力再来挥鞭打人。 第429页 少年少女们不知内情，只能将?一?切归结于莱芙身上浓度过高?的幸运值。 转眼之间，就到了月底。 宴会前夜。 巫药的效果终于消失了，魔龙给马怪的身体施加的诅咒也被取消了。马怪们都已经瘦了一?圈，终于好转之后，庆幸得不得了，摊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了一?番关于牛怪和羊怪的恶毒的话，接着又?兴奋地谈起在宴会上的美食美酒，然后早早地便睡着了，鼾声?如雷。 牛马羊三个怪物在宴会上吃的美食，多数自?然是牧草制品，无论如何也和人类的口味不同。但是他们的饮品则包括果酒和果汁。怪物们在宴会的时候心情很好，还会把?这些?甜味的饮品分一?些?给孩子们吃。在啃了一?个月没有丝毫滋味的面包之后，一?想起那些?饮品，孩子们的唾液就忍不住分泌。 身旁的小姑娘一?边把?果汁描述成天上有地上无的美味，一?边不自?觉地吞咽着。 娜提雅维达和麦妮托着腮听着小姑娘的描述，后者?面黄肌瘦，而前两者?的脸还是很圆润，显出几分吃饱喝足的富态来。 终于，明?天就可以收拾那些?怪物了。 战斗前夜，莱芙丝毫不觉得紧张，甚至比往日还轻松不少。她连着两天不练刀就要骨头痒痒，这回都痒了快一?个月了。在明?日之后，她终于不用再装成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了，天知道她多想把?背包里的大砍刀取出来朝什么东西挥上几下。 在轻松之余，莱芙的心思也转向了别的地方?。 在孩子们说话的时候，她时不时低头看着那个小布兜——娜提雅维达依旧没有告诉她，这颗龙蛋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不过，这个问题好歹不怎么迫切。 更迫切的问题是，这颗蛋应该怎么孵？ 鸡蛋孵小鸡也就只需要二十天出头，这颗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龙蛋，需要孵多久？ 第124章 这颗龙蛋是娜提雅维达在本月三日给莱芙的, 现在都月底了?。即便娜提雅维达是刚生下?来就?趁热把蛋交给自己，这颗蛋也快满月了?。 如果按照暗黑龙族的寿命来推算，要?孵化?这颗蛋至少要?几年。但是根据这颗蛋的体型, 莱芙由不得比照着鸡蛋鸭蛋来推算孵化?期长?短。 莱芙习惯了?一切从最坏的情况考虑：万一这颗蛋再过几个月，甚至再过几天就?要?孵化?出?来了?, 她该怎么面对一只刚出?壳的小魔龙？被不该知道的人?看见了?小魔龙, 她怎么解释？小魔龙吃什么？她又该怎么照顾？ 她既担心这个小魔龙意外出?壳，也很担心这颗蛋捂着捂着就?捂成了?一个坏蛋臭蛋。孵化?魔龙蛋需要?的怎样的温度、湿度条件, 需要?光照吗，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需要?火烤才行？如果不满足孵化?条件，或者是碰了?水，或者是颠簸过头了?，又或者太气闷了?……会不会还没等孵化?出?来, 小魔龙就?死在蛋壳里了?？ 好在莱芙还有一个系统背包在，这个背包里不能放任何活物。她试着把魔龙蛋硬塞进去，结果没有成功, 每天试上一次，至少能确定龙蛋里还有生命。但是系统背包无法告诉她，龙蛋是健康的还是病秧秧的。 她真希望找到一本类似于《魔龙养殖全解：从下?蛋、孵化?到配种》的指导书来看看, 但是很显然这种书不会有。即便有了?也不会有人?需要?, 毕竟除了?她之外, 哪个人?类的孩子会是一个魔龙蛋？不仅是人?类，其?余哺乳动?物都不会遇上这种情况。 养鸡鸭牛马还有无数先?辈的经验可以参考，但是养魔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莱芙扯了?扯娜提雅维达的衣角，后者站起来。两人?走到角落里之后, 莱芙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生蛋的秘密可以迟些再知道，但是孵蛋却是刻不容缓。 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凝重的神情, 强忍着笑，说：「我居然没想到把龙蛋的孵化?知识也加到我的筹码里去……很简单，您答应我结婚，我就?全都告诉您。」 「这不一样……」莱芙急得抓了?抓头髮，「如果你不告诉我，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它就?成了?一个臭蛋。就?算你与?我置气，它毕竟也是你的孩子，你总不能……」 「唉。」娜提雅维达眼波流转，目光扫过莱芙，接着仰头望向空中，面带哀伤，「变成了?臭蛋就?罢了?，被骑士小姐做成炒蛋也好，蒸蛋也好，腌蛋也好。若是生下?来只有一个母亲，这孩子註定不会开心，还不如变成臭蛋、炒蛋、蒸蛋、腌蛋呢……」说着便慢悠悠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莱芙让娜提雅维达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她和娜提雅维达之间没名没分的，让这颗蛋只有一个母亲，实?在挺委屈它的。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又被娜提雅维达煳弄了?，一个母亲有什么好可怜？说的好像一般孩子就?该有两个母亲似的。 莱芙坐回到原位。 麦妮突然沖她望过来，充满暗示性地?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自己肋下?夹着的那个布袋。这袋子目前是空的，但是里头什么商品都拿得出?来。 莱芙习惯性地?被吓得一哆嗦，接着想起麦妮曾经多次告诉过她：不管想要?什么东西，只要?能找到游巫，付出?一些代?价之后，都可以买到。娜提雅维达不肯告诉她怎么孵魔龙蛋，但指不定神秘的游巫手中，还真的会有照顾魔龙蛋的全部注意事项。 第430页 得尽快找个机会和麦妮提提这桩买卖，莱芙下?定了?决心。 孩子们还在轻声说着明日宴会上能喝到的甜味饮品。食物出?现在想像中的时候总是最为美?味的，再加上没了?马怪们的虐打?，孩子们在白?天已经休息够了?，所以在天黑许久之后，还是有许多人?醒着。 听着周围那些轻轻的吞咽唾沫声，看着孩子们面黄肌瘦的样子，莱芙轻轻地?打?了?个饱嗝。 其?实?她跟着娜提雅维达和麦妮，顿顿都有肉，天天都有小甜点，在草场上过的日子还算是滋润。 这些食物有一部分是娜提雅维达的，也有一部分是麦妮拿出?来的，但是大头是出?自莱芙的系统背包。莱芙的系统背包在遇到强大的魔物的时候，有时候会失效。比如在利安德尔先?生制造出?来的循环之中，她就?没法取出?背包中的东西。但或许是这片草场上的怪物的实?力实?在是太低微了?，她可以随时拿出?里头的半成品食物，让娜提雅维达用极小量的龙火加热。 周围的孩子们都只能每天啃粗面包，莱芙对三人?吃独食颇为过意不去。她动?过想要?和孩子们分享食物的念头，麦妮阻止她，说一旦给了?这些吃的，孩子们必然会对食物的来源追跟究底，指不定会有人?告密。莱芙接着又想要?与?孩子们同啃干面包，但是她一这样做，娜提雅维达便也有样学样，不肯吃肉吃点心，莱芙顾念到娜提雅维达刚生了?一个蛋，只吃面包会缺乏营养，也只得跟着吃。 好在，明天过后，她终于不必因为吃了?美?食而歉疚了?。 已经到了?她惯常入睡的钟点，莱芙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沉沉睡去。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也跟着睡着了?。 在沉睡之中，三人?并没有看到，剩下?的孩子大睁着眼睛，无声而兴奋。 -- 宴会当日。 还是牛小姐手下?的人?负责制作食物，而马先?生和羊小姐手下?的人?则负责布置宴会的场地?。 宴会从中午开始，连着晚餐，彻夜不绝，直至第二天早晨。 牛、马、羊们自然没有「趁热吃」的讲究，总共三餐的食物和饮品都会在宴会开始前的那个上午准备好。 在三个营地?的中央，马、羊两组的孩子们平地?搭起一个简陋的宴会棚。三个怪物举行宴会的场所，实?际上和孩子们晚上睡觉的地?方并没有多少差别?，但是偏偏就?要?重新造一个棚出?来。莱芙从其?余孩子们口中得知，这个棚在宴会结束之后就?要?拆掉。宴会棚除了?消耗孩子们的精力之外，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性。 在将?棚搭好之后，孩子们又往里头搬了?四张桌子，二十四把椅子。这些桌椅都相当简陋。其?中一把桌子配三把椅子，要?坐三个领头怪物。剩下?三张桌子，则分别?坐着七只喽啰怪。 等到马、羊两组孩子搭好棚，又将?桌椅放到合适的位置之后，牛小姐一组的孩子们也将?食物制作完成了?。 给人?类孩子们准备的食物，还是同往日一样的面包。 怪物们吃喝的东西，则是翠绿的牧草糕，同样翠绿的牧草汁、牧草酒，以及一些能看出?来原材料都是牧草的食物。放眼望去，满片绿色，怪物们视为美?味，但是人?类孩子们则提不起丝毫食慾。 孩子们把面包吃完了?之后，三组怪物们才出?现。 每多看到一个怪物进棚来，莱芙的脸色就?要?明媚上几分。只要?等到怪物们全都集中到这儿的时候，就?能一网打?尽了?。 系统背包中的那柄砍刀似乎在唿唤着她…… 第十九个怪物。 第二十个怪物。 第二十一个…… 又出?去了?一个，二十个怪物…… 很快了?。 莱芙等到日落西山，耐心几乎耗尽，还是没有等到二十四个怪物全部出?现。她最多也就?只能数到二十一个，现在还差两个牛怪同一个羊怪。 「你在数这个吗？」同组的一个小姑娘道，「这是牛小姐的吩咐，就?算是要?进行宴会，也得有手下?看管着火炉，同时负责在周围巡逻。」 怪物们在此宴会，为了?避免孩子们乱跑，便也将?所有孩子们放在宴会棚的边上。但是它们还是不放心，为了?能安心参加宴会，轮流让三个喽啰怪物去附近走动?。 「别?急。」麦妮拍了?拍莱芙的肩膀，「我看你真是巴不得立刻冲上去，但是真的急不得。这些怪物有迅速转移空间的能力，像是那只神奇的大柜子，我至今不知该如何破解。若是让一个怪物逃了?出?去，它说不定能把自己变到我们根本找不着的地?方。」 「那该怎么做？」莱芙问。 「你和娜提雅维达先?留在这里，」麦妮抬头看了?看天色，「我去解决那剩下?的三个喽啰。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你再数十下?，顶多十五下?。听到三声猫叫，你们就?立刻动?手。确保要?在它们有机会转移空间之前，全部抓起来。」 莱芙点了?点头。 麦妮说完之后，便离开孩子群，往一个方向走去。有几个喽啰怪注意到了?她，但是只当她是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小女孩，便也没有管。 宴会已经开始许久，在棚中的怪物们都已经喝了?点酒，三个首领不需要?承担巡逻之责，更是酩酊大醉。马先?生和牛小姐因为前几日吃牧草坏肚子的事情吵了?起来，羊小姐大着舌头劝架。 第431页 天空中的晚霞渐渐暗去，草场上稀稀的几棵树的影子被拖得极长?、也变得极暗淡。 轮换日在第二天，此时三组孩子还是分开的。 莱芙看向不远处，发现伊莱娜居然和伊恩坐在一起，甚至还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她犹记得在二十天前，这两个孩子一见面还掐在一起，一个说告密者无耻，另一个讽刺王储落魄，这回居然这么和睦了?。莱芙心想果然是孩子，仇恨来得浓烈，去得也极快。 不再去注意伊莱娜和伊恩的异状，莱芙只等着夜幕降临，到时候好动?手，但是她突然有种异样的预感。 第125章 终于天黑了。 孩子们抱膝坐着, 望向宴会棚里的怪物们，目光灼灼，似乎正渴望着怪物们等会儿会给他们喝的甜酒。而怪物们则沉浸于宴饮中, 除了三?只?拖延着巡逻换班的马怪心不在焉之外，棚下的所有怪物满心满眼都只?有吃的喝的。 莱芙嘴唇微动：「一?、二、三?……九、十……怎么还?没有动静……十一?……」 「骑士小姐您数得太快了。」娜提雅维达笑道, 「您数十下花的工夫, 一?般人只?能数两下。我想?麦妮让您数数的时候，还?是根据大多数人的速度来?的。」 莱芙按照自己的速度数到了十五, 或许是她?确实数得太快了，到了这时候还?没有听到麦妮的猫叫声信号。 突然?，不远处的伊莱娜站了起来?，朝着宴会棚内飞奔而去。 「她?要干什么？」莱芙愕然?起身。 伊莱娜的目标是一?只?羊怪喽啰。 羊怪喽啰们被羊小姐的品味所影响，个个都长得纤细窈窕, 而伊莱娜挑中的又是羊怪喽啰中最为瘦弱的一?只?。那只?羊怪喽啰在白日巡逻过一?回，可以放心安醉到明?日一?早，此时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鬍子几乎都被牧草酒浸湿了，两只?眼皮耷拉着，脚上头下地挂在一?只?摔倒的椅子上。若不是这只?羊怪喽啰手里还?拿着牧草糕, 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几乎让人以为它睡着了。 伊莱娜冲进?了宴会棚中, 瞅准了那只?羊怪喽啰，骑上了它的脖子，捏住了两只?羊角，冲着剩余的孩子们喊道：「我已?经做了我说了要做的事情了, 你们还?不进?来?吗？」 莱芙依旧没有听到麦妮的猫叫声，不敢贸然?动手。她?不知道伊莱娜为什么会突然?向怪物们发难, 但是其余孩子们等着这个时刻，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 除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之外，在宴会棚之外的孩子们都站了起来?，接着哇哇乱叫着往宴会棚中冲去——这些孩子和伊莱娜竟是早就约好了的。 莱芙看到了伊恩，这个曾经的告密者，此时居然?也参与了反叛，而且走在前?列。 「还?挺有趣。」娜提雅维达天真懵懂地坐在原地，「原以为是乖乖呆在原地待宰的家禽，扑腾起来?还?是挺有力量的——不过他们既然?约好了要反抗，怎么不叫上我们三?个？」 「也许，」莱芙道，「我们看起来?太弱了。」 这些孩子们小时候的武师都教过他们摔跤，此刻或是两个人、或是三?个人缠住一?个怪物，缠着脖子，绞住手足，怪物又大多烂醉，战局完全是一?边倒。 「果然?是灰尘般的弱小。」孩子们的喊打?喊杀声自然?盖住了猫叫声，不过即便是莱芙听到了，此时也不急着上去了，「我甚至开始觉得这次任务有没有接的必要性了，在我看来?即使我们不在，也同样……」 马先生瘫软着身子倒在桌上，擒住他的是伊恩和另一?个少年。面对这个又肥硕又笨重，此刻又烂醉成?一?团的怪物，很难不让人掉以轻心了。他们看着满场的怪物都被同伴们控制了，先是为了轻而易举的胜利而颇为惊疑，接着惊疑全部?都被喜悦取代了。 「我们能离开这里了。」 「不用再吃面包，也不会再挨鞭打?。」 「我们可以回家了！」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马先生突然?站起身来?，抖动着身体，挥舞双臂将两个少年甩到了一?边。接着他看到了两步之外的伊莱娜，想?是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身份最高，居然?一?脚踢翻了桌子，大步跨去，捏着伊莱娜的脖子将她?提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马先生这身累赘的肥肉之下，居然?蕴藏着这般惊人的力量。 伊莱娜的脸庞因窒息而涨得通红，双腿在空中疯狂地踢蹬着，手指则试图去掰开马先生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伊恩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叫道：「伊莱娜……」 其余孩子们也望向这一?边。 这正是马先生想?要的效果。 「给我停手，都给我停手。」马先生将伊莱娜的脖子捏得咔咔做响，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捏断了，在酒精的影响之下，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染上了几分疯狂的色泽，「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崽子，谁敢反抗？」 「别?……管我……」伊莱娜看到有一?个孩子被吓得松开了手中的怪物，气得要命，顿时想?出了四种俏皮话来?将他嘲讽得面红耳赤，但是她?实在没有办法说完了，只?能挤出一?句，「咳……蠢货……」 看到周围这些一?同落难的同龄人在此时还?要为了她?磨磨叽叽，把这唾手可得的逃生机会往门口推，伊莱娜真觉得他们是一?群优柔寡断的蠢货，决心如果她?有机会说话，一?定?要狠狠地将他们嘲笑得抬不起头来?；但是见他们并没有听马先生的话乖乖停手，只?是惊讶了一?会儿便又控制住了手中的怪物，显然?是要放弃她?了，伊莱娜却还?是忍不住有一?丝心酸。 第432页 马先生的手指用了更多力气，伊莱娜几乎能听到自己脆弱的颈骨破碎的声音。 一?个棕发黑眸的苍白少女?从远处走来?，在生命正在快速流逝的人眼中，她?走得这样慢。 「好姑娘，过来?。我知道你没有参与，你的朋友也是一?个乖孩子。我有一?个好东西……」马先生虽不怎么清醒，但也知道他此刻急需一?个倒戈者，只?要他能拉拢几个，展示出倒戈的好处。这些半大孩子们本来?就不怎么稳固的同盟就会迅速土崩瓦解。 那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少女?走到了马先生的面前?，脸上还?带着盈盈的笑意，只?是这笑容看着让人发寒。 「……你只?要吃了之后，就能……」马先生脸上的笑意扩大，继续诱哄着，他满意地发觉在这个少女?过来?之后，那些半大孩子们果然?产生了动摇。他的观察果然?没有出错，这个小姑娘虽然?是最后一?批来?这儿的孩子，但是在短短的二十几天之内，居然?隐隐成?为了这群孩子中的核心人物。 他没来?得及琢磨明?白她?这么受人欢迎的原因，只?能确定?一?点：对于其余这些半大孩子们的反叛计划，她?并没有参与进?去，不知道是其余孩子们故意瞒了她?，还?是她?知道了却不敢参与。但是无论如何，如果这个孩子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那么现在的局势定?然?可以很快逆转。 为了拉拢她?，马先生甚至开出了自己暂时难以支付的高价：「……只?要你吃了那东西，就能……」 莱芙走到了马先生身边还?不够，又往前?走了几步。 一?道金红色光芒飞快地闪过。 先是后腰部?位一?阵凉意，马先生接着发觉眼前?的景物向一?侧斜去。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居然?沿着腰分开了。腰部?被一?个凉而薄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切过，他甚至来?不及感觉到这个东西的存在，就断成?了两截。此时这两截还?悬悬地黏在一?起，但是只?要稍微用力，就会立刻分开。 「啊——」马先生大叫一?声，松开了抓住伊莱娜脖颈的手。 马先生立时死了，上半身落地，下半身还?直立着。 棕发黑眸的苍白少女?举着一?柄大砍刀，立在马尸之后。那柄比少女?半个身体还?要长的的砍刀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色革状物，这层黑革几乎和砍刀融为一?体。砍刀上没有金属刺眼的反光，但不知怎么的，带着一?点金红色的柔光。黑革不仅隔绝了砍刀原本的金属层，也让刃口显得有些钝，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一?把更加锋利的刀了。 伊莱娜的心情经歷了跳崖一?般的起伏变化，看到莱芙出现的时候，她?本来?是挺高兴的；在以为莱芙要倒戈的时候，她?已?经酝酿了一?口断绝交情的唾沫；谁知就在下一?刻，莱芙居然?平空变出了一?把砍刀出来?，把马先生给杀了。 伊莱芙没有掉到地上，「铮」的一?声，刀尖柱地，莱芙用另一?只?手将她?接在怀里，温柔地说：「没事的，因为我在这里。」 「怎么回事？」麦妮姗姗来?迟，身后还?拖着三?个捆成?一?串的怪物。天知道她?现在这么小的身板，是如何拎着三?个怪物一?路跑回来?的。 「呵。」娜提雅维达冷笑一?声，看着莱芙的砍刀。她?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往莱芙身上塞，因为要送的东西太多，还?需要费心去想?由头。但这个时候，娜提雅维达突然?后悔送出那个刀鞘了。原本就足够引人瞩目的骑士小姐，似乎在多了这个刀鞘之后，就更加引入瞩目了。 「哦，现在这种发展，我想?雪丽会高兴的……」麦妮看了看宴会棚中混乱的场景，即便是猜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见怪物没有少出来?，她?看向娜提雅维达，「不过，你是怎么了？」 「我错误地以为砍刀只?是武器，」娜提雅维达闷声道。 伊莱娜被马先生掐得一?脸红色，此时嘴里还?存着口唾沫，没来?得及找到机会说话，就被莱芙放在了最近的一?把椅子边上。 由于孩子们对于马怪的实力估计不足，被派去对付马怪的都是较为瘦弱的人，有几个马怪喽啰摆脱了孩子们的控制。马怪喽啰们看到马先生死去的惨状，更是愤怒得发狂，不要命地向莱芙冲来?。 莱芙提刀应对，一?刀下去必有亡魂。自踏上骑士旅途以来?，她?还?没有参与过这么轻松的战斗，轻松得有些诡异。 「留几个活口。」麦妮不紧不慢地提醒着，她?带着吓人的笑意，从宴会棚的一?侧走到莱芙身后，查看马先生的尸体。想?要从这兽怪的体内找些做巫药的原料，麦妮将一?只?手探进?去，摸索了一?会儿，突然?停止了动作，脸上笑容消失，面色凝重，「这不可能……」 第126章 「怎么了?？」莱芙将一只马怪砍倒在地, 听到?麦妮的?声音，回过头去。 砍刀挥起落下，刀面上还是?保持着洁净, 连一丝血珠都没有留下。 「没什么。」麦妮检查了?一遍马先生?的?肚子，将她刚刚掏出来的?东西塞了?回去, 接着又走到?另一具怪物尸体?边上, 缓缓蹲下。 莱芙能听出来麦妮语气里的?异样，绝对不是?她说的?「没什么」。不过麦妮一向透着几分古怪, 语气里没异样的?时候反而要更加稀奇。 第433页 「多留几个活口吧。」麦妮突然说。 「好。」 即便麦妮不说，莱芙也?不想再砍下去了?。她感兴趣的?是?强大的?怪物，而不是?应付这几只食草的?牲畜变成的?小怪。势均力敌，才叫战斗；一边倒的?胜利，根本不是?战斗, 完全?就是?屠宰。尤其她杀的?还是?牛、马、羊，这完全?就和屠夫营生?没两样。 牛小姐和羊小姐已经烂醉如泥。喽啰怪物们虽然清醒的?居多，但只要冲上来的?都已经被莱芙一刀砍了?, 剩下的?喽啰怪物看到?同伴们在砍刀之下就像一茬茬的?牧草一样被收割走，也?吓得不清，此?时已经没有怪物敢再冲上来了?。 莱芙心念一动, 打开系统背包, 接着她的?掌心中?突然出现?了?一卷麻绳。她将麻绳分给了?麦妮一半, 两人将还活着的?怪物们都捆了?起来。除了?牛小姐和马先生?之外，还有十只喽啰怪。 在看到?莱芙手中?突然出现?的?一卷麻绳之后，一旁的?孩子们更加震惊了?，不由得与同伴们交换着各式各样的?眼色。刚才莱芙手中?变出砍刀的?时候正被马先生?挡在身后, 没有人看到?那把砍刀是?怎么出现?的?，但是?这卷麻绳, 确实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无中?生?有的?。这种术法有不少孩子们见过，或是?魔术师的?把戏，或是?巫师的?神通，但是?由一个身量不高、之前从?未显山露水的?同龄人使出来，带来的?震撼无以復加。 「……刚刚，马先生?，还有那些怪物，都是?琪蒂妮杀的?？」一个少年?依旧不敢相信，到?了?现?在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很快得到?了?同样震惊的?同伴们的?肯定?。 「这么说来，断掉的?鞭子，还有马怪身上的?伤病，根本就不是?什么幸运……」一个与莱芙同组的?少女一骨脑儿地把之前发生?的?所有神奇现?象归结到?了?莱芙一个人身上，认定?莱芙不仅有蛮力，而且有无数令人匪夷所思的?神通。 伊莱娜捂着脖子咳了?几声，刚才马先生?掐她脖子的?时候完全?是?冲着将她捏死来使的?力气。她后颈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印，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疼痛。 伊恩和周围几个孩子将目光落在伊莱娜身上。后者试图起身，但是?身体?左摇右摆，他们便想要去扶上一把。结果这完全?是?自讨没趣，伊莱娜瞪了?他们一眼，自己站稳了?。 伊莱娜走到?了?聚群围观的?孩子们边上，看着莱芙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一出声便发觉嗓子受损，索性住了?嘴。 周围几个少男少女看了?伊莱娜一眼，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这位小殿下从?小就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天才，同时也?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刻薄小鬼。偏偏她被选定?成了?雪丽大祭司的?接班人。长辈们便总是?告诫他们不要寻伊莱娜的?晦气。 伊莱娜本人就算只有三?分讨人厌，再加上长辈们的?耳提面命，也?成了?十分讨人厌。于是?他们表面上与伊莱娜和和气气，心里却越来越瞧不起她。结果伊莱娜还真以为自己刻薄任性、颐指气使的?性格很讨人喜欢，每隔一阵就要变本加厉。 等到?伊莱娜和他们一道落入怪物们的?圈套之后，这些孩子们才有机会沖她吐露怨言。在这三?个多月的?相处过程之中?，孩子们发现?了?伊莱娜身上更多招人讨厌的?地方，同时也?发觉了?她身上值得接纳的?地方——但大体?上而言，前者比后者更加突出。现?在他们很快就要逃脱怪物的?魔爪，伊莱娜在受了?三?个多月的?排挤之后，又要重新变成那个不能轻慢的?小继承人，没有人知道，她将怎样对待那些得罪过她的?同龄人。 不过这些念头只是?略微转了?一圈就消失了?，莱芙像切瓜割草一样杀怪的?利落身姿迅速占据了?众人的?脑海。 「我说，我们之前故意不告诉她们三?个，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必要……」少年?甲说着，瞧了?一眼伊莱娜，正是?后者提议隐瞒这次行动的?。 伊莱娜这么要求，倒不完全?出于她对莱芙的?好感。她知道这些牲口怪物是?冲着草原上的?贵族子女们来的?，而这三?个异邦姑娘不是?草原出身，被牵扯进来纯属无辜。何况这三?人看起来都柔柔弱弱——尤其是?其中?那个叫娜提雅维达的?——就算是?知道了?他们要同怪物作对，恐怕也?帮不上忙，所以她便要求同伴们不要让她们三?人参与其中?。伊莱娜知道有许多人对她不满，但是?对于这一条提议，倒是?没有人不贊成的?。 「要是?早告诉他们，说不定?还轮不上我们动手，早就结束了?。」少年?乙说。 「真奇怪，最近厉害的?人都流行用内脏做名字吗？先是?莱芙·白，又是?琪蒂妮……」少年?甲挠了?挠头，「糟糕，我忘了?她姓什么了?。」 「而且，」少年?乙看向麦妮，这个绿眼睛的?瞧起来有些吓人的?小姑娘刚才出去抓了?三?只怪物，看起来也?不是?个弱角色。他又看向了?双手捧心、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吓得昏倒过去的?娜提雅维达，心说这三?个少女里面，真正没有丝毫战斗力的?，可能只有娜提雅维达一人而已，「琪蒂妮和莱芙·白一样，都有一个叫娜提雅维达的?柔弱朋友。」 第434页 周围的?孩子们点点头。 「就算的?确有这些共同点，琪蒂妮怎么可能与无所不能的?莱芙·白相比较呢？」少女甲反驳道。 「那倒不一定?，首先琪蒂妮的?年?纪要比莱芙·白小，我想如果她到?了?莱芙·白的?年?龄，一定?会更有成就的?。」少年?甲说。 伊莱娜忍了?又忍，听到?居然有人将琪蒂妮与莱芙·白相提并?论，实在是?忍受不了?了?，说：「我看你?们并?没有仔细阅读过莱芙·白的?事迹，她战胜过的?敌人可都是?为祸一地百年?、千年?之久的?大怪物。那些大怪物每一个都吞噬过无数条性命，而且强大得连圣殿骑士都不一定?敢去招惹。但是?这些牛、马、羊怪，最大的?恶行不过是?动几条鞭子而已。你?们怎么能因为被琪蒂妮救了?，就扭曲事实呢？」 「伊莱娜，」少年?甲露出无奈的?神情，「只是?说笑而已，你?为什么这么较真？」 「就算是?说笑，也?不能惘顾事实！」伊莱娜认真地说。 莱芙听到?孩子们进行了?一场小声的?但是?相当?激烈的?争论，其中?提到?她现?在用的?假名字「琪蒂妮」，又提到?了?她的?真名。 烤牛肝是?草原上的?一道着名小吃，「莱芙」一词也?是?这道小吃的?别称。也?许正是?为了?避免误解，于是?这些孩子在提起她的?时候连名带姓地叫，莱芙不可能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口中?的?是?另一个「莱芙」。 伊莱娜声音沙哑，将杀牛羊的?屠夫，和能赤手空拳擒虎狼的?好猎手相比较，从?而论证琪蒂妮和莱芙·白之间是?天壤之别。在意识到?「琪蒂妮」正瞧着自己的?时候，伊莱娜像是?被冒犯了?什么似的?，怒气沖沖地瞪了?她一眼，向救命恩人撒上一把迁怒的?火气。 莱芙莫名其妙。她想着麦妮之前曾经提醒过她不要用莱芙·白这个真名，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擒住了?怪物，任务已经接近尾声，应当?没有必要保密了?。 「……关键是?琪蒂妮不能和莱芙·白相提并?论。」伊恩在这点上完全?贊同伊莱娜。 莱芙捏着刀，小步地走了?过去。 「喂，我们才刚脱险而已，能不能不要因为这种事吵起来。「一个少女说着，看到?了?伊莱娜身后的?莱芙，眼睛一亮。 「并?不是?我主动要吵，毕竟先拿琪蒂妮和莱芙·白比较的?可不是?我呢。」伊莱娜语气犀利，双手抱胸，脖子上的?伤口并?没有影响她的?舌战，「一开始先引起争议，见说不过人，便说不要吵了?。对于这种行为，难道你?们不觉得……」 「我就是?莱芙·白。」莱芙的?声音从?伊莱娜身后传来。 「琪蒂妮你?就别开玩笑了?，不然我也?会对你?生?气的?。你?可以讨厌我，但是?不能质疑我对莱芙·白的?了?解。」伊莱娜头也?不回，朝身后摆了?摆手，「莱芙·白在救了?人之后总要深情款款地引一条文采斐然的?语录，从?未有过例外，在这一点，你?就模仿得不合格。」 其余孩子们听伊莱娜这么一说，便不相信莱芙的?话了?。 「是?啊，骑士小姐就是?这个样子。」娜提雅维达冷冷一哼，「而且通常情况下还要抱着不撒手，直把怀中?的?姑娘说得面红耳赤，还不肯停嘴。」这语气有几分像上门抓姦的?可怜妻子。 莱芙动作一僵，她想要为自己辩白一下。自从?在上一个任务中?，艾莉西娅公主模仿着她背了?一长串语录之后，莱芙觉得确实浮夸做作了?些，接着就不怎么引用语录了?。何况她现?在有龙有蛋，自然不会多与小姑娘拉拉扯扯。这不，她刚才救下伊莱娜之后，很快就放手了?。可娜提雅维达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改变，只是?记着她之前的?举止。 「哦，」麦妮捏着嗓子说，「伊莱娜，我的?小乖乖，她确实是?莱芙·白。顺便一说，我的?姓是?惠蒂尔。」 伊莱娜终于转过身来，见麦妮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手杖——对这条手杖，她可是?印象深刻得紧。伊莱娜咬着唇，脸色变了?几变，看向莱芙，深吸了?一口气，瞪圆了?眼睛，摩拳擦掌，上前几步。 就在莱芙以为伊莱娜要朝她扑上来的?时候，伊莱娜竟是?后脑向下，「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伊莱娜，你?怎么了?？」周围的?孩子们此?刻也?顾不得莱芙是?真是?假了?，一拥而上地围住了?伊莱娜。 「哦，别着急，只是?受惊过度而已。草很厚，她不会摔伤的?。」麦妮探了?探身子，「孩子们，别围得太紧，扶她去一个空气流通的?地方……」 莱芙正想上前查看伊莱娜的?情况，却见麦妮沖她摇了?摇头，朝外头努了?努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棚外。 「有些事情，我想不让他们知道更好……」麦妮说着看了?一眼棚里的?孩子们。 有三?个孩子围在昏倒的?伊莱娜边上；剩下的?三?五成群说话，偶尔看着棚外的?方向，从?口型而言，莱芙·白是?他们讨论的?话题。 时不时的?，便有孩子冲到?那些被捆着的?怪物们身边，沖那些曾经的?虐待者们拳打脚踢。 第435页 麦妮的?目光扫过那些被捆着的?怪物，接着又落到?怪物尸体?上，眼睛闪烁了?一下。 「你?刚才发现?了?什么？」莱芙问。 「哦，这是?我在怪物的?尸体?里拿出来的?，」麦妮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红色珠子，珠子发着黯淡的?红光，上面还沾着血迹和丝状的?肉，「这只是?其中?一个。」 「你?是?说……」莱芙伸出手指触了?一下那个珠子，略微灼手的?触感说明了?这是?一颗兽核，黯淡的?光芒则显示了?品质的?低劣。在实力低下的?怪物体?内，本应该出现?的?是?黑色的?下等晶核。而如果出现?的?是?兽核，则意味着…… 「他们是?人。」麦妮把玩着晶核，一抬头看到?莱芙的?脸色，「小莱芙，你?的?反应不必这样大吧？」 第127章 「难不成小莱芙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也难怪, 这东西很?少见，为了?区别于晶核，我们?做买卖的人通常叫它?兽核。这是那些要力量却不要命的人在生?吞晶核之后, 体内长出来的东西。除了?那些生?吞多颗晶核的怪胎之外，一颗兽核的形成, 便意?味着要牺牲一条人命。」 麦妮说着从莱芙的手中拿过那枚兽核, 冲着不远处一个火炉的方向，指尖轻轻拨动, 兽核便在她的掌心里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旋转起来。在黯淡的核心里，有一个逆位五芒星的图案若隐若现。 「人在吃了?魔兽的晶核之后，就会变成不人不魔的怪物。那些人的身体上会出现魔兽原本的特徵，生?活习性上也会改变，甚至影响心智……」 「我知道这些, 」莱芙揉了?揉眉心，「我见到?过两个吃兽核的人。在第一个任务中，有个年轻的国王叫诺伦的。他那时吃的应当是野猪魔兽的晶核, 在他吃下晶核的当口，全?身长猪毛，嘴中长尖牙。我宰了?他。另一个, 是在上一个任务中遇到?的利安德尔先生?。他是一个特例, 一口气吃了?十几粒魔兽晶核, 这些晶核产生?的变形效果或许相互抵消了?。他获得了?强大的能力，但是依然能保持人类的外形和生?活习惯。我没杀他，但是他也和死了?没区别了?。」 「哦，居然真的有这种怪胎, 十几颗呢……」麦妮啧啧称奇，商人的本能让她想要继续打探利安德尔先生?肚子里那十几颗兽核的下落, 若是能编一番好说辞，定能做上几笔好买卖。但是看莱芙的态度，对?那十几颗兽核丝毫不在意?，怕不是用掉了?便是送人了?。 莱芙又将那枚兽核从麦妮手里拿了?回来：「这些怪物之前吃的应该就是牛、羊、马三种魔兽的晶核，而且晶核的品质是相当低劣的。所以?他们?并没有获得较为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说没有获得多少力量。徒具有魔兽的形体，吓唬人足够。而它?们?的真实能力则与成年人类差不多，两个半大孩子加起来就能打得过。」 「这都是我们?知道的事情，」麦妮道，「所以?呢？小莱芙想要说什么？」 莱芙缓缓踱出了?几步，吐出一口气：「吃了?魔兽晶核就要承受血肉被晶核吞噬的巨大痛苦，通常只有极为绝望的人，才会冒着失去人类相貌、承受痛苦乃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去藉助魔兽的力量，来做最后一博。可想而知，做出这样决定的人，必定会选择吞吃高级的魔兽晶核。吞吃一颗低等的牲畜晶核，付出的代价一样多，但是几乎不能获得任何力量，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决定。即便是真的有人做出这样愚蠢透顶的决定，这种人也不可能成群结队地?出现。除非……」 「除非这群怪物，在它?们?还?是人的时候，被人强行餵下低等的牲畜晶核，从而加以?控制。」麦妮道，「而且控制这群怪物的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已经将它?们?完全?洗脑，让它?们?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人，而都以?为自己是牛、羊、马了?。」 「没错。我本以?为这是一场牲畜的起义。这些怪物想要报復人类对?它?们?的奴役，所以?才会以?人类对?待它?们?的方式反过来对?待这些孩子。而怪物们?口中的『大人们?』只是因势利导，让这些怪物们?看守人类而已。但现在证明，我想错了?。操控这些怪物的人，比我想得可恶得多。」莱芙语气沉重，「这些怪物，不完全?是加害者，而且是曾经的受害者。之所以?抓贵族子女，除了?看中他们?背后的财产和地?位，我猜，还?有另一个目的。」 麦妮望向身后的棚中。 地?上还?留着一些血痕，但是怪物的尸首逐渐消失在空中——无论是自然形成的魔兽，还?是吃了?魔兽晶核之后形成的不人不魔的怪物，在死亡之后都是同样的结局，尸骨无存。 在棚内，娜提雅维达正捡拾着地?上的兽核。对?于这类亮晶晶的小东西，魔龙一向贪多务得，细大不捐。她一边慢慢地?收拢着晶核，一边听着棚外的谈话。 娜提雅维达不是故意?要听的。每一次骑士小姐救了?漂亮的小姑娘，她总要惯例地?生?一场气，现在这场气还?没有消。她自觉莱芙现在有求于她，这场气应当生?得更有气势些才行，决不能像之前那样不明不白地?就消掉了?。 偷听的举动，是心虚理亏者才会做的事，娜提雅维达心道她才不是在偷听。谁让莱芙和麦妮在谈话的时候，没有去一个更远一点的地?方。 第436页 唉，在她的听力察觉范围之内，她就算是不想听也不得不听。从传进?耳朵的只言片语中，娜提雅维达听出来，一向胆大如斗的骑士小姐，此刻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莱芙心越乱，语气就越是平静：「怪物们?用对?待牲口的方式来对?待这些孩子们?，这也是洗脑的过程之一。如果这些孩子们?没有脱身，也许他们?迟早会忘记自己是一个人，而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是一头牛、一匹马或者是一只羊。接着它?们?吃下晶核，彻底成了?牲口怪物，听从领头人的指令，去收集、虐待另一个批孩子，再把他们?变成下一批牲口怪物……」 「按照草原上的律法?，绑架了?这么多孩子，无论是人还?是怪物，都难逃一死，他们?罪有应得。而且你还?有圣殿赋予的生?杀之权。总之，没有人会说你滥用私刑。」麦妮知道莱芙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毫不在意?，「小莱芙你没有必要因为被杀的怪物并不完全?罪大恶极，而觉得良心难安。就算是身不由己，它?们?的确做出了?恶行。说起来，我这儿有特制的能增强勇气的药丸，小莱芙要不要试一下？」 」不是因为这个。」莱芙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控制怪物们?的人，先是把一批人驯化成牲口怪物控制起来，接着让牲口怪物再用同样的办法?把另外几批人变成牲口怪物……即便假设每次只能增加二到?三倍，重复几次之后，也能达到?相当惊人的数量。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事的，已经重复了?几次。那些怪物身后的人，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与很?多险恶的人做过生?意?，但是险恶得如此精巧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麦妮花了?些工夫才消化了?莱芙的话，「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幕后黑手确实足够险恶。但是小莱芙不必怕，只需要吃了?我的勇气药丸……」 「麦妮，你不明白……」莱芙有一种被撕扯的感觉。一侧是曾经的世界，另一侧是现在的世界。在原来的世界，没有人会觉得应该为另一个人犯的错负责；但是在这一个世界，「穿越者」或者说「玩家」，是异类，是少数者。对?于少数群体而言，某一个或者某一些成员的行为，很?容易成为这一整个群体的标籤。 就像是一只狼叼走了?羊，牧羊人决不会讲什么一狼做事一狼当的道理。如果这个牧羊人能做到?的话，他会派最好的猎手，将狼群全?部屠杀殆尽。而莱芙身份尴尬，她好比是一只牧羊犬，与她血脉同源的狼让她倒戈咬羊；而牧羊人则让她保护羊群，若是她稍微展现出一点狼性，也许就会成为第一个被牧羊人猎杀的。 狼就是那些玩家，牧羊人是圣殿，而那群羊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玩家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若是莱芙有一天被发现与玩家是同类，她也许要被迫为这个群体中其他成员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她本意?是要与这个世界为善，然而若继续发展下去，她为了?要证明自己的忠诚，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人，也许必须得与她的同类为敌，那么她…… 她真搞不懂那位或者那几位素昧平生?的玩家究竟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世界搞出事端来，而不肯相安无事。而且还?要将「玩家」两个字宣之于口，将老底漏个精光，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们?是异界来客，知道他们?对?这个世界不抱善意?。 莱芙一边想着，一边恍恍惚惚地?向河边走去。 麦妮推销了?一会儿勇气药，突然发现顾客根本就没有听，而且早就走远了?，正要追上去。肩膀却被按住了?，她一看，是娜提雅维达。 「怎么回事？」娜提雅维达问。 「小莱芙胆子小，知道了?那些怪物是人变成的，就怕得很?。这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麦妮还?没解释完，娜提雅维达已经追了?出去。 莱芙一边走，一边整理着思绪。 她在游戏里一向无往而不胜，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事，一种是她能办得到?的，一种是她将来能办得到?的。因此但凡发现她做不到?的事，她便总要苛责自己不够努力。 「骑士小姐。」身后传来唤她的声?音。 莱芙步子不停。 自从当了?主人公，她总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左右整个世界的局势，但凡这个世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她忙着屠龙，忙着做任务，都是为了?将这个世界拉回「正轨」。然而这个所谓「正轨」，也许在她有所动静之前，早已偏移。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正轨」。 她第一次体会到?，一个问题抛出来，她却给?不了?一个完美答案；一些事情发生?了?，却根本不在她的掌控之内。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抓住了?她的手。 莱芙停住了?脚步，一回头对?上了?娜提雅维达的眼睛，躁动不安的心境居然勐地?安定了?下来。像是一架在远洋对?抗大风浪的独木小舟突然被硬生?生?地?扯回到?了?码头边上，锚扎得又深又稳，虽然逃不掉，但至少安全?了?。 「再往前走的话，就要掉下去了?。」娜提雅维达微笑着。夜风轻轻地?吹拂着她及肩的发，毛茸茸的衣领挤在小脸的下巴上。看到?这一幕，让莱芙有些期待龙蛋脱壳长大一点之后的样貌。小脸上有一丝疑惑，但娜提雅维达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稳稳地?牵着莱芙的手，掌心相接处传来温热。 第437页 在前一刻，莱芙还?觉得自己伟大得不得了?，她要负责调和玩家与非玩家角色的关系、要维护整个世界的和平，这样的重任，非得有天上的巨人那般宽阔的肩膀才能承担起不可；但是在这一刻，莱芙又觉得自己渺小得不得了?，她有一颗随时可能会成为臭蛋坏蛋的龙蛋没找到?孵法?，她有一个小人和一匹马要照顾，她面对?一条魔龙的求婚，至今无理直气壮地?说出一个「不」，也不敢干脆利落地?说出一个「行」……但凡她比小茴香厉害一点，也不至于被这些事搞得焦头烂额。 「我早该想到?了?……」莱芙自言自语。 任何问题抛出来，都能找出答案；任何事情发生?了?，都能解决——只有虚拟世界的主人公才能有这种自信。正是因为未必找得到?答案，未必解决得了?问题，这才是有真实感的世界，才是有真实感的人生?。正是因为她不是全?能者，而是充满了?局限性，所以?她才不必套着那个「主人公」的壳子，战战兢兢地?寻找完美的解答。 这个世界是真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完美的解答，没有註定的「正轨」；她不是一个规行矩步的主人公，她是一个可以?作出无数选择、导致无数可能性的真的人。也许她确实能影响整个世界，但是她真正需要为之负责的，只有身边的几个人。 「什么？」娜提雅维达问。 「我在想，做一粒小茴香，也蛮不错的。」莱芙毫无知觉地?说了?出来。 娜提雅维达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能忘记自己正在生?气，稍稍安慰下骑士小姐之后，就得接着把气生?完。她忍了?又忍，还?是被逗笑了?，抬手捏了?捏莱芙的脸：「骑士小姐可比小茴香厉害好多呢。」 「别的我无法?保证，」莱芙握紧了?刀，黑眼珠里难得地?多了?点神采，坚定地?说，「但是我一定会对?你和蛋负责的。」 「负责，是结婚的意?思？」娜提雅维达眯起了?眼睛，身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尾巴愉悦地?晃动了?一下。 「我是说，会保护你们?不受伤害。」莱芙说，「我能做到?的。」 娜提雅维达本以?为莱芙对?于她们?之间?的实力差距终于有所认知，现在一听才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骑士小姐，您为什么总是会以?为我需要保护？」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需要保护？」莱芙反问，「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保护不了?你？」比起前一句话，后一句话的声?势明显低了?许多。 娜提雅维达捂着微微加速的心脏。她听遍了?人类之间?流传的各种爱情故事，自然知道越是不容易做到?的情话，听起来便越是甜蜜。莱芙说要保护她，这话在她听来，就和摘星摘月做礼物、相爱至死不渝之类的情话一样，虽然动人，却指望不上。娜提雅维达擅自就把这话当情话听了?，但她也明白，莱芙说这话的时候无比认真。 「是发生?了?什么吗？」娜提雅维达问。 「你要是想知道，自然有办法?让我告诉你。」莱芙定定地?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她知道娜提雅维达有控制心神的能力。若是娜提雅维达真想要知道什么，她是根本瞒不住的。 这么一想，莱芙不由得有些沮丧，她在面对?娜提雅维达的时候，还?真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不过，即便是没有招架之力，那又如何？就算魔龙要比人类厉害得多，她还?不是让娜提雅维达怀孕了?——虽然至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莱芙微妙地?从这点上获得了?一点点信心。 「骑士小姐，如果我只想要满足好奇心，在我面前，您是不会有秘密的。」娜提雅维达靠近了?她一步，「如果我想要您做我喜欢的事，我有许多种办法?来骗您哄您。如果我只是想要得到?您，您是没有办法?拒绝我的。」 莱芙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抱着刀，退了?一步：「我知道你很?厉害，不必特意?提醒……」 「唉，但我想要和您长长久久。」娜提雅维达说，「所以?我等您心甘情愿。我不用别的身份来骗您，我不会逼您说不想说的话，我等着您心甘情愿地?告诉我一切。也等着您，心甘情愿地?对?我说，愿意?与我长长久久……」 第128章 莱芙正要?再退, 被娜提雅维达的「长长久久」、「心甘情愿」钉在了原地。 这?一?夜已经过了大半，漫天细碎的星光落在了两人身上。草场被火炉熏得十足暖和?，莱芙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外袍粘在身上, 不怎么舒服。或许是?一?夜未眠的缘故，她此刻的脑中昏昏沉沉, 总觉得娜提雅维达看起来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娜提雅维达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实则恨不得将刚才说的话?原模原样地吞下去——「长长久久」也许是?真，「心甘情愿」却?不能是?真的。要?等到骑士小姐「心甘情愿」那一?天, 恐怕连龙蛋都懂得藏宝石了。她就算寿命再长，也等不了那么久的。好在娜提雅维达立刻想到了「魔龙」一?词有时候也会被人类用来形容狡猾失信的人。再者说了，情话?之所以成为情话?，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当真。想来，她在之后适当的时机把「心甘情愿」赖掉, 也没有丝毫妨碍。 第438页 听了娜提雅维达的话?，莱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人类一?生几十年生命，能允诺的「长长久久」也不过是?几十年；但是?魔龙说出?来的「长长久久」, 则长得让人无法想像……不像是?随便说说的。 腰间的小布兜里，魔龙蛋似是?觉察了些什么，动?了几下。 「娜提雅维达……」莱芙轻轻唤道。 「骑士小姐想说什么？」娜提雅维达见莱芙略有几分触动?的模样,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 却?也不由得心生期待。 「就是?……」莱芙心想娜提雅维达既然连「长长久久」、「心甘情愿」都说出?来了, 总不至于到现在还要?逼婚吧，「那么这?个蛋的孵法……」 没等她说完，娜提雅维达转身离去，恼怒地留下一?句：「这?件事没得商量。」 -- 深夜。 宴会棚下, 一?边是?被捆起来的怪物，一?边是?刚刚脱困的孩子。 七零八落的牧草制品撒了一?地, 草汁混合着满地的血迹，产生了一?股诡异的腥味。这?种?腥味对于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们而言，丝毫不陌生。斯莱帕特草原上至今保留着在祭祀和?庆典上现杀牲口、饮用生血的习俗。在加上骑射、捕猎、巡视牧场是?这?些少年少女们的必修课，他们对于牲口都熟悉得不得了。而这?几个月来，正是?这?些牲口变成的怪物，照着人类对待它?们的方法，也把他们当成牲口对待。 除了晕倒的伊莱娜之外，其余的孩子们都睁着眼。 一?个少年好奇地捏了一?点青草糕来，放进嘴里，才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呸，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又拿了一?满壶牧草汁来，咂了咂味道，便整瓶丢到了地上，「果然是?牲口喜欢吃的东西，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没喝醉的怪物不敢睡着，喝醉酒的怪物也渐次清醒过来。 羊小姐带着一?群柔弱的羊怪轻轻地啜泣着，发出?雌雄莫辨的古怪嗓音。这?群羊怪平常没有做过多少恶，听到它?们的哭声?，不少孩子们眼中都有同情之色。 「琪蒂妮……啊，莱芙·白……」伊莱娜勐地从地上坐起身来，抓住了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连声?问道，「我是?不是?在做梦？莱芙·白哪里去了？琪蒂妮呢？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还是?我脑子坏了？」 「是?一?个人，她在外面，应当有事要?商量。」小姑娘说，「你受了伤，先休息一?会儿吧。」 牛小姐酒喝得最多，睡得最沉，听到了伊莱娜尖锐的说话?声?，才悠悠转醒。 她一?时未搞清楚情况，没等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被绑了起来，鼻子里重重地喷了几口气，愤怒地大叫：「是?哪个懒鬼做的！？该去干活了，还不快把我松开！」 牛小姐在这?片草场上积威最深。对于马先生，孩子们是?畏惧和?厌恶；对于牛小姐，孩子们则是?又敬又畏。毕竟牛小姐一?心只想着干活，勤劳这?种?美?德，即便是?放在一?个怪物身上，也很难让人讨厌。 对于马先生的命令，若不是?怕挨鞭子，孩子们并不愿意服从。但是?对于牛小姐的话?，却?有不少孩子是?打从心底里认可的。 三个多月以来，这?些贵族子女们中的许多人，都将桀骜不驯的稜角磨去了不少，学会了驯顺。从牲口的主人，到不加思索地听从牲口的命令，只花了几个月的工夫。 伊莱娜对着一?块旧镜，整理着自己的形象，想要?给莱芙留一?个好印象。她站起身来，正准备要?出?门去，看到伊恩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大叫一?声?：「伊恩，你疯了吗？之前告密也就算了，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莱芙·白可就在外面，你不觉得可耻吗？——还有你们，就这?么看着吗？」 伊恩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牛小姐面前，正要?解开绑着牛小姐的绳子。而周围的孩子们只是?旁观他的举动?，竟然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被伊莱娜这?般噼头盖脸地说下来，伊恩在一?瞬间也清醒了不少。但是?伊莱娜只是?阻止他也就罢了，偏偏说话?又大声?又难听。伊恩正是?最爱面子的年纪，被伊莱娜训斥了一?通，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在伊莱娜被马先生掐住脖子的时候，伊恩非常担心她，但是?他现在完全忘了这?一?桩事，满脑子都是?自己丢了脸。 他的手已经离开了绳结，但是?身体并没有动?，从身后看起来，很像是?他还在跟绳结较劲。伊恩努力说服着自己，伊莱娜说出?来的话?不能用常理理解，他若是?同她计较下去，迟早得被气死。 「你磨磨蹭蹭什么……」伊莱娜等不及了，几步跑了过来，用力拎起了伊恩的后领，然后冲着那张脸，义愤填膺地「啪啪」连甩了四个巴掌，「你清醒一?点！牲口就是?牲口，你乐意当牲口的牲口，也别连累别人！」 若是?伊莱娜在胡搅蛮缠倒还好，他可以不与她置气；偏偏伊恩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听到牛小姐的话?，确实无法自控地顺从了。此刻愧疚加上羞耻，看到周围同龄人的目光，伊恩非常难受。 「伊莱娜，你给我停手。」伊恩抓住了伊莱娜的一?条胳膊。 第439页 「怎么了，被我说中，你这?个卑鄙的傢伙就生气了？」伊莱娜挣脱不得，就用另一?只手去揪伊恩的头髮。 伊恩反驳了几句，伊莱娜又骂了几声?，接着两个人掐打在了一?起。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上去拉架。 伊恩娜一?边和?伊恩厮打，一?边还冲着牛小姐说话?：「你这?只可恶的牲口，和?你可恶的同伴们一?样，现在……唿……终于得到了报应！不要?妄图……再来蛊惑我们！」 牛小姐环顾了一?圈，发现孩子们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她和?她的同伴。而有一?些同伴，已经消失了。她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又听了几个喽啰怪的解释，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怒极了：「凭什么歷来只有人类可以奴役我们，安享清闲，牲畜却?不能役使人类，这?公平吗？我们只不过是?将你们对待我们的法子，反过来对待你们而已。人类的反抗是?正义的，难道牲畜的反抗就是?邪恶的吗？同样都是?生命，凭什么人类就註定高高在上……」 「是?啊，我瞧她说的，唿……」伊恩被伊莱娜拧着脖子，说着气话?，「还挺有道理。」 「人类会随意夺去牲畜的生命，但是?我们可有这?样对待你们？」牛小姐的声?音略微沙哑，「我只想要?你们干些活而已，难道这?就是?罪大恶极吗？你们就因此要?杀了我们吗？」 羊小姐掐着嗓子帮腔：「我们做错了什么，呜呜呜……」伴随着身侧羊怪们此起彼伏的叫声?，显得十足可怜。 牛小姐和?喽啰牛怪们有时候还会鞭打他们，但是?羊小姐和?喽啰羊怪们向来温和?，不怎么管事，甚至为了头髮的质量，羊小姐还会劝马先生待他们宽容一?些。若是?没有牛怪马怪，也许他们会遭到马怪们更多的折磨。这?么一?想，有许多孩子们心中已经产生了动?摇。 「刚才琪蒂妮……不，莱芙·白，她还杀了一?些羊怪和?牛怪……可是?他们并没有伤害我们……」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说。 「是?啊，明明做恶事的只有马怪而已，」一?个同伊恩交好的少年说，「牛怪和?羊怪是?无辜的……」 又一?个少年说：「我们挨的鞭子也是?应该的……毕竟确实是?因为我们偷懒……」 麦妮叉着手立在棚外不远处，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于莱芙的推测，她原本其实并不太?相信，人类的心志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发生改变？但是?现在看来，却?不得不信了。这?些孩子原本是?受害者，好不容易发动?了反抗，此时却?不由自主地相信那些怪物的话?，甚至对搭救他们的人产生了敌意。 只有伊莱娜这?个过于顽固较真的小鬼一?如既往。其余的孩子们都开始同情这?些怪物了，甚至因为莱芙杀了罪不至死的喽啰怪而对她颇有微词，间或有几句贊同伊莱娜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或许他们再迟来一?会儿，这?些孩子们会彻底被驯服，再加上牲畜晶核的影响，真的能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牲口。 麦妮欣赏着孩子们的厮打，知道莱芙一?来就能镇住他们，闹不出?什么大事来，便听之任之。她瞟到那几个被捆起来的怪物，突然皱起了眉头。她顿了一?会儿，拿出?一?枚兽核仔细着，注意到了兽核中心的那个颜色浅淡的逆位五芒星，隐约想起了她在约莫三年前做的一?桩生意。 第129章 娜提雅维达从远处走来, 步子?很快，越过麦妮，进了宴会?棚内。 「娜提雅维达, 我们再商量一?下……」莱芙追着娜提雅维达过来，等瞧见?麦妮的时候, 勐然停住了脚步, 神情比离开?的时候轻松了不少。她与麦妮擦肩而过，留下一?句, 「等会?儿我要与你做一?笔生意——先处理?正事。」接着便也走进了棚内。 「呀，你们怎么都打起来了？」娜提雅维达的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看到这个?来自异邦的娇弱少女面露惊恐，几个?少年?忙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伊莱娜打得兴起，完全忘记了她在和伊恩闹起来之前正准备去见?莱芙·白，为此特意好好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此刻她身上沾满了草液、泥土, 那头?秀丽的金髮?又毛糙又脏乱，像是稻草做的鸟窝，脸上也是脏得无处可落眼。 听到娜提雅维达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伊莱娜知道娜提雅维达和莱芙的关系很好，因?为莱芙多关注了她一?些，娜提雅维达一?开?始就对她有几分敌意。此时一?看,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面果?然写满了「真可怕」「竟如此粗鲁」, 伊莱娜心想被一?个?原本就讨厌自己的人再多讨厌几分也无所谓了, 还好莱芙不在这里。 伊恩也对娜提雅维达颇有好感，不想在后者面前表现得像是一?个?欺负女孩的坏男孩，于是手里便泄了一?点劲。伊莱娜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莱芙进来的时候，伊莱娜正骑在伊恩的背上, 将他?的两条胳膊扭在身后，用膝盖顶住, 用力地掰着他?的手掌：「你认不认输？！还敢不敢说莱芙·白杀错了怪物？！」 伊恩痛得狂叫，连声求饶。 「真可怕。」娜提雅维达用袖子?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娇怯之态尽现。 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此时不想理?自己。这条魔龙既然要扮无辜少女，就没有演到中途改变形象的打算，莱芙习惯性地配合了她，安慰道：「别怕，我很快就能处理?好。」 第440页 听出了莱芙的声音，伊莱娜低骂一?声，压低脑袋，手里却不忘加了一?把劲。 伊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抽着气说：「我的手……手指……快断了……你这个?恶毒的疯丫头?……」 莱芙揉了揉眉心，走上前，两手一?抓，把顶着鸟窝的少女和伊恩分了开?来，无奈地说：「伊莱娜殿下……」 鸟窝头?低着头?不敢看她，脸红得想要滴血：「我不是伊莱娜，不是……」 「打得挺厉害。」莱芙一?上手，才知道伊莱娜虽然看着个?子?很小，拎在手里却有点分量，结实得很，「但现在不是应该打架的时候。」 看到莱芙之后，其余的孩子?们都停止了厮打。他?们一?开?始只?是为了拉开?伊恩和伊莱娜而已，但是听着怪物们在一?旁叫屈说理?，然后起了口角，便也捉对地打了起来。 莱芙咳嗽了一?声。 孩子?们从地上爬了起来，每一?个?都颇为拘谨，站直了之后就不敢动了，呆呆地看着她。 莱芙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轻轻的一?句话，就对这些孩子?们有这么大的作用。她发?现，「莱芙·白」这个?名字本身，对于这些草原上的孩子?就有十足的影响。 这是为什么呢？她猜大约和那本以她为主角的罗曼史小册子?有关。但是在南国?的时候，知道她的人寥寥无几，在斯莱帕特草原上，怎么却是人尽皆知了？ 来不及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莱芙把伊莱娜和伊恩放在一?边，接着一?手拎起牛小姐，另一?手拎起马小姐。 两只?体型硕大的怪物哇哇狂叫，莱芙脚步轻便如常，像是捏了两个?鸡蛋，转身欲走。 听到身后传来惊讶的抽气声，莱芙回过头?来，压低了嗓门：「孩子?们，答应我两件事，成吗？」 少年?少女们点头?如切洋葱。 「第一?件，在我回来之前，不要打起来。第二件，好好看管这些怪物，别让他?们离开?。」莱芙道，「我很快就会?回来，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不要出什么乱子?。我相信你们能做到的。」 孩子?们除了点头?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其中有几个?少年?少女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莱芙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深吸了一?口气，向外走去。 -- 此刻已是破晓时分，天空逐渐亮了起来，东边天空露出了一?线朝阳。草场上，多时无人照管的火炉已经熄灭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只?是靠着火炉里残余的柴枝维持一?点火星。 那阵让人误以为身在春日?的热气终于彻底消散，露出了严冬肃杀的真面目。 莱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等到她走到远得让孩子?们听不见?她的声音的地方，终于将两个?怪物抛在草地上。 「我听说了，是你杀了它们对吧？」羊小姐哭诉着，「我早该看出来了，头?发?长得丑，心也这么恶毒。人类剪羊毛天经地义，为什么我们羊剪了人类头?发?，就得死了……呜呜呜……我们可真冤枉……」 「这可怎么办，」牛小姐趴在地上，突然也跟着嚎啕起来，不是为了死去的同伴，而是为了那一?层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此刻已经完全消散了的热气，「我的牧草，我心爱的牧草要被冻死了……」 莱芙心念一?动，将系统背包里的腕带拿到了手心里。在离开?系统界面之前，她瞟了一?眼自己的等级，总共是一?百二十级，目前显示她已经升到了四十五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注等级了。 她只?是将系统界面当成自己的一?个?工具而已，实际上她从没有觉得她是什么人，有多少能力，需要靠着系统界面上的等级和属性值来定义。 羊怪和牛怪的哭声还在耳畔，莱芙有些不忍，她知道这些怪物们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牲口，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人。比起那些已经死去了的怪物，也许此时知道真相，对它们而言更加残忍，也更加痛苦。但是为了同样?的悲剧不在另一?些受害者身上重复上演，她必须得这么做。 「你们见?过这个?东西吗？」莱芙拿出了黄底红字的腕带来。 羊小姐还在继续哭着。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牛小姐看了一?眼那条腕带，惊疑道，「那是大人们才有的东西——难道你和大人们有关系？」 羊小姐这时才停止了啜泣，用力地在地上扭动了几下，迷茫地看着莱芙。 「听过『玩家』这个?词吗？」莱芙语气平静。 羊小姐和牛小姐思索了一?会?儿，都摇了摇头?，说：「没有。」 「你们再仔细想想，是真的没有吗？」莱芙问。 「确实没有。」牛小姐说，「这和大人们有关系吗？」 「你们没听过就最好。」莱芙将腕带收了回去，松了一?口气。现在已经能确定这些怪物的领头?人确实与玩家有关。好在那几位素昧平生的玩家并没有逢人便自揭身份的习惯，兰斯之所以能听到「玩家」一?词，想来只?是机缘巧合。 牛小姐被莱芙眼中露出的几分同情刺了刺，颇为不适地扭了一?下脑袋：「你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人类输了，就让我们来奴役人类；我们输了，人类就能奴役我们——没必要装成这副可怜我们的样?子?，反正你们要做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少做。那些大人们是我们的大恩人，他?们给了我们机会?反抗人类，任你如何花言巧语，我们都是不会?背叛他?们的……」 第441页 羊小姐应声道：「对，我们是不会?背叛的。」 「你们的身体会?有异样?的痛感吗？」莱芙知道吃了晶核的人都会?非常痛苦，但是这些怪物平常都表现得很正常。这也是莱芙一?开?始把它们当成普通魔兽的原因?所在。 「你怎么知道？」羊小姐刚说完，便被牛小姐用肩膀搡了一?下。 牛小姐怕羊小姐多嘴会?泄露机密，但她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多么了不得的情报，大声道：「感谢大人们给我们开?启灵智，使我们从无知的牲口变成了魔兽，大人们十分仁慈，每次都会?给我们解除痛苦的神药。之后大人们还会?解救更多的同胞，我们死不足惜，但是我们的同胞们，总有一?天将会?推翻人类的统治，建立一?个?牲畜不受奴役的世界……」 如果?不是莱芙知道真相，她几乎要以为那些所谓的大人们是狂热的动物保护者。为了保护牲口，宁可牺牲人类，受到保护的牲畜给「大人们」忠诚，这是知恩图报，理?所当然。但是这些怪物们原本是人类，却被「大人们」欺骗、驯化，打从心眼认为自己是牲口，为大人们打江山，与别的人类为敌，这就显得既讽刺又可怜了。 「所谓的『开?启灵智』，是不是指，那些『大人们』给你们吃了这个?东西？」莱芙摸出了一?枚黑色的晶核。 她在从一?个?任务地点到另一?个?任务地点的时候，往往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通常她会?顺道解决一?下沿途侵扰居民的魔兽们，所以手头?经常会?有一?些低等的晶核。这些晶核提供不了多少属性提升，所以她并没有镶嵌在刀柄上，而是卖给沿途遇见?的收低等晶核的商人，赚一?点花销。这枚低等晶核还没有卖出去，不成想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是的，你怎么会?有神药？」牛小姐问，「你和大人们有什么关系？」 「神药吗，」莱芙紧紧地捏着那粒晶核，「你们还记不记得，『开?启灵智』之前，你们是谁？」 「那时候我就是一?只?普通的绵羊，」羊小姐想了想，似乎有些头?痛，「想不出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别听她胡说，一?只?未开?灵智的牲畜，本来就不会?有多少记忆。」牛小姐说，「就像我们那些可怜的同胞一?样?。只?要它们得到了大人们的帮助，才能摆脱愚昧。」 「我告诉你们，这东西叫晶核，是在魔兽体内产生的。黑色的晶核是最低等的。按照你们的大人们的计划，那些孩子?之后也会?吃下这类晶核，然后他?们，就会?变得与你们一?样?。」莱芙说，「吃了晶核之后，会?很痛苦，而且会?越来越痛苦。为了让你们暂时解除痛苦，那些大人们应该是给你们吃了止痛的药物。」 牛小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羊小姐「哼」了一?声，说：「巧舌如簧。」 「我是说，这些孩子?们的现在，就是你们的曾经。这些孩子?们，每一?个?都有想念他?们的亲人和朋友，而你们曾经也有。」莱芙转过身来，将黑色晶核捏在掌心里，朝阳整个?升起，映在她的身后，使得她整个?人像是一?个?剪影，「你们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人吗？还有人在等着你们回去，可是你们，全然忘记了。罪魁祸首，就是你们口中的大人们。」 「简直荒谬。」牛小姐忘记了自己早已被捆住了手脚，挣扎着要站起身来，结果?狼狈地跌倒在地。她不由得想到了偶尔会?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片段，那些片段从来没有完整过，但是每次想到都是一?阵锥心疼痛，「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是那些人类派来的说客不成，居然编出了这样?的谎言来……」 羊小姐不知想到了什么，低泣道：「你这个?骗子?……」 「你们最好能尽快给我一?个?时间地点，让我能找到那些大人们。」莱芙拎着两个?怪物往宴会?棚中走去，「如果?我是那些大人们的话，为了避免你们脱离控制，那种能消除痛苦的『神药』，一?次不会?给你们太多。他?们这三个?月都没有现身，恐怕很快就会?与你们联繫了吧。 莱芙本以为自己会?义愤填膺会?无比迷茫，但是她平静得可怕，也许是因?为火炉熄得差不多了，一?股钻心的凉意浸透了她的整个?身躯。 远远地瞧见?娜提雅维达臭着一?张小脸站着，莱芙眼前一?黑，接着脱力倒在了地上。 第130章 莱芙一夜未眠, 脑子相当清醒，或者?说她觉得自己相当清醒，但是身体已?经累极了。身体很累, 精神更累。她瞧见一些危险的端倪，在这些端倪之下, 她预感到某种?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独自承担的重担。 她一个人?的时候, 还能多撑一会儿，或许是因为?除了撑着之外别无他法；但在看到娜提雅维达的时候, 不知?怎么的就卸了劲。 莱芙想起了希尔顿团长说的话。他说她站得越高，便需要越宽广的支撑。他说她爬得越高，脚下便越是窄。他说只靠着一个念头支撑着前行的路，她脚下会只剩下一根细细的柱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进退的余地。在这样的处境之下, 只要一个晃神就会跌落下来摔死。 其实何必要等?到她身居高位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如此。在她的脚下，一直就只有那?一条细细的柱子；她的眼?前，从来就只有一条窄窄的路, 往周围望去只剩下万丈深渊。她一向只能独自一人?朝高处走向远处走，无法后退，也?无法左右腾挪。 第442页 她只要一不小心, 就会跌落下去。 她不能累, 不能倦, 不能伤，若是她累了倦了伤了，她脚一滑…… 她跌倒了，谁来撑着她？ 她掉下去了, 谁来接着她？ 她只能自己爬起来，自己扒着柱子的边缘攀上来。可?总有一天, 她会爬不动也?攀不动。既然总有一天，何不索性在今天？ 不需要被人?撑着，也?不需要被人?接着。来的时候一无所有，一路上无依无靠，走的时候则无牵无挂——她这短暂的在这异世偷回来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小步奔来，没等?莱芙落到地上，就扶住了她。 她没摔死。 脸上温热而湿润的触感传来，莱芙慢慢找回了意识。 「骑士小姐是哪里受伤了吗？让我找一找伤口?在哪儿，然后给?您治一治吧……」娜提雅维达的声音轻轻地落在她的耳边。 魔龙唾液有着神奇的癒合效果。莱芙知?道得很清楚，娜提雅维达的治疗方式只有一种?，忙睁开眼?睛，道：「我没有受伤。」 「得检查一下，」娜提雅维达的手摸上了莱芙的脸，「才能相信。」 莱芙不知?怎么解释，知?道挣扎也?挣扎不了，只能一把抱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腰，脸埋在她的肚子上。 「唔……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坐在草地上，身子微微后仰，对于莱芙的动作有些意外。 莱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像是在同魔龙撒娇，她现?在扑到人?类膝盖上要抱抱的小猫咪有什么区别——和魔龙撒娇，可?真丢人?。但是她转念一想，她都已?经让魔龙给?自己生了一个蛋了，抱一下又如何？ 「刚刚怎么晕倒了？」娜提雅维达试探性地摸了摸莱芙的脑袋，后者?居然没有躲开。 「我只是……太困了而已?。」 莱芙收紧手臂，闭上眼?睛，在娜提雅维达身上蹭了蹭。脑袋被细细的肋骨硌了一下。她不由得想，要是娜提雅维达恢復成年女子的样子就更好了。这个没脸没气的念头让她的脸烫了一下，好在娜提雅维达瞧不到。 「问出点什么了吗？」娜提雅维达望向一旁。 牛羊两怪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刚才莱芙一松手，她们在地上滚了两圈，挣扎了几下就没有再动了。此刻神情痛苦，不知?道在想什么。 「问出来的东西，」莱芙闷闷地说，「和我猜的完全一样。我没猜到的，还没问出来。」 「这说明骑士小姐很聪明。」娜提雅维达只听了前一句话。 「我能猜出来是因为?……因为?我了解他们。只要不将人?当人?，而只是当作游戏道具，只求扩大势力，占领资源，他们能想到的游戏策略，我也?能想到。」莱芙慢慢地说，「我能猜出来是因为?，我们是同类，只有同类才最了解同类。」 「有些词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娜提雅维达说，「但我大概能明白骑士小姐的意思?。您似乎在为?那?些人?的行为?感到内疚，可?您实在不必如此。骑士小姐理直气壮的样子非常迷人?。」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其实在看到诺伦吃下晶核之后的反应，我就想过，可?以?通过使用晶核来控制人?，将人?变成听话的活武器。能够产生这种?念头的我，实际也?和控制怪物的人?一样……」 「骑士小姐如果想做大恶人?，一定会成为?最更厉害的大恶人?。」娜提雅维达赞许道，「比他们厉害多了。」 莱芙噎了噎。 「无论骑士小姐是什么人?，总之都比他们厉害多了。」娜提雅维达的下巴搁在莱芙的脑袋上，「您在怕吗？不用怕，还有我在呢。」 莱芙低声诉说着，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有时候说得没头没尾，前言不搭后语，不时会蹦出几个新?词。 「等?尽快处理完这些事，我们还要准备婚礼呢。」娜提雅维达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地搂着她，「您愿意同我说这些，我很开心；若是您能让我帮帮您，那?就更好了。」 莱芙闭上眼?睛，在恍惚间，眼?前浮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姐姐，另一个是萨曼莎奶奶。她们是对莱芙影响最大的两个人?。无论是姐姐，还是萨曼莎奶奶，都是独自一人?将莱芙抚养长大。在莱芙面?前，她们是家长，是保护者?，在莱芙面?前从来都无所不能，就像是莱芙快刀斩怪一样，她们处理掉生活中所有的困难。天大的事情发生了，也?只是缄默不语，从未想过与人?分担。为?了尊严，她们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一旦接受了必然要不差分厘地报答。 她也?想要成为?姐姐和萨曼莎奶奶那?样的、无所不能的保护者?。从她们身上，莱芙学会了缄默，学会了硬扛。一旦有了倾诉的念头，一旦想要依靠什么，她便要责备自己窝囊。 她们只显示了强大的一面?，总藏着软弱的一面?。她们没有教过她，如果扛不住了怎么办。也?没有教过她，如何心安理得地被喜欢着。 她们只教了她刚强，没有教过她柔软。 在这一刻，莱芙突然无师自通了。她抱着娜提雅维达的腰，一边觉得很安心，一边羞愧得像哭。她诚惶诚恐，手足无措，脑壳里像是住进了两个人?。 第443页 一半的莱芙唾弃着：不就是一群玩家吗？论技术我是职业的，论气运我是主人?公，迟早能解决掉他们。怎么就窝囊到要需要魔龙抱一会儿才能好了？撒娇不能解决问题，奋斗才能。 另一半的莱芙说：我不做英雄了，英雄可?累了。我要做一粒小茴香，一只小死鱼。管他外头洪水滔天，影响到我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吗？我就是要这样窝囊，窝囊得痛痛快快，管得着吗？不仅要窝囊，我以?后还要吃软饭，天天吃，顿顿吃，吃得理直气壮，管得着吗？娜提雅维达又香又软，她的软饭一定很好吃。 或许是因为?太困太累，后一种?声音越来越大。莱芙理智的一面?拼命地压制着后一种?声音，但是她在这个世界养成的良好睡眠习惯让她在熬了一夜之后像是去了半条命一样。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她夜里总是做噩梦，此时一闻到娜提雅维达身上的柠檬草香气，莱芙就能想起之前睡眠质量最好的一段日子。她现?在昏昏沉沉有如行尸走肉，贪恋安稳的本能占据了主导地位。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哈欠一过，脑子里昏昏沉沉地剩下了几碗软饭飘来飘去。 就在这个当口?，莱芙身子一轻。 莱芙听到娜提雅维达冲着牛羊两怪说了几句话，那?两个怪物回了些几句话，隐隐约约能听到「荒谬」、「不会相信」、「不会透露大人?们的行踪」。 娜提雅维达将她抱了起来，心有灵犀地将一碗温度适中的软饭递到了莱芙的嘴边：「骑士小姐，看来您审问得不是很顺利，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帮您。您安心地睡一觉，等?到午餐的时候我会叫您的。到您醒来的时候，我会把您想要知?道的消息全部带回来。」 -- 莱芙记得在娜提雅维达说完要帮她审问怪物之后，她点了头，接着就睡着了，还睡得很香。 她醒来的时候，娜提雅维达还没来叫她，所以?应该还没有到饭点。 莱芙不敢睁眼?，手指在身侧摸了摸，摸到了身下的一层软垫。在将怪物们抓起来之后，三人?不必再隐藏自己的能力，无论是娜提雅维达还是麦妮，弄出一条软垫来都不会是什么大事。她听到毕毕剥剥的声响，是柴火在燃烧，今早熄灭大半的火炉似乎都点了起来，因为?她很快又感觉到了空气的温暖。 在娜提雅维达隐藏着身份的时候，莱芙有时候愿意向她求助，这是因为?普通人?再强也?有极限，她努力一点总能追得上。但是自从娜提雅维达不伪装身份之后，莱芙总忍不住想要逞强。正是因为?魔龙的能力逆天，而莱芙除了一腔永远都浇不熄的斗志之外就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了，如果流露出丝毫软弱，定是要被瞧不起的。 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即便在不隐藏身份之后，也?一直在隐藏实力。如果娜提雅维达正常发挥的话，按照自己目前的能力，恐怕很难有多少用武之地。她想要在自己与娜提雅维达之间，找到一种?势均力敌的平衡。无论是作为?对手，还是作为?一颗蛋的两个母亲，势均力敌都很必要。她生怕自己求助了一次，之后就落到让娜提雅维达包办一切的程度。而她抱着最好的武器，持着惊人?的财富，在一旁袖手旁观，吃完娜提雅维达的软饭，接着说不定还要吃魔龙蛋的软饭。 如果不是她一定做不到的事情，她不会求着让魔龙帮她做。怎么从那?几只怪物嘴里套话，她心里早就有了成算，这种?小事实在不必劳烦魔龙。 莱芙一直在抗拒着，不让自己做那?个较为?容易的选择，但是今早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想吃软饭，和被硬塞了一口?还不一样。 她堕落了。 软饭要么不吃，端起碗说不定就得吃上一辈子。 莱芙不敢睁眼?，怕一睁眼?就看到娜提雅维达又递上来一口?软饭。 「小莱芙，别装睡了。下一次装睡的时候可?一定要记得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我差点忍不住要把糖塞进你嘴里了。」麦妮的声音传来，「放心吧，娜提雅维达不在这里。」 莱芙受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耳濡目染，就算是当面?被戳穿装睡，也?不会失去淡定。她揉了揉眼?睛，盯着棚顶看了一会儿，接着用胳膊撑着身体坐起来。表演了一番「悠悠转醒」之后，她在目光才落到麦妮身上。 棚内除了她和麦妮之外没有别人?，莱芙略松了一口?气。 「娜提雅维达等?会儿才能过来，她只放心让我看着你。」麦妮托着腮坐在一块石头上，绿眼?睛幽幽地冒着光，「小莱芙之前说要与我做一笔生意，不知?道是一笔什么生意？」 「哦，」莱芙一激灵，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魔龙蛋，「是关于……」 「嘿，瞧我这记性，」麦妮用指节敲了敲脑袋，「娜提雅维达说如果你提前醒了，就让我在你醒来之后告诉你，我在三年前做过一桩生意。这桩生意与这回的事有关。」 莱芙道：「什么样的生意？」 「在那?桩生意中，我卖出的商品是一种?能将高级晶核转化?为?低级晶核的方法——世界上仅此一份的方法，在我卖出去这种?方法之前，方法的创始人?，还有别的知?情者?都已?经死了。这种?方法是有人?在将低级晶核转化?为?高级晶核的一次意外失败之中被发现?的，那?人?将一粒金色的晶核转化?为?数百粒黑色晶核。但是低级晶核多了无用，可?想而知?并没有什么人?想要买这种?方法，直到三年前，我终于找到了一个需要这种?方法的顾客。」 第444页 麦妮将一枚兽核掏了出来，指着晶核之中那?个颜色黯淡的逆位五芒星，「经过这种?方法转化?的晶核之中会多出一个标志，在变成兽核之后，这个形状会更加显眼?。」 「你是说……」莱芙拿过那?枚兽核，她想起来在利安德尔先生身体里挖出来的那?些兽核里头，都没有逆位五芒星的标记。 兽核中的逆位五芒星，是一个相当明显的线索，她应当第一眼?就注意到才对，但是她在看到这几个牲口?怪物肚子里的兽核的时候，却并没有为?这一点疑惑，而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这是为?什么？ 「这群牲口?怪物总共有三种?，每一种?内部的长相都极为?相似，能力也?几乎没有高低差别。如果不是用什么法子将高等?晶核转化?成大量低等?晶核，不太可?能一下子找到这么多均质的低级牲口?魔兽。」麦妮嘆了一口?气，苦着脸道，「老婆子我难得有看走眼?的时候，这方子当初还应该再抬一点价。」 「你说这是三年前的生意，」在三年之前，莱芙才十四岁而已?，而她离开埃德村踏上骑士旅途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当中差了两年，「也?就是说，就在三年前，那?些人?就已?经开始……」 「生意是三年前做的。至于这法子转手过没有，那?些人?什么时候开始用这法子，我就不知?道了。」麦妮耸了耸肩，「想得乐观一些，也?许我们这回遇到的怪物，只是第一批。」 「不，这不会是第一次。」莱芙轻轻地捏着那?枚兽核，「就在一年前，在我的第一个任务中，我看到的那?枚兽核，上面?就有这个标记。不出意外，就是他们的手笔。」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几章比较关键，重写了很多遍，这几天存稿耗得比存得快，到了昨天没有存稿了……得往下写个几章才能觉得稳一点，所以昨天断了一天。 补两篇： 1《肝乙己》 肝来到甜亨酒店……「烤两条新死的小死鱼，要一点小茴香做调料」……排出四十四枚铁戈沙币，……「肝，你又吃软饭了」……「骑士的事，怎么能叫吃软饭呢」……「小茴香的茴有几种写法」……大约肝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2《肝真香》 我莱芙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娜提雅维达一口软饭。 第131章 莱芙沉默了一会儿?, 回忆起诺伦当时的样子：「他的那枚晶核让他变成?了野猪怪物。产生的效果和那些低等的牲口晶核还不一样，他的战力增加了不少，变得十足骁勇。」 「我记得你?提起过, 你?第一个遇上的吃下晶核的人是一国国王。」麦妮叉着腰站起来，焦躁地在棚内走了两个来回, 似乎要通过这种方法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我若是早知道这个法子还能用到一国国王身上，我就……亏大了, 实在是亏大了……」 麦妮停了下来，望向莱芙：「只不过你?说的那人既然是一国国王，又怎么会甘心?受到操纵，吃下晶核？」 「我也想知道。」莱芙说。 「能将手伸到王公贵族身上，」麦妮说, 「总不能是一年?前?的一时兴起，在这之前?便有谋划。」 「你?卖出?的那个方法，能控制住产出?晶核的质量高低吗？」莱芙问, 「比如，同一枚金色晶核或许可以?变成?一百粒黑色晶核，也可以?变成?五百粒, 虽然都是低等晶核, 但是论起晶核带来的力量, 前?者比后者要强上五倍。这是可以?做到的吗？」 「在我卖出?的方法里，没有这种记载。」麦妮说，「但是三年?时间，足以?让他们改进?这种方法。我想他们已经可以?做到了, 用一批较厉害些的低等晶核做出?活武器，再用一批最次的晶核来做出?徒有其表的喽啰牲口怪物……用得真妙。」 在一年?前?, 莱芙从埃得村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踏上一条崭新?的旅途。当时的她并没有想到过，她要走的路，其实早就被人践踏过了。是多?早之前?？假设是三年?前?，那么她和那位玩家的差距，就有整整两年?，实际上也许更久。 两年?的时间，足够那位玩家做到什么程度？ 若是细想下去，在埃得村外，她遇到的那个叫雷纳德·麦金托什的青年?男子也相当可疑。他是什么人？他要买下索菲公主变成?的绵羊，他要杀死魔龙，究竟是因为他是原本的主人公，来执行他註定的使命；又或者，他只是听从那位玩家的号令，要为玩家解决掉两桩麻烦事？ 其实她早该想到了。如果麦金托什先?生是一个按照游戏脚本行事的主人公，他应当是风度翩翩、谦逊有礼的才对，至少不会那么轻易地引起她的反感。但是莱芙在见?到麦金托什先?生的第一眼，就本能地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他端庄的衣着掩饰不住粗鄙轻浮，他故作客套的言行也藏不住神情中的傲慢和不屑……这样的人，离一个理想的热血主人公的形象相差甚远。 如果玩家要通过诺伦控制住艾塞亚王国，那么索菲公主就是他的障碍，毕竟比起老牌的大国，一个见?习骑士的名头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设身处地，如果莱芙是那个玩家，根本不会想要按照原定剧情的发展帮索菲夺回王位，而是会将她驱赶得越远越好……甚至干脆一些，派人杀了她。 第445页 莱芙当时从麦金托什先?生手下救出?了魔龙，而麦金托什先?生却被魔龙杀了。她曾经以?为这一切是偏离正轨、引发世界混乱的开始，现在看来，却恰恰相反，也许这是拨乱反正的开始。 还有黛博拉大人……这位身居圣殿至高位的女?神官，究竟为什么会亲临艾塞亚王国？ 当时黛博拉大人用的名义是追踪邪巫，但是这显然只是一个用来敷衍王族、避免恐慌的幌子。莱芙这一路上走来，可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到一个值得引起重视的邪巫，这一族群臭名昭着，所?到之处人人喊打，大部分被消灭，小部分被圣殿招安，剩下的一些都只是残兵败将，苟延残喘，根本不足为惧。 莱芙一开始以?为黛博拉大人是被娜提雅维达在对战先?知巨兽的时候施展的圣光术吸引来的；在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的身份之后，又以?为黛博拉大人是为了追查魔龙的线索而来。值得黛博拉大人亲自出?手的，除了魔龙之外，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几?年?来新?涌现的异端，那群以?玩家为首的行事奇诡无法用常理解决的人。 为什么黛博拉大人会突然对她赏识有加，甚至刻意培养她？为什么从第一封信开始，黛博拉大人就流露出?要将她磨练成?利器的打算？ 除了第一个任务之外，莱芙进?行的每一个任务，都是黛博拉大人精心?挑选过的；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黛博拉大人规划过的。那几?桩任务，与其说是任务，更像是一堂堂的课程，既要考验她的勇武，又要磨鍊她的心?志。黛博拉大人把控着她的方向，为她指点迷津，哪怕至今只有一面之缘，却像是搀着她一步一步走完了所?有的路。 莱芙一开始用「主人公的气运」让自己接受了这个导师，但是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意图，并非是毫无理由地围绕着主角打转。如果不是因为什么主人公的气运，莱芙再怎么自信也不可能觉得只是凭着一面之缘，黛博拉大人就能看出?自己是一个可造之材，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许黛博拉大人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那位玩家派来的麦金托什先?生是因她而遭难。莱芙意外地阻止了一场危机的发生，这才让黛博拉大人注意到她，并且渐渐在她身上发现了对抗玩家的可能性?。黛博拉大人一次次试验她、考验她，而这次的任务就是试验和考验之一。 黛博拉大人在试验什么，在考验什么？除了她的能力，除了她的意志力之外……也许还在考验她值不值得信任？ 莱芙的掌心?里出?了一层汗。 黛博拉大人究竟知道多?少？这位女?神官神秘而强大，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娜提雅维达的强大是莱芙亲眼见?证过的，而黛博拉大人的实力从来没有在莱芙面前?直接显现，可不知怎么的，她总是觉得黛博拉大人与娜提雅维达相较并不会逊色多?少。娜提雅维达的实力表现出?来的是灼净一切的龙火和永远不会受伤的躯体，而是黛博拉大人的强大则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 莱芙对于黛博拉的了解，除了那惊鸿一瞥之外，就只剩下了那四封信而已。那四封信显示出?了黛博拉大人通天?晓地的本领：莱芙踏过的每一片土地，黛博拉大人都涉足过；她遭遇过的事，产生的心?情，黛博拉大人总能预料到；甚至她打开信的时间，当时的天?气，黛博拉大人在写信的时候似乎就已经知道了……她总觉得，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黛博拉大人的眼睛。 黛博拉大人知道多?少？也许，黛博拉大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莱芙本以?为自己是猎手，但是她或许只是螳螂捕蝉中的那只螳螂，而且黄雀还不止一只。比她早出?发两年?的玩家，黛博拉大人，会不会还有别人？她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巨网，经纬纵横，密密织就，早就罩上了她；只是她只顾低头赶路，许久没有仰头望天?，所?以?至今才发现。 「小莱芙？小莱芙你?怎么了？」麦妮在吃了还童药之后，其实长了一张精緻甜美的小脸，如果不是平时总要挂着一抹诡秘而古怪的笑?容，而是换一个平和的表情——不，其实犯不着换一个表情，她只要不笑?，哪怕板着脸面无表情，就能让人一看便觉得是一个甜蜜的小姑娘。这时候麦妮担心?地瞧着她，甚至有些天?真可爱，「你?的神情不对劲。」 「没什么，」莱芙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联想能力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我看到一朵浪花就能想到海难，然后被海难吓到了。其实也许浪花只是浪花而已。」 「浪花，草原上哪来的浪花？」或许是那笔少赚了的钱让麦妮太挂心?了，她现在还是没有笑?。 麦妮曾经是可怕的老太太，又当了近一个月可怕的小姑娘，莱芙见?了她多?少面就被她吓了多?少次。这时候她终于显示出?了一点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娇憨而无害，甚至有些傻乎乎的。 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莱芙见?了之后很难不下手逗几?下。 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莱芙伸出?手去，在麦妮的小圆脸上掐了一把。手感不错，像是在捏一个劲道的面团。 「你?……」麦妮这辈子都没被这么对待过，愣了一会儿?，绿眼睛里写满了「你?竟敢如此」，神情微妙地上下扫了莱芙几?遍，「干……干什么？放手。」语气兇巴巴，但配合着长相，像一只磨平了爪子的小黑猫，实在是一点威慑力也无。 第446页 莱芙又捏了捏。 「小莱芙，」麦妮意识到了什么，甜美无害的小脸凑到莱芙面前?，突然咧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要对老婆子我做什么呀？」 「……」莱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缩回手。 「看小莱芙刚才的样子，还能继续与我谈生意吗？」麦妮脸上挂上一抹淡淡的阴险的笑?，恢復了往日的神态，她后退了几?步，双手抱胸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来，显然对莱芙刚才的举动还是心?有余悸。 「能，当然能。」莱芙摸到了腰间的小布兜，魔龙蛋微微地颤了几?下，似乎在给她回应，「即便浪花之后真的是海难，也没关系。」 很奇怪的，她已经设想到了最糟糕的结局，但是她并不觉得恐慌。当莱芙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不安，她既怕世界脱轨，也怕自己成?为牺牲品；可她既然搞大了魔龙的肚子，有一条魔龙和一个魔龙蛋她无论如何也丢不掉，在这个世界她有所?依傍，便突然觉得很安稳。 就算天?塌下来，能阻止她孵蛋，影响她对娜提雅维达负责吗？ 不能。 所?以?她不慌。 第132章 莱芙环顾四周, 发现她和麦妮身处于昨日为进行?宴会而搭建的棚中。这时候怪物们留下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还活着的怪物们被运到了别?的地方，孩子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棚内棚外都可以?看见有火炉燃着, 火炉内添满了柴火。料想别?的地方的火炉也照样?燃着。为了准备宴会，牛怪们多运了些柴火, 如果能时时添柴, 还能用上一两天。但是?这些柴是?谁添的，什么?时候添的, 莱芙便不?知道了。 「说?吧，要做什么?生意？」麦妮俯身，用袖子擦了擦一块石头，然后坐了上去，她想要摆出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但是?反而显得更加吓人了，「放心吧，我会出个合适的价钱的。」 在传说?故事里的游巫, 会给出神奇的商品，但是?需要购买者付出惊人的代价，付出这笔代价往往在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危害。一开始购买者会对商品很满意, 觉得美梦成?真, 然而过不?了多久, 就会意识到自己付出的代价将把自己带入悲惨的境地……这些故事的主题要么?是?教人目光长远，不?要只顾眼前；要么?是?让人自力更生，不?要想着投机取巧走捷径。 「我要买的商品，」莱芙在麦妮面前坐下, 「你未必有。」 「我手里积压着许多在千万年的尺度下也许只有一两人需要的货物，而这一两人想要这些东西也只能向我购买。」麦妮眸光一闪, 抻了抻袖子，两手空空地拢出一个球形，「如果我没有你需要的东西，在别?的任何地方，你都不?可能找到。」 「那……或许你恰好有关于魔龙蛋的孵化方法，这方面的知识……」麦妮一听?，脸上的笑容愈发诡秘，莱芙不?由得有些心慌，「这，这个魔龙蛋是?我捡到的，和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我只是?好奇……」她越是?辩解，麦妮的神情就越古怪。 虽然麦妮听?娜提雅维达说?过「后代」的事，但是?莱芙并?不?觉得娜提雅维达会把她被一个人类姑娘搞大了肚子还生了孩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麦妮。莱芙将心比心，觉得这对于强大的魔龙而言还是?蛮丢脸的一桩事，不?会随便宣之于口。 莱芙也知道自己的话漏洞百出。世上的魔龙只有娜提雅维达一条，除了让娜提雅维达给她生一颗蛋之外，她还能从哪里捡到魔龙蛋？可是?要她当?面第三人的面承认这颗蛋的来歷，对她而言目前确实难以?做到…… 麦妮谨守着生意人的本分，不?多说?也不?多问，甚至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了莱芙此地无银的掩饰：「这笔生意我确实能做。我不?仅有孵蛋的法子，还有照顾幼龙的法子，如幼龙食谱，幼龙服装制作，幼龙玩具制作，幼龙捕食训练法，凡此种种，此外，我还有了解成?年龙心思的法子，不?多列举。总之，从出壳、饲养，到交-配、繁育下一代魔龙的法子，我全都有。我猜你也很想知道这颗龙蛋是?怎么?生出来的吧——这个法子也在我的库存里。」她听?莱芙居然怀疑世上有她没有的商品，于是?迫不?及待地要证明她的库存包罗万象。 莱芙几度想要插嘴说?「买」，但是?麦妮一口气?都没喘，一下都不?肯停。 「那就太好了。」莱芙原本只想要孵魔龙蛋的法子，毕竟别?的都能缓一缓，孵蛋则迫在眉睫。听?麦妮说?有「了解成?年龙心思的法子」，突然意识到这件商品也非常必要，因为她经?常无法猜到娜提雅维达在想什么?；还有这颗魔龙蛋的诞生方法，这是?莱芙之前一直好奇的事。 这三样?她是?一定要买的，至于其他的，有的不?够重?要有的不?够急迫。莱芙一开始没想到养一只小魔龙还需要这么?多东西，但是?听?麦妮这么?一说?，却显得个个都很必要，她都想要买。 虽然手持一笔巨款，但是?莱芙习惯性过得抠抠缩缩，每次走过武器拍卖行?和马场——这是?骑士们普遍爱逛的两个地方——她总是?能视而不?见。她的衣服上打?了一层层补丁，吃饭住店买日用品总要货比三家。然而游巫不?愧是?游巫，没有提出价格，也没有展示商品，光是?说?出一熘的货物名，就激起了她的购买慾。 第447页 她是?应该只买三样?，还是?全部都包下？如果只买三样?，显得她对魔龙蛋不?够用心，只管孵不?管照顾；如果全部包下，似乎又太多了，有违她的初衷。 「小莱芙现在应该相信了，这桩生意我确实有能力做。」麦妮没有让莱芙继续纠结下去，「但如果我做了这桩生意，得了小莱芙你这个小主顾，就会失了娜提雅维达这个大主顾，所以?实在抱歉——我不?能与?你做这桩生意。」 「可是?我……」莱芙想要从自己身上找出一些能超过娜提雅维达的地方，但是?她不?及娜提雅维达富有，也没有娜提雅维达那么?高?的武力值，最后她只能勉强想出一点来，「我有许多朋友，他们也能来买你的东西。」 莱芙对游巫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只要与?她交易之后定要倒霉。这话一出口，莱芙就有一种自己为了女儿出卖朋友的罪恶感?。 她很快想到了，她能给麦妮介绍许多顾客，这也并?不?算是?什么?优势。在每一次任务里，娜提雅维达都陪着她，她在一路上认识的人，娜提雅维达也几乎都认识。 麦妮但笑不?语。 「好罢，既然你不?愿意卖就算了……」莱芙做不?出强买的事情来，只不?过希望落空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她起身背对着麦妮，正要走到棚外透透气?。 远远的，她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只是?一眼，就认出了是?娜提雅维达。莱芙勐地后退了一步转过身，低下头，她闻到自己的衣襟上也带着一股淡淡的柠檬草香味，想到刚才娜提雅维达定是?抱了她许久，才会让她也染上这层味道。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娜提雅维达不?在的时候，莱芙想着一定要对她负责；但是?娜提雅维达一现身，莱芙只想着自己该往哪里钻才好。 身后传来麦妮的窃笑声：「小莱芙啊小莱芙，老婆子当?真有些明白了，为何你……」 「我怎么?了？」莱芙闷声道。 「……为何你能捡到那颗魔龙蛋。」麦妮脸上依旧挂着笑，「不?然还能是?什么?？」 莱芙不?语，麦妮知道的似乎比她想像的要多。她认命地缩在棚里，坐回到石头上。 「你要买的货物我没法卖给你，但是?我另有一样?东西要卖给你。」麦妮突然说?。 莱芙操心着娜提雅维达什么?时候会进来，心不?在焉地问道：「什么?东西？」 麦妮掀开随身带的布兜，朝里头掏了一会儿，挖出一把手掌大小的银壶。用袖子擦了擦，壶中立刻冒出了一个白须白髮的老者。 莱芙被突然出现的老者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只是?一个虚影。 虚影老者耷拉着眼皮，满脸皱纹，身穿白袍，一手执鹅毛笔，一手持着羊皮卷，腰部以?上在空中，腰部以?下则隐没在银壶之中。 莱芙看了看银壶，又看了看老者，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解惑之壶，这个老爷子是?千万年来，德亚大陆上所有智者英灵的聚合体。若是?你拥有了这把银壶，随时可以?请他出来指点，从此便再也不?会有任何迷惑。」麦妮说?着又用袖子擦了擦银壶，那虚影老者便缩成?一点，消失在壶中，「小莱芙，所有人都会遇到疑惑，可我知道你最近需要作出许多重?要的决定，你犹豫纠结，就是?因为少了这把银壶——我想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比你更加适合做这把银壶的主人。」 看到壶中出现的老者，莱芙确实心动了。在传说?里，以?这种方式出现的虚影往往能实现各种愿望。这个老者虽然不?能做到有求必应，但是?拥有能解决疑惑的智慧，也是?很吸引人的。 「你说?过要给我准备生辰礼，有两样?东西。」莱芙本来没对麦妮的礼物抱有什么?期待，现在她开始感?兴趣了。 「对，这是?其中一样?。」麦妮点点头，「但是?我的礼物从来没有白送的道理，我顶多给你一个可以?接受的价钱。」 莱芙算了算自己在前几个任务里积累下来的财富，做这笔生意她还是?有些底气?的：「多少钱？」 「不?收钱。」麦妮指了指莱芙腰间的小布兜，「要价，一个魔龙蛋。」 「你要我用魔龙蛋来换一把壶？」莱芙心道麦妮既然为了不?得罪魔龙而不?肯卖她孵蛋的方法，怎么?拿魔龙蛋来作为交易筹码，这就不?怕得罪魔龙了吗，」你不?知道它是?我的……」 「我知道得很清楚，这颗魔龙蛋是?小莱芙捡来的，和你没有关系。」麦妮把银壶捧到了莱芙的眼前，「一个是?神奇的银壶，另一个只是?捡来的东西，谁都知道该怎么?选。这笔生意不?亏。」 「你说?的没错，可是?……」莱芙意识到了何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起身后退了一步，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身后柠檬草的香味钻入她的鼻子。 「听?说?骑士小姐捡了一颗魔龙蛋。」娜提雅维达在变小之后还是?比莱芙高?上半头，两只手环住了莱芙的腰。稍微压低了些身体，脑袋搁在莱芙的肩膀上，脸贴上了莱芙的脸，「听?说?这颗蛋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听?说?您还要卖这颗蛋呢。在这么?做之前，您是?不?是?应该先和我打?一声招唿？」 第448页 第133章 娜提雅维达每说一句, 麦妮都应一声「是」。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莱芙浑身?僵住，与娜提雅维达相贴的部位像是点燃了一串小火苗, 烧得她晕头?转向。前两句都没法反驳，但是接下来那两句, 她若是默认了, 岂不成了一个卖女儿的狼心狗肺之徒，「我?没有要卖这?颗蛋……」 娜提雅维达温柔地说：「如果?要卖, 也卖一个好价钱。麦妮拿她卖不出去的陈年老货来敷衍，就是在欺负骑士小姐了。您该让我?为您把把关才好。」 说着胳膊收拢，又抱得更紧了一些。 魔龙一族一向照本能行事?，不过娜提雅维达之前无师自?通了一些曲折婉转的法子。她明白凑得越近，莱芙会躲得越远, 绝对不会向她走上一步；只有她退了，莱芙也许才会主动上前来。磨着耐心，苦熬了许久, 莱芙只抬起?一只脚停在空中，还没有落下来，她就熬不住了。 别的都是假的, 抱在怀里才是真的。 娜提雅维达感觉到莱芙在她怀里发抖, 愉悦地眯起?眼睛。 「你?说什么？」莱芙怀疑自?己是头?昏脑涨所?以听?错了, 娜提雅维达不怪她卖蛋，只是说要「卖个好价钱」，似乎本来就挺想把这?颗龙蛋当成贵些的鸡蛋给卖了。 她没想到娜提雅维达一进来就会突然抱住她。在娜提雅维达掩饰身?份的时候，的确经常表现得很热情?；但是自?从在莱芙眼前卸去伪装之后, 莱芙便总觉得她对自?己忽冷忽热。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若是莱芙主动凑上去, 十次里面总得有五六次，娜提雅维达会躲得远远的。本以为冷淡才是魔龙的真实性情?，但是现在…… 莱芙有点腿软：「我?真的没有要卖。」除了这?话，她也想不出还能在这?个时候说些别的什么。 娜提雅维达用手指理了理莱芙额角的头?发：「就算是卖了也没关系，我?随时可以再给您生几颗的，我?们长长久久，不差这?一颗蛋。」 腰间的魔龙蛋动了动，微弱地表示抗议。如果?它能思考，就应该明白哪一个母亲才是它可以依靠的。 「不要把生孩子说得那么容易啊……」莱芙小声地反驳，「一颗就够了。」 「蛋可以卖，」娜提雅维达说，「但是您说了要对我?负责，这?可不能赖掉。」 宴会棚与平常孩子们睡觉的棚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四面并没有多少阻拦，很容易能看到外头?的景象。莱芙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火炉之后，出现了一个马怪喽啰，问：」它怎么逃出来了？」 「我?审出来了，二月七日，就在此处。而且它们都答应配合。」娜提雅维达说，「别乱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娜提雅维达答得没头?没尾，莱芙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二月七日」是怪物?们口中的「大人们」现身?的时间，「此处」是地点。莱芙在睡着之前，让娜提雅维达帮着审问，就是为了这?两条信息。现在看来，娜提雅维达做的远比她需要的多。 在这?些大人之中，极有可能就有玩家?在。莱芙不知道自?己是期待着见到玩家?，还是抗拒着，也许两种念头?皆有。 「答应骑士小姐的事?我?已经做到，」娜提雅维达说，「是不是应该得到些奖励呢？」 莱芙不语。 「要什么奖励呢？」娜提雅维达自?问一句，侧过脸来，在莱芙的耳垂上亲了一下，自?答一句，「结婚。」 「……我?会好好考虑这?一点的，真的会认真考虑的！但是你?，不要……用这?张脸……」莱芙腿软了，如果?不是娜提雅维达抱着她，她差点一膝盖跪在地上，「等你?恢復了成年人的样子……我?们再说……我?现在真的，真的……不能……」 麦妮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能容下几十人的宴会棚内只剩下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两人。这?儿四面透光，莱芙能看到外头?的人，外头?的人也能看到她。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可以当作?是劫后重生的互相安慰，也可以当作?友人之间的简单依偎。但是她生怕被人瞧见，慌得不得了。 莱芙两世加起?来也算是活了三十多将近四十年，虽然恋爱成婚等多数成年人必经的流程她都没有尝试过，她没有比十几岁的同龄人多上几分世故，但她学会了遇事?冷静，至少是表现得冷静——即便心乱如麻，在表面上也绝对不能显现出来。可她现在有些做不到了。 娜提雅维达又在她脖子上亲了一口。 莱芙「呜」一声，红了眼眶。 -- 怪物?们都被放了出来。 牛小姐指挥着其余怪物?们干活。即便是一向不怎么动弹的羊小姐和羊怪喽啰们，以及几只要靠着人轿来挪动位置的肥胖马怪喽啰也必须参与进去。除了怪物?之外，还有一些孩子也跟着帮忙。 怪物?沉默着不说话，和孩子们一道干活，看起?来倒是颇为和谐。 「它们都答应了全程配合，在那些『大人们』出现之前，我?们必须得把这?儿恢復到原来的样子，不能有丝毫改变。」娜提雅维达看了一眼莱芙的手，瘪了瘪嘴，「至于那些孩子，我?让他们按人数分组，每组八到十人，从今天起?到本月七日，每天一组人干活。」 莱芙手里正捧着一个布兜。布兜裂开了，她三下五除二地照着裂口缝好，然后又轻轻地把魔龙蛋塞了进去，隔着布兜，亲昵地揉了揉。 第449页 就在刚才，娜提雅维达亲她第二口并试图咬她脖子的时候，魔龙蛋突然挣破了布兜，一下子撞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腿上。在这?一撞之后，娜提雅维达松了手，魔龙蛋却掉到了地上，滚了几圈，然后碰到了一块石头?。 莱芙生怕自?己的小闺女未出壳就要蛋清蛋黄流满一地，身?体也不抖了，腿也不软了，冲到那颗石头?边上，才发现魔龙蛋完完整整，石头?反而被撞裂了。 这?颗蛋是一个将来的亲人，原本于莱芙而言只是责任。她这?才意识到，这?颗蛋似乎有灵智，它在护着她。它是一颗好蛋。 在捡起?这?颗蛋的时候，莱芙下定了决心：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从麦妮那儿把所?有和小魔龙饲养有关的东西全部买回来，再也不会犹豫，也不会捨不得花钱了。 「给我?瞧瞧。」娜提雅维达从莱芙手中抢过布兜，布兜缝制得很粗糙，但是相当厚实，上面挂着一条草编的小鱼，此时小鱼已经褪去了绿色只剩下枯黄。 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布兜，感受到魔龙蛋的微微颤动，娜提雅维达有些吃味。在有这?颗蛋之前，骑士小姐一向顽固得很，现在却开始松动了。这?的确是她想要的结果?，但一想到骑士小姐是为了这?颗黑不熘秋的蛋才发生转变的，她倒宁可骑士小姐想法子把这?颗蛋给吃了。 「是煎了好，烤了好，还是腌了再煮好呢？」娜提雅维达的指头?在蛋上弹了一下，魔龙蛋像是懂得害怕似的，一下子不动弹了。 这?时候，牛小姐指挥着两只瘦弱的羊怪运木柴进来。两只羊怪一道拉一车木柴，牛小姐自?己拉了一车。从二人面前走过时，牛小姐冷淡地朝莱芙望了一眼，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别吓孩子。」莱芙从娜提雅维达手里把布兜抢了回来，在腰间繫紧，接着追了上去。她追到半路上，回头?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她忘了问那些消息是怎么审问出来的。 牛小姐在仓库外放下车。一些喽啰怪物?和几个孩子来搬货物?，看到莱芙过来的时候，都愣了愣。怪物?们是因为看到过莱芙杀同伴的样子，而孩子们仅仅是因为「莱芙·白」这?个名字。 「我?其实挺羡慕他们的，有像你?这?样的人来救她们。你?的那两个朋友，也很厉害。」牛小姐擦了擦脸上的汗，朝着莱芙走去，「如果?当时也有人来救我?们，也许情?况会不一样。」 「它们，你?的同伴，」莱芙在两手在身?前交叠着，「也都知道了吗？」 「我?想不起?来你?说的那些东西。想念我?们的亲人、朋友……或许有吧，但是我?们已经忘记了。在我?们的记忆里，就是被你?们……被你?们人类所?称为牲口的那些记忆。」牛小姐说，「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你?说的话，我?的确已经被说服了，但是我?记不起?来。不记起?来也许会更好，如果?我?记起?来了，那些人恐怕也不想见到我?现在的样子。而我?的同伴……如果?它们能对这?一切全然不知，这?也很好。」 「抱歉。」莱芙一开始就是考虑到这?些怪物?们也许会因为知道真相而痛苦，所?以才选择只告诉两个首领。 「我?告诉它们，我?们输了，为了活着，我?们得听?话。而那些孩子们，我?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我?们原来是什么样子，同情?没有丝毫作?用，我?宁可他们继续恨我?。我?也不觉得这?个年龄阶段的小鬼懂什么同情?心。与其做一个被欺骗的可怜虫，我?宁可做一个遭了报应的恶棍。」牛小姐揉了揉眉心，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她其实并不那么平静，「你?确实应该感到抱歉……」 莱芙吸了一口气?，继续听?下去。她知道在玩家?手中吃了兽核的受害者还有不少，她得知道它们是怎么想的，才能在之后妥善安置它们。 「那些哄骗我?们，控制我?们，将我?们陷入这?一处境中的人，我?当然想要报復。」牛小姐重重地喘着气?，「但是你?，指出我?们身?在这?一处境，却又没法给出解决办法。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绝望，你?也同样残忍。」 吃了晶核的人，除了利安德尔先生这?样的例外，都会保持着魔兽的形态，到了死?亡的时候，也像魔兽一般，尸身?得无影无踪。就连麦妮那儿都没有能让它们恢復成人类模样的法子。即便它们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拥有着人类的心智，却有着牲口魔兽的模样，它们不愿意与牲口为伍，人类却也不会愿意接受它们。 这?种夹杂在两个世界边缘的绝望感，莱芙也正体会着：「我?不会让这?种绝望继续蔓延的。我?会向圣殿要求一块封地，安置你?和你?的同伴，那会是一片安定的乐土，你?们可以在其中劳作?生活；还有其余已经吃了晶核的人，如果?它们未行大恶，我?也会……」 「该死?的！你?懂什么？别做出一副什么事?情?你?都能解决的样子！」牛小姐打断了莱芙的话，她悲伤而愤懑，「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做不了普通人了，我?们如果?不继续做恶棍，就要做可怜虫。做恶棍要比做可怜虫轻松多了。可是有你?们这?些要做救世主的人，我?们只能做可怜虫。你?的出现只能提醒我?这?个现实，你?眼中的可怜藏都藏不住…… 第450页 「你?想要解救它们，但是它们不会愿意的。身?处绝境却跳不出来的人，会想要配合你?们当救世主吗？不会。你?猜它们会做什么？它们都和我?一样，想要拉着更多的人，让他们也变成像我?们这?个样子；我?们已经救不了自?己了，你?们却要我?们帮你?们去救别人，凭什么？」 牛小姐眼睛通红，看向了莱芙身?后，突然停了嘴。 第134章 莱芙抢了蛋便走, 娜提雅维达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放下自己空空的手，缓步跟了上去?。 在仓库门口, 羊小姐伸了个?懒腰，俯身摘掉裙子上的几根细柴, 扭着腰抱怨了几句, 然?后颇为艷羡地?看?着娜提雅维达脑袋上的浅亚麻色头髮，接着不?知想到?什么, 颓唐地?瘫坐在地?上。 少男少女和怪物们一道搬运，很快就将几车货物搬空了。马怪和羊怪自然?磨了阵洋工；因着没有鞭子督促，孩子们的动作也不?紧不?慢的。唯独牛怪喽啰们还?是一如?往常地?踏实干活，似乎无论处境如?何，都无法影响它们干完手中的活。 在搬完货物之后, 孩子们去?准备食物。 怪物们也开始吃东西。它们此番落败之后，就不?再讲究对牧草的处理了。怪物们直接坐在地?上，抓着牧草便吃了起?来。那?种要将牧草经过切割、清洗等?处理, 端上桌坐上椅子之后才能吃的习惯，这些怪物们都不?知道是从何时才开始有的，不?过它们自从有了记忆开始就要这么做。 现?在把这种习惯丢掉了, 躺在草地?上张口便吃草, 反而觉得轻松自在。 怪物们抬头看?着走过它们身边的白衣小姑娘, 不?由得停止了嘴中的咀嚼动作。这个?长着金眸的小姑娘不?显山露水，但是这些怪物们体?内属于魔兽的部分能感受到?她身上无形的威压，面对这种威压，没有一只魔兽能撒谎或者反抗。 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的背影, 她走过去?，听到?那?只牛怪红着眼冲着莱芙发怒, 而莱芙只低着头，像是被训斥一样，那?个?背影瞧起?来又难过又无助，偏偏还?要强撑起?什么的样子。 牛小姐见了娜提雅维达，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莱芙刚被牛小姐噼头盖脸地?撒了一番气，转过身来，就看?到?娜提雅维达的小脸又臭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回想了一下，她从娜提雅维达手中将蛋抢回来之后，不?过片刻的工夫，她应该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惹娜提雅维达生气了。 娜提雅维达于莱芙而言，是将来的恋人，甚至是妻子——这两个?词彙原本都不?太可?能出现?在莱芙的生命里。莱芙没交过女友，但是见过青年娶新媳妇，面对喜怒无常的小媳妇——尤其是刚给她生了一个?孩子的小媳妇——她知道她应该去?哄一哄的。 莱芙走到?娜提雅维达面前，张了张嘴：「我……」 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来，手指落在了莱芙的眉心，将皱起?的眉头压平了：「骑士小姐才活了多少年？」 「我……十七年……」莱芙心想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将近四十年，在这个?世界上普通人的寿命也不?过是四十几岁。一旦开始谈年龄，通常就是倚老卖老的开端，但她不?觉得谁能在她面前摆老资格，挺了挺胸脯，「我已经是大人了。」连孩子都有了，她当然?是大人。 「十七年，还?不?及我的零头多。这么小小年纪，就算是依靠着我，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吧？」娜提雅维达的手指滑落，点了点莱芙的鼻头，俯身凑近了她，后者缩了缩脖子，娜提雅维达拿另一只手扳正了她的脸，「骑士小姐总是撇下我，想要一个?人面对一切，这让我觉得很难堪呢。」 娜提雅维达的金色眼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神奇力量，即便这双眼睛的主人并不?想要故意控制人，被这双眼睛所凝视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顺从的念头。 「你……有什么好难堪的？」莱芙看?着这双眼睛，又被娜提雅维达身上的清新香气熏得晕晕乎乎，但是她还?是意识到?了——娜提雅维达分明?就是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软饭向她发出邀请，要是她接过了这碗饭，之后就很难放下了，「我若是什么都靠着你，那?才是难堪呢。」 「我希望我喜欢的人类小姑娘，可?以拿着金币和宝石作威作福，拿着最厉害的武器耀武扬威，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做最威风最风光的人类。可?是为什么我喜欢的人类小姑娘，要这么累呢？」娜提雅维达说，「我喜欢的小姑娘样样都好，怎么能受人斥责呢？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呢？」 莱芙脸上一烫。娜提雅维达不?是第一次说喜欢她，但是这是她第一次被摁着脑袋认认真?真?地?听。任凭她自欺欺人的本领修炼得如?何高深莫测，这一回，莱芙无法骗自己说，娜提雅维达是在开玩笑。 「……」娜提雅维达吃力地?思索了一会儿，「因为我表现?得不?值得骑士小姐信任，所以您才不?肯依赖我。」 「不?是，」莱芙瞧着娜提雅维达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知怎的，鼻头微酸，她眨了一下眼，眼眶中的湿意很快消失了，「不?是这样的，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我能处理好的。」 「您处理的方式，就是把那?些『大人们』做的事情导致的后果，全部由自己担着吗？」娜提雅维达将手从莱芙脸上放下，转而牵住了她的手，「吃了晶核的牲口怪物不?知还?有多少，您要为所有这些人负责吗？您不?仅要负责，还?感到?惭愧、过意不?去?……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认识您许久，您似乎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 第451页 两手交握，莱芙的掌心出了些汗，而娜提雅维达的手掌则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和干燥。 「我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弱小了，我出发得太晚……我要做拯救别人的人，是因为我不?想要做被拯救的人。」莱芙看?着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吃草的怪物，又看?到?了棚下一张桌子边上相对坐着吃草的牛小姐和羊小姐，「我要让它们看?见希望，不?做可?怜虫。我要让它们有得选，而不?是在别人规定的命运里，两害相权取其轻……」 「您是怎么打算的？」娜提雅维达问。 「除非找到?让它们恢復人类样貌的办法，否则要让它们重新融入人类世界，是不?可?能的。即便一些人能接受它们的样貌，圣殿也不?会允许这些怪物出现?在人前。为了避免扰乱人心，将这些异类、这些少数人悄无声?息的除掉，才是最为省力的法子，我想这就是黛博拉大人一开始给我生杀之权的目的所在。但我认为这不?是最优解。」莱芙说，「我想到?了在柯利弗森林里面遇到?的事……」 「小人之国，」娜提雅维达说，「难怪骑士小姐说要向圣殿要一块领地?，不?过圣殿真?的能同意吗？」 「那?些小人曾经也是人类，它们远离故土，变换了样貌，生活在森林底下，与人类隔绝。它们繁衍壮大，建立强大的王国，有信仰，有独特的风俗，有婚丧嫁娶……它们不?比人类过得糟糕。」莱芙想到?了小人国，接着便想到?了在记载小人国歷史的图画上出现?的那?只魔龙。照时间?来看?，那?只魔龙并不?是娜提雅维达，而是她的上一代。小人国之所以会来到?柯利弗森林之中，就和那?只魔龙有关。 「骑士小姐，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娜提雅维达说。 「没什么。」莱芙低下头，心里起?了一个?小疙瘩。娜提雅维达说她不?肯倾诉，总是藏着心思，她承认；但是娜提雅维达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对于娜提雅维达的过去?，莱芙也同样所知甚少。她知道魔龙有许多财富，刀枪不?入，无所不?能，对于魔龙的这一面，她所知甚多。而对于娜提雅维达的另一面，她只在火云雀的宫殿中看?到?了一点泪一点恐惧，在小人国的洞窟里听到?一只多嘴的松鼠只言片语的讲述，她去?过那?座黑洞洞的冰凉的城堡和娜提雅维达看?过同一片星空……除此之外，她就一无所知了。 在她还?没有出现?的三千年的时光里，娜提雅维达经歷过什么呢？ 莱芙活过的日子不?及娜提雅维达的零头，她就靠着几十年岁月中的经歷，揣度着，三千年中足够发生多少事情？ 她揣度不?出来，但她很想知道。 莱芙的好奇心一直都很适度，看?书或是听故事，她从来没有因为期待着下回分解而被搞得抓心挠肝过。唯独对于娜提雅维达的过去?，她突然?好想知道，想知道全部…… 莱芙神色不?变：「我要给它们一片土地?，除非它们愿意，不?需要与人类交往。它们不?必与牲畜为伍，也不?必遭受人类的冷眼。它们只需要和同类在一起?。它们会有朋友，会有亲人，凡是人类该有的都不?会缺。在那?片乐土中，它们会活得自在快活，就像生活在柯利弗森林里的小人一样。 「其余被骗着吃下低等?晶核的人，除非它们已经做了必须得到?严惩的错事，我也会让它们生活在这片乐土上。它们能自食其力，不?闹事害人，圣殿没有理由不?同意我的处置方式。假使圣殿不?同意给我那?片地?，反正我在通过极地?冰原的考核之后，就能成为圣殿骑士了，到?时候我会拥有一大片封地?。」 「骑士小姐一定能很快成为厉害的大领主。」娜提雅维达微笑着，看?着莱芙的脸，突然?怔了怔，「这样的表情，太像了……上一次见到?的时候，似乎还?在两千多年前。」 「什么？」莱芙回过神来，观察着娜提雅维达的神情：眼中带笑，神情里难得的有几分温情，似乎并不?是什么糟糕的回忆。 「我想起?一位老友，」娜提雅维达说，「准确来说，是一个?长辈。」 听到?娜提雅维达说「老友」，莱芙有些紧张；听到?「长辈」，她又放松下来。 娜提雅维达捕捉到?莱芙的神情变化：「骑士小姐似乎很好奇。」 「不?好奇。」莱芙真?挚地?说。 「在骑士小姐得到?一大片封地?之前，就能见到?的。」娜提雅维达勾了勾莱芙的手指头，「在成婚之前，要先见过双方亲友，人类似乎有这样的习俗。」 * 作者有话要说： 龙蛋：汪 第135章 「我还没?想好?呢。」对于?娜提雅维达每件事最后都能扯到结婚上的本事, 莱芙深表佩服，然?后甩手就走。 「骑士小姐一?定会答应的。」娜提雅维达迟了几步跟在后面，「这是迟早的事。」 两人同孩子们一?道吃了午餐, 其间娜提雅维达离开了一?会儿?。饭后过了一?会儿?，羊小姐同牛小姐似乎都被说服了, 主动过来找莱芙。 「我们会……全……全力以赴地帮你逮住那些人, 等处理好?……这些事之后，就照你说的那样……」羊小姐一?手插着腰, 一?手把玩着自己的腰带。 第452页 她至今想像不出来自己是人的时候的样子，但又没?法不信莱芙说的话?。此时佯装镇定，实则慌得很，灰色的矩形瞳孔的眼睛颇为温顺地望向莱芙，「你会兑现……你的承诺吧, 会给我们一?片……乐土。」 这一?段话?说得磕磕巴巴，每一?根羊毛上都写满了「这不是真心话?」、「迫于?魔龙的淫威」。 牛小姐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忌惮地看着莱芙身后的娜提雅维达。 「我不会随便允诺，但只要是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莱芙说, 「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除掉那些『大人们』, 才能将更多的受害者解救出来。」 「那, 那就太好?了……」羊小姐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握住了莱芙的手。 牛小姐喘了一?粗气，见羊小姐软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道：「可别忘记她宰了我们多少同伴。」 羊小姐缩回了手, 瘪着嘴泫然?欲泣，两只漂亮的羊角也显得比平时少了许多光泽。它本身就没?有什么主见，习惯了听从安排做事。她要听从牛小姐的，听从娜提雅维达和莱芙的。当二?者产生矛盾的时候，她就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为它们的丧生深表遗憾。」莱芙说，「可我不为这件事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我关心的是倖存者，我要救的不仅是那些即将遭难而?尚未遭难的人类孩子，我也想救你们，以及那些和你们有同样遭遇的……」她一?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些怪物，若说是魔兽，它们是从人类变来的，并不完全是魔兽；若说是人，连它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人。 「恕我直言，你像是一?个为了骗人做马前卒而?许下空头承诺的阴谋家，等到你达成你的目的之后，就会抛下我们这些踏脚石。」牛小姐努力地去忽略站在莱芙身后的人，皱着眉头，双手抱胸，手臂上粗壮的肌肉鼓起，「你杀了我们这么多的同伴，可你并不需要为了这些杀戮而?承担后果。可见你就算是事后杀了我们，也不会有任何?风险。我们有什么理由来信任你？」 「她真的会这样吗？」羊小姐惊恐地看着莱芙。 「琪蒂妮，还是莱芙，不管你是谁。你应该去问问那些孩子们，在第一?次来到这儿?的时候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在他?们习得恐惧之前，他?们因为我们的样貌，本能地产生了厌恶、鄙夷和轻慢——这只是『正常人』在见到我们之后的反应的缩影而?已。」 牛小姐板着面孔，她知?道自己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她没?有同莱芙抗拒的力量，也根本摆脱不了对娜提雅维达的恐惧。 她质问莱芙，并不是出于?怀疑，恰恰相反。其实在上一?次与莱芙对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无法自控地对这个人类姑娘产生了信任。甚至更早之前，她就看出来这个姑娘勤劳肯干，人品踏实，这些恰好?都是她喜欢的品质。在莱芙身上，有一?种让她安心的力量。她本能地察觉到，莱芙并没?有撒谎骗人，那些承诺是认真的。 正是因为相信，正是因为知?道莱芙怀有善意，她反而?觉得更加难过。莱芙在她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她无疾而?终的、在记忆中丝毫无存的那段属于?人类的过去，还有她永远不可能拥有的那段属于?人类女?子的将来，原本该有哪些色彩。 她的嚮往被钩起了，然?而?通往嚮往的门却根本不存在。 若是莱芙能显露出些阴谋诡计、叵测人心，牛小姐反而?会觉得自在一?点?，然?而?这个人类姑娘的神情和语气一?丝不苟，真挚过头了甚至有些不真实。 牛小姐撇了撇嘴：「即便你不杀我们，而?是将我们移交给人类看押——你不用为此遭到任何?指责，也不必费心为我们寻一?块土地生活——这是正常的处置流程。你这样做对我们而?言，和杀了我们又有什么区别？我有这种担心，是因为你这么做更省事。我始终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你们是无辜者。」莱芙挺直了嵴背，「我希望罪人，是因为错误的选择和错误的行为而?受到处罚。你们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帮着看押这些孩子，这并不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你们做了错事，而?是因为你们与魔兽接近的模样而?受到惩罚，世上不应该有这样的事情。」 娜提雅维达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看着莱芙。一?向喜欢引用语录的骑士小姐这一?回却没?有引用语录，措辞的时候稍许有些吃力，不过这些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那好?，我们相信你……」羊小姐瞳孔颤抖，凝视着莱芙，「等到解决了这桩事之后，便带我们去那片乐土吧。」 牛小姐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又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对莱芙说：「反正我们也别无选择。」 看着两个怪物离开，莱芙这才将面部肌肉放松下来：「我宁可去找一?只厉害点?的魔兽大战一?场，也不再做这种事了。」 娜提雅维达勾了勾唇：「骑士小姐分明很擅长，做得也很好?。」 「杀死魔兽容易，可是要获得信任真不容易。若是它们不信任我，走漏了风声，要继续顺藤摸瓜可就难了。」莱芙说，「我在努力模仿老瑞利在教训小孩时候的模样，他?说话?总是不缓不急。他?不会生气也不会急躁，因为坚信对方不听完全是对方的损失。」 第453页 「老瑞利？」娜提雅维达道。 「是埃得村里的老神官。」莱芙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你也见过的。他?教管了我十六年，一?直待我很好?。只是上一?回见面的时候，并不很愉快。」 「不止是『不很愉快』吧。」娜提雅维达回想起来，在初见的时候，骑士小姐还是一?个贫寒的牧羊女?。在十七年前，骑士小姐是一?个可怜的小弃婴，被一?个老妇收养。在十六年的光阴里，埃得村就是她的整个世界。而?从她离开村子成为骑士起，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要她了。 「我离开的时候，还是蛮风光的。」莱芙想起埃得村，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些什么。埃得村是新?手村，对玩家而?言应当有特?殊意义。不过这小村子看起来实在平平无奇，她在里头生活了十六年，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荣耀与新?娘，骑士小姐都已经有了，自然?很风光。」娜提雅维达牵住了莱芙的手，「要是在十七年前捡到骑士小姐的人是我就好?了。」 莱芙的思绪被打断，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被娜提雅维达捡去，会是什么样子。娜提雅维达一?看就不怎么懂得照顾小孩。婴儿?版的莱芙会穿上亮晶晶的衣服，被娜提雅维达放在宝石堆里爬来滚去，顿顿吃鱼，日常娱乐是数金币……这样的日子过上十六年，莱芙毛骨悚然?。 「现在捡到也不晚。」娜提雅维达捏捏莱芙的掌心，「骑士小姐正好?是适婚的年纪。」 这是娜提雅维达第二?十三次提起成婚，莱芙已经没?动力反驳了：「我希望它们能信我帮我，这几天?可别有变数了。」 她绞尽脑汁给这些怪物想出了最为合适的安排，也在说服它们上尽了全力。怪物为数甚多，她必须得先说服牛小姐和羊小姐，再靠它们来收服剩下的十个怪物喽啰，继而?让它们协助抓获上头的「大人们」，以此来作为怪物向圣殿投诚的功绩。如果做不到这些，圣殿不会相信这些怪物人性未泯，也许在莱芙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圣殿就会立刻下达对这些怪物的屠杀令，那么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还是除恶容易，只要动刀子就行。」莱芙道，「想要妥帖地行善，真的好?难。想出办法远远不够，要多方考虑，各处权衡，还得懂得人心 。只要任何?一?个步骤有所偏差，就要功亏一?篑，甚至比原来更遭。圣殿能找出几百个理由来杀了这些怪物，但是不杀它们的理由，就只有一?个——它们怎么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您已经尽了力，如果它们不肯配合，得到不好?的后果，」娜提雅维达说，「也只能说是活该。」 「我有必须要做到的理由。」莱芙说。 「世上不能尽如人意的事情还有许多。」娜提雅维达说，「难道骑士小姐每一?件都要挂在心上不成？」 「唯独这一?次，必须。」莱芙向远处望去，看到麦妮正瞧着她们，不知?站了多久，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嘴里则念念有词。 -- 夜幕降临，到了晚餐时分，孩子们啃粗面包配清水。对于?这样简陋的饮食，这些孩子已经吃惯了，所以也没?有人抱怨。 在怪物们或被杀或被抓起来之后，这些离家数月的孩子们自然?都想回家，但是莱芙打算留在这里引出这些怪物的领头人，他?们便全部答应配合，没?有一?句异议。对于?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而?言，居然?能这样听话?，简直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们都离我们这么远？」莱芙同麦妮、娜提雅维达呆在一?个新?搭起的小棚之中，和孩子们所在的棚隔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娜提雅维达将一?块裹着蜂蜜的烤鸡块递到莱芙嘴边：「骑士小姐，张嘴。」 莱芙咬了一?口，刚咽下去。 娜提雅维达又递上来一?块小蛋糕：「张嘴。」 接着又是牛乳，坚果，蔬菜饼…… 麦妮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跟着娜提雅维达手的动作转动着绿眼珠，若有所思，无声地点?了几下头，从布袋里取出了一?卷薄羊皮和一?枝鹅毛笔，舔了舔笔尖，在羊皮上写下几笔。然?后将羊皮收进布袋中。 「我吃饱了。」莱芙闭上嘴，一?条烤小鱼正抵在她的唇上。 「那好?吧。」娜提雅维达把烤小鱼收了回来，看着莱芙，「咔嚓咔嚓」几口将小鱼吃了下去。 莱芙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与上个月的偷偷摸摸不同，这次三人烤制食物的过程并没?有避着人。有几个孩子探头向他?们这儿?望来，但是没?人敢过来。 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有点?馋：「骑士小姐的嘴脏了……」 莱芙从娜提雅维达的神情中猜出后者想做什么，而?且能肯定她没?有猜错。她迅速抹掉了脸上的食物残渣，站起，从烤制的食物中拿了一?部分：「我给他?们拿点?吃的。」 麦妮看了眼娜提雅维达，起身来接莱芙手中的东西，说：「还是我来吧。」 「我来。」莱芙是知?道麦妮送出去那些糖果的结果的，如果这些食物是麦妮送去的，说不定没?人敢吃。不过她更担心的还是麦妮送了食物之后就不会回来了，留她和娜提雅维达两人在一?起，气氛会很奇怪。 第454页 莱芙一?进到棚中，孩子们的说话?声立刻消失了。有一?个少年压抑不住惊唿了一?声，几个少女?捂着心脏，面红耳赤地看着她。 莱芙把食物给了坐在门口的伊莱娜殿下，后者的双手发颤，差点?把两块小蛋糕抖到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莱芙被一?百多只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你们看我的眼神好?像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稀奇的动物……」 「没?有。」孩子们摇着头，异口同声地说，「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就好?。」莱芙将信将疑，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些调料、蔬菜、肉类、一?些加热后就能吃的冷糕点?，还有几口锅，一?些细木棍。 不过在孩子们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从莱芙袖口凭空掉出来的，于?是又是一?连声的惊嘆。 莱芙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并不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无中生有」的本事。可是五十几个人需要的食物为数不少，她虽然?不至于?搬不动，但还是不如直接从系统背包里取出来省事。 「知?道怎么处理食材吗？」莱芙问。 有几个孩子应声说：「知?道。」 一?只羊怪喽啰负责巡视火炉，走到不远处，看到被孩子们围在当中的食物堆里有许多肉，眼睛都红了：「太可怜了……呜呜呜呜……你们居然?……呜呜呜……死得这么惨，尸体还要被……」 孩子们动了糕点?和蔬菜，但是对于?那些肉，还没?有人动过。 「这些都是禽肉和鱼肉。」莱芙解释了一?句。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马、牛、羊肉。 实际上并不需要莱芙指出，从这些肉的纹理和骨头形状，就可以看出来不是牲畜肉。莱芙的系统背包里其实有一?些牛肉，出于?某些考虑，她没?有拿出来。 羊怪喽啰吸了吸鼻子，脸上的惊恐少了一?些，给周围的几个火炉添了些柴，往回走的路上遇见了一?只牛怪喽啰。隔着老远，莱芙听到羊怪喽啰尖锐的说话?声：「那些野蛮的人类小孩，他?们居然?——吃动物的尸体！」 第136章 在羊怪喽啰说话之后, 牛怪喽啰又应了几声。 两个怪物批判着人类的饮食习惯，又是惊恐又是嫌弃。它们既觉得人类吃肉粗鄙野蛮，又害怕自己成为人类的食物。曾经?它们也是人类, 自然也吃过肉。它们在做人的时候曾经?也吃过牛羊，现在却把?自己当成牛羊。 莱芙心?中五味杂陈, 一时不知道该怎样理解这种?转变。站在人类的角度, 她似乎应当感到可怜或可笑；但如果她可怜它们或是嘲笑它们，等?于?是默认了从人类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是一种?堕落, 失去人类的身份是一件无可挽回的惨事?——这种?念头?正是她试图从牛小姐和羊小姐脑子中剥去的，总之她不应该这样认为。 孩子们的听力不及莱芙敏锐，没有听到两个怪物的话，他们正在架锅煮东西。任凭谁在连续吃了几个月干硬无味的面包之后，都没有办法抵抗别的食物。还没等?食物下锅, 不少孩子已经?咽起了唾沫，在吃完莱芙带来的烤蔬菜和糕点之后，有人甚至捡起了生蔬菜吃。 但唯独那些?肉, 还是没有人肯动。只有伊莱娜拿起一串烤鱼闻了闻，似乎是为了配合莱芙，她咬上?了一口。结果差点吐出来。不知是因为久未尝荤腥的肠胃一时难以适应,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说说看吧, 那些?怪物, 在你们眼里?是什么东西？」莱芙心?想在对于?这些?怪物的理解上?，这些?孩子恐怕还要超过她。 这些?怪物上?头?的大人们选择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作为下一批牲口怪物是有理由的。比十?二三岁更小一些?的孩子不知事?，难以管教；而成年人顽固，难以改变念头?。这些?孩子一开?始只将怪物当成了牲口, 但是在几个月后，除了伊莱娜之外, 其余孩子都对于?怪物产生了强烈的同情，甚至是认同感，这或许不能?仅仅用斯德哥尔摩效应来解释。 「它们是魔兽。」伊莱娜的神情仿佛在说：这是明摆着的，还用问吗？ 「它们是魔兽当中比较弱的一类。」一个少年补充说。 「它们是吃草的魔兽。」又一个少年说，「原本是牛、羊、马变来的。」 莱芙道：「如果它们不是魔兽呢？如果它们不是从牛、羊、马变来的呢？」 「这是有着人类手脚，像人类一样直立的能?说话的，长着牛、羊、马脑袋，生活习惯也和牛、羊、马类似的……」伊莱娜接连地报出一串形容来，「……某种?生物。」 「最后一个问题，它们和人类比起来如何？」莱芙问。 孩子们杂七杂八地回答了许多。 莱芙听了一会儿?，道：「我的意思是，它们和人类，孰优孰劣？」 孩子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讨论起来。 「你们这些?回答分明是将先前的答案重复了一遍，自始至终，你们回答的都只是『差距』，」伊莱娜有些?得意，「而『差距『，并非等?同于?『优劣』，我看你们似乎不懂得这两个词彙的差别——不过莱芙，你问这些?有什么用意？」 莱芙顿了一会儿?。 差距，并不等?于?优劣。 第455页 「你们慢慢吃吧，明天我还会带新鲜的食材过来。」莱芙一开?口，孩子们立刻停止了进食的动作，个个正襟危坐。她只是让他们吃东西而已，但是这些?孩子们仿佛在听长官传达战前指令的士兵一样，每张脸上?都写满了严肃。莱芙颇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先走了。」 她原本想着今天晚上?可以和之前一样，同孩子们睡在一个棚里?。但是现在看来，如果她真的呆在这里?，今夜这些?孩子们恐怕睡不安稳。 她大概能?猜到，这些?孩子们就和艾莉西娅公?主一样，看过那本关于?她的罗曼史，或许对故事?中的同名角色有些?……盲目喜爱。但是看这些?孩子们的反应，似乎又不仅仅是喜爱这么简单，还有些?别的东西。他们在见?到她之后的反应，未免太大了。 莱芙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着。从人到半人半兽的怪物的转变，这无疑是一种?不幸，但是这种?转变一定意味着是一种?堕落吗？ 或许在牛小姐和羊小姐眼中，原本也觉得她们自己并不比人类差什么。在莱芙告诉她们「你们曾经?是人」这桩事?之前，她们本就见?过人类，知道人类和怪物的差距，但那时候她们从未因为自己与人类之间的差别而痛苦绝望过。将痛苦绝望带给它们的，也许恰恰是想要帮助它们的莱芙。 在人类的尺度下，有了所谓的合理与正常，于?是也有了不合理与不正常。人类自有一套标准来区分美丑、善恶、优劣。 在它们以为自己是从低智的牲口跃升而成的有灵智的魔兽之时，这些?怪物曾经?是很骄傲的。而莱芙揭露出来的真相，打破了它们的优越感。它们原本是要解救自己的牲口同类、报復人类的英雄，突然成了需要被解救的受害者；一下从进化的牲口，变成了残次的人类。 只要是有灵智的生物，大约都想要尊严与体面，谁都不想被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靠人施捨苟延残喘。 莱芙告诉牲口怪物它们曾经?是人类，实则是暗示它们要用人类的尺度来衡量自己。对人类而言，兽头?是畸形，身上?遍布牲口毛髮是丑陋和病态，吃牧草不合理也不正常；它们是异类，不会被人类社会接受。 无论这些?怪物原本是什么，多数人类对于?它们的态度并不会改变。不被接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逼着承认自己低人一等?。 莱芙反省着，她仿佛摸到了牛小姐对她那股浓重敌意的原因所在。 她知道了原因，就能?想出解法。 -- 莱芙走回到新搭的小棚里?。发现火炉还燃着，食物只剩下一些?残渣，而娜提雅维达和麦妮并不在里?面。 她低下头?，在火炉旁烤了烤手。腰上?突然一紧，接着脚下一空——娜提雅维达在她背后将她拦腰抱起。 莱芙被吓了一跳，娜提雅维达抱得她有些?痒，她缩着身子，忍着笑：「别闹了。」 娜提雅维达没说话，举着她转了一圈，接着突然向后栽倒。 莱芙没料到有这变故，双脚腾空没法使力，惊叫一声。 在落地之前，娜提雅维达抱着她往一侧滚去。 两人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莱芙从娜提雅维达怀中抬起脑袋来，她有点头?晕，视野里?的娜提雅维达的脑袋晃来晃去。 「糟糕。」莱芙回过神来，就开?始担心?魔龙蛋。她生怕这么一滚，小闺女的壳就碎了，摸到腰间的布兜，见?龙蛋完好，才?放下心?来。 娜提雅维达一用力，翻身将莱芙压在身下。 西边天空的月亮细得像是一条鱼钩，漫天星辰格外明亮，全部盛在一双黑眸之中。 莱芙挣脱不得，无奈地抬起手来，摘去娜提雅维达脑袋上?的三片草叶：「你又不是真的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她真该事?先打听清楚，魔龙的三千岁相当于?人类的几岁，居然这么能?闹腾。 「骑士小姐刚才?都没有发现我，」娜提雅维达，「在想什么？」 「我在想，决定某种?生物是什么的，是看它曾经?是什么，还是看它现在是什么，」莱芙说，「究竟哪一边才?是它的同类？」 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似乎已经?有答案了。」 「如果着眼于?曾经?，那些?怪物们只能?记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它们的确是从人类变来的，但是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它们是彻头?彻尾地成了一种?新的存在。我要将它们从曾经?剥离开?，它们的曾经?是暗的，但是它们现在和将来是有光的。我不是要借给它们一个光源，而是要让它们发现那片光。」莱芙思考着这些?半人半兽的怪物的处境，实则也在诘问自己的处境。 在几天之后，她就不得不选了。 她本以为如果自己能?让这些?怪物找到出路，她自己也能?豁然开?朗，不会有任何困惑。然而许多事?情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莱芙所面临的，和那些?怪物的情况又并不完全相同：「我想知道，曾经?的同类，和现在的同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骑士小姐您可难倒我了，」娜提雅维达说，「因为我没有同类。」 莱芙想起来，娜提雅维达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一条魔龙。 「您说的那个生物，就不能?仅仅是它自己吗？一定要把?自己归入某一类才?能?心?安理得地活着，这对于?软弱无助的生物才?是必须做的事?。可我不软弱，骑士小姐也并不软弱。如果硬要说的话，同类对于?我而言，」娜提雅维达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都是讨厌鬼，它们会抢夺我的宝石和金币。」 第456页 「你不是没有同类。」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并不像她表现得那般风淡云轻，作为世上?唯一的一只魔龙，总归还是有些?寂寞的，「等?我们的孩子孵出来之后就有了。」 「它是小讨厌鬼，」娜提雅维达瘪着嘴，「还没出壳，就开?始和我抢骑士小姐了。」 「怎么会？」莱芙说，「它只是一个颗蛋。」 龙蛋跳起来撞了娜提雅维达几下。 「您看它，我已经?后悔把?它生下来了。」娜提雅维达眼泪汪汪，声音软嫩，「我也想被装在小布兜里?，让骑士小姐随身带着。」 「别……别用这张脸，说和生孩子有关的话题。」莱芙撇过头?去闭上?眼，「拜託了。」 身上?重了一些?，娜提雅维达已经?恢復了成年女子的样貌和体态，声音也没那么嫩了：「那这样如何？」 小娜提雅维达只比小莱芙高上?一些?。在娜提雅维达恢復之后，手长脚长，还没恢復身形的莱芙活像是一个小布娃娃。 娜提雅维达一只手从莱芙腋下穿过，换了个姿势拥着她。 莱芙动了动脑袋，终于?不是只能?蹭到肋骨了，「这样好像更糟糕了。」 「您说的那个生物，要选什么曾经?与现在。可我只选骑士小姐。所谓的同类，即便算有吧，它们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被称为『同类』，只不过是因为它们和我相像而已。记得我喜欢什么东西的是骑士小姐，陪我看星星的是骑士小姐，能?让我开?心?的是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道，「它们想要让我选，总得做些?让我喜欢的事?吧。」 莱芙的脸被挤压着，鼻腔里?全是娜提雅维达的味道。 「不管骑士小姐要选什么，我只关心?您选不选我。骑士小姐有了我，为什么还要选别的？」娜提雅维达撒起娇来，「是不是我的宝石不够多，我不够能?干，不够漂亮，身材不够好……」 「作出选择的又不是我，」莱芙连忙反驳，「我是说假如……」 「那我也说『假如』，假如骑士小姐要在我和某个对您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之间选一个，」娜提雅维达说，「您选什么？」 莱芙愣了愣，坚定道：「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娜提雅维达把?小只莱芙的脑袋往胸前一压：「您选什么？」 「我当然选你……」莱芙说，「……还有孩子。」 「只要您选了我，之后骑士小姐再选什么，」娜提雅维达道，「我总是跟您一道的，所以不要怕。唯一正确的路，就是您想选的路；谁若是质疑您阻拦您，就是我的敌人。所以不要怕。」 「我没有怕。」莱芙说。 「骑士小姐要多想我，不能?总是想着别的东西。」娜提雅维达说，「即便是要害怕，也只能?怕我。」 莱芙有些?理解那些?耽于?美色不早朝的昏君了，她现在根本没法想别的事?。 脑袋埋在娜提雅维达的胸口，莱芙头?皮发麻。过了好一会儿?，娜提雅维达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淡淡的柠檬草香味让莱芙安心?得快要睡着了，同时她又提心?吊胆地不敢睡。 一开?始遇见?娜提雅维达的时候，两人有很多机会睡在一张床上?。而这段时间，娜提雅维达则总是会先在莱芙身边占个位置，然后让麦妮隔在两人中间——这也是这些?天来莱芙噩梦不断的原因所在。 莱芙摸向布兜，思索着这一转变的原因所在。再联想到这颗突然出现的龙蛋，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娜提雅维达。」莱芙唤道。 「怎么了？」娜提雅维达低下头?。 莱芙大睁着黑眸，眉头?拧得像两条毛毛虫，担忧得不得了：「我们这样……我不会又让你……怀孕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举高高转圈圈撒娇娇·龙，突然出现。 脑补之王·肝，突然出现。 第137章 娜提雅维达胳膊一用?力, 将莱芙压在了怀里，闷闷笑着?，胸腔微微震动。 「快……快回答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对?莱芙非常重要?, 她的脸埋在娜提雅维达的胸前，看?不到?娜提雅维达的表情, 只能听到?笑声, 不知道她的猜测对?不对?。 娜提雅维达之所以会在沙漠的时候对?她忽冷忽热，除了意外?怀孕之后?性格突变, 她暂时想不出别的合理解释；而娜提雅维达之后?又总是避着?她不肯与她睡在一起，应该是为了……避孕。 在埃得村中的经歷让莱芙对?妊娠产生了些心理阴影，便觉得娜提雅维达定是挺害怕被弄她怀孕的。 她知道自?己的睡相一直很?糟糕，很?有可能就是在某次——或者某几次——睡着?之后?对?娜提雅维达做了某些……会让魔龙怀孕的事情。虽然缺乏某个部位，但是既然蛋都已经生出来了, 莱芙没法心存侥倖，不得不怀疑自?己确实有让魔龙的怀孕的功能。 毕竟这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无奇不有。既然有不能用?物理学解释的现象, 那么自?然会有生物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比如玻利斯公主是一朵小花精，却想着?找一个人类姑娘给她「授粉」，如果这都能做到?, 那么一个人类姑娘能让魔龙怀孕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谁都不知道魔龙是怎么繁衍后?代的, 也?许被亲几口, 拥抱几次，摸了几下尾巴……又或者是她在睡梦之中做了些别的不该做的事，就能孕育一个龙蛋了。 第457页 莱芙浮想联翩，心慌脸热。她一向清醒, 唯独在面对?魔龙的时候会犯煳涂，现在更是彻底地煳涂了。 「看?来, 骑士小姐已经知道了，您是怎么让我怀孕的了吧？」娜提雅维达说。 「我……还不确定，但是……」莱芙羞愧地低下头，「……大约，可以猜到?了。」 「唉，骑士小姐可真聪明，我还是瞒不过您，」娜提雅维达嘆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哀伤，「这都能被您猜出来。」 「果然是……那样?吗？」莱芙回忆起了她在说出《屠龙手?册》第四式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的反应，恐怕在那个时候，娜提雅维达就已经意外?怀孕了。 在和莱芙分开的一段时间里，娜提雅维达偷偷地生下了龙蛋。在这个未婚先孕的可怜姑娘满怀欣喜地将蛋带到?莱芙面前的时候，她却怀疑这颗蛋的来路，只想着?摆脱责任，而不肯为自?己做的荒唐事负责。娜提雅维达当时一定很?伤心，于是对?她生了好久的气，到?了前几天才消了气，而莱芙对?这一切居然毫无所觉。 她实在又迟钝，又恶劣。 抛妻、弃女两桩罪压下来，莱芙无比惭愧：「我真是……对?不住你。」 「骑士小姐，我不怪您，」娜提雅维达温柔地说，「您今后?待我好些就行了。」 「不……」莱芙愣了一会儿，接着?用?力地挣扎着?，「我是说，我会对?你和蛋好的。但是我们以后?不能随便睡在一起了……」 「我听说人类总认为能生养众多的女人才是好女人；又听说对?人类而言，最好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给对?方生个孩子。」娜提雅维达不肯放手?，「骑士小姐开始接受我，是在我将龙蛋拿出来之后?。我想知道，如果我再?给您多生几颗疍，骑士小姐会不会更喜欢我……」 龙蛋颤抖了几下。在娜提雅维达说出要?将它吃了、又说后?悔生了它之后?，它已经清楚明白究竟哪一个母亲才是它可以依靠信赖的对?象。现在听到?了自?己或许将有几个小妹妹，不知该为其中一个母亲可以多上几个针对?的目标而高?兴，还是该为即将被同?胞分掉另一个母亲的关心而嫉妒。 「不，不，不……一个就够了……」莱芙疯狂摇头，「优生优育，才能幸福和谐……」 「我不信，骑士小姐一向不诚实。心里想一套，嘴上又说一套。」娜提雅维达说，「您刚刚既然猜到?是怎么让我怀孕的了。那我们就抓紧时间赶快准备下一个吧……」 「我是说真的！」莱芙对?于娜提雅维达的脸皮厚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只要?一个就够了，再?多出来几个，我们两人怎么照顾得过来？」一只魔龙就这么能折腾。即将要?孵化出来的小魔龙已经有了生命也?不能丢掉。这两只就算了，还要?有第三只第四只魔龙，这绝对?不行。 「不需要?特别照顾。孵一颗蛋和一群蛋，付出的劳力不会相差多少的。孵出来了之后?，很?容易养活。」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支楞出来的手?脚又摁了下去，「生蛋的事情，我来就好，不会累着?您的。您还是想想先怎么让我……」 「我不相信，你不是真心的，你刚刚才说后?悔生了蛋。」莱芙挣扎了一会儿，出了一身薄汗，她像是在与空气打?架，每一次用?力都使不到?实处，「你就是在逗我。别想骗我了。」 「生蛋不生蛋倒不要?紧。」娜提雅维达在莱芙耳边念道，「骑士小姐快让我怀孕就好……」 -- 晨光熹微，莱芙抬手?遮在眼?睛上，翻了个身，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头顶是昨天新搭的小棚，她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回到?这个小棚里的，只记得她和娜提雅维达滚了几圈出去，然后?……她还没劝服娜提雅维达打?消多生几个蛋的念头，就累得睡着?了。这一晚她睡得不错，没做噩梦，也?没做别的梦，一觉安睡到?天明。 因为太担心真的会多出几个龙蛋要?孵，莱芙甚至暂时把对?这个月七日要?做的大事的担忧抛之脑后?了。 现在她知道了，娜提雅维达之所以会怀孕，就是因为她在某次睡梦之中做了糟糕的事情。那么只要?她控制住睡相，娜提雅维达也?不能强迫她…… 至少昨夜，应该没有。 莱芙又翻了一个身，再?一次睁眼?，就看?到?麦妮正叼着?笔桿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双绿眼?睛就像是两滴浓稠的剧毒巫药。 麦妮认真思索着?什么，神情颇为专注，轻轻道了声：「日安，小莱芙。」 「日安。」莱芙被麦妮一惊，彻底清醒了。她火速站起身来，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痛，尤其是关节部位酸麻无比。 这说明昨晚她在娜提雅维达怀里是缩着?身子睡的，睡姿拘谨扭曲不自?然，并不敢胡乱摆放手?脚，所以醒来身体才会难受；也?说明娜提雅维达并没有偷亲她，莱芙记得自?己在摄取了娜提雅维达唾液之后?，周身病痛一扫而空、神情气爽的感觉，决不会这样?糟糕。 「小莱芙，你病了吗？」麦妮问道，「脸这样?红。「 「没有，太热了。」莱芙举着?笨重的大砍刀向棚外?走去，准备继续她荒废了近一个月的日常事务。 不想承认，她在某一瞬间想过，昨天没尝到?龙唾液这味包治百病的疗伤圣药有些可惜。接着?莱芙又想到?了娜提雅维达曾经送过她一小瓶……不过，除非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莱芙是绝对?不会动用?的。 第458页 她应该高?兴才对?，她的睡姿越是僵硬拘谨，下一颗龙蛋就越是没有那么容易出生。 莱芙一手?握着?刀，另一手?的掌心敲了几下额头。 ——她的脑子里怎么全是糟糕的东西？ 一刀刀噼出，发出破空之声。莱芙把空气当成自?己飘忽的念头，一个个斩开。一开始，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但是过了一会儿，莱芙就找回了一个月前的节奏。活动开了手?脚之后?，肌肉和关节的酸痛也?消失了。 莱芙又练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麦妮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她练刀的时候并不怕有人看?，只不过莱芙通常起得很?早，在她开始练刀的时候，别人通常还没有醒来，因此也?没有多少被人围观的经歷。 「这是小莱芙每天要?做的训练吗？」麦妮问。 「除非被重要?的任务打?断，」莱芙的皮肤开始发红出汗，「是这样?的。」 德亚大陆上并没有成系统的刀法，莱芙的刀挥得很?快，乍一看?，仿佛只是在对?着?空中随意噼砍，消耗体力。仔细一瞧，麦妮才发现动作中的规律性，每一次挥刀之后?，刀尖的落点都在固定的几十个位置之一，对?应着?人体的各处要?害，而且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些刀招看?起来颇为精巧，」麦妮一边问，一边记录着?，「是小莱芙自?创的吗？」 莱芙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做声。 她现在使用?的刀法是将格斗游戏攻略里的键盘操作变成身体的动作，而攻略的来源是上一个世?界的冷兵器格斗技，她是参与整理这些攻略的玩家之一。德亚大陆上并没有成体系的刀法，因为确实没有产生刀法的必要?。这毕竟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为数稀少的圣咒术和巫师不需要?兵器，暂且不提；对?于众多使用?兵器的骑士和王国士兵而言，无论是兵器的品质、兵器的淬鍊、还是兵器上镶嵌的晶核的数量和质量，都要?比使用?兵器的招式重要?的多。 「这是秘密。」莱芙捡起这些刀招，一开始只是逼不得已。 她当初穷得叮噹响，换不起更好的武器，也?没法淬鍊武器或是购买一粒哪怕最次等的晶核。她的硬实力既然暂时追不上其他骑士，就只能在技巧上稍做弥补。她之所以能打?败强大的魔兽，打?败装备和战斗经验都要?超过她的骑士，这些技巧多少起了一点作用?。同?时习练刀法也?能强身健体，莱芙深信即便在一个有魔法的世?界，身体素质也?是最重要?的，于是就继续维持着?每天练刀的习惯。 「哦……」麦妮嘴唇蠕动了一会儿，又记下几笔。 莱芙练习这些招式，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 右手?挽出一套刀花，笨重的大砍刀绕着?手?腕旋转，接着?又在背后?迴旋舞动，刀面上黑革反射着?温润的光，在空中留下的残影，仿佛一串黑色的花瓣。 ——她知道这些招式使出来很?好看?。在追求战斗胜利之外?，姿态好看?也?相当要?紧，这是上一个世?界她的职业经验。 在除去开头的一些杂念之后?，莱芙练刀练得颇为专心。突然听到?了身后?一阵喝彩声，她才发现看?她练刀的并不只有麦妮一个。 麦妮站得最近，稍远处还站着?一群少年少女。甚至兽头人身的怪物们也?在，莱芙一个转身，用?目光粗略点数一遍，几乎可以说是全员在场。娜提雅维达在人群中，沖她眨了眨眼?。莱芙连忙一个变招背过身去，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肌肉又僵硬起来。 「好厉害。」伊莱娜眸光闪烁，两只手?互相揪着?，「我还是第一次见。不愧是莱芙·白，轻易地就能把致命的招式用?得这么花哨……」 在她身旁，娜提雅维达轻声道：「骑士小姐在发光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第138章 娜提雅维达轻飘飘的一句话, 配合上?孩子?和怪物的一些议论?声，落到了莱芙耳朵里。议论?的内容无非是说她的刀招动作漂亮、姿态好看，或者是和娜提雅维达一样, 说她在……发光。 这不是修辞。 莱芙知道她的刀招确实很漂亮，也知道火云雀晶核提供的金红色效果在外观上?相当唬人, 她一个人在练刀的时候有时候也要自我欣赏一下的。但是将这一幕拉到众人面?前, 还要听人评价，难免要举动拘束不自然。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围观她？ ——她今日起得不够早, 明日她应当起得更早一些。 为什么娜提雅维达要说她在发光？ ——因为她确实在发光。火云雀晶核附带的特殊效果称为「光芒四射」，这种效果能提升声音的磁性，以及能让她在挥动砍刀的时候自带光环。这种鸡肋的特殊效果，配合上?加防御值的鸡肋主属性，更是鸡肋中的鸡肋。她应该早些想法子?把?这颗晶核抠出来?卖掉, 莱芙有预感要是再多?留这颗晶核几天，迟早会?有更尴尬的事情出现。 莱芙一边想着，一边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在众人众怪的目光下将一天分量的练刀任务完成。 孩子?们知道娜提雅维达是莱芙的挚友, 便顺势向她打听金红色光环的来?源。娜提雅维达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莱芙在对战火云雀过程中飒爽的英姿，无畏的精神和惊人的勇气……孩子?们既憧憬莱芙，又羡慕娜提雅维达能亲自见证这一切。 第459页 「要是我在场的话, 可不会?像你一样拖莱芙后腿。」伊莱娜对于莱芙大战火云雀的故事早已烂熟于心, 知道娜提雅维达在里头扮演了一个只会?尖叫和晕倒的柔弱角色, 不服气地说，「为什么莱芙要将你引为知己，可真是搞不懂……」 「我听到了哦。」娜提雅维达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因为我长得好看, 脾气温柔，而?且成熟懂事, 骑士小姐就是喜欢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伊莱娜想着娜提雅维达确实是顶漂亮的人；然而?「脾气温柔」则完全假象，娜提雅维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莱芙面?前温柔体贴，在她面?前则一直是一副阴阳怪气的鬼样子?；至于「成熟懂事」，则根本就是笑话，能对着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翘尾巴的女人根本就是成熟懂事的反义词，「莱芙才?不是那种只看表面?的肤浅的人！」 「就算莱芙没那么喜欢我，可她也不会?喜欢你的。莱芙不喜欢身上?没几两?肉的小女孩子?，更不喜欢坏脾气的小女孩子?。」娜提雅维达见莱芙停了下来?，便不再管伊莱娜，从人群中走出，拿出手帕给?莱芙抹了抹汗。 香香软软的手帕摁到脸上?来?，莱芙不适应地躲了一下。她已经把?刀收到了系统背包里，双手都空着，怎么也没到需要人帮着擦汗的地步。 眼前人又恢復成了十二三?岁小姑娘的样子?，莱芙想起了娜提雅维达昨夜的模样，目光移到了后者的脖子?以下。 「骑士小姐，您在看什么呢？」娜提雅维达道。 「没什么。」莱芙连忙向远处望去，好在运动过后她本就红着脸，倒也没显出什么异常。看到伊莱娜眼巴巴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气乎乎地走了，问道，「那孩子?怎么了？」 「骑士小姐为何老是想着别人？」娜提雅维达说，「您有了我还不够，要选这选那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负责惯着小孩子?吗……」 娜提雅维达的指间夹着微凉的手帕落在她脸上?，然后又递过一只水囊来?餵到嘴边。 莱芙心想娜提雅维达在年纪变小之后，似乎心眼也变小了：「你不会?是同伊莱娜吵架了吧？」 「才?没有呢。」娜提雅维达无辜地说，「我可是个好姑娘，怎么会?与?人吵架呢？我只是学着她对我说话的语气同她说话而?已。」 「我想，你说的意思，就是吵起来?了。」莱芙点点头，「真是个好姑娘呢。」 -- 莱芙等待着与?玩家的会?面?。 一连几天，娜提雅维达都温顺乖巧得很，除了人戏太深，总是爱撒娇耍小孩子?脾气外加要抱要哄之外，就没什么需要操心的。莱芙每晚都能安安稳稳一夜无梦，而?且看情况下一颗龙蛋短期内不怎么可能诞生。 怪物喽啰们都很顺从。只要是羊小姐和牛小姐同意了的事，它们都没有任何异议。羊小姐又全听牛小姐的。这几日莱芙摸清了牛小姐的脾气，倒也与?她相处得很不错。牛小姐从刚开始一见她就满腔怨愤，渐渐也变得心平气和起来?，甚至对于莱芙所许诺的将来?颇为憧憬。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唯独有一点让莱芙非常格外在意。 这一天她已经起得足够早了，天还没亮，莱芙在练完几招之后，又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孩子?们和怪物们又是全部出动——就和前几日一样——他?们在不远处站好，接着开始大声为她喝彩叫好。娜提雅维达在人群正中，俨然就是领头喝彩的人之一。在孩子?们和怪物们之中，唯独伊莱娜闭着嘴，静静看着。 或许是经过多?日的排演，喝彩声格外整齐嘹亮，配合着莱芙的动作，像是在打拍子?。在这种情况下，莱芙的招式若是快了或者慢了分毫，将格外显眼。 莱芙不担心自己在练刀的时候被人看上?几眼，但是被如此声势浩大地来?欣赏着，还是极为不自在。她觉得自己颇像一只马戏团的小动物，当众表演耍把?戏。然而?，她又找不到理由将人赶走。 额上?冒出几滴冷汗，莱芙心中暗骂了几声，表面?上?维持着镇定，继续照着原有的节奏挥舞着砍刀。好在招式都有了身体记忆，大多?数使起来?都不是非常困难。最困难的几招也正是莱芙以往最为得意的几招。这几招使出来?都是最漂亮的，也是最费力?的，而?且一般不在战斗中使用。喝彩声渐强，执刀人的身体渐僵。 总算，接近尾声。 娜提雅维达举着手帕过来?要给?她擦汗，莱芙不愿站在原地继续受目光洗礼，更不愿意和娜提雅维达一起被人盯着瞧。她提着刀往河岸边走去。 此时麦妮正瞧着水中倒影，手中拿着一粒鸽蛋大小的黑色珍珠，若有所思。 莱芙望见麦妮面?前有水珠溅起，水珠中有一条银色的鱼尾浮现，不由得有些奇怪。她在这条河边上?呆了一个多?月了，可从来?发现这条河里有过什么鱼。加快了脚步，走近了一瞧，河水缓缓流淌着，水面?波澜不兴，水中当然也没有鱼。 麦妮转过脸来?，笑着唤她：「小莱芙。」 一见麦妮的笑容，莱芙就算有多?少窘迫紧张也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股由内而?外的阴森感，夸赞道：「这粒珍珠很漂亮。」 「哦，的确如此。我在想这粒珍珠的主人，那真是一个好主顾。」麦妮见到莱芙身后的娜提雅维达，忙将珍珠收回了布兜里，窃笑着说，「不管有多?少这样的好货色，多?做几笔生意，终究都是我的。」 第460页 「藏起来?做什么，难道我还缺你那几颗光芒黯淡的小珠子?不成？」娜提雅维达说。 「这些珠子?对您来?说不值一提，」麦妮拢拢袋口?，站起身来?，「可是老婆子?却稀罕得紧，集来?为的是修补我的水晶球……」 莱芙想起来?麦妮在前些天不知怎么的就将水晶球给?掐碎了，她在河岸边蹲下，朝着脸上?泼了几捧水，突然说：「麦妮，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似乎就认识我好久了。在我们一开始来?到这片草场的时候，你就让我别在这些孩子?们面?前暴露身份，难道当时你就知道『莱芙·白』这个名?字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莱芙的语气相当笃定。而?且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麦妮巴不得她早点问出这个问题，这种感觉在麦妮捏碎了水晶球之后愈发强烈起来?。 「这是当然了，我正等着小莱芙来?问我呢。」麦妮这些日子?以来?不主动找莱芙推销东西了，这是因为莱芙之前找她求购过的两?样东西，她都没能拿出来?。 这两?样东西中，一样是能将半人半兽的怪物恢復成人类的方法，麦妮束手无策。莱芙在提了一次之后，便没有再继续索要。 另一样则是能帮助这些怪物摆脱兽核痛苦的药水。麦妮拿出来?的镇痛药剂，或是只能应对普通的疼痛症状，或是疗效持续时间不够长，或是在止痛的同时会?导致肢体僵木无法正常活动。而?那些大人们给?怪物的药水，不仅可以将兽核带来?的吞噬血肉的痛苦完全消除，而?且能持续作用将近半年时间，在这期间还能让怪物们活动如常，哪一项都要比麦妮提供的药剂强上?不少。 麦妮还清楚记得莱芙在听她介绍完那些止痛药剂的效果和副作用之后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传说中的游巫，也不过如此。」麦妮最得意的，就是把?她库存里的东西卖给?原本不需要这些东西的顾客；难得能体会?到一次顾客需要某种商品，而?那种商品却不在她的库存里的滋味。若是这种商品她没有、别人也没有也就罢了，偏偏别人手里有更好的货，使她少了一次宰客的机会?，实在意难平。 她连着几次用水晶球卜测莱芙的需求，结果每一次的卜测结果都与?前一次没什么差别：这个十七岁的人类小姑娘意外得所求极少。即便是对于常人渴求的财富、力?量、权力?和地位等等，这个小姑娘由于自信于能靠努力?和好运获得，居然也没有多?少贪念……至于莱芙真心想要的东西，麦妮或者没有，或者有了也不能与?她交易，以至于麦妮无法在莱芙面?前显露本事。 除此之外，这个小姑娘还过于体贴，在见到麦妮在时候，总是露出一副「我确实有想要的东西，但是我知道你没有，所以我不说」的表情。 哼，她确实什么都不说，只是把?这意思浓墨重彩地涂在了脸上?，让麦妮瞧得牙痒痒。前半生从未经歷过的职业挫败，莱芙每天都能让她尝到。某一次麦妮在用水晶球卜测莱芙的时候，过于用力?以至于连水晶球都捏碎了，还是没法子?……这更是奇耻大辱。 麦妮的这些不痛快自然不能同莱芙说，她只能靠另外的方法来?恢復体面?。 「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了解的人了。小莱芙的那些故事，组织编写的人、推进流通传播的人就是我。」麦妮看着莱芙，「你似乎并?不惊讶。」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章之外还有两章存稿。 加起来就是一个万。 但我要藏着一天发一章。 第139章 娜提雅维达在莱芙身边, 用手帕轻轻擦着莱芙脸上的水珠，一脸乖顺温和的模样。 「这?些天你表现得太明显了，还有之前雪丽大祭司第?一次在见我的时候也?对我展现出了惊人的了解, 而你们又是远房亲戚……将这?些联繫起来?，大概就能猜到了……」莱芙回忆起这?些日子以来?麦妮的奇怪举止, 她总是在着她记录, 就差没明说要拿她的经歷来?编故事了。脸上一只柔软的手动着，莱芙观察着手的主人的神情, 「娜提雅维达，你早就知道了？」 娜提雅维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还是从头说起吧，这?事的开端还在小雪丽和小伊莱娜那儿。伊莱娜是斯莱帕特草原上的重要的继承人，但是她的脾性你们也?是知道的，想要管束她是做不到的, 她若不是心甘情愿，就会故意逆着周围人的性子来?。雪丽想要给她找一个榜样，可?惜我搜罗一遍, 这?片大陆上女英雄的故事太少，仅有的几个也?都陈腐老旧，丝毫不吸引人。接着, 我在与娜提雅维达交易的时候, 听说了你——小莱芙。」麦妮的目光在娜提雅维达和莱芙之间?逡巡了几遍, 想到这?一桩一举多得的得意买卖，眼角眉梢都舒展了。 「我，可?我……我挺平常的。」莱芙说，「我的确遇到过许多奇事, 但是我听过的冒险故事里面，主人公的经歷都更加神奇……还有, 我的经歷是怎么传得那么快的，似乎我才刚刚完成一件任务不久，就有人读到我的故事了……」 「我自然有收集和传递消息的办法?。所有的故事都是需要经过加工的，我让最好的编书匠按照传奇故事里最受少女们欢迎的形象来?塑造你——这?毕竟是要给伊莱娜当『教材』的——所以，谦逊有礼的品德、强壮的体魄、优雅的行为、风趣的言辞、渊博的知识都在『莱芙·白?』身上，而且伊莱娜知道这?个人是活生生的，还比她大不了几岁。」 第461页 麦妮道：「照伊莱娜的性子，她是容不得有人将她比下去的，这?是我和雪丽的期望，然而事与愿违，伊莱娜一开始根本不肯瞧你的故事一眼。我只得让雪丽将这?个故事分发?给伊莱娜的玩伴们，果然过不了多久，伊莱娜就听说了，并且开始和众人比着背诵你的履歷。」 「可?是，」莱芙道，「只在草原上流通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流通到别的地方，甚至连南国也?有？」 「小莱芙，你低估了我。」麦妮说到了最得意的地方，「大多数商品卖出了一次便没了，但是故事不同，故事可?以多次出售。毕竟我是照着少女的梦中情人形象将您塑造的，稍加改编，销路便颇为通畅……」 「『少女的梦中情人』，」莱芙觉得这?个描述跟自己?根本就搭不上边，不过就在几个月前，她也?觉得「孩子」、「妻子」这?些词和她不会有任何关系，「是我听错了吗？」 「怎么，小莱芙难道忘记伊莱娜是一个少女了吗？一开始这?些故事可?是为了她编的。」麦妮挑了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要将少女们的喜好摆在首位了。」 「我……」莱芙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骑士小姐要对自己?的魅力有所认知才行。」娜提雅维达在莱芙耳边轻轻地说。 「喂，娜提雅维达！」莱芙脸庞微红，听到麦妮的窃笑，更是羞窘，转移话题道，「那麦妮……你擅自用了我的形象来?编书卖钱，难道不应该将所得利润分我几成吗？」 麦妮笑容一僵，绿眼睛定住了，摆了摆手说：「小莱芙真会开玩笑。之前那么多冒险故事，你听说过主人公跑来?向讲故事的人要钱的事吗？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是因?为那些主人公，在被编成故事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世了，而我，活着。」莱芙咬住了这?点不放，「而且这?些故事对我造成了损害，比如这?几日就影响了我早上练刀的心情，就算不要利润，也?得补偿。」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听起来?，骑士小姐说的也?很有道理。」 「啧，我现在开始相信你们是一家人了。」麦妮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又看了看莱芙的腰间?的蛋，摊了摊手，满脸堆笑，「不过，我还当小莱芙看到那么多人为你喝彩，会很喜欢呢。「 莱芙心道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练，分明就是一种折磨。 「我当时以你为主角来?编故事，可?全然是一番美意。小莱芙你还不知道吧，你前途顺利，倍受圣殿关注，这?些故事也?有些许功劳。雪丽特意向圣殿去信，推荐了你，称你为可?造之材。」麦妮含煳地说了一句「毕竟只有你继续旅途，故事才能更好卖」，接着说，「这?些故事只是让小莱芙原本就能凭藉自己?的荣誉得到的关注提前了一些而已。能享受到许多英雄只有在过世之后?才能享受到的荣光，何乐而不为……」 「骑士小姐的好，」娜提雅维达像一根长在墙头的小草，被风一吹，就开始贊同麦妮的话，「的确应该让全世界都知道。」 莱芙不语，侧过头去。 「话说回来?，一开始会编关于?你的故事，就是为了伊莱娜。可?惜这?孩子记熟了所有的情节，却?丝毫不改本性。当初在南国见到你们俩的时候，我与娜提雅维达做了一桩买卖，我要她帮的忙，就是你们来?草原上，帮着管教管教伊莱娜。她应该会听小莱芙的话。」麦妮说，「那时我以为她只是离家出走?，还不知道她被困在了这?里……」 莱芙不去看娜提雅维达，消化?了一会儿麦妮透露的信息，说：「那，我听说故事里也?有娜提雅维达，这?又是为什么……」她挺担心圣殿因?此关注到她身边有条魔龙的。 「我是将要与骑士小姐成婚的人。」娜提雅维达抱住了莱芙的手臂，轻轻将脑袋搁在莱芙的肩头上。 「喂，别随便在人前……」莱芙抽不出手臂，也?动不了肩膀，只能轻声劝阻。其实娜提雅维达在私下这?样说的时候，她已经没法?在意了，毕竟阻止不了，但是当着第?三人的面这?般随意地提起成婚，还是让她有些无措。莱芙看了一眼麦妮，后?者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您大约也?能猜到了，」麦妮耸了耸肩，「是一个会让少女嫉妒的角色。毕竟是老主顾的要求，我也?没法?子……」 「全世界都应该知道，」娜提雅维达望向莱芙的侧脸，「就算娜提雅维达再柔弱再爱哭再爱拖后?腿，她也?是莱芙最好的『挚友』，她们会永远在一起。」 「柔弱，爱哭，拖后?腿……」莱芙心道娜提雅维达的自我认识和现实之间?还真有不短的差距。 不过联想到娜提雅维达最爱看人类的爱情小故事，她把自己?想像成柔弱的女主人公也?就很好理解了。在柔弱的女主人公身旁，通常会有一个强壮伟岸的男主人公的存在。 莱芙瞧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如果忽略了魔龙的身份，看起来?的确就只是一个弱小无助需要保护的人类小女孩子。虽然娜提雅维达曾经很瞧不起地说她只有小茴香那么一点点的能力，但是这?也?许反倒意味着娜提雅维达对她期望很大。 娜提雅维达把自己?想像得越是无能，这?就越意味着在娜提雅维达心里，她是一个强大而厉害的人类，她多少得再努力一点才是。 第462页 莱芙沖自己?握了握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骑士小姐可?真会抓重点，」娜提雅维达凑近了，捏了捏莱芙的鼻樑，「您明白?什么了？突然就这?么斗志满满的样子了。」 麦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清风吹拂在河面上，泛起微微的波澜。朝阳在东边天空慢慢爬起来?，金色的光涂在水中互相依偎的两个倒影上。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在想什么？」 「我原本以为是所谓『气运』的东西，原来?是许多人促成的结果。我到了今时今日所得的，也?不全是靠着自己?。」莱芙百感交集。 看似命运早已写定，她是唯一扇动翅膀的那只蝴蝶，不久前她才知道有玩家的存在，而刚才又得知，麦妮、雪丽大祭司、娜提雅维达、黛博拉大人，甚至包括伊莱娜这?个小不点，都各怀目的或不经意地，牵扯着系在她的身上的丝线，才将她从埃得村一路带到了这?里，将她从一个贫寒的牧羊女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骑士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幸运落到了努力又有才能的人身上才会被称之为幸运，若是落到了错误的人身上反而会成为厄运。」娜提雅维达说，「旁人能给您的只是机会，然而那些足以为人称道的事迹，桩桩件件都是骑士小姐亲自做的。」 「是啊，毕竟这?些事都是我亲自做的。麦妮帮了我，让我的路容易走?些是一回事；但是拿我的名字来?赚钱是另一回事，她应当分一笔利润给我。」莱芙隔着小布兜摸了摸龙蛋。心想要做一个厉害的人类，在养孩子这?件事上，首先就不能太依靠娜提雅维达。 既然娜提雅维达很喜欢宝石和金币，她有理由推测从龙蛋里孵出来?的小魔龙也?喜欢同样的东西。她至少得准备一堆足够小魔龙在里面翻来?滚去的金币当小床才算勉强过关，而这?么多的金币，靠着她做任务积攒恐怕是很难的。 与此同时，麦妮已经修补完了水晶球，她为了终于?能在莱芙面前扬眉吐气而欢欣鼓舞，一想到莱芙那讶异的样子就满意非常。在冷静下来?之后?，麦妮抚摸着水晶球，意识到在变成了少女的样子之后?，又被娜提雅维达影响，她最近的心智确实幼稚了许多，以至于?她忙着赌气，居然忘记了同莱芙做别的生意的可?能性。 麦妮思索着，背嵴突然蹿上一阵寒意。 就在麦妮检查着周围火炉的燃烧情况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弯着眼睛承诺道：「既然骑士小姐想要，之后?我会帮您去催债的。」 莱芙笑了笑，站起身来?，看向一只火炉边上。 一只马怪喽啰正?蹶着屁股给火炉添柴，这?些日子它被指挥得团团转，肚子上的肥膘都小了不少。剩下的柴火恐怕还不够这?些火炉燃烧到明天上午，可?是它听牛小姐说明天就不需要再搬柴了。晃荡着松弛的皮肉，马怪打了个哈欠，它巴不得之后?都不用再做搬运木柴的活了。缓缓地转过身来?，突然对上了莱芙的眼睛。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莱芙待它们不坏，但是这?个凶神恶煞的人类小姑娘亲手宰了马先生和几个喽啰怪物不过是七天前的事情而已，血腥的场面歷歷在目，马怪喽啰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莱芙攥紧拳头，望向天际：「就在今日，要见到他们了。」 第140章 "那些人会在午后到来, 还有一会儿。」娜提雅维达站在莱芙身旁，展开了莱芙的拳头，与她十指相扣, 「别怕，我总是在您身边的。」 「为什么觉得我会怕？」莱芙还记得娜提雅维达是把自己当成柔弱无助的角色的, 而她可是厉害强大的人类——莱芙刚刚给自己想到的人设摇摇欲坠。 「那骑士小姐您怕吗？」娜提雅维达问。 「我不?怕。」莱芙说。 娜提雅维达问：「那您在紧张些什么？」 「很难说, 」莱芙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怕他们输得太惨了。」 莱芙现在的立场相当微妙。她至今不?知道那位或者那几位玩家做这?些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只能确定他们对这?个世界上的原住民并不?带有多少?善意。她既怕玩家实力太强，在比她早出发的两年或更长时间里?，已经?走到了她拍马难及的位置，无法遏制地给这?个世界带来动盪甚至是毁灭。她怕打不?败玩家，但是她也怕打败玩家, 若是她接下了审判他们的权柄，她该怎么做？ 这?几天?，莱芙在脑海中?将无数种可能性?排演了一遍, 终究还是左右为难。 「同?类」，这?个词对于魔龙这?种逆天?的终极生物而言确实没有多少?意义，但是对于世上其余的任何?一种生物而言都有不?言自明?的含义。 所谓的善恶都是随着立场的改变而改变的, 而「同?类」就是一个根深蒂固、生来无法改变的立场。譬如在还没有知道那些怪物原本?是人之?前?, 莱芙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它们当牲口一样杀掉, 哪怕它们当初报復人类的诉求对于牲口而言正义得无可非议，她也没有丝毫犹豫，因为在人类的尺度下，它们的所作所为就是恶, 她杀了它们的行?为就是善；而怪物们口中?，那些所谓为了解救牲口而与人类敌对的「好人」, 在人类看来就是「背叛者」，若非是别有所图，便是愚蠢到忘了自己是人。那些因为受了这?些怪物影响而同?情怪物、觉得它们罪不?至死的孩子，是脑袋不?清醒，是滥好心……站在维护同?类利益的一侧，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而居然去保护非同?类，甚至对同?类倒戈相向，这?是愚蠢，也是恶。 第463页 莱芙瞧着那只马怪喽啰越行?越远。它是该怕她的，如果不?是那时候麦妮让她多留几个活口，也许下一个死在她的刀下就是它。 虽然她深知想要让这?些怪物过得像柯利弗森林中?的小人族一样快活自在，就必须让它们将「曾经?是人类」的念头抛之?脑后；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它们的生死曾经?就在莱芙的一念之?间，在生与死的审判之?中?，一切它们该活或是该死的理由全部都微不?足道，「曾经?是人类」这?一点是决定性?的筹码。 这?一点放在莱芙身上也适用：在玩家与原住民的敌对中?，她做过些什么、说过些什么，全都微不?足道，「曾经?是玩家「这?一点已经?框定了她的立场。她不?像那些孩子们以为的那样，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根本?没有天?然地去保护这?个世界的立场。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其实非常有限。 第一种选择，她投靠玩家，那么她一切的关于立场的困扰都能解决。但是她也得背负起不?属于自己的恶意；若是玩家败了，她就必须得和玩家同?担罪名。 第二种选择，她为了保护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与玩家为敌。于玩家而言，她成了一个背叛者；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言，她是一个动机可疑的投诚者，终究不?会受到信任。 第三种选择，她独善其身，两不?相帮，龟缩在一旁养龙孵蛋。然而她早已入局，根本?无从?逃脱，即便她不?主动招惹，玩家或圣殿其中?的一方必然会将她引入战局，她的逃避也许反而使得自己失去积累力量的机会，甚至还要连累娜提雅维达和那颗无辜的蛋。 思来想去，在这?三种选择下，她的结果都註定是悲剧。她不?是要为了选择某甲而放弃某乙，就是要为了某乙而牺牲某甲，再不?然就是为了某丙将甲乙全部抛之?脑后。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当一个鱼与熊掌不?能兼得、选哪边都是错的悲情主人公?，她要两全其美?，这?决定了她唯独只能从?夹缝中?找到第四种选择……而这?第四种选择，光凭着她自己的能力是很难做到的。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说，「您有什么难事，都可以告诉我。」 「我想得有些远了，也许不?会那么糟的。」莱芙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将话咽了下去，「若是，有一天?我需要的话，你能帮我吗？」 「以成婚为条件吗？」娜提雅维达握紧了莱芙的手，「那可以。」 「……」莱芙心想，自己做不?到，于是就向魔龙求救，这?根本?就是撒娇。如果以成婚当筹码，则更加可耻了。想着「毕竟我也是凭本?事让魔龙怀孕的」，于是才好过了些，「一会儿，就照着计划的来吧。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不?要伤人。」 娜提雅维达定定地看了莱芙一会儿，道：「好。」 莱芙说：「我是说，要留活口，这?样才能……」 「骑士小姐不?必解释什么，」娜提雅维达说，「您要做的事自然有您的道理。只要您想，我就会为您做到。」 莱芙吁出一口气，她其实很怕娜提雅维达追问下去。 在以为那些怪物都是牲口变来的时候，莱芙杀它们就同?切菜切瓜一样；若这?次来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她也许不?会特意交代说不?要伤人，为了获得情报，只需要给其中?一两个人留下一口气就行?了；但是考虑到这?次来的人中?会有玩家，她就是这?般交代了。 莱芙俯视着自己在水中?的脸。 传说中?的一些圣人，能将一切生命等同?看待。但是在她这?样一个凡夫俗子心里?，有些生命就是要比另一些生命重要，有些人就是比另一些人更配活着。生命本?无轻重，因为人心的臧否，于是便有了轻重。 因为她是人，所以她觉得人比其他生物更配活着；因为她是穿越者，所以她会给其他穿越者更多宽容……这?就是她心中?的轻重。这?些是她无法左右的判断，她也从?来不?想让自己成为一桿没有感情的不?偏不?倚的天?平。所谓正义，从?来难以做到绝对。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守住几条底线。在此前?提下，尽量让一切如她所愿，至于她能做到几分?，就凭她的本?事。 莱芙不?想说，是因为娜提雅维达既不?是人，更不?是穿越者，这?条厉害的魔龙，在她心里?，曾经?是很轻很轻的……她在做玩家的时候，为了数值和成就，要屠龙；她做骑士的时候，为了荣耀，为了免除人类可能因魔龙遭遇的风险，还是要屠龙。 因为娜提雅维达的生命那么轻那么轻，曾经?因为很小很小的理由，她动过许多许多屠龙的念头。她不?想让娜提雅维达知道。 莱芙低头，看向了两人交握的手。 -- 在午餐过后不?久，草场上完全恢復成了怪物们还统治着人类孩子时的样子。 火炉中?的木柴熊熊燃烧；已经?多日没有精心伺弄的牧草地，刚刚才松土添肥过；怪物们手中?执着鞭子；孩子们走动的时候只敢低着头，神情怯懦而呆板。 就在一个月前?莱芙、麦妮和娜提雅维达掉落的那片空地上，羊小姐和牛小姐正在等待着。这?个地方是这?片与世隔绝的草场与外界相通的唯一通道，木柴等物资也是从?这?个通道落下来的。 第464页 羊小姐身上换了一条崭新的头髮裙。这?几日，她将浅亚麻色与金色的头髮织在一起，做了一条精美?的腰带，她不?时用手抻着腰带，面上颇有得色。只有在偶尔想起等会儿要做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将灰色的眼睛从?腰带上挪开，惊惶地望向牛小姐。 牛小姐还是平常的打扮，抿着双唇，双手抱胸，显得缄默而可靠，看到羊小姐身歪体斜的样子，鼻中?喷出一股气，用鞭柄敲了一下羊小姐的嵴背，怒喝道：「给我站直些，他们就要来了。」 不?一会儿，从?空中?落下来两个男子，他们早有准备，于是并没有像刚到这?儿的孩子们一样狼狈地跌落在地上，然而在落地的当口还是趔趄了一下。 在站直了身子之?后，二人向草场上望去，看到火炉、牧草等，一切都和他们上一次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唯一多出来的，就是一些怯生生的孩子。 站得稍远些的怪物喽啰们面露敬意。 牛小姐和羊小姐恭敬地迎了上去，看向二人身后。 两人交头接耳，小声评论着什么。他们棕发棕眼，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容貌相似，只是个头一高一矮。两人戴毡帽穿皮衣皮靴，同?草原上居民过冬时的打扮一样，但是根据他们说话的口音，并不?是斯莱帕特草原出身。 牛小姐道：「听闻佩皮斯大人是与两位一同?来的，为何?未见他？」 「您瞧起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可美?多了，亲爱的牛小姐。」说话的是两人中?的矮个，名叫艾德文，见牛小姐过来，他抬起手来遮了遮鼻子，神情却显得很亲热，又冲着羊小姐夸赞道，「您的腰带可真漂亮，佩皮斯若是见了定会赞嘆不?已。可惜他有事耽搁了，要过上一刻钟才能过来。」 羊小姐得了夸奖，喜不?自胜，手指绞着腰带，快活得几乎要飞起来，遭了牛小姐一记冷眼，才稍稍收敛起喜色：「艾德文大人，斯坦利大人，那圣药……」 比起艾德文的眉飞色舞来，斯坦利显得冷淡多了：「圣药一向在佩皮斯手中?，你们忘记了吗？」 「这?……我，我……」羊小姐神情慌乱起来，好在她一向就是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吓破胆的性?子，此时的表现也在两人的意料之?内。 牛小姐将羊小姐挡在身后，轻轻地「哼」了一声。 「哦，斯坦利表兄，对待我们的朋友，别老是板着脸。」艾德文把上了牛小姐的手臂，「别在意，他就是这?样的脾气。您在信中?提起的『小骚乱』，现在看来还未来得及爆发就解决了。说说这?几个月来，你们的进展如何?吧……」 牛小姐带着两人朝着一个新建的小棚走去，边走边说：「总共有六十个孩子，最迟的一批货是上个月四日来的，有三人。乱子是新人闹出来的，但我们已经?用鞭子教会他们懂事了。」 「是啊，」艾德文赞嘆道，「亲眼见到背叛者的下场，这?是让这?些小傢伙学会服从?最好的方式之?一。」 羊小姐错开几步跟在身后，冲着不?远处的麦妮比划了一个手势。 「还缺一个关键人物，需得再等一会儿。」麦妮手中?攥着纱布，纱布中?裹着新鲜的牧草，双手绞动着纱布，浓绿的草汁便滴落在瓶中?。被绞干了汁液的牧草渣已经?积聚了许多，才集成一瓶牧草汁。麦妮手指微弹，细细的药末从?指甲中?落入了牧草汁里?，轻轻晃动几下，药末消失无踪。 「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莱芙道，「之?前?可没说要用药。」 麦妮耸了耸肩：「如果他们不?剧烈动作，这?药是这?不?会起效的。用这?药是为了让他们少?些反抗，免得误伤。」 「我是说，那些大人们总不?会喝这?些牧草汁吧……」莱芙从?麦妮手中?接过瓶子，看着瓶中?浓稠的绿色液体。这?种颜色本?就容易让人丧失食慾，牧草在被榨成汁之?后草腥味更加浓重，更别提这?些草汁制作是靠着手拧出汁的——麦妮在做草汁之?前?可没洗过手。 「这?可未必。」麦妮笑得不?怀好意。 「是了，他们既然自诩是牲口的盟友，自然不?能谢绝招待。」莱芙遮了遮鼻子，「我给它们送去，顺便看看这?第三个人什么时候会来。」 娜提雅维达小跑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别闹。」莱芙抹去溅在手背上的一滴牧草汁，看了一眼周围。无论是喽啰怪物还是人类孩子，似乎都对娜提雅维达的举动见怪不?怪了。 娜提雅维达从?莱芙的手中?接过瓶子，说：「还是我送去吧，骑士小姐的手不?稳呢。」 就在这?时，刚才那两个男子出现的地方，突然又掉下来第三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没话说 第141章 两人跟着牛小姐和羊小姐进了特为接待他们而建的小棚之中。 「真见鬼。」就在艾德文刚走入棚内的时候, 一堆没铺稳的干草从顶篷掉到了他头上，他低咒了一声，抬手将脑袋上的干草掸下来, 环顾了一圈。棚内棚外都是一以贯之的简陋，甚至比起普通牧民的牛羊圈来要不如, 至少后?者要结实?许多。 羊小姐看着艾德文杂乱的头髮, 两手捂着嘴，窃笑了几声。 艾德文也?不与她计较, 他一见这?个不阴不阳的怪物就浑身不自在，巴不得早些眼不见为净。这?些怪物是正常人变来的，但是艾德文每多见它们一次，便觉得它们变得更不像人一点——不光是住在牲口圈里，吃牲口的食物, 身上一股牲口的臭味，脾性也?变得同牲口一般难以捉摸。他心里瞧不上这?些怪物，但是看到它们头上可以当成兇器的利角却忍不住犯憷。 第465页 「这?真是个好地方, 空气清香，温度适宜，牧草也?养得很好……我走南闯北, 还从未见过?比这?儿更好的所在。」艾德文一边走, 一边夸奖着这?片草场, 神?情是又赞赏又羡慕，像是恨不得同这?些怪物同吃同住甚至留在这?儿干脆不走了，心里却打着相反的念头。 这?些怪物是不能当成人来看待的，艾德文想, 它们只能当成能站起来的牲口。想要驯服牲口只需要鞭棍和绳索就够了，驯服了的牲口会?永远记得鞭棍的恐怖, 即便是解开了绳索也?不敢做出主人命令之外的事。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圣药」，料这?些牲口怪物也?不敢有丝毫违抗的念头。若不是上峰的命令，他根本不稀得与它们虚与委蛇。 「多亏了各位大人的帮助，我们才能免遭人类的奴役，过?上这?么?快活自在的日子。」羊小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用金髮织的手帕，她学着某个人类小姑娘的样?子，抬起白毛布满的手，亲热地往艾德文脸上擦去?。 「你做什么?？」艾德文在半道上拦住了羊小姐的手，铺面而来的羊骚味让他打了一个喷嚏。 「您的头髮脏了。」羊小姐眨眨灰色的大眼睛，掐着嗓子发出公鸭临死一般的声音，「我来帮您清理?一下。」 「不必这?样?客气。」艾德文推开了羊小姐，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心道早知道他就学着佩皮斯，寻个藉口晚些来了。他盘算着等到佩皮斯将圣药带给?这?些怪物之后?，他就劝堂哥快些走。 牛小姐轻咳一声，示意两人落座。 「过?了这?许久，怎么?不见马先生过?来？」斯坦利问?道。 「这?……」羊小姐绞着金髮手帕，望向牛小姐。 「他病了。前些日子吃了些没弄干净的牧草，之后?就病了。」牛小姐面不改色地扯谎，不过?她顶着一个牛脑袋，即便是真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普通人也?看不出来，「两位也?应该注意到了，我们的部分?同胞并没有露面，它们的情况同马先生一样?——否则他们一定会?来拜见两位的。」 斯坦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看向棚外，见一只臃肿的马怪正拖着步子徘徊在几个火炉之间。接着又远远观察着孩子，他之前巡视的那?些草场上的孩子，个个都面黄肌瘦，但是这?儿的孩子们虽然看上去?神?情木然，但是似乎并没有忍飢挨饿的迹象。 艾德文注意到斯坦利脸上的一丝狐疑，心道他这?个堂哥什么?都好，就是疑心病太重。沖斯坦利使了个眼色，凑近了说：「我的好堂哥，别结外生枝，趁早离开这?儿，免得待会?儿又要……」 牛小姐见两人讨论，怕他们瞧出些什么?来，说：「马先生的同胞们平常是不做这?些活的，此番是为了迎接大人们。」 「那?些孩子们每餐的口粮是什么?？」斯坦利突然道。 牛小姐说：「是照着定例来的。」 「拜託，斯坦利，干什么?要这?样?盘根问?底？」艾德文拍拍斯坦利的肩膀，「面粉都是按量送过?来的，这?儿又没有什么?别的食物来源。」 斯坦利并不理?会?艾德文挤眉弄眼的暗示，说：「在上一次传来消息的时候，你说有些小骚动，让我们尽快来瞧瞧。」 「是的。我们照着吩咐，每隔一段时间报告这?些人类孩子的动向。的确如大人回復的那?般，很快就解决了。」牛小姐道，「往常只有佩皮斯大人和艾德文大人结伴过?来，没想到这?回连斯坦利大人您也?惊动了。那?么?即便这?些孩子真有乱行，有大人您亲自坐镇，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斯坦利轻轻颔首，像是终于满意了。 牛小姐吁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艾德文向外头张望，嘟囔道：「佩皮斯这?傢伙怎么?还没过?来？」 「即便是再小的骚乱，也?不能等闲视之。」斯坦利道，「羊小姐，给?我找几个孩子来，我要亲自问?问?他们。」 羊小姐一会?儿玩着腰带，一会?儿弄着手帕，突然被点了名，慌乱地站起身来：「叫我做什么?？」 「照大人们说的去?做。」牛小姐说，「去?找五个孩子进来。」 「好的。」羊小姐扭着腰肢朝棚外走去?。才刚走出去?十几步，就遇上了捧着牧草汁的娜提雅维达。 「怎么?回事？」娜提雅维达问?。 「他们让我找五个孩子进去?。」羊小姐有些心慌，「我该找哪几个？」 娜提雅维达报出几个名字，然后?捧着牧草汁进了棚里，她低着头，怯生生地走到斯坦利和艾德文面前，将两人面前的杯子倒满了，轻声道：「请，请两位大人享用。」接着又给?牛小姐和羊小姐各倒了一杯。 艾德文看着那?杯浓绿浑浊的草汁，下巴颤抖着，几乎要吐出来。 斯坦利的神?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正要问?些什么?，牛小姐端起了杯子，说：「大人们旅途劳顿，不如先尝上这?一口美味再说。这?可是用我特地培殖的牧草制作的，务必得赏脸尝一口。」 所谓的「尝一口」意思就是全?部喝光，牛小姐对于自己伺弄的牧草珍爱非常，若是浪费了说不定要闹起来。 斯坦利端起杯子晃了晃，接着一口喝干，将杯子重重地落在桌上。 第466页 牛小姐满意地点点头，又望向艾德文。 艾德文双手捧着杯子，浅浅啜了一口。牧草汁已经开始分?层，下层是草汁，上层是牧草碎渣和泡沫，夹杂着一些泥巴色的不知名物体，甚至还有细小的虫子。见斯坦利面不改色，艾德文索性也?学着他的做法，一饮而尽，「这?真是难得的美味。」 「艾德文大人不必心急，」牛小姐说，「一会?儿还有更多的牧草制品，可以让您一饱口福。」 艾德文的脸都绿了，咽了几口唾沫才将牧草的腥味压下去?。 娜提雅维达颤抖着身子，正要出去?，斯坦利出声道：「慢着，你留在这?儿。」 「不知道大人们将要怎么?处置这?些孩子？」牛小姐问?。 「我们有那?么?多可怜的朋友正在遭受着人类的奴役，」艾德文的两只手在身前交叉，「将这?些孩子绑来，一是为了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好朋友受过?的苦难；二是为了将他们当成筹码，将那?些可怜的朋友们从残忍的人类手中换出来。」 艾德文一口一个「朋友」叫得亲热，牛小姐和其他怪物们曾经就对这?套说辞深信不疑。 牛小姐将手中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牧草汁放下，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艾德文在撒谎，再看着那?张诚恳而亲热的脸，怒火涌上心头，眼睛发红，鼻中喷出了几口热气，语气沙哑地说：「大人说，之后?会?让这?些孩子回去?，将我们的同类换来……我是说，早就可以这?样?做了，何必要等这?么?久？」 「用武力只能得到暂时的压制，然而为了我们的事业，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臣服。」艾德文不假思索，对于这?番说辞，他早以烂熟于心，「这?些孩子不止是将我们的好朋友交换回来的筹码，也?是我们的信使。等到他们回到人类世界之后?，就会?告诉他们的同胞，人类曾经对牲畜们做的事有多么?可恶，我们的所做所为全?然是义举。是以我们必须得等到这?些孩子真正臣服于我们的时候才能放他们离开。」 「正是如此。」斯坦利沉吟一会?儿，望向站在角落里缩着身体的娜提雅维达，「抬起头来。」 这?时候，羊小姐带着四个孩子进来，分?别是莱芙、伊莱娜、伊恩和一个总是同伊恩同进同出的少年?。 「我们的好朋友们会?多受一些苦，但是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这?是全?然值得的。」艾德文神?情激动地站起身来，「嘿，不要如此短视，想想我们的将来。斯莱帕特草原上现在的至高者是谁，不就是那?个叫雪丽的年?轻寡妇吗？她是大祭司，又是摄政女王，是这?片草原上所有臣民的主人，她拥有着最丰美的牧场，奴役着最多的牛羊。但是她有什么?资格占据这?一切？」 在羊小姐身后?，听着艾德文对雪丽大祭司大放厥词，伊莱娜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她可以忍饿忍痛，但是不能忍着不说话，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她要假装成一个被彻底驯服的孩子，不能随便发出声响。 明明无?敌的莱芙·白就在她身边，她居然还要耐着性子听这?个噁心的男人出口轻慢她最尊敬的人。她知道她现在必须忍耐，是因为要等一个人出现，但是就不能先抓了这?两个再去?抓第三个吗？ 伊莱娜又是疑惑又是憋屈，她抿着唇，每想到一句话，就往腮帮子里吐一小口气。两只腮帮子很快就鼓了起来。 莱芙一回头，发现伊莱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脸鼓成了一只充满气的河豚。 艾德文既是说给?牛小姐听，也?是说给?周围的怪物喽啰们听：「然而终有一天，友善而仁慈的利奥波特指挥官会?成为斯莱帕特草原上真正的王，我们会?成为一人之下的贵族，而那?个寡妇和她的附庸们会?成为我们的奴隶。」 斯坦利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艾德文负责安抚这?些脾气难测的怪物，而他此行的任务之一则是考察这?些孩子是否已经达到了成为预备兵士的条件。他的目光落在了娜提雅维达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娜……娜提雅……维达……」小姑娘的声音结结巴巴，顺从地仰着脖子，眼睛湿润，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但是她或许知道哭了也?不会?受到同情反而会?遭到更恶毒的鞭打，因此又不敢哭。 「真是个俊俏的小美人，」斯坦利眸色幽深，招招手道，「过?来，让我瞧瞧你是不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娜提雅维达求助似的望向莱芙。 第142章 莱芙和伊莱娜站在羊小姐身后, 斯坦利看不到她们。而从娜提雅维达的角度看去，骑士小姐在百忙之中?居然还不忘对周围的小女孩表示关心呢——她抬着手，正在戳伊莱娜的脸。 觉察到了?娜提雅维达若有实?质的目光, 莱芙的手还停在伊莱娜的脸上，她回望过去, 只见娜提雅维达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莱芙连忙将?手缩回, 但是这?一举动反而显得她很心虚。 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定是又多想了?，不过她实?在冤枉得很。 她之所以不在艾德文和斯坦利出现?之后就立刻将?这?两个人抓住, 然后再去抓第三个人，是出于谨慎。毕竟这?儿除了?她、麦妮、娜提雅维达三人之外，还有五十七个孩子。她们三人要?自保很容易，然而一旦出了?乱子，要?保证每一个孩子都全须全尾地离开, 却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在艾德文和斯坦利出现?之后，凭着莱芙的战斗直觉，她判断出这?两人并不是什么难缠的对手。斯坦利的地位比艾德文和那个还没出现?的佩皮斯要?高一些, 她可以推测佩皮斯大约不会太难对付，但是莱芙不能仅凭着推测来行动。 第467页 原本她已经救出了?这?些孩子，让他们在这?里多留七日来引出怪物?们上头的人, 是一场赌博。这?些孩子出于自保、怕惹麻烦或是想要?早些与家人团圆的目的, 本可以要?求早些离开, 不参与莱芙之后的行动。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这?只能是出于对莱芙的信任。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因此她不能拿着任何一个孩子的安全来冒险，她无法承担轻敌带来的后果。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那个佩皮斯是娜提雅维达也对付不了?的人，莱芙也不得不为这?一点点可能性准备退路——若是佩皮斯真?那样强的话?, 此时就必须表现?得不动声色，等到佩皮斯出现?，留下圣药，同另外两人一道离开之后，他们再想办法逃走。能顺藤摸瓜当然好?，但是让这?些孩子安全离开才是底线。 即便最?终证明了?佩皮斯也没什么特?别的，那么此时的装模作样也并非全无收穫。牛小姐提出的那些问题，正是莱芙授意她问的。审问中?能得到的线索，和对方在松弛得意中?自愿给出的信息有质的差别。莱芙现?在至少能亲耳听到艾德文诱导怪物?的话?术。 看到伊莱娜突然将?脸鼓成了?那个样子，莱芙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恐怕从来不知道何谓忍气吞声，从之前冒着被揍的风险拿怪物?编笑话?还敢当着羊小姐的面讲出来就可见一斑。这?时候居然能憋着不说话?，莱芙知道这?孩子实?在很不容易了?，不过那只鼓脸蛋可不能被瞧见了?。 正好?艾德文没往这?边看，而羊小姐又挡着斯坦利，于是莱芙才想要?提醒一下伊莱娜的，没想到居然正好?被娜提雅维达瞧见。 莱芙将?前因后果都梳理了?一遍，觉得自己每一个举动都相当合理充，娜提雅维达没有理由对她生气才对。 不过娜提雅维达的脾性，她从来没有摸透过。 莱芙用余光扫着艾德文和斯坦利，这?两人并非什么强敌，唯一的变数就是那第三个人。她一边数着时间，一边分心想着娜提雅维达。 一开始的三个任务，娜提雅维达隐瞒身份，时而温柔大气、时而娇弱可怜、时而渗人且充满恶趣味，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不过既然连身份都是假的，那么表现?出来的性格也不能当真?。 第四个任务，娜提雅维达在沙漠中?对她忽冷忽热，这?大概是怀孕所致，不能以此来推测她正常时候的性格。在第五个任务一开始的时候，娜提雅雅维达又总是一副怒容，这?大概是因为怀疑她要?始乱终弃——芙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自在——所以娜提雅维达的真?实?性情，也应该是兇巴巴不好?接近的。 唯独这?段时间，在娜提雅维达消气之后，表现?出来的样子，才最?有可能是真?面目。娜提雅维达喜欢拥抱，爱撒娇，要?抱要?哄，黏人，说话?的时候嘴很甜，总是会胡思乱想，受一点气就要?委屈巴巴，明明是年纪很大一只魔龙，却胆小敏感，神?经纤细——一言以蔽之，莱芙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娜提雅维达强大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又甜又软的柔弱少女。 而柔弱少女是需要?她来保护的。 -- 斯坦利抻长了?脖子，顺着娜提雅维达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在羊小姐身后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的四个孩子。 在受惊之后，顽强的人会自己忍着，而懦弱的人则会向自己信任的人求助。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显然是后者，可惜她的同伴也都自身难保，就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斯坦利继续逼视着娜提雅维达，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娜提雅维达红了?眼，小步地挪向他。 「好?了?，停下。」斯坦利想到了?什么，突然皱了?眉头，出言制止，他接着细细地问了?娜提雅维达的家世来歷。 斯坦利问一句，娜提雅维达便答一句。她已经把身份背景、过往来歷、甚至几?岁时经歷过的事情都背得熟透，此时便磕磕巴巴的一件一件说下来。 小姑娘显得十足恐惧、伤心、绝望，一切能将?人逼疯的负面情绪都能从她身上找到。 手在椅把上一下一下点着，斯坦利越听越觉得索然无味。眼前这?个小女孩的长相可谓无可挑剔，极致的纯洁而又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使得斯坦利在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浅亚麻色的头髮被剪短了?一些，算是唯一一点美中?不足，剩下的髮丝服帖地勾勒一张白皙的小脸，脸上镶嵌着一双金色的宝石般的眸子，那细而白的脖颈让人忍不住幻想咬噬的滋味。她正是最?鲜嫩的年纪，青涩的身体刚刚开始酝酿出一丝甜意。 真?可惜，已经成了?一个空壳。 斯坦利知道娜提雅维达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她顶多算是一个容器，为的是用来容纳晶核。晶核足以将?鲜嫩如娇花的少女变成干瘪如枯枝的牲口，投入他们那伟大事业的熊熊烈火之中?，一切美好?与甜蜜都烟消云散，燃烧成灰。等到那灰里长出新东西之后，他能在其中?摘取更多的娇花，所以斯坦利一向并不心急。 这?个小女孩的身体还没有改变，但是已经变得唯唯诺诺，失去了?趣味。放在几?年前，对于落魄的穷小子，贵族小姐们一向视而不见，这?个丫头一定也曾趾高气扬过，现?在却只能拜服在他的脚下，斯坦利快意地想。然而在快意之外，他多少有些惋惜和乏味，毕竟让一个空壳屈服可没有半点意思。娜提雅维达的外貌有多可喜，说话?结结巴巴脸上毫无精神?的模样就有多么讨人厌。 第468页 娜提雅维达拉长了?调子，正在背自己家谱，是某一个遥远国?家的世家大族，某一代与王族通婚，某一代有何战功，某一代又出了?几?个伯爵几?个子爵……磕磕巴巴地连着背诵出了?几?百个人名?，虽然都是编的，但是听起来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等会儿再说。」斯坦利对娜提雅维达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听着艾德文的话?。 他又忍不住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小姑娘还是不敢低下头，仰着脑袋，仿佛在等待亲吻，伸着脖子，又像一只受刑的天鹅。 「会规的第四条就是『不得与预备军士有任何感情牵扯』，这?可是触之即死的铁律。」斯坦利提醒着自己，他一向是个严守纪律的人，也亲眼见过触犯会规的人的悽惨下场，绝对不想成为其中?一员。 然而，眼前的少女实?在是太诱人了?。斯坦利忍不住盘算起来，这?儿除了?艾德文之外只有牲口怪物?和将?来的牲口怪物?，艾德文是他的堂弟，一会儿要?过来的佩皮斯又是他的下属，一向对他唯命是从，即便他真?的做了?违背会规的事，又有谁能制裁他呢？ 斯坦利眸光幽深，抓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但是他突然发现?，他的身子突然不受控了?。 「继续说你?的家世，我要?瞧瞧你?有没有在撒谎。」斯坦利听到自己这?样说。 娜提雅维达便继续怯怯地背着她的家谱。 究竟是怎么了?？ 不像是眼前的少女做的，但是在暗处一定藏有神?秘的敌人。斯坦利想提醒艾德文，但是他做不到。 -- 所有怪物?喽啰们都被艾德文的话?所吸引，围拢了?过来，兴致勃勃地听着。 艾德文侧头看了?一眼堂兄，见后者居然还是对着那个俊俏的小姑娘盘问，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他对这?些稚嫩的小丫头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斯坦利偏好?这?一口。不过斯坦利一向不会因为美色而误了?大事，所以他也不怎么担心。 牛小姐正拿着一盘浓绿厚实?的青草糕，要?等着艾德文停嘴之后献上去。 然而艾德文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听说斯莱帕特?草原上的那个小继承人也被困在这?里，她的寡妇婶婶可丝毫没有解救她的法子，若不是根本不将?她当一回事，便是根本束手无策。可见所谓的大祭司，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她能得到这?个地位，怕不是全靠着那个早死鬼……」 「别用你?们的臭嘴提起雪丽大祭司和我叔叔……」伊莱娜实?在是忍不住了?，挣脱了?莱芙的手。 艾德文突然住了?嘴，向羊小姐身后望去。 斯坦利的脖子僵硬得无法动弹，也拼命地将?眼珠转过去。 「嘭！」一个戴着黑帽的中?年男子突然从门口出现?，手里举着一个手臂粗细的圆木管，木管里塞满了?涂成彩色的细木屑，动了?木管的机关之后，彩色的木屑便全部喷射出来，撒满了?棚中?。 木屑喷射而出的声音正好?遮住了?伊莱娜的说话?声，她捂着嘴免得再次说出不该说的话?，看着那个男子头顶的黑帽子、手中?的细棒还有那一长一短的两条腿，认出了?这?人就是那个用柜子将?她变来这?儿的魔术师。 * 作者有话要说： 龙滤镜下的肝：小茴香 肝滤镜下的龙：柔弱少女 第143章 「锵锵, 这?是惊喜。小艾德文，你们在玩什么？哟，小斯坦利, 你也在这?里？」魔术师拖着短了一?截的左腿，走到了牛小姐面前, 拿细棍子指向牛头?的鼻孔, 「这?个头?套可真逼真，眼睛看着跟真的一?样, 鼻子还会冒热气呢，这?是哪儿?进的货？这?究竟是哪儿?进的货？你怎么不回答我？我也想买一?件，我想要是我戴上这?么有趣的头?套再表演把戏，孩子们一?定很喜欢的……」 在这?人?进来的时候，莱芙还以为他?就是那个所谓的佩皮斯大人?, 毕竟一?刻钟的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接着认出来这?是魔术师，也只当是佩皮斯的另一?个身份而已。她一?开始觉得这?个魔术师可能只是被?诱骗着当了玩家的帮凶，并不是有意要害这?些孩子, 但是如果他?本就是幕后黑手之一?，那就不可饶恕了。莱芙几?乎就要从系统背包中?将砍刀取出来了。但是听?着魔术师的话，他?的确与这?两人?认识, 但是似乎对?在这?片草场上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魔术师对?于牛小姐的「头?套」好奇得紧, 那根细棒差点就要戳进牛鼻孔里了。 「哦, 该死的。卡拉米叔叔你怎么来这?儿?了？」艾德文利落地从桌子背后翻过去，拉扯着魔术师往外头?走去。 在魔术师与莱芙擦肩而过时，莱芙听?到他?说：「这?个小姑娘有些眼熟，像极了之前给我一?个银戈沙币的人?。我见过一?面的人?就能记住, 不过那个姑娘要比她年纪大一?些……」 魔术师的声?音逐渐远去，对?棚内的人?而言, 这?只是一?段插曲。 棚内所有人?的脑袋上都撒满了彩色的细木屑。 不过唯唯诺诺的孩子们自然不敢动弹。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压低脖子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不是魔术师提起，她差点忘了，她曾经给魔术师打赏过一?个银戈沙币。她实在不希望一?番好意白费在一?个为虎作伥的歹人?身上，虽然这?并不是很大一?笔钱。 第469页 娜提雅维达没有听?到斯坦利喊停的命令，便机械地继续介绍自己子虚乌有的家族成?员。 斯坦利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厌烦道：「别说了。」 「是。」娜提雅维达住了嘴。 斯坦利意识到自己又能活动了，他?动了动手指，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也许并没有什么暗处的敌人?，而是他?起的色心被?发现?了。利奥波特指挥官神通广大，或许刚才只是警告。 牛小姐和羊小姐抬手将头?上的木屑摘下来。 羊小姐捂着嘴嘻嘻地笑，指着牛小姐说：「他?说这?是头?套……」 差点被?魔术师捅了鼻孔的牛小姐有些生气，恼怒地问斯坦利：「那人?是谁？」 「他?是一?个……」斯坦利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是一?个误闯进来的疯老头?，别在意这?些，艾德文很快就能将他?赶出去的。」 牛小姐听?了解释，便也不再追问。 斯坦利挥了挥手，让娜提雅维达走远一?些，免得再诱惑他?。他?又唤了伊恩过来，随口问了几?句。 他?此刻也同艾德文一?样，巴不得早些离开这?儿?。 斯坦利看了看牛小姐，又看了看羊小姐。不得不对?上峰的安排心悦诚服。将人?类孩子变成?牲口怪物，不仅仅断绝了它们重?回到原来身份的机会，而且在牲口晶核的影响下，它们变得执拗而死板，不像人?类那般有那么多机巧的心思，更加便于操控。 佩皮斯姗姗来迟，这?时候才出现?。 他?的年纪与斯坦利、艾德文两兄弟相仿，也是棕发棕眼，披着一?身黑袍，身形瘦削，个头?比斯坦利稍矮了一?些，一?只眼睛上戴着眼罩。他?与斯坦利说了两句话之后，便从褡裢里取出了一?瓶药，数出了二十四粒，交到羊小姐的手中?，正要将药瓶收回褡裢的时候，一?旁的牛小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该死的，你要做什么？」佩皮斯手中?的药瓶被?牛小姐抢走，接着又给提着手腕举到空中?，狠狠地砸到地上。他?还没回过神来，又被?当胸踩了一?记，喷出一?口血，昏倒在地。 牛小姐高大而强壮，身上布满了虬结的肌肉，她站起身来，比起斯坦利还要高大许多。 棚外的怪物喽啰们刚才还听?着艾德文的讲话，此时又开始为了牛小姐而欢唿，其中?一?个牛怪喽啰噘着嘴吹了声?口哨。 牛小姐将药瓶抛给了羊小姐，道：「快走，别回头?看。」 羊小姐接过，便往外退。她极有自知之明，自己留在这?儿?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添乱，倒不如先熘走为妙。她知道牛小姐身强体壮，不会将那两人?放在眼里。 斯坦利一?向显得很文弱，身板不如他?的堂弟艾德文那么结实。后者曾经当着这?些怪物的面比划过几?招，而前者从未显山露水。羊小姐总觉得头?脑和四肢里面通常一?项越是发达，另一?项便要衰弱，既然斯坦利疑心病重?，心思复杂，武艺便高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佩皮斯已经被?牛小姐一?下子撂倒了，只需要对?付斯坦利一?个人?，羊小姐根本没料过牛小姐无法匹敌的情况。 一?个牧人?能管辖一?大片牛羊，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制服牛羊。只不过是牛羊驯服顺从不反抗罢了，而若是牛羊不肯顺从了，败的一?定是牧人?。五十多个孩子，十二个半人?半兽，只派来区区三人?管辖，这?种?傲慢註定要得到教训。 但是羊小姐才刚走出两步，就听?到牛小姐的一?声?惨叫，接着是重?物落地声?。 羊小姐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只见牛小姐已经被?掀翻在地。 斯坦利用?脚尖挑起牛小姐的脚，将她的腿架在膝盖上，「咔嚓」一?声?折断了小腿骨。 牛小姐抱着受伤的腿，痛得直抽气，在地上蜷缩着，沖羊小姐说：「快走……快走……」 羊小姐愣了神，斯坦利走近，捏住了她的手腕。她听?到了自己的腕骨咔嚓咔嚓被?捏碎的声?音，就像是在磨盘下碾过一?般。 斯坦利接住了羊小姐手中?掉下来的药瓶，他?的眼睛红得诡异。周身突然涌现?出一?股强大骇人?的气场。 这?不是一?个人?类会有的力量，也不是人?类会有的眼睛。他?不是……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半人?半兽们无法抵抗他?，那个叫莱芙·白的蛮力很大的人?类小姑娘，现?在看来或许也未必能与他?匹敌。羊小姐想要出言提醒，但是斯坦利一?下子踢向了她的膝弯。 丢开摊倒在地的羊小姐，斯坦利转头?倨傲地望向棚外的十个怪物喽啰，道：「背叛者唯有死路一?条，你们应该庆幸这?么早就能见证背叛者的代价，以免自己也走上死路。」 两个怪物倒在地上，棚内除了他?之外的活物就剩下了五个孩子。刚才经他?盘问的娜提雅维达已经吓坏了，此刻正扑在另一?个比她矮些的小女孩的怀中?，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啼着，一?边抹泪一?边小声?说些什么。另外的三个小孩也都是一?副怯懦的样子。 斯坦利扫了一?眼，便确认了这?些孩子毫无威胁，于是愈发笃定了他?刚才的身体异常是利奥波特指挥官动的手脚。他?自己疑心病重?，便觉得指挥官也并不会全然信任他?，既然他?们用?「圣药」控制住了这?些怪物，那么利奥波特指挥官定也能用?着某些法子来挟制他?们，以防叛乱。虽然目前并无证据，但是万一?利奥波特指挥官察觉到他?曾经动过违抗会规的念头?，他?必须得想个法子将功赎罪才好。 第470页 这?回怪物的骚乱只算是一?场小麻烦，斯坦利可并没有将这?些怪物放在心上，他?和艾德文随便一?个人?就有相当于百人?的战力。这?次骚乱对?他?而言也并非全然有害，也许他?能稍加利用?。 斯坦利从怀中?掏出了药瓶，就见棚外的牲口怪物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盯着药瓶几?乎要淌下唾液——果然不出他?所料，刚才牛羊两个怪物之所以动手，正是为抢圣药。 牲口就是牲口，终究和人?不一?样。人?愿意为了长远的利益而忍耐，而牲口则只顾眼前。这?些牲口实在短视到了有些可怜的地步，它们害怕没有圣药之后痛苦发作的后果，便为了夺药而与他?们为敌，居然没有想到如果害了他?们，就再也拿不到更多圣药了……斯坦利心道他?应当向利奥波特大人?反映这?一?些，圣药的持续时间太长也不是什么好事，将药效改短一?些，送药的频率再高一?些，才能避免别处的牲口也因为同样的理由作乱。 他?面带怜悯地嘆了一?口气，将药瓶揣在怀中?，「不过我的朋友们，你们是怎么了？是受了谁的诱导不成?，我们举大业，全然是为了让你们摆脱被?奴役的处境，过上体面的日子。可是你们实在太短视了，这?就是牲口的劣根性，你们得知道……」 「呸，什么『摆脱奴役』，什么『体面』？你这?个满口谎言的狗杂种?！」牛小姐撑起身子，恨恨地朝着斯坦利唾了一?口。 斯坦利皱眉，抬脚正要向牛小姐踢去。 莱芙抱着娜提雅维达安慰好一?会儿?，怀中?人?终于捨得撒手将她放开了。她正要将砍刀从系统背包中?召唤出来，到了中?途却放弃了使用?武器的打算，赤手空拳地向斯坦利走去，道：「娜提雅维达说你欺负了她。」 「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我的『好朋友』要抢药，现?在又有这?个小傢伙来打抱不平，」斯坦利悠闲地整理着袖子，看着那个身形娇小的棕发少女，面带怜悯地摇了摇头?，「通通都是不自量力。乖乖回去吧，傻姑娘。」 「这?么说，你真的欺负了她？」莱芙走到斯坦利面前站定，逼视着他?，两人?之前只有半臂距离。 娜提雅维达：「嘤嘤嘤……我好怕……」 「既然你这?样不听?劝，那就别怪我了……」斯坦利挥起一?拳击向莱芙的侧脑，料定了这?一?击就能让这?个小姑娘脑袋开花，但是拳头?在中?途就被?截了下来。 小姑娘的手只能捏住他?的半个拳头?，但是被?捏住的部位丝毫无法动弹。一?拉一?旋，斯坦利的半条胳膊绕着手肘转了整圈，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之后，剧痛传来，胳膊软塌塌地挂了下来。 莱芙说：「娜提雅维达说你用?这?只手摸了她。」 「我没有。」斯坦利痛得面孔扭曲。 娜提雅维达抹着泪：「嘤嘤嘤……他?用?他?的脑袋想过，他?用?眼睛看过我，还用?嘴和我说过话……」 「我原本是想好言相劝的，可是你欺负了不该欺负的人?。娜提雅维达是我的……挚友，站在我的立场，」莱芙捲起了袖子，彬彬有礼地说，「这?时候必须得揍你一?顿。」 第144章 「多亏了你们送给?我的柜子?, 我才多了一桩拿手绝活。可是变了那么多人，我还没试过自己进柜子?呢，实在好?奇得紧。所以我今天就让人帮了我一把, 将我关进柜子?里头然后……按了按钮……」魔术师语气?欢快，像是把水撒进沸腾的油锅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要是我知?道我只要进了柜子?就能再见到你们兄弟俩, 我一定会早点进柜子?的。」 「那个人按的是哪个按钮？哦，该死的, 这?还用问，他?一定是按错了——提拉米叔叔，我不是早就告诫过你，那个柜子?必须按照使用方法来，一点都不能差吗？」艾德文抢过魔术师手里的木管丢到地上, 怒气?沖沖地抓着头髮，「您知?不知?道弄错的后果有多严重！我已经开始后悔将那个柜子?给?您了！」 「真?奇怪，这?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就到了这?儿?来了？」魔术师对艾德文的责问置若罔闻，「你们一定在玩什?么游戏吧？许多人都戴着头套。还有那些孩子?，有几个似乎很?眼?熟……」 「没错, 」艾德文做了几个深唿吸, 无奈地嘆气?, 推着魔术师继续往前走，心平气?和地说，「我们就是在玩游戏。」 「我就说，你之所以对我吼叫, 一定是因为我打搅了你们。任凭谁在玩游戏的时候遭到了打搅，都会不高兴的。」魔术师似乎到了现在才发现艾德文生气?了, 「不过我误闯了这?儿?，除了打搅你们玩闹之外，没有耽误别的事吧？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对劲……」 「没有，没有的事。」艾德文强笑着看了看天色，从怀中拿出了一根布条，还有两团绵花，对魔术师道，「提拉米叔叔，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魔术师将手中的细棍别到了腰间，兴致勃勃。 「您蒙着眼?，再塞着耳朵，不听也不看，站在这?儿?，不到别处去，数到一千，」艾德文伸出一根手指，「只要数到一千——可我打赌您是做不到的，若是您做到了，我就送您一个惊喜。」 第471页 「我当然做得到。」魔术师从艾德文手里接过东西，不服输地说，「到时候可别赖帐。」 「那好?，我们说定了。」艾德文搓了搓手，一边看着魔术师，一边往后退，「等到我回过头去的时候，您就开始数……」 「对了，艾德文，你是要继续去和那些孩子?玩游戏了是吗？」魔术师将布条绑上眼?睛。 「这?是当然了。」艾德文转过身。 「他?们毕竟只是小孩，那些套着头套的，也是小孩子?吧？」魔术师用一团棉花塞住了一只耳朵，「但你们都是成年人了，玩归玩，可别欺负孩子?。」 「我们当然不会欺负孩子?了。」艾德文朗声笑道。 魔术师塞住了另一只耳朵，开始数：「一、二、三……」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遭欺负，再怎么欺负人也不为过。欺负别人总比被人欺负好?。我只想要我在意的几个人好?好?活着，别的人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艾德文往地上唾了一口，加快了步子?，「那些贵族孩子?一出生就享受了普通人几辈子?的福份，折磨他?们我可丝毫不觉得理亏。」 艾德文和魔术师走的距离并不算短，他?在中途想到了斯坦利对那个浅亚麻色头髮的俊俏小姑娘的暧昧态度，心道若是他?不在，也许斯坦利一时冲动之下或许真?的会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来。 「万一他?没把持住可怎么办？」艾德文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回去。 「堂兄，我都处理好?了。佩皮斯已经来了吧？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了。」艾德文推开挡在门口的两个少年，这?时他?胸口突然发闷，压低了身子?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往棚内看去 佩皮斯仰面倒在地上，满脸鲜血，不省人事。 牛小姐和羊小姐靠坐在一边，一个断了腿，一个断了手。牛小姐倒能忍着，羊小姐则抽抽嗒嗒地抹着泪。 而斯坦利堂兄，居然正被一个棕发姑娘绞着脖子?，拳拳对着脸揍：「你这?个恶胚，居然敢欺负这?么无辜这?么柔弱的女?孩子?……你还是人吗？」 艾德文看向那个「无辜」且「柔弱」的女?孩子?。 浅亚麻色头髮的少女?正在「嘤嘤」哭泣，艾德文认出来她就是自己离开之前，斯坦利一直在审问的那个叫娜提雅维达的小姑娘。她身上完好?无损，但是却哭得比羊小姐还要伤心。那副受了剧烈惊吓之后的惊慌模样，即便是艾德文见了也觉得可怜。 现在的事态很?明显，斯坦利堂兄忍不住对小姑娘出言不逊、甚至动手动脚，小姑娘的友人便为她抱不平。艾德文与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对上了一瞬，突然觉得斯坦利的所作所为的确理当被揍。 往常上峰只派艾德文和佩皮斯两个人来巡视这?块区域的几片草场，佩皮斯手无缚鸡之力，艾德文却能以一敌百。斯坦利堂兄的战力比起?他?来还要强一些，没有想到居然会被一个小女?孩子?揍了。 「艾……德文……你个呆瓜……」斯坦利的脸肿得不成人样，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还愣着干什?么……」 「哦。」艾德文这?才回过神来，正准备上前帮忙，一步跨出去，却突然失了力气?，身体软得像是一块破抹布一样，脸朝下倒在了地上。在失去意识之前，背上突然一重。 麦妮在艾德文背上踩了踩，确定脚下的人不会动弹了，阴森森地自言自语：「这?药起?效花的时间有些长，不过效果还不错……」 她听到了一阵哭声，望向哭声的来源，眼?角不由得一抽。 「我不得不说你在骗人。」伊莱娜抱胸，盯着娜提雅维达的侧脸，「我一直注意着斯坦利的动向，他?没撒谎，他?没有用那只手碰你，甚至也没有将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接触到你。他?只是问了你几句话而已……如果和你说话、看了你、想了你都是罪过的话，这?里的几乎所有人都要被莱芙·白揍了。斯坦利的确欠揍，但是在这?件事上，撒谎的是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骗人？」 娜提雅维达不理她，继续「嘤嘤」哭泣，不时还要推波助澜地对莱芙说几句斯坦利的坏话：「他?是一个变态……他?欺负我……我好?怕……」 「我明白了，你只是在显摆自己对莱芙·白的友谊吧，你确实就只是在显摆对吧？」伊莱娜想了一会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身为莱芙·白的挚友，的确值得骄傲，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想要炫耀的。但是既然你已经有了挚友的身份，那么就应该有挚友的觉悟，毕竟你的朋友可不是普通人。一切伟大的英雄身边都会有配得上他?们品格和壮举的友人，比如友善而强大的精灵，又比如志同道合的骑士……」 伊莱娜接着又列举了许多，接着颇为难以接受地看向娜提雅维达，「所以说，你听说过哪个伟大的英雄身边会一直带着一个柔柔弱弱的爱哭鬼吗？你会神奇的魔法吗，你能在莱芙受伤的时候拿出神奇的药水吗，你送过莱芙神奇的武器、或是一批能让她的远行再无后顾之忧的物资吗，你能将她引荐给?厉害的大人物、让她的事业一帆风顺吗……」 「这?些我都做到了。」娜提雅维达轻声道，「看来我很?符合挚友的标准。」 「你说什?么？」伊莱娜问。 第472页 「我是说，即便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娜提雅维达娇声说，「莱芙的挚友还是我。友情是不能用你说的那些来衡量的。哦，我忘记了，没有朋友的孩子?是不会懂的。」 「你……」伊莱娜涨红了脸，「可是你，你这?样的朋友只能给?莱芙拖后腿，莱芙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朋友，你是指你自己吗？」娜提雅维达觑了伊莱娜一眼?，「刚刚也不知?道是小鬼，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若是没有魔术师打断，岂不是同样会耽误莱芙的事？这?个拖后腿的小鬼不会是你吧……」 斯坦利被揍晕了，莱芙这?才松开手，将他?丢在地上。 她环顾了一圈。佩皮斯吐血倒地，这?时候还没有醒来；艾德文背面朝上，麦妮正踩着他?；而斯坦利看起?来最狼狈，断了一条胳膊，嘴里的牙都快掉光了。 莱芙摸了摸鼻子?，她本来的确想着对玩家友善些的，为此还特意叮嘱娜提雅维达不要伤人。娜提雅维达的确没有伤人，可不知?怎么的就发展成了这?样，她还没来得确认他?们的身份，三个人就都倒了。 牛小姐拖着一条伤腿爬到斯坦利身上，从他?怀中将药瓶摸了出来。在自己掌心里倒了两粒，然后将药瓶抛给?了等在外头的喽啰怪物。 喽啰怪物欢唿几声，将药瓶抛来抛去。 「这?瓶子?里的药足够我们用上好?几年了。」 「我先?来数数看……」 「一次多吃几粒，效果会不会更好?？」 「还是不要了，多吃了出了事该怎么办。还是照着先?前那样，吃一粒。」 喽啰怪物们兴奋地分完了药。 牛小姐听着喽啰怪物的声音，忘记了腿上的痛，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她将一粒药餵给?了羊小姐，看着后者?吃下，然后才将自己手里的药吞下去。 莱芙见羊小姐和牛小姐伤得严重，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些伤药和包扎用品，递了上去。 「谢谢。」牛小姐接过伤药，她想起?斯坦利突然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此时还是忍不住畏惧，恐怕曾经的二十?四个半人半怪加在一起?都无法斗得赢他?，而眼?前人看似弱不经风却能轻易制服斯坦利。她思索一会儿?，道，「我认同了您的实力，您确实无需我们的帮助也能制服这?些人。所以我相信您的诚意，也相信您许诺给?我们的未来。」 第145章 「我……」莱芙在一瞬间想起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说辞, 但是看着牛小姐信任的双眼，她却?一时语塞，「你能想开就太好?了, 我之前表现得太傲慢了，未来毕竟是你们的未来。要替你们安排做主的那些居高临下的话?, 你就当我没说过, 我只?是出于人道帮你们一把，并没有居功的意思。我希望你当我是朋友, 而非是一个施捨者。」 莱芙挠了挠鼻子?，「哦，还有，先?处理你们的伤口吧……对不?住……明明距离你们只?有几步之遥，还是让你们受伤了。」 从牛小姐发难抢药, 到斯坦利反击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莱芙被娜提雅维达扑了个正着，在听说斯坦利这斯的轻薄行?为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她那时候竟然丝毫没有怀疑斯坦利有没有欺负娜提雅维达的能力，只?顾着安慰——等?她反应过来, 牛小姐和羊小姐就已经受伤了……从某种角度而言，莱芙这也算是被美色所误，好?在没有耽误得太厉害。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牛小姐拿起羊小姐受伤的那只?手, 给她上药, 接着缠上布条。 莱芙看着牛小姐, 心想被信任、被认可、被託付以命运，多?少还是有些沉重的。她想到了小人国，在柯利弗森林中为那群小人建立起一片乐土的娜提雅维达的母亲，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条魔龙是如何?获取信任、被那些小人认可、託付以一族命运的, 又是如何?不?辜负这一切的？那是一条魔龙，所以可以创造并守护一个族群, 而她只?是区区一个人类。 这群半人半兽的怪物，为玩家所利用而产生，又为人类社会所弃。它?们将要成为一种新的族群。她无法为这一族群找到一种可以套用的前例，甚至无法给它?们一个恰当的命名。她虽然在牛小姐面前表现得自信满满，实则很担心自己?辜负。 莱芙曾经是着意避免自己?和这个世界上的人牵扯过深的。就连一个两个的朋友，她都不?敢深交。莱芙自嘲地想，不?知怎么的，她现在居然敢随口许下诺言，敢将一个族群的建立当成己?任了。 牛小姐在为羊小姐包扎好?之后，终于开始处理自己?的腿伤。 莱芙从系统背包中取了几块木板出来，用砍刀噼成合适的尺寸，蹲下身子?，放在牛小姐的断腿两边。 「那些大人是将我们当成预备军团的成员来培养的。」牛小姐将绳子?绕过木板，在断腿上缠了几圈，痛得抽了一口气，「我想过我们的存在对于『大人们』的价值所在，我们是作为兵士而培养的。」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莱芙道。 「大人们想要将我们训练，之后组成兵团。他们这样做是有理由的，你说的『低等?晶核』提供给我们的力量虽小，但是重塑了我们的身体?，我们只?需要稍加锻鍊，体?格就能超过普通的人类兵士。」牛小姐认真?地望着莱芙，「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成为武器，那些人希望我们成为他们的武器，但是他们骗了我们。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成为您的武器。」 第473页 「不?，不?必了。」莱芙看看牛小姐身边弱不?禁风的羊小姐，又想起了那些肥胖懒惰的马怪，觉得它?们的「体?格」可并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说实在的，相较起诺伦吃了那颗野猪晶核后发挥的威力，这些吃了牲口晶核的半人半兽实在不?够看。更别提这儿只?有十二个怪物，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她一刀。她实在不?忍说出真?相挫伤牛小姐的一番好?意，只?能说，「我单枪匹马一个人惯了，你知道我很厉害的。」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是一个善心人。做善人要比做恶人难多?了。恶人没有底线，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善人则要处处顾忌，因为想要保留底线而处处受到掣肘。也许会有一天，您因为您的善意，反而会落到糟糕的处境。」牛小姐说，「吾等?虽然居于弱势，但也不?喜欢不?劳而获。吾等?可以成为您的武器，您的盾。您兑现诺言，吾等?将报以忠诚；您不?违背约定，吾等?定永不?背叛。」 「您说『忠诚』吗？这个词太重了一些……」莱芙真?的没想过一个还没兑现的承诺居然能换来什么「忠诚」，本想煳弄过去，但是牛小姐严肃得要命，「我只?是区区一个骑士，听命于圣殿。如果你们真?想回报，也不?必……」 「救了我们的是您，我们也只?认可您。」牛小姐说，「若是圣殿派了别人来，我不?觉得我们之后的命运会比现在更好?。是您给了我们新生的希望。」 牛小姐语气认真?，莱芙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她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自己?身上真?的有某种令人不?由折服的领袖魅力、或是让众生臣服的王霸之气，牛小姐给她戴上的每一顶高帽子?，都意味着有所要求有所期待。 「我心爱的手帕……」羊小姐突然发现了地上的金髮手帕，哭叫起来，却?不?是为了自己?受伤的手腕，「斯坦利这个可恶的傢伙，让我心爱的手帕染了血……」 「住嘴。」牛小姐抬手掰着羊小姐的角将她拉过来，接着又抢走了手帕丢得远远的，对莱芙说，「您给我们看过已经失去了的过去，却?又在下一刻让我们知道，这个过去已经无法抵达。您又许诺给我们将来，您若是真?能做到，吾等?必然有所回报，可您若是再让这个希望落空……我们毕竟也没有别的办法。希望吾等?能对您有利用价值，即便您现在不?需要，也许将来有一天会需要的。我说的不?仅是我自己?，不?仅是我们十二个，还有……」 羊小姐将手帕捡回来，心疼地将上头的灰尘拍去，想起了牛小姐先?前的叮嘱，对莱芙说：「我……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同伴也都是这么想的。还有那些被可恶的大人们欺骗利用的数万个半人半兽们，若是它?们知道了这一切，它?们会作出正确的选择。我们也会……说服它?们忠诚于您，建成只?属于您的『军团』」 「我想，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莱芙挺直了背。在不?安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去摸背上的砍刀，这回摸了个空。 莱芙算是明白了，牛小姐和羊小姐说是献上忠诚，其实是在向她求庇护。面对未知的将来，这些半人半兽有所不?安，它?们觉得她是可信的，但担心她在将它?们带出这片草场之后，便假手给另外的人。就如同莱芙在几天前用一个还没见着影的「将来」换到了这些怪物的配合，牛小姐和羊小姐现在则给她画了一个「有数万个成员的私人军团」的大饼来求得她的庇护。 她之前曾经考虑过若是圣殿不?肯特批一块地的话?，她就得将这些怪物安置在她自己?成为圣殿骑士之后才能得到的封地上，曾经后者是一个备选项，但是她若是答应了，这就成了唯一一个选项。 首先?，她得有一块封地——既然她在这个任务之后会立马起身去路克非冰原，这个条件很快就能满足。 其次，为了能将玩家的「军团」的半人半兽们尽量全部塞到她的封地里?，她必须得从圣殿手中接过处理「玩家」相关事宜的总指挥权柄——她原本就并不?打算逃避与?玩家的交锋，虽然这场交锋註定很不?愉快，但是总好?过将这个任务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再次，这些怪物要在她的封地中生活，而她作为领主必须做好?有一群与?众不?同的居民的准备——封地于圣殿骑士而言作用有二，一是其中居民上缴赋税，作为开销；二是圣殿骑士在失去战力之后——如果在此之前没有在任务中丧命的话?——可以在封地终老。将封地中的居民从人换成了半人半兽而已，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 剩下的就只?是一些细节，莱芙飞快盘算了一遍，道：「如果献上忠诚是汝等?安心的代价，那么我愿意接受。」 她拿出一些绳子?，将斯坦利、艾德文和佩皮斯三人捆了起来。 莱芙看到伊莱娜眼睛红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正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伊莱娜注意到她，气乎乎地走了。 麦妮目送伊莱娜离开，接着神情微妙地看向娜提雅维达：「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您是这样的做派呢。」 「这是怎么了？」莱芙走上前去，看向魔龙，「你刚才不?会，是欺负小女孩子?吧……」 在看到斯坦利的惨样之后，娜提雅维达已经收起了眼泪，闻言，语气里?又带上了哭腔：「骑士小姐，我也是小女孩子?，您要为别的女孩子?凶我吗……」 第474页 麦妮毛骨悚然地从牙间发出一声「嘶」，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莱芙走到娜提雅维达身边：「你刚刚抱着我不?肯放手……」不?然牛小姐和羊小姐不?会受伤。 「这是因为，人家被欺负了，好?怕嘛。」娜提雅维达顺势依偎到莱芙的怀中，轻声说，「而且让它?们受些教训也好?，只?有它?们亲眼见证，为您所救，才能学会心悦诚服。」 「啧。」麦妮挥了挥手，让棚内的两个少年将斯坦利等?三人搬出去，自己?则支着下巴，掏出一枝鹅毛笔来，舔了舔笔尖。 羊小姐搀扶着牛小姐出去。 「不?怕。」莱芙摸摸娜提雅维达的头，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魔龙的三千岁大约只?能相当于人类的十几岁而已，娜提雅维达的真?面目就是一个小少女，胆小、柔弱、无辜，需要保护。就算有点?不?懂事，有点?幼稚，没办法，她慢慢教就好?了。 原本她对于讨一个三千岁的老不?死魔龙做小媳妇还是有些胳应的。若是娜提雅维达真?的无所不?能，那么她们之间的关系将难以找到一个平衡点?，娜提雅维达能帮到她许多?，而娜提雅维达却?并不?需要她，软饭吃多?了，轻则挫伤自尊、关系破裂，重则让她变成一个游手好?闲的人；莱芙急需找到一种「我也能为娜提雅维达做些什么」的信心，她宁可娜提雅维达是一条会哭会闹会撒娇的娇气少女魔龙。 莱芙垫起脚，揉了一把娜提雅维达的头髮。 娜提雅维达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心想骑士小姐之前似乎就是这么摸莉莉的。 「我不?得不?问，你们之间真?的是这样相处的吗？」麦妮道。 「哦，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莱芙脸红了。 娜提雅维达抱住了莱芙的腰，不?让她离开，下巴垫在肩窝上。 「你们之前，不?觉得有点?反常吗？」麦妮道，「我是说在强弱差距上面……」 「你不?是组织编书的人吗。这就是正常的挚……挚友相处的方?式，娜提雅维达就是这么柔弱无辜的……」莱芙心想麦妮与?娜提雅维达认识的时间比她更早，麦妮授意塑造出来的魔龙人设更是佐证了她的猜测。 「是的，没错，我就是这样。」娜提雅维达说。 「我知道的『娜提雅维达』是一回事，」麦妮嘆了一口气，「但是瞎编乱造的『娜提雅维达』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们毕竟是两个物种，种族差距便是天壤之别，这样的相处方?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小莱芙，为了我们共同的生意，我不?得不?提醒你，不?要拿你蝼蚁一般的生命来冒险……」 「可是麦妮，就算娜提雅维达很厉害，这也并不?妨碍她需要我；她很厉害，也不?意味着她活该受到欺负；她不?需要我保护，和我要保护她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莱芙认真?地说。 「欸呀，骑士小姐难道当真?了吗？」娜提雅维达蹭蹭莱芙的侧脸，「是真?的当真?了呢。」 麦妮无法接受地摇摇头：「你们……你们居然……」 「麦妮，你可真?不?懂情趣。」娜提雅维达的手脚肉眼可见地渐渐变长，「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原本就是我同骑士小姐的相处方?式之一，若非我总是能给骑士小姐惊喜。那么喜新厌旧的骑士小姐迟早会对我失去兴趣的。」 身后的娜提雅维达从娇嫩的少女变成了温婉的成年女子?，莱芙注意到嗓音的变化，娜提雅维达的手还在她腰上，她双脚腾空，冲着空气踢了几下，「等?等?，我什么时候喜新厌旧了？」 莱芙被娜提雅维达用两条胳膊夹住，就这样被夹着，实在太奇怪了，在她的想像里?，她反过来把少女魔龙这样夹着抱还差不?多?。 「放我下来——麦妮，还童药的解药在哪里?？」她眼睁睁地看着麦妮长吁短嘆地离开，这才意识到娜提雅维达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娜提雅维达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娜提雅维达回答，四周突然传来悽厉的惨叫声。 草场上又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接着地面震动。 第146章 「这是怎么回事？」莱芙愣了一会儿, 接着开始掰娜提雅维达的手。 娜提雅维达松开了一条胳膊，只用另一条胳膊夹在莱芙的腰上，还是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她。那只不在腰上的手摸到了莱芙脸上, 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呀，干什么？别闹了。」莱芙龇牙咧嘴, 心道柔弱少女版的魔龙的确好亲近多了,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太爱撒娇了。 「嗯，骑士小姐的声音真是越来越动听了, 就想多听一听。」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放下?，俯身?理了理她的头髮。骑士小姐原本就只及她的胸口，变小了之后的骑士小姐，就更小了一些，看?起来真的太好欺负了。 该死的火云雀晶核, 该死的「光芒四射」。那只肥麻雀生前?的技能?就很弔诡，在死后留下?的技能?特殊效果也诡异无比。金红色的光环只有在挥动砍刀的时候才会出现，但是对于声音的改变却是只要莱芙一张嘴就能?体现的, 被?描述为?「持久性增强持武器者声音磁性10%，可随等级提高而强化，最高提升至50%」。也就是说除了在装备上晶核时产生的改变之外, 她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 声音还会逐渐改变, 这种逐渐的改变莱芙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她隐约觉得这种改变能?产生某种有利的影响。 第475页 但是联想到娜提雅维达刚才说的话，莱芙还是决心趁早将这颗晶核抠出来卖掉为?好，或者送给某个需要这颗晶核的骑士也成。若是继续带着这颗晶核, 免不了尴尬。可是这粒晶核偏偏就是卡死在了刀柄上的晶核位，死活都挖不出来。 「这颗晶核我建议您继续留着, 带有万中?无一的成长性特殊效果，而且这种效果本身?就很不错。」娜提雅维达跟在莱芙身?后，似乎看?出了她所想似的，「可不要小看?了声音，当初那只火云雀蛊惑人心，不止是依赖着它那根光辉灿烂的羽毛，也是靠着它能?说会道的嘴。」 「晶核和本体的能?力，差距未免也太大?了。」莱芙道，「那生生不息、绞杀不尽的雀影，到了我身?上就是除了好看?之外没?什么用的光环——哦，说起好看?还不及兰斯的光影特效，他的还会闪烁变色来着。至于声音，那就更……」 「最重?要是您现在的声音我很喜欢，只要骑士小姐叫出声来，我会很兴奋的。」娜提雅维达说，「这是最重?要的作用。」 「……」莱芙道，「什么意思？」 「哦，除了最重?要的作用之外，还有一种次要的效果。这种次要的效果，我的声音也天然?带有。」娜提雅维达说，「等一会儿，我可以向您演示，将这种效果发挥到登峰造极之后，能?发挥怎样的效力。」 「只不过是声音而已，华而不实的所谓磁性，还能?有什么实际的作用？」莱芙疑惑。 「您等会儿会很吃惊的。」娜提雅维达说。 莱芙看?到了惨叫声的来源，抿住嘴不再说话，伸出手，从系统背包中?唤出了砍刀握在手中?。 孩子们围拢成了一个圈，见莱芙过来，一侧散开了一个口子，将她放进去。 圈内的是牛小姐和羊小姐，她们都蜷缩着身?子颤抖着，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若不是有几个孩子压着她们的胳膊，她们恐怕已经痛得将手指插入腹部了。 「我已经将其余的半人半兽都捆了起来，免得它们自我残害。」麦妮快步走来，将一束绳子丢给了压着牛小姐和羊小姐的几个孩子，这才转向莱芙道，「他们给的药有问题。」 「我看?出来了，普通人吃了晶核之后就会那样痛苦吗？」莱芙皱起眉头。 「是的，食用晶核之后就会这样痛苦。若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吞下?晶核，身?体也会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而将晶核呕出，就像是鼻腔进入异物之后控制不住咳嗽喷嚏一样。所以晶核只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吞下?去，凭着意志力忍耐，若是忍不住的人，也会将晶核呕出。从吃了晶核之后开始，这种痛苦会一直持续下?去，除非将晶核吐出来，而等到晶核吞噬血肉，成了兽核之后，再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麦妮摊了摊手，「这就是这种半人半兽的怪物在此前?从未大?批出现过的原因所在。想要从晶核中?获得力量，就必须得承受恶果，这是神对投机取巧者的惩罚，它们从吃下?晶核起，就成了被?诅咒的存在。」 「你们先去看?好别的怪物。」娜提雅维达对孩子们说，「若是它们挣扎得太厉害，就将它们打昏，如果有必要的话，嘴里也塞上些东西，免得它们咬伤自己?……」 娜提雅维达身?体变大?了，一开始这些孩子们还没?认出来。同伊莱娜一样，这些孩子们也都对于莱芙·白的「挚友」没?什么好感，都以为?她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但毕竟娜提雅维达现在看?起来年长了几岁，孩子们下?意识地听从了她的安排。 莱芙想到了利安德尔先生，他吃下?十几颗晶核，变得那样难缠，是因为?他承受了更多的痛苦，想要得到多少能?力，就要付出多少代?价，这很公平。但是这些怪物不同，它们是被?迫的，「餵它们吃下?晶核的人，应该是用了什么法子来阻止它们身?体的反应，它们吃下?晶核的时候的应该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所以也无法知道吃下?晶核需要付出的代?价……麦妮，你不是有些止痛药剂可以暂时起作用吗？」 「哦，小莱芙。」麦妮说，「我提供的止痛药剂可是很昂贵的，不能?白白浪费。」 「它们现在太痛苦了。」莱芙蹲下?身?子，查看?牛小姐的情况。牛小姐一直十分强壮可靠，但是她此刻居然?同羊小姐一样，五官扭曲着，根本无法自控，「这样吧，你把药给它们，我去找那个叫佩皮斯的……」 「小莱芙啊，我说，你要逮的人也已经逮到了，它们无法再提供给你更多的信息。」麦妮冷静地说，「还有，你可知道那种特效的止痛药剂若是拿到市面上买，能?买上多少价钱吗？若是卖给那些身?患恶疾的老爷夫人们，每一剂赚的钱就能?买上一群牛羊……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它们每一个一年都得用上这么两剂……」 「麦妮，你一直都以为?，」莱芙道，「我是在骗它们？」 「难道不是吗？」麦妮掩饰不住神色中?的讶异，「单纯从投入和获益来看?，小莱芙真要做到你许诺的，那可完全是一桩不折不扣的赔本买卖。」 莱芙正要说什么，牛小姐勐然?挣脱了绳子，抓住了她的手臂，眼?睛因为?痛苦和愤怒而通红着，腹中?的疼痛已经让她生不如死，但是相较而言，还是麦妮的话更让她痛苦：「莱芙·白，你要……欺骗我们吗……你之所以许下?诺言，只是为?了骗我们配合而已……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将我们当成弃子……」 第476页 「把止痛药剂拿出来。」莱芙暗嘆了一口气，心道就连麦妮都认为?她只是在敷衍这些怪物，可想而知这些怪物和她之间建立的信任有多薄弱了。 「我是一个买卖人。」麦妮捂紧了布袋，「可从来不会滥好心。」 「不是让你白给。」莱芙道。 麦妮想起了莱芙先前?穷酸的打扮，皱起眉：「很贵的。」 「拜託，」莱芙站起身?来，无需费力就甩脱了牛小姐的手臂，凑到麦妮面前?，掏出了一个宝石，腰间的魔龙蛋动了动，她只得抠抠索索地把宝石塞回去，换了一个金戈沙币硬塞到麦妮手里，压低了声音说，「这是定金。我可是让魔龙生了一个蛋的人，我这样的本事，你好好想想，我怎么会买不起你一点药——把药钱记在我的帐上，我之后会付全……不，我回头看?能?不能?找圣殿报销，」声音渐小，「额，毕竟这是为?了世界安定的合理开销。」 娜提雅维达低头，轻轻笑了起来。 牛小姐吃力抓住了莱芙的裤脚：「你要骗我们吗？要骗我们吗……我们在大?人们手下?，即便是受骗，至少我们有利用价值，他们会让我们无痛苦地活着……但是我们对你却没?有利用价值，你随时都可以抛弃我们……你是不是还要用同样的方式来欺骗那些与我们处境相同的可怜虫……被?『大?人们』欺骗利用，和被?骑士以拯救为?名?而牺牲，哪一种更加可悲……您若是骗我们，当初还不如杀了我们……」 「我不会让你们陷入可悲的境地。我没?骗你们。即便所有人都觉得我没?有必要这样做，可我知道我应该这样做。我许过的承诺不会改变。你睁开眼?睛，看?着我怎样行?动。」莱芙俯身?，握住了牛小姐的手，凝视着后者的眼?睛，「相信我，相信我。」 麦妮递上来一个小壶，莱芙接过。壶中?流出浑浊焦黑的巫药，滴入牛小姐口中?。 牛小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莱芙的手掌中?，她死盯着莱芙，目眦迸裂，眼?中?流下?血泪，渐渐平静下?来。 第147章 斯坦利、艾德文和佩皮斯被关在库房里。库房中?原本放满了木柴、面粉、草籽等物,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存货。在三者之中?，受伤最轻的佩皮斯已经醒了过来，睁开了独眼?, 听着?外头的动静，嗤笑一声。 「佩皮斯大人……圣药……药在佩皮斯大人手里……」一只羊怪喽啰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 它的身?体被绳子捆住了, 于是只得像一条蠕虫一样耸动着?腰胯，一点一点向库房的方向挪去。 被剧烈的腹痛折磨的喽啰怪物们, 恨不得将疼痛的来源连着?自己的肚肠一起抠挖出来，听了那只羊怪喽啰的喊声，升起了最后的希望，都望向了库房的方向。跟随牛小姐背叛「大人们」，它们没有追问原因, 只是顺从，但?是眼?前的痛苦太剧烈了，无论背叛的原因是什么, 它们都已有悔意。 「佩皮斯大人……佩皮斯大人……救救我们……」怪物们痛苦地哀求着?。 佩皮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吐出了口?中?的血块。他?动了动脖子，看着?自己的两个?同僚。斯坦利鼻青脸肿, 脸庞像一只被腌渍的洋葱；而艾德文则好太多了, 除了鼻樑微青, 鼻孔下两道干涸的鼻血之外，就没有什么看得出来的伤口?。 「咳。」听着?外头怪物们的惨叫声，佩皮斯的独眼?微微闪光。他?试图挣了一下，但?是捆着?他?的绳子相当?粗大结实。 「佩……佩皮斯大人……」一只马怪率先爬到了仓库门口?, 探进?一个?头来，「圣……圣药……」 它身?上的绳子已经在途中?被磨损了一部?分, 佩皮斯知道这些怪物的潜力，疼痛发作起来的时候，要挣断这些绳子不在话下。 「我给你们的就是圣药，可是你们太天?真了，圣药必须得配合特定的药水一起服用才能起效，否则反而会让痛苦提前。你们不会以为，当?初用来送服圣药的液体，只是普通的水吧？天?才的利奥波特指挥官大人，又怎么会料不到你们倒戈的可能。好好享受痛苦，这就是背叛的代价。」佩皮斯说?，「你先过来，将我……不，你先告诉我，你们为何要背叛？」 「是……有三个?新人……杀了马先生……还有许多……然后……哈哈……哈……」马怪喽啰断断续续地说?，它绳上的绳子已经挣断了，虚脱地蜷缩起来，手指抠挖着?腹部?。痛苦到了极致，反而产生一种钻心的痒意，在它的腹部?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一边啃咬着?，一边在伤口?上沾上酸液，「哈哈……哈哈哈……」 「你是说?那三个?新人杀了马先生，然后威胁牛小姐和羊小姐配合。至于那些没露面的牲口?，看来也都被他?们……」佩皮斯又咳嗽了几声，咽下嘴里的血沫。眼?前的马怪喽啰还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从人变来的，佩皮斯也没有料到莱芙等人已经知道真相。他?看着?马怪喽啰指甲上带出的血肉，觉得相当?快意，背叛者越是痛苦，他?越是满意，甚至有意延长这种折磨，但?是佩皮斯又怕它再挖几下就要肠穿肚烂命丧于此，也就没有办法对他?施以援手，这才道，「慢着?，你先过来。将我的绳子解开，救我出去，我让你将功折罪……咳，将药水给你。」 第477页 「哈，药水……药水……」马怪喽啰这才爬起来，伸出血淋淋的手指，撕扯着?佩皮斯身?上的绳子。 伊莱娜正漫无边际地踱着?步子，突然注意到仓库门口?七零八落倒下的怪物，这些怪物被捆绑着?，头朝着?仓库的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伊莱娜扶起了一个?牛怪喽啰，后者龇牙咧嘴，神?情疯狂，口?中?只叫唤着?「圣药」，她?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跑进?仓库，见一只马怪喽啰正要放佩皮斯出来，「嘿，你要做什么？就在刚才，你们明明都是站在莱芙·白的一边的……」 马怪喽啰只差一点就要将佩皮斯身?上的绳子扯断了，一个?小姑娘突然扑上了它的背试图要将它拉开。因被打断而恼怒非常，马怪喽啰抓住了伊莱娜的一截胳膊，将她?整个?身?体举起，往一侧摔去。 伊莱娜的脑袋磕到柱子，晕倒了。 佩皮斯的目光从伊莱娜身?上移开，勾起嘴角，又重?重?咳嗽了几声。马怪喽啰继续在他?身?上撕扯，它精神?慌乱，动作也没规律得很，佩皮斯被这一折腾，又吐了一口?血，恼怒地吼道：「不要到处施力，弄断一处就够了，你这牲口?……咳……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扯烂了——就在你现在抓着?的位置，用力扯断。」 话音未落，又过来了几个?半大孩子。他?们惊叫几声，扑上来将马怪喽啰从佩皮斯身?上扯开。 「别放弃，我能解除你们的痛苦，咳咳……只要听命于我，将这些孩子都逮起来。」佩皮斯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狼狈，反而泰然自若得很，「我看他?们是驯不服了，索性全部?除了也好。」 「伊莱娜，伊莱娜你怎么了？喂，别装死……」伊恩用脚尖踢了踢伊莱娜的小腿，见后者悠悠转醒，知道她?没有大碍。 听了佩皮斯的话，伊恩又是愤怒又觉得可笑：「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他?扫了一眼?库房的地面，俯身?挖出一块用于固定火炉的脑袋大小的石头，举起来就要往佩皮斯脑袋上砸去，「你还想要除了我们？你知不知道莱芙·白就在这里，还敢说?大话！你的罪行本就应当?处死，索性我……」 「慢着?。」一个?少年拉住了伊恩，「他?手里有药，要是弄死了他?，这些……这些怪物还会像现在这样痛苦的。」 「它们痛苦难受，关我什么事？」伊恩嘟哝着?，还是将石头丢回了地上，想了想，拿出一块布条，在鞋底蹭了蹭，沾满了污泥，朝着?佩皮斯的嘴塞去，结果又被拉住了，「我说?，我只是想塞住他?的嘴而已，这都不成?吗？」 抓住他?的人不为所动，手指反而更加用力了。伊恩吃痛，往抓住他?的那只手看去，却见那只手上布满了短而密的黄毛，沿着?手臂再继续往上，是一颗硕大的牛头，双眼?赤红，口?中?流着?涎水。 虽然莱芙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些怪物的来歷，但?是伊恩隐约能猜到它们是被恶人利用。它们绑架他?们并不是出自本心，甚至它们自己也受到那三个?恶人的伤害。如果违背命令就会遭到剧烈的痛苦，伊恩甚至有些可怜这些怪物了，他?刚才之所以想要砸佩皮斯，正是为了要替他?们和这些怪物出气。 伊恩记得在前一日这只牛怪喽啰还示好一般地给了他?一块青草糕，虽然他?对青草糕没什么兴趣，但?也知道这牛头怪对他?并无恶意。但?是它此刻已经完全不清醒了，牛眼?中?闪动着?杀意。 在牛怪身?后，另外的怪物喽啰或站或跪或爬，挣断的粗绳落了一地，绝望地叫着?：「圣药……圣药……」向着?孩子们扑去。 「咳咳……哈哈哈……」佩皮斯嚣张地笑着?，一双独眼?里闪烁着?狠辣的光，「别忘记我之前的命令，除掉他?们……」 此时，一把黑色的砍刀破空飞来，刀刃离佩皮斯脖颈的距离不足一枚铁戈沙币的厚度，刀尖扎在佩皮斯身?后的的柱子上，没入半个?手掌的深度。刀柄晃动着?，冰凉的刀面拍打在佩皮斯的脸颊上，第一下拍出一条细细的血线，接着?几下稍缓，继续拍落，他?的笑容终于褪去。 被疼痛逼到疯狂的怪物们，也因为这柄巨大的飞刀而暂时停止了手头的动作，但?是很快便继续照着?佩皮斯的命令行动起来。 解除疼痛的希望成?了一根救命稻草，由此将怪物的战力扩大到了往日的数倍。 伊恩眼?睁睁地看着?牛怪粗壮多毛的拳头向他?的脑袋砸过来，惊讶之下甚至忘记了动作，但?是这只拳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因为莱芙·白在这里。 莱芙飞奔而来，在仓库中?穿梭着?，或是手刀或是肘击，落在怪物们的后颈。 对「圣药」的沙哑唿唤声逐渐消失，怪物们还没来得及伤到这些孩子，就倒了一片。在倒地之后，无意识地蜷缩起身?子，继续抠挖着?腹部?。 伊恩还没有回过神?来，面前就被丢了一捆麻绳和许多索链。 莱芙环顾一圈，见孩子们都全须全尾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先将它们捆起来，先用绳子，再加铁索，我不信它们连铁索也能挣断。」说?着?又将麦妮给她?的药给了一个?少女?，说?，「这是缓解它们疼痛的，餵它们吃了就行」，接着?又叮嘱道，「每个?只需要一滴，省着?点用。」 第478页 还好她?来得不晚，但?是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莱芙的目光转向佩皮斯，说?起来她?还没有仔细看过这个?人。他?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枯瘦而干瘪，皮肤是诡异的青白色，像是浑身?覆盖了一层豆子发酵后的白膜，又像是在水中?泡发了的皮肤又重?新贴回了身?上，透露着?一股垂垂暮年的死气。佩皮斯的黑袍看起和麦妮之前穿的袍子的形制很像，他?给莱芙一种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感觉她?曾在去做小人国的任务的时候在娜提雅维达身?上体会过，接着?又在麦妮身?上体会过。 佩皮斯的独眼?跟着?她?转，这让莱芙浑身?发毛、心头透凉，比起见到麦妮时更甚。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邪巫。既非被圣殿招安的，也不像麦妮那样分属巫族的另一派系，更非那些未经圣殿教?化之地亦正亦邪的巫术使用者。他?就是一个?邪巫，是在圣殿的清剿下的漏网之鱼。 莱芙几步跨到佩皮斯面前，一用力将砍刀拔了出来，被龙革鞘裹着?的看似迟钝实则锋利的刀尖直指佩皮斯的喉结：「药在哪里？」 佩皮斯并没有回答莱芙的提问，他?的目光在那些被用绳子和铁索捆起来的牲口?怪物身?上掠过，在莱芙彻底丧失耐心之前，突然道：「你已经知道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莱芙懂了佩皮斯的意思，她?反问道：「你是邪巫？」 伊恩将最后一个?怪物捆了起来，听到「邪巫」一词后愣了愣。 「在圣殿的其余辖地，对于邪巫的管制是很严苛的。」伊莱娜压低声音，「不过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莱芙·白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伊恩帮着?餵药的少女?掰开一个?喽啰怪物的嘴，在餵好药之后便撒开手，靠坐到伊莱娜身?边，看了那个?刚才要攻击它的牛怪喽啰一眼?，目光又落在伊莱娜身?上，「不过绝顶聪明、博览群书的第一继承人您，难道也不知道吗？」 「我……确实不知道。」伊莱娜嫌弃了看了一眼?伊恩，往一旁挪去。他?俩每隔几天?总要掐上一次，结局算是胜负参半。揉了揉脑袋上肿痛的部?位，伊莱娜龇牙咧嘴，心道此时再掐一场定要落下下风，倒也不再出言挑衅伊恩了，「不过我知道莱芙·白，应该在瞒着?我们什么。」 佩皮斯不答，算是默认了邪巫的身?份，又问道：「你是圣殿派来的？」 莱芙料定了再说?下去，佩皮斯的回覆还是牛头不对马嘴。分明是她?要审他?，他?偏偏在试探。莱芙索性将刀扎在佩皮斯身?旁的地上，伸手向他?身?上摸去。所幸他?并不像麦妮一样带着?一个?什么都能掏出来的布袋。莱芙冷着?脸，像在死蚌里挖珍珠似的，将佩皮斯从头到脚翻了两三遍，便将他?带的所有药物都翻了出来，问题是她?翻出来的东西太多了。 佩皮斯身?上带了许多药，在将这些药从他?身?上摘下之后，这个?原本就干瘪枯瘦的男子，一下子又瘦了三分之一。 「是哪一瓶？」莱芙问。 「你这姑娘可真不矜持。」佩皮斯的眼?皮抽动了一下，」你是圣殿派来的。是守序的邪巫？不像。是神?官？也不像。骑士……女?骑士可难得一见，难不成?你就是最近一年来声名鹊起的那一位……」 莱芙是被邪巫的故事吓着?长大的，此时却听一个?邪巫却说?她?名声大，此刻的感触微妙，难以言表。她?的名声居然大到连一个?成?日忙着?为非作歹的邪巫都知道了？莱芙脑中?甚至浮现出邪巫一手搅着?小孩汤，一手捧着?名为《莱芙·白罗曼史》的小册子细看的画面，几乎难以直视佩皮斯。 「你是那个?叫做『内脏』的？」佩皮斯笃定地说?。 「噗。」娜提雅维达出现在仓库门口?，听到佩皮斯的话，掩唇轻笑，「骑士小姐的名字，果真很独特呢，小内脏。」 佩皮斯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后者已经恢復成?了柔弱少女?的模样，不怎么能让他?在意。 「我叫莱芙·白。」莱芙出言纠正，心道佩皮斯应当?没看过她?的罗曼史，应该是从别的途径听说?她?的，不然肯定不至于记错她?的名字。她?拔出刀来，刀尖指了指地上的药瓶，接着?指向佩皮斯的鼻子，「别想转移话题，是哪一瓶？」 「你已经知道了？」佩皮斯只在刀尖刺过来的时候眯了眯眼?，接着?便不在意了似的，看向莱芙身?后的那些孩子们，「但?是他?们并不知道。」 他?又看着?倒在莱芙脚下的一个?怪物，「是因为你知道了，所以才想让它们活着?。你若是不知道，还会想让它们活着?吗？」 她?和佩皮斯的对话又回到了开头，莱芙心思飞转。若是让佩皮斯继续说?下去，他?恐怕会将这些怪物的真实身?份在这些孩子面前抖落出来。这人又和玩家?有关，他?说?话天?马行空，完全无法把控，她?若是继续问下去，最怕和玩家?相关的事他?也会说?出来，那就糟糕了。 「我要同他?单独谈。」莱芙道，「你们先出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一会儿离开。」 孩子们虽有疑问，但?是见莱芙语气严肃，便听话地陆续从仓库中?走出去。 第479页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跟着?人流往外走，出了仓库的门之后，又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可怜地扒着?门框，「我可以听吗？」 莱芙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佩皮斯也许会招出玩家?相关的事来。对于她?在另一个?世界的事，她?既觉得有必要有与娜提雅维达坦白，但?又觉得这样做又害无益，而且操之过急。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拖长了调子，撒娇道，「您让我走吗？」 莱芙既没有说?「进?来」，却也没有赶娜提雅维达离开。 娜提雅维达便继续站在门口?。 「哦，莱芙·白，我记得确实是这个?名字，被圣殿寄予厚望的骑士。」佩皮斯点了点头，刀尖差点就要戳伤他?仅剩的一只眼?睛，他?看起来却并不畏惧，「你知道了它们曾经是人，所以想要救它们。所以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那样紧张，这是因为你在害怕，你害怕若是你来得晚了一步，让它们被我控制着?伤了甚至杀了这些贵族子女?，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它们就不得不死了。」 佩皮斯凝视着?莱芙，「你依旧将它们当?成?人，想给它们活着?的机会，但?是别人未必这样想。若是它们显露出危险的迹象，那些人就会像拍死恼人的蚊虫一样，将它们全部?除掉。它们服下了晶核，已经成?了被诅咒的生灵，有一万个?要死的理由，可是你偏偏要给它们找出一线生机……」 「我没猜错，你刚才就是故意的，你知道逃脱不了，就想要制造混乱，让这些半人半兽杀人。它们的手上沾了血，便不会被人类接受。」莱芙道，「但?它们不是被诅咒的生灵，它们只是恶意的无辜受害者。它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它们所选择的——告诉我是哪瓶药？」 「如此义正辞言地声讨『恶』，那么你定以为自己是『善』了，小骑士。你之所以不想让那些孩子知道，也只是不想让他?们面对世间的残忍吧。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佩皮斯语带讥讽，咳嗽了几声，将咳出来的血液吞咽下去，脸色又白了几分，「执行圣殿意志的人总是自诩为善，自以为能区分善恶，能决定什么该活，而什么该死。」 「是哪瓶？」莱芙收刀，扯住佩皮斯的领子，将他?拎到自己的面前。她?的砍刀太锋利，一刀下去佩皮斯就没命了，这种时候还是拳脚更加适用。 「我知道我已经输了，註定要死。但?是我不会背叛指挥官大人，更不会将药给你。即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如愿的。」佩皮斯的脸上泛起青色，嘴角渗出血丝，「我的确是被圣殿称为『邪巫』的人……咳……我的祖上，我的父母都是邪巫。邪巫生来就是圣殿所谓的恶，除非甘为其鹰犬，否则便不配活着?。在清剿之中?，我的族人被焚烧……咳……圣殿夺去我一只眼?睛的时候，我尚且年幼，那时候可没有人问我有没有得选……只因我邪巫一族生来便受到诅咒，註定该死……」 「你不会是想说?，你当?时本想改邪归正的，但?是圣殿没有给你这个?机会，所以你要报復吧。」莱芙只是将佩皮斯提在手里，拳头还没有落下去，他?身?上除了胸口?被牛小姐踩过一脚之外并别的伤口?，但?是他?已经半死不活了，「我姑且问你一句，你若是有得选，会选什么？」 在临死之迹，看到这个?代表圣殿的骑士道貌岸然的模样，一些过往的记忆袭来，他?心思难平，不吐不快。 「我怎样选？哈哈……我选的路就是邪巫的路，使用黑巫术，制造圣殿所不允许的黑巫药，让那些受到圣殿庇护的『无辜者』也吃吃苦头……这不是很有趣吗？」佩皮斯道，「唯有利奥波特指挥官才能理解我的价值，他?赞许我的才能，认同我的创造……所以我绝对不会背叛他?……」 「听明白了，你的确是一个?该死的坏胚。若是真不想背叛，那你应该少说?几句才是。」莱芙撇了撇嘴，「你的上司叫利奥波特是吧？你称他?为指挥官。若是他?命丧我手，我会告诉他?『多亏了佩皮斯的情报』。」 「你……」佩皮斯听了莱芙的话，噎了一会儿，突然吐出一口?血。 「要么痛快地给药，」莱芙说?，「要么继续抖落情报也成?。我手头的止痛药剂虽然不如你的，但?也可以支撑一会儿……我有耐心得很……」 「真是牙尖嘴利。即便我命丧于此，你也无需得意，终有一天?，旧的秩序会被推翻，新的秩序会被建立……此时的『恶』将被命名为『善』，此时的『善』被解读为『恶』，邪巫会活在阳光下，圣者才该受焚烧……咳……善恶、真假、美丑将会被重?新定义……」佩皮斯的瞳孔开始涣散，「到了那一日……咳……你是腐败的鹰犬，我才是……才是殉教?的圣徒……」 莱芙拈起粘在佩皮斯嘴角的血的，用指尖碾了碾，其中?有破碎的肉块。她?掰开佩皮斯的嘴，发现舌头中?央破出一个?孔洞，洞中?塞有一个?丸状的东西，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被咬开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你服了毒药？」莱芙道。 「只有死人……才能对指挥官大人忠诚……」佩皮斯勾起唇，「斯坦利和艾德文并不知道药方……咳……只要我死了……你终究……还是问不出来……知道一个?名字……又有……又有什么用……」 第480页 「担心泄露秘密，就用死将自己的嘴堵上吗？」莱芙将佩皮斯放下，擦了擦手，「你的忠诚值得佩服，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麦德拉，给他?把命续上。」 第148章 在偷吃魔龙蛋未遂之后, 麦德拉颇为心虚，生怕被娜提雅维达看穿了心思，因此不敢露面?。她偷偷跟着莱芙进了柜子, 来到这?儿之后，怕被发现, 甚至可怜巴巴地啃了几天?草, 莱芙没有注意到她。她便去偷吃面?包，胆子稍大之后, 又开始偷吃麦妮拿出来的东西，可是莱芙依旧当她不存在一样?。 终于被点了名，麦德拉兴沖沖地提着裙子踩着草叶向?莱芙奔去，跑到半路上?突然鼻子一酸，沿着莱芙的腿爬上?去, 一路爬上?肩头，抱着莱芙的耳朵，哭出声来：「莱芙……呜呜呜……我还以为你有了龙蛋就不要我了……呜呜呜……」 门口的娜提雅维达盯着莱芙的耳朵。 「我不放手……呜呜呜……」麦德拉看了魔龙一眼, 缩在莱芙的衣领里?大哭，「烧死我也不放手……」 「好了，好了。」莱芙知道?这?小人惯爱装腔作?势的, 即便在吃的喝的上?稍有些不顺意也要哭啼吵闹一番, 有时候动静比这?时候还要大, 不过这?回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听起来倒像是真伤心了。莱芙念及这?几日她杂念缠身，确实没怎么照管麦德拉，不由?有些过意不去，抬手轻轻拢了拢耳旁的小人, 「乖一点。」 麦德拉贴着她的耳朵又厉声嚎啕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在将莱芙嚎聋之前停了下来。 佩皮斯等待着死亡来临。在咬破毒囊之后, 他便计算着时间，算起来已经快要到他断气的时候了。 眼前的棕发黑眸小姑娘自说?自话，时不时摸摸耳边，过了一会?儿之后，佩皮斯脸上?的死气突然褪去，嘴唇也有了血色。 「你……」佩皮斯惊异地皱紧了眉头，舌头上?的破孔使他的吐词带有一种奇怪的含混感?，「怎么能……」 「莱芙，我只能维持半刻钟，「麦德拉打了一个哭嗝，「你有什么要问的，得抓紧时间了。」 透过佩皮斯的反应，莱芙确定了他看不到麦德拉，不由?得奇怪起来，在麦妮和?雪丽大祭司之后，她原本推测巫师一类的人是可以看到麦德拉的。 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想这?些了。 她要问佩皮斯的，一是止痛药剂的配方，二?是和?「玩家」相关的事。较为紧要的自然是前者，但是莱芙深知若是再问药，佩皮斯只不过是继续扯皮而已。若是没有半刻钟的限制，多耗一会?儿倒也无妨，但既然时间有限，先问后一件事，也许反而能让佩皮斯松口。 莱芙取出了那条黄底红字的腕带，举到佩皮斯面?前。 「你……你居然……」佩皮斯暂时不会?死，但是依旧十分虚弱，一副怏怏的模样?，但是在看到这?条腕带之后，却?突然亢奋起来，「难道?你也是……是指挥官大人的同盟……你也能，也能理解我吗……」 「你也有这?种腕带吧。」莱芙眉心紧锁，她在拿出腕带之后故意没有发问，就是为了看佩皮斯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是他的反应实在出乎她的预料，「这?条腕带在我手里?，你应该以为我是从你的同伴那儿拿来的才对，为什么居然异想天?开地认为我是你们的同伙？」 「我的……腕带……咳咳……就在那个绿色的药罐里?头……」佩皮斯似乎只听了莱芙的前一句话。 莱芙闻言，取刀击碎了那个药罐，用刀尖从破碎的陶块里?勾起一根黑色的带子。 麦德拉吸吸鼻子，说?：「看起来没毒。」 莱芙这?才将那根黑色的带子拿在手中，展开来一看，上?有红色的「玩家」一词。无论是尺寸形状还是上?面?单词的笔法走势，这?条腕带确实都和?黄底红字的那根如出一辙，唯一的差别就是颜色。 「是我煳涂了……」佩皮斯说?，「……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条腕带……你认得上?面?的花纹是什么东西吗……」 「花纹？」莱芙在佩皮斯面?前蹲下，指着腕带上?的单词，她几乎要脱口念出来了，但是念及娜提雅维达还在身后，还是住了嘴，「你说?这?只是花纹。我倒想要问你，你知道?这?个该怎样?念吗？还有，腕带的颜色不同，是什么意思？」 「指挥官大人吩咐过，若是有认得上?面?的花纹的人……就要将那人带回去。」佩皮斯晃了晃脑袋，说?话颠三倒四起来，「这?对于组织而言，是最重要的功劳……你认得吗……你不认得吗……也是，你不可能认得的，你若是认得便……不可能这?样?对我……那些孩子转变之前，也都要看过腕带上?的花纹……若是他们认得，就要……就要直接让指挥官处置……」 莱芙看着那两条腕带，心中百转千回。 佩皮斯不是玩家，甚至在他将那单词形容成「花纹」之前，她就猜到了。同类人之间天?然会?有所感?应的，过去的一切都会?在人身上?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体现在言行举止的细微之处，若非刻意隐藏，三两句话的功夫她就能判断出来。她同样?没有感?觉到佩皮斯和?艾德文身上?有任何像玩家的地方，不过谨慎起见，还得在这?两人醒来之后再确认一番。 第481页 在玩家构建的组织里?，佩皮斯等三人只不过是基层的干部而已。这?三人的上?峰，那个被称为「指挥官」的傢伙正在寻找其他玩家，莱芙甚至隐约觉得「指挥官」这?个职位之上?，还有更高的层级。这?个组织是一个庞然大物，并非是她一开始想像的那个不成气候的小团体。 不过「玩家的组织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团体」这?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念头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她的脑子的？莱芙唿出一口气，想到了兰斯在将那条腕带给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顿时觉得疑点重重…… -- 孩子们被莱芙用「收拾东西」的藉口送出仓库外?，实际上?他们都是空身一人来到草场上?，并没有什么行李好收拾的，不过既然是莱芙·白说?的，那自然不用质疑。 火炉虽依旧燃着，伊莱娜却?突然觉得有些冷，她将自己剩下的一半衣服也穿上?，然后走到了仓库附近，准备和?莱芙偶遇——不，是在莱芙需要的时候搭把手。 伊莱娜觉得自己可比只会?哭哭啼啼的娜提雅维达强多了。莱芙是她崇拜的人，她不能让莱芙继续被娜提雅维达这?个虚有其表的大人蒙蔽。 到了仓库附近，伊莱娜发现娜提雅维达居然并没有离开，还是在门口，姿势和?伊莱娜离开的时候一样?。 莱芙让他们离开，一定是因为有机密的事要审问里?面?的人，可没说?娜提雅维达是例外?。就算是挚友，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添乱。 娜提雅维达的小手扒着门框上?。莱芙不让她进去，她就没有进去；莱芙没让她离开，她便也没有离开。乖乖地留在门口，但门内进行了什么对话她也听得情?清楚楚。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缓缓回过头来一看，果然是伊莱娜。 「你，」伊莱娜鼓着脸，学着雪丽大祭司在抓住她调皮捣蛋的时候说?话的口气，指着娜提雅维达，老气横秋地斥责，「不听话的大人，你偷听。不懂事，你不乖。」 -- 仓库内。 麦德拉拿出一块偷藏的小蛋糕吃着，含含煳煳地提醒：「莱芙，半刻钟快到了。」 佩皮斯已然气若游丝，大睁着眼睛，抽搐般地喘着气，出气多进气少：「利奥波特指挥官……你能……认可我吗……你能……」 莱芙回过神来，沖佩皮斯道?：「我只问最后一遍，给我药。」 「不可能的……」佩皮斯喷出了一口腥臭的血液，「哈哈……哈哈……」 「都说?了是最后一遍，」莱芙摸了摸布兜里?的蛋，努力做着心理建设，对自己说?了几遍「为了和?平，应当不算吃软饭吧」，稍微摆脱了一下愧疚感?，下定了决心，沖身后道?，「娜提雅维达。」 娜提雅维达站直身子，乜了伊莱娜一眼，轻哼一声。 「你好幼稚，明明是个大人。」伊莱娜觉得娜提雅维达仿佛是一个抢赢了玩具的小孩，正沖她炫耀，气唿唿地说?，「就算莱芙叫你进去，你又帮不了她。」 佩皮斯被莱芙折腾了一通，惊讶于后者居然连致命巫药的效果都能中断，此刻死亡终于近在眼前，又听莱芙叫了一个人进来，他想看看那人能有怎样?起死回生的神通，没成想居然只是一个除了俊俏之外?便没什么奇特之处的小姑娘。 金色双眸的少女朝他走进一步，佩皮斯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竟有一丝畏惧。只要是人便会?畏惧，为了摆脱畏惧，就会?做出不想做的事，透露不想透露的秘密，佩皮斯并不相信自己能在酷刑和?威胁之下不感?到恐惧，所以他干脆选择了死。而将死之人是不该畏惧除了死亡之外?的东西，佩皮斯想到此处，稍感?松弛。 莱芙往一侧退去，她一直挺好奇之前娜提雅维达之前是如何撬开牛小姐和?羊小姐的嘴的，在审问中用了什么话术，或许她可以学着点。 死亡将至，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流转，佩皮斯平静得不得了。 娜提雅维达走到他面?前站定，俯身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她没有询问，只是柔声下令：「指出来是哪一瓶药。」 听她这?样?说?，佩皮斯愈发轻松。然而他不由?自主地起身，手指按在一个黑色的罐子上?。 「用法。」娜提雅维达说?。 「每份一滴，清水兑开，送服圣药。」佩皮斯说?。 娜提雅维达递给他一片白布和?一枝饱蘸墨汁的鹅毛笔：「写下药方。」 佩皮斯接过，短暂的挥毫之后，垂下了头，再不动弹。 娜提雅维达接过药方，吹了几口气。 伊莱娜愕然看着娜提雅维达：「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莱芙·白的这?个挚友，似乎并不是一个花架子。 「哦，这?很简单的。」娜提雅维达将药方收了起来，「我问他要，他就给我了。」 「这?算是什么答案。」伊莱娜嘟囔。 莱芙看了一眼佩皮斯，将那个黑色的药罐捡起来，递给了伊莱娜，问：「能帮我把这?个给麦妮吗？顺便告知她用法。」 「当然可以。」伊莱娜小心翼翼地从莱芙手中接过药罐，看着后者的脸退出了仓库，这?才兴沖沖地跑远了。 「看来伊莱娜真的很喜欢骑士小姐呢，能为您做一些事情?便这?样?高兴。」娜提雅维达说?，「我都有危机感?了。」 第482页 「这?样?说?好奇怪。」莱芙道?，「她只是一个小孩子。」 「我比伊莱娜懂事多了呢。」娜提雅维达眨眨眼睛，满脸写着乖巧听话，俯身贴近了莱芙的脸，」骑士小姐没让我进来，我就没有进来，您没让我说?话，我就没有说?话。我是不是好乖？」 「啧。」麦德拉在莱芙的肩头，抖了抖。 莱芙被戳到了心里?的痒处，道?：「是好乖。」 「我这?样?乖，是最适合骑士小姐的成婚对象。」娜提雅维达正欲顺势要些乖孩子能有的奖赏，突然看到一向?对她巧言令色的麦德拉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再靠进莱芙一步就要扑上?来咬她了。也不知这?小人是中了哪门子邪，娜提雅维达略带惋惜地换了个口气，正色道?，「骑士小姐看到我刚才的演示了吧。」 莱芙顿了一会?儿才反应娜提雅维达的意思：「你是说?，火云雀晶核对于声音的效果……难不成，我也能做到像你这?样?，说?什么都能让人照办不成？但是我刚才问他，他也并不肯招。」 第149章 娜提雅维达淡笑着?问：「骑士小姐怎么想呢？」 「火云雀能蛊惑人心, 是不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它?的晶核也能让我的声音蛊惑人心……即便在?别人不愿意的情况下，我也能强行让那人听命于我。这太难以置信了?。」莱芙望向娜提雅维达, 「这种能力是好的吗？」 「骑士小姐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娜提雅维达的眸子闪了?闪，「我刚刚才用这种能力帮了?您, 您觉得如何？」 莱芙看着?佩皮斯的样子, 想了?想，道：「你这样一说, 我反而更不想要那颗晶核了?。」 娜提雅维达不道：「真难得。为什么？」 「我记得你说，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莱芙问，「拥有这种能力是什么感觉？」 「我们的能力未必完全相同，但两者是很接近的东西?。」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暂时应该没?有办法做到像我这样。不过相对于没?有这颗晶核的人而言, 您的话的确更有力。若是您真想说服人的话，我想除非那人很坚决，否则是没?有办法违背你的。」 即便娜提雅维达不说, 莱芙也能感觉到魔龙的话语之?中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否则她也不会三番两次地受了?魔龙的矇骗。若是能像娜提雅维达一般轻易地让人听命，这意味着?她要做什么事都将顺畅无比, 这个念头实在?太诱惑人了?, 但是莱芙想到火云雀的下场, 便觉得它?留在?晶核中的这种能力看似诱人，若是她真的用了?，也许到头来会害人害己。 「一开始，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 我是无法控制这种能力的，或者说是没?有意识到有控制这种能力的必要性。我遇见的任何一种生灵, 都对我唯命是从，我还以为这理所当然。」这说起来原本该是一件得意的事，娜提雅维达眸中却闪过一丝黯然，「到了?后来……」 「到了?后来又如何？」莱芙问。 「到后来，我发现我似乎是周围所有生灵中唯一有这种能力的，便觉得没?什么趣味。」娜提雅维达轻笑着?，「就?是从意识到无趣开始，我懂得控制这种能力了?。「 「你有这种能力却要控制，可见这并不是什么好能力。」莱芙探寻地凝视着?娜提雅维达。 「没?有这种能力的，羡慕我还来不及。」娜提雅维达道，」我之?所以不怎么用，只是觉得它?把一切变得太容易了?。」 「你不是要与?我成婚吗？」莱芙说，「如果用了?这种能力，我应该早答应你了?才是。」 「这是因为骑士小姐很坚定，」娜提雅维达说，「这种能力对很坚定的人是没?法起效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可信。言下之?意，就?是能受娜提雅维达言语控制的人不够坚定。莱芙看了?一眼佩皮斯，心想他为了?能保密，居然宁肯死了?。如果这都能算是「不坚定」，那么举世恐怕很难找到几个足够坚定的人了?。但是娜提雅维达能让他唯命是从，当然也能让她乖乖听话。 娜提雅维达不控制她，是因为不想，而不是因为不能。 莱芙刚刚怀疑兰斯对她说的话不尽不实，现在?又想，娜提雅维达也对她藏着?些什么。 能让其余生灵无条件听令的能力，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莱芙一直以来只当魔龙是一种魔兽罢了?，即便能力再逆天，本质上也不过是一种动物。但是这种能力，怎么也不像是区区一种魔兽应该有的能力。 莱芙又想到了?在?龙骨瓶落下之?处，一只青蛙和一只松鼠不过是停留了?一会儿，便拥有了?灵智和魔力；甚至是麦德拉，这个小人是原本没?有的东西?，居然从无生命的瓶子里诞生了?出来……莱芙有时候也曾经怀疑过，麦德拉的诞生是不是也和娜提雅维达有关？ 「我想，若是骑士小姐有了?这种能力，会方便许多的。」娜提雅维达说，「无论您想要做些什么，都会少许多阻力。您想要吗？」 莱芙决定恢復原先的判断，火云雀晶核就?是一颗效果华而不实的鸡肋晶核。娜提雅维达特?意提起这颗晶核，只是用来做个幌子而已。 火云雀的确很能蛊惑人心，但是它?的能力施展是基于对人心的洞察，并且是通过制造幻境来达到操纵的效果。然而往往简单的东西?才是最?有力的，火云雀之?所以要制造复杂的幻境来诱骗人，正是为了?要掩饰本体的软弱无力，若是它?真的有能力用一句话就?能让人听命，根本不会用到制造幻境这么复杂的方法。而就?连魔兽本体都做不到的事，区区一颗晶核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第483页 「骑士小姐想要这种能力吗？」娜提雅维达问。 「太奇怪了?，你仿佛是在?用一种要送我什么礼物的口气在?问我。」莱芙假笑几声，「真的有这种能力的话，大约会变得很糟糕。」 「我想如果是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说，「应当是不会滥用的。」 「从此我提出的要求，答案都是『愿意』，那我也就?无法判断究竟是真的愿意还是假的愿意了?。若是没?有人会对我说『不』，大约我会随心所欲，做出很多错事来的。再加上人类总是会有口不对心的时候，若是错误地下达了?命令，恐怕会事与?愿违。」莱芙说，「有了?这种能力却不滥用，就?像给赌鬼许多钱，却指望着?他不去滥赌一样。我觉得我做不到，我只是区区人类，经不起这样大的诱惑的。我的确挺想要这种能力，但是维持在?现在?这样就?好。」 「唔，骑士小姐意外的并不贪心呢。」娜提雅维达眯了?眯眼。 不贪心是不可能的。在?尝到代价之?前，总归难以避免侥倖心理。 莱芙才刚义正辞严地说出拒绝的话，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因为担心自己有钱变坏而拒绝一笔飞来横财的蠢货，她深知这种能力和钱不一样，但是有一种声音在?内心深处响起：你拿了?娜提雅维达那么多宝石，不也没?有成为一个败家子吗，你既然能不乱花钱，自然也不会滥用这种能力。 「若是这种能力使用的次数有限制就?好了?。」莱芙说，「这样既能发挥作?用，也不必滥用。」 「若是给您三次机会，」娜提雅维达道，「您会向谁，提怎样的要求？」 「第?一个要求，我命令自己，永远有能力做一个保护者。要能保护娜提雅维达……」莱芙腰间布兜里的蛋跳了?一下，「……和蛋。」 麦德拉死死地扒在?莱芙的肩头，任凭娜提雅维达时不时用不友善地扫她几眼，依旧巍然不动。什么「能力」，什么「滥用」，她被两人的对话搞得云里雾里，听到了?此处，可算是明白了?，拉着?莱芙的耳朵撕心裂肺地大吼：「莱芙你偏心，就?想着?娜提雅维达，连那颗黑蛋都想到了?，为什么没?有我和莉莉……」 莱芙揉了?揉耳朵，道：「那我补上。」 「太气人了?，为什么我是个添头？」麦德拉气得要走，刚从肩膀爬到莱芙的腰上，看到布兜，又爬回了?肩头待好，「我就?赖在?这里不走，才不走……就?算是添头也不走。」 「骑士小姐真好。」娜提雅维达对麦德拉制造的小插曲视而不见，「不过下一个要求，可不要随便浪费。」 「第?二个要求，我命令你，」莱芙道，「娜提雅维达永远相信自己独一无二、无所不能。」 「我原本就?是如此。」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为何会这样说？」 莱芙不答，思索了?一会儿：「第?三个要求，到了?合适的时候再用吧。不过我想火云雀的晶核带来的效果始终有限，提了?太难的要求未必能灵。」 「我想也是，所以骑士小姐提的要求，都是不难做到的。」娜提雅维达说。 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后者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她们似乎只是在?随意畅想一颗晶核可能的效果罢了?，莱芙不由?得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俯身摸向佩皮斯颈动脉的位置，确认了?没?有搏动，道：「他已经死了?。」 莱芙看向地上的瓶瓶罐罐，佩皮斯随身携带的这些不知名药物之?中，应当有不少是他的得意之?作?。即便行事相悖，莱芙多少还是为了?佩皮斯的死亡而有所触动。 她一松手，佩皮斯便往一侧倒去，嘴角还挂着?一丝笑。 玩家的组织不光是控制、欺骗一些孩子并将他们变成怪物，同时也有佩皮斯这样的死忠份子。 「我想麦妮会对这些感兴趣的。」娜提雅维达拿起几个瓶子。 「能物尽其用也好，不过我担心里面有害人的药。」莱芙想了?想，「不过麦妮她既然没?被圣殿盯上，应当知道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还是交给她吧。」 莱芙收拾了?一地的瓶瓶罐罐从仓库出去，迎面的风甚是剧烈，甚至夹杂着?细细雪屑。她在?这片草场呆了?一月有余，每日都晴好温和，还是第?一次落雪。 -- 另一边。 「一千，九百九十九，九百九十八……」魔术师已经按照艾德文?的要求数到一千了?，为了?免得后者赖帐，他并没?有揭开布条拿下棉花。他从一到一千数了?两遍，正要开始倒着?数一遍，突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喜笑颜开地揭下遮眼的布条，冲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道，「小艾德文?，你终于来了?……」 然而他看到的并不是艾德文?，而是一个面熟的金髮小姑娘，魔术师立刻又重新将布条拉上，叮嘱道：「你可得给艾德文?作?证，我并没?有违背游戏规则，是他来得太迟了?……算了?，你还是别告诉他我揭开布条偷看了?……」 过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起来，「小艾德文?不会是忘记了?我在?这儿等他的吧……」 伊莱娜听着?魔术师絮絮叨叨，不耐烦地上前，将魔术师眼睛上的布条拿了?下来。 「你干什么？你给我还回来……」魔术师去抢布条，这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因为断了?一截腿，没?法追上一个腿脚灵活的小姑娘，「要是小艾德文?回来看到我没?蒙上眼睛，他就?不会给我惊喜了?……就?算只是玩游戏也要守规矩的……」 第484页 「艾德文?已经被逮起来了?？你也是他的同伙吗？」伊莱娜边跑边问。 魔术师只能看到伊莱娜的嘴巴张合，声音却听不清，眼见得小姑娘已经跑得远到追不上了?，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摘下帽子，扇了?扇风。 伊莱娜见魔术师停下，又小步跑了?回去：「喂，你回答我。」 魔术师突然举起细棒向她挥来，伊莱娜尖叫一声，却见那细棒到了?自己的眼前，成了?一朵花。冬日里鲜花难寻，这花自然是假的，用木头削成花和叶的样子，又浓艷地涂上了?红色和绿色，魔术师得意地笑着?：「瞧仔细了?，我还能再变。」 这等把戏，伊莱娜自然不放在?眼里，她把布条往地上一扔，在?魔术师的袖口抽出了?细棍，又抢过帽子，将里面一只红肚子的小鸟放了?出来——她从老远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叫声了?——接着?又将目标指向了?魔术师过于宽大的衣兜。 魔术师打量着?眼前的金髮小姑娘，几个月的光景已经让伊莱娜的样子改变了?许多，她长高了?一些，头髮短了?也毛糙了?许多，脸上有些小伤口，身上的衣服也破旧了?。天知道他多希望那些失踪的孩子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或许是希望过大，以至于产生了?幻觉也说不定，魔术师颤抖着?双手将耳朵里的棉花掏了?出来，还是有些不敢认她。 「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这老头藏东西?的位置还是丝毫没?有新意。」伊莱娜绕到魔术师背后，从他的披风下解救出另一只可怜的小鸟。 小鸟勐啄了?伊莱娜一口，扑楞楞地飞走了?。 「伊莱娜殿下，好孩子，你真的是伊莱娜殿下。」魔术师神情激动。 伊莱娜皱着?眉盯着?手背上的小伤口，还未及回答，突然听到一阵古怪的声响。 第150章 草场上的河中, 河水静静流淌一如往日。水面波澜不惊，水中没有鱼，甚至连水草也没有, 却不知从哪儿漂来一只细细的虾子，弹动着灰色的半透明的身体, 在水中腾挪, 似乎不太适应水面异样的温热，很快蜷到了石头底下。 水面上倒映着一个?黑袍绿眸的少?女, 便是?麦妮。 「啧，总觉得这?笔帐我是?追不回?来了。」麦妮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莱芙给她的那枚金戈沙币，将一头短短的黑髮揉成乱糟糟的样子，烦躁地自言自语，「这?怎么就成了我和圣殿的生意?？圣殿的钱哪有那么好拿？小莱芙总不能让我去找神官要帐吧……」 麦妮抓耳挠腮地思?索着,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该不会，我得上路克非冰原才能要回?这?笔钱……从好处想, 这?一路走去定能收集更多新奇的物品，做上几桩买卖。可是?也太远了……何?况小莱芙也没给我什么凭证，空口白话, 我拿什么去要帐……老婆子我怎么就答应了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 麦妮回?过头, 看到是?莱芙，连忙起?身，嘟哝道：「好歹没有为了赖帐而不理人了。」见?莱芙怀中捧着一个?大包裹，包裹里叮噹做响, 问道，「这?是?什么？」 莱芙的系统背包里面同一种东西可以无限堆放, 但是?这?一堆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每一个?却要占一个?格子。空间有限，无奈之下，莱芙只能捧在手里了，「是?从佩皮斯手里拿来的巫药……我想能不能用来抵那瓶止痛药剂的帐……」 「我想恐怕不够。」麦妮道。 「你都没有看过，怎么便这?样说了？」莱芙道，「你给我药剂不过只有一瓶，这?里有好多瓶呢。我还觉得这?场交易是?你捡了便宜。」 「我说过很贵的。」麦妮道，「虽然我给你的那一瓶，并不是?所?有止痛药剂里面效果最好的，但却是?最贵的。这?是?一瓶有年?头的药，诞生之时，德亚大陆上还在用旧圣殿歷呢。」 「旧圣殿歷，那至少?是?九百多年?前了。」莱芙道，「九百多年?的药，这?都过去有效期许久了吧，还能起?效吗？」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小莱芙关心有效期做什么？我能卖给你的药，当然是?有用的药了。」麦妮说，「作为这?瓶药材料的一种草和两种昆虫，现在已经灭绝了，也就是?说，即便有这?瓶药的配方，也难以再配出同样的药来了。一瓶年?头久远，而且再难复制的药，你说值得不值得一个?天价？」 「可……可你不是?明明说，这?瓶药的效果不是?最好的……」莱芙被麦妮说得有点慌，她将装了瓶瓶罐罐的包裹放在地上，小心地取出剩下的半瓶止痛药剂，晃了晃，里头还剩下一半多。她刚才提醒了餵药的小姑娘省着点用，现在不由得为此而有些庆幸，「这?是?剩下的……还给你……」 「药的效果不仅仅是?用效用来衡量的，」麦妮打开了药瓶，凑到了莱芙面前，用手扇了扇，「你闻闻这?味道，是?不是?有种年?深日久的香醇？」 「我只不过能闻到类似于?木头腐烂的味道而已。」莱芙坦诚地回?答。 「这?不仅仅是?一瓶药，也是?一件古董，一个?奢侈品。」麦妮道，「你不止要为效果买单，还得为它的年?头、为了那灭绝的一种草和两种昆虫买单，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麦德拉趴在莱芙肩头，闻言道：「莱芙别信，她就是?在讹你。」她对麦妮身边的黑猫颇有好感?，连带着看麦妮顺眼了几分，此刻却气沖沖地沖麦妮道，「你怎么能因为莱芙是?个?好骗的小傻瓜，就忍心欺负她呢？」 第485页 「喂，说什么呢？」莱芙被麦德拉的话弄得有些下不来台。 麦妮举着瓶子道：「我向来是?不卖假货的，也不会在做生意?的时候撒谎骗人。」 「就算你没有骗我，可是?……」莱芙道，「我一开始要的只是?普通的药剂而已，你为什么偏要给我这?么贵的……」 「这?不是?小莱芙亲口说的吗？你可是?『让魔龙生了疍的人』。你这?样的『好本事?』。我若是?挑药效最好的给你，而不是?挑最贵的给你，那就是?瞧不起?你的本事?了。我之前就怕小莱芙你买不起?，两次三番提醒你很贵，你还是?不为所?动。你当时但凡要说一句，『要便宜的』，我也不至于?给你这?种药。」麦妮说得仿佛自己很委屈似的，心中却在窃笑?。 这?瓶古药是?她在清理库存的过程中找出来的，入库之时也不过是?一瓶普通的药剂而已，被遗忘在角落里没有卖出去，在积了近千年?的灰之后，被麦妮看出了它的价值。毕竟任何?普通的东西，只要加上稀罕和古老两条属性，就可卖出天价，这?是?理所?应当的。只可惜这?瓶古药有市无价，若是?错过了莱芙，恐怕没法子找下一个?卖出去的机会。 「这?药这?样贵，恐怕没有理由向圣殿要钱吧。」麦妮自然不信莱芙出得起?买这?瓶药的价钱，但毕竟莱芙身边有娜提雅维达，「我想小莱芙是?个?讲理的人，又很有『本事?』，定是?不会赖帐的。」 麦德拉凑在莱芙耳边说：「她的意?思?是?可以把这?笔帐记在魔龙身上。」 「……」莱芙一时被麦妮绕了进去。她想起?了希尔顿团长老是?告诫他们尽量不要去做职责以外的事?，愈发觉得这?个?告诫很有道理。按照要求完成任务，会得到相应的报酬，而一旦做出了一些任务之外的承诺，麻烦便要接踵而来。 不过这?回?被麦妮诈上，也是?她情?急之下放松了警惕，说到底也是?她的错。莱芙和麦妮相处了多日，多少?对后者有所?了解。麦妮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小姑娘——准确来说是?小老太太，不过莱芙有时候会忘记——为人并不坏，但有几分恶趣味。麦妮很想要和人做买卖，但做买卖的目的，与其?说是?贪财，不如说是?享受看人吃了暗亏的爽快感?。 能用金戈沙币解决的麻烦就不算大麻烦，莱芙看了一眼系统界面的货币值，心道麦妮的要价相对于?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宝石来，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但是?一想到这?些宝石是?娜提雅维达用「彩礼」的名义送给她的，莱芙便不敢用。至于?她自己靠做任务赚的金币……唉，她毕竟还有一颗蛋要养呢。 莱芙不屈不挠，继续试图说动麦妮：「可是?佩皮斯的止痛药剂不是?给了你吗？至少?在效用上，他的药可要比你的药好多了……」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佩皮斯的药只是?针对兽核疼痛的药，而对其?余疼痛并没有什么作用。产生效用的原理是?在兽核表面形成一层阻隔的薄膜。」麦妮道，「除了这?些半人半兽之外，这?种药我是?找不了其?他买家的。」 「麦妮，你可别欺负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缓缓走来，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你的古药和这?些无名巫药的价值相当，就这?样交换了罢。」 「我还当您很想让小莱芙欠您一点帐的……」麦妮气势收敛，嗫嚅道，「……这?可不是?一开始说好的样子。」 「说起?来，」娜提雅维达笑?道，「我还要帮骑士小姐向您讨一笔债呢。」 「那好罢，我接受。」麦妮捡起?了装满未知名巫药的包裹，打开看了一眼，接着丢进布袋，转向水面，不吭声?了。 莱芙走到麦妮身边，伸出一只小手。 「这?是?什么意?思?？」麦妮瞥她一眼。 「既然交易已经达成了，那定金……」莱芙说着声?音便低了下来，娜提雅维用充满鼓励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麦德拉帮腔道：「要定金！」 麦妮拿出那枚金戈沙币，塞回?到莱芙手里，知道莱芙心虚气短，冷哼一声?道：「仗着魔龙帮你，便要强买强卖，欺负我一个?老人家，真没想到小莱芙原来是?这?样的骑士。」 麦德拉见?娜提雅维达嘴唇微动，正要说什么，抢先开口道：「你，讹人在先！」 麦妮眯了眯眼睛，勾唇一笑?。 莱芙刚刚才对付了佩皮斯这?个?货真价实的邪巫，但看到麦妮这?一笑?，还是?有些发毛。 「别吓唬我！」麦德拉沖麦妮挥了挥小拳头。 莱芙也不知麦德拉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一直故意?躲着她。好不容易回?来，却成了一副爱和人吵架的兇巴巴样子，刚才和魔龙凶，现在又对麦妮凶。想来想去，莫不成是?在伊莱娜身上偷了一滴血，因而也沾染了些脾气不成？ 莱芙拿回?了金戈沙币，腰间的魔龙蛋突然动了动，她便把金戈沙币塞到了小布兜里，龙蛋顿时消停了，很欢喜似的。 看着麦妮的背影，莱芙道：「我们这?样……似乎确实不太好……毕竟麦妮年?纪大了……」 「想在我面前倚老卖老，她怕是?做不到的。」娜提雅维达道，「比起?我这?个?『老人家』，麦妮还是?个?小孩子呢，骑士小姐是?更小的小孩子。」 第486页 莱芙一噎。 麦德拉壮着胆子道：「你也知道莱芙很小了，你们差了三千岁……你这?只老龙，为什么要欺负这?么小的莱芙？」 娜提雅维达无辜地沖莱芙眨了眨眼，可怜道：「我老了吗？骑士小姐嫌我年?纪大吗？」 「不老的，不嫌的。」莱芙连忙摇头，「不能光凭年?龄来论老幼，不同物种的成熟年?纪本就不一样。娜提雅维达说不定，也还小呢。」 「是?啊，我还小。」娜提雅维达弯了弯眼睛，「还得骑士姐姐照顾我呢。」 莱芙被一声?「姐姐」给取悦到了。 「啧。」麦德拉堵住了耳朵，「无耻，当真无耻。」 -- 斯莱帕特草原，加比郡内的一处无名之地。 许多不过百尺高的小丘陵起?伏连绵，当中有一条细细的河道穿过丘陵群中。若是?有外来者到此，定会感?到讶异，只因此处丘陵上寸草不生。若是?再靠近一些，还会发现这?些丘陵连泥土也没有，全都是?裸岩。 这?在草原上相当突兀，然而这?儿地广人稀，也自然不会有外来人发现此地的古怪之处。 老伯特一家是?几年?前迁居此地的牧民，就住在丘陵群南边的几里之外。这?个?老牧人还记得这?些丘陵的所?在地原本是?一处草地，他还曾在这?儿放过牧。不过这?儿有一条浅浅的河在，一旦有羊游到对岸，他便得凫水过去将羊带回?来，麻烦得很。因而伯特选择去较南边的地方放牧，之后他再一次来到这?片草地的时候，却发现这?儿突然隆起?了许多丘陵。 老伯特告诉过新搬来的牧民这?些丘陵所?在的地方曾经是?草场，但是?听说的人都笑?他老煳涂了，渐渐的就连老伯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的出了问题。 这?一日天色渐晚，老伯特正将羊往回?赶，突然听到北边传来震动。接着羊群便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向北边狂奔而去。 老伯特只能骑着老马追赶。 此时正值隆冬，飘着细细的干雪，各处的草都枯黄干瘪了。 然而羊群停下的地方，却温暖如春，雪花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落地，便已经融化了。更为惊人的是?，此处长了一片丰美的牧草。 「大祭司保佑，这?是?怎么回?事?？」老伯特认出了此地就是?那片突然出现的丘陵的所?在地，现在却又恢復成了草地。 他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绵羊已经低头大嚼，就连老马也勾动了食慾，只顾吃草，不肯动弹。 老伯特从马上下来，揉了揉眼，发现周围有许多火炉，不远处还有几个?怪模怪样的棚。 「不管这?儿原先是?什么地方，这?片草场是?有主?人的。要是?被主?人逮住了，可有麻烦。」老伯特自言自语，看向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小河，嘴角抽动了几下。 他骑上老马，朝马屁股上挥了几下鞭子，老马才不情?不愿地动了几步。老伯特嘬着嘴发出哨声?，冲着羊群挥舞着手臂。往常这?时候羊都该听话地跟他回?去了，但这?回?或许是?因为许久没吃过这?么鲜嫩的草叶，这?些羊捨不得离开，居然不理会老伯特的哨声?。 -- 「即便让他曝尸荒野也不为过。」娜提雅维达道，「虽然尸体感?觉不到痛苦。但是?按照人类的观点，让遭他害过的人知道他的惨状，多少?也能得到些安慰。」 带着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回?去实在没有必要。身为一个?货真价实的邪巫，佩皮斯的所?作所?为也当得起?「邪巫」这?个?称唿，他在此处给半人半兽们下了杀人的命令是?莱芙亲眼所?见?，若非她及时阻止，当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至于?佩皮斯在别处害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恶，她虽一无所?知，不过也大约可以推想。 「你想若是?有人天黑的时候走到这?儿来，看到地上一具骷髅，岂不是?要被吓到了？而且他服毒而死，身上的肉也有毒，猫猫狗狗因为咬了他而被毒死，也是?不好的。」莱芙利索地拿砍刀挖了一个?深坑，将佩皮斯埋了进去，又填上了土。对着那微微隆起?的坟堆，莱芙静站着，觉得有点空。 「哇，我亲爱的主?人虽然不是?职业给人挖坟的，但是?这?人埋得真是?精彩绝伦！」麦德拉捧场道。 莱芙嘴角微动，没有接小人的话。取出一块粗木板，用砍刀削平了表面，又用刀尖在上头草草刻了「佩皮斯」的名字。莱芙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甚至连这?傢伙的姓氏都不知道，在这?个?简陋的墓碑上预留下刻「某某地人氏」的位置也是?空的，至于?死亡时间，既然佩皮斯这?样厌恶圣殿，自然是?不肯使用圣殿歷的。于?是?最终木板上只在左上脚缩着一个?名字。 「哇，好在我亲爱的主?人没有去学木刻，否则此等绝妙的刻工，岂不让同行羞愤欲绝？」麦德拉继续闭眼吹捧。 离事?实差距太大的夸奖，听起?来简直就是?嘲讽。 「麦德拉，够了吧……」莱芙欣赏着自己拙劣的刻工，只是?勉强达到了可以认出来刻了什么字的程度。 「我说的是?实话。」麦德拉道，「难道我不能说实话吗？看看这?巧夺天工的结构，这?匪夷所?思?的笔法走势……」 第487页 莱芙决定不理会小人了，看墓碑道：「他如此敬仰的利奥波特指挥官，不知会不会来此为他收回?骸骨？」 娜提雅维达但笑?不语。 莱芙将木板插入坟堆上端，又上脚踩了踩边上的土。 周围的火炉还在烧着，但是?火势不如往常。 天上又落下细细的雪来，莱芙拢了拢衣服，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真奇怪，这?天气。」 娜提雅维达伸出手来，正要覆上莱芙的手。 麦德拉却率先一步冲到莱芙的手心里躺平了，摊开手脚，大有一副占地为王的架势。 娜提雅维达捏着小人肚皮上的布料将她提起?来：「做什么非得惹我？」 麦德拉在空中扑腾不已，哇哇大叫：」莱芙，你看这?条魔龙——她欺负我，欺负我……」 在娜提雅维达和麦德拉之间，莱芙一般情?况下是?偏向后者的。毕竟魔龙十分厉害，而小人一捏便死。但是?这?回?她也觉得麦德拉有些不正常。往常这?小人老是?明里暗里向莱芙说魔龙的好话，把不得将她收拾干净扎上带子给魔龙送去，这?次却完全变了个?脾气。莱芙自己都不敢随便拂娜提雅维达的意?，麦德拉却不知哪里来的胆子，闹起?了脾气，几次三番故意?与娜提雅维达叫板。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不会伤害自己，却不敢保证她会对麦德拉忍让。 「惜命。」莱芙对麦德拉比着口型。 娜提雅维达伸手在麦德拉的小脑壳上点了点，滔滔不绝的小人顿时息了声?。娜提雅维达的嘴唇动了动，不知对小人说了什么。 麦德拉瞪大了眼睛，疯狂摇头。 娜提雅维达和麦德拉交换了几个?眼神，后者蔫头耷脑地败下阵来，被放回?到了莱芙的肩膀上。 麦德拉抓着莱芙的衣领，终于?消停了。 -- 半人半兽们多数都集中在库房附近，在喝下佩皮斯给的药水之后不久，都渐次醒来。 孩子们在问了它们几句话，确定它们并无攻击的意?图之后，便将绳子和铁索给它们解开了。 那个?差点攻击了伊恩的牛怪喽啰坐起?身来，将脚边的绳子和铁索踢开。 「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一个?少?女问道。 「只记得肚子又痛又痒，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牛怪喽啰挠了挠后颈，「也不记得我是?怎么昏倒的。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了？」 「多亏了莱芙·白，」伊恩道，「还没来得及。」 这?个?牛怪喽啰的肚皮上只留下抓挠产生的几道血痕，伤痕并不很深，只相当于?用鞭子轻轻抽几下的程度，而且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挣脱绳索较晚的几个?半人半兽，也都没有怎么受伤便被莱芙击倒在地。 而受伤最严重的是?一个?马怪喽啰，它的指甲里面都是?鲜血、断毛和细碎的肉块，肚皮上的伤处足有手掌大小，而且受伤很深，血流不止，要不是?有一层厚厚的肥膘挡着，差一点就要挖破肚子了。 莱芙进入仓库的时候，这?只马怪喽啰正在上药包扎。孩子们对马怪多少?有些积怨，没人帮它，于?是?它只能自己拿药处理伤口。 马怪喽啰就在刚才佩皮斯所?在的位置附近，它一坐起?，肚皮上便堆出了几块肉圈来。它自如地哼着轻快的调子，面不改色地伸手将一圈肉掰开，找到伤口，涂抹敷料，再缠上布条。 莱芙听着马怪哼出的调子，又看到它面对重伤泰然自若的模样，差点以为这?只马怪喽啰忍痛能力惊人，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麦妮给的止痛药剂起?的效果。 「你感?觉如何?，身上可有僵麻感?？」莱芙问。 马怪喽啰看到莱芙背在身后的刀，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道：「没有……除了不会痛之外，什么都正常……就算是?现在要我去干活……也……也可以……」 莱芙又扫了一眼仓库外其?余的怪物喽啰，发现大多都能站起?身来走动，动作看起?来并没有滞涩感?。 通常止痛药剂在消除疼痛的同时，总会有肢体僵木、意?识不清等副作用。麦妮说是?给了她最贵的而不是?效果最好的药，但是?这?药贵也有贵的道理，至少?这?些半人半兽现在的状态，并不影响赶路。除了要价高之外，在这?笔生意?里，麦妮确实没有坑她。 莱芙走向艾德文和斯坦利所?在的地方，却听到库房深处传来一声?冷哼。朝声?音来源处望去，见?一个?黑髮绿眸的少?女探出头来，正是?麦妮。 「你在这?儿做什么？」莱芙问。 「来看看我的新药效果如何?。」麦妮嘆了一口气，「老婆子我可不像小莱芙，有娜提雅维达靠着，毕竟要讨生活的。」 「……那药效如何?？」莱芙想起?来麦妮曾在给这?两人喝的草汁里头弹了一点药末，斯坦利在药效发作之前就被她揍了一顿，而艾德文倒下却全是?这?药的功劳。 「起?效后会昏迷几日，」麦妮悠悠地说，「目前还不好说，短则两三日，长则五六日吧。」 「这?么久吗？」莱芙眼皮一跳，她刚刚还想着麦妮没坑她，现在她有点想收回?这?句话了。 麦妮捕捉到了莱芙语气里的一丝失望，顿时消了一半的气，绿眼睛一转，问：「小莱芙来这?儿又是?做什么的？」 第488页 「只是?随便转转而已。」莱芙是?来审问这?两人的。她希望能在这?片与世隔绝的草场上尽快问出她想要的消息，在这?儿她能掌控全局；但是?若这?两人被送回?了王都，让斯莱帕特草原上的官员或是?圣殿的人带走了，或许她会失去在处理玩家事?宜上的主?动权。 「这?儿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我想这?些孩子们都想要回?家了。」麦妮猜中了莱芙的一半心思?，知道她想多逗留一会儿，偏偏就是?要逆着她，「雪丽虽然不说，但应该也很想念小伊莱娜，巴不得早些见?到她的。小莱芙你说是?吧？」 「确实没有在这?儿都逗留的理由了。」莱芙看了斯坦利和艾德文一眼，「早则今夜，最迟明早，便得动身了。」 麦妮勾唇一笑?。眼皮耷拉下来，皮肤颜色变深，脸上出现了皱纹和斑点，连鼻子也变大下垂。转眼间就从一个?甜蜜而邪气的少?女，变成一个?阴森可怕的老太太。她掏出手杖，在地上敲了几下，弯了背，比先前高大的身体顿时又萎缩了几分。 莱芙被唬得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麦妮从仓库门口出去，才想起?来正事?：「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解除还童药呢……」 想着莱芙受惊的模样，麦妮莫名愉悦，佝偻着背，手杖频繁点着地，反而加快了脚步。 莱芙追到门口，腰上一紧，接着双脚腾空，被已经恢復了成年?女子形体的娜提雅维达抱在怀里。 娜提雅维达玩耍似的捏捏莱芙的脸，下巴在莱芙头顶上蹭了蹭，道：「要是?骑士小姐不答应成婚的话，一直就保持着这?个?样子也不打紧。」 「这?是?威胁吗？」莱芙道。 「算不上是?威胁。」娜提雅维达轻轻地笑?起?来，「只是?如实的赞美。骑士小姐现在的样子，我也很喜欢。」 此时，一个?陌声?而苍老的男声?传来：「怪物！啊——」 第151章 「看样?子, 是有人进来了?。」娜提雅维达松开手，不再继续闹她。 莱芙的脚一落实地，便?向库房外?走去。 冷风从门口吹来, 她鼻头微红，打了?个喷嚏。 仓库门口的几个孩子也听到有陌生人的唿喊, 见莱芙出来, 便?都愣愣地望向她。 「这天气，不觉得?太冷了?吗？快去添点衣服。」莱芙道, 「雪大了?，去有遮盖的地方，别受凉了?。」 叮嘱完之后，莱芙便?迈开步子朝着声音的来源跑。身形变小，多少影响了?步幅, 又或许是太着急了?，莱芙觉得?自?己跑得?太慢了?。 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见到了?半人半兽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既害怕传来什么大动静，但是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也让她担心。 其实她早就该发现的，无论是气候再古怪的地方, 也不可能连着月余都是晴好的日子。现在这个时节, 下雪是正常的, 但是在这片草场里，正常是才是反常的。 这片草场连通着神秘的柜子，莱芙一开始曾怀疑过柜子里有巨大的内在空间的可能性，这种内在空间不同与?储物器中的空间, 而是一片能让人生活其中的宽敞天地。但是在询问过麦妮之后，莱芙便?否决掉了?这种可能。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游巫, 居然都说她的想法太异想天开，甚至在她追问了?两遍「有内在空间的宝物，你真的没得?卖」之后，差点恼羞成怒——麦妮似乎特别排斥给出「你要的东西我没有」这样?的回答。 莱芙想像中的宝贝不存在，但是能将人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方法，光是有明文记载的便?有许多种。用上这类方法，再加上点隔绝、障眼的法子，应该就是这片草场存在的奥秘。 这片草场确有实地，之所有没有大风、没有下过雨雪，是因为它和外?头隔绝了?。在隔绝消失之后，雪花能进来，这片草场外?的人也能进来。 这片草场若是想让人不来探索，那么必然要加上障眼法。障眼法会改变这片区域的外?观，若她是择地的人，定不会选一个热闹的所在，而是会选一处人烟稀少的不起眼的地方。 莱芙这般盘算着，知道她需要应付的人恐怕不会很多，于是放下心来。 看到大片羊群，约有百只，放眼望去，牧草地已?经?被?啃秃了?一片，莱芙停下了?脚步。 在羊群之后一片空地上，站着一个老丈，一只瘦马，伊莱娜，还有一个戴黑帽的中年男子——是魔术师。 魔术师。莱芙忙着应付佩皮斯，居然差点忘了?这个疑似玩家同伙的人。 老丈看到了?可怕的东西，面露惊恐，要不是拉着老马的缰绳，怕是站不直了?。 伊莱娜背对着莱芙，站在老丈对面，正在同老丈说什么。老丈不时摇着头，似乎并不认同她的话。 她也在发抖，不过发抖的原因和老丈不同。天上落着细雪，刮着干燥而寒冷的风，而她还是单薄的衣衫，于是只能缩着胳膊，用力地跺脚取暖。 伊莱娜进入这片草场的时候，夏季才刚刚过去不久，自?然没有穿着太厚的衣服来。在这片草场与?外?界隔绝、又有大量火炉昼夜不停地加热的时候，倒是没有人会觉得?冷。而一旦这种隔绝被?打破。外?头的冷风一吹进来，此处小空间里维持的如春假相过不了?多久便?烟消云散了?。 第489页 魔术师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似乎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头的动作上，他正将那根不离手的细棍拗来折去。他是如此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变化。 在那个老丈突然出现之前，伊莱娜已?经?简略地向他说明了?失踪的孩子在几个月中的经?歷，也说了?艾德文和斯坦利的勾当?，还有牲口怪物的存在——原来它们并不是戴着头套的人，居然是牲口变的魔兽，对最后一点，伊莱娜之后又改口说它们确实是戴着头套。伊莱娜所说的一切都让魔术师一时难以接受。 伊莱娜打了?个喷嚏，鼻子湿湿的，她用袖子蹭去了?淌到人中上的清鼻涕。 雪丽大祭司教过她，流言是危险的东西。无论是谣言还是真相，若是传播开来会导致难以预料的混乱，那么还是用威逼或者利诱的法子，堵住源头为好。 「什么，难不成一百个金戈沙币还堵不上你的嘴？莫不成你还想要爵位不成？」伊莱娜也不叫冷，板着一张小脸地与?老丈对峙，「你难道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吗？」 老丈摇着头，几次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莱芙向伊莱娜的方向走去，但是羊群挡住了?她的去路。这些羊原本?在乖乖吃着草的，但是一见莱芙过来，却像是闻到什么诱惑十足的味道似的，亲昵地往她身上蹭。 这群羊身上的羊毛都留得?很长，怕是有些时日未剪了?。无数个巨大的羊毛球，厚重地压在莱芙身上，一边将她推来推去，一边「咩咩」叫着。莱芙在只有一只小羊莉莉的时候曾经?设想过通过「小羊变大羊」、「大羊生小羊」的办法成为一个富有的牧羊女，也不知做过多少被?群羊挤醒的美梦，但当?真有数十上百只膘肥体壮的绵羊左右围堵着她的时候，却发现并不怎么美好。 娜提雅维达缓缓走来，轻车熟路地穿过羊群，将个头矮小的骑士姑娘解救了?出来。 「……你最好听从我的警告，你在这儿看到的什么都不要说出去，否则……你非但得?不到好处，哼，我还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伊莱芙兇巴巴地说，「是很厉害的代价。」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有长着牛头和……和羊头的人……」老伯特缩了?缩脖子，也不知是被?兽头人身的怪物所吓，还是被?伊莱娜的威胁给唬住了?，「小姑娘，你别……」 被?冷风一击，伊莱娜打个了?嗝，正要接着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暖意。 厚实的布料从她背后裹到身前，一双纤细而有力的胳膊隔着布料环绕过她的身体，这大概是伊莱娜得?到过的最温暖的一个拥抱，不过她实际上也没有多少被?拥抱的机会。正要出口的话语咽下了?喉头，伊莱娜僵硬地转过脖子。 抱着她的人是莱芙·白。 莱芙·白正抱着她。 伊莱娜的脸庞顿时变得?通红。 「很冷吧，伊莱娜？」莱芙将厚布给伊莱娜裹上之后，便?松开了?手。 莱芙在系统背包里囤积了?不少生活必需品，主要是吃的穿的。为了?尽量节省空间，这些吃的穿的又多是原材料，而很少是成品。在这些原材料里，就包括大堆物美价廉、颜色黯淡的厚布。麦德拉在知道她的库存之后，还嘲笑过她像是随时准备逃难似的，即便?是应对几年的饥荒也够了?。这些库存在来这片草场之前，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到了?这片草场之后，倒确实有了?许多用武之地。 此时天色已?晚，天上的星月又被?云层挡住了?，唯一的光源就是四周的火炉，莱芙看不清伊莱娜的神色，只见后者愣愣地站着，还以为这个爱挑刺的小姑娘是嫌弃她拿出的布料太寒酸了?，说：「我只有这个了?，暂时将就一下吧。」 伊莱娜轻轻地「哼」了?一声，低下了?脑袋。 「这里发生了?什么？」莱芙的目光从伊莱娜身上移开，扫过老丈，又扫过魔术师。 刚才她听到的惊叫不可能是魔术师发出来的，那么声音来源就只能是这个老丈了?。他说了?「怪物」，定是看到了?那些半人半兽们，但是莱芙环顾了?一全，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牲口怪物的身影。 十只喽啰怪物都在库房附近，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也就只有牛小姐和羊小姐两个人，但是她们又在哪儿？ 「你给我出来！」牛小姐的声音从羊群中传来，语气相当?不耐烦。 莱芙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在一群毛髮旺盛的圆滚滚的羊当?中，她暂时无法确定牛小姐的位置。 「……我不，你别让我和它分开……」羊小姐的声音是娇嫩与?粗哑的混合物，平常听起来就相当?刺耳，此刻大着嗓门，更是突兀。 听到羊小姐的话，就连魔术师也停下了?拗折细木棍的动作。 「可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牛小姐之后的声音轻了?下来，她一用力，像是拔一颗卡在冻土里的大芜青似的，将羊小姐从一只滚圆绵羊的肚子底下拔了?出来。 「……那又有什么关系……」羊小姐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丝毫不在意此刻的处境，「它好可爱……」 牛小姐用手掌在羊小姐脑袋上拍了?一记，或许是想要将后者脑袋里的不清醒念头拍走。 两个怪物的位置离莱芙所站的地方不足十尺，她们一从羊群中探出头来，莱芙就听到老伯特喊了?一声：「怪……怪物……」 第490页 牛小姐拖着一条断腿，吃力地带着羊小姐从羊群中走出来。 羊小姐只顾啜泣，望向羊群，似乎才刚经?歷一场生离死?别。 在看到牛小姐和羊小姐之后，老伯特似乎只会说「怪物」一词了?，就在老伯特正要说出下一个「怪物」之前，牛小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摸了?摸手臂上鼓起的肌肉，道：「这里的牧草都是我精心培育的，你养的绵羊就这么吃了?我的牧草，这该怎么算？」 老伯特有好一阵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你俩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片突然出现的古怪草地上遇上这两个兽头人身的怪物的时候，老伯特的确有些害怕，不过后来又看到有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出现，他就有了?底气，又想着这两个怪物并不是什么勐兽，不过是站起来的牛羊而已?，便?也不怎么害怕了?。 若是这两个怪物脖子上的脑袋是狼头是豹子头，老伯特也许还会担心它们吃他的羊，吃完羊还要吃他；但如果?它们本?来就是两个吃草的傢伙，即便?是站起来了?，应该也不会改胃口吃肉的。 老伯特只是想搞搞清楚而已?。 在听到这两个怪物开口说话之后，他甚至一度以为它们是人扮的。 但接着那个王都口音的金色短髮小姑娘沖他说了?一堆难懂的话，反而让老伯特觉得?这两个兽头人身的傢伙有什么阴谋。 「它们到底是什么呀？」老伯特问新?来的两个姑娘。 莱芙一看到魔术师便?想到了?后者曾经?将这些半人半兽的脑袋当?成了?头套，正想借用这个说辞，才刚张嘴便?被?魔术师抢了?话。 「老爷子，那还用问，他们当?然是人了?。只不过戴着头套而已?。」魔术师笑嘻嘻地摆出当?街卖艺的架势来，只不过这回他的观众比往常少多了?。 「头套，你说那是头套？」老伯特将信将疑。 人总是试图用已?知的事物去推测未知的东西，好比魔术师在表演的时候用过动物模样?的道具，因此一开始在见到这些怪物的时候很自?然地便?将它们当?成了?扮成动物取乐的人。而对老伯特而言，「戴着奇怪帽子的人」要比「神秘怪物」好接受得?多。 「您总不会以为他们是牛羊吧，牛羊怎么会说话呢？您在同我开玩笑吗？「魔术师连声道，「他们不仅不是牛羊，是这片牧场的主人。」 「这……」老伯特本?想让那些人揭下头套来看看才放心，但是一听魔术师提起这片牧场的私有属性，便?不敢提了?。他的羊偷吃了?别人家的草，他本?就理亏，若是还要怀疑这片牧场的主人，倒显得?想要耍赖似的。 莱芙看着魔术师的背影，也不晓得?他究竟站在哪一方。魔术师同艾德文斯坦利这两兄弟交情菲浅，和这些孩子的失踪案也脱不了?关系；但是这个时候却在帮这些半人半兽解围。 「可是，我还记得?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这里并不是这个样?子的。」老伯特说，「我是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的确是草场，但是最近一次，这里又没有草了?……可是……」 老伯特还没说完，魔术师突然在他面前伸出细棍，挥舞了?几下，但是细棍子在一番挥舞之后，依旧是那根棍子。 「您……您这是要做啥？」老伯特疑惑地看着魔术师。 「你注意到了?吗？凝聚在这根棍子上，某种奇怪的东西正在发生——哦，是的，你看到的还是一根棍子，并没有变化，因为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但是您接下来便?得?仔细看了?。」魔术师脸上闪过一阵尴尬，又挥动着棍子在老伯特面前转了?几圈，突然从袖子里扯出一断彩绸，从彩绸中飞出了?一只红肚子的小鸟。 伊莱娜疑惑地歪着脑袋，心道这魔术师身上居然还藏着她没翻出来的东西。 老伯特被?那只突然出现的鸟吓了?一跳。 「您刚才说，在这片草地出现之前，这儿原本?是什么？」魔术师问。 「哦，是……是许多小丘……都是石头，」老伯特指向远处，「只有那条河一直没什么两样?。」 「我是从王都来此的魔术师，在玩把戏的人里面，我可是很有名气的，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提姆·卡拉米』这个名字。」魔术师说着，又将彩绸叠成了?一只兔子，「说来话长，这片草地就是我从别处变过来的。」 「你真厉害。」老伯特从魔术师手里接过那只绸兔子，绸兔子进了?他的掌心，居然成了?一只真兔子。 「咦。」魔术师有些惊讶，他身上可没有能藏一只真兔子的地方。 莱芙朝娜提雅维达望了?一眼，后者面不改色。 「这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没瞧出不对劲来……」伊莱娜走上前道，「要不要再做一遍。」 老伯特拎起兔耳朵，手中的兔子却突然又变成了?一块散开的彩绸。 「了?不起，真了?不起，」老伯特夸赞道。 魔术师从老伯特手中接过彩绸，将它折起拆开，重复了?几遍，兔子、公鸡、鲜花、肥鱼便?渐次出现，魔术师惊讶非常，表面上却波澜不惊，显得?十分高深莫测。 「太了?不起了?。」老伯特惊嘆道，「不愧是来自?王都的。说起王都，您……您见过大祭司吗？」 第491页 「见过。」魔术师道。他在这点上并没有撒谎，不过雪丽大祭司是为了?失踪案才接见的他，并不是为了?看他耍把戏的。不过之点想来并不需要特意提起。 「了?不起。」老伯特露出信服的神色。或许是觉得?一个随手就能变出小鸟和兔子来的魔术师，能把丘陵变成平坦的草地应该也不奇怪，更何况这个魔术师还是见过大祭司的。 -- 莱芙向老伯特打听此地通往王都的路，得?知王都在此地西北方向，需要三日的车程才可到达。 此地人烟稀少，除了?老伯特一家之外?，十里之内便?只有不到十户人家。据说当?地本?就有些古怪恐怖的传闻，因而虽然水草丰美，却很少有人来此居住，莱芙心想也许这便?是玩家选择将此地作为据点之一的原因所在。 即便?这儿附近的人真得?知了?什么，消息也传不了?多快。即便?真有什么流言传出，一旦距离发生时间太久远，那么也就会变成奇谈怪闻的一类东西，传者不会信，听者更不会信。 老伯特离开的时候，羊群已?经?饱食了?鲜嫩的牧草。面对草地上的一片狼藉，老牧人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提议明早去市镇上帮他们租车。 老牧人离开之后，羊小姐便?搀着牛小姐走了?。 魔术师还在摆弄着那块彩绸。 伊莱娜裹着莱芙给她的厚布，凑在魔术师身边细看，又让魔术师给她变了?十几遍，却都没有看出破绽来。伊莱娜嘟着嘴，这一回她选择低下身子，从上往下观察魔术师的动作：「怎么可能？你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把这么多东西藏起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可是看家本?领，」魔术师道，「怎么能随便?说呢？」 「对，你不用告诉我。」伊莱娜说，「只要是把戏，多试几遍我总能瞧出来的……继续……快继续……」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莱芙正想问娜提雅维达那块彩绸的变化是不是与?她有关，娜提雅维达却先一步道：「骑士小姐，我也好冷。」 伊莱娜望过来一眼，接着很快又被?魔术师手心里的变化夺走了?全部注意力。 「很冷吗？」莱芙握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后者的掌心温热。 「好冷。」娜提雅维达点点头。 莱芙目光上移，看着娜提雅维达的衣服，相当?厚实。比起他们进魔术师柜子的那日，今日还相对要暖和一些。这身打扮在那一日都不嫌冷，此时就更不应该嫌冷。不过娜提雅维达刚给她生了?个蛋不久，产后怕冷也是可以理解的，莱芙这般说服了?自?己。 「若是今晚没有骑士小姐抱着我，恐怕会冷得?睡不着呢。」娜提雅维达说。 莱芙道：「我们一会儿多搬几个火炉，做不到加热整片草场，保持睡觉的地方的温度，还是可以的。我还带了?许多布，呆会儿就分下去……」 「骑士小姐，这次的任务可算完成得?差不多了?？」娜提雅维达问。 「应该算是吧。」莱芙想了?想，「等到将这些孩子们送回去，再把艾德文和斯坦利……」 「我有点期待下一式『屠龙』会是什么内容了?。」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知道吗？」 「不知道。」莱芙有点想将手抽出来了?，但是娜提雅维达抓得?很紧。 「骑士小姐没有骗我吧？」娜提雅维达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是真的不知道。」莱芙特意打开系统背包，把《屠龙手册》翻了?一遍，确定没有新?的章节更新?。她其实也非常好奇下一式，说不定比娜提雅维达还要更想知道。 连蛋都已?经?生了?，这么艰巨的考验她都完成了?，还会怕别的吗？然而莱芙却很担心之后会出现比生蛋更糟糕的招式，不过她也想像不出更糟糕的招式会是什么样?子的了?…… 「骑士小姐答应了?，手册上的内容，您是要一项一项陪我完成的。」娜提雅维达道，「可不要赖帐。」 「如果?最后一招是要杀了?你怎么办？毕竟这是《屠龙手册》。」莱芙说。 「如果?骑士小姐想要我的命的话，那也可以。」娜提雅维达毫不在意地说，「随时可以把命给您，只怕您的砍刀还是不够结实，若是碰断了?，您会伤心呢。」 「不要随便?拿命开玩笑。」莱芙道。 -- 莱芙、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住一处小棚，孩子们住一个较大的棚；至于魔术师，尽管他辩称只是受到利用，并无意害人，但还是主动让伊莱娜捆上了?手脚，同艾德文和斯坦利住在库房中，库房与?半人半兽们的住所毗邻。 草场上原本?分布零散的火炉，现在几乎全部集中于这三处附近，倒也能抵抗住冬夜的寒气。 「骑士小姐似乎在担心些什么。」娜提雅维达问。 「没什么要紧的。」莱芙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是麦妮回来了?。 娜提雅维达恢復了?成年女子的样?子，麦妮也成了?老太太，唯独她还是一个半大孩子的模样?。 莱芙看向麦妮时候，便?不由得?带了?一点讨好之色：「麦妮奶奶，还童药的解法……」 麦妮坐下来，好整以瑕地理了?理衣摆，道：「很贵的。」 第492页 莱芙这回学?乖了?：「有便?宜的吗？」 「这回只有贵的。」麦妮道，「小莱芙，你该知道，决定一样?东西价格的有许多因素，若是我知道有人无论如何也需要某样?商品的话，那么对于那人而言，这件商品标上天价也不为过。我是真的怕你付不起。」 「有多贵？您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付不起？」莱芙道。 「这个么，我想小莱芙身上也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一个魔龙疍当?代价怎么样?？」麦妮说，「我还可以将上次同你提过的那些和魔龙有关的商品全部打包给你，如何？」 「如果?没有魔龙蛋，我还要那些东西干什么？」莱芙道。 「骑士小姐可以用来学?着怎么养我，毕竟我也还小呢。」娜提雅维达道。 在一开始意识到强大的魔龙疑似处于年轻而幼稚的少女时期，又被?魔龙半真半假地叫上一声「姐姐」之后，莱芙的自?信心有所膨胀，甚至偶尔还会控制不住地飘飘然起来。但是这时候刚好提到魔龙蛋，娜提雅维达又这样?说，在莱芙听来，便?觉得?自?己不免有欺负了?小动物的嫌疑。 莱芙扭过头，瞥了?娜提雅维达一眼。 「咦，」娜提雅维达的两只手夹在莱芙的肋下，全然将小个头的骑士姑娘当?成了?一个暖手的小炉子，「骑士小姐您这样?看我做什么？倒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似的……」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莱芙心想，娜提雅维达年纪再大、再厉害，终究只是一只野生动物而已?。无论怎么看，她终归是搞大了?娜提雅维达的肚子，从这种角度而言，的确是她这个人类恃强凌弱了?。 「突然这样?。」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难不成是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或许是为了?表示愤怒，魔龙蛋「嘭嘭」地撞着地。 莱芙只得?再补上一句：「我是不会拿蛋去交换东西的。」 「不换就不换。」麦妮用安慰的口气说，「小莱芙你现在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虽然年纪变小了?一点。不过不急。」 「麦妮说得?也很有道理。人类总是觉得?年轻一些才好，骑士小姐再长个几年，个头也就长回来了?。」娜提雅维达揉揉莱芙的脑袋，「没有什么好急的。」 「长个几年？……我可等不了?几年那么久，我还有好多事，这个样?子根本?就做不成。」莱芙心想她还要对抗玩家，又要养蛋，此外?还要应付魔龙，无论如何，维持一副孩子的样?子都大大不方便?，「我怎么不急，我可急了?——非得?是魔龙蛋吗，难道不能换别的，比如金币之类的。」 麦妮与?娜提雅维达对视一眼，像是约定了?什么似的，不理会她了?。 麦妮躺下，往莱芙脚边一靠。 莱芙下意识地往娜提雅维达的怀里缩去。 「这样?不也很好吗？」娜提雅维达轻轻地蹭了?蹭莱芙的发顶，「骑士小姐再多做几年小孩子也不为过。什么任务，什么使命，什么『玩家』……骑士小姐不必总想着沖在前头的，只要懂得?在害怕的时候往后缩便?好了?，我也好，其余人也罢，总有人能护住您的……」 「可是我已?经?当?了?好久的小孩子了?。」莱芙穿越之前本?来就年纪不大，穿越之后又是从婴儿开始，「好不容易长到这个年纪。再倒退几岁，那我什么时候能做大人？」 「不过是做了?十几年的小孩子而已?，再多做几年又何妨？」娜提雅维达道，「而且老是吃不饱穿不暖，担惊受怕，还要受人欺负，骑士小姐曾经?过的是这样?可怜的日子，怎么能算是当?小孩子呢？反正骑士小姐暂时也不愿意同我成婚，那我从现在开始将您养大，也不错。」 莱芙心想除非她答应立刻成婚，否则说一千道一万，娜提雅维达还是宁可她不恢復。说不定还希望她变得?再小一点，变成一手能握住的大小，当?成布娃娃，再来玩换装的游戏。 要是麦妮与?娜提雅维达同气连枝，恐怕她是恢復无望了?。不过麦妮并不是应声虫一类的人物，并不是完全没有说动的可能性。 麦妮掀开上唇，露出空空的牙床，打了?一个哈欠。 「您给我吃的还童药，那的确就是货真价实的还童药吧。不是只能改变人的样?貌到年轻时的样?子，而是真的能让人完完全全地变成一个年轻的人。」莱芙道，「在传说中，有人用寿命作为交换代价，向游巫换取商品，留下的寿命，让游巫得?以永葆青春。这药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唔。」麦妮睁开眼睛，露出一条细缝来，「交易寿命倒也没有那么容易，不过药效确实如你所言。 「既然有还童药，麦妮奶奶您为何不肯保持年轻美丽的样?子？」莱芙道，「我想您可以认同我想恢復原样?的心情。」 「年少为美，年老为丑，这不过是世人对外?在的庸俗评价而已?。」麦妮提起了?一侧嘴角，斑点遍布的棕色皮肤皱了?起来，像一块吸饱了?锅底油腻的抹布，「我曾经?也是很注重保持年轻样?子的，据说这样?容易让顾客喜欢，然后之后我发现……」 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 麦妮不吭声了?，似乎不打算再说下去。 「之后如何？」莱芙道，「年轻也会带来许多不方便?吧，您经?歷过，一定懂得?。」 第493页 「倒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我发现那些喜欢我青春少艾的顾客，在付帐单的时候也并不更积极主动。既然年轻和讨人喜欢不能让我得?利，我又何苦来哉……还不如将这药卖出去，能赚一笔是一笔……」麦妮伸手在空中虚虚一抓，翻了?个身，语气里带了?丝困意，又带了?若有若无的一点揶揄，「若是有像小莱芙这样?需要后悔药的……还能赚来两笔呢……」 「麦妮奶奶。」莱芙唤了?一声。 麦妮不应。 「您不会就这样?睡着了?吧？」莱芙伸出一只手，试图推一下麦妮的背。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不怕游巫衣袍上沾了?一碰就要变青蛙的药吗？」见莱芙似乎真的被?吓唬住了?，淡笑道，「夜深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这片与?世隔绝的草场里，空气一向相当?干净，这回周围的火炉摆得?多了?，烟尘气便?大了?许多。莱芙觉得?鼻子痒痒的，似乎有什么粉末状的东西沾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小了?一码的手，努力忽略膈应感。就算是在应战玩家的时候显得?很不可靠，就算是龙蛋里的小女孩孵出来之后嫌她不够成熟……至少她现在没有小到妨碍她握刀的份上。 莱芙是个擅长自?我开解的人，很快便?接受了?暂时恢復不了?的现实。就算是变小了?一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甚至开始考虑如何将这种说不出多好的现状化为优势……像是做衣服的时候可以省些料子之类的。 在淡淡的柠檬草香气中，困意袭来，莱芙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夜渐深，她的四肢渐渐变长，原本?嫌宽松的衣服，也开始紧绷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游巫：本章是一笔27个晋江币的买卖，就和30个晋江币的买卖差不多。也就是说，差不多就是日万。 第152章 莱芙睡着睡着, 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上勒得慌。她难得在娜提雅维达怀里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玩家?用粗绳捆起来, 好?在她很快挣断了绳子。接着便睡得很安稳。 在莱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一个噩梦。 她的衣服, 裂开了。 「日安,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弯着眼睛瞧她。 莱芙也不是第一次经歷身形变化了，在上一次变小人的时候, 她的衣服没?有随着身形的变化而?变化，这?让她经歷了颇为尴尬的处境，这?一回又是如此。然而?反观娜提雅维达和麦妮，或许是因为本身就?精通身形变化的方法，或许是早有准备, 就?从来没?有这?种困扰。 显然，这?一回她的衣服不是「能随着身形变换自由伸展」的款式，她吃的变身药也不是「能同时让衣服随着身体变化而?变化」的药。这?身衣服没?有什么弹性, 而?且或许是因为在这?一个月之内换洗过于频繁，而?变得格外脆弱，她的体形一变大, 就?破得很严重, 像是一块落满了枯叶的蜘蛛网, 虽然勉强能遮掩一下，但是各块布料之间勾连得很不容易，稍稍一抖便要?漏风。 此时辰光不晚。因为要?赶路，莱芙没?准备在今早练刀, 因此没?有在更?早的时候醒来。不过这?时天才刚蒙蒙亮，太阳只在地平线上露了一条细缝, 并没?有别人会特意在这?个时候出现，来看她的笑话?。 莱芙双手抱胸，看向麦妮原先睡的地方，发?现那处空空如也。 在娜提雅维达的目光逼视下，莱芙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套冬装，先套上，再伸手进?去将里头残破的衣料扯出来，愤愤地丢到了几尺开外的火炉里。 一夜未添新柴的火炉行将熄灭，最后的一丛火苗窜上了碎衣料，毕剥几下吞噬了，发?出一阵焦臭。 莱芙坐起身来整理衣服。 放在一边的小布兜滚了一圈，轻轻地碰了碰莱芙的腿，她将它捡起挂在了腰间。 娜提雅维达还是单手托着一侧脸，不错眼珠地盯着莱芙。 莱芙被盯得发?毛，问?道：「麦妮去哪儿了？」 「光顾着看骑士小姐，并没?有注意呢。」娜提雅维达道。 「我怎么会……」莱芙问?，「怎么会突然就?变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药失效了，或许是麦妮在什么时候给了你解药也说不定?。」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小小一个的时候很好?，现在的样子，仔细想想也不错。本来想亲手养大的，但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衣服都穿不下了。」 莱芙脸一烫，道：「你看了我多久了？」 「不清楚，等我注意到我在看您的时候，骑士小姐已经醒了。」娜提雅维达说着递给莱芙一面小镜子。 莱芙接过镜子，看着镜中人。镜中的当然还是她自己，但是在细微之处，又有些?不同的地方，比如脸上少了几分血色，比如下巴尖了一点，比如眼睛更?接近死鱼眼了……她似乎能看出镜中这?张脸的主人，熬夜、缺乏运动、不爱出门、沉迷游戏，完全和这?个世界的她相反。总之，这?张脸变得有点像上一个世界的她。但是现在的她，和上一个世界的样子又不是完全一样的。她现在的模样，是两个世界的融合。 这?种变化，究竟是她的心理作用所致，还是因为还童药本身就?会让服用者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阴郁感……莱芙说不上来。 第494页 「咦，这?镜子好?清晰。」莱芙将镜子翻来翻去看了一遍，「市面上似乎还没?有这?样的。」 「多亏了在丹塞沙漠中的那段经歷，骑士小姐不是说用沙子制造出来的是水晶吗……在水晶熔化的状态下，贴在金属薄片上……试了许多次之后，便制造出了这?样的镜子。」娜提雅维达道，「很亮堂，适合用来装饰我们的婚房。」 莱芙轻咳了一声，将镜子递还给了娜提雅维达。 「要?镶满整一面天花板。」娜提雅维达将镜子高高举起，」就?像这?个样子。」 「请务必，」莱芙想像了一下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能在天花板上看到自己，觉得还挺瘆人的，「不要?这?么做。」 「就?是说，骑士小姐也觉得，的确到了该装饰婚房的时候了。」娜提雅维达说。 「我没?有这?个意思。」莱芙说。 -- 天还没?亮，老伯特便骑着马赶到最近的市镇上租车。 他好?说歹说，都没?能让车夫们相信在一片无人之地真?会有这?么大一笔生意，不是说他煳弄人，便是说他老煳涂了。直到他拿出一笔可观的订金，才让十二个车夫架着车，跟着他去那片突然出现的草场。 一路上走着，老伯特心里打起鼓来，生怕那片草场就?像当初突然出现那样，又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无踪。他又想起了那个本事了不得的魔术师，不由得更?是担心：想来将草场的位置变上一变，就?用彩绸变兔子是一样道理，既然那人有本事将一片草场从王都变到加比郡，反过来又为何又做不到？ 魔术师毕竟是见过大祭司的，应当是做得到的，只不过或许是一时疏忽没?有想到而?已。 若是魔术师在一夜之间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将草场和上面的人又变去了王都，那他代付的定?金岂不是白白浪费？ 老伯特的担忧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到达了那片草场。 「你们瞧，我就?说。」老伯特冲车夫们说，「可没?骗你们。」 满地挂霜的绿色牧草，和周围的枯草之间形成?了一条整齐的分界线。那块绿草地看起来真?像是从哪个地方搬来这?儿的。 -- 天亮后不一会儿，孩子便被麦妮叫醒了，准确来说是吓醒了。除了伊莱娜之外，谁也没?想到跟在莱芙·白身后的绿眼睛小姑娘的真?面目居然是一个这?般吓人的老太太。 黑袍老太背对朝阳，张着无牙的嘴巴，举着两只枯瘦的手，手指中夹着可疑的糖果——孩子们醒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每个孩子嘴里都被塞了一粒糖果，糖果散发?着奇怪的甜味，伴随着老太「桀桀」的笑声，让人肝胆欲裂。 莱芙在换好?衣服之后不久，就?看到麦妮带着一群噤若寒蝉的孩子站在外头。她想问?问?还童药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昨夜还说不给她解除药效，一夜过去之后，她便恢復了？ 麦妮沖她一笑，又挥了挥手里的糖，莱芙的腿不由自主地转了一个方向。 她向库房走去，和魔术师说了几句话?，又检查了艾德文和斯坦利的状态——后两者还在昏睡中。 莱芙接着去见了半人半兽们，给了它们一些?布料，还有剪刀、针线等。她示范了一下剪裁缝纫，羊小姐本就?于此道颇有研究，可惜伤了手，其余半人半兽们学得很快，很快便做出了将面部和周身遮掩严实的衣服。这?些?衣服既是为了挡风，也是为人掩人耳目，毕竟这?些?半人半兽的模样若是让人看到，恐怕会引起乱子。 过不了多久，老伯特便带着车队来了。 在见到这?回要?接待的这?批客人之后，车夫们觉得他们非常古怪。客人里头有五十多个半大孩子，无论男女，头髮?都剪得很短；有两个昏迷不醒的青年男子，一个鼻青脸肿，另一个看起来也是半死不活；还有十几个身形格外高大、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不过最古怪的还要?数那个阴森的老太婆。 有麦妮的衬托，其余人倒显得没?那么可疑了。半人半兽的衣袍宽大，且都是黑色，和麦妮的服装大同小异。车夫们理所当然地觉得怪人们一旦拉下遮面的布来，露出的脸恐怕都是翻版的恐怖老太，因此都不敢接近它们。 麦妮慷慨地付了超过市面价两倍的车资，车夫们便不吱声了。 -- 十二个半人半兽占了两辆车。 伊恩和两个少年，看管着艾德文、斯坦利和魔术师，占了一辆车。 剩下的孩子们少则六人，多则七人，占了八辆车。 还剩下一辆车，是莱芙、麦妮和娜提雅维达的。 莱芙在车下站着，点数着上车的人数。毕竟有五十几个孩子，若是少了一个两个可就?麻烦了。 麦妮站在一旁，凉幽幽地补充道：「就?差娜提雅维达和小伊莱娜了。」 「的确有一会儿没?看到娜提雅维达了。」莱芙道，「她总不至于和伊莱娜在一处吧……」 娜提雅维达是年纪很大的一条魔龙，最近却总是和伊莱娜这?个半大孩子计较——这?也是莱芙怀疑娜提雅维达心智成?熟度的重要?原因之一。不过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还是有底线的，总不至于做出欺负小女孩子的事来。 「她们过来了。」麦妮低头拢了拢袖子。 第495页 莱芙听到动静，转过身去，只见娜提雅维达捏着伊莱娜后颈处的衣服，迈着大步，丝毫不顾她手里提着的那个小姑娘手短腿短的事实。 娜提雅维达一身洁白体面的冬装，被剪短成?及肩的浅亚麻色头髮?不知何时已经长至腰间，顺服地披散在肩头。伊莱娜则穿着由棕黑色的厚布草草改制的不合身的外套，头髮?杂乱，身上还有脏泥，像是一个从土坑里捞出来的小乞丐。 一路上，伊莱娜几乎脚不沾地，在半空中踢腾抓挠着，不时龇牙咧嘴地说些?什么，像是一只被厨娘拎着颈子要?割脖放血的肥鹅。但无论怎么挣扎叫唤，娜提雅维达都根本不予理会。 就?在昨夜，莱芙的体型还和伊莱娜现在差不多，看着娜提雅维达提着伊莱娜的样子，莱芙大约可以联想到，在旁观者看来，娜提雅维达抱着小号的她的时候是什么感想。 车上的孩子们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和伊莱娜，接着不约而?同地望向莱芙。毕竟娜提雅维达在这?些?孩子们心中的唯一身份就?是「莱芙·白的挚友」。 有几个车夫见此便有些?怀疑，毕竟十几个怪人带着五十几个孩子，本来就?不常见。孩子们不闹倒还好?，现在有一个闹起来了，那些?怪人就?显得更?像是拐卖者了。 「你们懂什么？」老伯特说，「是厉害的把戏，他们都是从王都变过来的，喜欢看把戏的，当然是小孩多一些?。」接着又补了一句，「耍把戏的人，见过大祭司呢。」 麦妮无声地勾起嘴角。 莱芙迎了上去，沖娜提雅维达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莱芙的声音，伊莱芙挣扎得更?厉害了：「放开我……你抓痛我了……」 「这?个小家?伙想要?逃走，我发?现她的时候，已经跑出了十几里了，可真?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回王都了。」娜提雅维达道，「是哪辆车？」 莱芙指了指身旁的那辆马车。 娜提雅维达提着伊莱娜先上了车，麦妮和莱芙随后也上了车。 伊莱娜正想说什么，娜提雅维达道：「现在就?出发?吧。」 莱芙掀开车帘，沖外头的车夫说：「出发?。」 车夫知道莱芙才是这?里说话?管用的人，应了一声之后，车队开始动起来。 第153章 「老?人家, 这片草场现在是无主之地，您若是需要，这些牧草也不会浪费了。」魔术师笑盈盈地说。 」是, 是……」老?伯特点点头?，「冬天能种出?这样的草, 真了不得。不悔是见过大祭司的。」 一个浑身裹着黑布的怪人走过老?伯特身边。 老?伯特拿了酬谢, 正要离开，那怪人却抓住了他的袖子：「……昨天, 昨天那只小羊羔……就是最苗条的那一只……可跟着你过来了……」 「有五只羔羊，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只……」老?伯特认出?了这个声音，是昨天那个戴着羊头?套的人，这人的声音一听便?很难忘记。戴着头?套取乐的，应该是个小孩或是年?轻人, 总之不会是同那个老?太婆一样的人。老?伯特有些好奇面罩下面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侧着头?透过黑布的缝隙探看着，「哦, 我是说，我一只都?没带过来。」 「那太可惜了。」羊小姐沮丧起?来，「才第一次认识, 就再?也见不到了。您可一定得好好照顾它……」 寒风吹来, 老?伯特干涩的眼睛有些发?疼, 一边用满是老?茧的手揉着眼睛，一边随口答应着：「那是当然。」 车夫提醒道?：「上车吧，前头?几辆车已经走了。」 「快些上去。」牛小姐一手拿着根木棍做拐杖，另一只手扯着羊小姐, 「别胡说八道?。」 牛小姐推着羊小姐上车，在车帘落下之前,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草场。 茂盛的牧草还是鲜绿色，但是经过一夜严寒之后，早已失去了活力。即便?不是给羊吃了，恐怕也难以维持长?势。 火炉里?的柴燃尽了，里?头?只剩下冰冷的灰烬。还有那些草草搭建的四面透风的小棚，被风一刮便?摇摇欲坠。 这就是它们荒唐的、被欺骗的、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车夫调转了车头?，一切都?被抛在身后。 -- 娜提雅维达松开了抓着伊莱娜的手，后者一抓到空隙，就朝车门冲去。 麦妮一把抓住了伊莱娜的手腕，道?：「车子现在速度很快。小伊莱娜，你可得考虑清楚，要是掉下去了，可能会摔断手脚……」 伊莱娜冲着麦妮呛声：「你别骗我，哪会那么严重？」 「断手断脚，这也就罢了。若是脸先着地，」麦妮说着用枯枝般的手指掐了掐伊莱娜下巴，「在地上用力一擦，整张脸皮连带着撕下来，鼻子也给撕掉，只留下两个孔，额头?上的皮，头?皮再?连着头?发?，都?给剥掉了，然后巫婆就会趁着新鲜，来把你捡去……」 莱芙原本坐在靠近车门口的地方?，闻言整个头?皮连带脸皮都?开始痛了起?来，往内挪了挪。 「你瞧你，又吓到骑士小姐了。」娜提雅维达道?，「再?说没煮过小孩汤，骑士小姐也不会信了。」 「我没被吓到。」莱芙道?，「但是小孩汤，不会真的煮过吧？」 第496页 「像小莱芙这样的乖孩子是不会被煮的，」麦妮凉嗖嗖的手指摸到伊莱娜的脖子，「但是不听话的孩子，离家出?走的小孩，被巫婆捡到之后，就会……嘻嘻嘻……」 「别用吓唬小孩的招式，对我没用。」伊莱娜一边说着，一边往后缩，「我不好吃的。」 麦妮道?：「坏孩子的肉，比起?乖孩子的肉，要好吃多了。」 「好了，别吓她了。」莱芙靠着娜提雅维达，将伊莱娜拉到身边，「不怕了。」 「骑士小姐自己不也很怕吗？」娜提雅维达挑眉。 「我，情况不一样，这不叫怕，我只不过是觉得……煮小孩汤，确实不好。」莱芙对于邪巫的心理阴影可谓根深蒂固，即便?她知道?麦妮只是在吓唬伊莱娜，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不过在伊莱娜面前，她是一个无往不胜的英雄人物，绝不能显露出?一点怯意来。 伊莱娜原本是不怕麦妮的，但是她一眼就瞧出?来了，她崇拜的莱芙·白在见到麦妮的时候总是表现得畏畏缩缩的，这就说明?了麦妮真有些可怕的地方?。 至于小孩汤……伊莱娜更是不相信。雪丽大祭司那儿收藏着介绍巫药的书，伊莱娜翻过一遍，根本没有看到上面提到「小孩」这一原材料。可见小孩并不值得巫婆特意捡去熬汤。但是既然莱芙也认为小孩汤确有其物，伊莱娜开始怀疑自己对于巫药的了解不够深入。 麦妮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莱芙揉了一把伊莱娜的脑袋：「乖一点，别乱跑。」 伊莱娜像是一锅沸腾的水，骤然抽去了加热源，偃旗息鼓地垂下脑袋，不出?声了。 「能跑出?十几里?，要说不是故意想逃，说不过去吧。」娜提雅维达说，「你是不是在想，等?车到了下一个落脚点，停了之后就立刻逃走？」 伊莱娜被戳破了心思，道?：「是又怎么样？」 「好不容易我们已经离开那片草场了，为什么又要逃走？」莱芙说，「你这么小年?纪，独自一个人去哪儿都?不方?便?。」 「可是……可是您在八岁的时候就精通骑射，这一年?您饲养了一千只绵羊，收穫了第一桶金……之后跨马远走天涯，一天之内在霍尔特的斗兽场打败了十三只兇恶的魔兽，继而又在拍卖行一掷千金，救下一个落难的精灵少女。」伊莱娜认真地看着莱芙，脸上写满了憧憬，「我年?纪不算小了。」 「……什么斗兽场，什么拍卖行……什么精灵少女，我到现在还没有去过、见过呢，羊我确实养了，不过都?是替别人养的，也没有一千只那么多……」莱芙被这段子虚乌有的履歷吓到了，「我在八岁的时候连个金戈沙币都?没有见过，就是穷到这个程度，我最多只拥有过一只羊而已。」 「伊莱娜你忘记说了，那个落难的精灵少女，她的名?字叫娜提雅维达。在八年?之后，娜提雅维达和莱芙成为了……」娜提雅维达无比羞涩地看了莱芙一眼，「……挚友。」 伊莱娜撇了撇嘴。 「你什么时候成了精灵了？明?明?就是精灵的反义词……就连挚友一词都?被你说得变味了。」莱芙被娜提雅维达的眼神搞得浑身发?毛，「还有，哪有人八岁的时候就能做那么多事情……」 「合理改编而已。」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的确是救了我。」 「合理吗？这完全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经歷了……」莱芙知道?罗曼史惯常会写得很夸张，但没有想到能夸张到这个份上，「听着，伊莱娜，我八岁的经歷是假的，如果有什么十岁十二岁十五岁的经歷，也都?是假的……事实上我在成年?之前，并没有进行冒险。」 「可是一年?之前，莱芙甚至连见习骑士都?不是，一年?之后，都?快要成为圣殿骑士了。」伊莱娜歪着脑袋，「我又不是小孩子，别煳弄我，你如果不是从小以成为骑士、建功立业为目标，并在无数的冒险中进行歷练，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这么大的进展。难不成你要说，你是在一年?前才突然决定要做骑士，然后就顺利地走到了现在吗？」 「然而事实如此。」莱芙一贯用主角光环来理解她的经歷，什么不正常的事都?显得正常了。听伊莱娜这样一说，她升级的速度确实快得过份。 「傻瓜才会相信呢。」伊莱娜「哼」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沮丧地低下头?，「莱芙是很厉害的人。就连只会耍简单把戏的魔术师也能让我看不穿了，最可气的是，我最近发?现没用的娜提雅维达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人……只有我，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所?以你就想离家出?走吗？」娜提雅维达道?。 「虽然做不到像莱芙这样，」伊莱娜捏紧了拳头?，用想要求得认同的目光看向莱芙，「但是我一定会出?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我也会养羊的……」 「在家里?一无是处的小孩子，一离开家就突然变得有用了。」娜提雅维达托着腮，扯了扯莱芙的袖子，」骑士小姐您说会这样吗？」 「我也知道?我做不到啊，可是……」伊莱娜说，「可是他们都?说很讨厌我了……他们都?说是伊莱娜做了讨人厌的事情，所?以魔术师才会报復，才会连累那么多人陪我一起?吃苦……我回去之后，再?让他们碍着我继承人的身份对我装腔作势吗？。我受不了，他们也受不了。但是我离开的话，一切就都?好了。我之前想要和他们一起?逃出?去，不是为了恢復我之前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生活，我只不过是想要弥补之前的过失而已……我早就打算好了，他们安全之后，我就走得远远的……然后……」 第497页 「在一个地方?讨人厌的小姑娘，换一个地方?就会突然变得讨人喜欢了，」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您说会这样吗？」 「我也知道?……」伊莱娜忍了又忍，还是红了眼睛，「不会的……可是……可是……」 「在一个地方?惹了乱子，然后逃到另一个地方?去，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就是你的打算吗？」娜提雅维达道?，「果然是小孩子心思。」 「你说得对。」伊莱娜不反驳了，埋头?无声地掉着眼泪。 麦妮虚虚地将眼睁开了一条缝，与娜提雅维达对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没事的，」莱芙轻轻地拍了拍伊莱娜的肩膀，她看了看麦妮和娜提雅维达，发?现这两人似乎因为把伊莱娜搞哭而很开心似的。娜提雅维达在产后愈发?幼稚也就罢了，麦妮身为伊莱娜长?辈的长?辈居然也这样，实在让她难以理解。 伊莱娜哭着哭着，顺势靠在了莱芙的怀中。 娜提雅维达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我问过魔术师了，他并不讨厌你，也不想要报復你。毕竟你又不是第一个戳穿他把戏的人，上一个当众戳穿他的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莱芙听伊莱娜吸鼻涕的声音变大了，忙道?，「我的意思是，即便?没有你，他还是会用那个柜子的。你不必因此自责。」 「你并没有连累别人，相反的，你之后的反应值得称道?。」莱芙道?，「你没有干坐着，而是想办法逃出?去。」 「可是……如果不是我，而是任意一个人提出?这件事，恐怕都?会顺利很多。」伊莱娜道?。 「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愿意与你配合。」莱芙道?，「这说明?你的那些同龄人们，他们认同你的建议，愿意与你合作。如果他们真的很讨厌你的话，是不会这样的。」 「这是因为我答应他们……咳……要做第一个出?头?的人。我必须得亲自打倒一个怪物，他们才会配合我，否则无法证明?我的诚意。这样如果失败了的话，我要承担最多的责任，无论羊小姐有多么喜欢我的头?发?。」伊莱娜停止了啜泣，「这也并不能证明?他们接受我，反倒是……反倒是说明?他们不肯相信我。」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配合了你。」莱芙道?。 「我们差点成功，不过从结果而言，还是失败了。那些半人半兽比我们预估得要厉害，如果不是有莱芙你在的话……我们会输的，然后免不了受一顿毒打。只不过恰好有你在，所?以才避免了这样的处境而已。伊恩说得没有错，是我太莽撞，太自以为是了。」伊莱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到莱芙怀里?了，不由得涨红了脸，但是莱芙没推开她，「我还以为莱芙你会觉得，我们擅自的举动，给你添乱了。」 「不，恰恰相反。反抗，即便?是没那么顺利，也依旧意义非凡。反抗证明?了你们并未屈服，若是不亲自与支配者为敌，只是胆怯地等?着被拯救的话，或许这辈子都?难以逃脱被奴役的阴影。我想你们今后在想起?这段经歷的时候，因为你们当时为了改善处境而做过些什么，不会觉得这段日子是全然黯淡无光的。」莱芙说，「我想他们之所?以会答应配合你，并不是因为你做出?的保证有多么诱人，而是他们本来就想要这样做，他们都?和你一样不那么甘心，只不过需要有人先提出?来而已。」 「真是这样吗？莱芙。」伊莱娜抬起?头?来望着她。 「在这件事上，伊莱娜，你做得很好，从任何意义上。」莱芙回忆着神官训诫的样子，摆出?一副慈祥而又严厉的面孔，「遇到困难，不是退缩，不是逃走，而是去面对它，试图解决它，这样才能有所?成长?。所?以，这一回也不要逃走，好吗？」 伊莱娜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娜提雅维达拉过莱芙另一侧的肩膀，将脑袋靠上去。由于两者的体?型差距，这个姿势由莱芙来做会格外顺利，但是娜提雅维达就非得将上半身缩到很不舒服的程度。她瞅准了莱芙的下巴，慢慢凑上去，亲了一口。 * 作者有话要说： 龙：挚友的日常。 第154章 「吧哒」一声, 清晰可闻。 莱芙勐然瞪大了眼睛，侧过脸看向娜提雅维达，后者无辜地眨眨眼睛, 乖巧地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这让莱芙开始怀疑, 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在私底下也就罢了, 娜提雅维达应该不会当着旁人的面突然做出?奇怪的事情的。 一定是?错觉。 莱芙板着脸，严肃地对伊莱娜道：「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说到了不能逃避。」娜提雅维达从莱芙腰间解下了小布兜, 用尾指勾着，在莱芙眼前晃了几圈，「骑士小姐要以身作则。」 小布兜在空中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隔着两?层布料和一层棉絮，不知怎的, 莱芙却感觉到龙蛋的恐惧。伸手从娜提雅维达手里将小布兜抢了回来，要是?迟上一刻，她?怕龙蛋会忍不住跳起来。 伊莱娜仰着头, 正好看到了娜提雅维达偷亲的一幕，准确来说，是?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 丝毫没有偷偷摸摸、藏着掖着的意思, 但是?莱芙却没有什么反应, 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的目光很快又?被小布兜上的挂饰小鱼给吸引住了，眼睛亮了亮：「莱芙……还留着。」 第498页 「当然，这是?你给我的礼物，」莱芙见伊莱娜的样子, 愈发肯定刚才确实产生了错觉，否则伊莱娜总该有些反应的。不过大白天突然产生了被魔龙亲一口的错觉, 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她?摸了摸挂在布兜上的大眼睛小鱼，道，「我很喜欢呢，伊莱娜的礼物。」 娜提雅维达依旧拧着身子，脑袋靠在莱芙的肩膀上，伸手抱住莱芙的一边胳膊。 「莱芙能喜欢……我太高兴了。」伊莱娜微红的眼眶中闪烁着笑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的空间正在被挤占。伊莱娜和娜提雅维达对视一眼，不由得汗毛直竖，接着浑身不自在地撑起身子坐直了——她?居然有一种如?果再继续靠在莱芙怀里，下一瞬间就要被怪物咬断脖子的预感。 看向又?被莱芙挂回腰间的布兜，伊莱娜有些好奇，这个布兜莱芙几乎从不离身，但是?在莱芙·白的现有记载里面，似乎并都没有这个布兜的信息，「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普通的挂件而已?。」莱芙话音刚落，便发觉龙蛋里传来一股浓浓的哀怨之气，如?果不是?伊莱娜在场，龙蛋恐怕要气得撞破车顶了。 一个小女孩子，即便只是?一颗小女孩子蛋，被母亲介绍成「挂件「的时候，想来也会有些不开心的。 现在是?一颗蛋倒是?还好在人前煳弄，在孵化之后，成了一只小焦鸡的样子——这是?在莱芙想像中魔龙幼体的模样——或者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子，该如?何向别人解释女儿的身份和来歷，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莱芙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意识到自己考虑太远了，目前还不知道需要孵化多久，按照魔龙的寿命来推算，孵个七八十年?也有可能。 龙蛋似乎感应到了莱芙的想法，知道她?因为它无法很快出?壳而一阵轻松，于是?在布兜里滴熘熘地转了几圈表达不满。 「『挂件』就是?被悬挂起来的物品，莱芙答了和没答一样。「伊莱娜说，「是?不方便说吗？」 「它是?我和骑士小姐之间的秘密，」娜提雅维达半个身子挨在莱芙身上，「毕竟挚友之间总是?会有一些秘密的。」 莱芙被娜提雅维达挨得太近，又?想起刚才的错觉，有些不自在地用两?个指头提了提娜提雅维达肩头的衣服。娜提雅维达看了她?一眼，倒是?乖乖地直起身子，坐得离开她?有一指宽的距离了。 「小气。你不告诉我，我还不想知道呢，我又?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如?果敷衍我，就算是?莱芙，我也会生气的。」眼泪在干了之后又?绷又?硬，伊莱娜用力地搓了搓脸，透过车棚的缝隙往外望去。 连着几月，伊莱娜在那草场上除了担惊受怕之外，也实在无聊透顶，整日都只能看到兽头怪物，再不然就是?同龄的少?年?少?女，以至于她?后来看到那个牧羊的老头时，第?一感觉不是?奇怪，而是?新鲜，类似于久居沙漠的人突然看到海的那种新鲜感。除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外，草场外的其他东西也因为几月不见而在伊莱娜眼中变得陌生而新奇了起来。 她?贪婪地贴近车棚上的小缝，看着掠过眼前的景象，有人烟之处的帐篷、男女老少?、家禽和牲畜，地上干枯发白的草，还有偶尔窜过的鸟兽。 老伯特或许是?为了实惠考虑，给他们安排的都是?能运货的大车，和老爷夫人出?游城郊时搭乘的装点漂亮小马车大不相同。上头用木板和被綑扎起来的干草搭了一个车棚，形成一个小仓室，里头堆出?了坐的位置，铺着旧布，前头的马匹撒开蹄子狂奔，车轮一撞上什么障碍物，车身便颠动得厉害。 马车内的四人沉默着，恐怕将其中随便两?人关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但四人在一道，共同的话题实在有限。 莱芙便也学麦妮的样子，闭着眼睛养神?，她?倒不怎么怕颠簸，被颠了几下之后，就摸透了车子晃动的规律。她?坐得四平八稳，打起瞌睡来。 马车一个急弯，娜提雅维达身子一软，假模假样地「呀」了一声，歪倒在莱芙膝盖上。 莱芙迷煳了一会儿，抬手在娜提雅维达脑袋上摸了几下，一睁开眼睛，却发现她?和娜提雅维达的位置倒转了过来。 娜提雅维达稳稳地坐着，反倒是?莱芙倒下，拿前者的膝盖当了垫子。 麦妮老神?在在地闭着眼，仿佛一个用钉子固定在车厢里的木雕。伊莱娜还在静静朝外头看着，不知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绿眼睛好久都没有眨过，似乎要将已?经保持了一刻钟的姿势继续保持下去。 莱芙要起身，娜提雅维达偏偏摁着她?不让。两?人无声地斗了好一会儿，直到莱芙憋红了脸，娜提雅维达才将她?放开。 「挚友……」伊莱娜突然扭过头来，「是?不是?只要和莱芙成为了挚友，就也能有秘密了？」 「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吗？」莱芙扒拉开娜提雅维达粘在她?腰上的一只手，「我还当你在看风景。」 伊莱娜又?盯着莱芙看了一会儿，似乎得出?了什么结论?，自顾自点了点头：「我前段时间才明白，当面对我说好话、待我客客气气的人，并不一定真的当我是?朋友，他们只是?对我的身份表示敬意而已?，一旦我没有了继承人的身份，转眼就会换了一张脸。所谓的挚友，应该是?像莱芙你和娜提雅维达这样的。」 第499页 莱芙觉得伊莱娜的语气里透着丝古怪的味道，但是?挚友这身份毕竟是?她?和娜提雅维达在明面上认了的，倒也没有理由反驳。 「就像是?娜提雅维达能找到莱芙一样，我也会找到自己的挚友的。」伊莱娜道，「睡觉要在一起、洗澡也要在一起、有许多肢体接触，而且可以随时随地亲吻——就像刚才你们做的那样——我要找到可以与我这样相处的挚友。」 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难得地对伊莱娜投以不带敌意的目光，轻声评价道：「观察得还挺细緻。」 麦妮的嘴唇咧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幅度，转到莱芙的方向，耷拉着的眼皮掀开两?条缝，落下意味深长的目光。 「倒是?不必非要满足这样的条件，」莱芙瞪大了无神?的双眼，用指尖搓了搓下巴，她?知道麦妮是?希望「莱芙·白」这个形象能给伊莱娜一些正面的影响的，至少?不能在择友观上有所误导，「友人之间通常……通常也不是?这样相处的……「 -- 途中又?换了两?躺车，三日后的正午时分，王都在望，车队停下来做最后一次休整。 莱芙怀着一点侥倖心，上了艾德文和斯坦利所在的马车，发现两?人还是?没有醒来。 在莱芙下车之前，魔术师叫住了她?，问：「这两?个孩……他们……会受很重?的处罚吗？」 在路上这三日，莱芙听说了魔术师和这对堂兄弟之间的事。第?一次见到这对兄弟的时候，提姆·卡拉米是?一个颇有名气的猎手。虽然难以想像，但是?这个瘦弱的魔术师曾经十分强壮，在他从狼群救出?这对流浪儿的时候，他的手臂比现在的腿还要粗上几分。多年?之后重?逢，彼时的好猎手已?经伤了腿，无法骑马打猎，甚至被曾经的猎物吓破了胆，接着又?失去了妻子和女儿，散尽家财，只能在街头耍把戏为生；而当初那对流浪儿却已?经发迹，据说是?从远亲手中继承了一个马戏团，手下能人颇多，除了有擅长杂技、驯兽、舞蹈的人之外，还有魔术大师。 魔术师听艾德文说，他们之所以来到斯莱帕特草原，正是?为了之后的巡迴演出?探路，没成想却遇上了少?年?时的恩人。恩人从一个不苟言笑的猎手，成了一个靠着能言善道而大受欢迎的蹩脚魔术师，变化太多了，唯一的共同点大约是?对于从事的行当还是?相当认真。两?人想要报答他，魔术师没有要金币，而是?想让他们引见马戏团里耍把戏的行家能手，好学点新奇的把戏。一来二去，魔术师没等来马戏团的表演，也没见到魔术大师，但是?收到了一只神?奇的柜子。在柜子上有两?处按钮，将人关在里头，只要按下任意一处铵扭，就能让人消失不见，但是?这只柜子使用的条件挑剔得很，只能对介于童年?和成年?之间的人起效，而且还需要根据参与的少?年?少?女的不同家世来按不同的铵钮。 是?艾德文提议将神?奇的柜子送给他的，而斯坦利一开始并不贊成，为此这两?兄弟还大吵了一架，当时魔术师还以为之所以会有争吵是?因为这个柜子太珍贵太稀奇了，不过现在看来斯坦利可能有别的顾虑。 「若是?不按照要求操作，柜子就会受到破坏。」艾德文这样说过，「如?果说出?柜子的秘密，曾经参加过游戏的人就会受伤。」这样的警告听起来有些儿戏，不太可信，但是?艾德文言之凿凿，魔术师指望着这个柜子成为他的绝招，自然既不想要柜子失效，也不想要他的小观众因为参与表演而受到伤害。在得知孩子的失踪和这个柜子有关之后，他依旧不敢说出?柜子的秘密。就同莱芙一样，魔术师也有过类似于「这柜子内部?有个看不见的空间，能将人关在里头」的猜测，害怕柜子坏了之后「关在柜子里」的孩子们就再也出?不来了，于是?一时之间也不敢亲自钻进这个柜子试试，而是?一直打探艾德文和斯坦利的下落。 可是?艾德文和斯坦利在将这个柜子给他之后不久，便不告而别了。魔术师也是?在昨日才听说马戏团终于抵达王都的消息。到了这时候，魔术师还不相信孩子们的失踪和那两?兄弟有关，只以为是?柜子出?了什么故障，好在马戏团来了。马戏团里的魔术大师既然是?神?奇的柜子的发明人，那么定然懂得如?何修理这个柜子的，即便他不照要求来操作也不妨事——正是?带着这样的念头，魔术师急急地钻进了柜子，然后便落入了现在的处境。 虽然这番解释配合着魔术师表演一般的腔调听起来相当靠不住，不过娜提雅维达却对莱芙说他并没有撒谎。 「惩罚……这可不好说，我对法条并没有多少?研究。而且这二位看起来并不是?斯莱帕特草原人士，是?按照他们出?生地的法条来判刑，还是?照草原上的规矩，又?或者是?交由神?官来处置，尚且还没有什么定论?。」莱芙纯黑色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拉着车帘的手放下，干脆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来，冰凉的目光落在了魔术师脸上，「说起来，您以为他们犯下的是?怎样的罪行」？」 「他们之所以抓这些孩子，是?为训练成杂耍艺人吧……不，这些孩子的年?纪对于学习杂技而言有些大了，难道是?驯兽师不成？」路上的这几日，莱芙没有给魔术师透过口风，魔术师反倒是?忍不住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莱芙，一开始主?要是?解释自己和这对兄弟的关系，解释柜子的来歷，解释他事先并不知情，并且试图探知自己会收到怎样的惩处，然而莱芙总是?不置可否。在魔术师的行动自由不再被管控之后，他便操心起艾德文和斯坦利两?兄弟将会有何下场，可是?他就连他们究竟为何会犯下这桩案子都不知道，这两?兄弟不肯醒来，孩子们不知真相，剩下的怪物们啦，老太太啦，还有那个漂亮得惊人的姑娘啦，都散发着类似于那只咬断他的腿的野兽一般的危险味道，魔术师除了询问莱芙之外，便只能自己凭着已?知的一点点信息胡乱拼凑。 第500页 「哦。」莱芙道，「那为何要为了招几个驯兽师就要犯下拐带的罪行，而且专挑显眼的贵族子女下手呢？」 「那十二个怪物，我猜就是?魔兽，但并不是?为害很大的魔兽，所以可以用来表演。马戏团用魔兽来表演，虽然稀罕，但我也听说过。魔兽能听懂人说话，想让它们听从指令，比起训练老虎、狮子要容易得多，而且外形也足够刺激。但也需要与它们熟识的驯兽员，恐怕会相当危险，所以找不到愿意配合表演的孩子，所以只好想办法拐带……至于为什么只要贵族子女……」魔术师停顿了一会儿，看着眼前这个很希望他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的少?女，明明一开始是?他想要找她?要答案的，结果总在对方的沉默、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或是?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话之后，变成了他要给她?答案。 与其说是?他在从莱芙这儿探听消息，不如?说是?她?在放任他来为这件事找到一个让自己安心的解释。不过他倒是?挺乐意时常与她?说说话，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是?总给他一种安定而平稳的感觉，仿佛只要有她?在，那便诸事妥帖。 「无论?绑架的是?贵族子女还是?平民子女，有这么多人受害，无论?照哪里的法条，恐怕都难逃一死。」魔术师颇为沮丧地低下头，接着在鼻头上戴了一个红色的绒球，盯着鼻端的绒球，两?只黑眼珠便滑稽地缩到了一起。 莱芙道：「希望他们能招出?幕后主?使。」最好是?在她?面前招。 「如?果他们能供出?重?要消息，有希望保住性命吗？」魔术师摘下了鼻头的绒球，望向莱芙。对于斯坦利和艾德文，即便他和那两?兄弟总共加起来也不过相处了十多日而已?，魔术师却不能只将他们当成是?一对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似乎昨天他们还是?那两?个命悬一线的小孤儿，是?他将他们从死的一侧推到了生的一侧，突然就成了家财万贯的马戏团长，接着又?成了恶贯满盈的阶下囚，「如?果他们长成了可靠的好小伙子，甚至有所成就，我当然会忍不住夸口说，『瞧瞧，当初多亏了我，否则他们哪能在这儿』；可是?他们偏偏为非作歹，即便是?没人说，我总免不了会想，『当初还不如?袖手旁观』。」 「您的意思是?拯救生命和毁掉生命一样都需要承担责任。」莱芙道，「然而即便是?有后悔的机会，恐怕选择也是?不会变的。」 -- 用完午餐之后，再次启程。 莱芙觉得有些烦闷，便从车里出?来，让车把式去了后面的车上，自己架着车在车队最前列。 身后的车夫交谈着，说着很快就能得到车资，接着这个说起要去京都的某家食店里大快朵颐，那个说要给家中女眷买时兴的饰品。孩子们也探出?头来，其中来自王都本?地的遥遥指向着家的方向，而外郡的孩子也有面露期盼，后者将要先与王都中的主?管此次失踪案的官员接洽，接着会被送回家乡。 与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落在最后的三辆车。其中一辆车上关押着两?个不省人事的犯人，莱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合适的时候、对着合适的人说出?合适的话，无法把控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另外两?辆车上则是?半人半兽，在路上暂停歇脚的时候，它们虽然遮掩住了面部?，但还是?像被丢进油罐里的一瓢水一样格格不入，难免受人指指点点，于是?这三日来愈发沉默。即便对莱芙而言，通过圣殿骑士接着拿到封地十拿九稳，不过总归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对半人半兽而言很难熬，而莱芙则担心它们和人类之间发生意外冲突。提前许诺一样自己还没有得到手的东西，特别是?她?许下承诺的对象又?特别需要这样东西，这种欠了别人一笔债的感觉，也不好受。 「骑士小姐怎么板着脸？」娜提雅维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车中出?来，坐到了莱芙身边，很自然地从后者手中接过鞭子，「您似乎很焦虑。」 看到娜提雅维达，不好受又?加强了几分。 莱芙心想，她?是?一个拯救异世界的热血主?人公，加上一个急需兑现的承诺也就罢了，再牵扯上跨种族生蛋后被逼婚这样的狗血剧情的，这三样加在一起，她?怎么可能不焦虑？ 「不，恰恰相反，任务收尾了，还得到了意外收穫，我好开心。」莱芙强作轻松地咧开嘴。毕竟让她?压力十足的承诺也好，意外得来的蛋也好，既然都是?她?自己的责任，实在没有必要让一只——用另一个世界说法——刚出?月子不久的魔龙来为她?操心。就如?同蛋的孵化期与物种的寿命有关，产后调理需要的时间也理所当然与寿命相关，魔龙需要调理个几十几百年?也说不定。莱芙起先还没有想到这些，但是?一旦想到了，便越来越觉得自己对娜提雅维达负有巨大的责任。 「不诚实的骑士可是?会被魔龙捡去当新娘的。」娜提雅维达学着麦妮拿邪巫故事吓唬小孩的腔调。 」魔龙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繁衍的吗？」莱芙讶异地望向娜提雅维达。 「小傻子。」娜提雅维达爱怜地揉了揉骑士姑娘的脑袋，嘆了口气，「骑士小姐是?会被奇怪传说骗到的小孩子呢。这么轻易相信别人随口编出?来的话，随便就被拐走了。」 第501页 莱芙意识到自己在过于明显的一句戏言上受了戏弄，犯了蠢，小声辩解道：「很少?听到你主?动说起有关魔龙的事，我无从辨别真假，怎么能说是?傻？」 」唔。」娜提雅维达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骑士小姐居然对于魔龙的过去有兴趣吗？」 车子进了王都的范围，一个使女和一个红袍神?官坐在一间客店中歇脚，看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共驾的马车，两?人交换了几句话，起身到了车道旁。 鞭子从捏在娜提雅维达手中起，便没有落下，但是?这辆车上的黑马因为娜提雅维达的靠近而有了些许焦躁的表现。对于某些危险的讯号，动物比人类要敏锐得多，一旦感受到了这种信号，人类出?于理智还会犹豫片刻，动物却会即刻在肢体上做出?反应。即便娜提雅维达已?经将气息收敛得足够好了，黑马还是?绷紧了肌肉，像是?被在屁股上狠狠扎了一箭似的快速跑起来，却又?不敢造成颠簸因此跑得相当平稳，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和身后的车辆拉开了一段距离。 使女正是?之前接待莱芙的那一个，她?望向了莱芙身后，发现确实只有一辆马车，并没有再多出?哪怕一辆来，而王都失踪的孩子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区区一辆马车就能装得下的，不由得面露失望。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骑士姑娘的事迹就连使女也有所耳闻，据说她?无往不胜、从无败迹，看来传言未必能当真。 莱芙从车上跃下来，顺着使女的视线往后望去，脸上有些讶异，她?顾着与娜提雅维达说话，娜提雅维达也没有提醒她?，她?居然没注意到后面的车子没跟上来，不过上一次歇脚的地方离王都本?就没有多远，之后的车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来，她?看向使女，道：「两?个主?谋，还有五十六个孩子都在后面的车里，我先行一步抵达，为了先将好消息告诉你。」 「五十六个？」使女惊道。 「如?果算上伊莱娜，是?五十七个。」莱芙拍了拍车辕。 车帘子上的一处突然形成一个揪紧的小团。 「可是?王都记录在册的失踪案只有十……哦，大祭司垂怜，您一下子将外郡的失踪孩子也找到了吗？」见莱芙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使女又?惊又?喜，「真不愧是?莱芙·白，我不该小看您的。我想您的美名会在斯莱帕特草原上远扬，那些孩子的亲人将会为您树碑立传，几百年?后他们的子孙还会记得您的功绩的。」 莱芙点了点头。在路上听伊莱娜说起「莱芙·白」在十岁之前的无数移山填海的壮举之后，这些虽然稍有夸大但多少?有点事实根据的赞誉已?经很难激起她?的羞耻心了。 鬚髮皆白的红袍神?官额上的四道抬头纹像是?刀划过一般深，浅棕色的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敬意，温和地冲着莱芙招招手。 圣殿中神?官和骑士的等级由衣着的颜色来划分，红袍神?官大约相当于正式骑士。然而同等级的神?官相较于骑士而言地位略高，也更受人尊敬，这是?不成文的规则。见神?官沖她?打招唿，莱芙赶忙迎了上去，微微躬身行礼。 神?官和骑士就如?同世俗王室中的文武官员一般各司其职，莱芙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经常能见到神?官，但是?像现在这样对方摆出?一副等了她?许久的样子还是?不多见的。莱芙将腰间的小布兜拢到了背后，用褡裢遮着，颇为担忧地瞧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后者将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芽，因为得到了想要的注意而很愉悦的样子。不过正是?娜提雅维达这副悠闲自在，似乎不会受到任何东西的威胁的模样让莱芙忍不住生气。 她?究竟明不明白魔龙是?圣殿捕杀的对象？随便谁在知道了魔龙的真实身份之后，传出?消息去，那么成千上万的骑士，还有货真价实的圣咒师们，就会蜂拥而至，哪怕每个人只能磨掉魔龙的一滴血，迟早也能将她?磨死的。可这只傲慢的魔龙，居然没有闪避的意思。 非但不闪避，而且还大大方方地朝着神?官走过来了。 莱芙一边沖娜提雅维达使眼色，一边侧过身子隔在娜提雅维达和神?官之间。 娜提雅维达步子不停，神?情中挂上了几分清冷与悲悯，抬手拍了拍莱芙的肩膀，推着莱芙转向红袍神?官的方向，俨然一副要将颇为欣赏的晚辈向人引荐的样子：「许久不见了，休斯先生。」 「娜提雅维达大人的风采还是?一如?当年?。」红袍神?官手指拈着白须的尾端，颇为怀念望着娜提雅维达，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此刻的神?情却和一个期待着师长评判的年?轻学子一般无二，「有生之年?能得到您的教诲，真是?受用不尽。若是?有机会，还要向您讨教修养德行的法门。」 莱芙因为娜提雅维达的莽撞靠近而绷紧了的神?经在看到红袍神?官的反应之后松弛了下去，但是?一想到恐怕娜提雅维达又?是?在这个神?官面前用了圣咒师的假身份，让这个本?来就不够牢固的谎言更容易被戳破了，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让我猜猜您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娜提雅维达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将莱芙在她?背上划着名什么的手抓住。骑士姑娘在她?背上写?了「跑」、又?写?了「逃」，这样还不够，接下来还要写?「危险」，不过「危险」这个单词很长，写?到一半就被她?截了下来。漂亮的手指去做些别的事情不好吗，在兇恶的魔龙背后挠来挠去确实会很危险呢。 第502页 「您是?给我的小友带了一份她?正无比期待的礼物吧。」娜提雅维达道。 「倒也可以这么说。」红袍神?官打量着莱芙，似乎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使得她?能轻易受到多位大人赏识的理由来。 一个黑袍神?官打马赶来，下马之后，将一个小包裹给了红袍神?官，接着恭敬地退到红袍神?官身后。 包裹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显示出?来源的标记。红袍神?官将包裹打开，里头是?一卷薄羊皮。羊皮外侧绘着简易的德亚全?陆的地图，也包括周围的海域。羊皮卷打开之后，露出?内侧的黑字，以及一只白色的锦袋。 红袍神?官将不足掌心大小的锦袋递给莱芙，莱芙接过拆开，里头是?一个长方形的金印章，反刻着她?的姓名：莱芙·白。 「成为骑士还不到一年?就要去接受圣殿骑士的考核也就罢了，在考核之前便能获得封地，更是?史?无前例的殊荣。这就是?那位大人要给莱芙的封地。「红袍神?官翻到羊皮卷背面，指向德亚大陆东边的海域，一个与陆地隔着海峡相望的海岛，这个绘着德亚大陆的地图不过只有两?只成年?人手掌并起来的大小，这片海岛却在地图上占了半个指甲盖的面积，比许多小国的国土还要大些，「是?一整个。」 第155章 「这是我?的……封地。」莱芙接过那捲薄羊皮, 背面是地图，正面所写?的文字则表明那座岛屿从?今日起归她所有。而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特意?改的名字, 这座海岛名为「白」。莱芙的双手有些颤抖，她本以为在货币超出?显示范围之后, 无论再得到怎样的财产, 都不?会让她心动了，但是这片封地不?一样。不?仅仅是正好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而且……封地，首先?是一块地，而且是一整座岛，是完全属于?她的。 莱芙在离开埃德村之后，连着一年都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全副身家都随身带着，随时都可?以拔腿远行。「家」或是一个等着她「回去」的地方，对于?她而言完全失去了概念, 她像一只蓬草一样随风飘转，随时落下，随时准备离开, 似乎很自由, 总归缺了点什么。但是现在, 她有了一块地。这意?味着她不?必把?财宝变成看不?见摸不?着的数据储存起来，而是可?以建一栋房子或者挖个坑藏起来，能够一睁眼就看到金币和宝石，可?要比起对着一串数字想像要有趣得多, 她以前还觉得魔龙选择将宝藏藏在洞窟或者城堡里的习惯相当费解，但是现在她也产生了这样做的冲动, 而且她觉得如果?这么做了，蛋里面的小生命会很开心的。 除此之外，有了一块地意?味着老熟人想要联繫她，终于?有了个固定的寄信地点，而不?必天南海北地打听她的位置；意?味着别的骑士要找她决斗，有了一个下战书的地方；意?味着仇家来寻仇，也不?会因为找不?到她而半途而废、抱憾终身，而是……不?，仇家用海峡隔着就好了。 对于?将来的封地，莱芙也曾想像过会是什么样的，与哪些国家毗邻或是在某国境内，周围有山脉与别处阻隔还是在四周建起城墙。至于?成为岛主什么的，比起在陆地上?而言，自主权会更大一些。 莱芙的肌肤因为激动变成了粉红色，虽然表现得克制，但是娜提雅维达知道她开心极了，轻声道：「看来我?的小友比起金币和宝石，更喜欢封地啊。「 「这毕竟是……」莱芙抬起头来，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说辞，掷地有声道，「……是『地』。」 「地又?怎么样了？」娜提雅维达失笑。 「而且是一个海岛，」莱芙道，「你不?是喜欢吃鱼吗？」 虽然并不?经常表露出?来，但是在骑士小姐的未来里面，似乎给她留了一个小位置。在骑士小姐得到封地的喜悦里面，至少有那么一点是因为她。 「得到一个小岛就高兴成这样，」娜提雅维达弯了弯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个柔软的小东西轻轻地戳了一下，「如果?有人送您一片大陆，您岂不?是要乐晕过去了？」 除了德亚大陆之外，还有三片大陆，极北的路克非大陆，东南面的托纳大陆和西南面的希克纳大陆，除了希克纳大陆之外，其余所有的大陆都没有所谓的主人，而能将希克纳大陆拿来送人的当然只能是魔龙了。莱芙浑身的血冷了下来，僵硬地看向娜提雅维达，生怕魔龙一时得意?，犯了喜欢乱送礼物的毛病，便露馅了。 「哈哈，娜提雅维达大人真会说笑，即便那位大人有意?培养莱芙接她的位置，路克非冰原可?是圣地，就算面积再小，也不?是说送就能送的。」老神官笑着摸了摸鬍子，并没有将娜提雅维达的话当真，沖莱芙道，「不?过可?别高兴太早了，这座岛屿是一百多年从?海底下浮上?来的，至今还没有居民，所以暂时收不?到税金。」 「这是无人岛？」莱芙道。 「的确是无人岛，不?过并不?是一个糟糕的岛。」莱芙的神情让红袍神官以为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封地某一天会沉到海底，不?过既然圣殿将其作为封地分?给一个骑士，那么应当不?会出?这样的事，「听说会有一些新居民即刻迁入，这些都随您的安排。若是将这片岛加以耕种建设，会成为一个宜居的好地方。」 第503页 「这的确是最适合我?的地方。」莱芙已经冷静下来了，看着简易的地图，手指划过海峡的位置。这道海峡是天然的阻隔，别处的居民不?会轻易地登上?她的封地，意?味着半人半兽们不?太可?能惊扰到人类，或者是被人类惊扰，从?而减少了与人类产生冲突的可?能性。然而这个海岛离陆地又?并不?很远，採购、运输物资也不?会不?方便。 小人国居于?一个让人恐惧于?接近的森林地底，从?而得以与人类相安无事，而对于?身形与人类相当的、甚至要比人高大一些的半人半兽们而言，或许一个海岛会是最合适的扎根点。 莱芙前一刻还在发愁短期内拿不?到封地，该怎么在人类世界中找一个地方暂时安置半人半兽们，并且在这一段时间内避免让它们与人类产生争端，然而下一刻黛博拉大人便给了她一个解决方式，将她一切的担忧都消除了，而且解决得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好，这世上?最高明的智者恐怕都给不?出?更好的答案了。黛博拉大人虽然给了她生杀大权，看起来意?在要她将那些半人半兽们给宰了，但是却似乎又?预测到了她之后的举动，知道她向半人半兽们做出?了承诺，还知道她需要一块合适的封地。 黛博拉大人的这份厚礼对莱芙而言相当体?贴，但是从?另一种角度而言，这种早以预料到一切才会做出?的处置，又?让人不?寒而栗。 」您在这儿等了多久？」娜提雅维达微笑着问道。 「两刻钟前我?才刚到这儿来，要是再多吹片刻冷风，老朽可?就站不?住了。「红袍神官道，」说起来真巧，莱芙经过这儿的时间，和那位大人所说的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就连她到达的时间也都预测准了，还有什么是黛博拉大人不?知道的？ 莱芙手指用力?，印章的稜角给掌心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红袍神官抄着手站着，看着车道上?的车辆，还有巡逻的官兵。 黑袍神官附耳上?来，说了几句话。 「瞧我?这记性。」红袍神官转向莱芙道，「那位大人还让我?转告，说这次的失踪案，莱芙代替圣殿全权处置。您在审完案犯之后，按照圣殿骑士的权柄……便宜行事也可?，交给斯莱帕特草原的官员来行刑也可?。犯人的处置全在您一念之间，那位大人可?是相当信任您。」 -- 就在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同神官说话的时候，麦妮柱着拐从?车上?下来。 使女与她熟稔，便向她走去。使女一边问起麦妮这一个月来的见闻，一边等着后面的车子过来。 麦妮颤颤巍巍地从?布兜里拿出?了一张帐单，上?面记载了在这次任务进?行过程中，她付出?的劳力?所值、用过的药物、代付的车资、服装费等等。使女接过，说会交给大祭司，很快便能付帐。 不?一会儿，后头的十几辆车就到了。 除了领头的一辆车，和最后的三辆车之外，剩下的车便载着孩子们去了王都的官署。这些孩子们在与官员接洽，确定身份之后，便能很快回家了。 莱芙将印章和羊皮文书收了起来，手里捏了一封薄薄的信。信上?绘有熟悉的常青藤的图样。 在每一个任务结束之后，黛博拉总是会给她这样一封信，这已经成了惯例。黛博拉大人交代让她在二月十五日离开，启程去路克非冰原接受圣殿骑士的考验，也就是说她还可?以在斯莱帕特草原的王都待上?四天，而这封信，到了离开的那一日才能拆开。莱芙难得地产生了一种不?听话的念头，想着「为什么连拆信的时间都要被定下来，难道她偷偷提前拆了，还会被黛博拉大人知道不?成？」不?过她生怕一拆开信，第一句话便是，「莱芙，我?早预料到你没有听从?安排，提前看了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恐怕会睡不?安稳。 其实?莱芙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这位女神官颇有好感。黛博拉大人给她写?信，支持她的举动，解答她的疑惑，为她引见了许多人，她当然非常感激黛博拉大人。而且黛博拉大人又?是那么强大那么独特，从?她手中得到帮助，和受惠于?其他人的感受迥异，对于?后者顶多只能感恩，但是对于?前者，在感恩之外还会觉得有一丝受宠若惊。 她不?满于?成为黛博拉大人手中一颗按部就班的小棋子，就连何时拆信这一点点小小的自由都没有，不?过叛逆也不?在这一时一刻，莱芙还是把?信收了起来。 车道上?，孩子们从?车帘里挤出?来，大声喊着「莱芙·白」，和她道别。 看着一个个热气腾腾的小脑袋，莱芙扬起了微笑，沖他们挥挥手。 第一辆车的车夫先?前让莱芙占了位置，退到了后头的车上?，这会儿都快到目的地了，便上?前来与麦妮要约好的车资。 麦妮冲着使女努努嘴，使女便拿出?一个钱袋来。 在拿到钱之后，车夫拍着车前的黑马的脖颈，像是对待老友一样冲着黑马说了几句话。这匹马跟着他奔波十多年，确实?就像是他的一个老朋友。可?惜，虽然看上?去颇为结实?，但是车夫知道它已经过了壮年，现在还能勉强撑着，但是恐怕过不?了一两年就拉不?动车，在连杂活也做不?动之后，也只能卖给人宰了。 第504页 黑马突然一个响鼻，吓得车夫跌在了地上?。车夫揉了揉腰站起来，觉得好生奇怪，这马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壮实?了许多，脑后的鬃毛也恢復了年轻时的光泽。刚才在路上?也跑得比其他马要快多了，后面的车差点没追上?来。如果?不?是脑门上?那块白斑没有变，车夫几乎以为换了一匹马。 莱芙向使女要了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住所，作为半人半兽们暂时歇脚的地方。又?让人按时送一些优质的草料过去。使女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至于?艾德文和斯坦利，则暂时关在王都的监狱中，等他们醒来之后再行处置，既然能确定在他们醒来之后莱芙能第一个审问他们，而且如果?她想，可?以成为唯一的审问者，那么这两人什么时候醒就不?那么重要了。魔术师说要回家去，莱芙也同意?了。 一切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只剩下唯一一个小麻烦，那就是伊莱娜。莱芙此行的任务就是要将伊莱娜带回到雪丽大祭司身边，但是伊莱娜本人此时却并没有这个意?愿。 伊莱娜自从?在三天前被娜提雅维达逮回来之后，就没有再次尝试过逃跑，甚至还透露出?想要回到王都、想念雪丽大祭司的意?思。但是此刻或许是近乡情怯，到了王都的地界上?，距离大祭司的居所就算是用步行也花不?了多久，伊莱娜却缩在车上?不?肯下来了。 麦妮已经试过了要将伊莱娜从?车上?抱下来，但是后者像一只发疯的小豹子，沖她又?踢又?咬，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除了卖东西之外便什么都不?擅长的老妇人而言，实?在难以招架，于?是麦妮想起了自己半个僱主的身份，悠闲地耷拉下眼皮，拿出?一捆绳子，等着莱芙或者娜提雅维达中的任意?一个，将这小丫头逮回去。 在红袍神官离开之后，娜提雅维达身上?温和而圣洁的气质就慢慢消散了，见伊莱娜不?配合，纤长有力?的手指拉住车帘一角。 莱芙几乎能想像下一刻伊莱娜就会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小鸭子一样出?现在娜提雅维达的掌心里。 车厢中突然传出?一声高亢而尖锐的叫声。 伊莱娜个子小，年纪也小，平时说话的声音便极为尖锐，在撒开嗓子嚎的时候更是刺耳。 莱芙腰间的魔龙蛋都颤动了几下，紧紧地挨着她，若不?是它足够结实?，外壳又?硬又?韧，恐怕要被震碎。 伊莱娜一边尖叫，一边在车厢里踢踹，似乎要通过声音，将全部的不?满情绪传达给外头的人。 这样一来，自然吸引了许多路人的注意?，沖她们这儿指指点点。 娜提雅维达丝毫没有受影响，只不?过脸上?露出?了一点不?耐烦的情绪。虽然她的确被某个人类姑娘培养出?了难以想像的耐心，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对这个吵闹任性的人类幼崽也有耐心。 莱芙抓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阻止了后者的动作，又?看了一眼麦妮。麦妮在给雪丽开了帐单之后，便是显得事不?关己，恐怕本就耳背，因此也不?在乎伊莱娜的吵闹。娜提雅维达和麦妮都是一副将伊莱娜哄骗回了王都，接着只要将她送到雪丽大祭司面前就大功告成了的模样，她们既不?擅长、也不?乐意?与一个半大孩子打交道，这两人的态度更是刺激了伊莱娜。 强迫伊莱娜回到雪丽大祭司身边，的确很容易，但是恐怕过不?了多久伊莱娜还会再次逃跑的。离家出?走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既然伊莱娜上?一次都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连夜跑到十几里开外的地方，那么除非严格限制她的自由，否则她一旦找到机会熘出?来，就有可?能干脆跑出?斯莱帕特草原的疆界。莱芙一向愿意?将任务做得尽善尽美，而不?是后患无穷，既然她的任务是将伊莱娜送回去，就不?想要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还要隔三岔五地听到有同样的任务被发布的消息。 「伊莱娜，伊莱娜你冷静一点。」莱芙道，」不?是说想回王都吗？你说这里有你喜欢吃的食物，你喜欢玩的东西，有你曾经住的地方，不?想下来瞧瞧吗？」 莱芙声音轻柔，却意?外起了安抚的作用，伊莱娜慢慢停止了尖叫，沙哑着嗓子说：「不?想了。不?喜欢了！我?都不?要了！」 「不?想要见雪丽大祭司吗？」莱芙道。 「我?不?想见了。」伊莱娜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她又?没空见我?。「 「先?下来再说。」莱芙道。 「我?才不?会上?当。」伊莱娜说，」我?一下来，娜提雅维达就会把?我?捆起来的。「 娜提雅维达说：「就算你不?下来，我?也能把?你捆起来。」 「我?不?想和你说话！」伊莱娜大喊道。 娜提雅维达说：「或者将整辆车送到雪丽大祭司面前，到时候你还能躲到哪里去？要让她亲自将你抓出?来，还是你走过去，哪一个更好？「 伊莱娜不?吭声了，莱芙担心她酝酿着又?要大叫一场，过了一会儿，她果?然又?嚎了起来，而且比一开始更加大声。伊莱娜一边撕心裂肺的嚎叫着，一边搬起坐垫挡在车帘的位置，张开手脚严丝合缝地压着，免得有人会上?车来。 这些障碍物，至少对于?莱芙而言，全部无效。她跳上?了车，掀开了车帘：「我?能进?去吗？」 第505页 伊莱娜愣了一会儿，用一块坐垫遮着，慌乱地抹了一把?脸，然后闭上?了嘴，朝莱芙身后望去。 「她们不?会上?来的，我?让她们去了别的地方。」莱芙道，「只有我?一个，能让我?进?去吗？」 伊莱娜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莱芙将坐垫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伊莱娜抱着膝盖，默不?作声地看着一侧的车厢壁。 「讨厌王都吗？」莱芙问。 「不?讨厌。」伊莱娜道，」这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喜欢这里。「 「那讨厌雪丽大祭司吗？」莱芙问。 「她是我?最崇拜的人。」伊莱娜的手指轻轻地在车厢壁上?点着，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我?也崇拜莱芙·白，你也是我?最崇拜的人。。你们是两码事，不?能比的。」 伊莱娜显然很担心莱芙因为突然从?她「最崇拜的人」成了「第二崇拜的人」而伤心欲绝，于?是又?解释了几句。这个通常被认为很任性的、不?讲理的小姑娘，在一些很没有必要的地方其实?蛮能照顾人的心情。是的，这些解释很为她着想，但是确实?毫无必要，因为莱芙知道自己和那个传说中的「莱芙·白」的经歷重合度不?超过十分?之一，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异于?一只猫咪和一只照猫咪画出?来的老虎。在拿老虎和其余勐兽比较的时候，实?在不?必担心猫咪会觉得尊严受损。 「既然不?讨厌王都，也不?讨厌雪丽大祭司，为什么又?突然不?想回家了？」莱芙道。 「我?本来就觉得我?不?该回来的。这不?是我?耍小孩子脾气、想要吸引大人注意?或是耍小性子，我?是认真想过的。」伊莱娜道，「有许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许多事情我?都没有见识过，所以我?才会有许多古怪又?错误的念头。我?想要去见见世面，变得更好一些，莱芙你没理由阻止我?，你可?是在十岁以前就週游四片大陆的人……」 「我?真的没有过。」莱芙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总之，身为一个冒险者，你应该会理解我?的。」伊莱娜道。 「我?懂你说的意?思。你要远游，这没有什么问题。」莱芙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但是没有必要离家出?走。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好好和亲人打招唿，告知他们我?要去的地方，约定什么时候回来——而不?告而别，是不?成熟的人的做法，伊莱娜也不?想被说成幼稚吧？你现在应该去见大祭司一面，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你安全回来了，也告诉她你有多想念她，接着再和她好好说说你的打算，我?想她没有理由阻止你的。她很在意?你，你愿意?向她倾诉，她会很高兴的。也许会愿意?抽时间与你同游。」 「她不?会的。」伊莱娜一开始被说动了，但是听到后面又?面露沮丧，「雪丽婶婶根本不?在意?我?。我?刚才……」 「怎么了？「莱芙道。 「刚才她们说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伊莱娜听到了麦妮和使女的谈话，「婶婶又?去主持什么祭祀了，明明她得到消息说你会在今天到的，明明就能猜到我?也在你身边，但还是……她总是那样忙，就连抽个工夫来确认我?有没有缺胳膊少腿都做不?到。她恐怕觉得我?不?在她身边的日子让她清闲多了，能拖着不?与我?见面才更好。」 莱芙揉揉伊莱娜的脑袋。 「我?之所以不?在途中逃跑，只不?过不?想让我?成为莱芙·白的败笔，莱芙·白就算将来会有任务失败的记录，也应该是输给一个很厉害的对手，不?应该是因为任务对象中途跑路了。」伊莱娜给出?的没有逃跑的理由让莱芙有些意?外，莱芙还以为她先?前的话对伊莱娜起了些作用的。 不?过这个理由实?在有些可?爱。 「我?又?不?是很想占着第一继承人的位置，许多人都在暗地里说我?不?适合，雪丽婶婶也一定对我?很失望。第二继承人就不?同了，不?止是那个人，还有好些人选，他们都是同族中最优秀的人，比我?年纪大，比我?懂事，比我?更能帮到雪丽婶婶。」伊莱娜吸了吸鼻子，绿色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只是因为出?于?对我?已逝父母的尊敬，因而在我?失踪之前没有多少人敢开换继承人的口?。要是你只找回那五十六个人就好了，我?不?回来的话，雪丽婶婶顺理成章地能选一个更好的继承人……就让她讨厌死我?好了，反正她本来就不?在意?我?。」 「不?，她很在意?你。」莱芙道。 「为什么这样说？」伊莱那支楞起耳朵。她之所以说雪丽大祭司」不?在意?她」，除了确实?这样以为之外，多少带有一点撒娇的念头，如果?有人顺着她说「我?也这样以为，确实?不?在意?」，伊莱娜会气疯的，她想要听到的当然是，许多许多雪丽婶婶其实?在暗地里默默地关注她的证据。就像是在雪丽大祭司很忙，所以无法来见她的时候，伊莱娜会一边抱怨说自己果?然不?受重视，一边却也非常期待着雪丽大祭司会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然而这个别别扭扭的小姑娘的小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 伊莱娜发现莱芙低着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料想她接下来要么摊开手无奈地说「确实?没有任何她在意?你的迹象呢」，要么莱芙恐怕就得放弃对于?骑士而言十足重要的「诚实?」这项美德来开始编造敷衍了——这果?然证明了雪丽婶婶是不?在意?她的，否则怎么需要这么认真地去想。 第506页 原本能用无所谓地态度说出?」她不?在意?我?「这样的话，在产生了期盼又?落空之后，伊莱娜便无法那么无所谓了。 「你们是亲人，无论伊莱娜是不?是继承人，雪丽大祭司这样可?靠又?负责任的人，都不?会轻易地放开你的手。」莱芙摸摸伊莱娜的小脑瓜，「与其说是在意?她对你的态度，不?如说，你是在害怕自己配不?上?她对你的付出?。故意?装作不?听话，以为这样是为对方着想，这种幼稚的念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过。但是这样不?对啊，对于?一个不?会捨弃你的人，用推开对方的方式来表达爱意?，除了造成伤害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你想要离她近些，就去靠近她。想要让她开心，就将能让她满意?的成果?亲手展示给她，别指望自己跑开后会有别人来给。想要让她在意?，就抱着她的胳膊，像是渴了要喝水一样去讨要……有的人就算是想这样做，也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是你有这个机会。而且你是小孩子，大大方方地沖你在意?的人撒娇就好了。」 车子突然晃动了一下，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伊莱娜愣愣地听着，思索了一会儿，撇撇嘴道：「不?愧是莱芙·白，轻易就迴避了回答不?了的问题。」 「我?可?不?是回答不?了，」莱芙浅笑，」虽然我?和你婶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如果?你非要她在意?你的证据的话，那就是我?。」 莱芙遇到了几个有巫族血统的人，似乎都有着些异于?常人的思维和行为模式。因为无法管教调皮的小侄女，居然想出?为她编一套故事书这样迂迴曲折到让外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办法，恐怕其中也有麦妮奶奶想要趁机牟利于?是加以撺掇的成分?，不?过雪丽大祭司能接受这个主意?，并且苦心经营筹划，莱芙多少能从?中看出?一点不?知如何处置、只好随手塞进?一个奇怪容器里的关怀来。 「什么意?思？」伊莱娜眨了眨眼睛，「我?不?懂。我?和她提起过，可?她根本没听过你的名字，甚至还说我?看故事书是不?务正业。」 「莱芙·白就是她在意?你的证据。「莱芙记得麦妮先?前也是这样对她说的，不?过伊莱娜似乎并不?知道「莱芙·白」的诞生和雪丽大祭司之间的关系，「她知道莱芙·白，而且比你想像得要更加了解。」 「真的吗？」伊莱娜道。 「她是因为你才去了解我?的。」莱芙信誓旦旦，她并没有撒谎，不?过伊莱娜会往另一个方向理解。 伊莱那有些动摇：「可?她那么忙，不?会因为我?一句话就去听故事的。」 「她之所以会选择让我?来救你，」莱芙道，「是因为知道伊莱娜见到莱芙·白本人会很高兴。」 「唔……等等，听起来你只是把?既定的事实?换一个角度来解释。」伊莱娜的耳朵尖稍微有些红，「就算你是莱芙·白，我?也得指出?，这明明就是，倒因为果?的诡辩。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她知道你……也不?一定，不?一定是因为我?……」 「世上?这么多骑士，为什么正好是我?接到任务？你要知道，身为一个实?力?与名气兼具的骑士，我?所到之处都会受到……受到疯狂的追捧……每天新增的想要让我?接的任务排起来，寻常骑士花上?一万年也做不?完……而且你也知道我?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家财万贯，刚刚还全款买下了一个岛……」莱芙拉了拉车帘，她可?不?希望她的自吹自擂被第三个人听到，一开始有些心虚，不?过见伊莱娜脸上?渐渐露出?了信服的神色，她便渐渐能说得顺畅起来，「……一般的任务邀请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总之，我?的出?场费是很贵的，让我?接任务很不?容易。我?接到这个任务，绝对不?能用意?外来解释。我?在这里这件事本身，难道不?能证明雪丽大祭司愿意?了解你吗？我?想如果?一个人愿意?了解你的喜好，将你的话记在心里，那么没法说那个人不?在意?你。」『 莱芙吁出?了一口?气，突然听到了车外的脚步声。 第156章 被听?到了。 莱芙回想?起刚才讲述的事迹, 除了买岛之外，她只是将一路上伊莱娜与她闲聊时说起的「莱芙·白?」的履歷换种方式重复了一遍而已。再加上她又确实是白?岛的所有?者，即便?不是买的。因此这番随机应变的说辞不能算是有?违」谦卑「或是」诚实「, 她这般说服了自己。 娜提雅维达在车下等?着，没有?听?莱芙在上车前说的话乖乖走开。不过即便?是站得再远一些, 有?些话还是会往她的耳朵里钻的。若是她不想?被发现, 也没有?人能发现得了。不过莱芙在车上呆了太长的时间?，她便?发出一点小声响来?。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之后, 莱芙还是没有?下来?的意思。 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来?，在车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怎么了？」伊莱娜问。 「您霸占了我的挚友太久了，」娜提雅维达掀开了车帘，沖莱芙伸出手，「我是来?把她要回去的。」 刚才在外头的听?了她自吹自擂的人是娜提雅维达。莱芙意识到这点, 微微有?些羞耻， 在看到娜提雅维达的时候，莱芙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不知道娜提雅维达身份的时候, 似乎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她的面夸口说自己差点就屠了龙、从魔龙手中夺下了战利品，还说魔龙不敌，只能靠着狡诈的手段落荒而逃等?等?……而这一次, 在拿着虚构的事例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时候, 面对伊莱娜露骨的崇拜眼神, 莱芙在尴尬之外多少也有?点愉悦，而且她越说越顺口……可见她并非没有?大吹牛皮的天赋。娜提雅维达大概听?了大概会以为她是一个?自信心过于膨胀的骑士。 第507页 莱芙愣愣地接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 娜提雅维达一用力，将莱芙从车上抱了下来?，在她耳边闷闷笑着, 似乎刚刚发生了什么让她很?开心的事情……或者是想?起了什么蠢得有?趣的东西。 莱芙脚不着地地被抱了好一会儿，听?到伊莱娜惊奇地「啧啧」几?声, 恐怕很?快又要对「挚友」一词产生一些偏颇的理解了，莱芙这才推了娜提雅维达一下。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放下，脸上还是挂着笑。 莱芙将脸侧向一边，娜提雅维达便?歪着脑袋追过去瞧着她玩。 麦妮柱着拐杖，驼着背，从对面的一家小客店走来?，步伐看起来?十分悠闲，但速度着实不慢。莱芙在与少女模样的游巫相处了月余之后，再看变回原来?的样子，还是会将她想?成一个?穿戴着老妇人的皮囊的少女。世人大多想?要保持青春美貌，但是麦妮似乎更爱自己苍老的模样，变成什么样貌、多大岁数，这对于有?还童药卖的游巫而言只是一种选择而已。虽然她将老妇人扮得很?像，只不过莱芙有?意去看，能找到许多破绽来?。 车夫在买了干粮之后也回来?了，驾着车带上麦妮和伊莱娜，分别送去两人的住所。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则在街头，预备採购一些物品。 在草原上一月有?余，莱芙的系统背包里的库存虽然还有?很?多，但是已经下降到了一个?让她略微有?些不安的数值。以前莱芙只需要考虑一人、一马和一小人的吃穿用度，但是现在她有?龙有?蛋还有?一个?岛，以备不时之需的物资要翻上好几?倍。 在搬空了第三?家店之后，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并肩走着，突然发现后者有?些变化，准确来?说，是变得高大了一些，莱芙本来?就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娜提雅维达的脸，她对于两人的身高差距是很?敏感的。在排除了自己突然变小的可能性，又确定了娜提雅维达五官四肢和躯干并没有?变大之后，莱芙看向了娜提雅维达的裙摆之下，果然发现腾空了一小截。如果不是她及时发现，恐怕娜提雅维达会慢慢地上升，然后干脆飞起来?了。 好在此刻街头人并不多，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莱芙赶忙拽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把后者往下拉，结果与娜提雅维达接触的那半边身体感受到了一股向上的力，这股力差一点点就要把她拉离地面了。 在将娜提雅维达拉回地面之后，莱芙才刚刚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发现娜提雅维达身穿的白?裙后侧突然出现一条粗粗的隆起的形状。冬装较为厚实，因此那个?形状并不显眼，不知情的人可能会当成是衣服自然形成的幅度。但是这个?形状，这个?位置，还有?在走动间?裙摆下偶尔会露出来?的一点点黑色皮革质地的东西，让莱芙心惊胆战。 「娜提雅维达，你……你这是怎么了？」莱芙暂时放弃了去第四家店的打算，扯着娜提雅维达绕过几?个?帐篷，进?了一个?一看就知道许久没有?人进?来?过的暗巷。 她担心地摸了摸魔龙的背后，幸亏背上摸上去还算正?常，没有?长出翅膀来?。魔龙翅膀可要比尾巴难藏多了，上衣没有?裙摆那么宽松，翅膀一出来?就会顶破了衣服，随便?哪个?人见到了背生双翅的人，都会大叫一声「怪物」的。 莱芙一开始以为娜提雅维达是听?到了她和伊莱娜说的话，因此被逗乐了。但是莱芙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能把魔龙逗到平地飞天、还藏不住龙尾巴的程度。 按说魔龙之前扮演人类，每一次都是天衣无缝，除非有?意暴露，谁也没法发现。现在怎么会居然连一条尾巴也藏不住了？ 这种异常的状况肯定是有?理由的，莱芙回想?了一下这一天发生的事，唯一能解释娜提雅维达异常状态的，恐怕就只有?刚才遇到的红袍神官了。 暗黑魔物的诞生地希克纳大陆炎热、遍地火山，圣殿中枢所在的路克非大陆则是极地冰原，这两片大陆截然不同，处于两个?极端。作为这两片大陆最强存在的暗黑龙族，以及圣地精灵，则互为天敌。一个?是寒冰，一个?是烈火；一个?光明，一个?黑暗；一个?圣洁，一个?邪恶。两者都想?要互相吞噬，一旦碰撞在一起，必定会产生一些特定的感应。而神官去路克非冰原苦修的经歷，通常被又被称为接受圣地精灵的教?导，也许刚刚的红袍神官，便?是因为沾染了圣地精灵的气息，所以才让魔龙在接触他之后，控制不住力量。 「我刚刚就让你快点走的，下次不要不听?话……」龙尾巴又长了一点，调皮地缠住了莱芙的脚踝，她低头看了一眼，不敢动了，「离圣殿的人远一点，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了你？都是生了一个?蛋的龙了，多少看重一点自己的命。」 莱芙越说越觉得无力，本该死在新手村的一只怪物，多么侥倖才能活到现在，但是魔龙这般没有?吃过苦头的生物，恐怕很?难学?会夹着尾巴做龙。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某天就莫名其妙就死掉了，一想?到这点，莱芙便?忍不住烦躁。 「噗。「娜提雅维达盯着莱芙，勐不丁又笑了起来?。 「还敢笑，」莱芙担心地探出头去，朝小巷外看了一眼，「连尾巴都藏不住了，这是件值得得意的事情吗？」 第508页 「不是因为休斯先生，是因为骑士小姐您。」娜提雅维达轻轻地将莱芙推到了墙上。 「因为我……」莱芙指了指自己，恍然大悟，「是了，我快要成为圣殿骑士了，和之前不一样。」虽然还没有?经歷路克非冰原的考验，不过恐怕她身上也带有?了一点和圣地精灵接近的属性，如果魔龙太靠近她的话，也有?可能受到影响。 「骑士小姐刚才说，若是记得对方的喜好，就意味着在意吧。」娜提雅维达低下头，在莱芙的脖颈边嗅了嗅，似乎在找一个?好下口的地方，接着又抬起头来?，凝视着她，「那么偷偷地记下我许多喜好的骑士小姐，做鱼给我吃的骑士小姐，陪我看星星的骑士小姐，和我一起躺在宝石堆里的骑士小姐……是不是其实有?些喜欢我呢？」 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会儿，确定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松了一口气，魔龙的变化和圣殿没有?关系。 「我们蛋都生了，再讨论这个?是不是有?点晚？」喜欢不喜欢的，讨论出个?结果来?也没什么意思，她们可是很?重要的一起孵蛋的关系。 「突然意识到这点，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想?带着骑士小姐飞到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然后我想?……」娜提雅维达拉过莱芙的手，隔着衣裙贴在尾巴的部位，彬彬有?礼地撒娇，「请问骑士小姐能不能用力地摸摸我呢？」 强大的魔龙在多数情况下都是凭着本能做事，反正?就算不懂得克制自己也不会受到惩罚。既然没有?人敢告诉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羞耻心便?几?乎无从产生。 毫无理由地，她突然想?让莱芙这么做，于是有?礼貌地提出了要求来?，娜提雅维达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了，怕莱芙没听?到，又拉着莱芙的手臂晃了晃：「请骑士小姐务必摸摸我，就像是您之前多次主?动提议的那样做。」 「喂，说什么呢……」莱芙连忙抽回了手，她可没有?忘记第一次摸龙尾巴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的反应还有?说的话，她早就怀疑魔龙蛋之所以能出生，和她摸了龙尾巴有?莫大的关联。这个?地方虽然看起来?没有?人过来?，但是毕竟是在外头……这不是重点，关键是现在连第一个?蛋都没有?孵化出来?，她可一点都不想?有?第二、第三?个?蛋出来?。 然而看着娜提雅维达的样子，莱芙却?又不由自主?地将手伸了出去，等?她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碰到一个?不该碰的位置的时候，一下子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将娜提雅维达反压在墙上，垫着脚在娜提雅维达耳边用威胁的口气说：「快把尾巴收起来?。还有?，以后不要突然说奇怪的话，像刚刚那句，摸尾巴什么的，这用人类的说法，是在玩火。」 「别玩火，小心我让你怀孕哦。」说完这句，莱芙便?气鼓鼓地走了，走到了半路又折返回来?。 虽然尾巴已经变回去了，娜提雅维达还是压低了身子，方便?莱芙用刚刚买来?的大披风将她遮住。 莱芙有?些担心娜提雅维达身上说不定已经开始长小翅膀了，但是没法检查，说不定脑袋过一会儿还会变成魔龙本体的样子。高兴的时候居然会露出尾巴来?什么的，比起会受到圣殿气息影响而变形还要难以预测，这样想?来?，要养一只魔龙需要操心的地方可真不少。 「要是没有?骑士小姐在身边，突然变出尾巴的我会暴露身份，然后被人带走杀掉呢。」娜提雅维达突然道。 莱芙心里一抽，娜提雅维达说的正?是她所担心的。虽然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真诚，不过魔龙在她的多番提醒之下，终于表现出了一点点贪生怕死的意思，莱芙还是很?满意的：「知道就好。」 「不过您这样厉害的骑士，一定能保护我的。」在披风下，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光，拉着莱芙的胳膊晃了晃，「吶，骑士小姐可一定要一直陪着我，时刻在我身边保护我才好。」 不对劲，娜提雅维达不对劲。之前莱芙说要保护她、让她小心的时候，娜提雅维达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脸上分明写满了「虽然很?有?趣但实在不自量力呢」。 现在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 莱芙思索了一会儿，心想?恐怕是魔龙产后体弱，所以需要安全感。胸口立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情，以及养家餬口的责任感。 -- 次日。 在休斯的热心引荐下，莱芙见到了附近骑士学?院的一批学?业出色的见习骑士。莱芙是通过完成高级任务，直接获得见习骑士的身份，这种晋升方式是特例，一百个?骑士里头也未必有?一个?，因此她从一开始便?较为引人注意。而在通常情况下，见习骑士是通过各个?教?区推荐合适人才，送入骑士学?院学?习、通过考核之后产生的，如果当初老神官愿意通融的话，莱芙大概也会走这个?流程。 年轻的见习骑士们穿着黑袍，脸上带着尊敬、好奇而又嚮往的神色。他们都说早就听?过她的名字，而且说这话的神情并不像在客套，莱芙意识到自己的名声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一点。 有?了封地，意味着莱芙能以领主?的名义发布任务，并且能授予接受并完成任务的骑士以荣誉勋章。不过她暂时只能给出黑色勋章，这也就意味着她只能发布b级及以下任务。饶是如此，比起以个?人名义发布相同等?级的任务来?，还是能省下一大笔戈沙币。以个?人名义发布的任务，通常无法给予荣誉勋章。荣誉虽然是无价的，但是如果任务中不授予象徵荣誉的勋章，任务发布者在金钱方面的支出便?要多上一倍有?余。 第509页 她是昨天才从休斯神官的口中得知自己已经从一个?执行任务的人，成了一个?有?资格发布任务的领主?。 虽然她的领地目前而言一个?居民?也没有?，但是莱芙需要选一个?代表白?岛的纹样，用在对外的信件，以及发出的荣誉勋章上。莱芙翻了翻自己先前拿到的勋章，发现上面的图样有?植物、动物、建筑等?，每一个?都具有?当地特色，图样刻得极为漂亮。即便?是她在赶路过程中随手接下做完的一些小任务中获得的黑色勋章，也是做工精緻，价值不菲。 然而莱芙甚至还没有?登上白?岛看过，当地特色更是无从说起，她只能翻开地图，白?岛在地图上的形状接近于椭圆形，一头尖一头团，看起来?像是个?鸡蛋，于是她认真地画了一个?蛋，然后找了一家以物美价廉着称的铁匠铺，定制了一批黑色勋章，每一个?勋章大约花费三?到四个?铁戈沙币。 白?岛领主?发布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将本岛的第一批十二个?居民?从斯莱帕特草原接去它们未来?的家。 *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岛主·肝 第157章 莱芙在与一行六个见习骑士说了些她做任务的经验之谈后, 便向他们发布了这?个任务。 发布任务自然是要花一笔钱的，做了一年?骑士的莱芙很快就要去参加圣殿骑士的考验。通常到了她这?个等级的骑士，都已经花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功夫做任务, 积累下?不菲的财产。而且在成了圣殿骑士之后，每年?又可以?从封地上获得一笔不菲的税金。 但是对莱芙而言, 没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动用了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宝石, 这?个问题自然可以?迎刃而解，但是莱芙不敢, 所?以?只能用之前任务所?得的戈沙币。她之前接的大任务，难度高，获得的荣誉不低，但是在金钱获取方面?则并不那么?可观，而且数量又少 。至于顺路做的小任务, 在不影响赶路的前提下?，更?是没有挑选的余地，所?获就更?少了。别的圣殿骑士的封地能给他们税金,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从封地收税，反而需要倒贴很多钱，开荒并建设一个无人岛, 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黛博拉大人在其他一切地方都料事如神、为她考虑得处处周到, 但或许是不食人间烟火久了, 唯独没有考虑到她有缺钱这?项困难。 不过请骑士将半人半兽送到白岛，这?笔钱不得不花。莱芙不日便要出?发去极地冰原，不可能亲自护送半人半兽。而委派骑士以?外的人去做这?个护送任务，八成会出?意外。 「您确定, 只需要我承担食宿费用就可以?了吗？」莱芙将六个黑色勋章递给骑士教官。 「是的，原本这?群孩子便要去东海岸见习游歷, 能顺便帮阁下?一个忙，他们都很乐意。」骑士教官名叫加文·格雷戈里?，是一个神情和蔼、脾性?温和的老人，厚实冬装下?的腹部?略微突出?稍显臃肿，不过看起来还是颇有力量感。莱芙听说他曾经也当过圣殿骑士，见多识广，完成过许多惊险的任务，有着光鲜的履歷，但是在某次任务后便对冒险和荣誉失去了兴趣，于是放弃了封地和圣殿骑士的身?份，转而在骑士学院承担起教官的职位。 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需要面?对的任务，比起正式骑士而言要危险得多。有些骑士因此根本不愿意参加圣殿骑士的考核，或是在做了一段时间圣殿骑士之后便想法子放弃这?个身?份。据加文说，和他作出?同样选择的同侪还有不少。 这?一回要带着六名见习骑士游歷的，正是加文。 在骑士学院中的骑士，就同手艺行的学徒一般，在见习期内的要价相当低廉。虽然莱芙的确是本着物美价廉的原则去挑任务发布对象的，但是要让六个见习骑士，尤其是还有一个曾经的圣殿骑士进行长途的护送，她的心理预算也并不太低。莱芙想过会要价低廉，却没有想到会低廉到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程度。 「我差点忘了，阁下?……哦，还是叫您莱芙吧。您没有在骑士学院见习过的经歷，所?以?不知道也难怪，」加文将手背到身?后，挺出?了肚皮，「这?些孩子在见习期间是有津贴的，直接由圣殿发放。所?以?您不必觉得过意不去，他们对现在的收入很满意，而且您这?个任务不需要面?临多少危险。」 「我想这?个价钱还是低得有些不公道，就算是在任务之外我给后辈一些奖金吧。」莱芙过得扣扣索索，但并不想要占人便宜。十二个半人半兽需要掩饰身?份，如果?出?了意外还得特殊照顾，再说她还需要加文之后帮她一个忙，这?些都会带来额外的麻烦，恐怕加文是看在休斯的面?子上，不好向她开口加价，他可以?不提，但她不能不给，「请您务必收下?。」 加文没有再推辞，摸着鬍子点点头，笑意深了些。六个见习骑士听闻之后，欢唿了一阵。 -- 半人半兽们换了装束，身?上不再是粗糙缝制的外袍，而是莱芙给它们在成衣店购置的冬装。帽子厚实宽大，面?部?被遮掩得严实，袖子也能盖住双手，在冬天做这?样装扮的人也有不少，因此它们穿着这?样的装束在路上行走，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第510页 这?些半人半兽们的真实身?份，莱芙透露给了加文。加文毕竟是曾经做过圣殿骑士的人，见过的奇特生物也不少，即便是莱芙不说，他也有所?猜测，因此并没有为此大惊小怪。而且他为人平和，即便是在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份之后便对目光很敏感的牛小姐，在见了加文之后也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在得知了加文会与它们同路之后，她还与他交谈了片刻。 而其余的见习骑士们，也见到了半人半兽的样子，虽然有些嘀咕 ，不过总好过一开始隐瞒他们，在半路上意外暴露后闹将起来。 骑士教官和六个见习骑士骑马，而十二个半人半兽们则租了两辆大马车。 莱芙站了一会儿，向着路旁摆着一个空摊卖货的麦妮走去，俯下?身?子嘀咕了几句。麦妮露出?惊奇的神色，欣喜地在随身?的布袋子里?扣挖了一番，接着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麦妮用手比出?了一个价格，莱芙和她讨价还价。麦妮摇头。莱芙作势要走。麦妮将她喊住。交易达成。 在买完这?样东西之后，莱芙没有停下?，而是又进了几家?店。 羊小姐不习惯地拉扯着衣领和帽子，正要上车，突然听到莱芙叫她。 莱芙手里?捧着一个东西，用白布遮着，白布下?有什?么?在拱动，发出?稚嫩的叫声。 「这?是……」羊小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揭开了白布，看到白白软软的一小团，两只手握拳放在下?巴处，惊讶地往后一跳，叫了一声「呀」，这?才又扭着腰肢挪回到莱芙面?前，低下?头凑近了细瞧。 刚断奶不久的羊羔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柔软的耳朵调皮地掀动着，眼睛湿润而纯净，怯生生地仰起脑袋：「咩……咩……「 「不会是送给我的吧？」见莱芙点了点头，羊小姐颤抖着双手触了触羊羔的脑袋，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将它接过搂在怀里?，「太谢谢您了，莱芙。虽然头髮难看，但你是顶好的人。」 莱芙挤出?了一个笑容。 马车上，牛小姐冷哼一声。和羊小姐不同，牛小姐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对于人类也好，对于牛羊马也好，总是觉得难于忍受。人类不会被指指点点，而无智的牲畜不会觉得受辱。唯独处于边缘的它们，既然哪一边也不愿接受它们为伍，再多些牵扯实在难堪，在人类中她能认可的只有莱芙和加文等少数人，至于牲畜……那就算了吧。实在搞不懂为何羊小姐会喜欢羔羊，明?明?已经知道它们不是同类了。 「这?是我们的吗？」车内的喽啰怪物们闻声下?来，它们对于之后的长途跋涉也有些担忧，但是在得知会有一只小羔羊作伴之后，脸上的愁容似乎淡了一些。 羊小姐俯下?身?，将小羔羊放在地上。小羔羊支楞着四?条细腿，被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怪人围拢在中间，笼罩在阴影里?，尾巴一缩，倒在了地上。 「别吓着它。」牛小姐拖着伤腿，挤开半人半兽们，将小羊羔抱了起来 。小羊羔仰起脖子来，嚼她的面?罩，牛小姐挡了几次无果?之后，便也顺着它了。 「唉，谁不喜欢可爱的小绵羊呢？」幼小而脆弱的生物带有某种安抚的功效，莱芙看着牛小姐怀中的小羔羊，觉得心里?软软的。她想起了那些她照顾过的羊，想到第一只属于她的小羊，又怀念起了她那个无疾而终的靠大羊生小羊发财的梦想——尤其是在她与发财渐行渐远的当下?，她居然产生了回去养羊的念头。 「拜託您了。」半人半兽们上了车之后，莱芙将一包戈沙币交给了加文。委派任务的费用已经支付了，而这?些钱币会被用于购买开荒的物资、建房的工具等等。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加文帮她物色几名可以?信任的人类管事。 封地与一个小国类似，也需要设置官僚系统来加以?管理。她的白岛并不是一个已经运行多年?的封地，而是一个无人岛，一切都要从基础建设做起。内部?管理的职位可以?从半人半兽中提拔，但是在目前白岛无法做到自给自足的情况下?，为了获取足够的物资，免不了要频繁地与人类打交道，因此人类管事是必要的。 」这?是当然，我记得白岛附近还有我的几个老朋友，他们一定乐意帮您的。「加文笑着说，「倒是考虑得很周到，对您这?个年?纪的人而言，让人意外。」 「哦，对了，还有这?个。」莱芙依依不捨地将目光从那袋戈沙币上移开，手指放在微微震颤的龙蛋上安抚般地轻拍了几下?，然后掏出?了她从麦妮那儿买来的黑色小瓶，「如果?有需要的话。」 「这?是什?么?？」加文道，在听莱芙的解释之后，他连连点头，称赞道，「您说得对，这?一点就连我也没有想到呢。」 目送着骑士们离开，莱芙脸上维持的笑意绷不住了，眼前一黑，差点没法站稳。 「骑士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娜提雅维达担忧地皱着眉。 「我……」莱芙苦着脸，「……我没钱了。」她把先前做任务攒下?的戈沙币全部?用到了白岛和半人半兽身?上，其中九成花在了从麦妮那儿买的黑色小瓶上。虽然她知道这?是前期的必要投入，等到白岛迈上正轨之后，带给她的收益不会少，但是她现在确实身?无分文，就连龙蛋布兜里?的那枚金戈沙币，也被她拿走了。离开的钱币，就像是从她血管里?面?抽走的鲜血一样，让她真实地感到阵阵的晕眩感。 第511页 「奇怪啊，明?明?骑士小姐除了会把钱随便用在不认识的漂亮姑娘身?上之外，并不会在别的地方乱花钱啊。」娜提雅维达眯起了眼睛，「我送给您的宝石，这?么?快就用光了吗？」 」那些宝石我还没用。」莱芙摇摇头，「你之前说，除了配……配偶之外，要收很高的利息。我可不敢用。」 娜提雅维达收敛了笑意，似乎有些不高兴：「您要明?白，您如果?当那是我借给您的，即便是您不动用，也是会产生利息的。而且一天产生的利息，您恐怕要连着做一年?的任务才能抵上。」 「是这?样吗？」莱芙觉得身?上的血似乎又少了一点，她不仅没了钱，还欠了一屁股还不清的债。按月利五分算，不算利滚利的部?分，每天增加的利息是本金的六百分之一。而六百分之一……莱芙看了一眼已经超出?显示范围的货币一栏，这?些钱的六百分之一也未必在显示范围之内，娜提雅维达说做一年?的任务能抵得上，这?实在是，太抬举她了。 」骑士小姐就不能当成是我送给您的吗？」见莱芙毫无反应，甚至吓得快要昏过去了，娜提雅维达轻嘆了一口气，揉揉她的脑袋哄道，「保管，骑士是帮我保管的。花掉了才要给利息，没花掉就不用给利息。都是一个大岛主?了，骑士小姐还怕穷吗？而且您这?回任务得到的戈沙币，想来也不会少呢。「 「我差点忘记了，总是让你送我礼物。」莱芙稍微缓过一点劲来，掏出?一个小罐子，「这?是我用最后一点钱，从麦妮那儿买给你的。」 「这?是什?么?东西？」娜提雅维达接过，掀开盖子，疑惑地看着里?头透明?的膏体。 「是产后用的。「莱芙认真地说。 第158章 「唔, 」拿到了骑士小姐倾家荡产从游巫那?儿买的、用途可疑的礼物，娜提雅维达用指尖挑起一点膏体，放在鼻间闻了闻, 问道，「骑士小姐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不是很清楚, 」莱芙挠挠头, 「说是对产妇身体好的。」 「那?您知道不知道，魔物的……产后, 和人类的产后完全是两?码事呢？」娜提雅维达道。 「可麦妮说，这对魔龙也是有用的。」莱芙心道麦妮既然能与娜提雅维达做这么久的生意，定?是可靠的，即便有时会坑人，但应该不会挂羊头卖狗肉。 「我闻出?了里头的一种原料, 这种原料在我的烤鱼酱里面也有。」娜提雅维达眯起了眼睛，「还是挺珍贵的原料。」 莱芙想起娜提雅维达的烤鱼酱不止可以用来烤鱼，还能当药用来涂伤口。而其中的一味药, 和玻莉斯公主?有关，她曾经闻过，记得那?极致香甜的味道, 她闻了之后似乎还做了一个好梦, 别的便印象不深了。 娜提雅维达沉吟一会儿, 将小罐子的盖子盖上?，在空中抛了几下?确认不会漏之后，便收了起来，柔声沖莱芙道：「我想麦妮说得也有道理, 以后有机会用的话，骑士小姐可要配合我。」 「这是当然。」莱芙挺了挺胸脯。 不远处, 游巫收了摊子，肋下?夹着拐棍，很快便跑没?了影。 娜提雅维达又盯着莱芙看了一会儿，直到后者被盯得浑身发毛才移开视线，然后突然笑?开了，轻轻地在莱芙肩上?敲了一记。 脑子像是肉冻一样在脑壳里晃荡了几下?，眼前的事物突然产生了重影，这一切都是瞬息之间发生的，很快就?又恢復了正常。莱芙恍惚了一会儿，晃了晃脑袋，看到娜提雅维达正往城外的方向走。 冬日的风飒飒吹响，街上?不怎么有人肯出?来，道旁的枯草无力?地摇摆。午后的阳光，将人的影子往东北方向抻长。 「刚刚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莱芙问。 「是回礼。「娜提雅维达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是骑士小姐想要的东西?呢。」 娜提雅维达走过一段路，接着进入一个小巷。 -- 王都外不远处的一片面积不大的林子，刚开始游歷的见习骑士们面庞红透，一边策马疾行，一边兴奋地高谈阔论。 加文脸上?挂着笑?，慈祥地看着年轻的后辈们，不急不缓驾着马，他渐渐慢了下?来，甚至落到了两?辆载着半人半兽的马车之后。 过了一会儿，加文听到某种轻微的然而怪异的声响，仰头看着天空，注意到了云彩之间飞速划过的一道残影，拉住缰绳停了下?来，接着利落地下?马站定?。 听到干草被踩碎的声音后，加文转过身。 树后出?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长至臀部以下?的头髮是浅亚麻色的，眼睛则是金色，她正是片刻之间还在王都的娜提雅维达。 「哦，果然是您。」加文抄着手，「娜提雅维达大人来此，可是要吩咐我些?什么？」 「是的，加文。」娜提雅维达走到了加文身后，幽幽道，「我希望您能替骑士小姐好好照看这些?半人半兽们。」 「您是特意为着要提醒我这一点才来这儿的吗？」加文笑?着说，「这大可不必。在路上?照看这些?半人半兽，本来就?是我的任务。就?算没?有您的嘱託，我也会尽力?办到的。那?位骑士姑娘是个懂事的孩子，大概很少?有人见了她，会不愿意为她分忧解难。」 第512页 「我的意思是，不止在路上?。」娜提雅维达在加文身后传来，「而是请您，在到达白岛之后，留下?，帮她。」 「让我留在白岛……」加文有些?讶异，不过神?色很快恢復如常，「您吩咐的事，我自然会答应。不过我想知道，您要我怎样帮她？您又是为何选择我？」 「您懂得该如何管理一快领地，也知道该如何获得那?些?半人半兽的信任，而且您长于多方斡旋。」娜提雅维达说，「现下?只是第一批半人半兽，之后还会有许多同样的生灵来到白岛。骑士小姐无法分心照看白岛，而如果白岛的那?些?半人半兽们出?了乱子，圣殿的那?帮人必定?会第一个拿她开刀。除了拜託您为她照看好白岛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您不必这样担心。那?孩子心细如尘，对于许多事她都早有考虑。」加文道，「不大可能出?乱子。」 娜提雅维达道：「可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加文不说话了。 在娜提雅维达离开之后，加文站了好一会儿，才又上?了马。 见习骑士的兴奋劲总算过了，发现教官和身后的马车都没?有跟上?来，于是开始灰熘熘地往回赶。加文教官看起来像是个老好人，但是发起火来比谁都可怕。他们都担心，在看到他们差点丢了任务对象之后，通常时候很亲切的骑士教官会露出?严厉的一面。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在见习骑士们和加文重逢的时候，后者脸上?却丝毫没?有怒意，甚至有几分反常的愉悦。 离开斯莱帕特草原，到白岛上?去。放弃这儿的教职，然后他会成为一个（目前还无人居住的）大海岛上?的官员。这份新活计不算危险，但也不乏挑战。 对于骑士学?院的教官一职，加文确实一直很满意，并且他在这一行也算是有口皆碑。不过他骨子里冒险者的血液还没?有冷却，原本就?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娜提雅维达大人对于已然是风烛残年的他发出?邀请，给予信任，这让他在错愕之余，也颇为兴奋。 他在出?发前其实就?已经向骑士学?院请辞了，只是没?有特意将这事告诉别人罢了。加文原本准备在结束这次任务之后，就?停下?手头的活，然后他大概会找一个地方安度晚年，恐怕这些?见习骑士们在得知他离职之后，也是以为他找了个地方养老去了。在骑士学?院期间，看着一批批年轻的见习骑士来了又走，奔赴未知的前程，恐怕没?有人想到他这个当年因为懦弱而放弃圣殿骑士身份的老教官还会选择换一个职业。加文有些?期待他们在得知他居然要在一个无人岛落脚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即便是他并不想要结束在骑士学?院的工作，加文还是有必须答应娜提雅维达的理由。 -- 王都监狱。 艾德文悠悠地睁开眼睛，扭动?了一下?脖子，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嘶」声。他昏迷了四日，又在车上?颠簸了三?日，身上?的骨架像是被拆开一遍又重新拼起来一样难受。 在被关进囚牢之后，身上?的绳索便被解开了，只有一条铁链拴着脚踝，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墙上?。 囚牢内十分昏暗，只在墙壁上?部，一个成人垫起脚来也够不着的位置，开了一个脑袋大小的窗口。周围也有同样的囚室，但是里头都是空的。 他肚中空空，多日没?有进食。之前看管他们的人，只是为了防止他们丧命，才每天给他们强灌一点水而已。 艾德文趴在地上?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水壶和面包，扑上?去狼吞虎咽地吃了点面包，又喝了半壶水，脑子才清醒过来。艾德文记得他在失去意识之前是在一片施了障眼法的草场上?，他才刚将突然闯入的魔术师煳弄过去，接着就?看到那?些?怪物正和那?些?孩子联合起来闹事，他正要冲上?去帮斯坦利堂兄，谁知突然就?人事不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艾德文的一向不大灵光的脑袋一时难以对此刻的处境下?一个结论。 头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他不是被打昏的。 回想了那?一天吃的食物，除了那?些?难吃的青草制品之外其他一切都很正常，看来问题就?出?在那?些?青草制品上?。那?些?怪物的叛乱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不然也不会准备迷药。不过那?群对他们深信不疑的怪物，还有那?些?毛毛躁躁的半大孩子，是怎么能勾结在一起的，又是怎么有能耐将他们弄来这里的？艾德文怎么也想不通。 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是成了阶下?囚。 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佩皮斯。 「嘶。」艾德文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拿了半片面包，扶着墙壁朝角落中的人走去。 斯坦利的身上?和脸上?都有许多伤口，尤其是脸上?，虽然消了肿，但还是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在艾德文靠近并推搡了他几下?之后，斯坦利这才醒了过来。 接过艾德文手中的面包咬下?一口，斯坦利咀嚼了一会儿，然后神?情古怪地停下?了来，将口中的面包呕出?。被唾液浸湿的面包上?染上?了黑红的血块，此外还嵌了一颗带血的牙齿。斯坦利停顿了一会儿，将一只手伸进口腔，将里头松动?的两?颗牙生生地掰了下?来，接着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第513页 艾德文蹲在一旁，面露讨好，轻声唤道：「堂……堂哥。」 斯坦利环顾四周，很快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捉了那?些?贵族孩子，现在定?是落在那?些?孩子的身份高贵的家人手中了。斯坦利在组织里也算是一个头目，比艾德文和佩皮斯要高上?一级，虽然在层级分明的组织中，他不过算是基层的一个干部而已，但是多数时候，他所到之处总是能受到恭敬的对待，丰盛的佳肴，美?丽的姑娘还有装饰精美?的住所任凭他挑选，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们则任他牛马一般地驱使，现在居然沦落到了这样一个地方。斯坦利心有不满，看着艾德文随遇而安的样子，更舔了一把无名火。 「蠢货。」斯坦利松开手，面包掉到了地上?，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因为缺了许多牙，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老人。 「吃一点吧，都多久没?吃东西?了……」艾德文也不知道他们饿了多久，他想了想，又给斯坦利将水壶拿来。 这回斯坦利倒是没?有拒绝，「咕嘟咕嘟」地喝干了水。手握住脚踝处的铁链，用力?地拉扯了几下?。在进入组织之后，他们便服了一种能增强力?量的药，不过这条铁链是加粗过的，他没?能弄断。 「我早就?试过了，不成的。「艾德文揉着肚子摊在地上?。 斯坦利松开抓住铁链的手。艾德文的语气仿佛是在笑?他做了无用功，本就?恼怒的斯坦利甚至从中听出?了幸灾乐祸和事不关己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空了几天的肠胃突然放进一些?冰凉的脏兮兮的食物，艾德文肚子绞痛，侧过身子半躺在地上?，手掌用力?压着腹部，仰着头看向斯坦利，缓了一会儿，道：「也不知道卡拉米叔叔怎么样了。」 「你还敢提他？」斯坦利放下?水壶，重重了咳嗽了几下?，「要不是你多事，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我早就?说过了，那?个柜子不应该给他。」 「这和卡拉米叔叔又有什么关系？他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艾德文道。 狱卒得到过在这两?个人醒来之后要及时通知的命令。几个狱卒巡逻到这附近，艾德文听到脚步声立马便住了嘴。狱卒们见两?个人靠在墙边没?有动?静，很快便向外走去。 艾德文这才接着说：「我们加入组织，还不是为了能让自己过快活日子。卡拉米叔叔当年救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帮帮他？」 「听着，艾德文，」斯坦利无意与艾德文争吵。既然他们已经被人捉住了，他们的上?级对于安全和保密措施过于自负，以至于从来没?有考虑过组织中有人被捕之后的补救措施——或许有，但至少?斯坦利没?有听说过——能够逃脱的机会万中无一，按照他们的罪行，之后的下?场也是毫无疑问的，除了等死之外就?没?有别的选择，在这种时候他连嘴皮子都不想动?了，但是艾德文还是能有本事让他气得胸口发闷，」如果那?些?孩子不是由那?个老头，而是由我们的人来抓，就?不可能放危险分子进来。我们的人会懂得及时收手，更不会自己钻进柜子里去。「 「难道你忘记了吗，我们当年被那?些?恶毒的小鬼捉弄，捆在野外的一颗树上?，如果不是卡拉米叔叔正好经过，我们早就?给那?群恶狼吃了。」艾德文烦躁地咬着手指，「但是他现在说不定?也被逮住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要给我们陪葬，你是知道那?些?贵族从来不讲道理的，既然知道了卡拉米叔叔和我们有关，他们就?不会饶过他的。」 「那?只能算他倒霉。」斯坦利嘆了一口气，脑袋重重地往墙壁上?靠去，」救了你这么一个人，随便一报答就?能让他送命。」 囚牢内沉默了一会儿。 「不对，不对。和卡拉米叔叔没?关系。」艾德文说，「我想起来了……」 「该死的，别再提这个名字了。」斯坦利怒道，「消停点。」 「我是说那?个柜子，是柜子出?了问题。」艾德文缩缩脖子，「那?个柜子本身就?是有特殊设计的，总之除非是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年纪再大或者再小一点的人进去，都不会起效果。这就?是为了避免万一有别的派不上?用场的人进入预备军团的训练场地而设置的阻碍。我们一开始不是自己进去柜子里试过了吗？就?连我们都不成，卡拉米叔叔怎么就?成了？如果没?有这一点，你当初也不会被我说服。」 「这说明是柜子出?了故障，还能是别的？可不要说是组织高层，某个委员或者顾问要制作柜子的人特意留下?一个漏洞吧？」斯坦利挪动?着身子，向放面包的位置攀爬而去。他没?有佩皮斯那?般决绝，后者对于组织的目标打从心底里认同，是一个狂热分子。斯坦利没?有见到佩皮斯出?现，便立刻猜到，佩皮斯恐怕为了保守组织的秘密而死了。但是他不同，即便知道死到临头，却也没?法什么都不做真的等死。 斯坦利抓着面包，用无牙的嘴吞咽着，眼睛亮得惊人，面包放了一天一夜，又干又硬，一捏就?开始掉碎屑。 「可是我真的没?有记错，那?个柜子明明……」艾德文喃喃自语。 狱卒们这时候才想起关押着艾德文和斯坦利的那?间囚牢中有了一些?变化，食物少?了一些?，水壶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们应该是醒来过。于是连忙派人去通知莱芙，接着向那?间囚牢走去。 第514页 而与此同时，莱芙正在欣赏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回礼。 第159章 娜提雅维达给的回礼是放在她?肩膀上的。 莱芙仔仔细细地将肩膀拍了一遍, 将收集起来?的灰尘、织物?毛屑以及一根韧性十足的浅亚麻色头髮收拢起来?，放在掌心里，仔细检查哪一样看起来?像是礼物?。 最后?她?拿起了那根头髮, 对着阳光看了看。 全身都是宝，这句常被用于某些珍贵药材的形容用在魔龙身上十分恰当。魔龙的皮甲、肉、甚至唾液都有神奇的用途, 头髮自然也?不一般。不过羊小姐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魔龙的头髮剪去?了大半, 还试图用来?织衣服——之后?这些头髮又?被娜提雅维达要回去?了——这说明?魔龙的头髮和人类的头髮在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也?同样能被剪断, 拥有着类似的柔韧度。龙头髮比起龙甲和龙唾液确实有些普通，不过也?许有着神奇的功效也?说不定。 魔龙很喜欢从自己身上拆东西下来?送给她?，送过用龙骨瓶子装的唾液，送过龙革做的刀鞘和……衣服。既然如?此，魔龙拔一根头髮用来?给她?当作礼物?, 就?很好理解了。 然而，仅仅是送了一根头髮而已，那她?刚才?看到的重影, 还有一些黑黝黝的幻像，又?是怎么回事？那一瞬间有种?灵魂出鞘的感觉，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生生地嵌入了她?体内一样。一根头髮而已, 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根头髮看起来?只是一根普通的龙头髮, 但说不定实际上是一根大有来?头的龙头髮。 莱芙想了想, 接着珍重地将头髮收了起来?，往住处走。 「莱芙你真的变了。」麦德拉安静了好几日，这时候突然在她?耳边出声，让莱芙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莱芙道, 「……被魔龙禁言了呢。」 「你并不是才?发现我能说话，而是才?发现我在这里, 是吧？」麦德拉爬上了莱芙的脸，趴在鼻子上，仰头凝望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很小的小人，如?果不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也?看不出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眼泪，不过莱芙以这个角度看麦德拉，坚持不了多久，两个黑眼珠对在一起实在很不舒服。 莱芙回了使女给她?安排的住处，立刻关?上了门。虽然外头的人并不多，但是被人看到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这到底不太好。 「明?明?这根头髮就?是昨天晚上意外掉到你衣服上的，你都要收起来?。能发现这么细小的东西，却发现不了在你肩膀上呆了那么久的我。「麦德拉也?不知道是和谁学来?的语气，此刻仿佛在控诉一个见异思迁的负心人，「你就?这么喜欢那条龙吗？」 「魔龙的头髮几乎不会脱落，那一根应该是特地为我拔的。」莱芙搬了椅子坐下，「我有一种?感觉，这是很厉害的礼物?，即便?看起来?很不显眼。」 「我亲眼看着它掉上去?的。」麦德拉道，「你为了那条龙，就?不相信我了吗？」 「喂，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小心眼。「莱芙一去?看麦德拉，两只黑眼珠免不了又?要对起来?，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动作做起来?很滑稽，但是麦德拉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她?也?笑不出来?。 对于这个从装枸杞的保温杯里无中生有的小人，莱芙将她?当成一个要一直照顾的、一直会与她?作伴的小生灵，所以愿意去?理解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莱芙小力?地捏着麦德拉的腰，将她?提起来?放在掌心里，举到面前平视，「我还以为你是魔龙的小狗腿子呢，不献殷勤也?就?算了，她?一离开就?在暗地里说坏话，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小狗腿子。」 「我才?不是魔龙的小狗腿子呢。我是莱芙你的小狗……不！」麦德拉用力?地摇摇头，「我才?不是什么小狗腿子。我和你，还有莉莉，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这是当然了。」莱芙捏捏麦德拉脑袋上的红色布片。 「可是莱芙觉得，我们三人在一起，还不够，是不是？」麦德拉趴在莱芙的手掌心里，仰着脑袋，两只相较起面部而言十分大的眼睛像两滴血珠。 「我和你、和莉莉的感情，同我和娜提雅维达的，是不一样的。」莱芙道。 「你先前明?明?是想好了的，我能从你的血里尝出来?，你非常坚定地想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只有我们三个，过完之后?的日子。那个时候你才?是头脑清醒的，但是现在你觉得不够了，你不清醒了。你想要这颗黑蛋，还想要那条魔龙。「麦德拉用细线般的手指指着她?道，「你昏了头，你知道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来?，意味着什么吗？」 麦德拉前些日子乖乖的，悄无生息地藏着，差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挂件，但是这个时候她?实在憋不住了。她?当初那么想要吃那颗魔龙蛋——她?现在仍然想要吃——除了为提升实力?之外，其实也?是恐惧于这枚龙蛋会给莱芙带来?的影响和变化，现在看来?她?的担忧一点儿也?没有错。她?讨厌那颗龙蛋，部分原因是嫉妒，她?嫉妒一个新来?的小东西能占据莱芙全部的注意力?，但是在嫉妒之外，更多的则是担忧。 「我知道。」莱芙有些不适应麦德拉这样慷慨激昂的说话方式，明?明?长了一张小孩子的可爱的脸却摆出大人的表情，还活了不到一年的小人却在摆老资格沖她?讲道理。麦德拉越是严肃，便?越是显得逗趣，莱芙捏捏小人的脸。 第515页 「谁都想要杀了那只魔龙。为了正义的，觉得你背叛了他们。为了利益的，觉得你独占了一个珍贵的猎物?。要是被人知道了，」麦德拉道，「一切曾经加诸于魔龙身上的杀意，会变本加厉地加在你的头上。更别提你还有一颗没有自保能力?的蛋，你要护着它，那么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敌人。」 「我知道的。」莱芙道。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煳涂？」麦德拉道，「明?明?以前是一个不会心软的傢伙。过了一个月就?变成了这样，你让我怎么习惯？」 」我知道我在犯煳涂，」莱芙碰了碰腰间的魔龙蛋，「这颗疍对我的影响确实很大。大概是某种?要把遗传物?质传下去?的本能冲动控制了我，导致我对这个带有我遗传物?质的个体，以及贡献了另外一半遗传物?质的生物?产生了难以割捨的感情。」 「什……什么意思？」麦德拉被一连串她?听不懂的话砸懵了。 「简单来?说，我得为我做的事情负责。」莱芙赧然低下头，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子上点来?点去?，「毕竟我对娜提雅维达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搞大了她?的肚子，我当然得……」 「……怎么成了你『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莱芙你根本一件需要为之负责的事情都没有做。」麦德拉的眼珠转了一圈，芝麻粒大点的拳头在莱芙的掌心捶着，「你清醒一点！你一定是被骗了——那可是魔龙啊，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你怎么能对她?做什么？何况那颗蛋明?明?就?是娜提雅维达瞒着你搞出来?的，和莱芙你又?没有关?系。难道她?生了一颗蛋，就?必须得是你对她?做了些什么吗？你不能用人类的常识来?揣度魔龙！你对于魔物?的诞生过程有很大的误解，魔物?和人类、和普通的动物?不一样……解释起来?很复杂，说起来?，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我可是……」 麦德拉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娜提雅维达一身寒气地站着，两个指头提着麦德拉的后?背，将小人拎在空中。 「怎么回事？」莱芙没听懂麦德拉的话，记得麦德拉提到了这颗蛋是魔龙自己造出来?的，还说起了这个麦德拉自己的来?歷。莱芙意识到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唿之欲出。 娜提雅维达像揉抹布一样将小人揉搓了几遍，小人」啊「」啊「地大叫着，如?果不是一般人听不到，恐怕声音已经传到了两条街之外了。 「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莱芙虽然也?知道小人的生命力?顽强，却很担心她?在魔龙手心里出事。 「无非是劝骑士小姐您不必对我负责。」娜提雅维达将小人揉搓完毕，然后?又?放回到了莱芙手心里，「我记得故事里的负心汉们，往往曾经也?都是有良知的人，只不过身边总会有几个狐朋狗友怂恿，骑士小姐您可不能胡乱听信谗言。」 「这是当然。」莱芙接过小人，为了自己居然在一瞬间居然产生过对娜提雅维达的怀疑而感到十分羞愧。 「咳咳，我觉得呢，自己做出的事情，尤其是弄出一个蛋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要负责的。」麦德拉拘谨地跪坐着，就?连鼓鼓的小圆脸似乎都变方了，血滴一般的眼睛空洞而呆滞，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小人，「世界上还有魔龙和骑士这般适合成婚的存在吗？我想并没有呢。除了祝福，我又?能给你们什么呢？也?没有呢。」 莱芙被麦德拉说的话逗得哭笑不得，看着娜提雅维达柔顺的长髮，道：「你刚才?说的回礼……」 「骑士小姐觉得如?何，可满意吗？」娜提雅维达挑了挑眉。 麦德拉乖乖地顺着莱芙的手臂爬到了肩膀，蹲了一会儿，接着意识到魔龙似乎并不欢迎她?多留，于是识趣地跳跃了几下，离开之前又?体贴地关?好了房门。 「是这根头髮吧。」莱芙将头髮取出来?，「我看你只留下来?这个。我不是嫌弃这根头髮不够贵重的意思。但是有这种?可能，我把真正的回礼遗失在街上的某个地方。」 「噗。」娜提雅维达笑，「怎么会是一根头髮？」 「那是什么东西？「莱芙心想她?不会真的把礼物?落在什么地方了吧，」不知道现在去?还找不找得回来?。「 「不会这么容易丢的，是骑士小姐喜欢的『地』哦。」娜提雅维达说，「既然已经提到了，那就?顺便?送给您好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莱芙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送礼物?的事情，怎么能用来?开玩笑呢？」娜提雅维达认真道，「是一整座大陆。希克纳大陆，虽然不是四片大陆中最大的一个，但是好歹比起白岛来?要大上许多。我对您的诚意，比起那个什么大人，是不是要大多了。」 明?明?是送了一片大陆，娜提雅维达的语气却像是随手替她?从铐架上拿了一条鱼似的。 现在有一片大陆是属于她?的，莱芙被这一事实所震撼，不亚于那个夜晚魔龙突然向她?砸宝石雨的时候。 昨天她?成为岛主?，今天她?就?成了一片大陆的主?人，按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到了明?天她?岂不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收入囊中？ 莱芙不知是感谢好，是推辞好，还是学着受惊的夫人小姐们的通常反应昏厥在地上好。这份回礼实在是丰厚得难以想像，但是她?没法像得到宝石雨的那次那么心安理得。 第516页 倒不是觉得愧不敢当，只是有些不安而已。就?像是她?不肯动用娜提雅维达的宝石，道德压力?只在其中产生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影响，主?要是怕魔龙讨利息。 如?果不把魔龙给的东西当成是战利品，那么她?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压力?的。这片大陆既像是陷阱的诱饵，又?像是卖身契的报偿，还像是和魔鬼做的代?价为灵魂的交易，更像是死刑犯吃的无比丰盛的断头饭。 这份礼厚到了让她?有些恐惧的程度，但不可否认她?被诱惑到了。 魔龙实在爱乱送东西，但是她?既然敢给，莱芙还真的敢要。 莱芙已经在考虑了，她?该拿这一片大陆怎么办？她?仿佛是一个只带了一张嘴和一只胃的食客，面对漫山遍野的物?产，实在是力?不从心，而且不知从哪下嘴，然而非常欣喜，非常震撼。 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我……我……我……」莱芙几度欲言又?止，接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向门口冲去?。 娜提雅维达拦腰截住了她?，问：「骑士小姐你要去?做什么？」 「找凭证。我把希克纳大陆的凭证给弄丢了。」就?像是白岛的归属有文?书和印章为证，莱芙觉得希克纳大陆的归属也?应当有个凭证，「希望还没被人捡走，我得尽快过去?——你放开我！」 娜提雅维达「噗嗤」一声笑了，双臂虚虚地环在莱芙的腰上，柔声道：「怎么，骑士小姐觉得希克纳大陆会按德亚大陆、按圣殿的规矩来?？还是觉得暗黑魔物?们会承认写在动物?皮革上、或是刻在石头和金属上的文?字吗？「 「你是说，没有凭证。」莱芙愕然。 「要凭证来?做什么？」娜提雅维达道，「除非骑士小姐想要通过转让这片大陆来?牟利，不过恐怕也?没人敢做这笔生意。」 「可是如?果……如?果没有凭证的话，怎么能证明?希克纳大陆是我的呢？」莱芙道，「就?凭你说送给我了？」 娜提雅维达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过了一会儿，才?道：「骑士小姐若是必须得有个凭证才?能安心，那就?拿那根头髮代?替吧。」 好随便?的口气。 因为天上掉馅饼而陷入混乱的思绪渐渐稳定下来?，莱芙很快意识到了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我拥有了这片大陆，能拿它来?做什么？」 在传说里，希克纳大陆上除了火山之外，便?是一群邪恶的暗黑魔物?。既不宜居，更不会有税收，而且她?是圣殿骑士，就?连拿着「我有一片大陆」来?向人夸耀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拿了希克纳大陆，能派什么用场？她?甚至觉得论起实用性来?，希克纳大陆还不如?白岛。白岛虽然目前还是一个无人岛，不过气候适宜，地理位置也?不错，有开发的潜力?。而酷热的希克纳大陆，人类一进去?，在被暗黑魔物?吃掉之前，就?会先被火山的高温给烤熟了。 」这些传说是假的吧？「莱芙道。 「大体上是真的。」娜提雅维达道，「用火山口的热气烤出来?的鱼别有一番风味呢，有机会让骑士小姐尝尝鲜。」 「除了用来?烤鱼之外，还有别的用场吗？」莱芙觉得好歹是一片大陆，在魔龙口中就?成了一个大一点的烤鱼堆，不太可信。 「当然有别的用场，不过骑士小姐暂时还感受不出来?而已。」娜提雅维达道，「不过有些东西也?不是一定要派上用场才?值得被拥有的。就?像是我在许多地方都藏了宝藏，虽然我可能几百年都未必能去?看它们一眼，但是只要想着它们就?在那里，就?觉得心情愉悦。我想要骑士小姐也?体会这种?愉悦。骑士小姐不喜欢吗？」 「我喜欢的，谢谢你的礼物?。」莱芙是喜欢收礼物?的，即便?短期内没有看一看那份礼物?的机会，她?的心情还是好了些。 她?努力?地去?理解有无数宝藏的魔龙的心情，然而魔龙能体会到的愉悦，对于身无分文?的（只被寄存了许多的宝石的）她?来?说，实在是太抽象了。 莱芙听说了斯坦利和艾德文?在监狱中醒来?的消息，于是匆匆赶去?。在到了王都之后?，白岛和那些半人半兽的事便?一直盘桓在她?的脑海，莱芙意识到她?对玩家虽然还是蛮在意的，但是迫在眉睫的建设白岛的考验面前，她?对玩家的私人情绪只能被挤占到了很小的缝隙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到了一个娜提雅维达看不到的地方，麦德拉这才?现身，从一个毡包顶上跳上了莱芙的肩膀。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莱芙随口问道，「现在她?不在这儿了，可以告诉我了吧。」 「这个……」麦德达心有余悸。 莱芙侧过头去?，瞟了小人一眼。看后?者的反应，明?显是娜提雅维达不让说。在刚刚说起龙蛋的来?歷的时候，麦德拉居然也?提到了她?自己的来?歷，这意味着麦德拉和龙蛋的诞生过程有类似之处。一个是从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变来?的，一个是魔龙和同性别的人类生的，这两个小东西的诞生过程都很难解。莱芙甚至产生了一个极为荒谬的联想：麦德拉不会也?是娜提雅维达……给她?生的吧。 这么一联想，莱芙再去?看麦德拉，心情就?很微妙了。 第517页 但是应当不至于，小人和魔龙差了十万八千里。 按照小人刚才?的说辞，她?的诞生和娜提雅维达有关?。但是回忆起一开始的表现，娜提雅维达不知道小人是什么物?种?，小人也?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么看来?，麦德拉也?许是魔龙无心之间造就?的产物?——莱芙想起了那只在龙骨瓶上呆了一会儿，就?有了灵智的松鼠。但是现在，因为某些原因，麦德拉知道了自己是怎么的来?歷，而且娜提雅维达也?知道了。而且这个原因，一定和那颗蛋有关?。莱芙推测出了大半，只是在关?键的位置卡住了。要是她?能知道龙蛋是怎么来?的，那么她?应该也?能很快明?白麦德拉是怎么来?的。 问题是她?不知道蛋是怎么来?的。 麦德拉道：「娜提雅维达说，等你与她?成婚就?……让我告诉你。」 莱芙是知道麦德拉很容易倒戈的，但是没有想到她?倒戈能倒得这样彻底。片刻之前还在劝她?离娜提雅维达远一点，现在开始劝婚了。 「等到主?人和娜提雅维达成婚之后?，您就?可以……」麦德拉的脑袋低垂着，红色的头巾落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小人嘴角勾着，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占有她?的宝石，花光她?的金币，桀桀……桀桀……桀桀……」 转眼便?到了王都监狱，麦德拉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似的，依旧在奸诈地」桀桀」笑个不停。 「难不成是给娜提雅维达捏坏了。」莱芙和狱卒打了个招唿，便?踏进了监狱。顿时，干草发酵的味道、人身上的臭味还有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她?将小人从肩上捉下来?，放在手心里摊平了看，在小人的神情和表情上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小人喝了谁的血，就?会沾上谁的性子的，莱芙瞭然道，「这回咬的定是麦妮。」 狱卒在前头引路，很快就?带她?到了关?押着艾德文?和斯坦利的囚室。 斯坦利伤重，身体虚弱，已经又?昏睡了过去?。 艾德文?对莱芙印象不深，在囚室内阴暗的光线下，他甚至没认出这回来?的那个姑娘和当初揍斯坦利堂兄脸的那个小姑娘是同一个人。他见莱芙只身前来?，又?看她?穿得和平民?无异，还当她?是那是某个孩子的贵族爹娘派来?私自处决他们的下人。不知道是哪家的贵族老爷犯了蠢，居然只让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过来?，艾德文?心生不屑。 见狱卒走远了，趁着莱芙站在囚牢门口分心朝后?看的时候，艾德文?勐地扑上来?，伸出胳膊扣住了她?的脖子，威胁道：「不许出声，不然就?勒死你！」 莱芙「啧」了一声，松开手。麦德拉见莱芙的肩膀位置有只胳膊挡着，于是跑到了她?的头顶蹲下来?。 「我看到那个人把钥匙给你了，快拿出来?！」艾德文?低声道，「愣着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莱芙掏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钥匙来?，是一根手指粗细的带齿铁条。 「快，快给我。」艾德文?面露喜色，接着就?看到莱芙动了动手指，钥匙被拧成了两截。 「我可没有多少耐心，」莱芙转过身来?，好像艾德文?缠在她?脖子上的不是两条结实的胳膊，而只是一团棉花似的，她?轻轻一拂就?挥开了，「关?于你上头的人，还有你的组织，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艾德文?张口，正要说什么。 「别说废话。」莱芙从身后?抽出刀来?，甚至没有脱下刀鞘，微钝的刀头朝下，直接穿过了厚厚的石板。 *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大陆主·肝 第160章 幽暗的监狱中, 一个特意?被隔开的囚牢门口，莱芙面无表情地支着砍刀站着，地上是一条被折弯的粗钥匙, 还有一个深深的刀坑。 」你……你……「艾德文咽了一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 跌坐在了地上, 裤子?洇湿了一块，散发出骚臭味。 他连滚带爬地凑到了昏睡在墙边的一个人形边上, 一边推搡一边连声唤道：「堂兄，堂兄……堂兄……」 莱芙往墙角扫了一眼。 麦德拉展开双臂，一跃而下，红色的裙子?像落花一样展开。小人落地之后，看了她一眼, 便捂着耳朵，一路小跑着冲出去，身后带出一阵细细的灰尘, 旋转从高处窄窗射下的光柱之中。 斯坦利终于醒了过来，他眯了眯眼睛，将艾德文推到一边, 哑着嗓子?道：「是你。」他认出莱芙就是将他揍了一顿的那个小姑娘, 虽然身量边了一些, 不过斯坦利没把她当成两个人。 能改变长相?的药，斯坦利在组织内的几个邪巫那儿都见识过，这种巫药就连佩皮斯也制得出来，所以他并没有因为莱芙的改变而惊讶。这种巫药普通人没机会得到, 即便是王公贵族也不会有，除了可以从难得一见的游巫手里?买到之外, 另一个来源便只?是圣殿了。他知?道圣殿豢养了一群邪巫。 「你是圣殿的人。」斯坦利对?莱芙有些印象，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她身上没有那股子?恶臭的贵族习气，和那片草场上的其他孩子?不一样，如果不是那个叫娜提雅维达的少女太迷人，他是准备好好盘问她的，「难怪。」 第518页 打?败他的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孩子?，而是受僱来执行任务的人，意?识到这点让斯坦利的屈辱感稍微减轻了一点。 斯坦利又想到了他在昏迷之前，曾经看到一个与佩皮斯气质极为相?似的绿眼睛小姑娘，恐怕那孩子?便是圣殿豢养的邪巫。这样一切便说得通了，那群养尊处优的半大孩子?根本?没有作?乱的胆气，他们?之所以会落到眼前这个处境，是因为他们?在逮人的过程中露了破绽。那群小崽子?们?的爹娘得到了线索，为了将孩子?找回来，于是联繫上了圣殿，接着圣殿派人过来假装成孩子?混进?去。 想到这里?，斯坦利又瞪了艾德文一眼。如果不是艾德文一定要拿那个柜子?来还人情，他们?未必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艾德文缩缩脖子?，他一向并不怎么敏锐，对?于恐惧也没有那么敏锐，但是他现在却?怕得过分。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瘦弱小姑娘身上，带着有如实质的威压。他可不是被那根折弯的钥匙、和那把锋利的黑刀给吓着的。 斯坦利道：「那些被贯上『守序』之名的邪巫，终生要戴着镣铐，做圣殿里?低人一等的鹰犬，却?要反口咬自己的同?类，来向圣殿邀功。却?不知?道我们?才是要来救他们?的人。做了太久的狗，为了安稳的日子?，便甘心摇尾乞怜，忘了自己是狼。你说好不好笑？」 莱芙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斯坦利以为她之所以能改变外形，是因为有个听命于圣殿的邪巫在帮她，而且说不定是把麦妮当成了邪巫——毕竟麦妮在很多方?面比起佩皮斯这个货真价实的邪巫来还要更符合一般人对?邪巫的想像。之前佩皮斯的话里?就透露出，他们?上头的组织吸纳了不少了邪巫余孽，许诺他们?要改变邪巫的地位，以此?来吸引他们?效忠。于是斯坦利这才出言讥讽……而且是指桑骂槐，表面上说的是守序的邪巫，实际上拐着弯在骂同?样听命于圣殿的她是走狗。 不是恐惧，不是憎恨，而是瞧不起和讥讽，斯坦利对?她的恶意?来得颇为古怪。 不过一个阶下囚的挑衅，她并没有必要做出反应。 莱芙将刀挂回身后，然后擦亮了一根火柴，点亮了一根蜡烛，这一小片空间便亮堂了许多。 在俯身插蜡烛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根弯折的钥匙，还有地上那个刀坑。后悔的念头转了一会儿，莱芙神色如常地仰起头，问：「是玩家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显然。同?类能够辨认同?类，而莱芙丝毫没有从这两个人身上看出丝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特徵，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才多此?一问。这两人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的神情，在烛火下一清二楚，是」听不懂你在问什么」，而非「你怎么会知?道」。 没等斯坦利作?答，莱芙将两条腕带掏了出来。一条是兰斯给她的，黄底红字；还有一条是佩皮斯的，黑底红字。 「向我解释一下这个东西。」莱芙道。 在见到那条黄底的腕带的时候，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恭敬。 「不同?的颜色代表什么？」莱芙问。 对?于不认识「玩家」这个单词的人而言，这条腕带上的字只?是花纹而已。佩皮斯说过，若是有认得腕带上的字的人，会被带回去地给那个叫利奥波特的、职位为「指挥官」的人。但是他没有告诉她，腕带上不同?的颜色的含义。 斯坦利紧抿双唇，不发一言。 艾德文看了看莱芙，又看了看斯坦利，接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迈开腿朝着莱芙走来，铁链的声音响了一阵，艾德文冲到了牢房门口。手里?握着一条腕带，穿过栏杆举到莱芙面前，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憋红了脸，道：「我告诉你，全都告诉你。你能答应我，放过卡拉米叔叔一马吗？他是无辜的。」 「呆瓜！」斯坦利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抓起刚刚吐在地上的硬面包，朝艾德文后心砸去。 对?「卡拉米」这个姓，莱芙只?听过几次，印象不深。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艾德文说的「卡拉米叔叔」指的是魔术师。如果她不是让娜提雅维达确认过魔术师事先确实不知?情的话，恐怕听艾德文这样一说，恐怕非但不会放过魔术师，反而要加深对?他的怀疑。 「颜色代表的是，成员在委员会中的等级。」艾德文将身上的面包渣用?手拍去。 「委员会？「莱芙道。 「是的。」艾德文点点头，接着没等莱芙追问，便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他们?所在的组织，被称为「委员会」。核心成员是一名」会长「，以及八名「委员」。会长有一条白底腕带，委员的腕带配色则同?莱芙手头的那一条一样。 核心成员身边各自有一名最亲近的死忠份子?。这九个人被称为「顾问「。而每名顾问之下，又各自有两名、共十八名」指挥官「。顾问和指挥官拿着红色的腕带。 每个指挥官之下，各有四个、共有七十二个尉官。尉官活动的范围，是一个大国或是毗邻的多个小国家。而每个尉官之下，还有一正二副三个士官——正是斯坦利、艾德文和佩皮斯所处的位置——士官总数应当为二百一十六人，不过这个数字并没有那么稳定。尉官和士官拿着黑底红字的腕带。 而士官之下，便是半人半兽，以及即将要被改造成半人半兽的孩子?。后两者被称为」预备军士「，在所有预备军团中。规模最大的一个预备军团的成员超过两千，规模较小的一个也已经有百人之数，而且每一个预备军团都在扩张中。在听到人数之后，莱芙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不过她没来得及细想。她估算了一下，若是艾德文没有夸大的话，预备军士总数恐怕有数万人，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而且还会不断增长。 第519页 莱芙一边听，一边记下了这个组织的等级体系。会长，委员，顾问，指挥官，尉官，士官。斯坦利、艾德文和佩皮斯三个是最基层干部，而那个姓利奥波特的傢伙的职位，指挥官，在这个组织中也只?是处于中等位置而已。她曾经还怀疑过利奥波特是玩家之一，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个组织的名称「委员会」，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有这一词，但是这个词颇为生僻，带有「集体领导、共同?统治「的含义。能想到使用?这个词的人，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委员会「会长」，应该就是玩家。莱芙微阖眼眸，将自己代入那名玩家的角度，她多少能猜到这个组织成立的意?图。会让一个玩家安排来做委员的人，只?会是……另外的玩家。 而顾问及以下的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人。 九个核心成员和委员会之外的人之间，隔着顾问、指挥官、尉官、士官和兵团这五层。核心成员神龙见首不见尾，所有命令都通过顾问来发布。这层级分明的关系，确保了九个核心成员的身份不被泄露，从而确保安全。 即便圣殿派人将所有的预备军团全部清理掉，恐怕也难以挖到核心成员那儿去。 莱芙之前既希望又担心在这次审问中便能得到玩家的身份线索，但是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她能审出的信息，和玩家根本?搭不上边。 不知?是因为身体疲倦，还是因为知?道註定一死因而懒得动弹，斯坦利并没有阻止艾德文，只?是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墙边。 艾德文见莱芙有一段时间不说话，顿时便有点着慌：「我……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我真的没有骗你。那……卡拉米叔叔……能不能……」 「也只?有佩皮斯这个呆瓜，才会为了保守这些鸡毛蒜皮的秘密宁可送了性命。上峰可从来没有让我们?保守秘密，因为我们?知?道的本?就不值一提。」斯坦利冷哼一声，「艾德文，你这点儿供词可不足以用?来换一条命。」 莱芙搞不懂艾德文和斯坦利为何笃定了魔术师一定会被牵连到丢命。说起来，在这个案件中，魔术师只?能算是在无意?中当了个帮凶，若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他也许得被关押、服苦役直到老死。但是现在孩子?们?都回来了，按照斯莱帕特草原的律法，他需要为自己的过失交上一笔罚金，再被关押上一段时间作?为处罚就够了。 她想了想，接着又提了几个问题，然后将她有所怀疑的地方?翻来覆去地盘问了几遍。 不知?是因为她一开始在艾德文面前比划的那两下确实有吓人的功效，是因为这些消息确实不重要到了可以随便透露给她的程度，又或者是她的刀柄上嵌着的那颗火云雀的晶核对?她的提问效果产生了正面影响，总之这份供词获取得实在是轻而易举。 面对?手头的供词，莱芙有些失望，她为了能否得到第一个审问他们?的机会而提心弔胆了许久，但是这些供词里?，居然没有一点不能让圣殿中的人看到的消息。 在后半段，艾德文除了翻来覆去说魔术师无辜之外，便一直念叨着说是柜子?出了问题，说魔术师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能通过柜子?进?入草场。对?于那个神奇的柜子?，莱芙原本?就挺在意?的，现在听说这个柜子?还会根据使用?对?象的年纪而差别对?待，更是觉得惊奇。她一回来就派人去过魔术师家里?，传来的消息是，柜子?在魔术师离开之后不久，便被马戏团派来的人来取走了。她记下了艾德文说的这一点，即便听起来只?是柜子?出了故障而已。 莱芙拿起蜡烛，向外走去。 夜幕降临，那扇高高的窄窗中不再透进?外头的光亮来，囚牢中的最后一点光，握在棕发姑娘的手里?，向外头挪移而去。 沉默了许久的斯坦利站起身来，拖着铁链，走到了囚室门口，握着栏杆道：「仅仅是我知?道的，第一批预备军团的筹备，是从两年前就开始的。那时候，你在哪里?？圣殿的人在哪里?？」 莱芙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第一批进?入预备军团的人，是一群流浪儿、乞丐还有无家可归的穷苦人，那时候委员会还没有定下能进?入预备军团的年纪，所以我们?也在被选择的人之列。若是我和艾德文没有经受住考验，现在便也是预备军团中的一员。」斯坦利的声音又响了一些。 」堂兄……」艾德文唤了他一声。 「除了斯莱帕特草原，除了少数几批孩子?之外，预备军团的其余兵士不是是穷苦人家的子?女，要么便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失踪了没有人问，他们?的命不值钱。他们?在被变成怪物之前也想要继续做人，可是没有人在意?。」斯坦利脚上的铁链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圣殿不会为了想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而派出骑士。成千上万个这样的人，死在哪儿都不会被发现，比不上那几十个孩子?。可是那成千上万个孩子?，他们?不配被救吗？你回答我。」 莱芙深吸一口气，接着垂下目光，侧过头去，嗤笑一声，道：」真稀奇。为虎作?伥的人，要来责怪从虎口救人的人来得不够及时吗？「 身后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一阵咒骂声。 莱芙向监狱外走去，看到一个高而胖的中年男子?。 第520页 」这两个人该怎样处置，上官吩咐全听您的指示。「狱长听到她的脚步声，便殷勤地迎上来。他的女儿在听闻莱芙·白的事迹之后，便在他耳边念叨个不停，因此?狱长对?于莱芙有些好奇，听说她到了便赶过来接待，可惜他到的时候，莱芙已经快要出去了。 「我要审的已经审完了，至于怎么处置他们?。」莱芙回头看了一眼，思?索了片刻，「便按照斯莱帕特草原上的律法处决了吧，对?外就说是普通的绑架案。」 她握紧了手中的蜡烛，烛泪流淌到手背上，带来些许痛意?，但是她并没有放手。 」您还有别的吩咐吗？「狱长与莱芙一道向外走。 」这个……」莱芙故作?镇定地问，「你们?这儿，应该有备用?钥匙吧？」 「有，当然有。」狱长道，「您需要吗？」 「不，我是说。我刚才一不小心……」莱芙将那个被折弯的钥匙取出来递给了狱长，「……弄成这样了。」 狱长张开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合上，从莱芙手里?将钥匙接过，挪得离莱芙远了一步，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也不知?是在安慰莱芙，也在安慰自己。 」而且我还不小心……」莱芙有几分紧张。 「您又做……做了什么？」狱长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没关系」，生怕他的脖子?成了莱芙下一个「不小心」的对?象。 「我用?刀在地上戳了一个洞，这个没有钥匙严重。」莱芙心想把一个硬东西生生掰弯确实是挺能唬人的，她下回还可以继续用?这招，但是不应该再掰钥匙了，得换一个别的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来掰。看着明显有些怕她的狱长，莱芙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轻快地说，」如果您说没有备用?钥匙，我还打?算帮您把锁也给拧断了，好方?便您换新锁呢。」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狱长听完，离她更远了。 」这是用?来配新钥匙、补地面的钱。」莱芙掏出一枚金戈沙币，硬塞给了狱长，「给您添麻烦了。」 这枚金戈沙币是用?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宝石兑出来的，莱芙想着自己这回任务的赏金就快要拿到手了，这笔小债她还是敢欠上一欠的。 莱芙走出王都监狱的大门，低头将手中的蜡烛吹灭了。 看了一会儿蜡烛头上裊裊升起的残烟，莱芙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黑洞洞监狱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叫住了狱长：「抱歉，请等会儿。」 「您只?管说。」狱长提心弔胆，生怕莱芙又提起某件「不小心」搞出的破坏来。 「给那两个人添一盏油灯。」莱芙话音刚落，便看到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小身影在不远处站着，满脸焦急地沖她招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提姆·卡拉米，一个小配角的名字，当自动取名软体里面出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眼就从一列十个名字里面相中了它，无缘无故，就是很朗朗上口，上一次对某个名字有这种想法还是莱芙。打全名不会打错，但是只需要一个姓的时候，错误地打成了提拉米叔叔（苏）多达八次，再一次验证了没有无缘无故的朗朗上口。 第161章 是娜提雅维达, 但不?是正常尺寸，而是缩小版的，她又从成年女子?变成了少女模样, 和在那片草场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应该多休息的，不?要出来站太久。「莱芙碰了碰腰间的魔龙蛋, 向她走去, 」说了不?需要来等我的。「 」我才刚到这里?不?久呢。「小娜提雅维达抓着莱芙的手臂，小弧度地晃了晃, 「骑士小姐，骑士小姐。听说有马戏团来了，我们去看马戏吧。」 年纪好大的一只?魔龙，撒起?娇来却一点也不?违合。因?为想看马戏而撒娇什么的，莱芙愈发肯定了对?于魔龙而言, 三?千岁也许确实还很年轻。尤其是长着现在这样一张脸。 「好的，那我们就去看。「莱芙垫着脚揉了揉小娜提雅维达的脑袋。唉，远看的确是很小一只?, 近看还是要比她高。 狱长看到年纪和自家女儿一般的小娜提雅维达，正想提醒她，这个骑士姑娘可是能把钥匙给拧断的人, 所以别把脖子?凑得?离她的手太近, 这太危险了。但是这两个姑娘站在一起?, 仿佛自成一体，给他一种外?人难以接近的感觉。狱长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看起?来是一对?很好的姐妹。 小娜提雅维达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轻咳一声, 将莱芙放在她头顶的手拿下握在手中，然后拉着莱芙, 迈开腿朝着马戏团的方向跑去。 看着两个小姑娘手牵手跑远的背影，狱长这才想到，刚才那个吓到他的莱芙，也还是个小姑娘呢。 莱芙刚被娜提雅维达拉着跑起?来的时候，脑子?是懵的，然而运动神经发达的身体倒是手脚协调地动了起?来，她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样在街头狂奔不?符合她现在的身份。意识到这点之后，她就像是一只?突然思考起?运腿方式的蜈蚣一样混乱了起?来，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倒。 「娜提……娜提雅维达……跑那么急做什么？」虽然还没当成圣殿骑士，但莱芙已经有了圣殿骑士的自我要求。莱芙记得?她在成为见习骑士的典礼上，索菲特?意为她邀请了几位圣殿骑士过来，他们都稳重?严肃，不?苟言笑，站在阳光下像是金子?做的雕像。她年纪小，更是不?能表现出丝毫孩子?气，以免被人看轻。像现在这样在路上撒开腿跑，不?是为了追逐敌人，而是为了去找地方玩，这种行为更是就连她在这个世界做小孩子?的时候都没好意思做出来过，莱芙恨不?得?把脸遮起?来。 第521页 「为了去看马戏呀。」小娜提雅维达剎停下来，回过头冲着莱芙眨巴眨巴眼睛。 不?对?劲，娜提雅维达很不?对?劲。 莱芙本以为娜提雅维达之所以变成现在的外?形，是为了便于进马戏团查探消息，但是看她兴沖沖的样子?，却又似乎不?止如此。突然毫无破绽地变成了天?真少女，而且天?真到了这种程度，太奇怪了。 「你不?会?是，还没有看过马戏吧。」莱芙轻柔地问。 」您要是活过三?千岁，世上就很少能找到没做过的事情了。」小娜提雅维达道，「只?不?过想到您没有看过马戏，之前看糟糕的魔术都会?打赏，可怜的骑士小姐得?去见识一下呢。」 十六年没出过村的莱芙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看。慢慢走过去就好，不?急的。」 跑了一路，莱芙身上有点热，倒是没有出多少汗，不?过轻松了不?少。两人沿着空旷的道路慢慢走着，莱芙向娜提雅维达说起?了刚刚问出来的消息。 「您是说，兰斯骗了您？」小娜提雅维达一副第?一次意识到这点的神情，还攥紧了小拳头，义愤填膺地举在了胸口，「可恶，他怎么能骗您呢！「 如果不?是莱芙知道魔龙的真面目，差点要被骗过去了。不?过这副一无所知而又天?真的样子?，倒是很好地照顾了她这个渺小人类在面对?魔龙的时候频繁产生的挫败情绪。 「那个组织叫委员会?，成员的等级按照信物的颜色来分?。从低到高分?别是黑、红、黄、白，同圣殿很像，简直像是偷懒了直接照搬的，只?不?过圣殿的等级通过服装来区别，而委员会?只?用一根腕带。先不?论这种雷同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委员会?是一个庞大的层级分?明的组织，而且对?于核心成员的身份保守得?十分?严密。那条腕带一是用来寻找……同伙，二是用来显示等级，不?会?随便给人。」莱芙道，「而兰斯给我的那条腕带，是核心成员的信物，不?可能像他说得?那般，出去吃饭喝酒同人打一架就能随便捡到，还能顺道听到对?方的安排什么的。「 」这样啊。」小娜提雅维达点点头。 「我相信他对?我没有恶意，但是在这件事上，他确实对?我有所隐瞒。还有一些值得?怀疑的地方……」莱芙继续说着。 「请让让。」一个矮小瘦削的青年人低着头撞到了莱芙身上，与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用破碗片割下了莱芙腰间的小布兜上的系带。他看到莱芙给了狱长一枚金币，还当莱芙是去探监的，衣着普通只?为掩人耳目，既然有钱行贿那么当然有钱给他偷，于是一路尾随而来。他看不?出莱芙是从哪儿将钱拿出来的，不?过那个小布兜倒是显眼得?很。 拿到小布兜之后，垫量了一下，还挺沉。他钻进了一个小巷里?，兴沖沖地打开布兜来一看，发现里?头居然只?是一颗黑蛋。 「真该死。」他气愤地将黑蛋往墙上一砸，岂料那蛋没碎，墙上倒是多了一个坑。这东西居然连蛋都不?是，而只?是一块硬绑绑的黑石头。更奇怪的是，居然有人特?意佩戴一快黑石头在身上。 小偷的动作完全在莱芙的眼皮子?底下，她第?一反应倒不?是生气或者愤怒，而是惊讶。她平常的穿着打扮，就能排除掉九成的小偷。再加上她背上背的刀，也足够让剩下的一成小偷望而却步了。然而这一回她居然真的遭遇了扒手，被扒走的还是她未出壳的孩子?，而且当着魔龙的面。 「那人偷了骑士小姐的东西呢。」小娜提雅维达道，「说不?定是看出来骑士小姐现在是大陆之主?，一看就值得?一偷。」 魔龙的解读让莱芙有些难以理解，她俯身从地上捡起?那条草编的小鱼，然后追了出去，朝身后道：「我马上回来。」 「被小偷盯上」这件事对?莱芙来说过于稀奇了，等到莱芙反应过来开始追的时候，小偷已经跑没影了。不?过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她的方向，那颗黑蛋和她之前有种无形的难以解释的感应。没有别的可靠的依据，只?能跟着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应往前走，让莱芙有些不?安。不?过事实证明她没有走错路。 莱芙赶到的时候，小偷正把黑蛋往一块石头上磕，她大吼一声：「住手。」 与其说莱芙担心那人会?将黑蛋怎么样，倒不?如说她怕黑蛋一生气防卫过度。 片刻之后，莱芙拎着小偷的后领，把他从小巷中拖了出来，交给了在附近巡逻的军官。奇怪的是，军官在小偷身上搜罗了一遍，在他身上居然连一个子?都没有发现。 莱芙将黑蛋攥在掌心，凑到耳边，听到里?头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在第?一次听到蛋里?的这种动静的时候，莱芙还以为蛋坏了，后来她渐渐明白了，这是龙蛋开心的表现。 小娜提雅维达笑着说：「骑士小姐动作很快呀，这么快就找回来了。怎么没追丢呢，真令我高兴。」 「这儿离马戏团还远吗？」莱芙将黑蛋塞回布兜里?，然后拍了拍小鱼上的灰尘，在系带的断裂处打了个结，又原模原样地挂回了腰上。 「不?远了。」小娜提雅维达背着手，盯着小布兜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骑士小姐刚才说到了，除了在斯莱帕特?草原上之外?，其他地方的所谓『预备军团『的成员们，其实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儿女。」 第522页 「如果全是贵族子?女，预备军团的人数不?会?这样大。其实被逮去的那些贵族子?女，我们这一回救下来的就占了多数，剩下的大都是一些即便失踪了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的孩子?。斯坦利之所以更换抓捕对?象，是为了私怨。」莱芙道，「委员会?这个组织善于利用人心，预备军团经过了驯服；而干部们则是心甘情愿地心加入，甚至成为死忠。其中一部分?干部是邪巫，他们在圣殿的管辖范围之内无处容身，于是要另寻出路。而像斯坦利、艾德文这类人也不?在少数，他们对?现有的秩序不?满，反感贵族，也厌恶圣殿。这是这份同仇敌忾的私怨让他们对?委员会?产生忠诚，但是反过来，因?私怨而生的忠诚中必然带有任性而为的行动，这就是为什么，这个组织到最后也是成不?了气候的。」 「骑士小姐是同情他们吗？」娜提雅维达道。 「圣殿的统治下存在阴影，然而那些想要将阴影转移到别人头上的人，不?敢去报復伤害他们的人，只?敢将仇恨发泄到倖免于难的人身上。这种做法，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正义。」莱芙道，「但我还是希望，一开始那些阴影便少一些。」 广场中央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锥顶毡包，红白交错的鲜亮的粗条纹，开着三?扇大拱门。在毡包顶端绘了一匹没有上马鞍的黑色骏马，毡包里?头传出叫喊声、笑声和吆喝声。 在拱门边上，站着两个小丑。一个是体态臃肿的侏儒，另一个则是身量远超常人的瘦高个。两人不?时做出一些引入发笑的滑稽动作，还会?变上几个小戏法。相较于半道出家的魔术师，这两个人从身形、装束和技巧等方方面面都要更加吸引人。光是在门口的表演便足够出色，更是引起?观众对?于演出的兴趣。许多在这个时候早该安歇的居民都拖家带口地赶过来。 「好热闹呀。」娜提雅维达眼尖，注意到了在人群中默不?作声地、一直盯着高个子?小丑袖底看的金髮绿眼小姑娘，是伊莱娜。在从草场上回来之后，其余的孩子?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心有余悸，他们被保护得?严严实实，恐怕短期内不?会?轻易出门，即便出门也会?有许多人跟着。但是伊莱娜却在这里?，恐怕是为了来找出戏法背后的秘密，可惜这两人比老魔术师厉害多了，她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于是咬牙切齿地较劲。 周围满是等待入场的王都百姓，莱芙看着长长的队伍，心道怕是得?等上好一会?儿。正当她看向那两个小丑所在之处时，小娜提雅维达突然挡在了她眼前，然后扯了扯她的袖子?。 「怎么了？」莱芙指着娜提雅维达身后，「那里?就是付费入场的地方吧。」 「骑士小姐是不?是忘记了更重?要的事情？」小娜提雅维达眨眨眼。 「我忘记了什么……」莱芙快速在脑海里?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整理了一遍，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了她给狱长的那枚金戈沙币，那时候娜提雅维达就在不?远处，应该是看到了。想到欠了娜提雅维达的钱，莱芙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里?人太多了，不?方便您思考，边走边想吧。」小娜提雅维达说。 莱芙一边想，一边被娜提雅维达拉着往外?走。另一件事极端重?要，但或许是因?为要办成这件事她必须得?欠娜提雅维达更大一笔钱，所以潜意识里?她想把这件事拖延到她获得?这次任务的奖赏之后、或是在她想到其他办法之后再来做。莱芙倒是没有忘记，只?不?过是在娜提雅维达的提醒之下，她想到放着这件事不?立马处理却跑来看马戏，确实有点不?应该。 「这件事非得?让休斯神……官……」莱芙话音未落，一抬头，发现休斯神官就在她眼前。他脸上原本还戴着一只?马戏团门口售卖的大象面具，而且是从马戏团的方向出来的，应该是看了马戏之后在往回赶。他没有穿神官的红色衣袍，而是穿着冬日?常服，丢在人群里?，就是一个毫不?显眼的老人家。如果不?是他脸上的那个面具现在在娜提雅维达手里?的话，恐怕莱芙是认不?出他来的。 「哦，是你们，小莱芙还有……」休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仔细地看了看那个手里?捏着他帽子?的小姑娘。 在莱芙开始担心他发现娜提雅维达的异样的时候，休斯面色如常地说：「娜提雅维达大人真是童心未泯。」 「彼此彼此。」小娜提雅维达青涩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甚至有几分?和蔼，她将面具还给了休斯，道，「我的小友正要找您帮忙呢。」 在离开人群之后，莱芙删繁就简地说了一些任务过程中发生的事，省略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然后道：「我刚才提审了两个犯人，他们供出了在斯莱帕特?草原上，其余的三?处据点的位置。其中除了有失踪的孩子?之外?，还有一些和那十二个……一样需要运送的。在这儿我能拜託的人，只?有您了。」一则休斯负责给她传黛博拉大人的信，这证明对?于圣殿而言，他足够可信；二则他先前介绍给莱芙的见习骑士们，也非常符合莱芙的需求。 「您的意思是，让我帮您找一批骑士，这当然不?成问题。」休斯道，「然而您为何不?首先上报圣殿，这样您就可以安心等到去路克非冰原的日?子?了。」 第523页 「我抓住那三?个人的时候，他们刚给上峰传过信，他们失踪的消息暂时不?会?走漏，但若是向圣殿层层上报，再等他们派人前来，恐怕那三?个据点早就被转移了。」莱芙说，「而这件事的机密性又让我无法将其全部交由斯莱帕特?草原的官兵来处理。次日?我会?去拜访大祭司，同她借一批士兵，您再替我寻一批骑士来，他们必须足够可信。」 莱芙停顿了一下，道：」我以白岛岛主?的名义，向他们发布任务。」 休斯消息灵通，一听到莱芙的话，便想到了王都正好有一个骑士团在休整，这个骑士团也是在圣殿麾下的，比起?剑与血玫瑰来稍逊一筹，但也算小有名气，完全能符合莱芙的需求，而且这个任务并没有多少危险，因?此等级不?会?太高，莱芙有资格发布。但是……休斯先前就得?过娜提雅维达的叮嘱，知道莱芙手头紧得?很。 莱芙看出了休斯的为难，正准备拿颗宝石出来。这算是正常的开支，可以找圣殿报销的。虽然她和黛博拉大人重?要的第?二次会?面就要开始谈钱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腰间的小布兜突然动了动，底下出现一个口子?，先是一枚铜戈沙币掉在地上，接着一堆戈沙币泄洪一般地落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就像所有带球跑文里的那个球都是很能的，我们黑蛋也不服输……啊，黑蛋…… 第162章 很快, 地上的戈沙币已经成堆。 休斯神官不知道?莱芙的小布兜里装的是龙蛋，在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钱币之后，便以为这个布兜是莱芙的存钱袋, 而这些戈沙币正是莱芙准备的赏金。疑惑于为何不直接给他，而是要倒出来, 休斯很快找到了答案。这些戈沙币大?多是铁的, 偶尔夹着几个铜的，面值小得?可怜, 要凑够足够发布这回任务的钱数，就?算直接给他，他也是拿不动的。 这些戈沙币面值小也就?算了，而且里头的大?部分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休斯神官不由得?对莱芙糟糕的资金状况有了更加明确的认知。他仿佛能看到这个小姑娘省吃俭用, 从这儿抠下一个铁戈沙币，从那?儿抠下半个铜戈沙币，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积累下这些家资。这些戈沙币说不定是她身上最后的一点钱了。 这样?穷的骑士他从未见过?, 休斯暗嘆一声。饶是穷成了这个样?子，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救人, 居然能牺牲到这个程度, 他可算是知道?了, 为何莱芙能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 「这，这些……」休斯神官的眼神里有着赞赏、惊讶，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同情。 「没?错，这些就?是我准备的……」莱芙将掌心里的绿宝石收了起来, 她大?约能猜到休斯神官此时的想法，不过?她也没?办法解释, 只能假咳一声，手指隔着小布兜点了点龙蛋尖的一头，想要它?停下，谁知龙蛋抖了抖，反而加快了吐硬币的速度。莱芙一愣，神色如常道?，「我这个存钱袋出了点问题，一但开了，什么时候能停下，我有时不太控制得?了……」 休斯理解理解地点了点头，一个贫寒的骑士手里，合该有些时灵时不灵的法宝。 马戏团日以继夜地开演，吸引了许多百姓，是以在莱芙到了王都?之后，离马戏团较远的街道?上都?看不到几个居民?。再加上此处本就?荒僻。若非如此，这些硬币搞出来的动静怕是能引来不少人。 「要不我去叫辆车过?来。」休斯看着地上三尺宽、半人多高的、还在不断升高的钱币堆，犯了难。 「暂时不必，我试试看。」莱芙调动意识捡拾起地上的戈沙币收归系统，然后又调动系统换成金戈沙币出来，好在系统确实有兑换货币的功能。她让休斯神官拿出一个钱袋来放在地上，然后伸出手，一枚一枚地从袖口将金戈沙币排进去，休斯神官便无声地点数着，排了数百枚金戈沙币之后，地上的钱币堆终于停止了长高，而是慢慢矮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休斯神官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道?：「我想应该够了。」 莱芙便一股脑地将地上剩下的戈沙币收了起来。 在同小娜提雅维达打过?招唿之后，休斯神官戴上了大?象面具，提着装着金币和勋章的颇有分量的袋子离开了。 小娜提雅维达拉着莱芙的手往马戏团的方?向?走去。 莱芙摘下小布兜检查，底部的小洞能容忍三四枚戈沙币并列着往下掉，但黑蛋是绝对掉不出来的，没?必要缝补。而且她有预感，就?算是缝上了，黑蛋也能随时再开一个洞。 明明只是一个蛋而已，也太能干了一点。 黑蛋小幅度在她的掌心里跳动了几下，莱芙能感受到它?的雀跃，以及一种?强烈的希望得?到夸奖的心情。 为了不让黑蛋失望，莱芙轻轻地揉揉蛋壳。不过?她的心情其实非常复杂，休斯神官在的时候，她只顾着担心黑蛋会不会被?发现，没?闲心考虑别的。休斯神官走了之后，她开始考虑那?些钱币的来源。虽然都?是些面值很小的货币，但是累计起来为数不少，这颗蛋才被?造出来不久，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不可能是凭空产生的，更不可能是娜提雅维达给的。那?只能是从别处拿的，而来路未必符合人类社会的规则…… 第524页 莱芙想起了刚才那?个扒手，心中?一阵气闷。她实在不想将那?些难听的单词用在黑蛋身上。 从魔龙蛋里孵出来的是一条魔龙，用人类的规则来要求一条魔龙不太说得?过?去。她也不想要怀疑或是责怪黑蛋，尤其黑蛋是存着想要帮助她的心。但莱芙还是希望黑蛋是一颗一切意义上的好蛋，所以得?想办法教?它?。 「今晚看不了马戏了，入场券的时间?最早在明晚。」小娜提雅维达手里拿了两个木片，上面刻着可以入场的时间?，她牵着莱芙从人群里走出来。 「那?就?明天再来吧，今天也晚了。早点睡……」看着小娜提雅维达的脸，莱芙差点说出「你?还要长身体」。说起人类世界的规则，娜提雅维达就?做得?还不错。莱芙从小娜提雅维达手中?接过?入场券，道?，「知道?想要什么东西得?花钱买，这点很好。没?有使用能力修改上面的字，这很好。遵守规则，没?有偷偷入场，这也很好。」 「骑士小姐夸奖我了。」小娜提雅维达背着手，上身前倾，笑着说，「我还会自己穿衣服，自己洗澡呢。对于这些，骑士小姐是不是忘记夸奖我了？」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对于魔龙而言，三千岁能自己穿衣服，自己洗澡是一件好稀奇的事情。」莱芙意识到自己对于娜提雅维达心理年龄的估计还得?往下调整不少，浓浓的罪恶感笼罩了她，「真是不容易。「 「真有趣。」小娜提雅维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原来我的话里还有这层含义。」 「之前装成大?人，很辛苦吧？」莱芙垫起脚摸了小娜提雅维达的脑袋，真诚地说：「三千岁就?能这样?懂事，真是能干。」 -- 等回到住所之后，莱芙将小娜提雅维达送回了房间?，帮她盖好被?子，哄睡着之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莱芙将装了黑蛋的小布兜放在桌上，然后爬上床，闭上眼睛假寐。 夜深了，房门开了巴掌大?的一条缝。 红衣红髮的小人挤了进来，攀着桌腿跳上了椅子，然后从椅背顶端蹦上了桌面，来到了放在桌上的小布兜边上。瞄了一眼床上的隆起的一团，然后低下头凑在布兜上扒拉了一会儿，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莱芙翻了个身，面向?桌面，睁开了眼睛。她一看到麦德拉和黑蛋在一起，就?想到了小人拿着小餐具对着黑蛋虎视眈眈的样?子，生怕小人一时嘴馋，就?把黑蛋的壳给剥了。但是小人的行事无法用常理来推测，她和魔龙的关系一直变化?多端，或许对于小人而言，对于魔龙蛋的食慾转化?成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黑蛋「嗡嗡」地震动了几下。 小人直起身来，一会儿拍着胸脯，一会儿比比划划，甚至还翻了几个跟头，接着又指指床上。 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黑蛋和麦德拉在沟通。 在小人的帮助下，黑蛋从小布兜里钻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没?有将本就?千疮百孔的布兜的口子弄破。 窸窸窣窣的几乎难以发觉的脚步声从地面传来，隔着桌子，莱芙看到有金属的光一闪而过?。 麦德拉先跳到桌下，然后扎稳了马步，往手里呸了两口，张开双臂，上身后倾。 黑蛋在桌上滚了几圈，终于找准了方?向?，朝着小人所在的地方?滚了下去。 小人盯着黑蛋落下的轨迹，往一侧挪了一步。黑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怀里，小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像是醉酒一般东倒西歪，好一会儿才站稳了，她正要将黑蛋放下来，后颈突然一凉。 莱芙提熘着小人背上的衣服，将小人带黑蛋都?放在手掌里托起来，用口型对小人说：「这是怎么回事？」她站直了身子，往地上一瞥，瞬间?就?和无数双小小的以及更小的眼睛对上了。 在小人之后，从门缝里进来的有老鼠、刺猬等小型哺乳动物，还有一些在冬季不常见的小型爬行动物和昆虫。它?们或是口中?衔着，或是背上背着，或是三五成群地举着一些脏兮兮的硬币。 满满一地都?是小动物，除了莱芙站着的位置之外，没?有其他地方?下脚，莱芙抬起一条腿来，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小动物们呆呆地瞪了她一会儿，接着地上挤挤挨挨地出现了几个脚印形状的空处，莱芙手里托着黑蛋和小人，踩着这些脚印形状到了门口。开了门，门外是大?片大?片的小动物，比起屋内还要壮观，像是给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见她看出现，于是又出现了许多脚印形状的空处，方?便她往外走。莱芙关上了门，赶不及进门的小动物便「嘭嘭」地撞到门上。 等到莱芙坐回床沿上之后，门又被?挤开了一条缝。 「说到底还不是我尊敬的主人太穷的缘故。」麦德拉先发制人，一句话将莱芙想说的给堵了回去。 莱芙俯身，从一只肥硕的貌似刚从冬眠中?醒过?来的小刺猬嘴巴里抢了两枚硬币，小刺猬失了硬币，屁股往后一坐，发出「唧唧唔唔」的声音。这两枚硬币中?，一枚是铜戈沙币，另一枚是铁戈沙币。比起其余硬币来，还算是干净的。铜戈沙币两面的花纹有些难以辨认，铁戈沙币上还有一个缺口。 「它?们是怎么回事？」莱芙俯身，将两枚硬币还给了小刺猬。 第525页 「从尊敬的主人的女儿刚出现那?一天起，每到一处，我都?发现半夜会有好多傢伙都?拿着粪球、烂果子、坚果壳之类的东西送过?来，我知道?尊敬的主人真正的需要，从十几天前开始，便指点了它?们几句。」麦德拉道?。 「那?这些硬币，都?是从哪里来的？」莱芙道?。 「沟里的，渠里的，水道?里的，河底的，被?踩进泥巴里的，还有搬回鼠窝里磨牙用的……」小人趁着莱芙不注意，一路小跑到了她的头顶上，语气十分得?意，「都?是人们发现丢了却又懒得?捡回去的，还有城外许愿池的污泥里的，我们不花掉这些钱的话，过?几年就?烂在那?里了。」 两只独角仙举着一枚沾满腐土的生锈的铁戈沙币，追逐着莱芙握着黑蛋的那?只手。 「我尊敬的主人放心好了，里头绝对没?有偷来的抢来的。都?是这些傢伙们诚意送来的礼物。」麦德拉在莱芙的头顶助跑了一段，一跃而下，跳上了一只橘色的肥蜥蜴的后背，做出骑马的架势来，让那?只蜥蜴带着她在地上跑了几圈。 莱芙先前就?担心这些钱来路不当，捡来的虽然也不怎么光彩，但确实比偷来抢来的强了许多。 黑蛋从莱芙手心跳了下来，落到地上，小动物们便以黑蛋为中?心，像进贡似的凑上前来，只不过?贡品有些寒酸。它?们一靠近黑蛋，硬币便消失了，然后转身从门缝里离去，再换下一波。 「尊敬的主人，这些您尽管拿去好了，请放心大?胆地花掉。」麦德拉豪气地一甩胳膊，为黑蛋递话，「差不多每晚都?有这么多。」 莱芙愕然地看着一个硬币小丘堆了起来，说不出话。 她先是欣慰于黑蛋这么小就?这么顾家，但是好心情持续了没?多久，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娜提雅维达是何等厉害的魔物，宝石当雨，金币为床，随手都?能送出一个大?陆。而黑蛋在她身边呆久了，只能（指挥小动物）去翻垃圾堆。 ——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黑蛋居然在捡垃圾养家。 ——她还没?有展示慈爱的一面，居然已经开始被?孝顺了。还没?有把黑蛋孵出来，就?已经开始接受赡养了。 吃黑蛋的软饭，和吃娜提雅维达的软饭比起来，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软法。后者只是占便宜，前者完全就?是欺凌弱小。相较而言，她倒宁可吃娜提雅维达的软饭。 在后半夜，莱芙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好不容易睡着。但或许是因为娜提雅维达不在身边，噩梦又开始了。 梦中?的时间?线，从她对娜提雅维达始乱终弃开始，往前推进了一段，女儿已经出壳了，长了一张和黑蛋蛋壳一样?黑的脸，除了眼白之外，黑得?看不出五官的位置。小姑娘只及她腰的高度，瘦得?像一只啃干净的鸡骨架，从烟囱里钻出来，伸出瘦瘦的沾满黑灰的小手，递给她一块乌漆抹黑的面包，张开缺了一半牙的嘴：「不怕，我能捡垃圾养您。」 莱芙在梦中?的形象，一下子从始乱终弃的渣滓，变成了一个始乱终弃之后得?到了破产的报应、靠孩子养活的渣滓。 梦中?的黑炭小闺女的声音还自带回声：捡垃圾养您，捡垃圾养您，捡垃圾养您…… -- 天亮了。 娜提雅维达坐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抿去了眼角的泪水，想起了昨夜的对话，她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脸。 身体变大?，四肢抽长，又恢復成了成年女子的体态。 娜提雅维达出了房间?，进了隔壁房间?，走到床边。 莱芙拧着眉头，神情痛苦，不停地摆着头，额头上全是汗。 「骑士小姐，您怎么了？」娜提雅维达安抚地拍了拍莱芙的背。 莱芙从梦中?惊醒，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看着娜提亚维达的脸，愣了一会儿。 「骑士小姐，您终于醒了。做噩梦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了。」娜提雅维达用手帕擦了擦莱芙额头的汗，「今天要去向?雪丽大?祭司借人，还要去看马戏，要不推迟到明日再去？」 莱芙先是点头，然后摇头。她又看了娜提雅维达一会儿，勐地抓住了她的手。 第163章 马戏团演出的场所?附近比起前一日来更加热闹, 看完清晨场表演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地从红白色毡包的拱形门中?走出，毡包外除了王都当地的人之外也多?了慕名从外郡赶来的人，临时摊贩的数量也随之增加了许多?。 在售卖入场券的地方表演的, 从昨夜的一高一矮两个小丑的组合，改成了一只猴子和一匹马。猴子身体瘦长?, 大约有成人的一半身高。它长?着一张蓝脸, 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尾巴尖上有一搓火苗似的金毛, 除了脸和尾巴之外，其余的毛髮是鲜艷的绿色，光是一身色彩鲜明的毛便足够引人注意了。它身穿猎人的服装，骑在白马上，拉着马缰, 嘴里发出「叽叽」的声音，一会儿动动手?指，不时又跺跺脚, 似乎在对白马发布希么命令。 在围观人群的闹笑之中?，蓝脸猴子骑着白马，耀武扬威地绕场跑了几个来回。 「这里好热闹啊。」莱芙注意到那一马一猴的组合, 「说起来, 这只猴子长?得好稀奇, 从没见过。」 「这是德亚大陆南部雨林中?一种猴子，因为颜色鲜艷，被称为鹦鹉猴。一开始是托纳大陆跑来的魔兽和普通猴子产生的杂交种，到了现在魔力十?分微弱。」娜提雅维达道, 「但是它们的智力比起普通的猴子要高上许多?，会记仇而且报復心很强, 几乎无法?驯养。」 第526页 「是这样啊。」莱芙满足了好奇心，强打起的精神消失了一半。 鹦鹉猴还在骑马跑圈，只不过跑动的轨迹比起先前有所?改变。驯兽师手?中?的细鞭发出破空声，冲着鹦鹉猴唿叫，气急败坏叫它停下来，结果鹦鹉猴总是直直地沖向驯兽师。围观的人们却?纷纷起闹，让鹦鹉猴教训驯兽师一顿。 「骑士小姐昨晚果然?是做噩梦了。」娜提雅维达道，「醒过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还很可怜地对我说『别捡了』，又说『我能?养活你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谁在梦里逼您做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我也忘了……」莱芙摇摇头，」一睡醒就忘记了，我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脸色这么差，真的没事吗？」娜提雅维达道，「要不您还是休息一下，不是将事情託付给了休斯吗？他能?处理好的。或者我替您去向雪丽大祭司借人也好。」 「不，休斯在接洽骑士团，一来一回需要时间。而且我都走到这里了，总不能?让你再把我送回去。」莱芙硬生生地将一个哈欠憋了回去，憋出了两滴眼泪，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握紧了拳头，「这桩事得尽快处理好，不能?节外生枝。」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穿过广场，向北走去。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一个男子痛叫了一声。 娜提雅维达手?中?一空，回过头看到莱芙的背影。 「我立马回来。」莱芙沖娜提雅维达喊了一声，便奔向骚乱的中?心。 售卖入场券处的小表演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轮班，这只蓝脸绿身黄尾巴的漂亮猴子和它的坐骑白马已经?出现过好几次。驯兽师演一个倒霉的旅客，因为得罪了猴子，遭到猴子多?次报復，猴子整得他灰头土脸，最后还将他的马也抢走了。这场小型闹剧的内容大体如此，等候入场的观众和凑热闹的人看猴子整人，乐不可支。鹦鹉猴一直表现得极为听话，和白马配合得很好，从来没有伤人的举动。所?有人在看惯了驯兽师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之后，把他的焦急举动都当成了表演的一部分，谁知这回假戏成真。 莱芙赶到的时候，白马已经?踢翻了好几个人，还踩倒了几个临时搭建的摊位。 蓝脸猴子张开了没牙的嘴，大声地叫着，被拔去指甲的爪子比比划划地往某处一指，那匹白马便会真像听懂了猴子指示似的朝那个方向冲去。猴子原本只追着驯兽师，在找不到驯兽师之后，便指挥着白马到处冲撞。在白马的前进方向上，有一个已经?被踩倒了的小摊位，身穿黑袍的瘦弱老妇无处躲避。 带着孩子的人都捂上了孩子的眼睛。 眼看着马蹄就要落在老妇脑袋上，电光火石之间，莱芙抽出了刀，刀的刃口在马蹄上一划而过，甚至没有沾上血珠，就被莱芙收了回去。马的前蹄断了一只，血柱从破口喷涌而出，趁着白马吃痛，莱芙拉起老妇人，挡在她身前，抬脚朝马肚子勐蹬了一腿。 在马蹄被割破的同?时，刀锋也削断了鹦鹉猴的尾巴。白马后仰倒地，鹦鹉猴从马上掉下来，眼睛通红，抱着金黄色的断尾「吱吱」叫着。 「您没事吧？」莱芙沖老妇人道。 「小莱芙你放心，」老妇人抬起头来，露出棕黑的肤色，长?而下垂的鼻子，还有耷拉着的眼皮，「老婆子的身体还算硬朗，不会一扯就散架的。」 「麦妮奶奶，」莱芙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儿人多?，说不定能?找到几个识货的。」麦妮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弯下腰捞起炸毛的黑猫，用枯瘦的指头安抚着它，「小莱芙你救了我，我该怎样报答你？」 莱芙脱口而出：「实不相瞒，我缺戈沙币。您将卖书?所?得给我分成就好。」 「『善待弱者』可是写在骑士守则之中?的。小莱芙你一定是没睡醒吧，否则怎么忍心向我一个可怜的老婆子要钱。我做买卖向来一码归一码。」麦妮笑嘻嘻地向莱芙手?中?塞了一粒糖果，「再说了，人命怎么能?用戈沙币来衡量呢？这样可不合适。」 莱芙确实是因为没睡醒，否则也不会指望在麦妮身上榨出几枚戈沙币来，于是低声说了艾德文提供的几个据点的位置，又道：「我不能?亲自去，还是不放心，拜託您帮我走一遭。」 娜提雅维达穿过人群，慢悠悠地走过来，拉过莱芙的手?，牵着她往先前的目的地走去，道：「骑士小姐还真是厉害，困成这样也不耽误任务。一会儿回去，我陪您再补会儿觉。」 莱芙迷迷煳煳地点点头。 这附近本就人员密集，除了被白马直接踢伤的人之外，有想往外躲的人，还有往里挤看热闹的人。有不少?人摔倒，或是被踩了一脚，闹出的动静不小。 一个在刚才的骚动中?受到惊吓的姑娘叫来了在附近巡逻的一队官兵。 见官兵过来盘问?，售卖入场券的马戏团雇员中?的一人进了毡包拱门，不一会儿带着一个笑容可掬的管事出来。 驯兽师检查着鹦鹉猴和白马的伤势，棕黑的脸上满是心疼。 「这种野性未驯的东西，可得看管好了。」一个官兵道。 管事连连点头。 「它俩一直很听话，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驯兽师带点南部口音。 第527页 「对了，刚才救人的姑娘是谁？」另一个官兵道。 「这猴子尾巴断了，失了卖相。马也跑不动了。」驯兽师拿着鹦鹉猴的断尾，还想辩驳几句，被管事制止了。 「真的得好好谢谢那位姑娘，不然?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乱子。」管事躬着腰道，「就是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那姑娘，是我的乖孙女哟，」麦妮柱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上前，一屁股坐在地上，抹起眼泪来，「要不是她，老婆子的命就要折在这儿了。」 麦妮一过来，人群就自动退避开了，刚才没被发狂的一马一猴吓哭的孩子们忍不住发出悽惨的嚎啕声，哭声蔓延开来。 有几个没被麦妮吓到的人说：「您可真有个好孙女。」「多?亏了您孙女，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人没事就好。有这么好的孙女，应该高兴才对。」 刚才受伤的人，还有受到破坏的摊子的主人也学着麦妮的样子闹将起床，向马戏团的管事讨要说法?。 「我的摊子哟，」麦指往后一指，「那可是老婆子唯一的财产，还指着它给我的乖孙女攒嫁妆哟，却?被那只该死的贼马给踢烂了……我要赔偿，必须赔偿，你们要让我的乖孙女没了嫁妆嫁不出去——老婆子就死在这儿算了，以后谁还敢来看你们的马戏……」 -- 王都广场北部，燃起巨大的火堆。 在火堆的北侧，十?个穿着蓝金色礼服、戴宝石胸牌、脸上有彩绘的男女对着南面站着，执着黄金手?杖，拖长?了调子念诵着什么。 一群半大孩子绕着火堆走动，一边走一边将旧衣服丢进火堆中?。 「那边是骑士小姐从草场上救出来的孩子们，他们认出您来了。」娜提雅维达拿出帕子，擦去了莱芙脸上的血，「斯莱帕特草原上的人相信火有消除邪恶的力量，灾难过后，大病初癒都会举行这种仪式。他们失踪归来，要借火来消除不幸，烧的就是从那片草场上带来的旧物。」 「嗯。」莱芙举起手?，挥了挥。她的一双眼睛原本只像未经?烹饪的死鱼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则像是属于一条被烤熟了的鱼的，比无神还要无神。明明萎靡得要命，但是眼睛一眨不眨，动作没有失调，而且还能?对她的话产生反应，乍一看居然?还挺精神。 「骑士小姐醒一醒，」娜提雅维达道，「您看，伊莱娜殿下在沖您挥手?呢。」 「嗯。」莱芙道。 「索菲给您的毛衣不及娜提雅维达送您的衣服。」 「嗯。」 「魔龙比友善的精灵更适合当骑士的旅伴。」娜提雅维达弯了弯眼睛，「是不是我问?您什么您都会答应？」 「嗯。」 「成婚好不好？」 「不好。」 「……」娜提雅维达道，「任务。」 「什么？怎么了？」莱芙转过头来，眼睛恢復了未经?烹饪的状态。 「我是说，已经?到了。」娜提雅维达微笑着说。 使?女昨晚就得到莱芙要来拜访的消息，将她们迎进了雪丽大祭司所?在的毡包。 雪丽大祭司因为公?务外出，今天凌晨才赶回来。 莱芙说了些审问?出来的消息，并且要求借兵，雪丽大祭司答应派出一队精锐，与骑士团配合，捣毁据点，将那些失踪的孩子解救出来，而据点中?的其余「人」则交由?骑士团处置。 麦德拉时不时插几句话，撒娇打滚，在拜访结束之后，雪丽大祭司派人送了一批小人喜欢的奶制品去莱芙的住处。 使?女捧着银壶，里头的液体是麦德拉在这段日子的最爱，在去了草场之后还念念不望。小人趴在壶口，脑袋深深地埋进去，壶盖被顶得时上时下，咂水声也很明显，这让看不见小人的使?女十?分疑惑。 到了莱芙的住处，使?女将银壶放下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莱芙将带沾了马血的衣服换下，一坐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歪倒，脑袋磕了一下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起身慢慢挪到桌边，揭开壶盖。 麦德拉脚上头下地把自己塞在了壶口，肚皮像是一个灌水的牛肚囊一样鼓起来，红色的小裙子倒掀着，两截短短的细腿往空中?瞪踢。壶口附近有内凹的一圈，莱芙看麦德拉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卡住了，伸出两指将小人拔了出来，放在桌上。 小人在桌上滚了几圈。 莱芙朝壶口张望，银壶里的略带几分焦糖色的奶液已经?消失了一半，问?小人：「真那么好喝吗？」 体型横向扩大了一倍有余的小人「桀桀」笑了几声，可惜一张口就」咕噜咕噜」地吐出了一嘴奶泡泡，将不伦不类的奸诈又消解了几分。饱得说出不出话来，小人一抹嘴，两手?比比划划，做出了各地表示赞美的手?势。也亏得莱芙眼神好，才能?看出那豆子大小的手?上芝麻点大的指头的动作。 银壶里头装着的液体无论是在颜色上还是在气味上，都让莱芙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奶茶，她在出发去找人之前，就很想尝一口，但是一再被打断。不过正是因为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太像了，莱芙反而担心口感?会相差很大，倒不如不喝，给自己留个念想——也可能?只是困的——总之莱芙盯着壶内旋转的液体，还没别的动作，脑袋又栽了一下。 第528页 小人拖着沉重的肚子，小手?向壶上一拍，大有要冒着肚皮爆炸的风险把剩下的一半灌下去的意图。 莱芙转念一想，既然?这东西这么和麦德拉的胃口，说不定确实美味。于是盖上壶盖，倒了一大杯，一饮而尽。 入口先是柔润的奶味和甜香，带着淡淡的苦，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一股清凉却?又辛辣的滋味从口腔和肚皮里烧了起来。 莱芙闻了闻杯底的气味，很接近她的想像。不信邪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还是又甜又苦又辣。 「骑士小姐，不是说要补觉吗？」娜提雅维达铺好了床，换了身柔软轻薄的睡裙躺下，支着下巴，在这个过程中?莱芙居然?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盯着一壶奶液纠结，「骑士小姐，骑士小姐……」 「我突然?，不困了。「莱芙放下杯子，眨了眨眼睛。她确实觉得清醒了很多?。笼罩在她眼前一层薄薄的白雾消失了。这东西虽然?口感?和她想像的东西并不相同?，但是格外提神醒脑。 麦德拉见势，正准备爬上了杯子将莱芙剩下的液体喝掉。 莱芙把她扒拉下来，道：「停下，别撑死了。」 「真的不困了吗？」娜提雅维达嘆了一口气，「骑士小姐明明早上还扑到我怀里说，只要没有我在身边，就会噩梦连连。还说之后都要我陪着休息呢。」 「可是，你之前说，我说的是『别捡』和『我能?养活你』。这么快就变了说辞。」莱芙记不太清楚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做了一些什么。但是看娜提雅维达的态度，她似乎表现得蛮不得体的。 在麦德拉又一次企图爬杯子的时候，莱芙索性将剩下的液体全部喝干了。小人哼哼唧唧地揉着眼睛滚来滚去，在桌上留下了几道奶泡的印子。 「就是呢，骑士小姐一边说要养我，一边说要我陪您。」娜提雅维达抱着被子，露出半个肩头，泫然?欲泣，「难道您一清醒过来，就不肯承认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肝：这么会说话，请务必多说点。 龙：勤洗手，多通风，人多不去凑热闹。 肝：继续。 龙：少出门，多睡觉，关照长辈戴口罩。 第164章 「我……这样说过？」莱芙很?想否认, 但?是她发现真有说过这些话的印象，原本上?扬的语气到后半段渐渐回落。 娜提雅维达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虽然已经恢復了成年女子的模样, 但?依旧显得格外柔弱和?可怜。 莱芙思索了片刻，下定了决心, 上?前摸了摸娜提雅维达的脑袋：「我说的话, 不是随便说的。」 「骑士小姐少见地这么配合呢。」娜提雅维达抓住了放在她脑袋上?的手。 「你好好休息。」莱芙抽回手，将娜提雅维达塞到了被子里, 然后转身往外走，推开?房门，「到时候马戏团外见。」 「您要去做什?么？」娜提雅维达道。 「养你。」莱芙转身，关?上?房门。 她得去找个任务，而且得是时间短、来钱多的任务, 最好不超过半天就?能解决。 莱芙之前的确会接小任务，但?多数是顺手为之。而并不像现在，被缺乏戈沙币的急迫感所趋使。 在心态变了之后, 注意?范围也有所变化。 往日?莱芙走在街头，那些没有通过圣殿或国家正式发布的、污垢一般涂在墙上?的不入流小任务根本不会给她留下任何印象。但?是她刚才却注意?到了其中的几个，任务发布者是大商贩和?富有市民, 任务内容无非是採集, 捕猎以及运送。 -- 马厩里。 「我只知道我晚上?是要迴避的, 没有想到我白天也是要迴避的。」麦德拉消化得差不多，体型也恢復了，抱着莉莉的耳朵哭诉道，「莱芙是很?上?进的, 分战利品的时候会毫不脸红地把大头拿去，屠龙的心是很?坚决的, 对我们是很?好的。我以为莱芙能从魔龙那儿骗来藏宝图，然后我们一起过好日?子。所以我乖乖走开?，留给她骗藏宝图的空间……可魔龙给她生了个蛋，从此她就?变了。我急了，想劝她，她却笑?我是魔龙的狗腿……我刚离开?的时候，叫莱芙，她居然没有应……」 莉莉曾经想要吃掉麦德拉，但?是在某次真的将麦德拉一口咬在嘴里嚼上?了几口之后，它?很?快发觉小人的口感对于马来说极为噁心，从此之后它?们之间便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友谊。这种友谊大约相当于莉莉和?一根眼熟的马厩木桩之前的交情?，由于它?们总是跟着莱芙四?处漂泊，没过多久就?要换一个马厩，所以至今没有一跟木桩子的地位能比得上?麦德拉。 「你真的比我冷静多了。唉，莱芙都一个多月没有来看你了，她说不定已经忘记你了，就?像她忘记我一样。然后她去和?魔龙、和?龙蛋在一块儿。」麦德拉说着哽咽起来，「你就?不怕吗？你怎么没有反应呢？之前莱芙每次总是会给你带新鲜的芜青，这回都多久了，她还是没有想到你，可怜，真可怜。」 莉莉沉默地低头吃草。 「说起来，那个蛋虽然是万恶的元兇，但?毕竟有莱芙一半的精血，比起娜提雅维达那条危险又小气的魔龙要好得多，莱芙身边再多上?一个蛋，我们三个变成四?个，我暂时也可以接受。」麦德拉道，「毕竟要对付魔龙，只能用另一条魔龙。我们暂时先和?那颗蛋好好相处，直到我想到法子敲破蛋壳来将它?吃……」 第529页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莉莉终于抬起头。 莱芙将一框新鲜的芜青交给马倌，又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径直走来，注意?到了莉莉脑袋上?的小人，道：「我记得刚才还在那儿……这么快就?到这儿来了。」 「我和?莉莉在谈天气呢，别的什?么都没有说。」麦德拉转悲为喜，「莱芙你这么快就?出?来了，是逃出?来的吗？」 「哦，要做新任务。」莱芙将莉莉牵出?来，餵了一个芜青，然后用手指梳理着马脑袋后面的毛髮。 莉莉慢慢地跺着脚，脑袋在莱芙掌心里蹭着。 「什?么新任务？又要出?发了？」麦德拉兴沖沖地说，「我们要抛下魔龙，自己走了！？」 「捕猎。」莱芙扫了麦德拉一眼。 片刻之后，莱芙到达了一处任务发布点，城外的几十户牧民联合发布了一个任务，要消除一群泛滥成灾、危害羊群的魔狼。 在接了任务之后，莱芙买了一只弩和?一百枝箭，花了片刻工夫向城中教射术的师傅学了弩的用法，又去租了一辆运货的马车，然后去了魔狼群时常出?没的地点。 第一匹魔狼出?现在莱芙的视野中，它?比普通狼大了一圈，但?是魔力并不强大。在魔狼看到车前的枣红马的时候，绿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 莉莉淡定得很?，冲着魔狼抬高了鼻孔。 「莱芙让你拉车，你现在成了一匹拉车的马，而且还要当诱饵。莉莉是个小可怜。」麦德拉扒在马耳朵上?，拉长了调子，「小……可……怜……」 」这点距离，我能听到。」莱芙扫了小人一眼。 「什?么都没说，」小人从马上?跳下来，嘬着嘴吹了声口哨，「我什?么都没说。」 「别捣乱，等会儿再给你买几壶牛奶。」莱芙拉屈膝半蹲，一边回忆起刚才的教学，一边拉弦置箭。 对于远距离武器，莱芙（至少在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用过。她更习惯用砍刀，不过如?果用刀砍狼，狼尸的回收价会低上?一半。她敢于现学现卖，部分原因是听说伊莱娜口中的「莱芙·白」几乎没有不精通的武器……好罢，这个理由一点都说不过去。 手有点抖，莱芙做了几个深唿吸，擦了擦手汗。 「主人，必中！主人，必中！」红色小人摇胳膊晃腿地在莱芙前下方?不远处的地上?跳舞，「必中！必中！必中！」 莱芙无遐往下看，小人在她的余光里，模煳成了一团挪动?的红色，像是一只横行的熟螃蟹。 托弩，屏住唿吸，瞄准。 在魔狼腾身起跳之前，击发。 箭入狼头，魔狼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莱芙上?前查看，箭穿过眼睛，扎进了脑子，魔狼死得很?透。 「第一杀，第一杀！」熟螃蟹跟着挪了过来。 腰间的蛋颤动?了一下，颇为兴奋。 「每三只狼尸就?能换一枚金戈沙币，」莱芙说，「我能很?快弥补亏空的。」 黑蛋不动?了。 ——委屈。 「刚才来的路上?，有一个小女孩说，她藏在柜子里的钱袋被咬破了，耗子叼走了三分之一的钱。」莱芙拖着狼尸放上?了车，「我是说，那些小虫子、小老鼠，它?们可能并不懂得怎么分辨什?么是人类藏起来的钱，什?么是人类不要的钱，所以……」 黑蛋在小布兜里转了半个圈，大约是想要尝试做一个背对她的动?作?，可惜它?是一个分不出?正反面的蛋。 ——我是一个坏蛋吗？ 「当然不是了，你是世界上?最乖的龙蛋了。」莱芙道，「只不过半夜起来，和?那些小动?物们一起捡硬币什?么的，这不像是魔龙做的事情?；传说中的魔龙，要做很?厉害很?厉害的事情?的。」 ——龙蛋应该做什?么呢？ 「看，这样就?有一个金戈沙币。」莱芙又射中了两只魔狼，「你只要乖乖地做一颗蛋就?好了，我能养活你的。」 ——可是把一枚金币给了龙蛋，然后又从无法反抗的龙蛋手中拿走金币来的，正是能养活我的母亲您呢。 莱芙：「……」 ——麦德拉说母亲很?穷，而且还背负着一笔巨大的债务，债主强大而邪恶，会威胁母亲的生命。 「那不是债务，是暂存。」莱芙看了一眼红色小人，「我还没有那么惨……」 ——请问龙蛋该做什?么呢，母亲？ 莱芙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怔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能和?一颗会震动?几下的蛋一来一回地对话起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根据龙蛋的震动?幅度和?频率理解出?它?的意?思的，但?她偏偏就?是做到了。 「一动?不动?地躺着，等着孵化出?壳……」莱芙觉得自己的这个回答也是够魔幻的，她居然在用一颗鸡蛋或者鸭蛋的自我修养来教育一颗龙蛋。魔龙是非常逆天的生物，龙蛋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我是说，当然不能这样。」 ——出?壳之后，母亲想让我做什?么？我现在想做出?壳后母亲希望我做的事情?。 「……我再，好好考虑考虑。」莱芙想让龙蛋做符合小魔龙成长天性、又符合人类社会规则，既不至于让娜提雅维达觉得她让蛋受了委屈、又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建设性大于破坏性、同时又和?劳动?奴役之类的词无关?的事。但?是要找到这样的事，并不容易。 第530页 更多的魔狼出?现。 「必中！必中！」熟螃蟹继续横行，「必中！」 在射了三十二头魔狼之后，车子便装不下了。 莱芙收了弩，启程往任务发布点赶去。除去租车、买弩买箭的支出?之外，赚了十枚金戈沙币有余。 -- 夜幕降临，莱芙回房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赶去了马戏团。 马戏团的热度并没有因为白日?的一场小骚乱而受到多少影响，只不过往这附近巡逻的官兵数量多了一倍，候场的观众也有序多了。 几个维持秩序的马戏团雇员交头接耳，谈论着白天的鹦鹉猴和?白马闹出?来的事端，马戏团为了安抚伤者的破费，那个撒泼要钱的可怕老太婆，还有老太婆的那个在救了人之后便消失了的孙女。 莱芙在他们面前匆匆走过，一边走一边扫视人群。 这一回在售卖入场券附近进行小型表演的，是一个操偶师，操偶师是一个南部长相的中年女子，她的每一根手指上?都繫着极细的丝线，三个半人高的木偶在她的操纵之下动?作?着。 莱芙还没有看清楚人偶长什?么样子，站在她前面的几个高个子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娜提雅维达，于是往操偶师的方?向走去，注意?到前排观众中有一道白色身影，正要走过去。 熟悉的柠檬草香味涌入鼻端，莱芙肋下一紧，接着双脚腾空，在她开?始挣扎之前，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传来：「骑士小姐，这下能看清表演了吗？」 「娜提雅维达……」莱芙往一侧扭头，差点撞到了娜提雅维达的鼻子。 「嘘，看，很?精彩的表演呢。」娜提雅维达蹭了蹭莱芙的脸。 「下次别，别这么突然……」莱芙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脸颊也开?始发烫。她可是准圣殿骑士呢，要威严，要不苟言笑?。无论怎么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举高看表演，也太奇怪了。 好在周围人多，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而且视野确实好。 三个木偶中，一棕一白的是两个人，还有一个黑色的则是巨兽。白色人偶躺在地上?抖动?，棕色人偶手中举刀，和?黑色巨兽搏斗。操偶师没有张嘴，说话的声音从腹部发出?来。 棕色人偶挥刀，变声期前的童音：「你这只该死的恶龙，我要以圣殿的名义制裁你！」 刀碰到了黑色巨兽身上?，黑色巨兽发出?「哦哦哦」的惨痛叫声，在地上?滚动?挣扎，发出?沙哑刺耳的粗砾男声：」我斗不过你，英勇的骑士啊！这个人类姑娘归你了。我原本是要让她做我的新娘的，现在你将她带回去，做你的新娘吧！」 「哦，英勇的骑士，」黑色巨兽扫动?尾巴，腾飞而起，「拿了这些宝石，放我一命吧！」 莱芙看着看着，觉得这剧情?又熟悉又别扭，微微偏过头道：「娜提雅维达，你觉不觉得这个……有点……」 「看那边。」娜提雅维达一只手夹在莱芙肋下，往三个木偶下方?一指。 木偶在一个小台子上?表演，而小台子面对着观众的一侧，写着：「莱芙·白骑士的冒险：拯救少女，与魔龙的战斗。」字体极为扭曲而花哨，由多种颜色组成，乍一看像是花纹。 「这……」莱芙越是回想刚才的剧情?，便越是觉得浑身发毛。 这剧情?有七成是莱芙在不知道娜提雅维达身份的时候沖她吹过的某只牛皮，而她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个牛皮是在当事人面前吹的，又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个牛皮吹得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大。每次想起这件事，莱芙都想要用什?么东西蒙住脑袋，一边大叫一边用力蹬腿，所以她尽量不去想这件事。但?是居然被演出?来了。 若不是娜提雅维达还举着她，莱芙恨不得立刻逃出?去，催促道：「我们要不要快点进去？」 「等一会儿，接下来就?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了。」娜提雅维达道。 彩色的小木屑从空中洒下。 黑色巨兽消失在天空。 白色人偶和?棕色人偶迈着夸张的舞步，从装饰着假花假草的小台子两侧走向中心。 棕色人偶作?势要往某个方?向追去：「可恶，又让那条狡诈的魔龙逃脱了！」 白色人偶攀住了棕色人偶的肩头：」英勇的骑士，您不要遗憾——您看，这么多美丽宝石，就?是对您的嘉奖！「 「美丽的姑娘，您受惊了。」棕色人偶和?白色人偶双手交握，「我要将这些宝石都送给您，然后，我再送您回到家乡。」 娜提雅维达终于捨得将她放下来，还意?犹未尽地嘆了一口气。 人群中响起掌声，还有几个孩童兴奋地吹起口哨。 莱芙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听到入口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正要看过去，却被娜提雅维达挡住了。 娜提雅维达拉着她往和?入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魔龙被打得落荒而逃，」莱芙实在想不通，「你最喜欢这个？」 「我喜欢最后我们一起回家的那个部分，」娜提雅维达道，「这真是个美好的故事。」 「对哦，」莱芙反应了一会儿，「那个白色的也是你。」 「骑士小姐的记性不好。」娜提雅维达买了一只面具，往莱芙脸上?一罩。 第531页 「这和?记性有什?么关?系？」莱芙拿下面具，看了看正面，是一个金黄色的鱼头，能挡住上?半边脸。有鱼，而且亮晶晶的，是魔龙会喜欢的东西。莱芙将鱼头面具又戴了回去，然后系上?了带子。 「骑士小姐不记得白天在这儿发生的事，对吧？」娜提雅维达道。 「我听说此处有过一场小骚动?，是因为一匹猴子和?马。听那些人描述，麦妮似乎也在场。而且她还有个孙女。」莱芙认真地回忆，「我们白天去见大祭司的路线有通过这里。很?幸运没有撞上?，不然大概要迟到。」 」那骑士小姐还记得衣服上?为何会有血迹吗？」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道，「应该是从哪里沾上?的吧。」 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捧着鱼头面具，看着两个眼洞，点点头。 「不说这个了，」莱芙隔着小布兜摸了摸龙蛋，「你能想到一件既符合黑蛋成长天性、又符合人类社会规则，既不至于让蛋受了委屈、又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建设性大于破坏性同时又和?劳动?、奴役无关?的事吗？」 「既符合黑蛋成长天性、又符合人类社会规则，既不至于让蛋受了委屈、又在骑士小姐的掌控范围之内，建设性大于破坏性的同时又和?劳动?、奴役无关?。」娜提雅维达道，「这样的事，我只能想到一件。」 莱芙道：「什?么？」 「它?可以去探索新的宝石矿和?金属矿，」娜提雅维达道，「并挖掘开?采。」 「简而言之，就?是挖矿，听起来还不错。」莱芙点点头，庆幸娜提雅维达没有用「成婚之后再告诉您」来搪塞。 * 作者有话要说： 垃圾蛋——>矿工蛋——>? 第165章 龙蛋「嗡嗡」地震动了几声：好。 「除了挖矿之外, 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吗？「莱芙慢慢回过味来，「即便这件事既符合小魔龙成长天性、又符合人类社会规则，既不至于让蛋受了委屈、又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 建设性大于破坏性……然?而，从人类的常识而言, 这就是?奴役。」 「不符合人类社会规则的, 或是?具有强大破坏性的事，倒是?还有许多?。」娜提雅维达道, 「爱财是?魔龙的天性。骑士小姐不想?让它掠夺财富，那便让它自己制造。」 「……但?它，只是?一个蛋。」莱芙思?绪混乱了起来。 「骑士小姐不必顾虑这么多?。「娜提雅维达牵起她的手?，坚定?的眼神很有说服力，「对于人类而言, 路克非冰原极冷，但?是?对于圣地精灵而言，冰原温度适宜, 温暖才?无法忍受。同样的，被人类视为奴役的事，对于魔龙蛋而言, 只是?游戏而已。」 魔龙蛋「嗡嗡」了几下, 表示贊同。 「那么派一群小动物在垃圾堆里翻硬币, 然?后上?缴，这种行为对于魔龙而言算什么呢？」莱芙接着说了她在昨夜的发现。 「这件事啊……」娜提雅维达盯着小布兜看了一会儿，「……就和人类婴儿的发出哭叫声一样，这是?一种信号。人类婴儿发出哭声, 或许是?想?要说它饿了。而龙蛋有这种表现，意思?就是?, 它想?要去挖矿呢。」 莱芙想?象着採矿归来的缩小版娜提雅维达，面黄肌瘦，浑身沾满了黑灰，和她昨晚梦境中那个可怜的小女孩重合了。 谁能想?到兇恶的魔龙在幼年期居然?是?小矿工呢？ 莱芙有些?接受不了，但?是?也只能相信娜提雅维达，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养魔龙。 努力消化了一会儿，莱芙道：「那你之前给我的宝石，也是?自己去采来的吗？」 「那些?是?遗产。」娜提雅维达说。 「娜提雅维达也喜欢採矿吗？」莱芙说，「我想?要陪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幼年龙喜欢採矿，成年龙喜欢和配偶一起数宝石。」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的胳膊，轻轻晃了晃，「骑士小姐可以做我的配偶。」 操偶师已经下场，又换上?了一高一矮的两个小丑。 「……」莱芙扶了扶金色鱼头面具，向入口处走?，「入场券上?的时间是?不是?已经到了？」 「我又往后推迟了一个场次。」娜提雅维达停顿了一会儿道，「昨晚伊莱娜就想?要邀请骑士小姐一起来看马戏，被我拒绝了。可谁让骑士小姐今天上?午偏偏要邀请雪丽大祭司和伊莱娜一起来看马戏呢？她们拿到了同一场次的入场券。可是?我只想?要和骑士小姐两个人去……骑士小姐不会连这件事都忘了吧？」 「我当然?记得。」莱芙很想?说每场看马戏的人都那么多?，就算同时进去也未必能碰上?。 娜提雅维达瘪着嘴道：「骑士小姐对于伊莱娜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莱芙道。 「格外的宽容，忍耐，还有关心。」娜提雅维达道，「我想?骑士小姐的职责所在，可并不包括照顾好一个人类幼崽的心情吧。」 「她是?一个小孩。」莱芙道。 「是?一个任性的，普遍而言招人讨厌的人类小女孩。」娜提雅维达道。 「小孩子都有任性的一面。」莱芙道。 「您是?指所有人类幼崽吗？但?至少骑士小姐就没有任性过呢，一直以来都非常懂事。」娜提雅维达道。 第532页 「不，恰恰相反。我是?非常任性的，比伊莱娜任性很多?倍，更加自以为是?，也做出了许多?惹人讨厌的事情。」莱芙道，「曾经被认为是?无可就药的孩子。你要是?在那时候见了我，估计要躲着走?。」 「嗯？」娜提雅维达疑惑地看着她。 莱芙金色鱼头面具下的脸波澜不惊。 看完上?一场马戏的人，一边谈论着刚才?的表演，一边往外走?。多?数是?带着小孩的大人，还有成群结队的年轻人。 入口处的马戏团雇员们提醒下一场观众入场。 「到我们了。」莱芙顺着人流，走?向入口处，「和任性的人类幼崽怄气的娜提雅维达，也不算什么成熟的魔龙吧。」 「骑士小姐不要被我的表面迷惑，我三千岁了呢。」娜提雅维达低着头和她咬耳朵，「比麦妮奶奶的年纪大了许多?，即便看起来比她年轻。」 「别骗我。」莱芙垫起脚来摸摸娜提雅维达的脑袋，「魔龙和人类又不一样，三千岁的魔龙还很小呢。」 娜提雅维达抓住了莱芙的手?：「有没有人跟您说过，魔龙的脑袋不能乱摸？」 「为什么，会长不高吗？」莱芙想?要往前排走?，但?是?被娜提雅维达拉往相反的方向。 马戏团的观众席呈现为一个前低后高的扇形，靠近舞台的前排座位密集，而后排的座位则较为稀疏。支撑起表演场地外层巨大毡包的骨架在内侧并没有遮挡，最后一排的个位数的几个座位，错落在骨架的缝隙之间。 「我已经成年很久了。」娜提雅维达拉着莱芙坐到了离舞台最远的两个座位上?。 舞台上?，开始报幕。 观众席附近本就数量不多?的油灯熄灭，陷入一片昏暗。 「我不信。」莱芙摇摇头，「种种迹象表明，你的行为模式幼稚。爱撒娇，闹脾气，不像是?成年龙。」 「我是?装的。」娜提雅维达道。 「你亲口说过自己年幼。」莱芙道，」我怎么能确认你现在不是?在扮大人？」 娜提雅维达道：「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才?一千多?岁呢。 」 莱芙知道自己对于魔龙的了解不足，但?是?作为她在「魔龙学」方面主要知识来源的娜提雅维达，却?又不是?一只完全坦诚的、甚至以撒谎为天性的魔龙。她想?要了解娜提雅维达，于是?只能随时准备推翻自己的假设，再建立更可靠的假设。 「……如果这点是?真的，那么三千岁确实不小了。」莱芙道，「不过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本来想?说的，可是?骑士小姐给我唱儿歌哄我睡觉呢。」娜提雅维达说，「一不小心就忘记这件事了。」 「……」莱芙盯着舞台上?看了许久，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一段表演结束，她跟着观众们鼓起了掌，「根据生殖器官成熟的年龄可以推测出寿命，如果对于魔龙而言，一千岁就是?成熟的年龄，娜提雅维达你现在岂不是?……岂不是?年纪很大了……」 「骑士小姐懂得真多?。」娜提雅维达的笑容有些?僵硬，「但?魔龙和普通的动物是?不同的，我现在还是?适婚的年龄呢。」 一个身上?挂满食物和饮品的小贩经过，莱芙将他叫住买了两小罐牛奶。一罐给了娜提雅维达，一罐自己喝。 莱芙知道当地人喜欢在牛奶中放上?各种调料，这罐牛奶闻起来和她从雪丽大祭司那儿拿的那壶有点像，但?是?尝起来的味道不一样。在甜味、苦味、辣味之外还有一股酸味，让莱芙联想?起擦了打翻的调料瓶的抹布。她将奶液含在了嘴里，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骑士小姐太喜欢在毫无必要的事情上?多?想?了。」娜提雅维达侧向莱芙，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您现在想?什么。您一定?在担心我现在是?不是?过了适宜繁育的年龄。我可以回答，没有。如果您要问我，魔龙的繁育期有多?久。我的回答是?，要多?久有多?久。」 莱芙直视娜提雅维达，将口中滋味复杂的液体吞咽了下去，像吞了一只苍蝇般皱起了眉头，道：「说话不要那么露骨。」 「骑士小姐之前说的话，也并不含蓄呢。」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不语，小口啜着味道古怪的饮品，居然?喝光了一罐。 「在谈婚论嫁的时候说起年纪……骑士小姐分明就是?在担心繁育期的问题嘛。」娜提雅维达伸出一条胳膊，将莱芙勾到她怀里，「既然?这样的话，骑士小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喂，你……你……」莱芙抢过娜提雅维达放在一边的牛奶罐子，和自己的罐子一起拿在手?中，隔在两人之间，「你这只魔龙，没有羞耻心吗？」 「羞耻心？这是?人类才?有的东西?。」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蹭了几下，带着金属光泽的尾巴贴上?了莱芙的裤腿，「可我是?一只野兽呢，骑士小姐。而且冬天都快过去了呢。」 两只牛奶罐落在了地上?。 舞台上?的表演本就热闹，观众喝彩声也不轻，没有人注意到后排发生了什么。 「……你这样，不怕我让你再生一个蛋吗？！」莱芙当机立断，用意念打开系统背包，扫视了一遍格子里的物品，然?后将一口大铁锅调出来，位置正?好卡在两人之间。 第533页 「骑士小姐为什么要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呢？」娜提雅维达遗憾地将尾巴收了回去。 「为了煮东西?吃。」莱芙抱着锅，喘了一口气。 「骑士小姐是?在以为我年纪很小之后，才?开始对我好的。」娜提雅维达道，「可是?现在知道我年龄大了之后，就开始嫌弃我了。」 「怎么又绕回到年纪上?了？我没有嫌弃你。」莱芙摇摇头，「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假装年幼呢。」 「我想?试试看，变小了之后，骑士小姐会不会对我产生邪念。」娜提雅维达道。 「才?不会呢，我又不是?喜欢小女孩的变态。」莱芙抱着锅，坚定?地说，「而且无论你几岁，我都绝对不会对你产生邪念的。」 「骑士小姐一会儿嫌我年纪小，一会儿嫌我年纪大。」娜提雅维达假模假样地嘆了一口气。 「不需要扮演任何年龄的人类，娜提雅维达只要按照你自然?的模样来表现就好了。」莱芙道，「不需要因为我的喜好来改变自己的。」 娜提雅维达想?了一会儿：「既然?这样，我永远十?五岁，人类女子做新嫁娘的年纪。」 莱芙目视舞台，正?襟危坐，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十?八……」 「骑士小姐，您说什么？」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不语。 「十?八岁。」娜提雅维达道，「是?会让骑士小姐产生邪念的年纪吗？」 「都说了不会的。」莱芙拿锅挡住了下半张脸，有些?暴躁地小声吼，「把尾巴收起来。」 第166章 马戏团后台。 刚刚结束表演从舞台上下来的杂技演员用湿布擦拭着皮肤上的彩绘, 连轴转的演出让她极为疲惫，往椅子上一靠便打起了唿噜。 候场的魔术师艾德里?安一边指挥着学徒整理道具，一边往脸上沾鬍子。经人介绍来向他学习把戏的老魔术师提姆捏着帽子, 侷促地站在?一旁。 」听着，老跛子。一会儿?你就在?旁边看着, 别出来捣乱。」艾德里?安不过三十出头, 然而早已在?魔术行当展露头角，手艺更是出众, 按着他往常的习惯，在?出场前勐灌了一口烈酒，披上挺刮的黑外套，脚下生风地往外走，「等到我叫观众配合的时候, 你就上台来，照我之?前说好的做。还有，把你的帽子丢了, 换一个新的。」 提姆连声应是，往上方看了一眼?，点点头, 接着匆匆往观众席走去。 支撑起毡包的骨架提供了许多可以借力的地方, 莱芙以一个不算太不自在?的姿势踩在?圆顶斜面?的两条骨架上, 贴着毡包外罩站着，手中?拿着一把弩。她一身棕色衣服，脸上的金色鱼头上半面?具，已经换成了能遮住全脸的黑色面?具, 使得她的身形几?乎隐没。 「原来骑士小姐今晚不是专门陪我玩的……」娜提雅维达腾空立着，一身白?袍即便在?没多少光线的地方还是隐约闪着微光, 尾巴尖顶着金色鱼头面?具，无聊地重复着戳上去又接住的动作。 「今晚委员会要派人回收那个柜子，这个情报我昨天告诉过你。」莱芙将?箭放在?矢道上。虽然射弩是今天新学的技能，但是莱芙的动作相当利落。从置箭到击发的全套动作，她已经重复过几?十遍，从对战魔狼的战绩来看，她的射术不算糟糕。只不过毕竟是新手，她用弩还没有达到用砍刀时如?臂使指的熟练度，此刻掌心出汗，有点打滑。 弩是这个没有热-兵-器的世界上，最具杀伤力的远程武器。相较于砍刀，扣动悬刀需要的力气实在?太小，只需要轻巧的动作，就可以收割生命。在?学射弩的时候，莱芙以捏碎了三把弩为代价，才适应了这种轻巧。使用远程武器，和刀刀到肉的近战武器的感受悬殊，如?果白?日那三十二头狼是被她一刀刀砍死的，血肉和骨骼受到破坏的触感会通过刀刃传到她的掌心，动作和结果之?间有具体的联繫，她的身体会记住这种杀戮的感觉，但是用弩则缺乏一种实在?感，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 想起委员会核心的玩家，莱芙其实一直很明?白?他们所做所为的根基所在?。对他们而言，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缺乏一种实在?感。轻巧地操纵按键，将?普通的动物、有灵智的魔物甚至是异界的人类作为猎物没有什么区别，毕竟那些喜怒哀乐的变化、受伤时喷出的血、生命受到剥夺的恐惧隔着一层屏幕，根本传达不出来。即便身在?异世，这层屏幕依旧如?影随形，隔在?他们和这个世界中?间。 这层屏幕带来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不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瞧不起，而是自诩为「真」的人，对于「虚假」的存在?，丝毫不在?意。 莱芙冲着娜提雅维达举起弩。 也许娜提雅维达以为她每次沖她举起武器，都只是玩笑而已，并不是真心想要屠龙，所以根本不在?意吧。 但她和那些玩家，其实也没有本质的区别。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又把自己?变小了，瘪着嘴，尾巴戳着面?罩一起一落。 「刚刚还说自己?是成年龙，可你现在?说话的语气，还有动作分明?充满了误导性。」莱芙依旧板着脸，声音却轻柔了不少，「不要仗着别人看不见你，就随意把尾巴露出来……」 第534页 娜提雅维达「哼」了一声。 「说起尾巴，长久以来，在?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莱芙道。 「什么？」娜提雅维达道。 「你每次以人类形态露出尾巴的时候。」莱芙道，「是不是就要弄破一条衬裙？」 「没有破。」娜提雅维达将?面?具拿在?手中?，收回了尾巴，往后看了一眼?，「骑士小姐这么说太奇怪了。」 「如?果没有破，尾巴是怎么出来的？」莱芙觉得这个质疑正常且合理，但娜提雅维达的语气仿佛在?说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看到这一幕，普通人应该都会有这个疑问的，我总不可能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吧。」 「没有破，而且骑士小姐确实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娜提雅维达的脸黑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按照骑士小姐的推论，我从人形变成原型的时候，岂不是要撑破衣服？」 「这倒是哦。「莱芙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不过，骑士小姐希望是破的吗？」娜提雅维达像一只白?蝴蝶一样?飞到了莱芙身边，支着腮帮子打量着她，「骑士小姐一定希望是破的吧？知道没有破是不是很失望？哎哟，骑士小姐真是恶劣呢，拒绝了成婚，倒是很关心我的衬裙呢……」 「……」莱芙意识到她不应该提出这个话题。 马戏团东家是一个矮小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根装饰性大于实用的拐杖，精明?的目光扫过后台的每一个角落。他没法容忍任何人在?他眼?皮子低下偷懒，嘴里?不时发出咒骂声。 「滑头的傢伙！就知道睡觉，你这该死的懒鬼！」拐杖在?杂技演员的腿上抽了一记，将?她从睡梦中?抽醒，接着又重重地落到了驯兽师身上。今早鹦鹉猴和白?马闹出的骚动让马戏团赔了很多钱，想到这里?，老头的咒骂更加恶毒了，「可恶的南方佬！不中?用的赔钱货，还不如?你病死的前任……」 直到将?驯兽师抽得跪倒在?地上，老头这才称心如?意地躺到了摇椅上。 一个妇人垂着脑袋给老头捏腿，根据马戏团雇员之?前的对话，莱芙知道她是老头前年才娶的妻子。从莱芙的方向看不到那个妇人的脸，但是从背影可以看出后者十分年轻，指不定还没有莱芙大。 为了多安置几?个观众席位，马戏团后台极为逼仄，光是表演者就够拥挤的了，通道中?还摆满了兽笼。 笼子里?关了许多拔了牙齿剪了爪子的勐兽，离莱芙最近的几?个笼子里?关着一只黑熊，一只老虎，一对公狮，还有几?个沾染了魔性的她叫不出名称的动物，都疲软地趴在?笼子里?，排泄物沾在?身上，不到出场的时候不会清理。突然，像是嗅到了什么陌生而危险的气味似的，它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脑袋，警惕而烦躁地在?狭小的笼中?踱步。 只有在?老头休息的地方，才稍微有些空间。 躺椅边上便是那只神奇的柜子，老头瞄了柜子好几?眼?，终于移开了目光，接着又忍不住眼?馋地瞧了一会儿?。这个柜子是两个富商请他保管的道具。他之?前对外假称那两个富商是马戏团真正的主人，又将?那个跛子引见给艾德里?安，接着只需要在?今夜将?这只柜子交给对方派来的人，就能得到佣金剩下的一半。 听说那个叫提姆的跛脚魔术师的看家绝技就是用这个柜子将?人变走，可惜艾德里?安那个不中?用的东西?根本没有看出这个柜子的古怪。不过，只是为了运输一只平平无奇的柜子，对方居然能付那么高的佣金…… 这岂不是意味着，这只柜子的价值比那笔佣金还要高？ 摇椅发出吱噶吱噶的声音，老头眼?睛一亮，笑呵呵地在?年轻妻子的身上摸了一把，接着探起上身，干瘦的手向柜子伸去。 「你说那些回收柜子的人会从哪里?进来？」莱芙站姿不变，却已经将?弩上的箭只取了下来，手指停留在?尖锐的箭头上。 「多亏了白?日那场骚动，有了在?这附近增派官兵的藉口。后台除了连接舞台和观众席的地方之?外，只有一个出口，无论从哪里?出去都难免遇上官兵，毕竟这柜子太显眼?了。」娜提雅维达道，「除非……」 莱芙一用力，「咔嚓」一下拗断了箭头，将?剩下的部位装上弩，对准了那只柜子。 「您不觉得『回收』这个说法相当微妙吗，」娜提雅维达盯着断箭看了一会儿?，「这个词还有一个含义，指将?没用的东西?彻底清除。「 马戏团东家的手落在?柜门的把手上，作势要拉开。 虽然猜到那些人很可能会通过柜子进来，但是他的动作还是让莱芙有些意外。这地方人多眼?杂，柜子和表演者之?间没有任何有形的阻挡物，实在?不是适合秘密交易的地方。她不觉得这个马戏团里?全部的演员都被委员会招徕了，若是有人突然从这个柜子里?出来，未免太显眼?了一些。 外头的观众席传来喝彩声。 艾德里?安的表演结束，学徒捧着道具跟在?他身后进来，道具包括几?把闪着寒光的小刀。提姆从通向观众席的门里?走来，胳膊上有些血迹。在?刚才那场危险的魔术里?，他们的配合似乎并不顺利。 老头回头冲着艾德里?安咒骂了几?句，然后拉开了柜门。 第535页 从莱芙的角度看不清柜子里?有什么。但是老头的神情一下子变了，勐地关上了柜门，但是柜门无法完全关拢。小妻子站起来，朝老头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将?她一把拉过，挡在?身前。 一声几?不可闻的「嗤」响传来，年轻的妇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不再动弹。 第167章 莱芙将去了箭头的残箭换成?一枝完整的箭放上, 然后瞄准，击发。 谁知道在?箭射出去之前，莱芙听到自己?手?中?传来「咔嚓」一声。 她之所以学弩, 是?为了弥补砍刀的短板。砍刀披了一层龙革，堪称无坚不催, 但是?那颗鸡肋的火云雀晶核给它?带来一个?难以避免的缺点。在?夜里, 或是?在?需要採取隐蔽行?动的情?况下，那层金红色光芒极为不利, 再加上砍刀无论怎么?说都是?近战武器，而且造成?的创面很大，不适用于需要保持猎物完整性的捕猎任务。总之，学一种?远程的攻击力强的武器，从?长远来看相当必要。 但是?现在?……莱芙愕然地看了一眼手?中?断成?两截的弩, 这几乎宣告了她从?近战刀客转为远称射手?尝试的失败。在?捕猎的时候她比较放松，然而在?面对实力未知的敌人时，她习惯了捏紧刀柄, 砍刀轻易捏不坏，但是?弩不同。这把弩虽然不是?最贵的，但是?制造材料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坚硬, 她恐怕找不到更结实耐用的弩, 除非她能从?魔龙身上找点材料来做一把新弩——说起来, 她之前还觉得娜提雅维达把唾液、骨头、皮肤组织送给她就够怪异的，这时候她居然主动想到了这一点，实在?不应当。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转过，几乎就在?马戏团女主人倒地的同时, 莱芙连断弩带着手?里的箭掷向柜门打开的缝隙，然后抽出砍刀, 一跃而下，果断向着柜子噼去。 娜提雅维达已经?将尾巴收了起来，手?里捏着那只鱼头面具，松弛地垂在?身侧。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落到了一处角落里，弯下腰。 艾德里安脸上还是?贴着那两条可笑的鬍子，脱了外套挂在?臂弯上，迈着不缓不急的步子，向马戏团东家所在?的摇椅走去。后者才刚刚疾言厉色地训斥过他一顿，艾德里安来此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回应刚才听到的恶言而已。 在?莱芙将要砍到柜子的时候，年轻的魔术师正好卡在?了刀锋和?柜子之间，朝执刀人望去，看到黑面具下露出的两只眼睛，惊道：「你……你是?谁？」 在?艾德里安身后，老头脸上挂着惊恐，融合着死?里逃生的喜悦，扭曲成?一个?怪异的笑容，身体僵直地倒在?了摇椅上。 「让开！」莱芙只得改变了刀的朝向。 岂料艾德里安非但没有躲开，居然将外套向莱芙甩去，外套没有碰上刃口，但是?缠上了刀面和?刀嵴部位。 在?另一边，杂技演员正在?瞌睡，突然一个?重?物砸到她脑袋上。伸手?推开，正要继续睡去，但是?重?物怪异的触感却让她惊醒过来。温热的液体从?头髮上淌下，她用手?背在?脸上擦了一下，一片鲜红。 那个?刚刚和?艾德里安合作过的跛腿魔术师正倒在?道具堆上，杂技演员扑上去试探了一下鼻息，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唿：「他死?了——艾德里安，你是?怎么?搞的，你的破烂把戏把他弄死?了！」 而在?另一边，艾德里安和?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矮个?子缠斗在?一起。两人身侧，东家和?妻子都不省人事?，杂技演员直怀疑自己?在?噩梦中?。 「我们快走。」操偶师拉上她往出口走去。 后台乱了起来，无数嘈杂的声音响起，演员们向外逃去。 「小姑娘，你是?圣殿派来的？」艾德里安注意?到了莱芙将刀刃的方向转向内侧，这是?一个?迴避伤害的动作，但是?他没有停手?，而是?借着莱芙的收势用外套抵着刀背向她的腹部推去。 即便龙革鞘和?刀背上的晶核给砍刀提供了战斗力加持，但砍刀毕竟是?单刃的。厚厚的刀背能砸碎硬而脆的东西，但是?破坏不了柔软而具有有韧性的面料。 现在?刀刃对着执刀者，施加在?外套上的力量大得反常。 莱芙没有回答。 在?艾德文的供词中?，马戏团的作用只是?为了给他们提供身份掩饰，其中?并没有提到艾德里安的存在?。而刚才马戏团主人的反应，还有那个?倒下的女人，都说明了柜子里头本身就藏着什么?。莱芙不觉得委员会为了收回一个?柜子需要特意?派出两波人来。所以在?艾德里安挡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意?外被搅和?进来的普通人，之所以将外套向她抛来，也只是?出于自卫的本能。 但是?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突然想起艾德文说过，在?加入委员会之后，他和?斯坦利服下一种?药，这种?药使得他们的力气大幅度增强。即便一个?草场的半人半兽们联合起来攻击他们，他们也不会落于下风。莱芙试过斯坦利的力气，的确是?比普通成?年男子强上不少，但是?这种?优势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的。武器上的晶核、战斗训练、等级的提升以及圣殿对正式骑士的加持作用累积起来，要比他们服下的那颗药的作用强多了，因而那两兄弟并没有对莱芙产生什么?威胁。 第536页 然而艾德里安的力气却大到了值得她注意?的程度。 就像她感受不到踩到一只蚂蚁和?踩到一只蚂蚱的区别，但如果踩到了一条小水蛇，她至少会低下头看一眼。 眼看着刃口快要碰到莱芙的身体，恐怕要在?她肚皮上斜剖一刀，艾德里安似乎看出了莱芙眼神中?的讶异，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手?里没有收力，道：「这把刀的材质看起来很奇特，可惜很快就是?我的了。」 话音未落，莱芙的手?臂一用力，砍刀生生地停住，刀背抵着外套，拍向了艾德里安的脸。 「啪」的一声脆响，从?额头右侧到下颌骨左侧拍出了一道血痕，艾德里安的鼻樑直接被打断了，两管浓稠的鼻血从?变形的鼻头下淌出来，灰色的眼瞳闪动了几下，生理性的泪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在?闪烁的泪光中?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莱芙。因为太过惊讶，甚至忘了下一步的动作。 莱芙也同样不敢置信。 这几天她饱受打击，先是?为了白?岛掏光了所有积蓄，甚至沦落到需要一颗未出壳的蛋来资助的程度，刚才又意?识到她可能做不了射手?，自信心正处于低点。而艾德里安这样出场淡定、在?战斗中?还敢出言挑衅她的人形对手?，让莱芙忍不住想起极为难缠的利安德尔先生。对于自己?实力的估计让莱芙确信自己?会赢，过往的经?验却让她做好了大战几百回合的准备。 她没有想到会赢得这么?轻松，更没有想到一招下去，就把对方打哭了。 莱芙冲着艾德里安的胸口踹了一脚，将他踩在?脚底，然后扯过那件外套抻了一下。 「不错的衣服，用来绑你正合适。」外套似乎是?用什么?特殊的材质制成?的，强度颇高。她从?地上捡起一块手?帕，塞进了艾德里安嘴里，然后将他翻过来，两只胳膊反剪在?身后，用外套捆住了手?腕部位，然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铁链，在?外套上再缠上几圈。 后台的动静很快就影响了观众席，好在?外围增派的官兵早已得到命令，将慌乱的人群疏散开。 「说，你是?什么?人？利奥波特？」对于委员会里未露面的成?员，莱芙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名字，但是?她并不觉得会这么?巧。她小心地绕过了倒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推着艾德里安，抵住了柜门。 「还不快招？！」莱芙粗声粗气地催促着，又在?艾德里安的小腿上踹了一脚。 艾德里安嗓子里发出了「嗯嗯」的声音，用尽全力扭过头来瞪着莱芙，无声地控诉着：你亲手?将我的嘴堵住了，却又怪我不能说话？ 莱芙想起来了，有佩皮斯服毒自尽在?前，她担心艾德里安也会在?口中?藏毒，在?提供足够的口供之间就一命呜唿，所以堵上了他的嘴。 鼻血和?眼泪都没有止住，脸上的血痕已经?肿了起来，狼狈中?带着一丝滑稽，滑稽里带着几分委屈。虽然艾德里安人高马大、五官粗笨，但泪流满面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挺可怜的。 莱芙打人形对手?的经?验不多，把对手?打哭更是?破天荒头一回，看到他这副惨样，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抱歉」。一扭头看到倒在?了道具堆上的老魔术师提姆，她不相信提姆在?这个?时候出事?只是?刚巧发生了舞台事?故。 艾德里安脖颈的皮肤泛青，接着出现鳞片的形状，泪眼中?的瞳孔竖了起来，下颌骨向外展开。 在?马戏团演员们四散离开之后，后台一下子空了许多。笼子里的动物却无处可躲，惊恐而焦躁地拍打着笼栏。 一个?巡逻的军官打开后台和?外头相连的门，莱芙示意?他去查看提姆还有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 角落里的娜提雅维达拿着一个?小铁锹正在?挖着什么?，似有所感地望向莱芙的方向。 莱芙押着艾德里安，正要将他移交给军官暂时看管，好让她腾出手?来查看那只柜子的情?况，突然发觉原本紧紧捆在?他手?腕上的外套和?铁链居然变松了。接着又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艾德里安分明是?用后背对着她，但是?他的脑袋却转了半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依旧在?流泪。 「什么?鬼东西？」莱芙出离地迷惑了。 艾德里安出现的时机太巧，顶着一个?众人皆知的身份却堪称任性地搞出流血事?件，大摇大摆地在?她面前暴露了实力，还没完，这傢伙又展现出了非人类的特徵，现在?开始变身了……信息量太高，种?种?表现似乎都暗示着他似乎应该是?一个?厉害角色，但是?挨了她一下就哭到了现在?。 柜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但是?没有逃过莱芙的耳朵。这个?柜子既然具有空间转移的功能，委员会确实极有可能将其作为一个?通道，但恐怕这件道具在?使用上会有一些限制，所以刚才那个?躲在?柜子里暗中?出手?的人在?柜门被堵上之后没法出来，也没有办法通过柜子通向的另一个?空间离开。而艾德里安虽然和?委员会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是?他的插手?恐怕也让柜子里的人始料未及，莱芙甚至觉得柜子里的那位和?她此刻一样迷惑。 但是?迷惑归迷惑，莱芙可以确定艾德里安是?敌非友，他搞得老魔术师不知生死?，刚才又想要对她下杀手?，如果不是?身上有疑点，便是?当场处决了也无可非议。 第537页 艾德里安的四肢萎缩，裤管和?袖子都空了，嘴则张成?了一个?正常人难以达到的幅度，将莱芙塞在?他口中?的帕子吐了出来，正要说些什么?。 莱芙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扎粗麻布，扯下一大片，团成?了脑袋大小的一个?圆球，又塞回了艾德里安的嘴里。然后将艾德里安的脑袋转回去，在?他的布满鳞片的后颈部位敲了一记。艾德里安晕了过去，莱芙提熘着他的脖子往上拎。 正要将伤者运送出去的兵士们听到动静朝莱芙那儿一瞧，正好看到艾德里安青黑色的长度惊人的脖颈和?婴儿般短小的胳膊，被吓得不轻。这位魔术师在?这两年来声名鹊起，他们虽然没看过他表演却也听说过，谁知道这傢伙居然不是?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在?今夜听从?莱芙的吩咐。后者只让他们维护秩序，将可能出现的伤者带去救治的地方，如果看到可疑的人不需要冒险追捕，只需要将线索提供给她就行?了，会看到这种?怪物实在?始料未及。 艾德里安身体像是?蛇或者蜥蜴，在?变形中?途被她打断了所以暂时不能确定是?哪一种?，不过现在?的模样还是?相当可怖，就算已经?失去了意?识，就那么?运出去怕是?会吓到人。 莱芙看了一眼便松开了手?，心中?升起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但倒不是?因为恐惧。 她用剩下的麻布将艾德里安裹了几层，确定从?外面看不出来，又拿铁索在?麻布外层捆了好几圈。然后将他放到了一个?空置的底下带有滚轮的大兽笼里，沖一个?胆子大些的兵士道：「麻烦了。」 兵士接过兽笼，往外推去。 莱芙正要砍柜子，突然有些好奇娜提雅维达在?做什么?，在?看到后者的动作之后，心中?又加了一层迷惑。 第168章 马戏团后?台只在地面铺了?一层毡毯, 在毡毯之间的空隙里露着土壤，角落里还有大片没有铺上毡毯的地方。 从莱芙的角度看过去，娜提雅维达拿着小?铁锹, 似乎在认真地……玩泥巴。无论是穿着裙子蹲在地上，还是挖土, 听起?来都不美观, 即便?将这两个动作分?开来，也很难让人想像到任何?文雅的画面, 但是这两个动作由娜提雅维达做来，居然非常赏心悦目。 可不管再赏心悦目，玩泥巴还是玩泥巴。 联想到娜提雅维达之前说过魔龙幼年会把挖矿当?娱乐，莱芙自然地开始怀疑起?，这地下说不定有矿。 莱芙的砍刀重重地噼在了?柜子上。虽然没看到手?法, 但是藏在柜子里的人一出手?便?是杀招，要是正常地开柜子，恐怕会落得?和那个倒下的女?子一样的结局。她要毁了?这柜子, 也不介意给柜中人留下一道不致死的伤口。 柜中发出「哐哐哐」的声响，里头的人似乎也急了?，莱芙根据声音判断此人在柜中的位置。 柜子的材质非金非木, 格外坚固, 但是依旧比不上套了?龙革鞘的砍刀。 柜中人恐怕也没有料到居然有人能像砍菜瓜一样轻易地割开柜子, 「哐哐哐」的声音更加激烈了?，但是没有出声求饶，而只是用力地捶着某个位置。 莱芙斜着切了?三分?之一左右，「哐哐哐」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下一刻, 原本坚硬的柜子就像是抽走了?线的麻将蓆一样，突然炸裂开来, 碎成了?一地的小?块。 柜子里的人却消失了?。 莱芙放下刀。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要保留这只柜子。然而在柜子里的人随时可以利用这只柜子逃脱的情况下，她只能破坏柜子，从而使得?这只柜子空间传送的功能受损，免得?让里头的人逃了?。但是没想到，这只柜子在已经遭到破坏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将那个人传送走。 或许正如娜提雅维达所说，所谓的「回收」，并不是指要将柜子收回去，而是要将这只柜子连带着知情者一併清除。这个猜测在没抓到柜子里的人之前也没有办法验证了?，好在艾德里安那儿?算是突破口，这一回也不算是白来。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听到柜子碎掉，便?唤了?她一声，手?里依旧捏着小?铁锹，留在原地没有动。 ——说不定，这下面的矿还很大。 莱芙摸了?摸小?布兜，黑蛋似乎没有她预料中的那样兴奋。 ——毕竟只是一个魔龙蛋，如果没有老鼠、虫子之类的小?动物帮忙，恐怕也没法从垃圾堆里翻出硬币来。也许探矿的技能是成年龙才?会有的。 这时候马戏团的东家和他的年轻妻子，还有魔术师提姆都已经被?兵士们扶出去了?，后?台除了?那些噤若寒蝉的小?动物之外，只剩下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 「你这是在做什么？」莱芙向娜提雅维达走去，有些好奇。 她突然意识到娜提雅维达的动作不像是在挖矿，再说如果魔龙要挖矿的话，应该也不会用这么简陋的工具。 「在做骑士小?姐要求我做的事呢。」娜提雅维达举起?小?铁锹，为了?方便?动作，浅亚麻色的头髮被?随意地束起?，其中一小?搓头髮不太服帖地支楞起?一个小?角，像是一只小?耳朵。 「什么事？」莱芙心想她虽然没有叫娜提雅维达挖过矿，但也肯定没有让她玩泥巴。伸手?将娜提雅维达脑袋上的小?角拂平了?，但很快那只小?角又支楞了?起?来。 第538页 「草。」娜提雅维达指着土壤上的嫩绿，有一部分?是用铁锹从别的地方移过来的，但加在一起?也只有拳头大小?的一团，「草丛，我躲在草丛后?面。」 「……」莱芙的心脏像是被?毛茸茸的东西连着扫了?好几?下，明明「假装是一条少女?龙」的把戏已经被?戳穿了?，要不要像这样言行中都透露着天真无邪？更可恶的是，她明明知道这只是娜提雅维达的假面之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娜提雅维达这副样子出去容易遭人欺负。 过了?好一会儿?，莱芙才?意识到娜提雅维达说了?什么。 蹲草丛。 此前莱芙在不知道娜提雅维达真实身份的时候，总是低估后?者的实力，怕娜提雅维达假扮的人在战斗中被?意外波及，就让躲起?来。然而恐怕在魔龙眼里，她是非常不自量力的吧…… 「你知道躲草丛是什么意思吗？」莱芙道。 「这个要求就像是骑士小?姐不愿意成婚一样令人迷惑。但即便?骑士小?姐的要求再怎样令人迷惑，我还是会照做的。」娜提雅维达道，」所以骑士小?姐为什么不愿意成婚呢？」 莱芙实在搞不清楚娜提雅维达是如何?做到把话题自然而然地扯到成婚上的，从某种角度上而言，这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技能。 「骑士小?姐似乎不高?兴了?。」娜提雅维达的眼中闪烁起?小?泪花，「我不应该真的躲起?来，而是应该来帮您的，对吧？这样的话，受伤的人不会遭遇受伤，逃走的人也不会逃走……」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莱芙拉着娜提雅维达站起?来，「做任务，救人，是我的职责，娜提雅维达不需要帮我做这些事情……我是说，那么多人类都想要屠龙，你能做到不主动伤人，这已经算是相当?程度的友善了?。你救下来的人类也算是不少，但是如果你的真实身份暴露的话，那些人将刀剑对着你时候，娜提雅维达也会难过的吧。」 「他们杀不了?我。」娜提雅维达说，「我不会为此难过。弱小?的生灵之所以会觉得?难过，是因为想要改变糟糕的处境，却无能为力。但是身为魔龙的我有能力将任何?让我不顺意的存在直接扼杀，我来不及难过，让我难过的对象已经成了?灰烬。因为我知道我完全不会受到伤害，有时候反而会觉得?那些不自量力的尝试十足有趣。」 「这就是我要屠龙，娜提雅维达却觉得?不受冒犯的原因所在吗？」莱芙道。 「在那么多想要屠龙的人里面，骑士小?姐是不一样的。」娜提雅维达道。 「是了?，别人是灰尘，我是小?茴香嘛。」莱芙撇了?撇嘴，在马戏团后?台搜寻了?片刻，没有找到可疑的东西，最后?她走向那只柜子在遭到破坏之后?留下的碎块堆，用刀尖拨开来看里头的东西。 「骑士小?姐这么厉害，说是鹰嘴豆也不为过。」娜提雅维达用安慰的语气说。 「……」莱芙并没有被?安慰到。 魔龙本就是站在这个世界战斗力顶端的究极生物，这让娜提雅维达的傲慢显得?理所当?然，这种傲慢是流淌在魔龙血液里的东西。她有许多话想要同娜提雅维达说，但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决定等回去之后?再说。 莱芙思索片刻，将柜子的残骸装到了?系统背包里面，好在这堆破烂只占了?一格。 这只柜子有疑点。艾德文提过这只柜子原本只能让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通过，但是魔术师提姆却也是通过这只柜子进了?草场。而就在刚才?，那个暗中伤人的柜中人显然是委员会的成员，然而在使用这只柜子的时候却出现了?故障……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会不会是在委员会中有人刻意留下这个破绽？ 九个核心成员，只是因着来自同一个世界而成为一个团体，难道在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上真的能统一吗？核心成员中有好战份子，出于某种目的想要颠覆这个世界的秩序。但或许在核心成员中也会有一两个人，同她一样，想要保全这个世界。 莱芙蹲下，将断弩和箭捡了?起?来，发现地下有一根针。这根针夹在了?毡毯的绒毛里，如果不是凑近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除了?这只柜子本身的构成部分?之外，还有一把断弩和几?枝箭，是莱芙趁着柜门打开的时候扔进去的。 她弃了?弩和箭，拿布裹着手?指，将针拈起?来。针有一指来长，对着后?台的烛火，闪烁着绿幽幽的光，闻上去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在检查完伤者之后?，一个兵士进来了?，手?里拿着同莱芙手?上的那枚针一模一样的两枚针。 娜提雅维达收起?了?小?铁锹，表情严肃起?来。 「那三个人如何?？」莱芙问。 「扶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老提姆的后?心接近心脏的位置扎了?一把小?刀，是艾德里安在前头表演蒙眼射刀的时候用的道具，据看了?表演的人说，在演出中途他身上就中了?好几?刀，他们还以为是演出效果。」兵士是王都当?地人，和老魔术师还有说过几?句话的交情，说到此有些黯然，「另外的一男一女?是被?针上的巫毒毒死的……」 针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巫毒，马戏团的东家和他的年轻妻子被?柜中人扎了?一针便?悄无声息地倒下了?。一根针造成的伤口原本该小?得?让人看不见?，但是巫毒在伤口附近留下一圈深绿色的痕迹，所以才?让检查尸体的人发现了?针。 第539页 莱芙敛眸，给兵士五枚银戈沙币当?作是提姆的殡葬费。将三枚毒针收了?起?来之后?，又嘱咐几?句，然后?让兵士离开。 在离开马戏团之前，她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弩和箭。箭都是完整的，而她丢进柜子的那枝断箭却不见?了?。在系统背包里面检查了?一圈，也不在柜子的残骸里面。 「怎么了?？」娜提雅维达问。 「刚才?在柜子里的那个人，带走了?一样东西。」莱芙道，「好在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 回到住处之后?，莱芙说不出地疲倦，怏怏地趴在桌子上，手?中拿着那三根针。 在委员会中有相当?部分?成员是邪巫，理所当?然会使用致命的巫药。致命巫药配方无数，只不过受到了?圣殿管制所以平常很少能见?到。 「这样危险的东西，别随便?拿在手?里。」娜提雅维达没有离开，关?上了?门，从莱芙手?里拿过那三枚针，「骑士小?姐，我该怎样帮您？」 「一切的造物都是为人类而生的。作为食材，被?役使，在有造成威胁的可能性的时候需要被?除掉。我曾经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至少在这个世界，除了?人之外有那么多有灵智的生灵，人类或是自愿、或是遭到欺骗会成为非人的生物，非人生物也会产生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觉得?任何?生灵，包括魔龙，为了?显示对人类的善意，必须得?为人类牺牲什么。」 除了?考虑委员会之外，莱芙在回来的路上也思考了?刚才?在马戏团后?台中断的那段对话。 她和娜提雅维达隔着两个世界、隔着物种，这些不是说忽略就能忽略的。要谈起?隔在她们中间的那层东西，就算是从宇宙产生、物种起?源开始也不为过。她虽然想要学?习娜提雅维达把所有话题转向「成婚」的说话技巧，但终究没法找到一个更加平滑的切入点。 「娜提雅雅维达只需要按照你的意愿来做事就好了?。」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人类，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救人，除了?她的假身份所要求去救助的、或是少数一些和她有交情的人类之外，其余人类的处境，对于娜提雅维达而言没有什么触动，「除了?希望你依旧不主动出手?伤人之外，你不需要因为我是人类，而为人类做任何?事情。」 「在几?百或者一千多年前，我曾经也遇见?过一些人类，他们并不想要杀了?我，而是想要利用我的能力帮他们达成愿望。有的人幻想着我是遭人误解的友善生灵，我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们便?恼羞成怒；有的人将我一时的怜悯，当?成可以向我提出要求的筹码。我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娜提雅维达手?中的毒针消失了?，「但如果是骑士小?姐的要求……」 「听我说完，娜提雅维达。」莱芙抬起?头来，抓住了?娜提雅维达温热的手?指。 「如果我有同样的能力，而我又是人类的话，骑士小?姐会更加心安理得?地向我求助吗？」娜提雅维达思索了?片刻，「骑士小?姐难以接受我，也是因为我不是人类，是因为……我们不是同类，对吗？」 「即便?是人类，这也并不意味着理所当?然地要去帮助同类。」莱芙道，「对于骑士而言，完成任务、保护平民是职责所在；而其余人即便?再有能力，也不必为了?他人的安危做出任何?牺牲。」 「骑士小?姐想要守护的人，实在好多好多。」娜提雅维达道。 「在所有我要守护的人里面，娜提雅维达是不一样的。」莱芙想了?一会儿?，「娜提雅维达不会感到难过的那些事，身为弱小?生灵的我，是会在意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9章 深夜。 王都广场。 原本日以继夜举办演出的?、吸引来无数观众的?马戏团暂扎地已经被兵士所占据。 三具盖着?麻布的?尸体停在一旁。 骑着?高头大马的?治安官指挥着?属下, 将马戏团为演出搭建起来的?巨大毡包拆开。色彩鲜丽的?毛毡已经拆除了一半，露出了架构部分。在观众疏散时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座椅，泼洒在地面上的?食物和饮品, 以及散乱一地的?演出道具，像是美艷的?贵妇人?死后被尸虫咬穿的?内脏。 演出自然是无法继续了, 马戏团的?表演者被集中?在一处, 盘问当夜发生的?事。 买了这个时段以及预定之后时段入场券的?观众们蜂拥而至要求退票，失去了主心骨的?马戏团雇员们神情麻木地应对着?。 几个兵士从马戏团出发, 将一只兽笼推进了王都监狱深处的?一个囚室里。 狱卒们打着?哈欠，和负责运送兽笼的?兵士们打听着?兽笼里的?东西?。 兵士们说?了几句话，然后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神情。 狱卒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睡意立消失了，等到兵士们离开之后, 还是忍不住在囚室外探头探脑。 与此?同时。 王都专用于安置外邦贵客建筑，其中?一个房间里。 娜提雅维达一手支着?腮，凝望着?莱芙, 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说?。 莱芙不甘示弱地与娜提雅维达对视，慢慢地把脸憋红了, 低下头仿佛很困似的?将脑袋埋在肘窝里, 想?要偷偷地把手从娜提雅维达的?手中?抽回?来, 结果没?有成功。 第540页 「骑士小姐好不容易亲手握住的?我的?手，想?要这样轻易地松开吗？」娜提雅维达的?声音柔柔地在耳边响起。 莱芙能感觉到声音的?来源在慢慢地靠近她，抬起头来，几乎撞到了娜提雅维达的?下巴。 两?人?的?鼻尖不过隔着?一只手掌的?宽度。 在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犹如黄水晶般剔透的?双眸之中?, 莱芙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疲惫的?，有些许不安的?, 然而又十足坚定。 「骑士小姐刚才说?的?话，是当真的?吗？」娜提雅维达又靠近了一些。 「我说?的?话是当真的?。」莱芙继续尝试挣脱娜提雅维达的?手掌，「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的?。」 「一边说?不松开，一边又想?要逃，」娜提雅维达握得更紧了，「骑士小姐不觉得奇怪嘛？」 「后面那句话不是本义?，是比喻义?。」莱芙气鼓鼓地解释，就像是遭到讹诈的?人?提供证据一般。 起身将娜提雅维达拉了起来，莱芙看了看房门，正要抬脚向门口走去，视线突然落到柜子顶端的?一个褡链上。褡裢里放着?黛博拉大人?给她的?信，她将在后日带着?这封信启程去极地冰原，若是她能通过考验，将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年轻的?圣殿骑士。这封信预示着?光明而灿烂的?前程，但同时也包含着?一种冰凉的?、会带着?她整个人?坠入深渊的?恶意。 一股没?有由来的?哀恸牵住了她的?脚步。 娜提雅维达抓起莱芙的?手，放在鼻端轻轻地嗅了一下，接着?像是找到了什么目标似的?，低下头。 「呀，」指尖被轻轻地舐了一下，莱芙回?过神来，「怎么了？」 「是治疗哦，谁让骑士小姐又受伤了。」娜提雅维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莱芙用另一只手将装着?黑蛋的?小布兜解开来，放在了桌上，愣愣地看了娜提雅维达好一会儿。 她脱下外袍，接着?扑到了娜提雅维达怀里。淡淡的?柠檬草香气涌入鼻端，这种味道明明很危险，但又让莱芙觉得安心，她几乎立刻就犯起困来。 龙蛋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地在桌上「嗡」了几下。 「一直漏网的?小鱼，突然一头扎进了渔网里，」娜提雅维达像是受惊似地后退了一步，接着?轻轻地呢喃着?，松开了手，手掌落在莱芙腰间，两?人?的?体温隔着?柔软轻薄而有些粗糙的?棉麻织物交融在一起，「渔人?会怎样食用这条鱼呢？」 「漏网的?小鱼比网眼还要小，可?见没?有多少肉。」莱芙抵着?娜提雅维达的?腿，一步一步地蹭到了床沿边。 娜提雅维达失笑，缓缓后退，倒在了床上，拍着?莱芙的?肩膀，视线沿着?领口往下，停留了一会儿。 「确实没?有多少肉。」娜提雅维达拉过被子，下巴轻轻地蹭了蹭莱芙的?发顶。 -- 次日清早，莱芙惊醒。 捂着?脸回?忆了一下，确定昨夜她没?有对娜提雅维达做任何可?能导致第二第三颗蛋出现的?事情。 娜提雅维达才刚刚离开不久，床上还留着?她的?香气。 莱芙下了床，走到了桌边，将装着?龙蛋的?布兜拿了起来。 她确实能够和龙蛋进行一些沟通，很容易就能感知到龙蛋的?心情。在曾经提起可?能有第二第三颗蛋产生的?时候，龙蛋有一些牴触的?情绪。龙蛋在这屋里，算是又加了一层保险。 虽然只是一颗蛋，但是用场却很大。 在她缺钱的?时候能掏出一大笔硬币的?蛋，可?以叫做荷包蛋。而用来防止再有更多蛋出现的?蛋，岂不成了避孕……蛋？莱芙感觉这个念头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出有哪里怪异。 不过在龙蛋出现之后，似乎就连娜提雅维达的?接近本身，也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明明先前有过那么多共处一室的?经验，现在她和娜提雅维达单独处于同一空间的?时候，却突然多了一种剑拔弩张的?焦灼感。 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害怕搞大娜提雅维达的?肚子，制造出更多的?魔龙蛋。 莱芙只能想?到这种解释。 很快，她的?脑门就像是吸满了螺蛳的?入水石阶一样，满满都是蛋。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将一脑门的?蛋敲走。 抬头看了一眼柜子顶端的?褡裢，莱芙走过去，将那封信取出来，然后对着?阳光的?方?向看。 明天才能拆开，但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莱芙一手举着?信，一手拿起放在桌边的?银壶，往杯中?倒水。结果倒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倒出来。然而银壶的?重量，却又不像是什么都没?有。 在将信放了回?去之后，莱芙揭开壶盖，果然在壶里头看到了鼓着?肚子的?红衣小人?。 银壶口小底大，麦德拉掉进去狂饮一通牛奶之后，便爬不出来了，于是在壶里头唿唿大睡，这时候才悠悠转醒，插腰仰头叫道：「莱芙！」 麦德拉的?声音在传出银壶的?时候，引起了壶壁的?震动，发出了奇怪的?响声。小人?被吓到了，捂着?耳朵蹲着?。 莱芙慢慢倾斜银壶，让麦德拉沿着?壶壁走上来。小人?走到了壶口，显得比停在壶底的?时候大得多。只挤出个脑袋，身体却出不来。 第541页 似乎越是在心情紧张的?时候，越是容易被小事逗笑。 莱芙嘴角一弯，捂着?肚子，笑容逐渐无法抑制。 「你坏，莱芙你太坏了！和魔龙没?那么亲密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恶劣呢！」麦德拉鼓着?腮帮子，吐出了一口气，缩着?肋骨，好不容易从壶口挤出一条小手臂。 莱芙竖起银壶，伸出一根手指，顶着?麦德拉的?脑门，把小人?从壶口戳了下去，显示出了更加恶劣的?一面。 红衣红髮的?小人?「咚」地一声落到了壶底，气得跳脚，揉着?屁股，指着?莱芙道：「莱芙你学?坏了！你跟那只可?恶的?魔龙在一起，就开始学?坏了！」说?完又遮上了耳朵，等到银壶的?声音停下才放下手。 「倒是你，」莱芙敲了敲壶嘴，拎起小布兜在壶口上方?晃了晃，居高临下地看着?麦德拉，「之前那桩事我还没?有同你提过，以后不要教黑蛋去做奇怪的?事情。」 麦德拉斜了莱芙一眼，扁着?嘴，抱着?膝盖在壶底蹲下。 「好了，」莱芙软下语气，「我不知道娜提雅维达是怎么惹到你了。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我希望你把她当成家人?，就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她。不说?别的?，就算你只考虑自己的?安危，也不要老?是得罪她。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等会儿想?办法自己出来吧。」 -- 在王城外的?大道上。 休斯向莱芙引见的?骑士团整装待发，在骑士团身后，跟着?一队精锐士兵。他们将要去委员会在斯莱帕特草原上设置的?三处据点。 莱芙从马上下来，与骑士团长?话别。 不远处，麦妮站在马车边上，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个层层包裹的?东西?，递到了娜提雅维达手上。 「真是可?恶，到头来还是要替你清理库存里的?废品。」娜提雅维达接过，扯开包裹，看了一眼里头的?货物。 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水晶球，就像是抚摸着?老?友的?肩头，麦妮咧开无牙的?嘴笑了起来，哑着?嗓子道：「可?惜对于别人?而言是无价之宝的?东西?，小莱芙偏偏不太需要。而别人?不需要的?东西?，对她而言却是最迫切的?。」 「不要仗着?老?人?家的?身份，就老?是去占骑士小姐的?便宜。」娜提雅维达微笑着?说?。 马夫站在几尺之外，浑身发毛地看着?麦妮。若不是这躺给足了钱，他是绝对不会接这么可?怕的?客人?的?。他实在搞不懂，那个穿着?白?衣服的?漂亮姑娘，是怎么做到能同麦妮和颜悦色地交谈的?。 「老?婆子我可?不敢。」麦妮摇摇头，将黑猫塞进车厢，接着?扶着?车辕，慢慢攀上了马车，动作看着?很艰难，实际上却很利索。她掀开了眼皮，朝莱芙所在的?方?向望去，「小莱芙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让贪婪的?魔龙也跟着?大方?起来。我还是离她远一些好，以后最好避着?她走，否则恐怕有一天，会忍不住同她做赔本生意的?。」 骑士团和军队开拔，莱芙冲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回?过头来，看到麦妮在马车上，沖她露出了不见眼也不见牙的?笑。 第170章 王都监狱深处的一个囚牢里。 兽笼中, 裹着粗布和?铁链的生物挣动了几下，接着剧烈地翻滚起来，从兽笼一侧挪动了另一侧。兽笼空间狭小, 贴着墙壁摆放。它起先冲着靠近墙壁的一侧撞击了几下，意识到徒劳无功之后, 转到了反方向, 在?进行?了同样的操作之后，兽笼「砰」地一声倒了下来。 虽然没有明说, 但狱卒们都知道兽笼里关着的是危险生物。 狱长交代下来，专门为?兽笼中的怪物安排了轮值看守，每一轮有五人，在?过去的一夜里已经换了三轮，好在?这回的轮值看守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两天。狱卒们对于怪物的恐惧, 随着这只怪物的整整一夜的毫无动静而渐渐消失。然而在?天亮之后，怪物甦醒并且活动了起来。 「这……该怎么?办？」狱卒甲惊醒过来，抽出了配剑。 「它不会从里面逃出来吧？」狱卒乙大着胆子, 举起油灯，扒在?牢门上冲着里头看了一眼。 「瞎说什么?，当然不会了。」狱卒甲道, 「离它远点。」 狱卒丙向外走去, 他得将这儿发生的事通知狱长。 粗布和?铁链极大程度地限制了怪物的运动, 然而毕竟只是普通材质的物品，虽然一时会让它有所困扰，但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解决。关键是它先前?作为?武器和?防身道具使用的材质特殊的外套，缠在?它身上, 反而成了最难搞的东西。 对于那场战斗，它原本很有自信, 结果变身的过程居然被生生打断了。它的脑海里盘旋着这样的念头：如果变身能进行?完全?，那么?毫无疑问，它将不费吹灰之力地胜过对手。 兽笼里的生物停止了动作，这让剩下的狱卒们松了一口?气。 然而它只是换了一个策略。 一动不动地完成了变形，粗布和?铁链制造出来的包缠物，对于完全?变形后的身体而言不再那么?狭窄了——但那件该死的外套还在?发挥作用。 一条分叉的长舌头从粗布筒的顶端伸了出来，勾上了兽笼的笼栏，借着舌头的力量，它将脑袋从粗布筒里扯了出来，从而得以?在?幽暗的环境里观察四周。 第542页 脑袋以?人类难以?做到的方式，向两侧各旋转了一个半圆的弧度，两只突出眼眶的眼睛不同步地运动着。舌头收回来之前?，又去舔了一下鼻头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它很快找到了它的目标：在?囚牢门外的，四个观众——哦，很快就会有六个了。 舌头沾着兽笼上的腐臭物体进入嘴中，在?变形之后，它对食物的取向也会有所改变，身上属于人类的部分觉得很噁心，但是另外的部分却让它忍不住品味了一会儿。舌头再一次弹出，这一回的目标是牢门。 虽然兽笼中还会间或发出一些声响，但是要比先前?的动静小多了。 四名狱卒拔了佩刀，面向牢门站着，预备在?兽笼里的生物出逃，或是作出任何?可能造成危险的举动之前?阻止它。不过狱卒们并不觉得它会成功，毕竟牢房四壁都进行?过加固，光是牢门上的栏杆就有两根手指那么?粗。 一条淡蓝色的细绸带般的东西缠上了栏杆，顶端分叉的部分在?栏杆上打了一个花哨的结。 舌头拉得极长极细，但是足够坚韧，兽笼没有安上滑轮的侧面贴在?囚牢地面上划动着，发出刺耳的金石摩擦声，从囚牢内侧的墙角，迅速拉到了门口?，接着「乓」地一下撞到了牢门上。 在?一次撞击之后，兽笼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接触牢门那一侧笼栏上三分之一的铁桿已经弯折到不成样子，而牢门上的栏杆也产生了外凸。 「乓乓乓」的声音不断。 它的眼睛歪斜着观察「观众」的反应。 有趣。 它喜欢吃惊的表情。 狱卒乙看了那只巨大的冷血怪物一眼，举着佩剑冲着那条淡蓝色的舌头打的结切去。 「咔」的一声，佩剑豁了口?，却没有伤到那条蓝色的舌头分毫。 舌头从栏杆上解了开来，然后一下子缠上了他的脖子。 佩剑「哐当」落地，狱卒乙脸庞涨紫，拼命地扯着那条舌头，然而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现在?，你是我的助手了，该配合我的表演才对……」沙哑的声音从囚牢中响起，「所以?观众们，为?了救我的助手，钥匙在?哪儿……」 -- 莱芙在?送别了骑士团之后，就往王都监狱赶。 她明日?便要启程去路克非冰原，也就是说，想要从艾德里安身上得到线索，就只能在?今日?。时间实?在?紧急，恐怕就算她从艾德里安口?中得到了值得追查下去的线索，也只能暂时按下，或者是交给圣殿的人来处理?。 不过莱芙如此迫切地赶去王都监狱，也不只是因为?时间紧张，最重?要的原因是，她预感到了艾德里安对于监狱里的人可能造成的危险。 中途遇上了王都监狱派来报信的人，莱芙让他回去，然后加快了速度。 到了目的地，她下了马，跟着引路的狱卒往里走。按着上一次审问艾德文和?斯坦利的路进去，走到了约莫三分之二的路程之后，引路的狱卒带她转进了另一条叉道。 听到了里头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和?人的惊唿声，莱芙迅速扯过引路的狱卒往后一推，低声道「别靠近这里」，然后抢先一步，沖向了声音的来源。 「……所以?观众们，为?了救我的助手，钥匙在?哪里？这场逃脱术，没有诸位的配合可不行?啊……」舌头上缠着一个成年男子的脖子，这似乎并没有妨碍艾德里安说话，反而使得它的嗓音带上了一种让人心生寒意的含混感，它说话的时候似乎没有太用力，但是声音却极具穿透力，这是长期演出形成的习惯。 兽笼已经遭到了完全?的破坏，它从中钻了出来，不过身上还缠着粗布和?铁链，露在?外头的是一个脑袋和?一只前?爪。牢门上粗大的铁栏杆已经有所扭曲，但是还没有形成一个足够它钻出来的空间。 它用舌头将那名狱卒高高吊起，然后像是玩弄着摆锤似的，让后者脚不沾地在?空中晃来晃去。一只无机质般的眼睛转向了莱芙的方向，用一种十足悠闲的、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腔调开口?道，「我记得你，观众小姐，随意破坏别人的表演，很容易惹到麻烦。毕竟你如果听说过我的名字，就该知道的，我设计的魔术，都有相当程度的危险……」 莱芙没有开口?，金红色的光芒亮起，砍刀噼向了那条噁心的蓝色舌头。 艾德里安原本并不打算动弹，直到想起上半张脸上的伤口?正是这把黑色武器造成的，于是稍微失去了一些淡定，忙着将舌头往回缩，舌尖却没有松开狱卒。 莱芙只能跟着掉转刀的方向，一下子噼向了牢门上的栏杆。 舌头从中间断开，然而二指粗的栏杆也在?同时被轻易地割开了，莱芙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回想起了近期的收益和?支出。南国任务中麦穗图样的s级白?色勋章已经收到，这是荣耀的象徵，是勇气的证明，可惜无法用于支付任何?帐单。而这次任务，获得了一枚螺旋羊角图案的s级白?色勋章，在?戈沙币的收益上则乏善可陈，还有捕猎魔狼任务的收入……至于在?支出方面…… 两次来到王都监狱，都伴随着破坏公?物的行?为?，实?在?不幸。 被蓝舌头系住脖子的狱卒倒在?地上，另外两名狱卒将他扶起来，拍着他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脸上充血导致的奇怪紫色没有褪去，眼球里遍布红血丝，大口?地唿吸着得之不易的空气。死里逃生的狱卒伸手摸了摸脖子，却发现那半截黏乎乎的蓝色舌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正想要询问什么?，张开了嘴，缺发出不声音。 第543页 「抱歉，是我顾虑不周，让你们陷入危险。「莱芙周身笼罩着一层金红色的光芒，但却丝毫不让在?场的人感到异样，仿佛她理?当如此，「请为?刚才发生的事情保密，现在?麻烦离开这儿。」 狱卒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 地上溅了一些浓稠腥臭的血液，来自那条舌头。对于几乎所有动物而言，舌头都是极为?敏感的部位。艾德里安吃痛之下，将自己彻底从粗布筒中挣脱了出来。 「艾德里安·奥巴代亚，伊恩国波特郡人士，三十一岁。十七岁正式开始演出，但是真正出名却在?两年前?——两年前?，这是一个巧合的时间点。那场让你成名的表演是用躯体承受刀斧，对于这场魔术的模仿让你的许多同行?就此中断了职业生涯，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将近半年之后，你的兴趣开始集中于逃脱术，也曾将魔术与斗兽表演结合在?一起……总之，你所擅长的魔术都充满了危险，不是以?道具的神奇，而是以?惊人的力量、超常的敏捷性以?及精确的操纵力着称。谁能想到你的这些表演的秘诀，并不是在?于某些技巧，而是——彻底改造了身体。」 莱芙以?平静的语气讲述她所得知的情报，艾德里安是一个颇有名气的魔术师，因此要得到这些情报并不困难。但是根据情报上的描述，一般人实?在?很难联想到这个人和?委员会的联繫。 首先，委员会当前?的目标都是一些半大孩子，而艾德里安的年纪使得他不太会成为?委员会主动接触的目标。其次，他是一个远近闻名的魔术师、在?他擅长的领域有相当程度的建树，而不是猥琐卑鄙的、只敢在?暗中作祟的鼠辈，不太符合普通人对于隐秘的邪恶组织成员的想像。 将狱卒落下的油灯放得离艾德里安近了一些，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莱芙看清了艾德里安现在?的模样。 扁嘴，长尾，四足短小，身上宽松地套着魔术师演出服的上衣——帽子不在?，至于鞋子、裤子和?外套则都在?粗布筒里。露出在?外的皮肤上覆盖着深色的鳞片，蓝色的舌头还没有来得及缩回去，在?尖端受伤的部分打了一个小结。 这只奇怪的、庞大的蜥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扁扁的嘴里念念有词：「在?这场逃生表演里，我没有破坏的障碍物，谁让你处置了？」 莱芙心中又涌起了一种怪异的不舒服的感觉，她拿出一条黑底红字的腕带，用刀尖挑着，举到了蜥蜴的眼前?：「委员会？「 「该死的，助理?只需要配合，而不能抢走主角的风头。在?学徒期的时候，就没有人教过你这一点吗？不懂规矩的人会破坏整场表演的……」艾德里安用两只短手将自己的裤子从粗布筒里扯出来，根本没有把莱芙放在?眼里。 刚才狱卒走得急，甚至没来得及把钥匙给她。 莱芙看着那扇弯曲的、已经被砍刀割出一道缝的牢门。 既然已经损坏了，那么?损坏得更彻底一点也不为?过。于是她举起砍刀，将锁砍下，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艾德里安正试图将蜥蜴腿套进裤子，被莱芙捏着后颈提了起来，黑色的刀尖在?将要碰到眼球的位置停了下来：「委员会招的成员，就非得自说自话、答非所问不成？」 在?服用了委员会提供的圣药之后，它的身体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升，而在?变形之后，攻击力更是会达到巅峰。即便是对上了正式骑士之中的侥侥者，也不会缺乏一战之力。但是不知为?何?，在?面对眼前?这个姑娘的时候，圣药给予他的增益效果，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抑制了。甚至有一种威压在?他的脑中爆裂，几乎完全?控制住了它身上属于魔兽的部分。 古老的咒文无声地响起，不是通过语言，而是直接将含义注入了那颗吞噬血肉的、给予它力量的兽核之中。 这是一种接近本源的压制。 魔物之间等级分明，高等级的魔物可以?给低等级的魔物以?无可抵挡的威压，因而低等级的魔物必须臣服于更高等级的魔物之下。这种效果也会出现在?食用了晶核的人类身上。 但是为?何?一个没有丝毫魔气的人类也能给它威压？ 莱芙眯起了眼睛。 她不擅长分辨冷血动物的面部表情，但是艾德里安的表现相当异常，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家?伙彻底丧失了抵抗的欲望，甚至不敢直视她。 「起源之地……」蜥蜴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线，张开嘴，似乎在?念诵着某种古语，莱芙只能勉强分辨出其中的几个词彙，「……雷……与火……眷者……」 「什么?意思？」莱芙收回了刀，看着身上散去的金红色光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也许并不需要使用多少审讯技巧，「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遵命。」艾德里安压低头颅。 几句话里面总要出现一句缺乏信息量的客套话也许是艾德里安的职业习惯，即便是砍刀横在?眼前?也没法改变，好在?它总算是放弃了那种悠闲而浮夸的说话腔调。 两刻钟之后。 「以?圣殿之名，我审判你，我处决你。」莱芙确定没法再从艾德里安口?中获得更多的信息之后，便一刀刺中了它的心脏。 阳光从囚牢顶部的窄窗射入，蜥蜴的尸体在?光束中化为?粉屑，很快便消失不见。粉屑星星点点地在?光束里升起、旋转、闪烁、消亡，这一幕颇有美感，然而又十足冰凉。 第544页 魔兽，或是吃了魔兽晶核之后的人，它们的死亡仿佛是特意为?了让人遗忘似的，在?生命消失之后，尸身也会了无痕迹地消失。这或许正是它们被称为?「受诅咒的生灵」的原因之一。然而为?何?被诅咒，又是被谁诅咒的，对于这些问题，似乎向来没有一个可靠的解答。 莱芙用刀尖划开地上残留的衣物，俯身捡起那枚深红色的、有着逆位五芒星模样的兽核。 -- 狱长等在?监狱大门口?，在?看到莱芙出来之后，不放心地迎上前?去。 「那个……怪物，」狱长仔细地措辞，「之后要继续关在?这儿吗？圣殿没有开设关押所，或许可以?将它，移到骑士学院去，或是让祭司们过来……」 「这种怪物在?您的任期内恐怕不常见。您放心。」莱芙看出了狱长的为?难，「我已经审判了它，然后处决了它。」 「那就好。」狱长松了一口?气，瞄着莱芙身后的黑刀，「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请等一下。」莱芙道。 「怎么?了？」狱长咽了一口?唾沫，「听说这回您没有拿钥匙……」 「是的，」莱芙抓了抓前?额的头髮，「锁已经坏了，还有……还有一扇门也被我……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狱长点点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在?付了修理?费之后，莱芙取了马，绕道买了一些东西，然后掉转马头，往住所方向赶。明天就要启程去路克非冰原，她现在?需要的是充足的休息以?及思考。 一路上，莱芙都在?脑海里整理?着从艾德里安那儿得来的消息，这些消息对于艾德文的供词进行?了些许补充和?修正。 艾德里安的地位在?斯坦利、艾德文和?佩皮斯三人之上，在?组织中处于「尉官」的位置。按照军官职位序列，「士官」受「尉官」管辖，莱芙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委员会的干部等级只是借用了军队以?及帮派组织的等级名称，却没有完全?遵照。三名士官直接与指挥官利奥波特联繫，尉官并不直接领导他们。尉官和?士官甚至并不知晓彼此的身份，他们在?组织事务中起到不同的作用：一正二副的三个士官负责制造并管理?被称为?「预备军团」的半人半兽，而尉官则负责清除在?这个过程中留下的痕迹和?漏洞。 负责「回收」柜子的并不是柜中人，而是艾德里安，收尾工作本来就是尉官的任务。出现在?柜子里的那个人，虽然能肯定是委员会的内部人员，但是艾德里安对其身份一无所知。 担任士官的人往往是无以?为?生的、对于圣殿或者世俗权贵充满仇恨的青年。而被选为?尉官的人则本身就有一定的才华、家?世、相貌或是财力，有足够的潜力成为?足够影响一方的大人物。他们相较普通人而言有可观的优势，但是却有自身的优势远远无法满足的野心，于是委员会选中了他们，并给他们提供了些许「帮助」来满足他们的野心，从而换取他们的忠诚。不过这种忠诚是有限度的，尉官获得的成就在?委员会之外，没有足够的理?由不会为?了委员会牺牲他们已经取得的利益，他们更像是委员会的外围人员。 这些「尉官」们都是有名望的要人，他们名声是他们帮委员会行?事的保护罩——就像一把淬了毒的锋利匕首，越是配上华丽而炫目的刀鞘，它便越显得像一件无害的饰物。 思及此处，莱芙突然想到了诺伦国王，逆位五芒星的晶核意味着他与委员会有脱不开关系，他的身份也符合委员会尉官的描述。一国之主只能作为?委员会的基层干部和?外围人员，这使得莱芙对于这个神秘组织背后力量的估测提升了不少。然而一想到神官和?骑士在?世俗中的超然地位和?实?际上有限的权柄，想到哪怕是大国的君王也需要对金袍神官和?圣殿骑士行?礼却几乎不会允许后代加入神官和?骑士的行?列，她突然能理?解尉官们名声地位样样不缺、却又远离核心的原因所在?。 莱芙扯了扯缰绳，莉莉听话地转了个弯。 尉官们的名声和?身份对委员会所起的作用，不止是方便掩人耳目，还有更重?要的…… 莱芙下了马，将莉莉交给了马夫，走到了房间门口?，手刚刚碰到房门。 系统背包突然闪烁了一下。 莱芙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次任务到了她审完艾德里安的时候才算正式结束，而《屠龙手册》新的一章已经开启。莱芙有些抗拒，又有些好奇新的屠龙式的内容。 总之，不会有比生蛋更难办的事情了。 用意识点开了系统背包，打开《屠龙手册》，阅读完新出现的章节内容，莱芙脑中不断运转着的分析过程一下子顿住。 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娜提雅维达丝毫不觉得出现在?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是一件需要向屋主解释的事情。她一副才刚回来不久的样子，荣光焕发，脸庞微红，眼睛愉悦而餍足地弯着。 这说明在?莱芙不在?场的这段时间里，娜提雅维达独自去做了一件能让她愉悦的事情，而根据莱芙过往的经验，这件事不是和?宝石就是和?金币有关，需要付出一定的体力，而且结果相当美满。 「遗产」，莱芙心中涌现了这个单词。 第545页 魔龙是一种极度复杂的生物，但从某种角度而言又单纯得可怕。自学成材的魔龙研究者莱芙·白?如是分析：只需要金币和?宝石就能让这种生物获得快乐，然而这种获得快乐的方式，她恐怕需要付出许多努力才能负担得起。 「骑士小姐在?门口?停了许久都没有进来，发生了什么?？」娜提雅维达轻快地问道。 「我们昨晚似乎进行?了一场有关鱼肉烹饪技巧的交流，不及你做的美味，但是用的香料很特殊。」莱芙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合上《屠龙手册》，然后取出刚买的一小块烤鱼，递到娜提雅维达面前?，趁着娜提雅维达侧身接过的时机往屋里走，到了桌边，在?坐上椅子的时候向银瓶里瞟了一眼，不出意料已经空了。 「好。」娜提雅维达神情微妙地接过烤鱼，坐在?莱芙对面，小口?小口?斯文地咬着，时不时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味道让我满意。」 淡淡的柠檬草的香味充溢了这间屋子，即便是烤鱼持续散发着浓郁的调料味，还是极有存在?感。 空气有一些热，莱芙起身，打开了窗户，往下瞧了一眼。 在?枯草的掩盖下，有嫩绿的颜色出现，前?几日?似乎还没有这样显眼。回想一下，刚才在?路上看到的行?人，似乎也有不少已经换上了春装。 莱芙又关上了窗子，坐回到桌边。 「有什么?烦心事吗？」娜提雅维达吃完了烤鱼，拿手帕抹了抹嘴，接着细细地擦拭起手指上不存在?的污渍。 莱芙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骑士小姐不敢看我，太可疑了，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娜提雅维达凑近了她，「或者，是在?隐瞒什么?。」 「咳，我来说说审问艾德里安的结果，我相信你一定非常好奇。」莱芙不想被娜提雅维达追问出《屠龙手册》的信息，除了新的一式的内容有些糟糕之外，也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被动。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配合着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莱芙说了她刚才进行?的分析，手指缓慢地敲着桌面：「……秘密组织选择暗中行?事，是为?了在?有能力自保之前?不引起注意，而如果有意地做出了显眼的举动，也许意味着这个组织对于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 「在?过去的至少三年间，委员会一直在?进行?暗地里的扩张，行?事极为?谨慎，因而圣殿得到的信息相当有限。而在?斯莱帕特草原上异常的预备军团筛选条件，除了底层干部的私心作祟之外，也是上层刻意放任的结果。 「那些失踪的贵族子女?若是真的成了委员会兵团的成员，在?真相揭晓的那一刻，斯莱帕特草原范围内将迎来一场动盪。这件事在?引起对委员会憎恨的同时，同样也会引起对圣殿的质疑；委员会制造的恐怖，会让一批暗中潜藏着的破坏分子兴奋起来。 「尉官是重?要的外围人员，他们的身份地位使得他们能对一批人产生巨大的影响，他们在?关键时刻的表态，会使得委员会的知名度迅速提升。譬如艾德里安，他在?几十个城市进行?过演出。他这回接到的任务不只是『回收』，而且需要为?这个过程找来一批『观众』。这说明委员已经不满足于成为?一个秘密组织。 「他要清除的对象首先是老提姆，以?及另外两个在?柜中人手下丧生的死者，然后是马戏团中有可能与艾德文他们有所接触的演员。艾德里安的职业使得他很容易找到有众多观众的场合，但同时又使得这一流血事件无法顺利进行?下去。他原本的计划是要用飞刀将老提姆钉成一个刺猬，但当他在?观众面前?让老提姆受伤的时候，观众的反应告诉他，他们并不觉得这很精彩，而是将其视为?演出失败……所以?他停了下来。 「艾德里安是个表现欲强烈的男人，说了好些没必要的话，要不是我刺中了他的心脏，恐怕他要把他从艺的经歷、心态的转变，还有他小时候的偷窃癖以?及母亲的外遇对象一鼓脑儿地全?部倾诉一遍。」 莱芙揉了揉眉心，她现在?已经能专注地思考起委员会的事宜，身体往右侧微微倾斜，「他还提到，他用委员会提供的一些所谓的圣药粉末去餵养马戏团的动物，为?了培养出有外形上有吸引力的、能配合他演出的动物，结果诱发了它们的野性，这间接地导致了昨日?上午的那场骚动。他对于表演的热衷出乎委员会的意料，即便他已经决定在?这件事办完之后退居幕后，在?委员会中提升职位，去补某位意外身亡的指挥官的空缺。或许是看中了后一种身份能为?他吸引更多『观众』的潜力……人类这种复杂的生物，不是他们能轻易操控的。」 「骑士小姐的语气，仿佛在?暗示着，人『原本』是容易操纵的。」娜提雅维达支着下巴。 「我是说，」莱芙半转了身体的方向，「委员会的上层有只将人当成工具的倾向，这种傲慢最终将让他们自食恶果。」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还有一桩事。」莱芙拿出了从艾德里安体内取出来的兽核，鲜红的鸡蛋大小的珠子，触手先是冰凉接着又带着灼痛感，里头有一枚逆位五芒星，「在?晶核的改造能力上面，我起先对于委员会的估量存在?误解。他们已经掌握了从低等晶核制造高等晶核的办法，而不是专门为?了获得均质的低等晶核将这个过程逆着进行?。在?制造高等晶核的时候，会产生一些副产品。那些接近牛、羊、马形态的半人半兽们服用的晶核，并不是委员会的目标产物，而只是副产品而已。 第546页 「委员会制造的高等晶核，已经去除了晶核在?服用之后产生的一些副作用，被成员称为?『圣药』。成员服用的圣药分为?不同的等级，牛小姐它们服用的药，将人变成半人半兽，只增加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体内有兽核，死后尸身会消散；艾德文等人服用的圣药，对力量的增益显着，却不会改变人类的外形，他们依旧是人类，体内没有兽核，死后尸身不会消散；而尉官阶层服用的晶核，力量的增益更上一层，可以?在?人类形体和?魔兽外形之间变换，当变成魔兽的外形的时候，力量又会增强几倍，体内有兽核，死后尸身会消散。至于指挥官阶层，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具有人类外形，而且至少在?人类外形的时候，力量依旧远超尉官阶层。而指挥官之上的顾问、核心人员，还没有足够信息。 「除去晶核的等级之外，晶核的种类也会对服用者产生影响。譬如食草动物种类的晶核往往会使得服用者忠城、恭顺且盲从，而蛇、蜥蜴这类爬行?动物，皮肤厚实?不容易遭到破坏，会用褪下来的皮来制作成衣服，艾德里安那件特别结实?的外套，就是用自己的皮做的。」莱芙本想评价一下这种行?为?的怪异之处，突然想到了躺在?背包深处的那套龙甲小衣服，抬起一只手抵在?额头上，用胳膊遮住了半边脸，接着说，「委员会制造的晶核，融合了多种魔兽的特徵，最后要通过动物的血举行?仪式，来确认指向某种魔兽。这就是我今天得到的全?部供词。」 「用血液，」娜提雅维达眸光微闪，「这可真神奇呢。」 「我……」莱芙没有听出娜提雅维达语气里的异样，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我出去透口?气。」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 一回头，两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夹住了她的衣摆。 娜提雅维达兴致盎然地说：「骑士小姐不想和?我继续探讨一下用褪下来的外甲做衣服的事情？说起来我送给骑士小姐的那件礼物，骑士小姐还没有穿上展示给我看呢，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莱芙腿软了一下，但是她又想到她毕竟是有能力让魔龙生了一颗蛋的人，没有道理?总是让魔龙踩在?头上。而且「逃避」向来不是她解决问题的首选方式，她可以?在?实?力上弱于娜提雅维达，然而不战而屈的人，决不能算是真正的勇者。 「哦哟，骑士小姐干嘛要在?这个时候露出要和?谁决斗的表情？」娜提雅维达歪了歪脑袋，浅亚麻色的头髮瀑布一般倾泄下来，浑身仿佛罩着一层莹润的光。 莱芙朝柜子顶端的褡裢看了一眼，做了几个深唿吸，取下砍刀，然后从腰间将小布兜解了下来，放在?桌上，扯过桌布盖上。 龙蛋迷惑地「嗡」了一声，转了个朝向，仿佛随时准备着如果发生什么?就要蹦出来。 「娜提雅维达，我不畏惧你。」莱芙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将龙蛋扣在?里面，然后扭了扭脖子，两手交握，活动了一下指节，两手拍在?桌面上，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勇气，「我要靠近你了。」 「这种表现，可不像是我印象中的骑士小姐呢。但不知为?何?，我又觉得，不愧是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身子后仰，松弛地靠着椅背，「为?了迷惑我，特意想出来的战术？很有趣呢，明明想逃走的。或许，您觉得轻装上阵能使您跑得比较快？要不，等您跑出一条街之后，我再开始追。」 莱芙绕过桌子，上前?一步，俯身，一下子捧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脸，认真地说：「我将要对你执行?《屠龙手册》上新出现的步骤。」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就是，我为了你们日的九千五。 第171章 「骑士小姐要?对我做什么呢？」娜提雅维达嘴角一翘, 身后出现了尾巴的轮廓，尾巴尖悄悄地碰上了莱芙的小腿。 腿都开始打战了，看来慌乱得要?命——莱芙可能没发现她注意?到了这一点, 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在脆弱的脖子里的血管中，血流的流速加快, 覆盖在她脸上的掌心?也带上了湿润。 如?果仅仅看面部?表情, 骑士小姐倒是相当镇定，和身体的表现相差悬殊, 完全像是两个人。 嗯，情绪只是慌乱的、紧张的，但并不?是厌恶的、忍耐的。 即便有恐惧的意?味，似乎掩饰了许多东西，然而依旧显得相当干净与真诚。 分明是这样?弱小的脆弱的生?物, 却从未想过要?在她面前屈服，而是非常顽强地……似乎想要?征服她呢。 神奇的人类小姑娘。 娜提雅维达观察着莱芙的姿态与神情，思索着为何这几天骑士小姐对她的态度会大变样?。 她瞥了一眼桌面上的盒子。 不?会是因为这颗蛋, 即便这颗蛋贡献了部?分理由?，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莱芙低下头，嘴唇轻轻地贴上了娜提雅维达的。 淡淡的柠檬草的味道涌入鼻腔, 这个过程像是在品尝甜蜜清爽的饮品, 娜提雅维达是一条……怎么说, 相当美味的魔龙。虽然有些?奇怪，但莱芙确实只能想起?「美味」这个形容词。美味的又漂亮的，带着无可抗拒的诱惑力，但是又让她本?能地害怕, 好比一只色彩艷丽的蘑菇，在她喝了一口?美味的鲜汤之后, 不?禁要?担心?什么时?候会开始出现中毒症状。 第547页 停了不?到一弹指的时?间，便分开了。 莱芙松开了手，缓缓地直起?身子。像是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为什么呢？」娜提雅维达道。 「这就是《屠龙手册》上的新内容。只是『亲吻』，居然会排在生?蛋之后，太怪异了不?是吗？」莱芙脸上挂着假笑，扫了一眼贴在自己小腿上的龙尾巴，努力把掩饰住慌乱，「可以把尾巴收回去了。」 「您刚刚只是碰了我一下，这能算是亲吻吗？」娜提雅维达的脑袋移近了莱芙，目光探究地看着她的嘴唇。 「我是《屠龙手册》的所有者，对于招式的解释权完全在我手中。」莱芙略微后仰，她宁可再按照自己的理解对娜提雅维达操作一遍，也不?想要?和娜提雅维达讨论亲吻的定义问题，后者也许会导致糟糕的结果。 「哦，这样?吗？或许骑士小姐愿意?用实际行动，来解释一下《屠龙手册》所记载的第一式。」娜提雅维达依旧没有把尾巴收回去，期待地望向莱芙。 莱芙别过头。 固然魔龙在被摸了尾巴之后的反应里有可爱的成分，但是她深深地知道，这和挠了猫咪下巴或是揉了狗脑袋的反应有本?质上的区别——不?到万不?得已，魔龙的尾巴是不?能摸的。 「骑士小姐，关于《屠龙手册》的来歷，我想到了一些?东西。」娜提雅维达脸上挂着浅笑，「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告诉过您，但是这些?念头许多次在我脑海中盘旋过。在与您初见之前，我曾经去过某个洞窟。如?果这本?册子真的是从我身上掉落下来的，那么它或许是我从那个洞窟里面，带出来的物件之一。」 「也就是『遗产』？」莱芙凝视着娜提雅维达，觉得后者眼中藏着一些?什么。 娜提雅维达很少会主动去讲和那条生?育她的魔龙相关的事情，只是偶尔会浅尝辄止地提到一点。 莱芙想到了「遗产」，想到了另一条魔龙，她自然而然地会想到，曾经的屠龙者，想到死亡。 窗的缝隙中投射下一条光束，光束中细小的粉屑旋转着。在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在她眼前消散。这些?粉屑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是消亡的碰不?到的东西，是她就算握在掌心?里也会从指缝中熘出去的东西。 「娜提雅维达。」莱芙的心?脏频率乱了一下，嗓音微哑地唤了她一声，「你……」 黑色的有金属光泽的尾巴尖在她膝盖上碰了一下。 莱芙浑身不?自然起?来，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情绪，像是受惊的马匹一样?，突然跑岔了路。 「魔龙也是魔物。」莱芙道。 「可以这么说。」娜提雅维达道。 「如?果魔龙失去了生?命，」光是说是这个，莱芙的嗓门里就像是塞了一把针似的，「尸身也会消失不?见，不?留下一点痕迹吗？」 「这是所有魔物的宿命。」娜提雅维达语气?平静地说，「经过处理可以保留部?分尸身，比如?龙肋排之类的。」 在说出「宿命」一词的时?候，莱芙本?能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丝深意?，但是暂时?难以理解。 莱芙突然觉得气?闷而难受，就连放在她膝盖上的龙尾巴也忘记了。她明明知道魔龙的寿命有多长?，明明知道魔龙有多不?容易死掉，然而只是想像着娜提雅维达在空中消散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无力。 这是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救下来的少女，是一条喜欢看星星的、闻起?来像柠檬草的、被人类所憎恨厌恶恐惧着但是救过许多无辜者的魔龙，是在千千万万种必死的可能性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奇蹟……为什么这样?的生?灵，在最终的时?刻，偏偏要?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不?见？ 她为什么会那样?难过？ 莱芙压住了自己的胸口?，眼前有一瞬间的模煳。 「骑士小姐您忘记了吗？强大的魔物会留下许多精神体，即便我消失不?见了，您也可以去找我的遗产。那儿会有我的精神体，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一定也会如?同我一般喜欢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看了莱芙一眼，「想想还?有些?嫉妒呢，在我离开之后，它们却还?可以陪在骑士小姐身边。」 「我倒是宁肯娜提雅维达像以往那样?嘲笑我的实力。」莱芙回想起?来精神体这个设定，「强大的魔龙，居然也会考虑死后的事情了，太不?祥了。」 「在遇见骑士小姐之后，就开始有考虑了。」娜提雅维达道，「毕竟骑士小姐似乎一直担心?我会死呢，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会担心?魔龙的人类，偶尔就会往这方面考虑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已经谈到这个话?题了……」莱芙虽然有些?难受的，但是被娜提雅维达打断了好几次，情绪实在没法?连贯起?来，「娜提雅维达的藏宝地在哪里呢，也就是精神体可能会出现的那些?地方？其实我也很好奇，你经常会去挖掘遗产，我只在小人国那儿目睹过一次，不?知道是怎么处理那些?遗产的……」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揶揄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有成婚，就开始关心?起?我的财产了。」 「我也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奇怪。」莱芙坐直了身体。 第548页 「大多数在地底、天然洞窟和古堡里面。」娜提雅维达道，「在成婚之前，不?能告诉您具体位置。」 「可是，『遗产』原本?不?也在地底、天然洞窟和古堡里面吗？」莱芙问。 「哦，我把它们从地底、天然洞窟和古堡，移动到了另外的地底、天然洞窟和古堡里。」娜提雅维达道，「这可是相当大的工程量呢。」 「也就是说，把它们换了一个地方，就从遗产变成了你的财产。但即便是让那些?遗产留在原本?的地方，那也应该不?会有丝毫问题，毕竟它们的主人都已经……」莱芙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的表情，迅速调整了措辞，「我是说，把它们从地底、天然洞窟和古堡，移动到了另外的地底、天然洞窟和古堡里，是相当有意?义的仪式。」 「骑士小姐是觉得这个过程没有必要?性吧？」娜提雅维达说完便沉默了，就在莱芙开始担心?自己说错话?的时?候，突然露出了一抹笑，「不?过这个世界上，也并不?是任何一件事都得找到必要?性才能去做的。尽管是没有用处的事，但是如?果很有趣的话?，那也值得一做。」 莱芙贊同地点了点头，她略微觉得放松下来，开始和娜提雅维达谈起?偶然间听说的当地趣闻。 娜提雅维达回应几句，然后话?题慢慢地转向了穿着、饮食、天气?等轻松的话?题。 在南国的任务和这次的任务进行过程中，莱芙曾不?止一直涌起?过一个念头，即觉得娜提雅维达还?不?如?换一个隐藏身份之后再出现在她身边的好。没有隐藏身份的限制，娜提雅维达在她面前的行为，难以预测，而且不?受控制。 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能够和平、友善而且平静地进行日常对话?，实在是颇为新奇的体验。 这些?对话?进行的过程非常顺利，然而莱芙时?不?时?会有一种极度压抑的、不?舒服的感觉。 娜提雅维达似乎也在慢慢转变，这让莱芙对需要?和前者一起?孵蛋、饲养小魔龙的将来少了几分担忧——如?果膝盖上没有放着一条尾巴的话?，那就更好了。 --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火堆，投入火中燃烧的材料带着些?许湿意?，而且并不?全是木柴，在火堆中心?升起?缕缕灰烟，焦臭味浓郁。 莱芙掩了掩鼻子，低头看着火焰蔓延在她的腰部?以下，但是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灼痛感。 实在异常。 她记得自己原本?在暂时?的居所里，正和娜提雅维达讨论当地人习惯在饮用牛奶的时?候加入风味浓郁的调料的习惯，然后不?知怎么的，视线就模煳了起?来……接着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不?可能是动用了转换空间的阵法?，这些?火焰也是假的，这是梦，而且是一个基于她的回忆的梦。 醒来的念头根本?没有来得及产生?，对于眼前事物异样?性的敏感逐渐消失，她在梦里忘记了这是一个梦。 莱芙像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人一样?将脚从火堆中迈出，然后观察着周围。 她看清了火焰周围突然出现的人影，那是一群半大孩子，每一个都长?着一张让她有些?许印象的面孔，正是她从草场上解救出来的孩子。 他们绕着火堆，将旧衣物丢入火光之中。 十个穿着蓝金色礼服、戴宝石胸牌、脸上有彩绘的男女并排站着，执着黄金手杖，拖长?了调子念诵。 她想起?了这些?人在做什么事，十个祭司在为失踪归来的孩子们进行除秽仪式，她当时?急着见大祭司，只是匆匆地经过，并没有停留，这个场面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印象，如?非意?外，她未来甚至根本?不?会回忆起?这一幕。 但是在潜意?识中的一种预感，让她将这一幕中的某些?细节清晰地保存了下来。 她听到了念诵的咒文，虽然多数没有听懂，但是她听出了一些?词彙，大致意?思是「火焰的主宰者」、「牧民的庇护者」、「消除灾难」、「祖先」等等。 火焰、孩子和祭司们消失了，一张书桌突然出现。 莱芙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是一大张绢布，她拿起?了极少动用的鹅毛笔，将除秽仪式上听到的那些?词彙按照顺序写在了第一行，并在没听清楚的位置留下空白。而第二行开头，「火焰」的正下方写着「起?源之地」，一块稍大的空白之后，「牧民」的正下方写了「雷与火」，一块较小的空白之后，「庇护者」下方写了「眷者」…… 第二行是她从艾德里安口?中听来到的一些?词彙。 鹅毛笔停在空中。 莱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写下这些?词彙，并且以这种形式排在绢布上。在回到住所的路上，她想要?问娜提雅维达艾德里安说的那串咒文是什么意?思，直觉和娜提雅维达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是在回来之后，却偏偏忘记了这一点。 断了舌头的蜥蜴的念诵，和火光边的祭司念诵的画面在莱芙眼前出现，逐渐重合在一起?。 「这些?词彙的出现，具有格式上的类似。」莱芙这般分析着。 第一行词彙指向着一个存在，既有祖先的含义、也是人格化的神或者近乎于神的存在。 莱芙试着默念起?第一行词彙，并且按照记忆在不?知道含义的地方停顿，体味到了一种强烈不?适，准确而言，是一种亵渎的意?味。 第549页 「可以理解，我是宣誓成为骑士的人，部?分能力来源于圣殿，所以我的念诵，是亵渎。」 她接着又默念起?第二行词彙，适当停顿，这一串词彙空缺得更多，但是亵渎的意?味更加强烈，甚至带着一种将她撕扯开的力量。 「为什么我会感觉，这行词彙指向的存在，若非全部?，若非永远，至少在艾德里安念诵着那段话?的时?候，它指向的那个近乎于神的存在，一半以上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同一时间，存稿箱会更新哒——来自存稿箱。 第172章 莱芙不敢想下去, 她放松自己，任由思绪在纷乱间自由地产生联繫，她没?有动笔, 但?是在白绢的右侧浮现出了?一组和「咒」有关的单词，接着分别是两组和「巫」和「魔」有关的单词和短语。 「也?许是因为『咒』、『巫』和『魔』具有类似的含义, 指向?超凡的力?量, 只?是善恶阵营上的不同，所以我将它们列在一起……但?是这三?组词彙和那两行咒文之间有什么联繫？更奇怪的是, 这分明是我写出来的东西……虽然没?有用笔……我为何需要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进行解读……像是有什么东西禁止我往某处思考……所以我让它们以文字，而非以声音的形式出现……为的是绕开限制……」 在这三?组单词的上方，浮现出了?一个硕大的、首字母大写的单词。接着白绢、书桌、鹅毛笔，全部崩碎破裂。 远处升起了?一个黑色祭坛，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 一幕幕画面犹如狂暴的浪潮一样涌现, 接着又翻腾着远去，还?未等她解读出含义，就换成了?新的画面。 陆地直通天空巨大通道出现, 接着又轰然倒塌。 云层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座椅，从座椅之上，有一根绚烂无比的羽毛缓缓飘落。 无数面目模煳的存在, 有的具有人类形体, 有的不具有, 在厚重的雾气之中，沖她发出含混的嘶吼声。 那些嘶吼声充满了?畏惧，带着臣服的含义，但?似乎又在向?她索取着什么, 她体内的某种东西被榨取、流失…… -- 「骑士小姐。」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唿唤着，「骑士小姐。」 莱芙勐然睁开眼睛, 从床上坐起，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 娜提雅维达抚摸着她的脸庞，眉头?微微拧起。 「我好像……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娜提雅维达。」莱芙下意识地迴避了?娜提雅维达的触碰，试图将思绪清空，重新将那些掩盖在迷雾之中的东西清理出来，一边回想着，一边用很快的节奏说话，「是很重要的事。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能回想起来，并且清楚了?解的含义，一切都能得到解决。我能够弄清委员会要做什么，能知道我是怎么来这儿的，甚至我能找到办法回……」 娜提雅维达伸出一只?手，覆盖在莱芙的眼前。 「你要做什么？」莱芙勐地往后一缩，甩动胳膊推拒着眼前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你又要篡改我的记忆，让我忘记这件事吗？你不能这么做，我快要想起来了?，再给?我一些时间……」 「骑士小姐，我知道您现在的状态十分敏感。您是第一次经歷，而您现在还?无法承受。」娜提雅维达正色道，「我不仅要让你忘记，而且连你『忘记了?什么东西』这个念头?也?会一同抹去，否则您迟早会想起来的，那么您的状况会比今天还?要糟糕。」 「为什么？」莱芙只?觉得那些嘶吼声依旧停留在耳畔，瞬间被欺骗的不满，浓郁的愤怒、憎恨、恐惧、委屈、悲哀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她抱着膝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布满了?恶意，「娜提雅维达只?是为了?有趣，就篡改我的记忆，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还?要求我相信你呢？」 娜提雅维达沉默了?一会儿，拥住了?莱芙，压住了?后者的手和脚，低下头?轻轻地落下一吻，撬开了?她的齿关。 没?有丝毫慾念的吻，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动作温柔，但?又不容抗拒。 娜提雅维达松开了?她，道：「咽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莱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环顾了?一圈，她还?是在那间屋子里，摆设没?有丝毫变化，但?似乎用某种办法，和外头?隔绝开了?。娜提雅维达连衣服都没?有乱一点，只?是神情带着一丝担忧。整间屋子里，似乎只?有她自己独自变得狼狈了?起来。 「我这是……发生了?什么？」莱芙有些心虚，因为一个记不清楚的噩梦，她刚才似乎对?娜提雅维达说了?可怕的话，但?是她依旧迫切地，想要回想起被她忘记的东西。 「通常而言，您刚才的经歷，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生，除非您受到了?某种刺激……」娜提雅维达拧着眉头?，「时间，不会早于来到王都之前。频次，不会低于两次。诱因，您不可能是主动去做的。是那封信？不，您没?有看过里头?的内容，而且其?中不会包含那种刺激。那就，只?可能与?我的举动相关。」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莱芙很少见到娜提雅维达露出这样的神情，「我必须得忘记吗？」 「骑士小姐，我让您忘记，并不是为了?向?您隐瞒什么。」娜提雅维达道，「而是为了?保护您。」 第550页 「保护？」莱芙道，「什么样的隐瞒能称为保护？这应该由我自己来判断。」 「我答应过您不会强迫您。我的血能让您暂时平静下来。在失效之前，我会想个办法让您理解我的意思。」娜提雅维达不知从哪儿取出一个半人多高的大花瓶，往瓶里注入宝石。 莱芙看着从娜提雅维达袖口不断涌出的宝石，听着叮噹的脆响，嘴角抽动了?一下，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宝石，就是您想要回想起来的信息，而这个花瓶，就是那些信息需要的容器。然而骑士小姐不是这个花瓶，」在花瓶里装满了?宝石之后，娜提雅维达又拿出了?一小团纯白色的织物，「您是这个布袋。」 「我是鱼，是小茴香，是鹰嘴豆，现在又是布袋子？」莱芙不解极了?。 娜提雅维达张开布袋的口子，将花瓶里的宝石又全部倒进了?布袋里，布袋挨着地面，已经半满。 莱芙抿着嘴，她有些明白了?娜提雅维达的意思。 「它现在没?有破，是因为地面，地面是我。若是没?有地面的支撑。」娜提雅维达将布袋拎起来，布袋被拉伸变形，勉强维持了?一会儿之后，布帛撕裂声传来，宝石从布袋下方的破口处漏下来，散落一地，「我只?是很担心，骑士小姐会受伤。『宝石』之后可以再捡起来。」 娜提雅维达没?有明说，但?是莱芙能听出来。瓶子和布袋子的比喻，就和之前的那些比喻一样，都是在说她目前实力?不足。虽然不明白实力?高低和能否负载信息之间为何能联繫，她确实真切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什么样的信息，我现在甚至不能知道？」莱芙低下头?，轻声道。 娜提雅维达没?有回答。 「我相信你，抱歉。」莱芙试图弥补在慌乱之间对?娜提雅维达说的某些话。 「骑士小姐不必觉得对?不起我，」娜提雅维达语气低沉，「反倒是我，的确做过一些不顾及您的感受的事情。或许我喜欢您，想要占据您的行为，本身就是自私之举。即便如此自我厌恶着，我却还?是无法让您离开我身边。」 「别这样说，毕竟是我先欺负了?你……」莱芙不好意思地嘟囔一声，仰起头?，「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为『瓶子』？」 「骑士小姐在通过圣殿骑士的考核之后，就能装下绝大部分『宝石』了?。」娜提雅维达没?有直接回答。 「那么，放在『地』上的话，能维持多久呢？」莱芙道，「或许可以把宝石放进去，然后再拿出来。也?就是，先告诉我，然后再让我忘掉。」 「骑士小姐，这只?是一个比喻。」娜提雅维达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向?莱芙眼前伸出手，「若是您做好了?准备，就告诉我……」 「那么，或许以我现在的能力?，可以先装下一点点宝石呢？」莱芙往墙角方向?挪了?一点。 「但?是，这些记忆并不是像宝石一样可以一颗颗分开的，若是保留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很容易被连带着浮现。骑士小姐在这方面，又是异常敏锐的人。」娜提雅维道，「别怕，我只?是要为您擦汗而已。」 「谁知道你是不是要突然一下子就……」莱芙抿着嘴看着手帕靠近又离开，整个过程中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突然灵光一闪，「那些信息中，必定包含着，和其?他?信息的并不直接相关的信息，我认为其?中并不只?有一桩事，或许在表层的一些我可以……」 「如果那么容易说服，就不是骑士小姐了?。」娜提雅维达无奈而又爱怜地笑了?起来。 「我现在的状态能维持多久？」莱芙说，「至少在现在的状态下，我可以少许知道一部分信息，但?还?来不及联想到别的，然后等到你的……你的血失效之后……我再……从你的表情来看，我现在并没?有那么糟糕来着……」 「现在的状态，至少可以维持到，我找出您做那个梦的起因……」娜提雅维达身体前倾，「从而避免以后的意外…… 「你……你你……暂时……离我远一点……」莱芙的背部贴上了?墙壁，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淡定，在将醒未醒的时候，流露出了?少见的脆弱，「一想到你会对?我的想法做手脚……我就……娜提雅维达……」 「骑士小姐，回到王都之后，有没?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发生？」娜提雅维达道，「缩小一下范围的话，与?巫术、魔物等相关的，我不在场的情况下发生的事。请回忆一下。」 「在昨天下午，我去猎捕了?魔狼，还?记得一共有三?十二只?。」莱芙道，「若说有异样的话，就是我初学?弩，居然能准确地射中眼睛……」 「为什么要去猎魔狼？」娜提雅维达道，「这不在您的任务范围之内。」 「我没?有戈沙币了?，甚至要靠一颗蛋来资助。」莱芙道，「接这种任务是来戈沙币最多的方式之一，而且不需要等待很快就能结清。」 「魔狼，我知道它们的存在，它们的灵智还?不足以对?您造成影响。骑士小姐的武学?天赋，能做到轻松猎杀它们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娜提雅维达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嘆了?一口气，思索了?片刻，「骑士小姐您去王都监狱的那两次……在委员会的那几个落网者身上，都具有一些魔物的特性。您能回忆起来，在王都监狱的时候，有任何异样吗？」 第551页 「审问非常……顺利。」莱芙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您想不起来，我只?能抹掉您脑中的信息了?。」娜提雅维达道，「在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就不会出问题。若是在此之前，意外回想起来的话，反正我是在您身边的……」 「或许『顺利』本身就是异样。」莱芙道，「我没?有用多少审讯技巧，他?们就全部招供了?，而且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对?我极度坦诚，在供词中并不包含欺骗的成分——除非他?们本身就对?部分虚假的信息深信不疑。」 娜提雅维达不语。 「在草场上，你在审完佩皮斯对?我说了?一些话，说火云雀的晶核也?能起到让人听从的效果……」莱芙突然卡了?壳，拧着眉头?又思索了?一会儿，「所以我在审问的时候……就……只?用了?直接的询问，或是命令他?们告诉我……」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道，「模仿了?我的语气。」 「不自觉就这样做了?。」莱芙有些疑惑，「只?要有人模仿你的语气，就会做噩梦吗？」 「在别的情况下不会，然而骑士小姐是正式骑士，却得到圣殿骑士的部分权柄，」娜提雅维达道，「接受了?希克纳大陆当礼物，火云雀的那枚晶核之中又包含一些不常见的东西……」 「我甚至没?有收到那片大陆属于我的凭证。」莱芙道，「还?有，我早就觉得，得找一个机会把那颗晶核挖出来。」 「……上述的，以及您身上的其?余一些要素积累起来，在非常严苛的条件下，达成了?一个巧合。」娜提雅维达吃力?地措词，似乎在向?一个雪人描述夏天，「若是您以某种『信念』或是『原则』来行事，就会『触及』……换种简易的说法是，打开一个通道……然而您无法『回应』……抱歉，我只?能解释到这个程度。」 「总之，成为圣殿骑士之后，就能知道了?对?吧。」莱芙觉得似乎听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更加迷惑。 「骑士小姐已经做好准备了?吗？」娜提雅维达问。 「准备……好了?……」莱芙不知不觉已经缩到了?床的一角，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娜提雅维达侧坐在她身边，伸出手。 在娜提雅维达要碰到她之前，莱芙一下子将头?埋到了?被子里，并且将被角折到了?身后，用背压住。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道，「别害怕，我会温柔的。」 「记忆毕竟是我身体里的东西……」莱芙闷闷地说，「就像是……就像是从肚子里拉出一截小肠，截断一部分之后又塞回去……调整记忆看起来是一样很恐怖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舒服……娜提雅维达，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我会轻轻的，不会粗鲁地对?待您的记忆，给?予您安抚，等待您适应，觉得放松之后再进行下去，不会让您在身体或精神上留下后遗症，或是感觉丝毫难受。」娜提雅维达隔着被子拥住莱芙，轻轻地拍打着背嵴处，「就像将虫子在一片花瓣上留下的污渍拭去，而不伤到那片花瓣。这会是一段愉快的过程，您可以随时在中途喊停，我会很有耐心地把那些糟糕的记忆去除，同时不让剩下的记忆受到损伤。」 第173章 「嗯？」莱芙听了一会儿, 便听不下?去了，拉开?被子，脑袋钻了出来, 被髮带束着的?头髮凌乱着，脸颊微红, 呆滞的?双眸中有些许迷惑, 「等等……这个过程这么复杂吗？娜提雅维达之前处理?我的?记忆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似乎是一下?子开?始，一下?子就?结束了……但是刚才说的?，什么『等待适应』，什么『中途喊停』，似乎需要?好?久……」 「这是因为, 」娜提雅维达微笑着说，「我要?更关注骑士小姐的?感受，让您愉悦而不觉得难受, 甚至喜欢上这种感觉。」 谁会喜欢记忆被篡改的?感觉？莱芙腹诽了一句，道：「这样听起来很奇怪。我还是偏向于，把一截小肠拉出来, 割掉坏死?的?部分, 然后塞回?去的?说法。」 娜提雅维达被噎了一下?, 抬手理?了理?莱芙的?髮丝，柔声道：「我会把手指温柔地?伸进去，整理?骑士小姐的?记忆，就?像是收拾您的?肠子……」 「停。」莱芙勐然一颤, 听娜提雅维达这么说，肚子瞬间不舒服了起来。 娜提雅维达明明可以轻易地?控制她的?记忆, 或许藉助目光就?可以做到，而不需要?身体接触，然而这一回?……就?像是一个经常悄无声息、入户行窃的?恶徒，某一天?突然选择了在入户之前敲门通知屋主并要?求对方许可，然而房主并没有「反对」这个选项，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要?通知呢。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在自己醒来的?时候，就?…… 莱芙一咬牙，拉住娜提雅维达的?手，往自己的?脑门上一摁：「立刻……立刻开?始！」 -- 莱芙在床上睁开?眼睛，她补了一觉，现在恢復了一些精力。说不定还能再去接个猎魔狼的?任务。 不过明天?就?要?出发了，她现在需要?的?恢復精力，希望路上能遇到更合适的?任务。 柜子顶部的?褡裢已经被取了下?来，放在桌面上，娜提雅维达收拾着行李。 第552页 两人都有空间装置，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一些方便日常取用、所以放在屋中的?物品。 莱芙的?目光在娜提雅维达身上停了一会儿，接着移到了靠在墙角的?那把砍刀上。不知为何，她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将火云雀晶核从刀柄上挖下?来的?冲动。事实上，在第一次看到这颗晶核的?效果的?时候，她就?觉得这颗晶核相当鸡肋，只不过弃之可惜，才留了下?来……之后经过数次尝试，这颗晶核像是咬死?在刀柄上似的?，怎么都挖不下?来…… 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想要?对那枚晶核进行下?一次尝试。 「骑士小姐，您醒了。」娜提雅维达回?过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莱芙没由来地?有些心虚，双手捂着嘴，分析着口?腔里残留的?味道，她想起来在补觉前发生的?一件事，但又不确定是不是梦，问道：「娜提雅维达，我刚才……是不是……服用了你的?唾液……」 「骑士小姐一定要?将『亲吻』说得像是在服用药剂吗？」娜提雅维达把一小瓶嗅盐塞进褡裢里，「我们刚才讨论过第五式具体该如?何施展才合适，我演示了自己的?见解，而骑士小姐配合得很好?。」 「这样啊。」莱芙认同了娜提雅维达的?话，并且为自己的?举动找好?了理?由，毕竟她在不清醒的?时候对娜提雅维达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两次了。 她默默地?心里念了好?几遍「龙口?水是和燕窝差不多的?东西，而且疗效超绝」，又念了好?几遍「交流招式的?事情，这有什么好?羞耻的?呢？」，接着又想到「毕竟都是要?一同孵蛋的?关系了，会发生这种事也?是极为正常与合理?的?」，慢慢地?压下?心底的?悸动。 娜提雅维达看了看窗外，道：「骑士小姐，天?气开?始转暖了。」 莱芙闻了闻袖口?：「我补觉的?时候还出了点汗。」 「再去休息一会儿吧，您现在看起来很累。」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点了点头，她似乎的?确消耗了相当大的?精力，很快又疲倦了起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由内而外的?疲倦。也?许是这一次对手并不强大的?、然而让她认识到些许可怕真?相的?任务终于到了尾声，一下?子放松下?来，才会让她这么累。 在躺回?床上之前，莱芙从褡裢中拿了那封信出来。 或许是因为即将要?成?为圣殿骑士了，这段时间她听闻的?有关圣殿骑士的?传闻突然多了起来。像是某圣殿骑士在执行危险任务的?过程中丧生的?，某圣殿骑士拥有了封地?之后肆意挥霍接着破产的?，有的?圣殿骑士在做了几年圣殿骑士之后改变职业的?，还有一些即便有成?为圣殿骑士的?实力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停留在正式骑士放弃考核的?…… 骑士的?升级路线是一条直线，或进或退或停留，没有可以转弯的?叉道。 既然选择了成?为骑士，她的?目标当然是在骑士序列顶端的?那个位置，从见习骑士，朝着光辉圣殿骑士的?方向前进，一直以来都没有犹豫过，即便旁人再怎么认为她不可能做到。 如?果在从草场回?来之后，她便离开?出发去路克非冰原的?话，或许莱芙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但黛博拉大人偏偏让她多留几天?。 莱芙现在，的?确产生了一些别的?念头。 接下?来要?进行考核，这意味着对于委员会的?调查，在刚有一些眉目的?时候，就?要?被搁置起来。 而目前，她其实很想顺着现有的?线索，继续调查下?去。委员会的?行动，已经表现出了从地?下?转向明面的?试探，接下?来的?行动一定会更加频繁、恶劣而且明目张胆。 她甚至想过，如?果黛博拉大人给她的?时限再放宽一些，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她需要?一段可以单独行动的?时间，隐藏身份。她会拉拢艾德文或者?斯坦利，让他们向上通报找到了另一个「玩家」的?线索。然后去见他们的?上级，经过层层的?通传，也?许通过一些考核之后，她能直接获得面见核心成?员的?机会。 她希望能让处境恶化到不可收拾之前，直接与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交涉。 ——是交涉而非战斗。 她对委员会中其余九个玩家的?想像非常矛盾，既认为他们会毫无同理?心地?将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又觉得他们是可以沟通、说服与合作的?对象。毕竟委员会在持续寻找着其余的?玩家，将「玩家」这个单词绘在标明成?员地?位的?腕带上，这至少证明他们对于潜在的?同道中人抱有一定程度的?友善。即便不是友善，也?有拉拢的?意味。而「委员会」这个名称之中，就?暗含着可以交涉的?意思。 在内心深处，她不愿意将那些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想得太过糟糕，于是一直在谋求着和平解决的?可能性。 然而，在交涉的?过程，也?可能会面临相当程度的?风险。是以她目前的?等级的?能力，所无法承担的?风险。 桌上，罩着黑蛋的?盒子震了一下?。 娜提雅维达扫了它一眼，没有动作，问道：「骑士小姐在想什么？」 第553页 莱芙滞了一下?，她注意到娜提雅维达的?神情里隐含着担忧，于是刻意地?表现得正常，神情自如?地?把玩着手中的?信：「我想起了希尔顿团长对我说的?一些话，他说如?果只靠着『想成?为圣殿骑士』这个念头来指导我的?行动，是不足够的?。心无旁骛会让我提升得很快，同时也?会让我陷入不幸。他说我应该在别处寻找到意义。先前不太懂，但是我现在有些理?解他的?意思了。」 「那么，骑士小姐找到的?『别处的?意义』是什么呢？」娜提雅维达眸光微闪。 「这还是艾德里安给我的?启示。」莱芙道。 「和艾德里安又有什么关系？」娜提雅维达失笑，坐在床沿上，给莱芙拉了拉被子。 「表面上是远近闻名的?魔术大师，背地?是秘密组织的?基层干部，谁能想到一个人能同时具有这两重身份？双重职业，双重身份，仿佛就?是在为『别处的?意义』做註解。」莱芙扯了扯嘴角，「我觉得希尔顿团长的?暗示相当明确，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专注于这个一个职业，我会在这个领域有所成?就?，但是很快，我就?会丧失乐趣，产生倦怠或是排斥的?感觉。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需要?一个副业，没错，就?是一个副业——他一定是这个意思。」 「副职？」娜提雅维达勾起了嘴角，「有趣的?解读。」 「表面上是光辉圣殿骑士，背地?是一个有着几千头——不，几万头绵羊的?牧羊场主人；表面上是光辉圣殿骑士，背地?是售卖由魔物分泌物制作的?万灵油的?江湖郎中；」莱芙列举着她有希望从事的?职业，「表面上是光辉圣殿骑士，背地?里是肆意压榨幼年魔物的?邪恶矿场主……」 「若是希尔顿听到了，」娜提雅维达道，「他会气得跳起来的?。」 「我理?解错了吗？」莱芙问。 「他说的?那番话，按照一般人的?理?解，是在劝您考虑成?婚的?事情呢。」娜提雅维达道，「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成?家立业就?成?了困难。倒不是圣殿不允许，而是事实上，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又成?婚的?人，少之又少，至于原因，我想您很快就?会知道。」 莱芙一开?始还觉得娜提雅维达只是在习惯性地?发挥将任何话题转向「成?婚」的?技能，听着听着发现并非如?此。圣殿骑士意味着会需要?面对许多无法拒绝的?危险任务，而且要?到各地?跋涉，恐怕这就?是难以成?婚的?原因所在。 「像是希尔顿这样的?人，还有许多。他们除了帮圣殿初步培养可以成?为圣殿骑士的?人之外，还承担着更重要?的?作用，就?是要?将一些虽然有能力通过考验的?、但对圣殿骑士只有一脑门热度而对未来没有做好?准备的?人剔除出去。这对于圣殿，对于那个正面临前途抉择的?骑士而言，都是必要?的?考量。」 「娜提雅维达，你对圣殿这样了解，」莱芙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的?身份，差点要?以为你是圣殿中枢的?成?员。」 「难道我不是吗？」娜提雅维达眨眨眼，从莱芙手中将信抽走，放回?褡裢里，然后起身走向脸盆架。 魔龙的?假身份之一就?是圣咒师，知道这一层身份的?人都会把她当成?是圣殿中枢的?要?员。这个身份魔龙用得极为熟练，但假身份毕竟是假身份，要?是真?到了圣殿中枢所在，註定是要?被拆穿的?。 莱芙咕哝了一句，翻个身，刚刚闭上眼睛。 「伸出手。」娜提雅维达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莱芙听话地?从被子里抽出胳膊，向上举起，温热的?湿巾碰上了皮肤，她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娜提雅维达低着头，轻轻地?擦拭着她的?手背、掌心、手腕、小臂。浅亚麻色的?头髮被随意地?束起，金色的?眼眸低垂着，显得专注而温柔，丝毫不像是传说中会吃人的?兇恶魔物，反而像是一只温顺的?、绒毛柔软的?、可以放在掌心中把玩的?小型食草动物。 莱芙伸出那只没被娜提雅维达抓着的?手，捏住了娜提雅维达的?发尾。 脚步声传来，在门口?停下?，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第174章 门外的是和莱芙有?过数面之?缘的使女, 她没有?戴帽子，深棕色的头髮在后脑扎成了一个髮髻，用造型简朴的银制头饰固定着。 使女手中有?一个黑色木盒, 以及一个钱袋，到了门口之?后, 她将两只手上的物品都换到了左手, 这才敲了敲门。 就在几刻钟之?前，瞒着骑射教官偷熘出来的伊莱娜殿下来过这儿, 似乎和骑士姑娘的挚友间闹了些不愉快，被赶了回?去。只得将准备送给骑士姑娘的东西託付给她转交。 屋里的人听到了敲门声，很快来开门。 「您好?，」娜提雅维达温婉地?微笑着，「一定是来找骑士小姐的吧？」 使女点点头, 朝娜提雅维达身后看去，看到卧榻上棉被里的隆起的人形，有?些担忧地?问：「莫非生病了？」 「骑士小姐消耗了一些精力, 她非常疲惫，需要休息。」娜提雅维达压低了声音，把手指放到唇边, 做出了一个表示安静的手势。 第554页 使女抱歉地?点点头, 双手捧着礼物举到娜提雅维达眼?前, 轻声道：「看来伊莱娜殿下来得不是时候，我想您也不会无?缘无?故赶她走。殿下在这儿，的确会让人难以安睡——请收下这个。」 「这是什么?？」娜提雅维达露出疑惑的神情，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使女手中的东西。她接过沉甸甸的钱袋, 朝屋里走去，随意地?放在了桌上。 「是那些孩子们一同送给骑士姑娘的礼物。他们的家人, 不知有?多么?感激骑士姑娘，或是准备上千金戈沙币的谢礼，或是要将牧场、矿山、庄园相?赠。」使女轻手轻脚地?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走进屋子，将黑色木盒放在钱袋边上，听到床上突然传来翻身的动静，更是将声音压得只比耳语响了一些，「即便如此，也无?法表示感激之?请。何况，据传骑士姑娘本就家资破丰，而且长于经营，最近更是购进了一个岛屿，如果收到这些礼物，只不过使得她的财产增加一点零头而已?。伊莱娜殿下还说，『莱芙·白具有?高尚的操守、无?私的品格、慷慨的天性以及崇高的信仰，比起书中记载的形象更加伟岸。用太多的身外之?物作为酬谢，是对?她的侮辱』。」 床上传来织物撕裂的声音。 「不可否认，骑士小姐的确是高尚、无?私、慷慨而又崇高，我也这样认为。」娜提雅维达笑着往身后看了一眼?，「而且她生性节俭，崇尚简朴。虽然拥有?惊人的财富，但?是一向不愿意动用。」 「实不相?瞒，在看到骑士姑娘的时候，我几乎以为她负债纍纍。她的衣服明显旧了，就连髮带上都有?缝补的痕迹，就那些年入不到两枚金戈沙币的贫民?也不会这般寒酸，难怪……在骑士和神官中，苦修的人不少，骑士姑娘一定也是其中的一个吧。连您也知晓骑士姑娘财富惊人，我才敢相?信她确实如传闻中那般富有?。」使女脸上露出颇为感慨的神情，「对?于这般虔诚的人，的确不应当拿戈沙币作为谢礼。」 「熟睡」中的莱芙翻了一个身。 「那些孩子们商量过后，认为比起礼物的价值，心意更加重要。所以取出了各自积攒的零用，一部分在钱袋里，另一部分则购置了一件礼物。请您在骑士姑娘醒来之?后交给她。」使女向门外走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脚步声，开门出去，「打扰了。」 娜提雅维达站起身来，跟在使女身后，送出门外几步，又寒暄了几句。 「您去照看骑士姑娘吧。」使女注意到娜提雅维达的神情和姿态都有?些不大自然，觉得后者的反常一定是因为太担心骑士姑娘了，「二位果真是交情深厚的挚友。」 在使女的脚步声消失之?后，莱芙「腾」地?一下从床上坐直了身子，望眼?欲穿地?看着桌上的钱袋。 「骑士小姐为什么?要装睡呢？」娜提雅维达拿起钱袋，向空中抛起，金币碰撞，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 莱芙的视线跟着钱袋上升又下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会突然产生想要了解娜提雅维达头髮手感的念头，如果更为坦诚一些，莱芙可以承认，在那个时候，她还想要给娜提雅维达一个拥抱，甚至再演练几遍招式五……更为奇怪的是，听到敲门声之?后，她下意识地?想要让娜提雅维达往柜子里藏，在意识到柜子的隔间都相?当狭小的时候，她只能拉上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我那时候确实困了。」莱芙走到桌边，解开钱袋，满目灿烂的金色让她忍不住嘴角上扬，但?想起了使女说的话，笑容垮塌了下来，「几千金戈沙币，牧场、矿山、庄园……这些东西，足够让我发展一项——不，是两项副业。」 娜提雅维达笑而不语，在莱芙的袖口上抹了一下，狭长的破口被毫无?痕迹地?被修復了。 「不过有?这些也不错，太过贵重的礼物，动用起来会有?负担。一、二、三……」莱芙倒出金戈沙币来，一枚一枚认真地?点数着，一共是九十九枚。她又数了一遍，发现一枚被自己袖子遮住的金币，顿时露出了失而復得的笑，「一百枚金戈沙币。我得想想，该花在什么?地?方。」 「这些钱，」娜提雅维达的笑容瞬间淡了许多，疑惑道，「骑士小姐准备花掉，而不是『暂存』？」 「这是给我的礼物，我会将他们用在合适的地?方。」莱芙将桌上的金币全部收回?了系统空间里，「目前的白岛，是一只吃金币的大怪物。」 「送给骑士小姐的礼物，是得好?好?运用。」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又怕自己会错了意。伸手打开了黑色盒子，里头装的物品一下子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这是一枚晶核，而且是金色的晶核。 晶核的品极通过颜色来区分，金色晶核仅次于白色的极品晶核。产生这枚晶核的魔兽，其危险程度不亚于受到魔龙强化?的先?知兽，以及擅长制造幻觉的火云雀。 高等级的晶核有?价无?市。 一方面，能够猎杀等同于火云雀品极魔兽的人通常不会缺少戈沙币，晶核的交易通常都是以物易物的形式出现，用晶核换取各自需要的其余晶核、稀有?材料、武器或者药品等，再用戈沙币补足差价；而直接用戈沙币标价的，通常价格虚高，因为晶核所有?者往往不急着卖，也没有?丝毫讲价的余地?。另一方面，晶核用在武器上的增益效果，比起直接服食而言，是相?当有?限的，同样的价钱，用在武器本体?的提升、更换坐骑或是购买防具上面会得到更多的增益，除非在别的方面进无?可进，花戈沙币来购进晶核是相?当划不来的买卖。 第555页 而一但?到了「进无?可进」的位置，这往往说明本身就有?足够实力来猎杀强大魔兽，直接获取有?用的晶核。 除了极少数不把戈沙币的花销放在心上的人之?外，对?于大部分骑士而言，要获取晶核全靠打怪掉落以及物物交换。莱芙显然属于后者。 金色的晶核，不是一群半大孩子能够接触到的，更不是能轻易买下来的。考虑到这些孩子可以依靠家族的渠道，认识正?式骑士或是圣殿骑士，倒也不乏能接触到金色晶核的可能性，然而对?方的要价一定相?当惊人。 莱芙想起了使女在离开前所说的话，心道零花钱可真不少。 她起身从墙角拿起了裹着黑色龙革的砍刀，准备将这枚晶核镶嵌在刀柄上试验一下效果，但?是眉头突然跳了一下。想到了火云雀晶核的特殊情况，用指甲在那个格外顽固的镶嵌位上试了一下，一如以往，火云雀晶核还是没有?丝毫要脱落下来的迹象。 「我预感，效果会非常有?趣。」娜提雅维达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莱芙如同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般，警惕而兴奋地?做测试前的准备。 「如果属性不适合，就找机会出手。」娜提雅维达的话算是给莱芙提了一个醒，为了避免这枚效果未知的晶核落得和火云雀晶核一样的下场，她拿了一点麻绳细屑，用指尖搓成了一个小团，垫在这枚晶核之?后，再往砍刀柄上嵌。 「毕竟是礼物，骑士小姐不选择留下吗？」娜提雅维达问。 「我想他们之?所以将这枚晶核送给我，是希望让我将它妥善地?运用。」莱芙道，「要是这枚晶核的特殊功能是在出场的时候掉落花瓣，我不是最适合拥有?它的人。希望是别的效果。」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 「基础属性，『增加百分之?二的防御』，和火云雀晶核一样，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莱芙不避着娜提雅维达，直接按照系统里的描述念出声，忍不住评价了起来。她虽然此前一共只有?两枚金色晶核，但?是在不缺关于晶核的知识，「优质的晶核各有?各的优质，而鸡肋的晶核在基础属性上千篇一律。防御值在受伤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而我……高攻高敏，低防低血……从能挨十又五分之?一刀变成能挨十又五分之?二刀……还有?特殊属性，称为『外在喜悦』，居然没有?详细解释，得试一下才能看到效果。」 屋内没有?多少施展的空间，好?在莱芙对?砍刀运用熟练，不至于误伤屋内的摆设。 莱芙起身，掌心压在那枚晶核的顶端防止它从砍刀柄上脱落，举着砍刀从她肩膀高度的空中挥过，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伴随着耀眼?的金红色光芒，并没有?花瓣掉落，这让莱芙稍感安慰，只不过刀锋破空声变成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第175章 娜提雅维达颇觉有趣地看着莱芙的演试过程。后者并没?有因为这?枚晶核的特殊效果而露出?异样?的神色, 只是专注地探索运用的可能性。 刀尖一转，变成上?挑的动作。 「嘻嘻嘻嘻……呵呵……哈……嘿嘿……」 随着砍刀的转向，运刀速度改变, 笑声也?产生了?让人琢磨不透的变化，时而像嗓音沙哑的老者, 时而像初生的婴儿, 时而像变声期的少?年人，时而像壮年男女……时而又像某种动物。 「嚯嚯嚯……桀桀桀桀桀……嘿嘿嘿嘿……嘎嘎嘎嘎……」 莱芙收刀, 静立了?一会儿，道：「看来这?就是『外在愉悦』的效果，不知道能派什么用场。」 她的手指摸到了?刀柄上?火云雀晶核所在的位置，又习惯性地抠了?一下。火云雀晶核鸡肋归鸡肋，它带来的光影效果, 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增强了?她对敌的威慑力，再加上?在声音上?的增益效果，已经体现了?用处。相较而言, 这?枚晶核在出?招时自带的笑声，除了?给严肃的搏命之争中加入毫无必要的闹剧元素之外，暂时没?有展现出?实用性来。 不过, 她的第一反应是留下来。 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前十六年的贫寒生活, 让她对于?缺乏实用性的物件敬而远之, 而准圣殿骑士的身?份也?要求她应该严肃成熟一些。然而在另一个?世界，她毕竟是一个?会在键盘和机箱上?安七彩跑马灯，在操作美?观性上?下了?无数功夫，喜欢收集稀有外观、声效和头像框并且找机会将这?些收藏显露于?人前的人。后者的形象虽然已经淡去了?不少?, 但是某些本质的东西还是遗留在她的性格里面，导致她在练刀的时候偶尔会对金红色的光芒进行?一番隐秘的自我欣赏, 也?导致她对今后出?场自带惊人声效的场面颇为期待。 虽然她不会承认，但是在出?招时收穫对手惊嘆、讶异甚至莫名其妙的情?绪，也?是莱芙的乐趣之一。除此之外，挥刀时发出?的笑声，将她连日来烦躁、压抑和迷惑的情?绪消解了?不少?，确实不负特殊效果中「愉悦」一词的含义。但是这?些好处，和这?枚晶核能交换到戈沙币相比，就相形见绌了?。 ——她在看到基础属性的时候，就打起了?找这?枚晶核卖家退货的主?意，因为这?桩交易中明显存在着误导买家的嫌疑，再加上?买家都是一群对于?晶核买卖一窍不通的半大孩子，有足够的退货理由。直接找卖家退货，比起她去找新?买家可要容易多?了?。 第556页 莱芙内心矛盾了?起来。 「骑士小姐是在考虑如何运用这?枚晶核的特殊效果吗？」娜提雅维达道。 「是的。不知道这?枚晶核是从哪种魔兽身?上?掉落下来的，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莱芙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轻轻挥动着刀柄，试图掌握住运刀方式和笑声之间的规律，「而且对这?种效果，我认为有值得探索的一面。」 「报灾枭。」娜提雅维达道。 「什么？」莱芙突然听到嘈杂的脚步声，打开床，探出?头往外看。有不少?人出?门，走到了?附近的路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那些能让她看清面部的人脸上?，都挂着几分笑意。她一下子想到了?新?晶核产生的效果，连忙关?上?窗，不敢再试验下去，将砍刀放回了?墙边，挖下新?晶核丢进黑盒中。 「孕育出?这?枚晶核的魔兽是一只报灾枭，长相，一只纯白?色的猫头鹰，体型，比一般的猫头鹰要大上?一倍，在被除掉的时候一千多?岁。」娜提雅维达微阖双眸，似乎在观看着一幕幕场景，并从中挑选出?必要的细节来讲述，「报灾枭是一类弱小的魔物，对于?灾祸有一定的预测能力，具有一定灵智，好奇心强，总是进入人类领地，但是对人类没?有攻击性。在灾祸到来之前，报灾枭会发出?笑声示警，好让人及早预防，避免损失。这?使得它们受到当地人欢迎，加上?外型讨喜，经常被投餵。于?是一群报灾枭渐渐从南部的丛林中，迁居到附近的几个?村落里，成了?猎户的助手，或是看家护院的宠物。」 莱芙道：「这?听起来是一种相当友善的生灵。」 「一开始的确如此，报灾枭和当地人相处得十分和睦。」娜提雅维达道，「但是好景不长，当地人渐渐地不再将报灾枭的能力理解为预警，而将它们当成了?厄运的携带者。一次瘟疫来袭，报灾枭提前发出?了?警报，却被疾病缠身?的人们当成疫病的源头，报灾枭遭到大肆剿灭。在瘟疫过去之后，倖存者们认为只要消灭报灾枭就能消除今后的厄运，于?是深入丛林，猎杀了?剩余的报灾枭。」 莱芙皱起了?眉头。 「唯一存活下来的报灾枭吃光了?同类的尸体，它得到了?教训，虽然依旧会在灾难来临前发出?笑声，笑声的作用却不再是预警。」娜提雅维达道，「在它停留过的地方，都会发生一些怪事。譬如在疫病来袭之后，即便身?体腐烂流脓，患者也?不会产生求医问药的念头，而觉得自己会很快恢復；譬如陷入火场的人，没?有自救的行?为，在被火焰吞噬之前，脸上?还带着笑意……简而言之，或许是为了?自保，它的笑声从预警变成了?粉饰太平，消除了?人们对灾祸的警惕和恐惧，从而让他们毫无抵抗地被厄运吞噬，直到火烧眉毛，还觉得万事太平。这?只报灾枭造成危害的方式相当隐蔽，因而得以存活千年，魔力也?逐渐扩大，从能影响几户人家，到能影响整个?村镇，在它被捕杀之前，已经能影响一整个?郡了?。」 「或许，娜提雅维达知道是谁猎杀了?它？」莱芙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些人的笑容，突然觉得不寒而慄，「在变成晶核之后，本体的危害能保留多?少?？」 「那位猎杀者，骑士小姐见过的，就是骑士教官、前圣殿骑士加文。在猎杀了?报灾枭之后，他不久就放弃了?圣殿骑士的位置，当然，这?两件事之间未必有因果关?系。」娜提雅维达还不准备提加文已经辞去了?教职，将留在白?岛的事，从黑色盒子拿出?晶核，放在掌心。 莱芙心想，加文任职于?王都的骑士学院，那些孩子中有几个?能和他认识并不奇怪。 娜提雅维达道：「这?枚晶核并没?有什么副作用，不过发出?的笑声，确实能让使用者和一定范围内有灵智的生灵产生愉悦的心情?。影响的范围，如果不加约束，至少?有十几丈远。如果骑士小姐一时找不到更加合适的晶核，为了?您的好心情?，倒是可以暂时留下。」 听到没?有副作用，莱芙松了?一口气，沉吟一会儿，喜道：「我能否将这?些笑声，视为远范围的、针对多?个?对象的攻击手段？」 缺乏远程攻击的手段，正是莱芙一直以来的苦恼之一，她想过用弩来解决这?个?苦恼，但是结果并不理想。 「如果让人愉悦也?算是攻击的话，倒可以这?样?理解……」娜提雅维达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不，或许确实可以。您试着引导、收束笑声，接着再进行?一些其他的尝试。」 「真的吗？」莱芙只是顺口一提，并没?有想到真的能实现，她以为声效就像是火云雀晶核带来的光芒效果一样?无法控制，而且对于?娜提雅维达口中「引导」、「收束」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当她将新?晶核安上?去，轻轻地挥起刀，同时产生了?控制笑声的念头的时候，却发现她确实可以做到，只不过有些费力。 首先是让笑声不流溢到房间之外。 再是改变笑声的种类，比如把引人发笑的「嘎嘎嘎」声，变成更为冷酷阴沉、不会让战斗显得不严肃的「桀桀」和「呵呵」。 接着，控制笑声指向的范围和对象——到了?这?一步开始艰难起来。 然后，尝试着将刀锋具有的攻击性，以笑声为载体，施加在砍刀本体无法碰到的位置。 第557页 「如果是骑士小姐以外的人，恐怕难以做到。但是按照骑士小姐现在对于?魔性的掌控，能让这?枚晶核发挥该有的价值……」看着莱芙与空气中不存在的敌人斗智斗勇，娜提雅维达强忍着笑意，不时加上?几句真诚的夸赞。 在向着空中轻轻挥出?一刀之后，莱芙突然停止了?动作，脸庞涨红，激动地望向娜提雅维达，道：「我居然做到了?！」因为过于?兴奋，甚至连嗓音都变了?调。 莱芙正前方约莫一丈远处，一只瘦弱的小飞虫在中胸位置被切了?一刀，一分为二的尸体缓缓飘落。 「我的想法是可行?的。」在虫尸完全落地之前，莱芙上?前将它接住，兴沖沖地举到娜提雅维达面前，「虽然不清楚什么原理，但是笑声确实可以活用，成为攻击的载体，就像是……就像是将刀锋延伸出?去。」 娜提雅维达配合地点了?点头，欣慰地夸奖道：「不愧是骑士小姐，轻易地就杀掉了?一只小虫子。」 不得不承认，娜提雅维达在暗示她实力堪忧的时候，总是能展现出?卓越的语言艺术。 「……」莱芙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她有自知之明，目前能控制笑声切开一只小飞虫已经是她的极限。她习惯于?依靠肢体或是武器对敌，但是藉由无形的笑声战斗，则更接近巫术、咒术或魔法，需要的不是肌肉记忆，而是对意念极致的掌控力，只要稍微不注意，在对付单个?敌人的时候也?可能偏离期待的位置，想要对付远距离外的成群对手，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刚才的试验也?让莱芙意识到一点，即目前砍刀本体的破坏力，绝大部分来自于?龙革鞘。在有了?龙革鞘之后，砍刀的威力突飞勐进，她确实对其多?有依赖，以至于?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这?是值得反思的地方。而以笑声为载体的攻击，则无法凭藉龙革鞘，只能靠她自己的力量。 「现在虽然只有一只小虫，但是……」莱芙颇为期待，起点是一只小虫，不过她觉得经过操练，大有可为。 「我相信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道，「天气渐暖，您一定可以在蚊虫肆虐之前，练就成群屠杀小虫的技能。」 「希望如此。」莱芙不以为忤，面带笑容地将砍刀放到墙边，拉伸了?一下腕部。 她想到刚才娜提雅维达在提到老加文放弃圣殿骑士的时候，语气有特意加重。又想起娜提雅维达提到，圣殿骑士在婚姻上?的困难之处。 莱芙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迟钝。她现在毕竟有了?一颗魔龙蛋，还有一条她需要负责的、会和她一起孵蛋的魔龙。所以她对将来的规划，并不意味着她一个?人做出?选择。 「娜提雅维达，你认为我应当立刻去参加圣殿骑士的考核吗？」莱芙问道。 第176章 这个?问题包含了?两个?层面, 一个?是应不?应该参加考核；另一个?是，明天就去，还是将来再去。她想要娜提雅维达的建议。 「我很高兴骑士小姐会在意我的看法?。」娜提雅维达似乎有些惊讶, 「骑士小姐的偏好就是我的选择，我不?想让您因为我改变什么。」 「这个?决定, 对?我们彼此而?言都很重要, 我是说……」莱芙略微不?自在地侧过了?脑袋，手放在膝盖上攥紧, 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直视娜提雅维达，「……如果我不?成为圣殿骑士，那么我会很快衰老，无法?长久地和?你在一起……在一起孵蛋。而?如果我成了?圣殿骑士, 也许我将……不?得不?面临圣殿下达的屠龙任务。」 「这些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能让人长葆青春的巫药，骑士小姐已经见识过了?, 麦妮虽然不?肯轻易将这种药出售，但?是我想要购进多少都不?是难事?。至于屠龙的任务……」娜提雅维达没有解释，只是目光微妙地扫了?莱芙一眼?, 像是想说什么又怕伤了?她的尊严, 「总之, 无论骑士小姐做什么选择，都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您只管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不?要表现得毫不?在意的样子?，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讨论。」莱芙道, 「而?且，也不?是只有我说的那两个?问题。」 她担心其实不?是老死, 而?是觉得一个?弱小人类和?强大?魔物的组合併不?足够牢固；她也并不?觉得屠龙的任务一旦下达她就非做不?可，只不?过害怕自己离圣殿中枢的位置越来越近，魔龙的身份便越是容易暴露在人前，到了?某一天，也许不?需要别人逼她，她就会和?娜提雅维达划开界限。 她担心真的说出这两点，娜提雅维达又会自信地给?出容易的处理方式。娜提雅维达说她们的关系不?会改变，她也顺势回?以不?会辜负的话?……然后在许久许久之后，在各自有所动摇的时候，再想起这些落空的承诺徒增遗憾。 在真正的担忧没法?解决之前，她只好给?出两个?有明确答案的问题。 「如果骑士小姐想要我认真地回?答，」娜提雅维达收敛起笑意，脸上浮现了?几分为难，「我确实有想说的，只怕骑士小姐不?肯。」 莱芙双手交扣，鼓励道：「说吧。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我想要骑士小姐哪儿都不?去，」娜提雅维达温婉地浅笑着，即便将她放到最古板的神官面前，也没法?在她脸上发现丝毫不?正派的痕迹，然而?说出来的话?却相当?糟糕，「和?我一起躺在宝石堆上，做《屠龙手册》上写的所有事?，只除了?第四式，从早到晚，夜以继日，时时刻刻。」 第558页 「……喂！」莱芙的脸一下子?黑了?，如果不?是对?娜提雅维达的秉性有所了?解，恐怕早已夺门而?出。 「明明是骑士小姐让我说的，」娜提雅维达无辜地支着腮，好像她刚才的要求不?过是让莱芙给?她拿一杯水那般轻而?易举，「我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而?已，为什么您表现得，像是我要对?您做什么坏事?？」 「……」莱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把娜提雅维达留在身边预防噩梦、提升睡眠质量」，以及「把娜提雅维达赶出去」之间犹豫着，逐渐偏向了?后者。不?过比起将娜提雅维达推出门外，还是她自己离开比较省事?，她正要起身，娜提雅维达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的神情认真了?起来。 莱芙绝没有在被魔龙戏弄了?一次之后，还没挤一桶羊奶的工夫，就被戏弄第二次的道理，正待甩袖离去，却发现她甚至没法?把手抽回?来，只好憋屈地低下头。 「如果您要我真正的建议，那么只有一条，我希望您永远能做自己想做的选择。」娜提雅维达说，「我希望您永远都拥有，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举着刀刺向我眼?睛的勇气与信念。那时候的骑士小姐，包括后来几次向我举起刀、以为真的能杀掉我的骑士小姐，都相当?耀眼?。」 莱芙心道，第一次对?魔龙举起刀的时候，她怕得要命，促使她行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勇气与信念，而?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而?之后的几次举刀，即便包含了?自信与勇气的成分，这些自信与勇气也只是「我是主人公」这个?念头的衍生品而?已。而?且，提到一个?想要自己性命的人，要点不?应该是那个?人的行为里的闪光点啊，娜提雅维达！ 「我不?会畏惧，我不?会因为那些没有能力?伤害我的人的言行而?愤怒，我也并不?追求与他们建立什么友善与和?平的关系，我只会做出是否饶恕他们的考虑——骑士小姐对?于那些您目前所顾虑的人的看法?，原本应该是与我一样的。只是因为『同类』一词，所包含的含义，就不?同了?吗？」娜提雅维达的金眸幽深，像是看破了?什么东西，却又蜻蜓点水般地掠了?过去，「若是您不?愿意放肆地依赖我的话?，那么就请您找回?那份勇气与信念。」 莱芙听懂了?娜提雅维达的意思，沉默了?片刻之后，她道：「放手。」 娜提雅维达松开了?手，脸上带着几分大?好气氛突然被打破的无奈，以及对?莱芙反应的惊讶，站起身道：「骑士小姐，您要去做什么？」 「去做你要求我做的事?情。」莱芙道。 「这种时候，骑士小姐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娜提雅维达哭笑不?得。 「答应你的事?情，我当?然要做到。」莱芙道，「我不?是随便许诺的。」 「难道『找回?勇气与信念』可以称为一桩事?吗？」娜提雅维达道。 「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桩事?——不?要跟上来。」莱芙提着刀推门出去，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转而?进了?娜提雅维达的房间。 里头已经恢復了?她们刚刚入住时的样子?，娜提雅维达带来的物件都已经取走，但?是基础的生活用品一点也不?少。 关上门之后，莱芙洗漱了?一番，然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了?睡裙换好。 绕到了?屏风之后靠窗的位置，那儿有一张书桌。其实在属于莱芙的那一间屋子?里，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张书桌。然而?身为一个?武力?见长的骑士，她根本多少用上书桌的机会。她小时候仅有的书写练习，几乎都是藉助于树枝、木棍和?泥土。等到了?有足够戈沙币来购买书写工具的年纪，她几乎没有用上这些工具的时机。 莱芙来到书桌前，不?知为何觉得桌面上应该铺上一张洁白?的绢布，然后用鹅毛笔书写出优美的字体。鹅毛笔和?墨水倒是摆在书桌上，但?是白?绢布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在她的库存里，就算有，她也不?捨得为了?写字，让那么昂贵的材料报废。 她从系统背包里面取出了?一块木板，用砍刀在木板上削了?几下，伴随着轻微的「嚯嚯」笑声，很快就多了?几张薄薄的尺寸合适的木片。 将木板收回?去之后，莱芙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刀，拿起鹅毛笔，打开墨水瓶蘸了?一下。 摁着木片的一角，她紧张兮兮地在上头下笔，然而?想像中纤细、工整、娟秀又透露出些许锋芒的字母并没有出现在笔下，莱芙写出来的字母甚至还不?如最劣质的手抄册，而?且第一个?字母刚刚写完，墨汁就通过木片的纤维晕染开来，成了?一个?大?墨点。 「这是因为选错了?工具。」莱芙咕哝了?一句，放弃了?用鹅毛笔写字，转而?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小截顶端有些烧焦痕迹的木条，用刀「呵呵」地削成了?容易持握的形状。 在已经被墨点污染了?的木片上试着练习了?几个?字母，莱芙很快意识到，即便工具称手，她写出来的字母也不?过只达到了?能够辨认的程度，像是初学习字的幼童的僵硬而?笨拙的字体。 「不?要紧，圣殿骑士的考核里面可没有书法?上的要求。」莱芙自我安慰地念叨着，换了?一个?木片，举着自制的「笔」，开始思索。 第559页 「我明白?娜提雅维达的意思，她所称道的勇气与信念，大?部分是我先前自以为有主角光环庇佑导致的谜一般的、以为我能完成任何挑战、而?且不?会在过程中丧命的自信。要想维持同样的自信有两个?条件。首先我需要比目前强大?数倍的实力?，这个?需要时间。其次是不?动摇的信念、坚定的立场，而?我目前，太容易陷入纠结。针对?后者，我得总结一些行为原则。如果只靠着思索，我会陷入苦恼，所以我决定藉助书写，作出更加清晰的判断。 「首先，我的第一重身份是一个?异界来客、一个?曾经的玩家，而?另一重身份则是准圣殿骑士，需要守护这个?世界免遭邪恶侵扰。这两个?身份存在矛盾。 「一方面，我不?希望这个?世界遭到破坏。 「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被当?作玩家中的背叛者。我是说，如果某位玩家将这个?世界视为虚假，认为不?需要为自己在虚假世界中做的事?情付出任何代价，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反驳那个?人。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个?理由，不?足以构成我作为异界来客去与委员会作对?的正当?性。在旁观者眼?里，这种行为就像是为了?保护『游戏』里的npc，而?去对?某个?玩家造成『真实』的伤害，我会被某些原本不?会与我为敌的玩家当?成疯子?。 「要决定怎么对?待『真实』世界的人，不?能从『虚假』世界中找理由，只能从『真实』世界找理由。我的行动当?然是确定的，然而?需要一个?更加『正义』的，无可指摘的理由，以及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比正当?的立场，这就是所谓的『师出有名』。 「在这次任务过程中，我有一个?合理的推测，即委员会中的玩家们并不?能视为一个?带有恶意的群体，而?是有各自不?同主张的个?体。其中必然存在着对?于这个?世界怀有善意的玩家，甚至这样的『人』才应该是大?多数，破坏分子?才是少数人。那些怀有善意的玩家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将这个?世界视为真实，另一类将其视为虚假。这两类玩家都是我可以争取的对?象，毕竟他们的基本需求都是要在这个?世界安稳地生活下去，让他们遭遇威胁的根本原因不?在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那些肆意挑衅的破坏分子?。我的正当?立场，我的理由，就在这里。」 莱芙将那片记录要点的薄木片推远了?一些，拿出一片新的，斟酌着用外交辞令般的口气轻声自语道：「为了?能让多数怀有善意的玩家在这个?世界安稳生活，我得阻止少数玩家引起原住民敌意的行为，因为承担原住民怒火的，将是整个?玩家群体，这对?于那些不?想陷入麻烦的玩家不?公平。而?且很显然，个?位数顶多十位数的玩家无法?对?抗整个?世界，出于自保的目的，应该选择合作而?非对?抗。」 她记下的第一句话?是：「我对?抗委员会，是为了?避免多数玩家受到波及，而?非背叛。」 第二句话?：「我加入圣殿，并不?意味着我投靠了?原住民的阵营，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不?接受因为我的职业选择而?遭受的任何质疑。」 第三句话?：「作为骑士，除非我的任务有损玩家的整体利益，否则任何玩家都无权阻挠我做职责以内的事?情，也无权强迫我利用身份为其提供便利。」 最后一句话?还是来自希尔顿团长的启发，在第二个?任务中，他最让莱芙记忆深刻的说教，总结起来就是「做好职责以内的事?」以及「不?做职责以外的事?」。这两句话?让莱芙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为难。 写完了?三句话?之后，莱芙又通读了?一遍，一种双面间谍的荒谬感?油然而?生，可她明明不?是。 她就像是一根长在墙头的小草，一边是玩家，一边是异世界。两侧狂风劲吹，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了?一个?确定的、不?会动摇的位置。可气的是，这个?墙头不?是她自己爬上去的，而?是硬被人移栽上去的。她原本应该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异界来客，应该像几乎所有异界文主人公一样，藉助穿越获得的优势，而?不?需要因为穿越者的身份承担风险。 在确定了?她在玩家和?这个?世界之间的立场之后，接下来要确定的，就是她在圣殿和?魔龙之间的立场。 「这两个?决定有类似之处，按照同样的顺序考虑一遍。我有两重身份。其一是准圣殿骑士，需要完成任务，与邪恶为敌，我的任务包括与魔龙为敌。其二，我是魔龙的饲养者、挚友以及……嗯，就是这两重身份。 「一方面，我要保护娜提雅维达和?龙蛋。尽饲养者、挚友以及……的责任。 「另一方面，我不?希望成为人类的背叛者。将心比心，如果另一个?人类因为饲养魔物、与魔物成为挚友、让魔物给?他或者她生了?一个?蛋，从而?让其余人类遭遇危险或是利益受损，我会讨厌这个?人。娜提雅维达有强大?的、足以造成巨大?破坏的实力?，那些不?了?解她的人类因此而?畏惧她，为了?避免受到伤害而?想要先除掉她，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 「根据我对?娜提雅维达的了?解，她并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人类。她的确当?着我的面伤害过人类，但?都有合适的理由，如果将一个?有足够实力?的人类放在她的立场上，也会做出同样的处置。杀死一个?要谋财害命的恶徒，恐怕不?会有人觉得这种行为该收到惩罚。因为娜提雅维达是魔龙，就要求她面对?人类的时候容忍对?方的伤害，这并不?合理。」 第560页 又沉思了?片刻，莱芙准备在那三句话?下面写另外三句话?。 第一句的位置暂时留空。 第二句是：「我饲样、保护魔龙，并不?意味着我背叛人类，除非魔龙伤害了?人类，否则我不?接受因此而?来的任何质疑。」 第三句是：「除非魔龙对?人类造成了?不?合理的伤害，否则任何人都无权伤害它，也不?得强求它为人类奉献牺牲。」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微颤地捏紧了?焦木条，放到了?第一句留空的位置，停留了?许久才开始了?书写：「我，莱芙·白?，会为了?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我饲养的两只魔龙对?人类造成了?任何不?合理的伤害，我会亲手处置，并且代替它们承担罪行，接受审判。」 第177章 写下了这句话之后, 莱芙顿时觉得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完全被移开了。 但她很?快意识到?，要想使得她最后写下的那句保证有足够力量，她的身份必须足够重要, 她必须有足够屠龙的实力才能使得「亲手?处置」不成为空话。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光有原则是不够的, 想要坚持原则, 终究还是需要变强。 「条件已经?达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莱芙低声自?语。 要提升实力, 她目前确定可行的方式有限，其中最有效的就是做任务升级。为了完成接下来的任务，接受圣殿骑士的考核很?有必要。还有一些提高战斗力的方式，似乎都需要大量时间用来操练。 考虑着或许有哪些不需要花时间而又能提升战斗力的办法，莱芙目光扫向砍刀, 停留在还有大量空位的刀柄上面，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但是很?快又打消了。 「如果麦妮的『解惑之壶』在就好了, 只要轻轻地擦一下，就会冒出一个虚影老头?出来，那是千万年来德亚大陆上所有智者英灵的聚合体?, 据说什?么难题都能解答。」莱芙道, 「如果麦妮没有夸大, 那么他当然能告诉我所有能提升实力的途径……可惜，不能用戈沙币买，只能用魔龙蛋来交换，这笔生意是註定做不了的。」 -- 另一边, 娜提雅维达忍着好奇，没有使用会引起莱芙反感的方式来探测后者在做什?么, 等了许久，不由得有些担心。 「骑士小姐，」她走到?莱芙所在的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门?，「我可以进来吗？」 莱芙正举着焦木条，在薄木片上列着提升实力的可行途径，听到?娜提雅维达在外头?敲门?，刚想要张口，瞄了一眼薄木片上蚯蚓尸体?一般的文字，心虚地收拾起现场。 根据屋内的动静，判断出莱芙的位置在书桌，娜提雅维达不由得联想到?了一幕危险的场面，连忙推门?而入。 莱芙已经?将写着那六句话的部分?从木片上抠挖下来，准备在日后经?歷犹豫、纠结、不清醒或者自?我质疑的时候便拿出来诵读或者抄写。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面色惨白地穿过?屏风，出现在莱芙面前，「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莱芙下意识地把拿着小木片的手?放到?身后，突然想起自?己分?明有个系统背包根本不需要靠身体?来掩藏，很?快将小木片转移到?了系统背包里面，然后朝娜提雅维达摊了摊空空的手?掌。 「骑士小姐藏起来的，是什?么东西？」娜提雅维达表情危险，像是勉强克制着，才没有上前来直接读取莱芙的记忆。 「是『坚定的立场』，可以视为『勇气与?信念』的组成部分?。」莱芙有些别扭地回答。 「骑士小姐很?反常，」娜提雅维达试图挤出一个正常的笑容，「您通常是不会用到?书桌的。」 「我……虽然没有接受过?地正式的文法教学?，但是……读书写字还是做得到?的。而且……身为一个领主，我当然也是要用到?书桌的，等到?白岛的住所建好了，里头?肯定会有一个书房的位置。」娜提雅维的话戳到?了莱芙隐蔽的痛点，后者一边小声反驳着，一边收拢起剩余的薄木片，并准备进行暴力销毁。 「拿过?来。」娜提雅维达伸出一只手?。 「这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莱芙的手?指一用力，捏破了木片一角。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冷声道，「不要逼我做出强迫您的事。」 莱芙还是第?一次看到?娜提雅维达对她这副表情，相当可怕的表情，仿佛把她当成了一只弱小的、不听话就要宰掉的猎物。 本能的恐惧神经?被触动，她瑟缩着后退了一步。或许是因为对娜提雅维达有所期待，在恐惧之外，委屈又酸涩的味道蔓延了上来。 她既难过?，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只因为娜提雅维达板起了面孔，说话的语气重了些，她就那么难受，如此容易地被影响情绪，这可不像是曾经?的她， 莱芙吸了吸鼻子，松开手?指，将薄木片叠起来稍微整理一下，将那片留下的一个墨点和几个试写的字母的薄木片放在最上面，从桌面上推到?了娜提雅维达面前，然后将脑袋别向一侧。 娜提雅维达拿起来翻阅，扫了一眼便知道薄木片上并不是她所担心的内容，而且大多是分?散的单词和短语，恐怕只有这些文字的主人才能猜出其中表达的意思，注意到?那些圆润而青涩的字体?，再?结合莱芙刚才的话，她隐约地猜到?了后者想要销毁这些薄木片的意图所在。 第561页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歪着脑袋，讨好地拉长了声调唤她。 莱芙不想说话，甚至准备拔腿就走。 「这里写的是『品骸』吗？」娜提雅维达指着薄木片上的其中一个单词问道。 莱芙回想了一下，她并没有写过?什?么「品骸」，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气唿唿地纠正：「是『晶核』！就算是我的单词写得不美观，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抱歉，还以为骑士小姐不肯理我了呢。」娜提雅维达小心翼翼地将薄木片递到?莱芙手?上。 「还能怎么办，已经?和你有一颗蛋了，就算是……不想理也不行了。」莱芙接过?薄木片之后，直接就捏成了木屑，收集到?了系统背包里专门?用来放废弃物的格子里，准备在合适的时候一道丢弃，「不生气，不生气，我不生气。」 莱芙的气在想到?娜提雅维达前不久才给她生了一个蛋的时候就消去了一半，她不应该对一条产后的龙发火，但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根据她对娜提雅维达的了解，后者刚才的行为一定是有理由。 莱芙平静了下来，问：「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说『按照魔龙的习性?，看到?有字体?丑陋的人类出现在书桌前，就会大发雷霆』，我也会努力接受的。」 意外地发现了骑士小姐的另一面呢…… 而且，居然如此体?贴地连理由都替她想好了。 娜提雅维达思索着，若是认可这个解释倒是很?方便，但是骑士小姐似乎已经?对魔龙产生了许多神奇的误解，她担心若是认同这个解释，恐怕这些误解里面又要加上一条。 莱芙捂着嘴，小声道：「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了……魔龙的传说应该出现的学?堂里面，用来吓唬那些不肯习字的学?员。」 「魔龙没有这样?的习性?，」娜提雅维达看了莱芙一眼，字斟句酌地说，「我并不觉得骑士小姐写的单词不美观，这些单词就像骑士小姐之前用许多小鱼制作的叫做『仰望星空』的菜餚一样?，第?一眼看上去不太习惯，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让人印象深刻的力量。」 莱芙听出来娜提雅维达很?努力地在夸她，语气也相当真诚，于是点点头?表示认可。 娜提雅维达答应了不欺骗，但是又不得不隐瞒一些事，只好找了一种折衷的说法：「是我的预感。」 「预感？」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有卜测未来的能力，但不知道这种能力达到?了什?么程度。 「是的，我的预感。」娜提雅维达点点头?，顿了一会儿，做出了在回忆什?么的表情，「在我的预感里，骑士小姐出现在书桌前，写下了一些东西，接着遭遇了危险。刚才，我担心骑士小姐有危险，您的反应，又加深了我的担心……吓到?了骑士小姐，抱歉。」 「我没有被吓到?，只是……没事的。」莱芙往一侧跨了一大步，又跨了一大步，离开了书桌的范围，「或许我需要噼了这个书桌？只要不再?碰到?书桌就不会遇到?危险了？书桌是导致危险的原因？还是，我在书桌上写的东西，会造成危险？」 她拿起砍刀，一边报出自?己的猜测，一边往远离书桌的方向退，最后缩到?了屋内离书桌最远的那个墙角，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 「还以为骑士小姐是听说了有危险，反而会冲上去的个性?。」娜提雅维达失笑，揉了揉眉心，「即便和书桌有关?，您倒也不必离得那么远。」 「再?厉害的魔兽都打过?了，如果败给了一只书桌，那样?可就太丢脸了。」莱芙举着刀护在身前，在墙角遥遥地沖娜提雅维达道，「我毕竟也不是什?么莽撞的人，面对可以避免的危险，当然要谨慎一些——要怎样?才能躲过?这次的灾难？你的预感里面有提示吗？」 娜提雅维达眸光一闪，突然勾起嘴角，道：「只要骑士小姐在到?达极地冰原之前，不要离开我身边，我想，那就不会有任何意外了……」 话音未落，莱芙从墙角「蹬蹬蹬」地沿着远离书桌一侧的墙壁，绕行了一圈之后，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身侧，一把抱住了她的腰，紧紧地贴在她身上，仰头?与?她对视：「『你身边』，是这个意思吗？这么近，足够保证安全了吗？」 第178章 附近的道路上, 因着片刻前的笑声，依旧有居民停留着，试图寻找来源。 五彩缤纷的晚霞在天际出现, 夕阳透过?窗子洒在屋内相拥的两人身上。 娜提雅维达怔愣了?一会?儿?，略显不?自在地?侧过?脑袋, 耳根泛起绯红, 伸手将莱芙抱在怀里?，低声道：「更近一点会?更安全的。」 莱芙丢下砍刀, 吃力?地?垫脚，更加用力?地?抱紧娜提雅维达。 娜提雅维达调整了?一下姿势，抬起一只手，将莱芙的脑袋压向胸口。 听到?上方传来轻轻的笑声，莱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松开了?交扣在娜提雅维达背部的手。 「真难得，」娜提雅维达轻轻勾起髮带，让莱芙的头髮披散下来, 「骑士小姐自投罗网了?。」 「说?什么预感，什么遭遇危险，」莱芙意识到?她拥抱娜提雅维达也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小命有危险, 在发现终于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来亲近后者之后, 她似乎也有一些庆幸, 于是没有挣扎，「这也是骗我的吧？吓唬我有危险，这会?成为娜提雅维达之后骗我的方法吗？」 第562页 虽然是质问的话，语气里?的怒气却外强中干, 也没有丝毫埋怨的意思，倒像是在疑惑地?自语。 娜提雅维达摇摇头, 道：「让骑士小姐离开我的视线之外，就?开始担心您是不?是突然没命了?，或者消失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是真的。」 「不?但怕我死，还怕我消失吗？」莱芙想?了?想?，发现确实无法避免这两种可能性，恐怕在魔龙眼里?，弱小的短命的人类就?是泡沫一般脆弱的存在。 「如果不?那样说?，骑士小姐也不?会?这么主动?地?抱我。」娜提雅维达的语气像是一只遭到?忽视的弱小动?物。 「我们已经是……一起孵蛋的关系了?，只是拥抱而已。」莱芙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坦白，「就?在刚才，我说?没有吓到?，其实吓到?了?……其实我每一次靠近你，就?会?回忆起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人化成灰的样子……不?得不?承认，我现在还是会?因为想?到?那一幕，而害怕……」 感受到?怀中人轻轻颤抖，娜提雅维达正?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对我，但是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毕竟我现在还很弱，当有一天你不?觉得我有趣了?，再想?起我做过?那么多得罪你的事情，把我烧成灰，我也没法拿你怎么办。」莱芙鼓起勇气，拍了?一下娜提雅维达的后背，「但是没关系的，等到?我有能力?威胁到?你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了?。」 「骑士小姐一直很努力?。」娜提雅维达眸光微闪，「您不?是因为恐惧，才来拥抱我的；您是因为非常有勇气，才一步一步地?，终于走到?了?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莱芙没说?话，只是又在她的后背上拍了?好几下。 娜提雅维达不?甚理解这个动?作是何意义，不?过?按照她莱芙的了?解，这或许是在小小人类在展示力?量。 --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 莱芙起身，打开窗户，朝天际看了?一眼，快速完成了?洗漱，换上了?可以出门的衣服。然后取出火石，点燃油灯。 在油灯微弱的光下，她打开了?那封有着常青藤图样的信。距离拿到?这封信才不?过?几日，然而在这几日之后她的心态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 经歷了?昨晚的书桌事件，在看信的时候，莱芙注意到?了?一些之前会?忽略的细节。比如轻薄的白绢经过?特殊处理，和用在服装上的不?一样，具有一定的硬度和韧性。白绢上面的字，工整、严谨而具有美感。 莱芙瞥了?一眼屏风后的书桌，决定在到?路克非冰原之前，还是尽量离书桌远一点，保险起见，最好离别的桌子也远一些。于是将油灯放在床沿上，踢了?鞋子，在床上盘腿坐下，展开白绢。 「致莱芙·白： 莱芙： 很庆幸，你打开了?这封信。看来这回任务中的考验并没有击跨你，任务后的等待也并没有磨灭你的决心。 这一次，我要?教你的一课是——不?，在忍耐、捨弃、正?义和人心这四课之后，我没有什么要?教你的了?。 经歷与沉淀，才是你最好的导师，所以我们不?谈论这一次的任务。之后要?做什么决定，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事实上，一向都是你在作出选择，我只是在合适的时候稍做引导。我知道你是个早慧的姑娘，不?会?像那些即将进入成年的孩子一样，面对师长的任何指导都产生叛逆之心。呵，这样的孩子你在这次任务之中一定见了?不?少。 现在我既帮不?了?你做选择，你也一定已经厌烦了?我在幕后的说?教，也许对我有了?不?少猜测。 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并无恶意。」 黛博拉大人信中的语气，和以往有很大不?同。既没有预测性地?描述她在展开信时周围的环境，没有仿佛亲歷现场似的提起她在任务中的遭遇，也没有读心一般地?细写出她的心情——顶多带过?一笔。 信中的「猜测」一词，意味也相当含煳。如果往某个角度理解，可以带来相当恐怖的联想?；但如果往另一个角度理解，这又似乎是在任何情况之下都可以使?用的一个词。 至于「没有恶意」……有时候越是强调，越是让人忍不?住往相反的方向理解。 莱芙吸了?一口气，憋了?一会?儿?之后又唿出来，接着看下去。 「文字的解读有时会?引起一些误解，你没有办法想?象我在写信时的表情，也没有办法想?像假如我将这些话说?出来时，会?用怎样的语气。 既然我们即将要?在路克非冰原见面，有些话我们可以在见面之后再说?。我怕若是这信太长的话，你恐怕要?将我想?象成一个可怕的人，所以长话短说?。 圣殿骑士的考验，按照惯例，被?称为……」 这是第一页的内容，到?第一页结尾，一句句子还没有完，停在了?一个不?得不?翻页的地?方。 莱芙腹诽了?一句：「难道黛博拉大人不?就?是『可怕的人』吗？」 开始看第二页，开头部分是一个短语：「屠龙考验。」 莱芙愣了?一会?儿?，视线继续往下扫。 第563页 「在三月二十日之前抵达圣地?冰原，接受考验。或许对于这次任务的后续，你有继续探查下去的意愿，不?过?比起这场考验花的时间，它带来的助益更加可观。 希望你的幸运依旧能保持下去。这一次不?会?是错过?，期待与你见面的一刻。 黛博拉 圣殿歷九百三十八年二月二日」 盯着日期看了?一会?儿?之后，莱芙的目光又回到?了?第二页开头的位置。 哦，是屠龙考验。 ——屠龙考验？ 那句跨了?两页话，完整的表述是：「圣殿骑士的考验，按照惯例被?称为屠龙考验。」 难道魔龙是准圣殿骑士就?能轻松杀掉的存在？ 莱芙一开始考虑过?，可能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会?因为表现突出而接到?这个任务。但是一个任务如果本?身就?不?具有完成的可能性，那么接了?这个任务的人完成不?了?就?是自然而然的。错不?在接任务的人，而是布置这个任务的人太过?异想?天开。而黛博拉大人显然不?是异想?天开的人，否则圣殿也无法长久地?在德亚大陆维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翻来覆去地?将信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对「屠龙考验」的详细解释，黛博拉大人在写信的时候，似乎认定了?她一看到?这个短语，就?能想?明白整个考验的流程似的。又看到?了?信上面「长话短说?」这一个短语，她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丝凉意，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目光注意着她的所有经歷、看破她所有的心思。 在这一瞬间，莱芙考虑了?许多。 「或许黛博拉大人已经知道了?娜提雅维达在我身边，知道娜提雅维达的真实身份，知道那颗蛋的存在，还知道《屠龙手册》……」 莱芙从床沿上下来，差点穿反了?鞋子，在屋内焦躁地?踱来踱去。 「她认为我有不?忠于圣殿的可能性，养一只魔龙在身边，意味着背叛的可能。而忠于圣殿是圣殿骑士的必要?条件，因而需要?我杀了?魔龙来表示忠诚。这就?是我的考核？如果通不?过?的话，即便?做再多任务，实力?达到?怎样的程度，都不?可能成为圣殿骑士。她是要?我在圣殿和魔龙之间做一个选择，而且我必须——现在就?选。」 莱芙拿出了?昨天晚上制作的小木片，看着上面写着的，关于魔龙的三句话。这是为将来准备的一个预案，她以为她如果要?面临圣殿和魔龙之间的选择，应该是在她成为光辉圣殿骑士之后，最起码也是在她作为圣殿骑士且积累了?不?少功勋、有足够的权柄的时候。她本?以为她可以先解决玩家相关的事情，然后再考虑魔龙和圣殿的矛盾，那时候她可以用这些话语来表达立场。 但是……世事未必会?朝着她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她现在即便?有一些名气，但相较于圣殿而言，依旧十分弱小。而一个弱者的承诺，不?会?被?当真；弱者的立场，没有办法造成影响。 「或许黛博拉大人想?要?依靠我现在的身份，来实施特殊的行动?，致魔龙于死地?。即便?是再厉害的魔龙，总归有虚弱的时候，比如……比如……『屠龙考验』隐含的操作暗示可能是，我想?办法让魔龙怀孕，然后趁着她产后虚弱的时候，甚至是……在生产最为艰难的时刻……这个时候魔龙的战力?也许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根据我对人类孕妇的了?解，分娩是一件痛苦、危险、乃至致命的事情，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又是如此简陋……」 莱芙的思绪逐渐发散。 桌子上的一个木盒底下，被?忽略了?许久、也已经安分了?许久的龙蛋仿佛找到?了?引起注意的最佳时机，发出了?比娜提雅维达在场时更大的动?静。 莱芙已经构想?出了?她让魔龙怀孕的模煳画面，以及魔龙分娩时的狼狈而虚弱的时刻，想?象出了?自己手执砍刀噼下，那双金色的黄水晶一般的眼睛里?闪烁过?一丝痛意接着丧失生机…… 听到?了?桌子上剧烈的震动?声，莱芙分了?分神，面带歉意地?将木盒收回去，发现盒子罩着的居然不?只有小布兜，还有一个红色的小人。 麦德拉睡眼惺忪地?揉揉自己的圆脸，打了?个哈欠，张开双手抱住了?莱芙的手指。 「你怎么会?在这里?？」莱芙抓着麦德拉举到?眼前。 「在照顾小主人呢，本?来想?要?将它从盒子里?救出来的，结果自己也被?盖在了?里?面。」麦德拉委委屈屈地?扫了?莱芙一眼，「盒子里?好闷。」 莱芙知道麦德拉的话里?没有多少真话的成分，这只木盒子没有多少重量，黑蛋之所以不?出来，一方面是怕引起娜提雅维达注意，另一方面是因为蛋形不?好控制发力?方向，容易损伤周围的器具——这是莱芙告诫过?它要?尽量避免的。而要?解决这只木盒子，对于小人而言，则没有任何困难。 所谓的「照顾」，更是不?可能了?。莱芙大约能猜到?，在深夜里?，麦德拉会?和黑蛋进行某种程度的沟通，而且沟通的主要?内容一定包括一些针对娜提雅维达的不?太友善的话。 她觉得自己似乎把握到?了?真相的一部分。 麦德拉开始转变对娜提雅维达的阿谀态度，是在黑蛋出现之后。 第564页 而魔龙一族，综合她在火云雀幻境里?看到?的景象、她所见证的娜提雅维达和魔龙精神体的战斗、松鼠精说?的话、以及娜提雅维达偶尔的只言片语，可以看出，这种究极生物在同族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敌意，即便?是母女?之间也可能会?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这种隐藏在血脉里?的敌对关系，或许也延续到?了?黑蛋和娜提雅维达之间。因而麦德拉的转变，可以理解为，麦德拉不?得不?在敌对的两条魔龙之间表明偏向一方的立场，而麦德拉认为相较于娜提雅维达而言，黑蛋和她的关系更加稳固，所以偏向了?黑蛋。 这个理由完全足以解释麦德拉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但是莱芙隐约觉得，原因不?止如此…… 麦德拉趁着莱芙没有注意，在她的掌心里?蹭了?两下，然后跳到?了?地?上，往门口跑 莱芙放下了?空空的手，往地?上扫了?一眼。她既担心麦德拉立场鲜明地?维护黑蛋，得罪娜提雅维达，也许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死小人；也担心龙蛋和娜提雅维达之间，也会?像娜提雅维达和上一代一样，陷入互相仇视的处境。 从小布兜里?拿出了?黑蛋，托在掌心里?，莱芙仿佛看到?了?娜提雅维达艰难地?将黑蛋生下来的场面，轻声道：「不?管魔龙一族的习性如何，我不?希望娜提雅维达和黑蛋为敌，知道了?吗？我不?会?让娜提雅维达欺负你的，黑蛋也要?做乖孩子。她生下你的过?程，也受了?许多苦罢……」 麦德拉正?欲从门缝里?挤出去，整个身子被?压得几乎变形了?，突然听到?莱芙的话，一下子回过?头来，看了?看那枚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魔龙蛋，又想?起了?魔龙庞大的、刀枪不?入的本?体，忍不?住沖莱芙做了?一个鬼脸，便?出门去马厩的方向去了?。 莱芙将装有魔龙蛋的小布兜挂在腰间，盯着信上的「屠龙考验」又看了?一会?儿?，索性从房间里?出去，敲了?娜提雅维达的房门。 除了?趁着娜提雅维达怀孕虚弱的时候动?手，她实在想?不?出其他时候屠龙的可能性，刚才想?象过?的一幅幅画面便?在她的脑海里?回放着。 娜提雅维达穿着纯白色的稍显轻薄的睡裙，身上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领口的系带稍许松了?一些，露出腻白的一线肌肤。浅亚麻色的头髮披散着，大部分是服帖的，只有些微的凌乱。眼角染着些许绯红，眸中带着朦胧的雾气，像是刚才从美梦中惊醒过?来。 在娜提雅维达开门的时候，莱芙脑中刚好回放到?，想?象中的自己让魔龙怀孕的画面。这副画面原本?只具有粗糙的简笔轮廓，但是娜提雅维达现在的模样，仿佛是给画面中的女?主人公之一添加了?许多细节。 莱芙放下了?敲门的手，不?自在地?遮了?遮脸，被?脸上的热度所惊。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眨了?眨眼，眨去了?眼中的水汽，伸出手来捏了?捏莱芙的脸，「居然是真的……」 莱芙忍了?一会?儿?，挥手推开了?在她脸上揉搓的手指，这回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娜提雅维达侧过?了?身子，留出了?一块让她进去的空间。 莱芙刚往里?走了?一步，娜提雅维达弯下腰来，亲昵地?抱了?她一下，不?过?很快就?松开了?。 「发生什么了?？」娜提雅维达关上门，意识到?莱芙的神情不?太对劲，「在我的视线之外，就?没有那么安全了?，骑士小姐……」 「我有远离桌子！而且，多造出几颗魔龙蛋来……这是更加危险的事……」莱芙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抓过?桌上的水壶勐灌了?几口，然后说?了?她在黛博拉的信上看到?「屠龙考验」的事，不?过?省略了?她的部分猜测。 「唔……屠龙考验……」娜提雅维达站在门口附近，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但显然并没有因此感到?威胁，「骑士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还不?知道『屠龙考验』是什么？」莱芙道，「应该……不?是真的要?屠龙？」 「如果骑士小姐像大多数骑士一样经歷过?骑士学院的教育，那么对于大陆史，以及圣殿骑士的考核流程，应当有系统的了?解，后者包括对『屠龙考验』的解释。」娜提雅维达缓步走来，「希尔顿居然没有告诉您，黛博拉也没有……希尔顿应该是忘了?您确实不?知道那些对骑士而言是常识的事情，而黛博拉则以为希尔顿已经将这些常识补给您……」 「常识，我缺乏……常识……」莱芙既觉得庆幸，又觉得懊恼。庆幸在于，按照娜提雅维达的说?辞，所谓的「屠龙考验」既然能成为考核流程的一部分，说?明这里?的「龙」不?是魔龙，而是某种象徵或指代；懊恼在于，她居然到?了?现在才意识到?，没有骑士学院的经歷，意味着许多相当重要?的信息被?她错过?了?，「希望能有机会?，最好就?在路上，能顺便?补一下这些常识……对于大陆史，我目前只有零碎的认识……」 「不?仅是大陆史，还有圣殿史、魔物常识、地?理知识等等，」娜提雅维达道，「对这些有所了?解，会?对骑士小姐有用。我会?好好教导骑士小姐的。」 「几乎要?以为你是圣殿的女?神官了?，不?过?这确实是你的身份之一……难不?成还担当过?骑士学院的教习？」莱芙咕哝了?几句，见娜提雅维达依旧没有准备解释「屠龙考验」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疑惑，「那么『屠龙』是指……」 第565页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弯下腰，点了?点脸道，「第五式。」 第179章 莱芙往后?缩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如果进行?第五式，再发?展下去，会不会导致下一颗魔龙蛋的诞生。 她最大的担忧, 就是「屠龙考验」是要她杀了娜提雅维达，既然这个?担忧已?经被解除了, 剩下的一点好奇心完全是可以忍耐的。她可以想出至少三种方式得?到答案, 一是去王都本地的骑士学院找教?习、或是拜访一位红袍神?官，二是与路上见到的神?官、骑士等交流, 三，即便娜提雅维达不让她从其他途径得?到答案，她到了路克非冰原之后?自然而然会知道。 见莱芙没有反应，娜提雅维达轻声?道：「作为学费，第一式也可以。」 赶在魔龙尾巴出现之前, 莱芙仰起脑袋，捧住娜提雅维达的脸，飞快地执行?了一次第五式, 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所谓『屠龙考验』，」娜提雅维达心情愉悦地坐到了莱芙对面的椅子上，「其中的『龙』不是指我或者那个?蛋。」 「『魔龙』确实经常用?于?指代邪恶、狡诈而强大的敌人。」这是莱芙一早就推测到的, 而娜提雅维达的话给了她确证。她搬着椅子到了离开桌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面对娜提雅维达略带疑惑的眼神?, 解释了一句，「以防万一。」 「这不是一种指代，『龙』虽然不是指我和蛋，」娜提雅维达道, 「但也确切地指向着一条魔龙。」 「你是指……精神?体？」莱芙有些吃惊，「和上次我们一起遇见的那个?精神?体来自同一条魔龙的……另一个?精神?体……可是, 这不应该，难道还有遗产在极地冰原吗？」 「并非精神?体，而是指三千年前的她。那时候，她出现在德亚大陆上，造成了一些……」娜提雅维达斟酌着用?词，「……『影响』。需要事先声?明的是，我并没有机会亲身参与圣殿骑士的考验，而参与过这场考核的骑士也都守着保密的誓言，不会吐露考核的具体内容，所以比起那些经过骑士学院阶段的骑士们所了解的『常识』之外，我只不过多知道了少量的消息而已?。而这些消息也未必全部是真的。」 「你说吧。」莱芙已?经产生了一些疑问，准备等娜提雅维达讲完再提问。 「进行?任务的时间，是在三千年前。那时战火频仍，魔物大肆进入德亚大陆，这场动乱直到屠龙成功才结束。顺便提一个?骑士『常识』：新圣殿歷取代旧圣殿歷，并不是以屠龙成功为起点的，而是在九百三十八年前发?生在极地冰原的事件之后?，然而这两桩事经常会混淆。」娜提雅维达说，「您不会直接与她为敌，毕竟这对于?准圣殿骑士而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您的考验，是有选择性?地去解决，她留下的残部，解救一些因此受害的人等等——骑士小姐可以提问了。」 莱芙想了解圣殿歷更?变的事件，但是这件事和考核没什么关系，况且娜提雅维达在给她讲解大陆史的时候，一定会涉及的。还想知道那一条魔龙的战力，或是可供选择的任务类型，但又想到能从圣殿流到外界的考核细节未必是真的。斟酌了一会儿之后?，她问道：「三千年前，我不太理解，难道可以回?到那个?时候吗？」 「圣殿保留着三千年前的记录，」娜提雅维达说着拿起一只水杯，倒了一点水，「您知道，圣咒师具有卜测命运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来源于?圣地精灵的血脉。对于?圣地精灵而言，它们甚至能从一滴水、一粒沙子洞悉过去与未来、此地与彼处发?生的一切。在传闻中，它们甚至还能在过去和未来中穿梭，能进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空间……」 莱芙瞳孔紧缩。她穿越之前所在那个?世界，不就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空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姐姐身边的希望。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莱芙没有想过在娜提雅维达和姐姐之前做鱼与熊掌的选择，多一种希望带来的不应该是抉择的痛苦，而是新的可能性?。 她考虑的是，如果能和一位圣地精灵成为好友，或许可以用?它的能力，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另一个?世界探亲，接姐姐过来度假，为白岛引进另一个?世界的娱乐手段、以及食品……当然为了避免危险，这些事情必须得?足够保密。 「经过我的验证，这个?传闻是假的。」娜提雅维达的话及时制止了莱芙愈发?不着边际的畅想，「总之，凭着圣地精灵的能力，圣殿得?以记录下三千多年前那一场混战。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记录里的生灵，还会按照命运的轨迹，进行?一定的演进，不过演进的速度比现实中慢了许多——这是我根据一些圣殿骑士的有限的描述推测出来的，因为他们进歷考验时，所处的时间点虽然都在三千年前附近，但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日期。一开始经歷考验的骑士，甚至有机会见到还活着的她，而之后?的一些人的任务，则往往是处理她死后?留下的烂摊子。」 莱芙越听越觉得?迷雾重重，恨不得?立刻赶到路克非冰原，看看那所谓的「记录」究竟逼真到什么程度。在提起另一只魔龙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的语气让莱芙有些不忍在这方面细问下去，她想了想，道：「三千年前……那么在记录中，会有娜提雅维达你的存在吗？」 第566页 三千年前，不就是娜提雅维达出生后?不久的那段时间？她说不定可以看到货真假实的、刚出壳不久的小娜提雅维达。小魔龙会是什么样的，和她想像中那只被烤焦的小鸡有什么不同？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伸出食指，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莱芙的额头，「您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这个?——我们应该尽早出发?。」 「娜提雅维达在三千年前是什么样子的？怎么被孵出来的？一出生就有牙齿吗？能直立吗？可以吃鱼吗？睡床吗？能自主控制排泄吗？该怎么饲养？……」莱芙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就是因为你不告诉我，所以我才会好奇的……」 「骑士小姐问这些问题，不就是想提前得?知那些在成婚之后?我才会告诉您的事情吗？」娜提雅维达瞬间更?换了装扮和发?型，起身出门，进了莱芙的屋子，拿起柜子上的褡裢抛到莱芙怀里。 莱芙接过褡裢，心道娜提雅维达难得?有明显要逃避某个?话题的表现，说明她的话并不是没有触动，道：「如果不告诉我的话，那我就去问小娜提雅维达了，我想她还小，不会骗我。」 「首先，我不会出现在记录里，因为在那一段时间，我在一个?不会被圣地精灵记录到的地方。其次……」娜提雅维达勾起嘴角，将莱芙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骑士小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的目光有点像在打量放在餐盘里的食物，忍不住闻了闻自己?的袖子。 「这种味道传达的信息是：『请勿必好好欺负我』。」娜提雅维达拉着莱芙出了门，耳语道，「三千年前的我，也一定能闻到这种气味。我可是花了许久，才能够伪装成自我克制的、成熟的人形生物，相较而言，处于?幼年期的、愚蠢野蛮的、凭本能做事的『她』，在面对美味的骑士小姐的时候，恐怕会露出相当危险的一面……」 莱芙捂住了嘴，往后?退了一步，克制了继续追问的冲动。心道魔龙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不仅母女之间会产生矛盾，娜提雅维达甚至会对三千年前的自己?敌意满满，甚至用?上了「愚蠢野蛮」的描述。 她觉得?有些可疑。 -- 黛博拉大人给出的到达路克非冰原的时限并不紧迫，至少不必日夜兼程地赶路。莱芙有足够的时间听娜提雅维达讲大陆史、圣殿史以及有关地理和魔兽的常识，同时还能顺手处理一些小任务。 在离开斯莱帕特草原的第八天傍晚，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到了一个?名叫「汤特纳」的小镇落脚。 在客店定完房间之后?，娜提雅维达神?神?秘秘地离开。莱芙照常出门打听这附近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麻烦，并且按照惯例补充了一句「最好是关于?昆虫，或是其他小型的、成群的动物」，并且装作不经意间提起了之前几?日除虫的功绩，收穫了一群复杂的视线。 在出发?之后?，她日常的练刀已?经变成了对新晶核效果的操练，大型猎物不是目前能对付得?了的，在操练之中有不少无辜的昆虫丧命。莱芙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只能去找不无辜的昆虫。在娜提雅维达的提醒之下，她刻意去接昆虫相关的任务，已?经有了可观的进步。 从一个?铁匠口中得?知，郊外的草坡附近有一窝毒蜂，会在白天主动攻击孩童以及家禽，孩童的伤口会腐烂，需要十几?天才能癒合，癒合后?会留下难以消除的丑陋疤痕，至于?被蛰伤的家禽则有半数直接丧命。那些受伤孩子的家人，以及受损严重的家禽主人便联合发?布了这个?任务，赏金十五枚金戈沙币，如果接了任务的人受伤则补偿医药费。 在接下了这桩任务之后?，她打听了蜂巢的位置，便驾马赶去了郊外。戴上手套和面罩，遮住脖子之后?，浑身上下只剩下眼睛和鼻孔露在外头。她提前从马上下来，踩着翠绿的草地，走向了蜂巢所在的树。 隔了一丈的距离，莱芙停下了脚步，取出刀，朝着蜂巢和树枝黏连的部位隔空挥去。 第180章 莱芙身上亮起一阵金红色的光芒, 刀刃所向之处无形的锋芒延展开去。 蜂巢震动了一下，几只?鸽蛋大小的黑蜂从蜂巢中?飞出?来，在树的周围巡视着。 又是几刀噼出?, 蜂巢外的几只?黑蜂被?砍落在地。 与蜂巢相连的几根树枝纷纷断裂，就?在树干上的一块突起被?隔空削了一刀之后, 蜂巢「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莱芙的砍刀没有碰到蜂巢, 但是黑蜂们还是很快锁定了这个在夜色中?相当显眼的活物。正如当地人所说的，这群毒蜂极易被?激怒, 在蜂巢落下之后，没有选择逃生，而是选择报復，「嗡嗡嗡」鸣叫着，组成了一片有生命的乌云, 向莱芙的方向飘去。 她一面挥舞着砍刀，一面沿着一截近似圆弧的轨迹往后退去。蜂群紧追，她就?退得快, 蜂群减慢速度，她也跟着放缓了脚步。在一追一退之中?，均匀堆积的虫尸在地上画成了一个椭圆——莱芙又绕回了蜂巢附近, 对着蜂巢踹了一脚, 确保有攻击力的黑蜂们受到足够的挑衅。 接着, 一追一退的过程又继续下去。 砍刀每一次噼下，都有约莫五只?黑蜂被?击落。 一刻钟之后，追着她的黑蜂群终于消失了。 第567页 莱芙拭了拭汗，将黑蜂尸体收回系统背包之中?, 为?防意外，她又用刀尖挑起蜂巢, 准备扔到附近的水塘里浸泡。 枣红马低着头，将细嫩的草叶捲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 停在马脑袋上的红衣小人麦德拉被?莉莉的动作勾动了食慾，捡起沾到马毛上的一片草叶，塞进嘴里嚼巴几下，红润的小脸皱缩了起来，吐掉了草叶，朝着空中?「呸」了几下。 麦德拉注意到了莱芙的动作，慢跳下马，一边向她狂奔，一边用小人嗓音的极限大叫道：「停下！停下！莱芙——」 莱芙举着蜂巢，没有动作。 「为?什么要把蜂蜜扔到水里，这样实在太——太浪费！」麦德拉从莱芙的鞋面攀上裤子，继续往上爬去，惊险地沿着刀嵴一路奔向刀尖，扑到了蜂巢上面。 莱芙将蜂巢放在地上，见麦德拉已经?脚上头下地扎进了蜂巢里，发?出?咂嘴的声?音，提醒道：「既然能进去，就?帮我处理里头的活蜂。这些是毒蜂，小心点。还有，尽量不?要破坏蜂巢的完整性，是要拿去交任务的。」 小人彻底钻进了蜂巢里，吃得正尽兴，含煳地发?出?「嗯嗯」的应答声?。 莱芙吁出?了一口气，心道麦德拉这些日子虽然变化了不?少，但是至少有些东西一直没有变。 枣红马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往身后看了一眼。 莉莉最近变得乖巧了很多，没有听到马夫抱怨过它踹人屁股的行为?……莱芙摸了摸莉莉的脑袋，拿出?一只?芜青，餵到了莉莉嘴边。 蜂巢里的进食声?还没有消失，按照麦德拉处理蜂巢的方式，比起莱芙原先想?要用的水浸，要多花上不?少时间。 又有嗡鸣声?传来，那只?晚归的黑蜂认出?了地上的蜂巢，正往这个方向飞来。 莱芙正欲出?刀，就?听蜂巢里传来一声?：「我来解决它！」便后退了一步。 红色小人从自己?打出?的孔道之中?退出?来，盯着盘旋于上空的黑蜂。双腿用力一蹬，圆滚滚的身材，却跳出?了跳蚤的高度，以?惊人的灵活性和准确性抱住了黑蜂的腹部?，在空中?一个转身，将那只?还在不?停挣扎的、试图将蜂尾弯过来扎小人屁股的黑蜂当成垫子，落在了蜂巢附近的草地上。 落地之后，麦德拉张开嘴咬住黑蜂头部?和胸部?连接的位置，用力一扯，黑蜂身首异处。 麦德拉邀功似的朝着莱芙的方向抬起头，长着绒毛的黑蜂脑袋、小半块虫胸以?及半边翅膀被?叼在嘴里，黄绿色的虫子汁液沾在脸颊上，残尸上的细腿死而未僵地在空中?踢蹬着。明?明?是布偶长相的小人，以?及一个指头大小的虫子，偏偏制造出?了相当激烈的场面，甚至让莱芙想?到了血腥、暴虐等形容词。 在莱芙最初的印象里，麦德拉是一个神秘的小医师，能够将她从性命垂危之际拯救回来，但是她身边总有魔龙在场，以?至于医师的技能很少有展现的机会。而自从莱芙开始以?弱小的虫子当成任务对象之后，麦德拉在行动中?的参与度和热情逐渐提高，时不?时地便要贡献一幕让莱芙在看到了之后希望自己?视力没有那么好的画面。 莱芙强笑?着点点头，对麦德拉比了一个夸奖的手势，道：「做得很好，我很满意。等会儿说不?定还会有几只?过来，若是没有麦德拉你，可就?麻烦了。」 麦德拉一口吐掉了虫脑袋，举起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放心吧！」 「其实，」莱芙心想?她恐怕很难像以?往那样，吃下小人尝过几口的食物了，「可以?不?直接用嘴的。」 话音未落，红色的布偶般的小人离开了蜂尸，再次蹦了起来，抱住另一只?黑蜂，在空中?用双手将它撕成两片…… 将毒蜂巢留给了麦德拉处理，莱芙背上砍刀，一边走，一边捡拾地上的枯枝。找了一块空地，将捡来的枯枝堆积成了中?空的塔尖形状。 「和骑士小姐第一次见面，就?在去年的今天。」娜提雅维达将火把放在枯枝堆上，金色的眼睛映照着逐渐旺盛的篝火，她想?起了什么，突然勾起了嘴角，拿出?了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黄金盒子，「礼物。」 莱芙记得去年的今日，这既是她和娜提雅维达相遇的日子，也是她决定成为?骑士的日子，总之是一个值得铭记的纪念日。她看着地上细嫩的草叶，想?起了在去年的同一日之前?，埃德村外头那些不?会有荣枯变化的、茂盛得足够盖过脚面的青草。又看了一眼在火堆附近微焦的草叶。目光接着转向了那颗先前?挂着黑蜂巢的树——那一天，龙形的娜提雅维达也曾把她挂到过一棵类似的树上。 她从娜提雅维达手中?接过盒子，想?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买椟还珠寓言里的那只?椟。装在里头的礼物恐怕得非常珍贵，才?能不?被?包装比下去。 抬头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后者示意她打开。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生怕把盒子里的东西吹散似的，摒住唿吸，拨开了盒扣。里头是一把手掌大小的银壶，正是麦妮提过要和莱芙换魔龙蛋的、号称能解答一切疑惑的「解惑之壶」。 娜提雅维达会将「解惑之壶」作为?周年礼物，莱芙考虑过这种可能，但又在她意料之外。她最近确实偶尔会想?到这把银壶，产生「那个虚影老者或许能给我更?好的建议」的念头。然而，娜提雅维达似乎在麦妮向她推销商品时习惯开腔嘲讽，明?里暗里提醒她游巫只?是拿她来清理库存……况且，麦妮的开价可是一颗魔龙蛋。 第568页 「娜提雅维达，你不?会是……」莱芙没有试着召唤那个虚影，为?了不?影响退货，她一下子合拢了盒子。盯着眼前?人的肚子瞧，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句类似于「这太贵重了，我不?能随意收下」的话。她虽然不?希望自己?需要负责的魔龙从两个变成了三个，但是更?不?愿意让一颗无助、弱小、可怜的魔龙蛋进入游巫的仓库，她甚至做好了一道孵两个蛋的准备，即便目前?还不?知道该怎样去孵。 「骑士小姐想?到哪里去了？」娜提雅维达失笑?。 「可麦妮说……她不?收戈沙币，只?愿意用来交换魔龙蛋……」莱芙道。 「游巫口中?『不?收戈沙币』的意思，是指戈沙币不?够多。在游巫那儿，只?要达到一定的数量，一切都可以?互相兑换。而戈沙币是通用的货币。她不?知道您能给出?高价，」娜提雅维达意有所指地加重了「高价」一词，「于是转而索取您身上最为?值钱的东西——试用一下吧。」 莱芙明?白娜提雅维达的意思，她身上带了许多宝石，只?要肯加价，就?可以?买下麦妮手中?的大部?分物品，可惜她并没有动用那些宝石的打算。 而娜提雅维达因此稍有不?满，或许是以?为?她要以?此划清界限。 莱芙重又打开了盒子，回忆着麦妮的样子，用袖子擦了擦银壶上不?存在的灰尘。 白须白髮?身穿白袍的老者从壶嘴里冒出?，一手执鹅毛笔，一手执羊皮卷。脸上遍布皱纹，法令纹深刻。长着鬍鬚，所以?乍一看是个男子，但是在轮廓之中?，又有一些女性的特徵，和莱芙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原本搭拉着的眼皮终于掀开了，露出?了一双锐利的灰眼睛，目光仿佛能直接看到灵魂深处。或许是因为?主人更?替了，他直勾勾地凝视莱芙，并没有因为?莱芙身侧的娜提雅维达而流露出?丝毫惧色。在这样威严而冰冷的目光下，容易勾动起尊敬而畏惧的情绪。 「千万年来，德亚大陆上所有智者英灵的聚合体……从此便再也不?会有任何迷惑……」麦妮的描述浮现在莱芙的耳侧。 对于这个描述，莱芙至多信一半。她相信这个老者有一些智慧和知识，能应付一些问答；但是他离「全知」、离「没有迷惑」恐怕有不?短的距离，有许多答案他一定无法解答，否则麦妮也不?用时时带着那枚水晶球，甚至不?用继续做买卖了，直接问他「哪儿藏有宝藏」就?成……其实，从麦妮肯将银壶出?售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只?银壶并不?完美，或是有相当显眼的缺陷，亦或是有强烈的副面作用。 即便能给出?的答案有限，这只?银壶解答疑惑的能力也有足够的吸引力。在与老者对视的一瞬间，莱芙心中?涌现出?了许多问题——即便是那些她分明?能做出?决定的、极其日常的问题，譬如明?日在何时启程，选择哪条路，在「银壶能够提供更?有智慧的建议」的暗示之下，她或许也会试着询问一下。 但是在战斗中?培养出?来的对危险的直觉，让她没有急着开口。 腰间的小布兜里，黑蛋震动了一下。自从在有了黑蛋之后，她能看到或是感应到一些以?往没法注意到的东西。 莱芙眼前?浮现出?了许多黑色的人形的虚影，这些都是解惑之壶的一任任主人，他们一次次擦拭着壶面，提出?了问题，神情从迷茫、惊喜、渴望或期盼，逐渐变成了犹豫和畏缩。解惑之壶帮他们避开了许多错误的选择，于是提问越来越频繁，那些人逐渐丧失了自己?做决定的能力，在没有明?确的保证之前?不?敢採取一点行动，神情麻木呆滞，最终成了只?会依照解惑之壶的指导行事的提线木偶。 老者威严的、毫无感情的面庞上，涂上了一抹浓郁的邪异之色。 游巫虽然不?是邪巫，但从某种意义上也相当恐怖，在向顾客推销商品的时候，游巫未必会提醒顾客负面效果。莱芙心道，她对麦妮有所畏惧，也不?是畏惧得没有道理。游巫传说里虽然不?乏虚构的成分，但是大体上把握住了与游巫交易的精髓所在——游巫能提供异乎寻常的商品，异乎寻常的商品总会有异乎寻常的害处；在通过交易轻易地满足欲望的同时，稍不?留意就?有陷入深渊的风险。 莱芙用手指点了点黑蛋，那些黑影消失了，在她眼里，老者的神情也恢復了正常。 虚影老者悬停在半空，一直没有开口，带着一股无法抗拒、让她想?要开口提问的诱惑力。 「壶先生，」莱芙礼貌地鞠了个躬，谨慎地挑了一个她这几日最为?在意的问题，「请问我现在应该以?什么方式来提升战斗力？」 虚影老者没有很快作答，沉思的过程使得他即将要给出?的答案显得更?为?可信。过了片刻，他举起鹅毛笔，开始在羊皮卷上书写。 骑士小姐并不?鲁莽，而是相当谨慎、相当克制呢……娜提雅维达将莱芙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她之所以?用解惑之壶当作礼物，只?是为?了防备莱芙记挂着这只?银壶，某一日会受麦妮的哄骗，现在看来，也许担心是多余的。 虚影老者运笔的速度减缓，终于停下了笔，正要将羊皮卷上写着答案的一面展示给莱芙。 「突然想?起来……」莱芙沖老者挥了挥手，拿袖子又在银壶上擦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那么迫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再见了，壶先生。」 第569页 虚影老者的百年都没有运动过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鬍鬚翘了起来，甚至张开了紧闭的嘴像是要说什么，但还是很快缩成了一点，消失在银壶中?。 娜提雅维达神情未变。 莱芙将装着小银壶的盒子盖上，然后又花了莉莉吃掉一根草的功夫，打量着盒子上的宝石，思索着：解惑之壶是送给她当礼物的，但是这只?盒子算不?算是礼物的一部?分？ 思索完毕，她连盒子带解惑之壶收到了系统背包里。解惑之壶占了系统背包的一个格子，而金盒子和上面的宝石则直接兑换成了货币，成了超出?显示范围的数据的一部?分。 「娜提雅维达，你送了我礼物，我也应该展现我的诚意。」莱芙抬头看着眼前?人，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她对壶先生说「有更?重要的事情」，除了想?瞧瞧后者的反应之外，的确是有那么一件想?要立刻做的事情的，「纪念日，应该做一些纪念日应该做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1章 「什么?叫做『纪念日应该做的事情』？」娜提雅维达语气微妙地?重复了一遍莱芙的话, 「我?可以决定吗？譬如将《屠龙手册》上的事情连着做上好?几遍……」 「当然不行。」莱芙差点就退缩了，但是一想到圣殿骑士的考核在前，一下子又鼓起了勇气, 面?庞染上一层绯红，「希尔顿团长说过, 我?只凭着胜负欲, 只凭着想要升级的念头，才选择不停地?去做任务, 才想要成为光辉圣殿骑士。但是现在，在胜负欲之外，我?有了别的重要的动力，那就是娜提雅维达你，还有黑蛋……」 她?实在不擅长做这种表白, 每一个单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发出声音前，就已经被?搞得一阵牙酸, 但还是努力说出来了。 「很动听的情话。」娜提雅维达眯起了眼睛，「像极了人类写的故事里面?，登徒子在始乱终弃之前说的甜言蜜语。骑士小姐说这些话的目的, 就是不想要成婚吧。」 「我?是真心的！目前我?确实, 不太能接受……成婚。但我?们可以把成婚当成目的, 然后……恋……」莱芙几乎要自燃了，努力地?说完了那个单词，「……恋爱。进行以成婚为目的的恋爱，在这个阶段互相了解, 互相磨合。我?们还没有恋爱的过程，就要成婚, 这样搞得好?像我?只是因为孩子才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的……这样太奇怪了，对娜提雅维达，对我?，对黑蛋都不公平……」 「恋爱吗？很稀奇的用词，据我?所知，这是南国传来一种说法，南国人在成婚之前普遍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而在德亚大?陆的大?部分国家，成婚的双方也许在婚前并没有相处过。似乎没有理由?使用南国的风俗，毕竟骑士小姐并不是在那儿出生的……」娜提雅维达提出成婚的要求，也并不指望莱芙会真的答应。这是她?从人类那儿学到的一种策略，当要提出一个要求而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答应的时候，不妨提出一个对方绝对不肯答应的要求。在对方在拒绝了后一个要求之后，就极有可能不太抗拒前者了。 在娜提雅维达的印象里，骑士小姐对于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一贯是相当坚定而顽固的，就算是那个异想天开?到有点可怜的屠龙念头也是经歷了许多许多挫折才好?不容易放弃的。这种顽固既会惹她?生气的，却也是她?喜欢的骑士小姐的一部分。即便不再对她?有敌意，骑士小姐还是一贯会将她?推远，就像是她?在面?对其?余人类的时候也要隔着一层什么?，像是生怕两?人之间建立了一些割捨不掉的联繫。 她?已经做好?了长期地?应对骑士小姐的顽固的准备，没有想到骑士小姐会主动提出改变关系。这既让她?欣喜，又让她?对未出壳的龙蛋吃味。 原本很费力的事情，只是因为多了一枚龙蛋，突然就变得简单了。 她?总是要被?骑士小姐推开?，而它是如此幸运，从诞生的时刻起，就与骑士小姐有了天然的牵绊。因为这一层牵绊无法被?分开?，骑士小姐才终于产生了要接纳她?、与她?建立长期关系的念头。 骑士小姐会愿意靠近她?，接纳她?，居然不是因为被?她?的身?体吸引，而是出于对它的责任感。骑士小姐有意否认，反倒是确认了这一点。 娜提雅维达适度地?展露出了一点失落，道：「不是成婚……」 毕竟她?都让娜提雅维达生了一个蛋了，说出这样的话，若是放在人类社会里，是相当不负责任的……莱芙不敢搭腔。 「恋爱的话，可以提前做成婚之后会做的一些事情吗？」娜提雅维达眸光微闪。 「可以的。」莱芙忙道，「就像南国人那样，将恋爱视为婚姻的预演，我?很认同这种风俗，即便我?只在那儿居住的时间不长……」 娜提雅维达的眼睛亮了起来，绕着莱芙走了一圈，伸出一只手，落在了莱芙的领口，道：「那么?，我?可以随时随地?解开?骑士小姐的衣服吗？」 「餵。」莱芙抬起手来，打了一下娜提雅维达的手腕，「换一个正常的问题。」 「唔……」娜提雅维达收回手，欣赏了一会儿莱芙的表情。 ——为什么?呢？骑士小姐明明很想逃跑的，但是出于某些原因，努力地?将自己钉在原地?。 第570页 「不能『随时随地?』的话，我?可以找一个类似于南国『情坡』的所在，」娜提雅维达神情无辜，仿佛依旧不觉得自己问了什么?糟糕的问题，只是单纯地?在同莱芙商量规则，「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骑士小姐一起，演练成婚之后可以做的事情吗？」 莱芙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热得能把蛋煎熟了，她?早知道魔龙是缺乏羞耻心的，但是没有想到魔龙竟会缺乏羞耻心到这种程度了。 ——不，羞耻心是人类的产物?。魔龙即便伪装得再像人类，本质上也是一只野兽，是一种魔物?，也许根本就不懂得害羞。 在说上面?这些话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的神情是如此自然，就像是在表达饿了进食、渴了饮水的需求，而不是什么?邪念，在缺乏羞耻心的同时，却没有丝毫淫-秽感，甚至意外地?显得格外的纯真， 这样一来，倒显得莱芙自己只在表面?上严肃正经，故作懵懂，内心却隐藏着龌龊的念头。 她?也不是只了解战斗知识，而对某些常识缺乏概念的人；在另一个世界，她?也不只是一个游戏痴。在进入青春期之后，姐姐没有丝毫避讳地?解答过她?对于身?体变化的疑惑，并且找了许多图文影像资料给?她?看。而在那时，作为一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女，她?当然不会满足于姐姐给?她?挑选的资料，为了满足好?奇心，她?就和同龄人一样，在网上进行自学，因为年少猎奇心重，也涉猎过一些不那么?普遍的领域，进行过相当深入的了解。 在满足了好?奇之后，她?的兴趣很快转到了别的方面?。但是她?此刻发现，在「自学」过程中的一些知识，居然依旧如此清晰地?印刻在她?脑海里，而且，图文并茂。 总之，对于娜提雅维达那么?明显的暗示，她?只听了一耳，就理解了内容，而且知道该怎么?操作。这足以说明她?在实践上虽然有所欠缺，但是理论储备上毫不逊色。 但是她?不想要和娜提雅维达就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也不想展现自己的理论储备。 莱芙努力地?压抑住了想要逃离现场的冲动，掩着嘴轻咳了一声，道：「我?要展现的诚意……明天……明天一早你就知道了……」 「骑士小姐刚才的提议，不是诚意本身?吗？」娜提雅维达的手落在了莱芙的领口，试探着往下挪了两?寸，「我?可以摸这里吗？」 「娜……提……雅……维……达……」莱芙没有动弹，只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吐出了娜提雅维达的名字。 她?知道如果魔龙真想要做什么?，凭她?现在的实力，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这就是强弱差距太大?引起，不能不忽略的处境。她?的安全，她?的生命，她?对身?体的支配，只能凭着魔龙的心意。而魔龙的心意并不是形状固定的石块，而是不具有实体的，无法预测和控制的东西?。 她?就像是藏在一间用积木搭成的房子里的人，魔龙可以随时进入，可以随手摧毁这座房子。一开?始魔龙确实是这样的，会随着心意对她?做想做的事情。但是渐渐地?，魔龙学会敲门了，只有得到她?允许之后，才会将门缝推开?一点点。 莱芙于是稍微觉得危险的魔龙也没那么?可怕，门缝开?得大?一些也不会引起应激反应。这可以看成她?和魔龙互相驯服彼此的过程，但也可以看成是魔龙单方面?温水煮青蛙的过程。等?到有一天，她?说不定会傻乎乎地?相信娜提雅维达会一直敲门，没得到她?的允许不敢进来…… 娜提雅维达略感可惜地?嘆了一口气，将手移到莱芙肩上，轻轻地?将后者拉到怀里，道：「骑士小姐说过的，可以拥抱。」 莱芙没有动。 「骑士小姐的诚意，真是值得期待。」娜提雅维达语气里没有一丝期待地?说。 「这个夜晚，有点像是娜提雅维达在埃德村外，送了我?许多宝石的那个夜晚。」莱芙略微放松了身?体，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环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腰，「我?至今没有想明白，那时候我?们才认识不久，为什么?要送我?那么?多宝石？」 她?觉得那时的娜提雅维达顶多觉得她?有趣，即便语涉「彩礼」「配偶」，也是逗弄她?的成分居多。一开?始分明锱铢必较，出借戈沙币时要算上超高的利息，就连一枚铁戈沙币的零头都不肯给?她?抹掉，很符合传闻中魔龙吝啬的性格。但是这样一条魔龙，却突然用宝石给?她?下了一场雨，这委实有些难以理解。 「我?想要送骑士小姐礼物?，但又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我?几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送给?骑士小姐礼物?。」娜提雅维达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在那一晚，我?看到骑士小姐在埃德村的那些人家门口留下金币，即便他们在白日那样糟糕地?对待您，您始终记得他们曾经的恩情，并且愿意成倍地?回报他们，为此几乎花光您的第一笔赏金。我?当时便想，这样的人类小姑娘，一定得好?好?对待她?啊。」 听起来是在夸奖她?知恩图报……被?当面?赞美，让莱芙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费解。 在讲给?孩子们听的童话故事里面?，经常有类似的情节，主人公展现出善良、诚实等?美德，而不是自私贪心，反而能打动怪物?，得到奖励。但问题是，魔龙本性里面?就有贪婪的成分，这样一条魔龙，对于美德的定义居然和人类差不多，而且会给?乖孩子奖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魔龙在童话里的形象应该更加正面?一些。 第571页 「在她?身?上投入一颗宝石，说不定来年就能收穫两?颗。」娜提雅维达道，「如果投入更多……就会收穫更多……」 这才是符合魔龙性格的答案啊……莱芙松了一口气，但是细思了娜提雅维达的话，又觉得相当恐怖。 她?自顾自地?强行将那些宝石当成暂存在她?那儿的东西?，之后也大?着胆子收了娜提雅维达好?多礼物?。然而魔龙给?予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利息。 投入一颗宝石，过了一年之后收穫两?颗……这超过了五分利。而且现在距离娜提雅维达送她?宝石的那一天，再加上不到三?个月，就要满一年了。 莱芙抿着唇，努力地?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如果不是娜提雅维达抱着她?，恐怕背负着沉重债务的她?已经无法站直了。 「在那天之后，看到珍贵的、有趣的、骑士小姐可能需要的东西?，」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就会忍不住考虑着，可一定得找个机会送给?骑士小姐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留下的小坑坑，慢慢填起。 第182章 在汤纳特小镇以?东两百里外?的一处码头附近, 聚集着一些?商贩。 商贩之一是一个黑髮?绿眼的姑娘，她身穿黑袍，戴着黑色的兜帽, 摊位上只摆了一个水晶球，膝上放着一个布兜。她笑容甜美, 但是浑身透露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邪气, 连带着周围摊贩的生意也受到了波及。 码头上，五大三粗的水手们说着粗俗的荤话, 眼睛不时瞥向码头附近的女人，但在看到黑袍姑娘的正脸之后，就立刻消除了搭讪的念头。 黑袍姑娘用?手指抚摸着黑猫柔顺的毛皮，目光时不时地落到水面上，因为没有生意, 在更多时候，她会选择将那双漂亮而?邪异的绿眸闭上。 她是今早才?第一次出现在这个码头上的，占了另一个商贩的摊位。 那个摊位的原主人姗姗来迟, 搓了搓手，壮着胆子正要?和她搭话，谁知那黑袍姑娘突然睁开了眼睛, 拿起?她的水晶球, 朝码头附近的一个暗巷走?去。 「已经到了吗？」莱芙闭着眼睛, 紧紧地抱着娜提雅维达，生怕一松手就从什么地方掉下来。 她是第一次体验乘魔龙飞行?——说是「传送」更加恰当。莱芙起?先还好奇过，在这个过程中能看到什么景色，她回忆起?在另一个世界的影视作品里看到的坐在龙背上飞行?的场面, 对?这个过程颇为期待。但是在对?娜提雅维达说出「准备好了」之后，风景是没有看到的, 乘在魔龙身上悠然地在云彩之间穿梭则更是幻想?。 娜提雅维达没有变回原型，而?是直接带着她进行?传送，在这个过程中，莱芙只是抬了一下头，狂暴的气流差点将她的脸皮掀飞。求生的本能让莱芙只能拼命往娜提雅维达怀里缩，等到脚下有了实感，还是不敢撒手。 「没有。」娜提雅维达侧过头，望向坐在巷口看热闹的游巫，手指落在莱芙的发?顶梳理了几下，「不过，骑士小姐说的诚意和麦妮有什么关系？」 「等会儿就知道了，她在哪儿？」莱芙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的说话声，脚步声，而?且听娜提雅维达的语气，麦妮就在这附近了。于是松手，睁开了眼睛，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往暗巷外?走?去。 这是一个水边的城市，空气里瀰漫着鱼腥味，买卖人很多。为了便?于码头转运，周围的建筑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大型仓库，剩下的则是招待水手和船家的小型店铺，还有流动的摊贩，和她片刻前所处的汤纳德小镇完全不同。 弹指间就换了一个地方，真是神奇。如果不使用?神奇道具，就需要?藉助魔法、巫术和咒术才?能做到，而?骑士的提升主要?在身体素质上面，恐怕到了圣殿骑士阶段，也无法做到瞬间传送……能确定瞬间传送绝对?不在骑士的技能表上，说起?来在设定中也没有技能表的存在，而?且可选择的职业只有骑士这一条，可是如果这个世界的设定里确实有圣咒师、巫师的存在，那么职业体系单一，这点就相当可疑了……在思绪转换间，莱芙对?于「这是从游戏转换来的异世界」这个念头产生了些?许质疑。 莱芙听到一声轻咳，往下一看，正好与一双绿眼睛对?视。绿眼睛的主人是个陌生姑娘，穿得通体黑色，坐在墙角，融入了周围的黑色墙壁之中，所以?她起?先并没有注意到。 陌生姑娘沖她勾起?嘴角，莱芙内心发?毛，这才?发?觉眼前人有点面熟。她只见过麦妮老妇人打扮，以?及吃了还童药之后半大孩子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成年女子的样子，和另外?两种形象的差距都很大，要?不是那与众不同的邪巫气质，莱芙恐怕未必能认出来。 「你是麦妮？」莱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麦妮怀中的黑猫探出了脑袋，爪子在黑袍上挠着，睁大了绿眼看着熟人。 「用?了还童药？」莱芙有些?疑惑，「我记得你说过，老妇的形象有助于你的生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呵，」麦妮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就缓了过来，理所当然地昂起?了头，「有一些?肤浅的顾客，只肯和年轻人打交道。」 「骑士小姐真是的，」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拉向了身后，「为什么对?别的女人的样貌变化这么在意？」 第572页 莱芙颇为冤枉，麦妮又不是只改变一下外?貌细节，而?是整个人年轻了几十岁。作为和麦妮有数面之缘的、共同经歷过任务的人，她于情于理都应该询问?一下。 她这几日都是白天赶路，傍晚开始在落脚点附近接小型任务。每换一个地方就开始关心周围人有什么和虫子有关的麻烦，这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麦妮一直都表现得不在意外?貌，不在意别人对?她长相的评价，这一次突然改变，相当反常，这自然让莱芙联想?到了：麦妮或许是陷入了麻烦，或者是有什么任务要?做——最好是和小虫子有关的麻烦或任务，老鼠也行?。既然她在场，如果可以?，当然想?搭把?手。 「现在就要?交易？」麦妮在凌晨时分就接到了娜提雅维达的传讯，「这儿不方便?。我找了一个地方，虽然不怎么干净，但胜在安全隐秘。」 码头附近人员流动频繁，没有人注意到空荡荡的暗巷里突然多出来两个人。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跟在麦妮身后，绕进了一家简陋骯脏的小客店，进了客店二层的一个房间。 房间极为狭小，除了一张单人床之外?别无他物?，四壁全是木板，地板踩上去「吱嘎」作响，进了三个人之后，显得极为逼仄。 所谓的安全隐秘，靠着娜提雅维达在，就没有不安全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的唯一优点应该就是廉价……莱芙只敢轻轻落脚，有一种随时要?掉下去的感觉。 娜提雅维达朝屋内看了一眼，便?开门出去了。 她知道莱芙要?把?从麦妮那儿买来的东西，当成是给?她的「诚意」，于是主动离开，给?这份「诚意」加上一点「惊喜」的成分。 虽然在听到这份「诚意」和麦妮有关之后，娜提雅维达便?有一种骑士小姐会被欺骗的预感，但是为了骑士小姐的心意，她愿意配合。 在门关上之后，麦妮笑嘻嘻地面向莱芙，道：「我的那份礼物?，小莱芙还满意吗？」 麦妮口中所谓「我的那份礼物?」，就是娜提雅维达买来送给?我的「解惑之壶」。可真不愧是游巫啊，将顾客花钱买来的商品强行?说成是自己的馈赠，不，麦妮说不定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听这语气，她似乎很期待听闻我像解惑之壶的前几任主人一样、因为这份「礼物?」而?深害的消息，这就是游巫的乐趣所在吗……莱芙一边腹诽着，一边将身上的砍刀摘下来握在手中。 她不打算回答麦妮的这个问?题，因为只要?让游巫在谈话中占据了主导权，恐怕她会被不知不觉地推销奇怪的商品。根据她过往的经验，在和游巫交易的过程中，得尽量占据主动，就像是她那次提出购买止痛药剂时那样，明确提出自己的需求，让游巫没有做手脚的空间： 「不谈这个了，尽快交易吧，我要?购买的是……」 「我真的很感兴趣。」麦妮将黑猫放下，抚摸着水晶球，「如果你愿意回答我这个问?题，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些?优惠。」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麦妮肉痛了一下。莱芙是相当特殊的买家，拥有可供挖掘的购买潜力，但同时又很能抵制诱惑，以?至于让她屡屡受挫。为了找出顾客的破绽，需要?加深了解，因此……必要?的牺牲是难免的。 「优惠？」莱芙被引起?了兴趣，「或许，打五折……」 五折……或许这孩子不知道游巫是怎样的存在……罢了，毕竟这孩子不会购买太过昂贵的东西，作为必要?的前期投资，一点优惠不会太过分……麦妮勾起?嘴角，将莱芙的要?求和她原本准备的让步之间取了一个中值，道：「七折，只要?小莱芙在我面前使用?那件礼物?一次。」 「好。」莱芙从系统背包中拿出解惑之壶，用?袖子擦了一下。 虚影老者出现，还不等莱芙提问?，就低下头在羊皮卷上「刷刷刷」地写起?来。 「小莱芙，你没有提问?，」麦妮用?指尖掏了掏耳朵，「还是老婆子我没有听到？」 「昨晚留下了一个问?题，壶先生还没有展示答案，我就让他进壶中了。」莱芙道，「看来从壶里出来之后，字迹已经从羊皮卷上消失了，只能重新写。还有，壶先生居然不会说话，你没有告诉我这一点。」 「不，他会当然会说话，只不过——等等，小莱芙，」麦妮两手交扣，略带惊疑地望向莱芙，「你说你只问?了一个问?题，而?且没有等到答案？」 「是的——需要?我从提问?的步骤开始演示吗？」莱芙道。 「最好这样。」麦妮道。 虚影老者写得差不多了，正要?将羊皮卷转向。 「不必麻烦了，壶先生，」莱芙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虚影老者停下了笔，抬起?灰眸凝视着莱芙，眼神里没有丝毫触动。在莱芙看不见的位置，羊皮卷上的文字瞬间消失。 「今有双舌鸡、三足猫与兔同笼，上有九十四头，中有一百一十九舌，下有二百八十五只足，问?双舌鸡、三足猫与兔各几何？」莱芙道，「请壶先生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想直接进路克非冰原剧情……但是这个赶路的过程，因为感情要转变一下，就必须得多几章…… 第573页 虽然很久没有日万了，但是日万的手感还在，写短小章节总有一种，「啥也没发生」的感觉……尤其这种没有被大任务裹着的过渡章节…… 第183章 虚影老者沉思良久, 颤巍巍地举起鹅毛笔，要在羊皮卷上写什么，但是又?犹豫着没有下笔。灰眸落在莱芙脸上, 意味莫名地扫动了几下，虚幻的白?须无风自?动, 不知是因为虚影本?就?会时不时呈现出一些动态, 还是白?须下的虚幻肌肤有所?运动。 「这就?是，小莱芙想知道的问题？」麦妮神情如常, 只?不过怀中?的布袋上被捏出了一些褶皱。 「这回只?是按照我们的约定，进行的演示而已，自?然?该请教壶先生一个简单的问题，总不能在这里讨论德亚大陆的起源、人?类生存的意义?或是星空之上的奥秘吧？」莱芙神情严肃地望向麦妮，仿佛在说?后者的质疑根本?没有道理, 「这算是演示完了吗，还是得等壶先生给出答案才算结束？不过，我看壶先生似乎有些为难……」 「恐怕从没有人?会问壶先生这种问题。」麦妮摇了摇头, 瞥了壶先生一眼，挤出一个更为明媚也?更为邪异的微笑，「是骑士等级提升之后附带的变化?吗, 小莱芙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进行挑衅……」 虚影老者低下头, 在羊皮卷上书写起来, 然?后很快翻转羊皮卷，将答案呈现在莱芙面前：「二舌鸡二十五只?，三足猫四十一只?，兔二十八只?。」 答案没有错……在书写过程中?, 鹅毛笔也?没有停顿或者涂改的痕迹，说?明这个答案对?于壶先生而言并不需要进行演算就?能得到……一开始的沉思只?是习惯, 而表现出犹豫，也?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太难回答，或许是这个「英灵聚集体」不屑于回答这种可以通过确定方式获取答案的问题，他更偏好那种会影响提问者命运的提问……莱芙瞳孔微缩，暗暗点了点头，她本?来就?不指望用另一个世界的数学题就?难倒壶先生。 若是壶先生能被这么轻易地难倒，那么「解惑之壶」的前几任主人?也?就?不会遭遇那么悲惨的命运了。 壶先生所?提供的解答，并不只?是搜索并呈现给出已有的知识，这个具有人?类形体的虚影有一定的思维能力，甚至有一定的脾气。 麦妮刚才的表现说?明，她大概率也?在壶先生手中?吃过苦头。莱芙有预感，壶先生能派上很大的用场。然?而如果不能完全掌控这个虚影，莱芙宁可不用，也?不愿意承担风险，毕竟解惑之壶的前几任主人?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鑑。 「解惑之壶」这个名称本?身就?带有误导性，因为困惑是因为迷茫于接下来该做什么而产生的，使用者向壶先生询问建议，问出类似于「应该做什么」格式的问题，这或许就?是导致前几任主人?失去独立作出决定能力、被壶先生控制的原因所?在。 现阶段使用「解惑之壶」，应该尽量避免请求建议、指导行为这类问题，而是向他索取知识或信息，再根据这些知识或者信息，自?行进行判断。譬如……在娜提雅维达进行大陆史教学的时候，将壶先生当成容易携带、能自?行进行检索的史籍，补充一些更加深入、生动的大陆史细节。毕竟是「智者英灵的聚集体」，不用来传授知识那就?太可惜了。 思绪转换间，莱芙用袖子擦了擦银壶，在虚影老者消失之后便将银壶装进了系统背包里，看向麦妮道：「演示完毕——我们来进行交易。我需要的是晶核，品质在白?色以上……」 「等等，白?色晶核……我的库存里……」麦妮还停留在对?于壶先生处境的疑惑之中?，然?而莱芙根本?不打算满足她的好奇心，而是直接将话题转向了交易，她揉了揉眉心，语气中?有几分烦躁，「……没有。这是传说?中?才有的品质！而且小莱芙在别的地方也?没法买到。」 「这样啊，我还以为游巫只?有在止痛药剂上才会有局限，没想到……抱歉，我也?不该对?你抱有这么大的期待的。」莱芙略带失望地看了麦妮一眼，指着砍刀刀柄道，「那就?要金色品质的。在数量上，足够将这只?刀柄镶满。在属性上，不能有任何稀有属性，只?需要基础属性提供速度增益的。」 之所?以避免稀有属性，是因为莱芙对?目前刀柄上三枚晶核的稀有属性足够满意，而别的稀有属性未必有用，反而可能会产生负面面效果——实际上金红光芒和笑声若是利用不当带来的负面作用并不低——并且可能与现有的稀有属性冲突。她怕不避开这点，麦妮售卖给她的带有稀有属性的晶核，反而会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坑害。 而莱芙之所?以希望基础属性只?有速度增益，是因为在生存和防御上的短板，有麦德拉就?足够弥补了。另外，她本?身的优势主要在攻击力和速度这两方面，她希望能加强优势，而龙革鞘已经加了足够的攻击力，在速度上增加属性，才会有明显的效果。 见麦妮没有反应，莱芙道：「难不成就?连金色晶核都没有？」 「当然?有，虽然?符合你要求的晶核数量有限，但是要镶满一个刀柄，还是绰绰有余的。」麦妮眼眶附近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勾起了唇，将手伸进布兜，再伸出来的时候，掌心里抓着一把金色晶核，在莱芙眼前晃了一下，便随意地撒在了被褥上。 第574页 不愧是游巫……一枚金色晶核便意味着得除掉一只?不逊色于火云雀的魔物，再加上「只?有速度属性」这一个限制条件，说?明麦妮现在拿出来的金色晶核，只?是库存中?的金色晶核的几十分之一而已。 莱芙还来不及惊讶，麦妮接着掏出了第二把，然?后是第三把…… 她刚刚才降低了对?游巫的期待，而在看到这些晶核之后，又?觉得游巫实在是了不得。要猎杀一只?能产出金色晶核的魔物，对?莱芙而言并不太困难。但是如果再加上属性上的要求，那么恐怕几年都未必能碰上一颗。而麦妮掏晶核的方式，仿佛只?是在掏几枚铁戈沙币就?能买一把的糖豆。 「就?是这些了。」麦妮指着摊在被褥上，宛若星辰坠落的金色晶核。 莱芙小口地吞咽了一下，拿起一颗晶核，正准备嵌在刀柄上验货。 「慢着，」麦妮拿起手杖，轻轻敲了一下莱芙的手腕，因为顾忌着娜提雅维达在外头，她没有太用劲，「我已经拿出货物了，那么小莱芙用来交换的东西?呢？」 她将这些金色晶核展现出来，有一部?分原因是被眼前这个随口一句就?能戳中?她痛点的小姑娘给气着了，现下有了机会，当然?得展示一下库存，好引起后者对?于游巫的敬意。但是她并不相信莱芙真的会有足够的戈沙币来买。 小莱芙身上带着一种常年节衣缩食导致的穷酸气，而其所?处的职业又?要求坚持一些刻板的原则。这种人?对?于每一枚戈沙币都精打细算，对?于自?己的需求习惯忍耐，但倒是乐意为了陷入困境中?的人?花钱……而上一次从她那儿买了东西?之后，莱芙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能动用的钱——买卖人?的敏感，以及水晶球的提示，都让麦妮觉得这笔生意做不下来。 除非，让娜提雅维达来为替她买单…… 不，不可能的。魔龙的吝啬是刻在血脉里的，宁可将宝石和贵金属堆在窝里烂掉，也?不肯送给别人?花用。一旦送出，必然?要对?方付出更大的代价，而娜提雅维达才刚买下了解惑之壶，没道理这么快又?要进行一笔投入。 她宁愿相信娜提雅维达硬抢。 娜提雅维达和她做生意的时候倒是一向守着规矩，但是在遇见小莱芙之后就?变有些反常。 这回，会不会……麦妮看了一眼关得并不严实的门，突然?一阵心慌。 「开个价钱吧。」莱芙将被褥一掀，将金色晶核铺展的位置局限于半个床上，然?后抖了抖袖子，在另外半个床上，学着麦妮的样子，撒下了一片宝石，「晶核交易虽然?以物物交换为主，但我对?于行情价并不是没有了解。你的起初报价不能太夸张，然?后在报价基础上，按照我们的约定，七折。」 对?于骑士而言，速度属性的晶核是较为通用的，没有一个骑士不希望自?己的攻击更快。麦妮的报价只?要溢价不严重，在打完七折之后买下，意味着如果莱芙将这些晶核转手，能收回本?钱，甚至能赚一笔——只?不过要等到愿意购买晶核、又?能出得起价钱的买家?，需要耐心，而急着拿戈沙币来周转的时候就?只?能折价出售。 这也?是麦妮能囤积这么多金色晶核的原因所?在，游巫的收购价只?会比卖给莱芙的价钱更低，但是要找到肯一次性购买那么多晶核的买家?也?很难，恐怕几年都未必能遇上一个。 娜提雅维达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在她失去耐心之前，莱芙就?推门出来了。 「等我一刻钟。」莱芙查看着属性增强后数值的提升，在镶嵌满晶核之后，她的速度升到了原先的两倍。 只?可惜，晶核的镶嵌在表面上是没有限制的，实际上却不可能无止境地增加。刀柄只?要有晶核靠近就?会自?动形成一个镶嵌位，但是刀柄毕竟体积有限，加了太多晶核之后，反而会导致难以持握。 于是她只?从麦妮那儿购买了二十二枚金色晶核，加上原来的三枚金色晶核，一共二十五枚。不过她已经足够满意了，除非她能更换武器，或者找到白?色品质及以上的晶核来替换，否则她在武器的提升上，已经到达了顶点。 在同娜提雅维达打了个招唿之后，莱芙便去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准备感受一下属性提升带来的实际变化?。 在二楼的小房间内，麦妮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柱着拐杖，慢慢地从门里走出来。 「呵，骑士小姐买了什么？」娜提雅维达道，「很少看到你这个样子，难道骑士小姐求购了相当廉价的商品，赚头甚至及不上你预付的房费……」 「不，恰恰相反，小莱芙买了极为昂贵的商品，而且不止一件。」路过娜提雅维达身边的时候，麦妮抬起头来，突然?勾起嘴角，「原本?只?是同她开一个玩笑的，可是现在，您的新娘的确很有趣，我会记得她的。」 「『新娘』，我喜欢这个称唿。「娜提雅维达道，「不过骑士小姐说?了，我们现在是『恋人?』。」 「……」麦妮听出了娜提雅维达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炫耀，「您的『恋人?』，似乎还以为那颗蛋的诞生，是因为她自?己的努力，这实在是可怜又?可爱的误解，我本?来想要好心地消除她的这桩误解的，毕竟您的『恋人?』，在大多数时候，算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但是话到嘴边……我突然?想起了我与您的友谊。」 第575页 娜提雅维达不语，眼中?略带笑意。 「同样是为了我与您的友谊，即便您不主动询问，我也?得将一些对?您有利的消息主动告知。」麦妮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手杖轻轻地敲着地板，「我之前卖给她一件东西?，不知道她有没有来得及送给您？」 「如果你说?的是一瓶据说?对?于『产妇』有用的药膏，」娜提雅维达眉头轻皱，「那么我依旧收到了。」 「记得找机会试用一次，」麦妮道，「您会感激我的。」 就?同那些接了莱芙的任务、负责将半人?半兽们送往白?岛的骑士一样，麦妮此行的目的地也?是白?岛，只?不过她并不与前者同路。 听了麦妮的话，娜提雅维达不置可否。在麦妮走远了之后，便往莱芙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莱芙演练了一套刀法，意识到速度在数值上提升两倍在实际上带来的效果相当明显。身体更加轻盈，肢体运动的过程中?几乎没有滞涩感。 她刻意将笑声压低到一丈之外就?听不到的程度，又?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但是演练了一会儿招式之后，周围还是一下子多出不少脚步声，虽然?笑声没有传出去，但这些人?还是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吸引——这种吸引没有直接听到笑声时来得强烈，但是依旧存在。 这意味着，即便控制了笑声，但如果将没有笑声作为攻击的载体指向某些对?象的话，笑声的威力总归要以某种方式散发，从而影响周围人?……而且「外在愉悦」和「光芒四射」的效果，在这方面一定产生了相互叠加的效果……在周围人?发现她之前，莱芙停下了舞刀，嘬起嘴吹了一小段轻快的调子，不由得愈发庆幸起了在购买晶核的时候没有贪图特殊效果。 看来之后要练刀，还是得以一些小型猎物为目标，而不能像过去那样对?着空气……报灾枭晶核迫使她去接那些在过去总是会忽略的小型任务，否则要么牺牲无辜的小动物，要么就?会骚扰周围的居民，这算是负面作用的体现……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她原本?就?需要频繁地进行练习，只?不过先前总是将任务与练习分开，而现在将练习融合于进行小型任务的过程之中?，相当于那些小型任务的发布者在提供她练习机会的同时，还会支付戈沙币。 近乎受到诅咒的物品，却能引发好的结果……这算是使用「外在愉悦」效果之后带来的改变吗……在得到报灾枭晶核之后，她确实更能以正面的心态来理解事物了。 娜提雅维达站在不远处，已经等了一会儿。 莱芙向娜提雅维达走去，反握着刀柄，举到与头顶齐平的位置，展示上面镶嵌着的金色晶核，轻声道：「这就?是，我的诚意。」 娜提雅维达嘴角微扬，有些疑惑地歪过了脑袋。 「是欠下娜提雅维达的……除非成婚……否则恐怕没办法还清的债务。」莱芙仰头，脸颊慢慢染上绯红，吃力地然?而坚定地说?，「还有一个……比起昨日?……更能守护娜提雅维达的我。」 第184章 娜提雅维达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没有做声，每一瞬延长的沉默，都?像是在莱芙脖颈上加了?一块重物。 花掉魔龙给的宝石, 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却美其名?曰给魔龙的「诚意」……尤其, 不?久之前还腹诽过?游巫将?出售的商品称为「礼物」的说法相当厚脸皮, 可我现在的举动又有什?么两样…… 和游巫相处太久之后，果?然在思维方式上受到不?可逆的影响了?吗？还是说, 这原本就?是我本性一部分…… 虽然有理由推测，将?娜提雅维达给的宝石用在合适的地方，会让后者开心……娜提雅维达将?送给我的礼物，描述成为了?获取收益才进行的投入，这种说辞像是为了?能让我坦然接受礼物而编造的…… 但说不?定?前面这两种推测, 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为了?将?债务过?多导致的破罐子破摔的购物慾进行合理化…… 莱芙原本颇为昂扬、充满了?斗志，但是在娜提雅维达的沉默中渐渐萎靡了?下?来, 虽然表情没有明显变化，但是坚定?的目光已经飘忽起来。 「这就?是，骑士小姐的『诚意』……」娜提雅维达伸出双手, 落在莱芙的肩头。 莱芙为了?免遭挖苦, 于是自己抢先承认了?：「我刚才的话, 好生无耻。但凡是有羞耻心的人，都?不?会……不?会……」但是这丝毫没有缓解她浑身的不?自在，反而加强了?。 ——现在的感?受，类似于在听了?艾莉西娅公主模仿着她的语气背诵骑士语录, 之后每一次回想起那一幕，都?能感?受到寒毛倒掀一般的肉麻感?。要是没有人在场, 她会恨不?得将?脑袋埋在被子里，然后拼命地蹬一会儿空气。 「……确实不?是我所预料的『诚意』，」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拉入怀中，「但比我设想过?的任何『诚意』，都?更让我满意。骑士小姐确实是在为了?我而努力着。」 莱芙稍许自在了?一些，低下?头，将?发烫的脸埋在娜提雅维达怀里。 「骑士小姐亲口承认了?债务，」说话的同时，娜提雅维达带着莱芙传送回了?汤特纳小镇客店中的房间，「而且在给我『诚意』之中，您也说到，把自己送给我了?。」 第576页 在两人早起之后，已经到百里之外的地方来回一躺，但是此时依旧在清晨，小镇上的多数百姓还在梦乡之中。 「我不?认同后一点?的解释，一个?人怎么能将?自己相赠？」在传送过?程中，莱芙的心情渐渐平復了?下?来，在确认踩实地面之后，便松开了?抱住娜提雅维达的手，「而且，不?许说让我用《屠龙手册》上的招式几来偿还利息这样的话——我知道娜提雅维达大概会这么说的。」 「骑士小姐偷偷学坏了?，」娜提雅维达挑起了?一侧眉头，「学会逃避债务了?？」 「如果?娜提雅维达要亲吻我，就?要给予我一部分好处的话，」莱芙仰起头，朝着娜提雅维达的方向小步往前移，没有丝毫磕绊地说，「那么，并没有让娜提雅维达背上任何债务的我……」 娜提雅维达相当配合地慢慢后退，后背抵住了?桌面。 「……这样的我，若是也渴望着和娜提雅维达亲近的话，又该付出什?么代价呢？我们现在的关系是恋爱，娜提雅维达可不?要擅自忘记了?这一点?。」 莱芙侧过?脸凝视着娜提雅维达，专注的黑眼珠里难得带上了?一些神采，垫起脚，轻轻地啄了?一下?娜提雅维达的下?巴，伸出右手，穿过?娜提雅维达身侧，抓住了?置于桌上的黑蜂巢。 在娜提雅维达回味过?来之前，莱芙后退了?两步，将?手中的蜂巢举起来晃了?晃，走?向了?房门的方向，语气平常道，「我去交任务了?。」 娜提雅维达怔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讶异混杂着疑惑的神情，用手指触了?触下?巴上似乎还残留着湿热的地方，唇角微扬，接着将?掌心贴在了?靠近心脏的位置。 一墙之隔，莱芙刚关上房门，混身都?僵硬了?起来。 该死的，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对娜提雅维达做了?什?么……难道为了?缓解肉麻，我就?只会用制造出更大的肉麻这一种办法吗……莱芙机械地挪动双脚，将?后背贴在坚固的墙壁上，颤颤巍巍地抬起没有拿蜂巢的那只手，用力地捏了?几下?脸颊上的皮肤。 -- 三月十九日，黛博拉大人信上所提到的圣殿骑士考核时限的前一日，就?在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抵达路克非冰原的同一日，加文教官所带领的一行骑士也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在德亚大陆以东的海域中、与大陆隔着海峡相望的、在地图上呈现蛋形的海岛，已经成为准圣殿骑士莱芙·白的领地。 一艘三桅帆船载着骑士和半人半兽们穿过?海峡。在这艘海船之后，跟着一艘体?型不?到前者一半的海船。 在靠岸之后，骑士教官加文带着六个?见习骑士率先从大海船上下?来，踏上了?白岛。 「我算是知道这个?海岛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了?。」一名?见习骑士看着脚下?，语气略带不?舍，「加文教官，您确定?放弃了?骑士学院的教职，就?是为了?留在这样一个?地方吗？可这个?海岛，实在没有任何适宜老人家居住的迹象。」 「所以这才能称之为冒险。」老加文摸了?摸白须，「我离开骑士学院，可并不?是为了?找个?安乐窝享受晚年的。」 在骑士们下?船之后不?久，半人半兽们也从船舱中出来，它?们穿着带兜帽的薄款黑袍，将?面部、身躯和四?肢都?遮盖住。 船员们虽然对这些遮遮掩掩的神秘人极为好奇，但是在航程中并没有机会见到后者的真面目。 半人半兽中领头的两个?站在甲板上，望向眼前这个?以「白」命名?的岛屿。白岛的面积很?大，至少从这艘海船上看去，望不?到海岸线的边缘。 这座据说是在一百多年前从海面下?升起的岛屿，乃是一片规模庞大的白色礁石——这显然就?是名?称的来源。在礁石中，贝类生物的留下?的遗骸清晰可见，地上闪烁着淡黄色的盐晶。白色礁石在岛屿上形成了?几处隆起，在阳光下?远远望去，竟有点?像是一片宏伟宫殿群坍塌之后留下?的遗蹟。 然而这座漂亮的小岛距离半人半兽们所想像的乐土，差距实在太大。 即便此处水域一年四?季多数时候风平浪静，且气候温和，雨水丰茂，然而白岛形成的时间委实太短，以至于这片岛屿上除了?一层薄薄的地衣之外，找不?到任何活着的东西。 半人半兽中领头的两个?从甲板上下?来，其中较为瘦弱的、手中抱着一只小绵羊的正是羊小姐，另一个?较为高大的则是牛小姐。 「太可惜了?，苗条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吃到新鲜的牧草了?。」「苗条」是羊小姐给小绵羊起的名?字，羊小姐弯下?腰，将?小绵羊苗条放在地上。 苗条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礁石上的盐晶。 难道现在的问题仅仅是苗条没有新鲜的牧草吃？我们该怎样在这片没有土壤的海岛上活下?去才是问题所在……总不?能每隔几天就?从陆地上运来干草和淡水吧……牛小姐抱胸站着，瞥了?羊小姐一眼，道：「我相信莱芙大人，不?会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啊，」羊小姐摸了?摸苗条的毛脑袋，在旅程之后，她也跟着牛小姐一样改了?口，「莱芙大人既然把苗条送给了?我们，当然不?会让苗条吃不?上新鲜牧草——这是个?漂亮的小岛，你喜欢这里，是吧，苗条？」 第577页 「……」牛小姐说不?出话来，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剩余的半人半兽们既没有羊小姐那般强大的心脏，也不?像牛小姐那样尽管内心存疑却能保持缄默。见到白岛的现状和它?们路上所讨论的差距太大，在彼此的窃窃私语之中，不?安而迷茫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 见习骑士和海员们从船舱中搬出物资，戴着兜帽的半人半兽们讨论了?一会儿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于是在牛小姐的带动下?，也跟着进行搬运。这些物资中主要是农具以及建筑工具，剩下?的则是木板、衣物、牧草、简易家具等。 加文教官进了?船长室，和船长约定?了?三日之后需要送来白岛的物资，并且支付了?定?金。 「……牧草种子……定?居在这里？别开玩笑了?，恐怕三天后我只能看到你们的尸体?……」 大副在木板上记录着物资，神情愈发困惑，忍不?住嘀咕起来，「……木材……白色大理石……除了?传闻里的幽魂之外，这儿什?么都?没有，也就?只有遭遇暴雨，来不?及归港的渔夫，会来这里落脚……本地果?树……琉离窗……我的曾祖父听他的曾祖父说，这个?岛是突然从海底冒出的，谁知道它?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又沉下?去了?……」 扛着一捆木材从船长室门外经过?的牛怪喽啰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耷拉下?了?耳朵。 「现在这是圣殿骑士的领地，不?会有幽魂来吃了?我们的，白岛也不?会沉下?去。」老加文将?双手背在身后，爽朗地笑着，「呵，希望你们三天后再来，不?要被白岛的变化吓了?一跳。」 「每隔三天运来一躺货物？」船长在早年间和老加文有些交情，让大副出去之后，便语气轻松地与老加文攀谈了?起来，「这儿得建上几个?码头，还得再添置几条船……」 「这些得等到三天之后我的那个?朋友来此，才能回答你。」在老朋友面前，老加文的脸上才显露出了?几分真实的心情，对着船长室里的镜子，将?额前的白髮用力地压了?压，遮住后退严重的髮际线，「我有管理领地的经验，但是对于如何将?一个?荒岛变成领地实在一筹莫展，好在我认识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记得向我引荐几个?值得信任的、懂得保守秘密的人。」 「会帮你留意的。」船长之后免不?了?要与半人半兽们打交道，因此老加文告诉过?他那些半人半兽的情况，笑着说，「这个?岛上只有你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它?们并不?难相处。」老加文笑着说，「至少不?会不?许我吃鱼肉。」 船长耸了?耸肩。 「白岛比我想像中的荒岛还要荒凉，我以为这里顶多有些毒虫、毒蛇、疯长的植物……还是那个?骑士小姑娘……现在应该将?她称之为领主或者岛主了?，她告诉我，『一百多年的时间或许不?足以产生土壤』……我会提议将?这条加在骑士学院的地理常识里，尽管未必有人会用上这条常识……」 老加文道，「这儿什?么都?没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坑洼处聚集了?些淡水……天主在上，我只是个?半脚进棺材的老头，原本已经挑好了?养老的地方……」 出了?船长室之后，老加文收了?收肚子，神情恢復如常。和六个?见习骑士们话别之后，便目送着海船离去。 岸边剩下?了?一艘较小的船，这是在离港之前买的，属于白岛的船。 岸上，牛小姐无声地点?数着随船带来的牧草是否足够吃上三天。 羊小姐抱着苗条，后知后觉地开始为将?来发愁，但又想起牛小姐刚才用来自我安慰的话，认定?莱芙大人一定?想好了?对策，于是摆弄起黑袍上的系带。 其余半人半兽们则沉默地站在物资之间，打量着铁制的农具，寻思着白岛怎么能用上这些工具。 老加文转过?身来，他神情从容，好整以暇举起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往背离海岸线的方向走?了?十几丈的距离，然后揭开瓶盖，往下?倾倒。 第185章 老加文实际上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镇定, 这个黑色小瓶子是他带队离开斯莱帕特草原王都之前，莱芙给他的。 据说是从?游巫处购得，里头装着足够铺满一整个海岛的土壤。 虽然老加文知道?游巫拥有?许多神奇物品, 但是实在?想不通，为何游巫的库存里会有?这样一件怪异的商品——效用神奇, 但是用途极为单一, 除了白?岛主人之外，他想不出会有?任何人会求购这件商品。 他有?些担心年?轻的岛主、准圣殿骑士涉世未深, 遭到无良商贩的欺骗，毕竟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不敢提前告诉那些旅途劳顿的半人半兽们?，生怕它们?产生希望之后，难以忍受随之而来的失望。 如?果这个小瓶子里的东西没有?起作用，那么就暂时让那些半人半兽们?靠着海船运来的牧草过活……再用海船向岛上运来泥土, 这样做恐怕不会比开闢荒地更慢……现在?只有?十二?个半人半兽，等到之后的半人半兽们?进了白?岛，然后再……老加文有?了盘算, 抖了抖手腕。 黑色小瓶内的液体极为黏稠，慢慢地从?瓶中滴落，一滴、二?滴、三?滴…… 第578页 半人半兽们?发?出惊诧的唿声。 浓绿色的黏稠液体一落地, 就像是滴入棉团中的一滴水一般, 被白?色礁石吸收了。 接着, 从?那片白?色礁石起，黑色的沃土向着白?岛中央的位置蔓延而去?，片刻之后，便将视野可及的白?色礁石表面, 变成了黑色的土壤。只不过光有?土壤，却没有?草木, 放眼望去?都是单调的黑色，显得有?些不真实。 「还真有?这样的东西。」老加文暗自咕哝一声，将已经倒空的黑色小瓶子收起来，松了一口气，好整以暇地按了按发?际线部?分，没有?表露出吃惊。 半人半兽们?选定了一块区域，将物资搬运过去?，接着熟练地搭建起临时的住所。 老加文和半人半兽们?忙碌之时，在?白?岛的另一侧，突然出现了一个穿黑袍戴兜帽的老妇。麦妮的这身装扮，同半人半兽们?掩饰真面目的打扮极为相似。 她走到一个地势相对较高的位置，朝远处望去?，然而白?岛的面积甚至比一些小国家还要大上一些，她自然无法看到白?岛另一侧的景象。 麦妮收回了视线，将拐棍和猫放在?地上，然后抬起双手，搓动?着手指，有?细细的粉屑掉落，嘴唇蠕动?着，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白?岛一样，带着黑猫和拐棍离开了。 青草的嫩芽从?土里冒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蔓延开来。 虫卵孵化，毛虫化蝶。 树苗从?无到有?，很快长到了两人合抱的粗细。 -- 时间?倒退回同一日清晨。 在?德亚大陆北面，离极地冰原最近的城镇中的一个客店。 尽管厚实的墙壁隔绝了外界的寒气渗透，尽管壁炉中的火焰燃得相当旺盛，尽管店家还特意给她加了两个小炉，然而莱芙还是觉得钻心地冷，裹着厚实的双层被子瑟瑟发?抖，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莱芙身边，红衣小人埋在?被子的褶皱里面，和主人一起瑟瑟发?抖。 莱芙的目光扫向了靠在?墙边的砍刀，看到隐隐闪烁着晶核金色光芒的刀柄，眉头不由得一跳，接着在?内心用不太文雅的方式地抱怨了几句。 她现在?一看到刀柄上的晶核，就想起将这些晶核卖给她的麦妮，回忆起和麦妮之间?最近的几次交易，思绪渐渐发?散开来。 ……她在?一个多月前几近破产，就是因为动?用了手上做任务积攒的泰半积蓄，从?麦妮那儿买了一个黑色小瓶。 之所以会考虑到白?岛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形成土壤，是基于上一个世界留在?她脑海中的、有?关土壤形成时间?的小知识。 虽然可以通过海船运输牧草到白?岛，让那些半人半兽们?不至于忍受飢饿。但是这远远不够，晶核对于那些半人半兽们?产生的影响，不止是外形上的改变，还有?在?习性上的颠覆。那些具有?牛、羊、马形态的半人半兽们?，喜欢亲近土地和植物，离开土地短短几日，恐怕就会像鱼儿离水一样难受。 她向它们?许诺的是一片「乐土」，是崭新的、有?尊严、有?希望的将来。它们?需要劳动?，可以选择职业，能够从?从?劳动?收穫中体会成就感，将来还会有?自己的习俗和节日，就像是小人国的那些小人一样。如?果只是从?外界运输物资进去?，仅仅让它们?活着、不去?骚扰外头的人类的话，白?岛只不过成了一个大型监狱而已，而白?岛领主就成了一个监狱长而已。 …… 将白?岛给她，恐怕也?是黛博拉大人给她的考验之一。 她作为人类对待一群已经变成异族的人的方式，既是她多方权衡之后做出的选择，也?是一种?演示，演示着一个世界的人对待另一个世界的人的一种?可能的方式。 而这场演示的观众，不止有?圣殿。 …… 向麦妮提出求购一样装有?足够泥土的商品，实在?有?些异想天开，她在?提出要求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料到麦妮真的能拿出来。 估算着时间?，只要老加文等人没有?在?旅途上耽搁太长时间?，应该已经到了白?岛。不知道?那个小瓶子能发?挥不能发?挥预料中的作用。 莱芙的目光又落向了刀柄，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我之前还盘算着，如?果有?机会，可以将刀柄上的晶核出售，收回成本。再不济，之后以白?岛岛主的名义发?布一些重要的任务，可以用一枚或者几枚晶核代替任务的赏金。可是麦妮完全堵死了这条路。 「在?买下那二?十二?枚晶核之后，我开始有?些后悔，毕竟我付出了十倍于晶核体积的宝石，这还是打了七折之后的价钱，换算成金戈沙币，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于是我对麦妮说，『能不能中止这场交易？退货，把宝石还给我』，当时我就应该注意到，她神情很不对劲了。她笑得很灿烂，这是危险的预警，我却忽略了这个预警。 「我之后还补了一句，『可以照着您报价的八折进行退换吗？』，那时候麦妮的笑容愈发?灿烂了，然后她拒绝了我。我知道?这确实是一个非常狡猾的、钻约定漏洞的、不可能被答应的提议，这只是一个调节气氛的玩笑，但是我开始后悔开这个玩笑了。 第579页 「接着，我请求她帮我一个忙，问?她有?没有?办法将火云雀晶核挖出来。我意识到这枚晶核可以发?挥一些作用，但是希望能在?需要发?动?隐蔽攻击的时候，暂时地解除金红色的光芒影响。然后麦妮接过我的砍刀，在?刀柄上摸了几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让我离开。而我就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兴沖沖地出去?试验新晶核的效果。 「我先前看不懂在?我离开的时候麦妮的神情，但是现在?明白?了，她仿佛在?说：『现在?我能保证，这枚晶核再也?挖不出来了——也?包括其余晶核。』 「于是一共二?十五枚晶核，就完全固定在?了刀柄上，根本没有?办法分离。这种?做法接近一场恶作剧，因为没有?对我造成什么直接伤害，她知道?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付她，但偏偏又能让我如?鲠在?喉。这就是游巫的报復。 「我和麦妮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么糟糕的程度的？我也?并没有?故意挑衅她。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不缓和我们?之前的关系，恐怕之后会遭遇一些我不期待的事情。 「之后再有?机会见?面，要尽量缓和关系。」 莱芙缩了缩脖子，她本想藉助思考让自己分心，不要总想着寒冷，结果寒意又加强了些许。 「这实在?没有?道?理，那些经过圣殿骑士考核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提醒我，靠近极地冰原会冷得这么让人受不了。总不至于这条消息也?需要保密吧？ 「在?之前十几个冬天，我也?没有?这样怕冷过，成为骑士之后，对于严寒天气的耐受力还增强了。 「而且就在?上一个城镇，离这儿不过一日马程的地方，我还没有?这么强烈的畏寒的表现。而来到这个城镇之后，就像是越过了隔绝温暖的边界一样，突然就冷得受不了了。」 莱芙一低头，看到红衣小人被冻紫了，伸手一抓，将后者塞到被窝里面。 「呜呜呜，莱芙……」麦德拉拉长了调子唤了她一声，紧紧地贴着莱芙的胳膊。 莱芙用手指在?麦德拉背上安抚性地点了几下，然后继续想着： 「莉莉已经被安置在?南边的城市，委託人照顾了，否则恐怕会冻死在?马厩里面。 「按照计划，今日就能到达极地冰原，但是到了此处就冷成这个样子，到达路克非之后，别说接受考核了，恐怕我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 「打败了那么多魔兽，为了参加考核还特意花了一笔巨款升级武器，结果却败在?天气手上……就算是那本用了我的名字的罗曼史，也?编不出这样荒唐的情节。 「这儿的天气有?古怪，而且这种?古怪对于别人没有?影响，只对我……不，或者说对于别人的影响没有?那么大，但是在?我和麦德拉身上，似乎因为某种?原因，这种?影响被放大了，所以导致我产生了寒冷的感觉，实际上室内的温度并没有?这样低。 「而我确定，我和麦德拉并没有?患病。 「自从?进了这个城镇之后，我总是能看到一种?熟悉的蓝色的光，偶尔还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一种?透明的东西，这是错觉吗？」 叩叩叩。 娜提雅维达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便推门而入，走向了卧塌上裹成一团蚕蛹的莱芙。 闻到淡淡的柠檬草味道?，莱芙睁开了眼睛，本能地往热源靠近，伸出手，抱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腰，熟练地将脸埋进了柔软的胸口，蹭了几下。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摸了摸莱芙的后脑勺，用笃定的口气说，「从?昨晚开始，您开始觉得很冷，而那个小人的症状比您还要严重……」 「唔……」莱芙一下子将娜提雅维达推开了。即便娜提雅维达身上相当温暖，但是这种?温暖反而加重了她能感觉到的寒冷，就像是一个干渴的人，在?用海水解渴之后，暂时滋润了口腔，但是干渴的程度转瞬便加深了。 她也?试过用温热的龙蛋来暖手，但是同娜提雅维达给她的感觉类似。她于是只能将龙蛋放远一些。 「放心，很快就不冷了。」娜提雅维达的一只手伸进莱芙的被窝，把贴在?莱芙身上的麦德拉扯了下来，抓在?掌心里，「若不是骑士小姐不肯和我住在?一间?房里，您就能少难受一会儿了……」 红衣小人在?娜提雅维达掌心里不断挣扎着，细杆似的小胳膊小腿在?空中挥舞出了残影，声嘶力竭地边哭边叫：「救命！救命！莱芙……别让她碰我！」 「不能在?一个房间?里……我怕不小心就多出来一个蛋来……」听了娜提雅维达的话，莱芙意识到她现在?的困境对魔龙而言并不太难解决，于是松了一口气，盯着魔龙手中的麦德拉。 麦德拉应该也?会因为娜提雅维达的接触而感觉更加寒冷，所以才会这么排斥……但是娜提雅维达应该是要帮小人的……莱芙安抚着麦德拉道?：「别怕，忍一下，很快就好。」 娜提雅维达捏着小人后背的衣服，举到鼻子的位置，用打量食物的目光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嘴。 * 作者有话要说： 肝：我冷。 龙：掐头去尾，就能吃了。吃掉了，就不冷了。【并不 第580页 第186章 莱芙的安抚让麦德拉暂停了?挣扎。 娜提雅维达的脸在小?人面前放大, 艷红的嘴唇张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啊——啊——走开！走开！」麦德拉连声尖叫，摆着脑袋, 小?手小?脚疯狂地推着娜提雅维达的唇瓣。 莱芙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所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松开了?攥着被子的手, 揉了?揉眼睛。 娜提雅维达张开了?嘴，像是为了?避免碰上小?人似的, 双唇分开的距离大得有些异常。 小?人的挣扎对于魔龙而言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娜提雅维达很快将整个?小?人塞进了?嘴里，腮帮子可爱地鼓了?一会儿，咽了?下去，接着将脸转向了?莱芙的方向。 好在是囫囵吞下去的, 没有经过?咀嚼……没有流出血迹，或者让我看到断裂的小?人四?肢，听到骨头?被咬碎的声音……等等, 我为什么要因为娜提雅维达吃相文明而庆幸……这根本不是关键，关键是，娜提雅维达当着我的面, 把麦德拉给?吃掉了?……莱芙艰难地往后挪了?挪, 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消解的寒冷，而是因为恐惧。 严格来说，麦德拉的本体是一种红色浆果?，是植物。娜提雅维达把麦德拉吃下去, 本质上和吃下一粒树莓，或是吃下一小?块芜青差不多……但是麦德拉是小?人的形态, 会说话，有智慧…… 就算娜提雅维达喷出一团龙火来把麦德拉烤焦……也没有一口将小?人吞下去来得吓人…… 「你不是……要帮……她，咳咳……」莱芙艰难地张开口，意识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娜提雅维达勾起唇，道?：「被我吞到肚子里，就不冷了?……反正这个?小?人总是想要与我争夺骑士小?姐，总是在骑士小?姐面前诽谤我，那么就到我肚子里去吧……不听话的孩子，都?要被魔龙吃掉的……」 「这一定是梦！你不许过?来！娜提雅维达才……才不是传说中吃人的魔龙呢！」莱芙用力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真实的疼痛传来，让她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并不是假的。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嗓音微哑，压低身体，双手撑在床沿上，脑袋向莱芙探去，「下一个?，就是骑士小?姐了?——我来帮您。」 莱芙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娜提雅维达和我相处到现在，就是为了?把我养肥了?好用来填饱肚子。」 但是她很快放弃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娜提雅维达现在的表情，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在去小?人国做任务的那段时?间?，娜提雅维达伪装成守序的邪巫，频繁地做出了?符合假身份的行为，不止一次用打量小?孩汤原材料的阴森目光看着莱芙，并且说过?很多可怕的台词…… 而现在，娜提雅维达明摆着是要重新回顾旧的恶趣味，想要吓唬她！ 和娜提雅维达相处这么久，莱芙的信任不至于那么容易就丧失……至少?可以维持三分之一刻钟。 莱芙瞪圆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娜提雅维达，眼中慢慢地染上了?惧意。 ——魔龙的作弄实在是声情并茂，即便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只是在吓唬她，也忍不住受到了?感染。 娜提雅维达的袖底动了?一下，鼓起了?一个?小?包。 红衣小?人钻了?出来，头?巾、衣裙、小?鞋子都?相当完整，面色红润，神情似乎还?有些迷煳，被娜提雅维达的手指拦成的障碍物给?拌倒一次之后，才清醒过?来，扑到莱芙的棉被上，道?：「我不冷了?！莱芙，我活过?来了?！」 在小?人成功钻进被子之前，娜提雅维达捏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放到一边，指了?指门口。 麦德拉对娜提雅维达刚才的举动心有余悸，抬手压了?压头?巾，相当识时?务地保持沉默，从床沿上跳了?下去，一熘烟出了?门。 「……」莱芙冲着娜提雅维达摇摇头?，老气横秋地嘆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早就看穿后者把戏的表情，「用这种方式来吓唬我，不够成熟。」 「接下来，」娜提雅维达打量着莱芙，似乎在估量着从哪儿下口，「就轮到骑士小?姐了?……害怕了?，就告诉我，我会温柔一点的。」 「我才不会害怕呢——等等，刚才是障眼法吧？一定是障眼法……」莱芙努力克制着，才没有因为娜提雅维达的靠近而露怯，「总不可能是你……把她吃……」 「不是哦，」娜提雅维达笑着理了?理莱芙的额发，「骑士小?姐看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 「唔……你真的是，吃下去，然后……」莱芙没法想像，但又觉得娜提雅维达能做到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 「再?让她像果?子一样，从我的手指上长出来，那样就不冷了?。」娜提雅维达拿拇指点点莱芙的鼻子、嘴唇、下巴，「从哪儿开始下嘴好呢？」 「我很大一个?的，不像麦德拉一口就能进肚，」莱芙难以避免地考虑起了?操作细节，「必须得咬碎了?才能通过?喉咙，那样我就死得彻彻底底的了?。」 「就算咬碎了?，我也会好好地把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勾起嘴角，手指落在了?莱芙的眼睛附近，「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拼起来的。」 第581页 娜提雅维达凑了?过?来。 莱芙后背贴上了?墙壁，紧紧闭上眼睛，一张脸皱得像是一张发酵过?度的面饼。 娜提雅维达对她进行了?一次招式五，轻声道?：「骑士小?姐被吃掉了?……」 第二次招唿五，「……又长出来了?。」 果?然还?是龙唾液包治百病的疗法吗……但是不对劲啊，因为我之前已经试过?一点龙骨瓶里的液体，但是没有起效，反而更加难受……难道?只有新鲜的才有用吗……莱芙思绪转动，睁开眼睛，脸庞忽然发起烫来，但是身上还?是有些冷。 「骑士小?姐还?是被吓到了?吧？」娜提雅维达捏起一粒蓝色透明的丸状物，递到莱芙嘴边。 「没有，」莱芙不疑有他，张嘴叼过?药丸，咽了?下去，冷意渐渐消失，「我知道?你只是在吓唬我，虽然这种举动相当幼稚，不像是三千多岁的龙——但是我毕竟和你有一个?蛋了?，那当然也就只能配合你了?。」 娜提雅维达没有做声，嘴角微扬，既是在笑，神情里却有一丝担忧。 「我和麦德拉会变成这样，和娜提雅维达有关吗？」那种彻骨的凉意消失之后，莱芙觉得自己?发僵的脑筋也渐渐能运转起来了?，注意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让她产生这一推测的，除了?在靠近龙蛋、魔龙之后的身体感觉之外，还?有尝了?那瓶龙唾液之后的反应，然而对于后一件事?，莱芙并不打算让娜提雅维达知晓。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道?：「极地精灵和暗黑龙族相斥，您知道?的，而这儿离极地很近，沾染上魔龙气息的存在，便会受到一些特别的影响。」 「那么，我都?这样难受了?，娜提雅维达会更加难受吗？」莱芙有些担忧。 「并不，」娜提雅维达轻哼了?一声，「当暗黑龙族的气息深到一定程度，反而可以抵消这种影响。譬如?麦德拉喝过?我的血，只要再?让她染上更多的魔龙气息，那么她就不会有事?——所以我刚才那样对她。而骑士小?姐，您会深入圣殿中枢，所以我选择了?掩盖气息。」 「用刚才的药丸？」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凝视了?莱芙一会儿，道?：「刚才我处理麦德拉的方式，让骑士小?姐感觉不适了?？」 「我早就有准备了?，我是人，你是魔龙，当然……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莱芙斟酌着言辞，「像是把小?人吞进去然后再?从手指上长出来之类的……我会努力接受……嗯，目前可能有些困难……暂时?会努力忘掉的，以后再?……」 「以后不许随便吓我，真的把我吓跑了?怎么办？」莱芙从被子里钻出来，扑到娜提雅维达怀中，用力地抱住。 耳朵贴在娜提雅维达的胸口，双手在后者的腰上惩罚性地捏了?几下，慢慢泄下劲来，「不，不该这么说。我不会被吓跑的。之后的一段时?间?，娜提雅维达，我会非常非常……想念你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也不会因为职位提升，就变坏的……」 「骑士小?姐最近，真的好奇怪啊……」娜提雅维达蜷着腿，微微后仰，背靠在卧榻上，略显疑惑地挑起一侧眉头?，一手落在莱芙脑袋上，一手放在莱芙肩头?，「当着我的面，总会说一些保证、承诺的话…… 「然后会开始撒娇，亲我，抱我，变得格外热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和我闹了?一会儿脾气之后，总是很快就会消气，还?会主动到我身边…… 「可是等到你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您又会非常懊恼地偷偷蹬被子，还?有跺脚……我是通过?地板的震动发现的……」 「那么明显吗？」莱芙怔了?怔。 「虽然我愿意接受骑士小?姐的任何改变。」娜提雅维达道?，「但是您变成这样，有什么原因吗？」 「我没有变，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蹬被子跺脚，这些事?我当然没有做。」莱芙道?，「反倒是娜提雅维达，才真是奇怪，大多数时?候表现得想要靠近我，但是似乎又总要试着看能不能把我吓跑，像是刚才，还?有在南国沙漠里的时?候那次……」 娜提雅维达不语，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莱芙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气，决定揭过?这件事?不提，先解决她希望在到达路克非冰原之前希望解决的另一件事?情。 她仰起头?来，微微侧过?脸，黑色的眼珠盯着娜提雅维达的嘴唇、用相当露骨的眼神观察了?一会儿，慢慢靠近，然后在将要碰到的时?候突然停下来，略带「惋惜」地摇摇头?，嘟囔着：「不行的……我可不希望明天会多出来一个?龙蛋……」 娜提雅维达眨眨眼，眼角微红，柔声道?：「骑士小?姐相信这么容易就会怀孕吗？」 「这还?不是因为娜提雅维达不肯告诉我，黑蛋究竟是怎么诞生的，我当然要谨慎一些。」莱芙毕竟也不是什么缺乏常识的无知少?女，她当然不会相信只要呆在一个?房间?里、盖一条被子、或是进行一些肢体接触就能让魔龙怀上一颗蛋。 但是她意识到如?果?让娜提雅维达以为她这样相信着，那么后者对于龙蛋来歷的口风就会渐渐松下来——这几日?的实践证明，的确如?此。 第582页 她要去参加圣殿骑士考核，希望在考核之前，将龙蛋的来歷搞个?清楚，省得心里总是挂念着。而且麦德拉给?出的几次暗示，让她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莱芙「担忧」地看了?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娜提雅维达，「惶恐」道?：「呀，我刚刚碰到了?娜提雅维达，你现在不会……不会已经……」 第187章 「骑士小姐是好骗的小傻子吗？」娜提雅维达眯起了眼, 略带不满地轻哼了一声，思索片刻后道，「总归骑士小姐是逃不掉的, 现下告诉您，也无妨。我不希望骑士小姐因为一个奇怪的理由, 连碰都不敢碰我。」 这几?日来的「表演」果然?没有白?费……和娜提雅维达相处了这么久, 我在装模作样上的造诣还是有所提升的…… 情绪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必须得让娜提雅维达以为这个消息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想要透露给我的, 而不能显得我很想知道蛋的来歷…… 否则，以我对娜提雅维达的了解，她一定?会以给出这个消息为筹码，要求我作出某种妥协，譬如?成婚……那么这一切就绕回了原点, 我在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龙蛋的来歷故意不闻不问，压抑住好奇心所付出的努力, 就功亏一篑了…… 莱芙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恢復了镇定?。 「其实……」娜提雅维达拉长了调子，压低了声音, 做出一副要说什么重要秘密的表情, 但?似乎又怕听?者会被她说的秘密所震惊, 所以刻意延长停顿的时?间。这番表现，无形中增强了她接下来的话的可信程度。 她说：「其实……我买了一颗比普通鸡蛋大了一些的鸡蛋，然?后用墨汁染黑了，这就是那颗蛋的来歷——趁着蛋还没有坏, 骑士小姐用喜欢的烹饪手法处理掉它，或者是进?行腌渍, 后一种处理方式可以增添风味，也可以保存得更久一些。」 如?果不是莱芙亲眼看到过黑蛋对于小型动物的影响，如?果不是她自己和黑蛋有过许多次非语言的交流，又知道麦德拉和黑蛋之间有某种默契的话……她差点就信了。 莱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娜提雅维达的话。 被安置在房间一角的黑蛋似有所觉，从躺平的姿势变成了大头向下，然?后跳到了地上——因为得到了莱芙「别弄破布兜」的嘱咐，所以黑蛋很听?话地没有从布兜里钻出来。 装着黑蛋的、挂着草编小鱼饰品的厚实布兜在地上轻轻蹦着，一步一步地蹦到了床沿边上，一下一下点着地面，传达出一种强烈的负面情绪。 「这能叫……染色的鸡蛋？」莱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指着黑蛋。 「有这种奇怪的行为，可能是因为保存太久，成了一枚坏鸡蛋——骑士小姐不吃也罢，那就直接丢了。」娜提雅维达坐直了，探手往床沿下捞了一把。 黑蛋灵活地在地上走了一个「z」，躲开了娜提雅维达的手，然?后又走了一个「z」，到了靠近莱芙的一边。 莱芙把黑蛋捡起来，拢在掌心，安抚性地搓了几?下。 黑蛋将「委屈」「无助」等情绪传递给了她，然?后乖乖地在她掌心躺平，缓缓地震动了一下。 「骑士小姐若是想要知道这枚蛋的来歷，直说便是，我会告诉您的。」娜提雅维达噗嗤一笑，「在丹塞沙漠的一个晚上，我从骑士小姐身上取了一些血液……之后藉助一种仪式……融合了你我的血脉，让它诞生……」 原来那一回脖子被咬的记忆并?不是梦境，而是确实发生过的……或许也有一些被我当成幻觉的东西，其实也确实发生过，只不过目前的我还不知晓……莱芙暗暗点了点头，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可是这不对劲……明明……明明《屠龙手册》第四式，是在离开丹塞沙漠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出现的……为什么你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这是麦妮给我的提示，她卖给了我一些书?。融合你我血脉，让龙蛋诞生的仪式，就是那些书?上记载的内容之一。原理是，通过建立血脉联繫，拴住人类的心。」 娜提雅维达道，「那些书?给出的『制造下一代』的提议与魔龙的本性违背。其实，一开始我不觉得这种做法会起效…… 「毕竟骑士小姐和我一样，看上去并?没有繁衍的欲望…… 「我的意思是说，您不像大多数人类一样，在进?入繁殖期——不，您不像别的人类那样渴望留下后代，『到了合适的年龄就要结婚生子』这样的念头似乎从来没有出现在您的脑海里……对于那些或是出于好意或是为了看热闹、明示或暗示您过了适婚年龄、将来迟早会因为后悔成为骑士的人，您也根本不理会他?们对于您余生的指点…… 「《屠龙手册》上面会出现这一式，可以算是一种巧合，这正好给了我一个理由，可以将黑蛋当成一个礼物送给您。结果居然?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我略有些觉得，游巫没有浪得虚名。」 「游巫……游巫……」莱芙勐然?意识到自己和麦妮的恩怨原来从这么早就有端倪了，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墙边的砍刀刀柄，她咬牙切齿，一向沉静而淡然?的面容也略微有一丝扭曲，「她卖给你的那些书?，是写?着邪恶知识的坏书?……」 「从某种角度而言，是教授实用知识的好书?——不过，在和游巫交易的时?候，必须得做好心理准备，在达成原本的目的之外，总是会有一些不受期待的副产物的。」娜提雅维达说着暗嘆了一声，瞄了莱芙手中的黑蛋一眼。 第583页 还未破壳的黑蛋安静地听?着自己的来歷：它是仪式的产物，一个用来建立联繫的道具，被母亲之一称为「礼物」，而且还是一个「不受期待的副产物」。它很快停止了一切不适合由一枚蛋做出的动作，一下子表现得像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蛋。 娜提雅维达给出的解释缓解了莱芙这些日子以来的愧疚，她先前总以为自己在睡梦之中对娜提雅维达做了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才导致意外怀孕，产下龙蛋的。 这些愧疚就像是一片遮住眼睛的树叶一样，让莱芙忽略了许多原本非常显而易见的细节。比如?，龙蛋才这么小一个，而魔龙本体却那样庞大。 莱芙扫了一眼娜提雅维达的肚子，又想起了麦德拉刚才被吞下去、却又从娜提雅维达的袖管里出来的场景，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问道：「在龙蛋的诞生的『仪式』之中……子宫是工具之一吗？」 ——在德亚大陆的通用语里，「子宫」一词的词根衍生出的同族词中，一部分带有猥亵含义，另一部分极少会出现在屠宰场之外的场合。 「骑士小姐问得很直接、露骨。」娜提雅维达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我不想欺骗您，但?是这个问题，我得想想办法才能给出一个不触怒您的答案。」 虽然?没有回答，但?也和回答差不多了，龙蛋的诞生和娜提雅维达的肚子根本就没有关系……既然?麦德拉可以通过魔龙的手指再生，那么龙蛋没有从魔龙肚子里出来，也同样具有可操作性……虽然?很难想像这个过程的原理，但?是在传说故事里也不乏从肋部诞生、肉块落入海中诞生的记载……莱芙点了点头，慢慢将大部分的惊愕以及小部分的惊悚情绪消化掉。 ——其实刚才看到娜提雅维达吃小人，这就让她足够震惊了，以至于在得知龙蛋来歷的时?候 ，她反倒有一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松弛感。 「既然?如?此，这些天……为什么要让我帮你用那罐药膏……」莱芙道，「那罐药膏的功效是……是去除妊娠之后留在肚皮上的疤痕和皱纹……」 「骑士小姐专心地给我揉肚子的模样，」娜提雅维达道，「我很喜欢。」 被骗不是我的错……在被骗了之后，忘记了魔龙癒合力超强……尤其是这罐药膏还是从麦妮那儿求购来的，为此花掉我当时?身上仅剩的戈沙币……我仿佛能想到麦妮在暗地里偷偷笑我……莱芙黑了脸，沉默着。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的胳膊，小幅度地晃了一下，「抱歉，抱歉——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再告诉您一件事，您不是好奇着麦德拉的来歷吗？」 娜提雅维达没有用这个消息来与我交换什么，得把握这个机会……记得麦德拉说过，如?果得知了她的来歷，那么也就相当于知道了龙蛋的来歷……莱芙点点头，示意娜提雅维达继续说下去。 「因为担心勇敢的、无所畏惧的、知难而上的骑士小姐遭遇危险，」娜提雅维达用了许多褒义词来形容她，但?是莱芙明显能听?出这些形容词暗含着「莽撞」的意味，「我往您常用的那只奇怪的杯子里滴了一滴血，希望能增强您的体质…… 「然?后，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只杯子很快坏掉，一个浑身红色的小人开始偷偷摸摸地跟着您…… 「这确实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事情，我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那个不知来歷的小人，或许也可以算成是我的作品……」 * 作者有话要说： 1实验室里两只女孩子老鼠能生下小老鼠，生化危机里面的培养槽给某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魔龙生蛋，可以想像成用魔法做到了未来的科技（在解决了伦理问题之后）或许可以做到的事情。 生蛋方程如下： 魔龙的卵细胞+肝的细胞核——经过魔法仪式催化——魔龙蛋 也许有人会问，红细胞没有细胞核怎么办？ ——血液里还有白细胞。（四是四. 生蛋可操作性研究[j]. 龙与骑士姬, 2020(3):888.） 2鼓掌就是鼓掌，如果生蛋是鼓掌的目的或者结果，鼓掌就不是一件纯洁的为了开心而做的事情。 虽然看男男、女女生子文也不乏带感之处，不过某四倾向于保持鼓掌的纯洁性，除非写abo等特殊设定。（四是四. 再论生蛋[m]. 2020.） 第188章 娜提雅维达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 不像是暗地里发了?一回好心，事后不经意提及；倒像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被迫承认一件糗事。 其实麦德拉的出?现, 还是让我很高?兴的……如果不是今日情况特殊，娜提雅维达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莱芙暗自嘆息了?一声, 脸色柔和了?下来?。 她接着想到了?麦德拉和娜提雅维达之?间不太和睦的关系, 眉头又稍微皱了?一些，道：「在我的杯子?里滴了?血, 于是就有一个小人诞生，如果我知道了?这?点，再联想到那段取血的记忆，的确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龙蛋的来?歷…… 「那么，从某种角度而言……麦德拉可以算是我们?的第一个……后代？」 ——麦德拉一开始得到的几滴血, 是来?自她和娜提雅维达的。从血缘上?而言……这?只小枸杞精确实可以称为她和娜提雅维达的下一代……不过麦德拉之?后又喝过许多生灵的血，从这?个角度而言，血统实在相当复杂…… 第584页 黑蛋闻言, 缓缓地颤了?颤，似乎是因为得知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奇怪的姐姐，可能不是唯一的蛋, 于是略微失落。 娜提雅维达一时没有接话, 轻轻地「啧」了?一声。 莱芙这?时才?有些理解麦德拉对娜提雅维达敌意的来?源。暗黑龙族的血脉之?间相互敌视, 这?是天性——无论是传说故事，还是她的亲眼所见，都验证了?这?一种说法。而一旦理解了?这?个设定，莱芙稍感?豁然。 知道了?敌意的原因, 才?有解决的办法。在莱芙看来?，源于天性的敌意, 总比彼此伤害后造成的滔天仇恨好接受一些。 「骑士小姐会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对我更生气吗？」娜提雅维达缓缓地靠近了?莱芙，嘴角耷拉下来?，「骑士小姐很讨厌被隐瞒的……我不仅擅自给您生了?一颗蛋，而且还有麦德拉……」 「并不。」莱芙道。 虽然因为误解了?黑蛋的来?源而自我责备了?许久，回想起来?确实有些生气……但我主要是气自己犯蠢……至于麦德拉的事，这?是娜提雅维达的好意，我得了?便宜没有理由卖乖…… 我不喜欢被瞒着，但是娜提雅维达的坦白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情……我得对于坦白的行为给出?赞赏……谁知道娜提雅维达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我得想办法让她乐意告诉我……莱芙思索片刻，有了?决断，伸出?手臂，环住了?娜提雅维达，道：「娜提雅维达做得很好，我赞赏你的坦白，以后也请这?样，坦诚地对待我。」 ——这?不是在得知自己被受到欺骗之?后正?常人会有的反应，而是莱芙考虑之?后觉得应该做出?的反应，不仅娜提雅维达有些讶异，就连莱芙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言行极为不自然。 「骑士小姐不生气就太好了?。」娜提雅维达柔声道。 「如果不是今天提起，娜提雅维达原本打算在什么时候告诉我龙蛋的来?歷？」莱芙有些好奇。 娜提雅维达道：「在骑士小姐说我们?可以做『恋人』的时候，其实我就想告诉您了?。可是骑士小姐在这?之?后，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龙蛋的来?歷，我还以为您不想知道呢。」 「……」莱芙道，「难道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是这?样的。」娜提雅维达道，「可是骑士小姐突然就不好奇了?。」 「……」莱芙瞬间意识到前几日的装模作样是在做无用?功，内心五味杂陈，就像是费劲浑身解数撬开了?一把锁，成功之?后却发现钥匙就在脚底下，她努力地使得自己的语气平稳，不带丝毫埋怨的意味，「有些事情，即便我不问，如果娜提雅维达觉得我应该知道的话，也可以告诉我。」 「那么，我可以对骑士小姐坦诚另一件事情吗？」娜提雅维达问。 「当然。」莱芙自然不会在说完一句话之?后瞬间出?尔反尔，而且她觉得娜提雅维达这?会儿异常乖巧。 「我很希望，骑士小姐可以穿着我送给您的那套衣服——作为生辰礼送给您的那一套。」娜提雅维达道，「这?样您在考核的时候更不容易受伤，就像我贴身……贴身保护您似的。」 莱芙回忆了?那套衣服的样子?，轻咳了?一声，脸庞染红，红到了?耳根，又从耳根蔓延到了?脖颈，就连被睡裙遮住的肩膀上?也开始发起烫来?。 「这?个提议很有价值，但我慎重考虑之?后，否决。」她松开了?手，轻推了?娜提雅维达一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口，「我们?尽早出?发吧——我要换身衣服。」 -- 在娜提雅维达关门出?去之?后，莱芙无声换了?身方?便出?门的服装，同时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得知的信息实在太多了?，她需要整理一下。 于是极少提笔写字的莱芙，忍不住看了?书桌一眼，但又想到了?什么，没有靠近 。 她双手捧着失去过往活力的黑蛋，举到眼前，将黑蛋从布兜里掏了?出?来?，思索了?片刻，说：「黑蛋是礼物，被称作『不受期待的』，这?也可以解读成『事先并未告知的，带来?惊喜的』。 「至少黑蛋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带来?惊喜的存在，所以，不要因为来?歷而难过。很多次，我都庆幸着能遇见黑蛋，这?是真心话。」 黑蛋小幅度地动了?一下，转了?小半圈。就像是受了?委屈之?后面对墙角站着的小姑娘被哄了?一会儿，于是回过头瞄了?一眼，但又觉得安慰者的话不太可信，所以依旧没有恢復活泼。 莱芙道：「魔龙和魔龙之?间的矛盾，我只具有表面上?的理解，毕竟我只是人类。也许人和魔龙的差距比我想像得厉害得多，我不知道娜提雅维达的经歷，无从安慰起，我也不愿意做一个和稀泥的和事佬，让她去忘却一些我没有参与的事情，原谅一个我不了?解的生灵。 「但是我希望，魔龙与魔龙之?间的矛盾，不要延续到娜提雅维达和黑蛋这?一代。或许她只是习惯了?用?自己被对待的方?式来?对待黑蛋而已，我不太知道……但我会努力调和的，毕竟我知道娜提雅维达和黑蛋都是很好的魔龙，你们?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黑蛋动了?一动，似乎不太明白莱芙的话。 第585页 莱芙犹豫了?一会儿，做在床沿上?，道：「我发现我有相当懦弱的一面，是黑蛋给了?我勇气，给了?我一个……理由。『无论怎样，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断不了?的联繫，那么索性认真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好了?』，还有『毕竟和娜提雅维达有了?黑蛋，只能对她负责了?，除了?在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办法』…… 「将这?个世界当成『真的』，和这?个世界上?的人建立起不能轻易地放弃的联繫……而不是随时随时准备割下这?个世界的一切，回到前一个世界……单单是这?个念头本身，就让我感?觉无比愧疚……为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对我最重要的姐姐，为了?回到她身边，即便要我放下这?个世界的一切，放弃健全的双腿，放弃这?些关心我的人，放弃需要我保护的存在，我也该无所犹豫才?对…… 「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我不喜欢自己成为一个容易改变目标的、感?情用?事的人…… 「可是，我喜欢在这?个世界的自己，更胜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即便这?一个世界没有姐姐；娜提雅维达确实深深地吸引了?我，即便这?件事在一年?前的我看起来?相当蠢……如果我足够坦诚，早就该承认这?两点。而不是等到了?黑蛋出?现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可以将自己放到被逼无奈、不得不如此的处境里，从而免遭指责。」 黑蛋依旧迷煳着，不过能感?受到莱芙的情绪波动，于是缓缓地在掌心里蹭了?几下。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眼珠朝上?停了?一会儿，眨了?几下眼睛，对龙蛋道：「我接受黑蛋。一半是因为黑蛋有娜提雅维达的血脉。试想，如果有一只不认识的小鱼、小鸟、小蜥蜴也强行为我制造了?几个蛋的话，我很很难接受的。我是说，从我知道有黑蛋那一刻起，就没有真的讨厌过你——没有因为任何理由，讨厌过你。 「我不是因为黑蛋而接受娜提雅维达，真要说起来?，相反的说法才?有成立的可能。」 「黑蛋不是用?来?化解我和娜提雅维达之?间矛盾的工具，而是我和她，在被彼此吸引之?后……」 莱芙有点说不下去，这?话直白得不像自己会说出?来?的话，她只好用?「如果不说简单点，黑蛋会听不懂，说不定还会因为魔龙刚才?的话留下心理阴影」「总之?黑蛋是会保密的，又不会说出?去」「我希望黑蛋将来?成为一条开朗活泼的小魔龙」「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很大」来?安慰自己，「……咳……是互相吸引，彼此喜爱的产物。」 黑蛋没有动静，这?个反应让莱芙意识到，恐怕黑蛋更希望听到「是因为黑蛋才?勉为其难地、顺带接受了?娜提雅维达」这?样的说法。 或许不应该把黑蛋想得太复杂……得说得更加直白一些……莱芙再次体会到了?一种做了?无用?功的荒唐感?，接着道：「另一半原因则更为重要，我渐渐发现，黑蛋本身就是一颗优秀的、值得喜爱的蛋。」 黑蛋立了?起来?，发出?了?金币碰撞的清脆声响。 莱芙有一丝危险的预感?，不过见黑蛋似乎很乐意听的样子?，于是便捡了?许多好听的话来?说——作为一个熟背骑士语录的骑士，在需要夸奖一颗蛋的时候，她不会词穷。 过了?一会儿，一枚铜戈沙币突然出?现，落到地毯上?，接着是三枚铁戈沙币，十四?粒被磨得相当光亮的石头弹珠，一块没有切割处理的蓝色原石…… 娜提雅维达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推门进?来?，拉着莱芙的手出?了?房间，将黑蛋撇在地上?，接着勐地关上?了?门。 第189章 「怎么了？」莱芙眼睁睁地看着装有龙蛋的小布兜掉到?了地毯上, 从门缝里消失。 屋内传出「乓乓乓」的连续不断的声响，有许多小型的、坚硬的东西落到?了地上。 那些东西堆积起来?，越积越高, 接着像是滑坡似的，撞到?了门板。 好在北地严寒, 为了保暖, 房门和墙壁都造得相?当厚实。 莱芙有预感，要?是将门打开, 里头的东西会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立刻倾泄到?房门外来?。 客店中有些人探头探脑往她们所在的方向看。 娜提雅维达用一只手抵着门板，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等到?屋内的动静终于?消停了，娜提雅维达看了莱芙一眼，示意要?开门。 莱芙点点头，在房门打开的同时, 将屋里小面额的货币一股脑儿地收到?了系统里，让它们成了超过显示范围的数据中的一部分。 ——对于?从黑蛋手里没收零钱，莱芙虽然只是第二次干, 但是熟练得像是已?经做过一百次了。 同住一间客店的旅客、以及客店里的伙计赶过来?瞧屋内发生了什么，但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有异样?的东西，很快就离开了。 除了货币之外, 有一些亮晶晶的、不值钱的小玩意, 比如小石珠、光亮的碎瓦片、上了漆的扶手等等, 剩下的一些则是外表被削去一点、具有宝石质感、但没有切割处理的大大小小的原石——这些东西在娜提雅维达关上门之后出现在地毯上，床上，桌上…… 小面额的货币是从垃圾堆、下水道?等地方翻出来?的……小玩意，是从哪儿捡来?的……而原石, 一颗蛋应该做不到?挖矿，更可能?是沿途悄悄收集了那些被当成废石料的、藏有宝石的石头……莱芙将装着黑蛋的小布兜挂回了腰间, 环顾了一圈，有些庆幸地说：「没有砸坏房间里的东西，还好。」 第586页 「骑士小姐，不能?让它太高兴。」娜提雅维达无奈而又嫌弃地看了一眼小布兜，「经不起夸奖，智力低下，不懂得约束，野蛮愚蠢……反应过度。砸坏了骑士小姐怎么办？」 「它只是一颗蛋。」莱芙连忙出言维护，「而且它懂得听我的话。」 娜提雅维达道?：「明明都是魔龙，我和它的差距，就像是星星和沙子一样?。」 星星和沙子……这样?自夸真?的好吗……莱芙腹诽着，道?：「当初娜提雅维达也?不是反应过度？你好像忘记了让宝石从天上掉下来?，砸到?脑袋上也?是很痛的。」 「呵，它只不过换了一些东西来?砸我……实际上有什么两样?……毫无疑问都是魔龙的做派……」 -- 在客店里一耽搁，预期启程的时间便?延后了一些。 「要?不，我直接带您过去吧？」娜提雅维达说着望了一眼停在冰面上的雪橇。 四?只毛皮厚实的、体格肥壮的大狗睁着蓝色的眼睛，咧开嘴的样?子显得傻气而天真?，畏惧而好奇地望向她们。 「开什么玩笑，这儿离圣殿中枢这么近……」莱芙有些担忧地瞧了娜提雅维达一眼，生怕后者说到?做到?，然后在传送途中遭遇到?圣殿中枢的人员。 ——暗黑龙族和圣地精灵是两种敌对的生灵，遍布火山的希克纳大陆和冰封千里的路克非大陆光即便?只根据描述，也?能?看出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地方。娜提雅维达靠近路克非冰原，就像是将一团火靠近一块冰，不是火把?冰融化，就是冰将火熄灭。更何况娜提雅维达势单力薄，在圣殿中枢的主场没有任何优势。 即便?娜提雅维达说过极地冰原对魔龙而言不会有伤害，莱芙却也?始终谨记着，魔龙的话不可全信。 她暗嘆了一口气，目光眷恋地落在了娜提雅维达脸上，接着从腰间解下小布兜，揉了几下，递到?了娜提雅维达手里，道?：「照顾好黑蛋。」 ——莱芙这几日?努力地缓和黑蛋和娜提雅维达之间的关系，都是为了今天。 她怀疑娜提雅维达说要?对黑蛋如何如何的那些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些日?子，莱芙也?在努力地哄着娜提雅维达，让后者开心——只有娜提雅维达与她和睦，才会在她不护着黑蛋的时候 ，对黑蛋好一些。 亲吻、拥抱和撒娇这些举动，放在几个月前，莱芙会觉得太过腻乎、太过亲密、太过肉麻。但是只要?加上一个时间限制，想着「再过几天就见不到?娜提雅维达了」，有些正?常时候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有了去做的动力。 娜提雅维达略微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询问，将小布兜接过，放在掌心掂了掂，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好它的。」 离别自然会有些感伤，莱芙垂下了手，走开去和雪橇的主人聊了几句，听后者夸了那几只大狗性格温顺。 她试探性地摸了摸狗脑袋，雪橇的主人在一旁告诉她注意事项。 莱芙抬眼朝着北面望了望，估算着距离，估计着她和娜提雅维达以及黑蛋还可以相?处多久……她分不清是更捨不得黑蛋一些，还是更捨不得娜提雅维达一些。 在坐上雪橇之后，莱芙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她不习惯这么压抑，于?是想找一个能?缓解气氛的话题。考虑了一会儿，她道?：「说不定，在考核中真?的可以见到?小时候的娜提雅维达，我有些期待了。」 「绝无可能?，异想天开。」娜提雅维达不贊同地轻哼了一声，「假设三千年?前的我真?的在圣殿用于?考核的场景里面，骑士小姐恐怕是通不过考验的，说不定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我想您的『黛博拉大人』不至于?对您那样?残忍。」 「也?许……」莱芙本来?只是随口提一句而已?，结果反而被娜提雅维达言之凿凿的反驳搞得更加好奇了，她知道?娜提雅维达是不惮以最负面的话去形容其?余魔龙的，甚至贬低起幼年?期的自己也?毫不手软，「也?许她很好…… 「对于?小娜提雅维达，我有两个参照，一个是现在的娜提雅维达，另一个是黑蛋。娜提雅维达是一条好魔龙，黑蛋是一个好魔龙蛋，由此可知，刚破壳的娜提雅维达居于?两者之间，毫无疑问是一条好小魔龙。」 娜提雅维达一面因为受到?了夸奖而高兴，一面又因为莱芙夸了别的东西而不高兴，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道?：「小时候的我当然比黑蛋好。」 有原则的魔龙在黑蛋和曾经的自己之间，毫无疑问地表示了对后者的偏向，接着又说：「但是不及现在的我。」 「这印证了我的说法，小娜提雅维达介于?大娜提雅维达和黑蛋之间。」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没吭声，算是默认了莱芙的话。 难得能?在言语上压过娜提雅维达一头，莱芙并没有高兴多久，盯着娜提雅维达的侧脸看，心理斗争了好一会儿。 她像是分成了两个意见不同的小人。一个小人说：「不就是去参加一场考核吗，黏黏乎乎的像什么样?子？分开的时候就干脆一点，反正?之后有的是机会见……要?是被女女情长牵绊住了，还有什么资格去做圣殿骑士，不如干脆把?机会让给别人好了……委员会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就不要?去考虑私事了……」 第587页 脑海里的另一个小人则说：「很快就要?分开了，可我还没有给娜提雅维达名分……让一条单身的魔龙独自孵蛋，只有缺乏良知的负心人才会对此心安理得……要?是连自己的身边的人都照顾不好的话，就更别提去守护别的什么了……至少要?做点让对方安心的事情……」 娜提雅维达觉察莱芙分心，于?是代替她控制着犬只行进?的方向。 在莱芙脑海中，后一个小人的声音逐渐占据了主导。 莱芙抱住娜提雅维达的一边胳膊，在后者转过头来?之后，一下子捧住了她的脸，小声念叨了一次「第五式」，然后将被寒风吹红的脸凑了上去，「吧哒」了一口，道?：「我会成为圣殿骑士，然后……回来?见你的，娜提雅维达。」 「骑士小姐这几日?……变了好多啊……」娜提雅维达缓缓地抿了抿唇，脑袋稍微歪了一下，金色的眼珠里幽深得像是藏了一口古井，「『变化』，是指褒义的那种变化 ——可是，您这样?反而让我担心，会不会有一天，骑士小姐又成了原来?那样?，对我冷冰冰的？」 「当然不会。」莱芙斩钉截铁地说。 麦德拉不知何时出现在领头的灰毛大狗的脑袋上，双手插腰，张大嘴，任由冰刃一般的寒风将她两侧的面颊吹得变形，将两排小牙齿吹得发酸，从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开水煮沸时的声响——似乎玩得相?当快活。 德亚大陆最北端和路克非冰原之间海面上的冰层，只有在每年?六月到?八月之间才会彻底融化。海面上的冰层模煳了德亚大陆和路克非冰原之间的界限，但是在路克非冰原的边界出现在眼前之时，一个无声的语句在莱芙脑中炸响，告诉她，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雪橇犬没有接到?命令，却主动停了下来?，垂下了毛茸茸的耳朵，睁着友善而机警的蓝眼睛，等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下去之后，便?拖着空雪橇往回赶。 莱芙手里捏着麦德拉，不顾小人的挣扎反抗，将小人塞到?了娜提雅维达怀里，道?：「照顾好她……」 ——麦德拉不知喝了多少滴魔龙血，又被魔龙吞到?肚子里去过，莱芙自然不放心让她跟着自己进?入极地冰原参加考核的。 告别的话在口中堵了许久，却没有说出来?……莱芙面对娜提雅维达，背后是路克非冰原，她后退了一步，经过了一段实际上相?当短暂的、然而在心理上被拉长了无数倍的时间，她勐地转过了身，一边走，一边抬眼观察周围的环境。 一层熟悉的淡淡的蓝光笼罩着路克非冰原。在刚才离开的那个城镇虽然也?有这层蓝色的光，但是并没有这儿明显。 在空气中，漂浮着水母一般的蓝色东西，透过它们透明的外表，可以看到?内部纤细而精緻的、同样?透明的器官和骨骼。 莱芙忍不住向其?中一个蓝色东西走去，被透明骨骼上繁复的花纹吸引，并尝试着解读其?中的含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力压迫着她的肺部，带来?的窒息感在她眼前罩上了一层暗影。 她抬手拭了一下，指尖染上了鲜红色。 ——只是因为直视、并尝试解读，她的眼睛里便?流出了血。 某处传来?了响动，莱芙很快移开了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半人高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尖刺状霜花的冰雕上。 冰雕突然动了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肝（翻评论）：似乎有不少读者表示，我们在一百七十多章才终于吻到了。 龙：血口喷人！ 肝：别急。 龙：这是对魔龙的能力的诬衊。身为一条有执行力的魔龙，我和骑士小姐的初吻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具体来说是第二章 结尾处。 第190章 半人高?的冰雕一下子长高?了?近两倍, 霜花掉落，表面的冰层裂开，露出了?金色的布料。 「苦修士。」莱芙后退了?一步, 很快意识到了?这根本不是冰雕，而是一个人。 她回忆着娜提雅维达在路上给?她补的骑士常识里关于路克非冰原的内容：路克非冰原是圣殿中枢所在之地, 是骑士和神?官们接受考验换上金袍的地方——金袍的神?官又被称为「牧首」——也是骑士和神?官们的苦修之所。 通过询问解惑之壶, 莱芙还?知道一些苦修的具体例子：苦修士们有的会在寒风中一动不动地站着，有的将自己浸在刺骨的水中、封在冰中, 还?有的会赤脚踩在冰椎上…… 这些常识和例子在此刻派上了?用场，使得?她没有因为惊讶而失态。 眼?前这个穿着金袍的老年男子是一个牧首——圣殿骑士和牧首在世俗国家之中较为稀罕，但是在路克非冰原，也许一块石头旁边、一个冰窟窿底下就能随便见到一个穿金袍的人物。 金袍牧首的头髮和鬍鬚都是一副许久没打理的模样，神?情?痛苦而克制, 在痛苦之中又有一种令人心生敬意的肃穆，他凝视着莱芙，并没有打算说?话, 但是眼?神?中又似乎传达着什么。 他僵硬地抬起了?胳膊，将手指展开，然?后用冻僵的指节碰了?碰眼?眶。 这位金袍神?官有些眼?熟, 莱芙思索着, 很快回忆起来, 眼?前的这位正是到过埃得?村的、代替黛博拉大人传话送信的那位，心里又多?了?几分触动。 第588页 莱芙意识到他之所以有所动作?，是为了?提醒她不要盯着那些蓝色的东西瞧，于是用袖口拭了?拭眼?睛周围的血迹, 恭敬而感激地低下头，行了?一个礼, 倒退了?几步，接着继续往前走，不再打搅这个苦修士。 ——虽然?在另一个世界的唯物的观念依旧是莱芙认识世界的方式，使得?她不可能对一个所谓的圣殿「天主」产生狂热的信仰，即便这个世界真有神?存在，她也会将其当成某种特殊的、具有物质载体的生物；虽然?她不贊成用这种折磨肉-体的方式进?行苦修，但是对于坚持信念的人，莱芙一向报有敬意，尤其对方还?对自己报有善意。 目送莱芙离去之后，苦修士俯下身，又恢復了?原来的姿势。 莱芙仰头向北面望去，远处是一座冰山一般的庞大建筑，正是圣殿中枢所在之地。由于实在太远，她无法看?清圣殿的细节，也无法估量它?的大小。 身后传来脚步声?，淡淡的柠檬草的味道涌入鼻腔，一只素白的手遮在了?莱芙眼?前。 「怎么还?没有离开？」莱芙抓着那只手转过脑袋，果然?看?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脸，她担心地望了?一眼?苦修士所在的地方，生怕他受到惊动，好在苦修士又恢復了?冰雕的样子，不看?不听也不动。 温度从相贴的掌心清晰地传来，此刻的莱芙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担忧。她不得?不承认在感受到娜提雅维达的气息的时候，在这片陌生的、藏着未知危险的大陆上多?了?一丝安全感；然?而，她又怕娜提雅维达在这儿引起注意，遭遇不测。 「 你应该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吧？」莱芙压低了?声?音，努力地将语气维持在既足以让娜提雅维达了?解事态紧迫，又不至于让苦修士在听闻之后怀疑她做了?亏心事的程度，这个尺度实在很难把?握。 娜提雅维达非但不惊慌，反而觉得?莱芙的神?情?很有趣似的，盯着后者看?了?许久，面露疑惑，道：「在圣殿骑士的考核中，圣殿会安排一位亦师亦友的神?官作?为接引人，带您进?入圣殿中枢，接着陪您……」 「这我当然?知道！」莱芙挤了?挤眉头，试图通过眉间几块肌肉的运动传达出相当复杂的信息，压低了?声?音，「难道你要等到我见到那位大人，才肯离开吗？」 ——与莱芙通信、指导她做任务的神?官，一向是黛博拉大人。莱芙自然?以为黛博拉大人就是娜提雅维达口中的那位接引人，而黛博拉大人又是莱芙最不想让娜提雅维达接触的。 一想到黛博拉大人很可能就在等着自己，莱芙语气里的焦急不由得?更添了?一层。 「我想骑士小姐有所误解，」娜提雅维达反握住莱芙的手，两人十指交扣，「您成为见习骑士、从见习骑士成为圣殿骑士的仪式我都在场；您的每一次任务我都参与其中。而黛博拉大人只不过是给?您写了?几封信而已，为什么您会觉得?『亦师亦友』这个形容，应该用在黛博拉大人身上，而不是用在我身上？」 「你……」莱芙差点就要给?娜提雅维达绕进?去了?，「这不一样，在别的地方假扮成圣咒师也就罢了?，在休斯神?官、希尔顿团长面前伪装成圣殿中枢成员，没有穿帮已经很勉强了?……可是这儿是圣殿中枢……」 「黛博拉不过送了?您一幅地图，我却陪着您一路走过各地；她不过送了?您一个小岛，而我送了?您一片大陆；她不过给?您上了?四堂还?是五堂课，可是刚过去的那一个月，我日日都为骑士小姐当教习……」娜提雅维达拉着莱芙的手，迈开腿往北面走，离开苦修士有一段距离之后，她对黛博拉的语气也不那么客气了?。 「喂，娜提雅维达……」莱芙虽然?体力不差，但毕竟腿是要比娜提雅维达短上一截，在后者全速往前走的时候，她只能小跑着跟上，有一些吃力，走了?一段路之后，索性停下来不肯走了?。 娜提雅维达只道莱芙满心满眼?都是「黛博拉大人」，便生了?一会儿气，回过头来看?到莱芙的脸，不知怎么的气就消了?，只觉得?又无奈又想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圣殿中枢的成员？」她道。 「别开玩笑了?。」莱芙道。 对于圣殿的知识，娜提雅维达的了?解程度不亚于任何大多?数神?官和骑士……在教我骑士常识的时候，因为她说?什么都头头是道，我曾不止一次说?过大意为「差点以为你是圣殿的成员」之类的话，而娜提雅维达不仅没有否认，还?会对我的话表示肯定……但是要说?娜提雅维达是圣殿中枢的成员，就好比在老鼠的脖子上挂了?一个牌子写着「猫」……莱芙沉默着。 娜提雅维达抬起一只胳膊，环住莱芙的脖颈，将莱芙的脑袋往胸口一压，轻声?道：「抱紧我，闭上眼?睛。」 莱芙不是第一次传送，一下子明白了?娜提雅维达要做什么。 她再怎么胆大，也没有想过让娜提雅维达在极地冰原带她传送——她连让娜提雅维达将她从昨夜留宿的城镇送到路克非冰原都不敢；她还?有过让娜提雅维达将她传送去白岛看?一看?的念头，但是又担心白岛周围有圣殿的人，会让娜提雅维达被发现，于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第589页 可是娜提雅维达偏偏就敢在路克非冰原这么做。 莱芙刚一张口，周围的气流便紊乱了?起来，连忙压低了?脑袋，埋在娜提雅维达胸口。 片刻之后，脚下有了?实感。 莱芙在惊讶的有几分担忧，担忧里面又有一丝「这时候居然?还?没有人来抓魔龙」的侥倖，逃避似的又在娜提雅维达怀里多?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然?后松开手，抬眼?一瞧。 那座在远观之时极为雄伟巍峨的圣殿出现在了?莱芙眼?前。这是一个底面直径与高?度接近的圆锥体建筑，台阶以均匀分布的拱形门为起点，通过高?大的、同样均匀分布的粗柱子的间隙，向远处延伸。 圣殿中枢的建造材料统一，材质像是没有杂质和气泡的透明冰块，但又显然?不是冰块；看?似透明，但是从外界看?不到圣殿中任何人的活动。 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发现后者的面容没有变化，但是神?态完全变了?。 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沉静而犀利，面部?肌肉呈现出从未做出过任何夸张表情?才会有的状态，似笑非笑地微翘起嘴角，似乎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是经过尸横遍野的战区还?是刚受邀参加一场周岁礼，无论是面见一位财富名声?兼具的要人还?是见证一个无恶不作?的死刑犯被处以绞刑——都不会改变这种又像是怜悯，又像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成熟、温和、古板、克制、严厉……完全是一副高?层圣职人员的样子。 莱芙下意识地斟酌了?一下措辞，不敢随意开口——既然?娜提雅维达都已经跟着她到了?这里，就算是有再多?破绽她也得?帮着掩护，莱芙更是不能让自己成为破绽。 娜提雅维达牵着她，迈上台阶，走上了?其中一个拱形门。 进?了?拱形门之后，莱芙拧起眉看?了?看?前面，看?了?看?左右，又往后看?了?一眼?。 建成圣殿中枢的材料在从内往外看?的时候完全透明——是真正的透明——而且没有反光，如果不是光线的折射在视觉上导致了?一些扭曲感，莱芙几乎以为圣殿中枢是一个片状的建筑，只是在一个弧形的墙上建了?几个拱门。 莱芙望向圣殿中枢的中央部?分，她分明是第一次来到圣殿中枢，心中涌起一种怪异而熟悉的感觉，她扯了?扯娜提雅维达的袖子，道：「那儿……」 她皱了?皱眉，往上看?了?一眼?，道：「我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骑士小姐眼?角的血沫才刚刚擦干净呢。」娜提雅维达拉着莱芙，走到了?两个拱门之间的某处。 莱芙回想起了?刚才打量那些蓝色「水母」而让眼?睛流血的经歷，没有再追问下去。 如果是别的准圣殿骑士，应该不会像我这样好奇……崇拜天主的人，到了?圣地，自然?会将所有的异样解释为圣迹，而不会追根究底去想为什么……得?克制好奇心……莱芙敛目，默默地提醒自己。 圣殿的建筑很高?，但并没有类似于楼梯的构造，想要向上或是往下，都得?通过一圈一圈盘旋坡道。坡道极为平缓，走上去的时候像是在平地行走。 从低处往高?处看?时，空中似乎空无一物，而在坡道的高?处往下望时，像是悬空站着，可以看?到下层坡道上的人的头顶。 「娜提雅维达大人。」一个金袍牧首行礼道。 「赞美天主。」娜提雅维达点头致意，袖摆轻扬，在胸前做了?一个手势。 「赞美天主。」金袍神?官道。 莱芙垂着头，后知后觉地跟着说?了?一遍：「赞美天主。」眼?觉的余光捕捉到了?娜提雅维达毫无异样的神?态，她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是这三个人里面最为不虔诚的一个。 一路上去，遇上了?许多?身着金袍的中枢要员，有相当一部?分与娜提雅维达熟识，另外几个也相当恭敬。 要说?这些人都被娜提雅维达控制住了?，不太可能……倒像是她真的在圣殿中枢生活了?许久，而且地位并不低……莱芙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不敢低着头看?脚下，也不敢直视中枢要员们的眼?睛。 她只是时不时瞥娜提雅维达一眼?，眼?里藏着许多?疑惑。 又遇到了?一位熟识的中枢要员，娜提雅维达停了?下来，这回没有很快离开，而是寒暄了?几句。 外表三十多?岁的金袍女牧首看?着莱芙，用那种随口问及的、并不是很需要对方回答的口气问：「这位是……」 「我的恋人。」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拉到身前，淡淡地笑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话题。 第191章 莱芙一路上莫名其?妙, 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从斯莱帕特草原到路克非冰原的赶路途中发?生的事情。 她想到自己为了能与娜提雅维达和黑蛋多相处几天，没有急着赶路, 踩着黛博拉大?人给的期限才到达目的地——然而现在娜提雅维达还在她身边。 想到自己为了给娜提雅维达留下更多回忆，考虑着得珍惜有限的相处时光, 于是?做了许多厚脸皮的事情——然而娜提雅维达根本没有要?和她分开的意思。 想到自己在片刻前「分别」时, 心绪百转千回，感伤又不?舍——然而「分别」了不?到半刻钟, 娜提雅维达就?又和她「重逢」了。 第590页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推到身前，在向金袍女神?官介绍的时候，用上了「恋人」一词。 莱芙还没有消化?完发?生了什么，脑子就?像是?一架过载的运货马车似的运转吃力。 好在她毕竟对?娜提雅维达相当了解。即便?大?体上抱有「娜提雅维达是?一条成年龙了，总不?会管不?住嘴, 在不?合适的场合、对?不?合适的人说出不?应该说的话吧」的信任，但是?也?排演过无?数次「万一娜提雅维达果真管不?住嘴」时的应对?措施。 ——既然接受了要?与娜提雅维达一道孵蛋的现实，自然得随时准备好应对?意外事件。 娜提雅维达话音未落, 莱芙接在「恋人」一词说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开腔，坚定道：「是?挚友。」完全?压过了娜提雅维达的声音，在有礼貌地招唿了几句之后, 反扣住娜提雅维达的手腕, 「蹬蹬蹬」地继续往上走。 一路上遇上了相当多的圣殿中枢要?员, 从身形和姿态中，可以分辨出这些要?员是?骑士还是?神?官出身。 让莱芙有些在意的是?，在这些要?员中男性和女性的比例相当接近，有许多女神?官……而女骑士数量虽然较少, 但并不?是?没有。 在德亚大?陆上，普遍认为男性在智力和体力上都超过女性——放在另一个世界的一百多年前, 这种性别观点也?同样占据主流。但是?性别上的差距无?法独立于阶级上的差距。 贵族男性以向女士献殷勤、放低身段为文雅，在语言和行动中刻意吹捧女士，甚至不?乏将女性形容成优于男性的人的言论——但这种言论，总是?会让莱芙想到另一个世界的、将宠物称为主子、而将自己戏称为「奴」的猫狗主人。这种言论未必是?不?真诚的，但是?某一方不?以放低身段为耻，本就?证明了那一方具有优势。就?像是?骑士守则里?的「不?伤害任何妇人」这一条，也?暗示着妇人容易被伤害。 「女士」一词带着阶级的含义——向中下层百姓中的女性献殷勤，并不?能体现贵族男性的风度，反而会招致非议。 在大?陆上的世俗王国之中，除了一些对?继承权有性别限制的国家之外，女性王储、爵位继承人并不?少——就?像另一个世界，在女性被认为是?次等性别的时候，也?有不?少女王。 女性贵族和王族，她们首先是?贵族王族，然后才是?女人。 百姓不?会去质疑女性贵族和王族的性别，但是?这也?不?妨碍他们阻止女儿上学堂，不?妨碍他们以妻子和母亲和身份规划女儿的将来，而非期许他们在别的方面有任何成就?。 而在世俗王国之外，在骑士和神?官系统之中，也?有相当程度的类似性。 就?像埃得村的老神?官和村民，一面认为黛博拉大?人无?可非议、值得尊敬；一面又觉得她想要?做骑士的念头是?一个笑话，甚至是?亵渎天主的举动。 莱芙在争取成为见?习骑士的时候，无?论走到哪儿，总有许多人会提醒她是?一个姑娘家，仿佛生怕她忘记了这一点似的——这或许是?黛博拉大?人在信中第一课教她忍耐的原因所在，她得忍耐作?为一个离经叛道的异类会遭遇的质疑。 但是?随着她完成一个个任务，从见?习骑士，正式骑士，准圣殿骑士……她身上的骑士的标籤超过了性别的标籤，便?很少有人会提起这一点。 她的地位，她的阶级，让一切显得合情合理，打消了别人的质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存在，就?像那些女贵族、女王的存在一样，实际上并不?会动摇底层的男女关系。 莱芙暗嘆一声，一面观察，一面思索，一面往上走。越是?往上，便?越是?不?那么容易碰上人。两人放慢了脚步。 娜提雅维达详细地给莱芙讲解自己在圣殿中枢的身份。 一个圣咒师和邪巫相爱，圣咒师背叛了圣殿，两人留下了一个女儿，就?是?娜提雅维达。双亲过世之后，她被圣殿招安，成为一个守序的邪巫，然而随着年纪增长，她身上圣咒师的血统逐渐展现出来，且在多次行动中表现出了才干，于是?成了圣殿中枢中的要?员。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娜提雅维达和莱芙·白骑士意外相逢，多次合作?，成了挚友，并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是?以这次负责将莱芙接引入圣殿中枢进行考核的，就?是?娜提雅维达。 「这些，我原本以为骑士小姐知道的。」娜提雅维达道，「您的第一次任务中，我在莉斯汀格身边当女使官，黛博拉大?人出现过，您应该看得出来她认识我； 「在第二次任务中，我和玻莉斯公主从小一起长大?的身份的确是?为了方便?行动编造的，但是?在消除了火云雀影之后，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的成员便?都知道我是?圣咒师了，也?能因此猜到我是?圣殿中枢的要?员； 「第三次任务，去小人国，我使用的身份是?守序的邪巫，这是?我在圣殿的身份之一，那一次合作?就?是?通过黛博拉大?人促成的； 「第四次、第五次任务，我都出现在深受关注的骑士小姐身边，假使没有圣殿的默许，恐怕会有许多人来调查我。 「在那本用了骑士小姐名字的罗曼史中，与我同名的那个角色，是?友善的精灵少女，而圣咒师有圣地精灵的血脉……这几乎明示了我的身份； 第591页 「还有，骑士小姐没有想过吗？我只会稍微调整过外貌，但是?没有改过发?色和虹膜颜色，连名字都没有变——我可是?生怕您认不?出我来呢。」 莱芙越听，神?情便?越是?古怪。 娜提雅维达的话乍一听处处在理，然而仔细一品，又有几分不?对?味。表面上语气诚恳地在向她解释，但是?字里?行间都写满了「这么明显的共同点，连着几次都没有认出我的骑士小姐，实在有点傻气呢」，「真没办法，非得明说出来，才能让脑子不?太灵光的骑士小姐理解」。 娜提雅维达没有等到莱芙的反应，轻轻唤道：「骑士小姐？」 「你的身份……我来梳理一下。核心身份是?……魔龙……」莱芙的话近乎耳语，更是?把「魔龙」一词咬得很轻，「魔龙外的一层身份是?圣咒师兼圣殿中枢要?员。我一直以为这层身份是?最外层的随时可以抛弃的假身份，结果这是?靠近核心身份的第二层身份，而且在多数人——圣殿中枢的人、休斯神?官、加文教官等等——眼里?就?是?娜提雅维达的真实身份。 「第三层身份是?守序的邪巫，在圣殿中枢看来，这是?你的曾用身份，也?是?真身份之一。 「第四层身份才是?可以随时替换的，譬如莉斯汀格的女使官，和玻莉斯青梅竹马的女使官等等。 「当你使用第四层身份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一条伪装成女使官的魔龙，我只看到了两层，实际上你有四层，你是?一条伪装伪装女使官的前守序邪巫现圣咒师兼圣殿中枢要?员的魔龙。」 「骑士小姐说得不?错。」娜提雅维达点点头，用典型的高层圣职人员的平缓腔调道，「抱歉。我先前没有告知您，的确是?以为您早就?猜到了——尤其?是?您提起过艾德里?安魔术师的双重身份，而且对?于表面上是?某种身份，背地里?有另一层身份的生活，您表现出几分嚮往。」 「艾德里?安可只有两层。即便?是?戏剧性再强的传说故事里?也?不?会给主角设置这么多层的身份……如果我听了这样的故事，恐怕一时还理解不?了……」 莱芙捏了捏发?涨的太阳穴，觉得脑子略微有些转不?过来，「我甚至怀疑你可能不?止有四层身份，或许有五层、六层，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是?黛博拉大?人本人，也?不?能让我更加吃惊了——不?，不?会真的是?吧？一条伪装伪装伪装女使官的前守序邪巫现圣咒师兼圣殿中枢要?员的黛博拉大?人的魔龙？」 娜提雅维达嘴角上扬的幅度稍微明显了一些，道：「黛博拉不?是?我。」 回想了一遍娜提雅维达的说辞，莱芙稍微放心了一些。 她对?于娜提雅维达伪装的本事有信心，相信只要?后者?肯用心，就?算要?骗过黛博拉大?人也?不?成问?题。莱芙之所以担心娜提雅维达会在极地冰原出事，不?是?因为怀疑伪装的本领，而是?担心傲慢轻敌。 娜提雅维达在她面前仗着技巧高超，留过许多明显的破绽，像是?总穿一身白袍、眼睛和头髮?的颜色不?变、名字不?改等。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并不?是?破绽，而是?有意为之。再加上要?维持这么多层的身份，不?可能是?即兴设置的，必然是?筹备多年、有意而为，那么娜提雅维达的圣咒师身份不?出意外，能继续维持下去。 莱芙想了一会儿，又道：「表面上是?与我意外合作?；剥开一层，是?接受了圣殿的安排去做任务；再剥开了一层，是?要?在任务所在地找遗产……这三层居然能层层嵌套在一起……这简直是?……」 她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心头突然一阵发?凉，没再敢深思下去。 一条作?为邪恶代名词的魔龙和一个来自异世界的人，两者?的关系深思下去总会有一些糟糕的东西浮出来。 莱芙道：「……这样听起来，我像是?顺带的。」 娜提雅维达捏了捏莱芙的掌心，耳语道：「成婚之后，遗产都是?骑士小姐的。」 「哦。」莱芙扯了扯嘴角，眼角没有笑痕，想了一会儿，道，「娜提雅维达可以在这儿生活，那么麦德拉和黑蛋呢？」 「它们不?要?紧，」娜提雅维达偏过头看了莱芙一眼，「泡一泡极地附近的水，能够让黑蛋顺利孵化?出来。」 「原来还需要?这样！」莱芙难得听娜提雅维达提起龙蛋孵化?的事情，不?由得眼前一亮，只停留在嘴角的笑意终于蔓延到了眼角，「对?了，既然娜提雅维达是?接引我的女神?官，那么为何不?直接将我传送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试试看两更，日六日七什么的…… 如果可以，大概是中午12点一章，晚上9点一章。 ——表面上是一层，实际上的os： 我要加更。 我预见到加更是g，说会加更，结果反而断更。 于是上一句话就成了反g，意味着我不会断更，确实会加更。 现在已经到了反反g阶段，又回到了g，所以我…… 第192章 「那是?因为……骑士小姐看起来对?雪橇很有兴趣, 既然来到了极地，就应该体验一下，如?果直接传送过?来, 会有一些遗憾。」娜提雅维达又瞥了莱芙一眼，神?情突然微妙起来, 「但现在?看来……」 第592页 「……」莱芙意识到自己在?「分别?」之际的情绪外露相当明显, 但她宁可被解读成对?雪橇感兴趣，「那几?只大狗很讨人喜欢, 我当时在?考虑，是?否也?该在?白岛养几?只，但又因为价格而发愁。」 娜提雅维达强忍笑意，道：「幸好，白岛对?它们而言太热了, 骑士小姐可以省下一笔戈沙币。」 「……」莱芙瞪了娜提雅维达一眼，抿着嘴，别?过?脑袋, 快步往前走。 身侧传来笑声，娜提雅维达慢慢地跟了上来。 莱芙在?这一个?多月以来，对?娜提雅维达可谓是?忍气吞声, 顾着魔龙在?产后脆弱期, 顾着两人很快要分离, 就算是?被惹急了，也?只敢在?生完十分之一份的气之后，立马将剩下的十分之九憋回去。这部分怨气既然没有发泄掉，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而娜提雅维达在?她的放纵之下, 似乎越来越爱招惹她了。 一来二去，莱芙一肚子的怨气终于被点了起来。 「骑士小姐, 」娜提雅维达捏住了莱芙的手，柔声道，「都?是?希尔顿团长的错。」 「这和希尔顿团长又有什么关?系？」莱芙道。 「黛博拉大人和希尔顿团长都?以为对?方会告诉您，来到圣殿参加考核的一些事项，包括我作为接引您的神?官这层身份，所以……」娜提雅维达见莱芙脸色一变，忙改口道，「错了，都?是?我错了……这回真的不是?故意的，骑士小姐。」 「……不是?故意的？」莱芙抽了抽手，没有抽动?，「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你明明就知道我不知道，偏偏要假装成不知道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还?学?会推卸责任了，说不是?故意的……」 「骑士小姐在?说绕口令吗？」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的一条胳膊，小幅度地晃了两下，「好罢，我承认。不告诉您我在?圣殿的身份，又不直接传送过?来，是?因为想?要和骑士小姐好好相处一段时间，我怕骑士小姐又突然变得不理会我了……」 「不止这件事，还?有你伪装女使官的那几?次，明明也?是?有意在?隐瞒我，而且还?要处理我的记忆。」莱芙扁着嘴，「又不是?我想?发现就能发现得了，就算发现了也?不能起作用。」 「骑士小姐要是?再好骗一点，我也?就不会这么费心了。」娜提雅维达轻轻嘆了一口气，「骑士小姐讨厌被骗，可是?我之前已经骗过?您了，又没法回到过?去把做错事的自己再杀死一遍……怕骑士小姐讨厌我，就想?要瞒住，可还?是?被骑士小姐发现了……」 娜提雅维达的语气有些可怜，莱芙看了她一眼，道：「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之后不许骗我。之前骗过?我的事，也?不能瞒下。否则……否则……」 莱芙没有找到可以加在?「否则」之后的词，毕竟她又没有办法真的对?娜提雅维达怎么样，只能色厉内荏地瞪了娜提雅维达一眼。 「不敢了。」娜提雅维达膝盖微屈，歪着脑袋，双手放在?胸前，配合着做出了受到威胁时恐惧的模样，像一只无害的大兔子，「再也?不敢了。」 配合着圣职人员的表情，这动?作极为违合……莱芙气着气着，突然笑了，而且知道娜提雅维达看到她笑了，于是?没法接着生了一半的气再生下去。她暗自唾弃了自己一下，面对?兇狠的魔兽还?可以抵抗一下，但是?娜提雅维达一但示弱，她需要非常努力才能硬气起来。 娜提雅维达指向上方的一处，道：「那儿就是?黛博拉大人所在?的地方。」 莱芙往上一看，娜提雅维达指的地方在?她们所处位置的前上方，视觉上并不太远，但是?要到达，还?要沿着坡道走上许久。她收敛了情绪，调整了一下表情，以免在?见到黛博拉大人的时候被发现异样。 「骑士小姐，我能坦白一件事吗？」娜提雅维达小心翼翼地开口。 莱芙眉头一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是?看着娜提雅维达严肃的表情，又觉得后者大约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奇怪的话，于是?点了点头。 「其实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凑在?莱芙耳边，轻轻地说，「……我产生过?把骑士小姐的衣服去除，然后做些什么的想?法，所以才会对?骑士小姐进行……第五式的。可惜，骑士小姐一动?不动?的，我就没有兴趣继续下去了…… 「可是?我后来对?骑士小姐说，那么做只是?为了给您治伤。这的确是?目的之一，但是?我没有说全部的真话……我骗了骑士小姐，得坦白，骑士小姐可以惩罚我了……」 莱芙胸口一阵发闷，勐然停住脚步，差点收不住去势栽倒在?地，僵硬地转过?脖子，莫名?其妙地扫了娜提雅维达一眼，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骑士小姐，您知道的，那时是?蜂蝶采蜜、樱桃树开花的春季。」娜提雅维达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而我是?一条成年魔龙，再加上骑士小姐一看就很美味。」 「……」莱芙观察着娜提雅维达没有一丝破绽的表情，想?确定魔龙是?在?说真的，还?是?只是?说来逗她玩的，结果发现娜提雅维达相当认真，「咳……我其实对?你的话有了一种层面的了解，但是?我觉得，我的理解和娜提雅维达想?要表达的，可能不是?同一种东西?。」 第593页 「我觉得骑士小姐的理解并没有偏差。」娜提雅维达道，「我想?说的是?，在?尚未了解骑士小姐的时候，您就已经吸引了我。 「可想?而知，这种吸引只可能是?基于相当『原始』的理由。」 「……你要坦白的这件事，」莱芙仰头一看，黛博拉大人所在?的地方就在?她们的正上方，「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一定要用这个?表情？一定要选择这个?地方？」 娜提雅维达觑了莱芙一眼，小声道：」骑士小姐刚刚说过?『过?去的事可以不计较』，但是?这句话的时效是?有限的，如?果迟上两天，我没有坦白，而被骑士小姐发现的话，您说不定会忘记『过?去的事可以不计较』这句话。」 莱芙没应声，快步往前走，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即便是?现在?，我也?总是?会对?骑士小姐产生邪念。」娜提雅维达不缓不急地追了上来，用刚好能让莱芙听到的声音说，「在?这点上，成年的魔龙和人类应该是?一样的才对?。 「难道骑士小姐，就真的没有，对?我产生过?丝毫邪念吗？「 「……」莱芙整颗脑袋发烫，恐怕加点柴就能当篝火用了，胸口发闷的感觉更加明显，「没有！当然没有！」 -- 接下来一路，受到了教训的莱芙打定主意不再同娜提雅维达说话。 好在?娜提雅维达或许也?意识到了莱芙不想?睬她，倒是?变得安静了下来。 黛博拉大人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冰室」。 除了生活在?圣殿中枢多年的人之外，其余人哪怕站在?冰室门口，也?难以发生进入的通道。一来是?由于建造材料的特殊，使得这一建筑有了一种独特的透明感。但光是?建造材料的单向透视，不能实现圣殿建筑的特性，还?需要依靠某种圣咒术来维持。 在?圣殿中，从高处能清晰地看到低处，从内部能清晰地看到外部，仿佛建造材料不存在?一般；而从外部看向内部、从低处看向高处，只能看到轮廓，在?某些角度之下甚至什么也?看不到。 莱芙不小心往脚下看了一眼，入目的是?下头的人脑袋，不由得心跳加速，有种站在?悬崖边上，下一刻便要一脚踩空的感觉。而往前方望去，则仿佛冰室并不存在?，她能直接看到圣殿中枢之外的路克非冰原的其他地方。她通常并不会因为站在?高处而恐惧，但是?这回情况完全不同。 胸口发闷，有眩晕感，虽然身体没有动?，但是?似乎要往哪个?地方倒下去。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但是?不能一直闭着。而只要睁着眼睛，总得往哪个?地方看，于是?莱芙只能去看娜提雅维达，一下子觉得胸口更闷了。 娜提雅维达伸手，用两个?指节在?面前「空荡荡」的地方轻敲了三下。 过?了一会儿，一扇无形的门打开。 莱芙看到了一个?背影，顿时什么胸闷、眩晕都?忘了，一步一步地向着对?方走去。她们虽然还?是?第二次见面，却已经认识了许久；莱芙虽然已经忘记了对?方的容貌，但是?黛博拉给她的印象却非常深刻。 在?读了一封封信之后，在?一次次擦肩而过?之后，现在?终于有了重逢的机会——说是?重逢，也?许她们从未真正认识过?。 对?于身份神?秘的女神?官的好奇心，数次错过?后积累起来的期待，对?多次指点、引荐而起的感激，晚辈对?师长的尊敬……还?有在?窥探到后者目的之后的委屈、失落、难过?……一枚不知何时被放上棋盘的棋子对?于执棋者的畏惧和反叛心……莱芙表面上相当平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白袍的女神?官背对?着她站着，一头浅亚麻色的头髮长及膝弯，在?极地的阳光下像是?一匹浅色的绸缎，没有丝毫束缚，却相当服帖地垂在?身后，连髮丝都?没有颤动?。 莱芙在?离黛博拉还?剩几?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嘭。 身后无形的门关?上了。 黛博拉缓缓回过?身。 莱芙芙与她对?视一眼，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不仅发色同娜提雅维达一样，还?有同样金色的虹膜，同样白皙纤巧的面庞——这是?拥有圣地精灵血脉的圣咒师的典型样貌特徵。莱芙一路上来，在?圣殿中枢看到了许多有同样相貌特徵的人，他们都?是?圣咒师。 在?没有圣地精灵血脉的人之中，也?有一定的概率形成同样的发色、虹膜色和肤色，但是?毕竟为数不多，而且缺乏「精灵血统」在?骨架、颅相上留下的难以具体描述的、然而确实会给见过?的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特徵。 所以在?圣殿中枢见到几?个?「真正的」圣咒师的时候 ，对?娜提雅维达的变身行为有心理阴影的骑士姑娘差点将他们当成了「娜提雅维达们」……直到见到了更多的圣咒师，冲击感才缓和下来。 在?见到黛博拉大人之前，莱芙还?想?着娜提雅维达既然有本身扮演圣咒师，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在?她或者别?人面前伪装成黛博拉大人，但是?只看了一眼，就让莱芙觉得这个?念头极其荒谬：黛博拉大人是?不可能被模仿的，即便是?活了三千岁的魔龙也?不能。 白色的裙摆出现在?她眼前，黛博拉身上有一股让人心平气和的、清淡的烛火余烬的味道。 第594页 「黛博拉大人……」莱芙缓缓抬起了脑袋，仰视着比她高上一些的女神?官。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手执法杖的中年女神?使的形象，女神?官长了一张二十出头女子的脸，这张脸无疑是?很美的，但是?莱芙无法在?内心对?这张脸做出任何评价，甚至只要没有持续看着这张脸，便会瞬间忘记这张脸上的一切细节。 这张脸既是?黛博拉的，又像是?任何莱芙希望见到的人的；金色的眼睛十分淡漠，又像是?含着深情，透过?这双眼睛，仿佛有无数个?遥远的、碰不到的人，向她投来了注视。 莱芙的肩膀轻颤了一下，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了下来，但她捨不得眨眼睛，只是?板着一张脸，愣愣地盯着黛博拉看。 「孩子。」黛博拉举起袖子拭了拭莱芙的脸，爱怜地皱起了眉头，轻轻地在?莱芙的眉心落下一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3章 圣殿中枢高处, 白袍女神?官将棕衣的骑士姑娘抱在怀里，安慰地轻拍后者的肩膀。 仿佛有一股清凉甘冽的水流从头顶涌入，流经四肢百骸, 将所有的疲倦和痛苦洗去。莱芙微微地闭上眼?睛，将最后的两滴眼?泪用?睫毛抿下, 轻柔而?微凉的丝织物?在她脸上拂过, 拭去了她的泪珠。 圣地精灵的血脉并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圣咒师具有人的外形, 但在某些方式显然超越了「人」的范畴……被冠以「天主的使者」，「天国的精灵」等等称号，也并非浪得虚名…… 而?黛博拉大?人又比别的圣咒师更为独特一些……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就会在精神?上受到感染，甚至在生理上也会有所反应……莱芙略微诧异了一会儿, 但是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异常，就像是惊雷响起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一样，在看到黛博拉之后, 恐怕多数人的表现?也会与她差不多。 莱芙睁开了眼?睛，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大?着胆子?打量黛博拉的模样。黛博拉在片刻前给她的震撼感已经稍微消减了一些。 莱芙略微侧过头, 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所在的地方。 魔龙被隔在门外, 没有进来, 神?态安然地将目光投入冰屋之中——莱芙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娜提雅维达的脸，但是后者却看不到她。 胸口又开始发闷，莱芙收回了视线，跟着黛博拉走到靠近冰屋外壁的地方。 黛博拉抬手, 触了某个位置。 很快，封闭的房间里吹进了轻柔而?冰凉的风。 黛博拉回过身来, 用?聚精会神?的目光亲近地看着莱芙，道：「一向只是给你写信，还没有听?你亲口讲过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莱芙愿意告诉我?吗？」 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对你并无恶意。如?果我?对你有恶意，也无须伪装。」 当一个强大?的存在展现?出温柔的一面，很难不让人觉得受宠若惊。 莱芙便开口讲述这一年多以来的经歷、见闻和感想。 黛博拉就像是第一次听?闻一般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似乎是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表现?都不会有损威严，所以有时还会做出一些生动的表情?，和莱芙刚才?一路上遇见的不苟言笑的中枢要员们完全不同。 女神?官的姿态和神?情?都向身边的人传达出一种无形的信号：她相当宽容，不会因为一个人言行举止上的小毛病就对其下论断。不需要在她面前伪装客套，只需要足够真诚。她会以最善意的方式来理解对方。 莱芙渐渐放松下来，讲述的语句里面也多了一些非正式的单词和词组。她最后讲到了刚刚完成的那项任务，谈到委员会，谈到她对半人半兽们的处置，接着望向女神?官，问道：「黛博拉大?人，我?做对了吗？」 ——在几次主要任务中，只有最近的那一次，黛博拉还没有给出表态。莱芙相当忐忑，她既想摸透黛博拉的看法，但又害怕在这个她有好感的、为她所尊敬的女神?官身上发现?任何可憎的地方。 「我?将圣殿骑士的生杀权柄给了莱芙，不是要求你亲手杀掉恶徒，也不是暗示你除掉那些半人半兽，更不是要教你，作为一名圣殿骑士就必须成为一个铁石心?肠的、对于他人的生死?毫无触动的、执行任务的工具。」黛博拉一下子?戳穿了莱芙没说出来的那个念头，笑着说，「当然，如?何运用?这个权柄，是你的选择。 「我?不赞许的是滥用?权柄，或是刚愎自用?，或是听?信佯言，使得审判的结果过轻或是过重，超越了合理的限度。而?恰当地运用?这项权柄，或是大?多数时候不使用?它?，而?让当地官员来做出处置，都是合理的。」 即便在见到黛博拉之前，莱芙对其有所怀疑猜测，此刻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却丝毫无法产生怨恨或者厌恶的情?绪——莱芙甚至怀疑是否真的有人能做到讨厌黛博拉大?人。在她内心?深处，依旧将黛博拉当成一个阅歷丰厚的行业前辈，直到现?在还是会因为对方的肯定?和赞许而?高兴。 莱芙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黛博拉大?人如?何看待那些成了异端的人？」 ——她特意用?了「异端」这个所指不明的词，既可以理解成半人半兽，也可以理解为异界来客。 第595页 「我?教你的第三课，就涉及过这个话题。」黛博拉没有回答，只是将洞察人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即便将我?的偏向告知于你，除非这原本就是你认同的，否则莱芙依旧不会照做。莱芙的判断，只能基于你的正义，而?非我?的教导。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异端』的身份本身，就构成了异端受到恐惧、厌恶甚至憎恨的理由。」莱芙斟酌着开口，「即便是在一群看起来并没有明显区别的人里面，只要通过某种方式——譬如?基于地域、国家、肤色、信仰、观念上的差异——将他们分?成一个个群体，那么在这一个个群体之中，个体的恶行或许会引起对群体的偏见，一些小的矛盾与摩擦经过发酵，也可能演变成一方对另一方不共戴天的仇恨。 「在面对外形上明显不同的存在，或是在……某个方面差异迥然的人……也许在一方与另一方之间，甚至彼此之间甚至无法保留丝毫同理心?…… 「『不同』造成不了解，无了解即是未知，未知引起恐惧……解决恐惧最容易的方式，是直接消灭危险的来源，而?非试图在彼此的交流中验证对方是否善意……」 黛博拉道：「莱芙你不是因为天真无知，也不是因为没有预见可能发生的事，却还是要为半人半兽们承担风险，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站在具有优势的一方，而?那些半人半兽们是异端，它?们是弱势的。」莱芙道，「我?一念之间的判断，就可以让它?们的将来产生天差地别的变化；我?的举手之劳，就能给它?们一个被了解、证明自己?无害的机会。 「我?认为，它?们即便受到惩罚，也只能是因为它?们伤害到了别人，而?不能是因为它?们和别人不一样——何况它?们不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才?变得不一样……」 「在德亚大?陆上，除了人类之外，也曾经有过许多有智慧的生灵。」黛博拉道，「但是那些生灵或是被驱赶到了别的大?陆，或是被人奴役，或是改头换面，隐藏行踪……而?为人知晓的、还能与那些『生与斯长于斯』的人类和睦相处的生灵，一个前例都没有过。那些生灵被消灭、被驱逐，并不是因为没有机会表露善意——你依旧没有改变你的想法吗？」 莱芙知道黛博拉并不是在质疑她对半人半兽的处理方式，毕竟圣殿也知道小人国的存在，而?且採取的是默许态度，由此可以推测出圣殿对于非人的、友善生灵的态度……而?且黛博拉大?人提前把白岛给她，如?果不是为了方便安置那些半人半兽，莱芙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更何况比起已经以非人形象生活数千年、早就不认为自己?和人类有任何联繫的小人们，半人半兽们服下晶核才?不过一两年而?已。假使将后者的经歷公开，虽然会有一些以别人痛苦为乐的人对它?们指指点?点?，有人会惊恐、有人会厌恶……但是认为它?们是受害者，同情?它?们的遭遇的人必然也为数不少。 黛博拉的话可以理解成在暗示莱芙与异界来客划清界限，放弃自己?异界来客的身份而?以「生于斯长斯」的德亚大?陆居民身份留在圣殿。伪装成普通人也是「改头换面，隐藏行踪」的方式之一，她可以留在圣殿，继续做骑士，将刀尖指向自己?的前同类。 可如?果想得简单一些，黛博拉就只是从一个关心?晚辈的师长角度做出提醒。这些话的表面意思只是在提醒莱芙，在对待那些半人半兽时，要有所保留，做好徒劳无功的准备。毕竟，消失在德亚大?陆上的异族有许多，而?小人国只有那么一个——何况白岛要比柯利弗森林的地底显眼?得多，虽然远离大?陆，但无法彻底隐藏起来。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黛博拉的话模稜两可。莱芙到现?在依旧不确定?黛博拉对委员会、对玩家了解到什么程度，持有什么态度；也不知道黛博拉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而?是依旧在试探。于是也不敢戳穿，只好跟着模稜两可下去。 「如?果我?一直站在有优势的一方，那么我?也许不会那么热衷地去帮助它?们。」莱芙道，「为了方便省事，或许我?会把它?们交给当地的官员或是神?官，让他们做出处置，这丝毫不会让我?招致非议；或许我?会以『不能引起恐慌』、以『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为藉口，夺走它?们的性命，谁又能因为我?杀了几个魔物?而?非议我?呢？ 「其实在行动中，我?已经杀了几个半人半兽，再多杀几个也没有什么两样，它?们无法报復我?，毕竟我?有它?们不可比拟的优势，做决定?的权力在我?手上。 「但是，我?不可能永远都是有优势的一方，我?不可能永远都是多数人中的一个；也许某一日我?会成为异端，我?会成为少数者。 「我?帮它?们，是希望在我?成为异端的时候，不会因为曾经的高高挂起而?悔恨，我?希望也会有人站在我?的一边——黛博拉大?人，到了那个时候，您依旧会是我?的师长、我?的同行者、我?的支持者吗？」 第194章 说完这段话, 莱芙已经筋疲力尽。毕竟她每天锻鍊的是战斗技术，而非说话才能。 如?果继续模稜两可地?对话下去?，她得一边记忆黛博拉的表面意思；一边分析潜台词；一边想出?对潜台词的回应；一边又要将自己?的回应处理成乍一看只是针对表面意思的回应, 既能够表达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又要让对方琢磨不透她是否听出?了潜台词。 第596页 「这是当然。」黛博拉道, 「我?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你的师长、你的同行者、你的支持者。」 黛博拉大人直接表明?了支持, 居然没有评价先前的说话，只是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莱芙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回应, 以至于想好的几个说辞卡在了喉咙里面，没有一个能用的。 ——这个回应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表明?了认可？ ——还是只是为?了让我?掉以轻心?， 黛博拉的目光扫过莱芙脸上，往莱芙身后看去?，接着不知想到什么?, 突然笑了一声。 莱芙跟着回过头，隔着仿佛不存在的门，只见娜提雅维达和一个金袍牧首搭话,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黛博拉大人在为?什么?发笑？ ——是已经知道了魔龙的身份？ ——还是想要通过我?的反应验证一些猜测？ 黛博拉又看了莱芙一眼，那神情?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突然道：」你和那孩子?的关系并不一般？」 「我?们是挚……挚友……」莱芙心?慌意乱, 连忙回答道。 ——黛博拉大人为?什么?要这么?问？ ——「关系」是指什么?关系？ ——「不一般」是怎么?个不一般法？ ——为?什么?明?明?是谈论委员会?、谈论对于半人半兽们的处置, 话题突然转到了魔龙身上？ ——这两个话题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繫吗？ 「不, 不必向我?解释这一点。」黛博拉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看起来很可怕？又或者是，我?写信时的措辞，使我?看起来像是一个惹人厌烦的老古板？竟然见不得你交几个真心?朋友？ 「能有知心?好友, 我?自然会?为?你高兴。 「娜提雅维达那孩子?，其实并不容易相处……」 黛博拉每说一句话, 莱芙心?中便会?冒出?成倍的疑问。一旦她开始分析潜台词，每一句入耳的话都仿佛饱藏深意。无数的猜测和怀疑漂浮在思绪的汪洋大海里面，像是一条条横冲直撞的大鱼，她本想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结果只是搞出?了一团浆煳。 「那孩子?表示上相当谦逊懂事，实际上没有把谁放在眼里。」黛博拉用指尖在眉心?点了两下，像是打开或者关闭一个开关，「『谦逊懂事』是她从某甲那儿学来的，但是『目中无人』也不是她自己?的东西?，而是在效仿某乙。 「毫无疑问，到了适当的时候，她又会?扮演成某丁或是某丙。」 「……我?以为?和你谈论起我?们认识的人，会?让你自在一些。」黛博拉从「无形的」墙壁上取下一根「无形的」细杆子?，在莱芙的脑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怎么?了，你好像很痛苦？」 「嘶……」莱芙捂了捂脑门上的红印子?，轻而钝的痛感将她从思绪的深渊中扯了出?来。 先前就将黛博拉想得十分高深莫测，以至于又疑又惧，完全失了方寸……她给我?一种相当放松的体验，但是我?内心?深处在抗拒这种放松感，故意让自己?紧张起来……慎重并没有错，但是面对着一个智谋和阅歷都远胜我?的存在，费尽心?机没有丝毫用处，在对方看来反而破绽百出?…… 没有必要用自己?的短板和对方的优势硬碰硬……黛博拉大人显然对我?很了解，而我?对她对所知甚少，根本没有优势的时候，干脆不要做多余的动作……莱芙思绪转换，接着一下子?掐断了胡思乱想，强迫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黛博拉的话语之外。 她观察起屋内的摆设，又看了看黛博拉手?中的棍子?——这根棍子?就和老神官用来敲小孩子?手?心?的那根差不多，只不过是透明?的。 「我?是第一次来这儿，往下瞧的时候有些害怕——您的描述相当精确，我?的挚友的确爱好假装成别人，换用别的身份，甚至在外形没有大变的情?况下，还是几次三番地?骗过了我?。」莱芙语气轻快，双手?松弛地?放在身侧，目光偶尔落在女神官的脸上以表示对于后者的留意，大多数时候则用来打量屋内的摆设。 如?果不是脚下有实感，那么?两人简直像是悬浮在空中。 冰屋内看似是空的，而书房里应该有的摆设一件不少。 莱芙注意到看似悬浮在空中的墨水瓶和鹅毛笔，仔细看着下方，渐渐能辨认出?书桌的轮廓。 ——在圣殿中枢呆了一会?儿，对于那层没有存在感的建造材料，她的视力逐渐开始敏感起来。 「我?说的不仅仅是『假装』。戏剧里的角色在除掉服装和妆容之后，有一个演员；在舞会?上的假面背后，总有一个真面目存在。」黛博拉盯着莱芙看了一会?儿，那张柔美的、让人在看了之后很容易遗忘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而那孩子?不一样。」 莱芙知道黛博拉在疑惑什么?。在觉得无法招架的时候，她反而会?表现?得极度放松与镇定——她并不知道这算是自己?性格上的特别之处，还是「破罐子?破摔」心?态的某种体现?。 好比在和魔龙初见的时候，她极度怕被龙火烧成灰，但接下来的反应不是抱头乱窜，而是冲着龙眼睛扎过去?；在被魔龙逗得发毛的时候，她反而会?忘掉害羞，开始厚起脸皮对魔龙说肉麻话，甚至动手?动脚起来；还有在面对游巫的时候，莱芙明?明?看到那张脸就开始腿软，然而腿软到极致，她就会?忍不住说出?一些让麦妮觉得受到挑衅的话，以至于她和麦妮的梁子?越来越大…… 第597页 黛博拉大人现?在的表情?，她在魔龙和游巫脸上看到过好几次……这让莱芙觉得黛博拉大人也并不是没有丝毫破绽。 「就连我?也看不出?来那孩子?的真面目是什么?。」黛博拉的脸色很快恢復如?常，「像是一个任由装点的木偶，换上不同的装束就能以不同的身份粉墨登场……不，就连木偶，也是有一个本体存在的，然而娜提雅维达甚至连那个木偶一般的东西?也没有。」 「的确，我?甚至不能确定哪一张脸才是她的真正面孔。随意更换面孔，是圣咒师的能力。」莱芙的目光在黛博拉脸上，「但是我?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会?因何痛苦、因何喜悦……这些就是娜提雅维达不会?改变的、属于她本质的部分。」 她说着说着，又觉得胸口?发气闷来，眉头不由得拧紧了一些。 黛博拉用那种摆明?了不很认同、然而觉得没必要继续分辩下去?的口?吻说：「见到莱芙之后，那孩子?的确变了很多。」 接着脚步轻移，走到靠近冰屋外壁的地?方，抬起手?触了一个位置。 冰凉而干燥的风从外面吹进来。 黛博拉往空中抓了一把，握住一个荧蓝色的瓶子?，掷向莱芙。 莱芙接过，取下瓶塞，里头是一些小小的荧蓝色药丸。这些药丸无论是在颜色、形状还是气味上，都同娜提雅维达给她吃的那粒药丸一模一样。 「你是第一次来到圣地?，不适应这里的气息，若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就吃下一粒。」黛博拉没有转过身，语气平淡地?说。 莱芙将一粒药丸倒在手?心?，心?道这个药丸难道除了用于遮掩魔龙的气息之外，还能有别的作用？她不确定刚才的胸闷感是因为?不适应圣地?的气息，还是只是气候寒冷加上站在高处带来的生理反应。 她将那粒药丸放入口?中吞下，胸闷果然缓解了很多。 「明?日午后开始考核。娜提雅维达应该对你说过，要进入三千年前的那场战役的残留图卷中。」黛博拉道，「任务区域有五个，除了德亚大陆上的两个之外，剩余的三片大陆各有一个。可以选择其中的一个任务区域进人，时限是一个月。」 「我?会?好好考虑的。」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会?与你一道参加任务。」黛博拉道。 「她……和我?一起？」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是第一次做考核官。」黛博拉停顿了一会?儿，道，「你退下吧。」 莱芙虽然有几分疑惑，但是没有多问，冲着黛博拉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过身走向门边，但一时没有找到把手?的位置。 「莱芙，」黛博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个良善的普通人不会?认为?任何一个无辜者应该被牺牲。但是站在太高太远的人，看不清无辜者的脸，看不清这个人的喜怒哀乐，这个人成了一个符号，成了一个没有血肉的数字，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筹码。 「圣职人员到了高位，常常会?面临失控。以一个良善的信念为?目标，走得太远，便成了这个信念的工具。当一个良善的信念扩大到不可收拾的程度，人心?之中也同样会?产生怪物——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三课吗？ 「比起由对钱财、美色、权力、地?位、名?声不加节制的慾念而产生的怪物，那个因良善信念而起产生的、以崇高之名?行恶的怪物更加可怕。 「不要忘记你当初为?何选择成为?骑士；不要忘记你今日对我?说的话；当你能决定别人命运的时候，不要忘记普通人的常情?。」 「我?明?白了。我?不会?……不会?成为?怪物的，」莱芙压下心?头没由来得冒出?一股酸涩的味道，回头一看，黛博拉已经不在她身后了，「黛博拉大人。」 -- 圣殿中枢提供的暂时居所也是一间「冰室」，里头除了床、桌、椅、柜之外，别无他物——没有水壶、没有枕头被子?、没有洗漱的地?方。 莱芙环顾了一圈，将褡裢放在柜上。回想着刚才一路走来，没有看到用餐取水的地?点，也没有看到任何可以用来解决个人卫生问题的地?点。 已经错过了一餐，奇怪不是她并不感觉到飢饿。 除了不饿之外，她也不感觉冷或者不舒服。仿佛全身的器官都受到了调整，部分感官失灵，代?谢的过程完全停了下来。 往上，什么?也看不到；往下，则可以看到下层的冰室里住着的金袍牧首，甚至还能看到更下一的——可想而知住在上方冰室里的人，也同样能够看到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莱芙心?里发毛，接着又忍不住低头看着下面的金袍牧首的动作。她既觉得自己?窥伺对方的举动不大符合道德，但是又忍不住好奇，为?何对方能在明?知有人会?窥伺的情?况下还表现?得如?此淡定？ 娜提雅维达凑了过来，在莱芙的领口?处嗅嗅，道：「有一股圣咒师的味道呢。」又凑到发迹线部位嗅嗅。 「干……干什么?！走开！娜提雅维达是小狗吗？」莱芙好容易才没让自己?蹦起来，一下子?缩到了房间一角，恨不得用目光在娜提雅维达身上扎一个洞，脸很快就红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别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有人看着呢……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 第598页 娜提雅维达神情?淡然，缓步靠近莱芙，像是要过来和她探讨什么?严肃的话题。停下脚步，一只手?撑在墙上，用手?臂将莱芙困在墙角，凝视着她道：「骑士小姐如?果懂得讨好考核官，考核官说不定会?提前透露一些重要的信息。」 「你……」莱芙弯下腰，从娜提雅维达的臂弯里钻了出?去?，板着脸说，「娜提雅维达『大人』不要滥用职权，我?就很满意了；就算不作弊，我?也能通过的——我?记得『您』先前并不很清楚考核的流程。」 「我?也是刚才知道的。」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想选哪一个任务区域，需要我?做出?推荐吗？」 「我?已经考虑好了。」莱芙摇了摇头。 她时不时看看脚下，一边担心?上方的冰室里人的偷看，一边回忆起和黛博拉大人刚才的对话，觉察出?几个相当不对劲的地?方。 「娜提雅维达大人，」出?于谨慎，在这通透的冰室里，莱芙还是选择了更符合身份的称唿，「您和黛……那位大人相识很久了吗？」 「我?以守序邪巫身份加入圣殿，已经几十年；而展现?出?圣咒师的血脉，被确定为?中枢成员，是在十年多以前，从那之后开始，见到黛博拉大人的机会?才多起来……」娜提雅维达道，「我?并不经常出?现?在圣殿中枢，而黛博拉大人也一向行踪无定，我?们认识的时间算不短，但是见面的次数加起来恐怕不会?超过二十次。」 对于黛博拉大人的「行踪不定」，莱芙深有体会?。她和黛博拉大人之前就错过好几次，这才是第二次见面，而在见完她之后，黛博拉大人就又离开了。 「那么?，在你看来，那位大人是怎样的人？」莱芙实在怕隔墙有耳，不敢在圣殿中枢直称其名?。 娜提雅维达的嘴角似笑非笑地?翘起，眉头轻挑，似乎不太满意从莱芙嘴里听到那个人，但还是回答道：「是一个沉默寡言、行事刻板、深不可测的人，还有一点——爱好说教，这是神官的通病。」 毕竟是在圣殿中枢，娜提雅维达的语气并不算太讥讽，可也不算客气。 莱芙拧起眉头，道：「和娜提雅维达大人只见过十几面、沉默寡言、行事刻板的那位大人，却同只有一面之缘的我?，讨论起您来……在背后论人长短，不像是这种身份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说话的口?气和表情?都像是我?的同龄人……而且用语相当生动，过于亲切，实在违合…… 「但她在背对着我?之后，又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背对着我?的时候，才有些像是给我?写信的那位大人……」 娜提雅维达轻哼一声，道：「在极地?冰原呆久了，当然会?变得古怪。想想那些苦修士，多数人是不会?去?苦修的——您猜猜，他们是因为?异于常人才去?选择苦修，还是因为?苦修才让苦修士变得异于常人？ 「圣地?精灵推崇克制，让人克制欲望、忍受折磨，这本就违背天性……不，圣地?精灵干脆否认天性的存在，不承认口?腹之欲……」 娜提雅维达说着往下一指，「不承认人有窥伺癖……」 又往上一指，「也不承认人想要藏起阴私，所以认为?没有什么?是不能展露于人前的。 「然而，天性并不是假装它不存在，就能真的消失的。」娜提雅维达道，「表面上有多么?坦荡，实际上就有多么?压抑。圣殿中枢的要员，尤其是圣咒师们，偶尔会?呈现?出?性格中迥然相异的两面。」 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说得大体上算是有道理，可也不完全对，但又一时说不出?问题在哪里。她坐到床沿上，忍不住往下一看，发现?下面的金袍牧兽没有故意往下看，而下面的下面的人也同样像是看不到底下的人一般……接着又紧紧兮兮地?往上看…… 在发现?自己?无意识中做的事情?之后，莱芙突然想娜提雅维达说的「窥伺癖」和「藏起阴私」，脸上勐地?一烫。 娜提雅维达好整以瑕地?等在一旁。 在路上魔龙假扮了太久的「骑士学院教习」，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是在等她提问。 她又往周围看了一圈，道：「这里的蓝光，有些熟悉，让我?想起在小人国的时候。这两者有关系吗？」 娜提雅维达道：「小人国的蓝光是对极地?冰原的模拟。共同点是都会?将情?绪进行一定的放大和扭曲；而区别在于，小人国的蓝光是放大负面的情?绪，这儿的蓝光恰恰相反。」 「也就是说，放大正面的情?绪。我?原本只有一分快乐，到了这个地?方，就会?拥有十分快乐？」莱芙道，「这听起来似乎不错。」 「您确定您所有的好情?绪都只有一分吗？」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如?果您原本就有八分九分的快乐，经过放大又会?如?何？过于浓烈的香气，就是臭味；超过了限度，就会?朝着相反方向转化。」 莱芙思索了片刻，道：「小人国的那层蓝光在正常状态下每月出?现?三天，对它们的影响大体而言是有益的…… 「小人们崇尚勤劳简朴，斥责懒惰奢侈的风气，就算王室和贵族们，不敢有太多奢侈的享受，甚至会?因为?不参加野猎而被谴责……而且小人国和平多年，并无战乱……除了对于圣墟的信仰之外，那层蓝光也起了重要的作用，使得小人们在平时不敢放纵贪婪、愤怒、憎恨等情?绪…… 第599页 「相较而言，恐怕圣殿中枢的持续不断的蓝光恐怕对人的影响更大、也更直接……毕竟普通人知道负面的情?绪是负面，原本就会?去?克制它们……但是恐怕并不存在去?节制快乐情?绪的本能……」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表示赞许。 莱芙想到了自己?在面对黛博拉大人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异样，不止是一开头流下的泪水。 终于能见到一个期待已久的人，她为?此相当雀跃、相当兴奋，在和黛博拉大人的交谈之中，她不时便会?回想起信中的那些温柔的句子?，以及在迷茫之时那些句子?给她的支持。 所以在最后听到黛博拉大人说的那些话，她又忍不住将黛博拉大人当成了那个与她并无什么?利害关系的师长、一个遥远的同行者、一个对她说过「你想要追求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将带着世人的质疑，伴随在你左右」然而从未质疑过她的支持者。 莱芙暗嘆一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娜提雅维达教习道：「骑士小姐还有什么?要提问的吗？」 莱芙道：「思念或是爱慕，也含有正面情?绪的成分……超过了一定的限度，也会?让人痛苦……为?此只能克制念头…… 「而在离开极地?冰原之后，不再有蓝光的放大，思念或是爱慕恐怕所剩无几…这就是圣殿骑士除非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前就成家，否则很少会?在通过考验之后选择婚姻的原因所在吗？」 「正是如?此。」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骑士小姐现?在，有没有觉得更加恋慕我?了？」 莱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娜提雅维达两句话之间的联繫，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如?果骑士小姐先前没有对我?产生明?显的邪念，但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邪念的，」娜提雅维达两个食指一併，接着又分开了半个掌心?的距离，「那么?现?在，或许有这么?多的邪念了吧？」 莱芙「腾」地?站起来。 「有这么?多吗？」娜提雅维达将两指之间的距离缩小了一点，又缩小了一点，「总有这么?多吗？」 莱芙摇摇头，指了指门。 「骑士小姐要赶您的挚友走吗？」娜提雅维达淡笑着放下手?，「您明?明?知道我?留在这里，也不会?怀孕的……」 莱芙「蹬蹬蹬」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客气地?说：「娜提雅维达大人，慢走。」 「如?果骑士小姐实在很想念我?的话，不要熬着，吃下黛博拉大人给您的『精灵泪』就好了。」娜提雅维达整了整袖子?，缓步走到门口?，有几分不舍将一只手?按在门框上，「毕竟圣殿对于骑士和神官的要求不一样，您当然也不想苦修，『精灵泪』可以将蓝光的影响减至很小，您可以适当地?、偷偷地?想念我?……」 第195章 冰屋外没有人。 或许是因为身处透明的圣殿中枢久了, 在此地生活的要?员们渐渐养成了不?窥探的默契，因而对于她和娜提雅维达之间的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好奇心。 莱芙扫了一?眼屋外，结合着刚才同娜提雅维达的讨论, 渐渐放下心来。 她抬手将娜提雅维达扒在门框上的手指头一?根根地拨下来，推着娜提雅维达的背将她推出去, 之后干脆利落地关上门。 -- 莱芙在门口停了好久, 直到看着娜提雅维达离去，这才气鼓鼓地坐回到床沿上, 慢慢梳理着今日发生的事。 一?不?留神想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脸，想到了魔龙缺乏羞耻心地拿着手指比划着名「邪念」的大小…… 莱芙咬牙切齿地咕哝了几句，接着在冰床上勐击了几下， 冰床很硬，没有垫子, 也没有枕头被子。 莱芙看着自己敲得发红的腕部，愣了一?会儿。然后从系统背包里面调出了那个荧蓝色的药瓶，在掌心中倒了几粒。 「『精灵泪』, 虽然说不?出缘由，但这个名字和药丸的样子相当匹配，材料包括圣地精灵的眼泪吗？假使圣地精灵如同娜提雅维达所形容的那般克制, 那么又?会在什么时候落泪？——在圣地精灵的地盘上、怀着这样不?恭敬的探究欲, 实在危险。 「无论是黛博拉大人, 还是娜提雅维达，都没有提醒我多吃这个东西会有什么害处……」莱芙忍不?住又?回忆起娜提雅维达刚才劝她吃药的话，脸上带着近乎屈辱的、想要?反抗到底但又?被迫投降的神情，将药丸投入嘴里。 还没有辨认出味道, 药丸就?消融在口中。 夜幕降临。 莱芙闻了闻自己袖口的味道，正准备地换上睡裙, 但是想着上方的人随时都可以看见，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踢掉了鞋子，将两条胳膊当成枕头，仰面躺在冰床上。 精灵泪带来的效果不?仅仅是掩盖魔龙气息，以及减弱蓝光影响，还包括让她不?觉得冷、飢饿、口渴 ，身上也不?会产生污垢——娜提雅维达没有告诉她药效，可药效实在太明显了。 即便身体的状况暂时发生了变化，她还是忍不?住想做一?些?习惯性的动作?，比如扯一?下被子、或者嘴里嚼些?什么东西。 莱芙忍了一?会儿，从系统背包里面取出了一?块干面包，撕下一?片，嚼了几口，皱起了眉头，强行咽了下去，又?把剩下的面包放了回去——她果真，丧失了食慾。 第600页 无云的天空中布满点点繁星，还有大片青紫色的绚丽光弧。即便没有点灯，也有相当的亮度。 「娜提雅维达最喜欢看星星，这样的光、这样的星空……」莱芙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想着，突然涨红了脸，侧过了身，从精灵泪瓶子里又?倒出来一?粒药丸，投入口中。 暂时睡不?着了。 莱芙将精灵泪放回去，将解惑之壶从系统背包里面取了出来，擦了一?下。 白髮白须的壶先生从壶嘴里冒了出来。 「在极地冰原还有柯利弗森林下的小人国都有蓝光，这些?蓝光的制造原理是什么？假使……假使我有一?天想在别的地方制造类似的东西，应该如何操作?？」 莱芙盘腿坐着，没有掩饰自己对于蓝光的好奇心，一?来是因为圣殿知道她和游巫合作?，两人之进行过交易是正常的；二?来，她产生这种疑问也在正常人的情理之中，有解惑之壶在手却忍着不?问，遮遮掩掩，反倒是可疑。 最重要?的原因是，莱芙反覆告诉自己「别想娜提雅维达」，可这样做没法?把娜提雅维达的影子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她要?是再想下去，恐怕会忍不?住冲出去，对娜提雅维达做出一?些?虽然不?会导致第二?颗蛋出现的、但是依旧相当糟糕的举动。 唯一?不?让自己去想娜提雅维达的办法?，就?是主?动去思考一?些?别的有趣的东西。 白髮白须的壶先生只是看着莱芙，沉默的时间超过了他往日思考所需要?的时间。这意味着他不?知道答案、或者是知道答案却因为受到某种限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啧，『能?解答一?切疑惑』的描述，果然并不?是完全准确的。」莱芙习惯性地评论了一?句，没有觉得意外，因为在赶路途中，她提出的、让壶先生无法?解答的问题的比例是相当可观的。 而在莱芙连日来的「使用?」之下，原本在答题时表现得相当尽心尽力的、即便无法?回答也会在羊皮卷上写下「无法?回答」的壶先生已经学会了用?沉默较长?一?段时间来节省笔墨。 听?到了莱芙的评价，壶先生冷淡而睿智的眼眸颤动了几下。 「那些?蓝色的、透明的像水母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还有上面的花纹和符号又?是什么……」莱芙没说完，自己先摇摇头，「好罢，我知道这个问题也是无法?回答的……我也不?应该多想…… 「我还想知道，精灵泪……」 壶先生不?动。 「这些?问题您都不?知道答案，那就?来个简单的题目吧。」莱芙道，「今有双舌鸡、三足猫、兔、五足海星、六翅蛾、七眼魔猴、八足水母、九头鸟……同笼，头、舌、足、翅、眼、尾……各有……，问双舌鸡、三足猫、兔、五足海星、六翅蛾、七眼魔猴、八足水母、九头鸟……各几何？」 在赶路途中，莱芙除了有意探测壶先生的知识范围之外，也在测试壶先生计算能?力的上限，方法?包括面积计算、开?方等等，但还是以同笼问题为主?，因为比较容易用?动物数量来衡量难度。 壶先生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涌现出了明显的屈辱神情，低下头拿鹅毛笔在羊皮卷上写写划划——在同笼动物达到五种以上之后，壶先生就?已经没法?光凭心算得出答案了。 在到达极地冰原之前，莱芙很注重循序渐进，一?次只加一?种动物，之前已经累计到了二?十三只动物，这次索性一?下子加到五十种动物。 壶先生演算了一?会儿，演算不?下去了，手里捏着鹅毛笔，看向?莱芙，看神情，仿佛恨不?得把笔尖刺到她的眼睛里。 「哈哈哈哈……您算不?出来……」莱芙滚倒在床上，抱着肚子，笑出了声，「抱歉……哈哈哈哈哈……」 -- 上一?层的冰屋里。 天花上多了一?层无形的遮挡物，略微改变了冰层的构造，虽然从上往下看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隔绝了更上层冰室中可能?会投下来的目光。 桌上摆了一?个透明的小盆，小盆中装着荧蓝色的极地冰原水，水中漂着一?只黑蛋。黑蛋的三分?之二?没在水中，仿佛觉得很痒似的，在水中翻来滚去，偶尔尝试着跳动一?下，可惜一?直没能?跳出来。 娜提雅维达冷着脸，手里捏着红衣小人，另一?只手拿着同样装有极地冰原水的水壶，壶嘴正对着红衣小人的嘴，正要?灌下去。 「不?要?，不?要?……一?看就?很难喝，我才不?要?喝海水呢！」麦德拉拼命将脑袋往边上扭，脸都变形了，红宝石一?般的大眼睛里泪水汪汪，盯着下层冰室里和正在向?壶先生提问的棕发骑士，「莱芙就?是为了黑蛋才勉强和你在一?起的，才不?会……才不?会对你有别的念头……」 娜提雅维达的脸色更差了，手指用?力。 「你看她……你看她……宁可玩那把壶……也不?肯和你共处一?室……难道……莱芙对你的心思……还不?够明显吗……」麦德拉撕心裂肺地乱吼，指望着能?把娜提雅维达气得将水壶摔在地上似的。 「啊——莱芙莱芙救我……你这条龙……没从……莱芙那儿得到好处，就?来拿我们出气……我一?定要?把你的真面目……告诉……」 第601页 一?滴极地冰原水滑入了麦德拉的嘴里，小人止了声，下意识合上了嘴，咂了一?口，舔舔嘴唇。心道味道虽然苦涩，但是仔细一?品，似乎又?别有风味。 娜提雅维达往下方一?瞧，看见莱芙捧腹大笑的样子，原本就?不?太好的面色更加不?好了。 她将麦德拉随意地往桌上一?摆。 小人自己爬进了壶口，大口大口地喝着。 喝完了自己的份，还不?过瘾，跳到放龙蛋的水盆里面，和龙蛋一?起翻来游去。 娜提雅维达越是看，越是生气；越是生气，越是没法?不?看下去。 终于，娜提雅维达摇了摇头，像是被莱芙的感染了一?般，跟着勾起了嘴角。 听?到娜提雅维达的笑声，玩水玩得相当愉快的红衣小人和黑蛋僵了片刻。 麦德拉只道魔龙容易记仇，睚眦必报；笑得越灿烂，行事便越恶劣。过了好一?会儿，确定了娜提雅维达只是单纯因为有趣而笑，而没有打算到下一?层把莱芙的脑壳拧掉，这才松了一?口气。 -- 因为笑得肚子开?始发痛，莱芙不?得不?克制了一?下自己。 「极地冰原的蓝光影响果真厉害。」莱芙这般想着，又?拿出一?粒精灵泪吃下去，「我以往多少?还是保持着对壶先生的几分?敬意，不?会嘲笑他笑得那么厉害的，毕竟他怎么看都是一?个老人家； 「恶趣味之中包含着能?让我感觉到快乐的成分?，果然也是容易被放大的。」 莱芙看着面色如暴雨将临前般平静的壶先生，突然捕捉到了一?个模煳念头。 「解惑之壶是一?个能?力强大的、然而会给持有者带来危险的宝物。从解惑之壶进了我手中直到现在，虽然使用?的次数加起来恐怕有上百次，但是我没有步入前几任主?人的覆辙……这意味着我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使用?解惑之壶的许多误区。 「抛开?了能?从壶中钻出老爷爷这个带有传说色彩的外壳不?看，解惑之壶的本质是一?件能?够与使用?者互动的、有一?定智能?的、自带搜索功能?和海量文献的工具。除了运算能?力更糟糕、功能?更加有限、不?肯发出声音等等缺陷之外，和另一?个世界的互动机器人没有什么两样。 「我一?向?喜欢探索电子产品的多种玩法?，所以忍不?住对解惑之壶这样做了。 「我怀念上一?个世界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世界的娱乐活动实在少?得可怜；而从某个角度而言，我对壶先生提的一?些?问题，除了测试他的限度，以及将其?训练成可以安全使用?的工具之外，也是在——下意识地开?发解惑之壶的娱乐功能?。 「在壶先生出现之前，我确实没办法?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自娱自乐。 「因为在上一?个世界我从未对任何带有智能?的工具上瘾，也知道在搜索中得到的回答未必是可靠的，因而壶先生没法?像影响前几任主?人那样影响我。 「解惑之壶说不?定还有别的、没有被发现的用?法?。」 莱芙勾起了嘴角，盯着壶先生上下打量，神情逐渐微妙起来，问道：「您能?改变一?下外形，比如让衣物颜色更加鲜艷、面庞再柔和一?些?……总之，您能?变得更讨幼儿或者是小魔兽喜欢吗？」 壶先生怔了一?会儿，张了张嘴，鬍子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抬起鹅毛笔，在羊皮卷上大力地书写了几笔，然后翻过来。 「不?行！」羊皮卷的单词形状狰狞，字母扭曲地缠绕在一?起，仿佛饱含怒意。 「那换一?个请求，麦妮说过您是可以说话的。」莱芙客客气气地说，「或许……我是说或许……您能?给幼儿、小魔兽讲故事，朗诵诗篇，或者唱儿歌吗？」 ——她越想越觉得解惑之壶未必不?能?当成另一?个世界的早教机来用?，毕竟龙蛋就?快孵化出来了，得早做考虑。 壶先生没有回答，变淡了，透明了，消失了。 这是第一?次，莱芙还没有擦壶，壶先生擅自消失的情况。也是十七年来第一?次，莱芙重新体会到了在上一?个世界玩电子产品玩到兴头上突然没电的空虚感。 -- 次日。 莱芙休息到了日上三竿，醒来之后试着擦了一?下解惑之壶，结果壶先生没肯出来。 ——或许是昨天使用?的时间太长?，壶先生需要?恢復？ ——亦或是受到了极地冰原的影响？ 毕竟考核在即，莱芙没有再尝试下去。 莱芙也没有把解惑之壶的状况放到心里去，而是乐观地想着，就?算这壶真的出了什么故障，那么该操心的不?是她，而是麦妮才对。 毕竟这只价格昂贵的银壶从游巫那儿买来才不?过个把月，而且她一?向?是「正常使用?」的，如果出了状况，无论如何应该卖家负责，或是维修、或是退款。游巫虽然不?是普通的买卖人，但还是讲得通道理的——即便麦妮对她赖帐，总不?能?对娜提雅维达-赖帐。 莱芙习惯性地想去洗漱、吃喝，但还是让自己躺下，闭上眼睛继续休息。直到娜提雅维达敲门，才尾随着后者去了考核的地点。 -- 等待进入三千年前残留图卷的考核点在圣殿中枢三分?之二?高度处的一?个冰室之中，这个冰室极为宽敞，占了整层的一?半面积，呈现出半个圆环的形状。 第602页 在半圆环之下，是一?幅以德亚大陆中部为轴心旋转的巨大地图，勾勒出四片大陆的基本轮廓。 莱芙环顾一?圈，黛博拉大人自然没有出现，与她一?同在冰室中候场的，还有十几个骑士，以及同等数量的担任考核官的金袍牧首和白袍圣咒师。 从莱芙进入冰室那刻起，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其?中一?道目光的主?人，来自一?个金髮蓝眼的漂亮青年，正是她的老熟人兰斯。 * 作者有话要说： 细纲一句话，卡文两行泪。 今天卡了一下的地方在于，一个人有两道目光还是一道目光？在这章里写了一道目光，唉…… ——人有两只眼睛，因此是两道目光。2 ——注视是两只眼睛的一个行为，因此是一道目光。1 ——目光是抽象概念，不可数。？？？ ——眼睛不会发光，因此没有目光。0 第196章 一看到兰斯, 莱芙脑海里一下子涌入了几幅相当有趣的?场面： 兰斯整个人挂在希尔顿身上，哇哇大叫；和?莱芙最近的?一次比试里，兰斯用?上了那颗带有黄色和?紫色特殊光影效果的?晶核；在丹塞沙漠之?中, 变成兰斯·艾莉西娅公主之?后，在人前?十足嫌弃女装, 人后对镜描眉画唇、搔首弄姿…… 莱芙从来?没有觉得兰斯如此滑稽, 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表情。 而兰斯盯着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捂着肚子身体轻颤，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但又似乎相当痛苦，面容扭曲而狰狞，脸上的?肌肉仿佛在痉挛。 这大概也?是蓝光的?影响……莱芙一下子警醒过来?, 随意预备着万一控制不住自己，就再吃下几粒精灵泪。 冰室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漏斗，漏沙是一些蓝色的?看起来?和?精灵泪很像的?小粒。等到漏沙漏尽, 就是考核开始的?时候。根据漏斗的?速度、以及留在上方的?蓝色小粒分量，莱芙估计离考核开始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 「娜提雅维达大人，日安。」兰斯放开了捂着肚子的?手, 冲着娜提雅维达行了一礼, 努力?要维持正常, 但是身体无?法完全挺直，腹部明?显紧绷着，像一只从蜷缩状态强行拉开首尾的?虾子，看着十分难受。 娜提雅维达淡淡笑着, 点?头致意——除了外貌上相对出?众之?外，娜提雅维达和?其余的?圣咒师并没有什么不同, 因此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注意，仿佛她完全原本就是极地冰原的?一分子。 参与?考核的?骑士们数量不多，但是年龄范围很广，有年少的?，譬如兰斯和?莱芙，而头髮花白?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对名声在外的?年轻骑士姑娘略有几分好奇，但能参与?圣殿骑士考核的?骑士，先前?都做过许多任务，去过许多地方，见识了许多人物，因而也?没有觉得她太稀奇——至少他们都的?表现相当克制，只除了兰斯。 莱芙没有在见到兰斯之?后立刻与?他打招唿，而是硬着头皮去和?其余骑士们寒暄攀谈——她现在大小算是个领主，无?法像以前?那样只顾着自己升级，还需要为白?岛考虑许多；她目前?的?短板除了资产为负之?外，还有资歷太轻、交际面太窄，以至于她在破产之?际居然想不起来?能找谁借款。 在记了一些名字、留了联络地址之?后，莱芙和?兰斯对视一眼，几次合作培养起来?的?默契让他们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走到了一个角落。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还劝我谨慎考虑参与?圣殿骑士考核这件事，怎么现在居然自己来?了？」莱芙最想问兰斯的?，自然是那条腕带。但是一来?这儿人多口杂，二来?她先想摸清兰斯的?态度，再决定「玩家?」和?「委员会」的?事她能与?兰斯交多少底。所以还是选了一个比较平常的?、又可?以套近乎的?话?题开始说起。 娜提雅维达没有跟过来?，金袍牧首和?圣咒师们也?没有关注他。兰斯正对着外侧的?冰壁，便暂时忽略了对于表情和?体态的?控制，龇牙咧嘴地捂着肚子，瞟了莱芙一眼，笑得很古怪地说：「我……嘶……就算是通过考核，也?可?以选择暂时不做圣殿骑士…… 「我忍不住了……哈哈……太可?笑了，我想到你第一次来?骑士团的?时候……像是一只钻进麻袋里又没法钻出?去的?猪獾……嘶……哈哈……嘶……我不能再……嘶……哈哈……」 看着兰斯这幅样子，莱芙回想起自己因为那条腕带居然曾把他想成一个狡猾的?阴谋家?，现在看来?实在是神?经过敏。 兰斯勉强控制住了自己，道：「我来?这儿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你……这话?有点?奇怪，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来?见你……」 他说着挠了挠头，没由来?地有些心虚，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娜提雅维达，又看了莱芙一眼，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严肃了没一会儿，又露出?了痛苦的?笑意，「我总觉得……毕竟我不是个漂亮姑娘，所以我说刚才那句话?，完全听不出?任何?暧昧的?意思?来?……娜提雅维达大人也?不会对我生气……嘶，哈哈……我为什么会觉得娜提雅维达大人会生气，太好笑了……哈哈……」 第603页 「为了我？」莱芙怕自己会被兰斯逗笑，立刻掏出?精灵泪，往嘴里塞了一粒。 「你……」兰斯全程盯着莱芙拿药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逐渐变成疑惑，「先不说别的?……你这么随便就吃-精灵泪吗？我看这药瓶里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我如果有任何?不舒服，就会吃一颗，吃完了是可?以向考核官索取的?，而且完全免费。」莱芙在目光在兰斯身上扫了两下，回想兰斯刚才的?表现，内心有了一个猜测，「既然是药，当然是拿来?用?的?——你不会没有吃吧？」 「我遇见几个苦修士，他们都是不吃-精灵泪的?，除非过于飢饿或者干渴。我当然效仿他们。」兰斯流露出?颇为自得的?神?色，「既然来?到了极地冰原，当然是要承受考验，而不是逃避考验。」 「……好罢。看来?我们的?想法不同。」莱芙摊了摊手，看了一眼漏洞中剩余的?漏沙，和?兰斯谈起了上一个任务中的?一些经歷，接着打听了骑士团的?近况，又聊了聊希尔顿团长的?鼻炎：没有丝毫好转。 然后又聊起那颗会有紫色和?黄色光的?特殊效果的?晶核的?下落：兰斯终于意识到了这颗晶核的?鸡肋所在——实际上是在希尔顿团长的?耳提面命之?下——换成了一颗加攻击力?的?晶核。 莱芙越是交谈，越是觉得兰斯和?她印象中没有什么区别。 他在战斗上确实天赋异禀，战术精巧而且直觉敏锐，如果去掉武器的?优势，莱芙恐怕得再练上几年才能赢过兰斯；他算不上蠢笨甚至很聪明?，但是在某些方面，又相当单纯，时不时会做出?一些引人发笑的?事情自己却浑然不知。 在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的?正式成员中，兰斯年龄最小，其余成员总是拿他逗趣，但也?都和?希尔顿团长一样，很照顾这个老么。 相识将近一年，一同完成过两个任务，有共过生死的?交情，莱芙对于剑与?血玫瑰颇有归属感，对兰斯的?态度也?很接近骑士团的?其余成员。 犹记得她初入骑士团的?时候，兰斯的?反应是最大的?；但是会把她当成值得尊重的?对手发起挑战、而且不以挑战她为耻的?，始终只有兰斯一个。因而在友谊和?义气之?外，莱芙对兰斯也?存着了几分感激。 至于那条腕带，她确定兰斯虽然有所隐瞒，但是对她并无?恶意。即便她不主动问起，恐怕他也?很快就忍不住将具体的?情形告诉她的?。 漏沙将尽，莱芙正欲离开。 「莱芙·白?。」兰斯突然叫住了她，「要是……要是你不止是莱芙·白?……还是我以为的?另一个身份的?话?，那么在考核结束之?后，我有话?……对你说。」接着生怕莱芙没听懂似的?，又补了一句，「是关于那条腕带的?。」 莱芙盯着兰斯，笑容微敛，心脏往下一沉，点?了点?头，道：「好。」 她朝着娜提雅维达走了几步，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走回到兰斯身边，道：「精灵泪，还是适量地多服几次。我记得你说过打算娶妻生子的?……甚至考虑过怎么给女儿择婿…… 「出?于我们的?义气，我得提醒一句——就像上回见面之?前?，你出?于义气提醒我一样——要是效仿苦修士，你在离开极地冰原之?后，恐怕有不再喜欢姑娘的?风险……」 「不喜欢姑娘，难道……喜欢男人吗？」兰斯一脸惊恐。 「喜欢姑娘的?反面又不一定是喜欢男人……」莱芙轻轻「啧」了一声，「当初提醒我谨慎决定要不要做圣殿骑士的?不是你吗？」 」我……只是听说……当了圣殿骑士就不能拒绝任务了……」兰斯结结巴巴地说，「可?我……不……不知道会……」表情仿佛在说：现在离开这里还来?得及吗？ 「在你来?这儿之?前?，希尔顿团长就没有叮嘱过你什么吗？」莱芙意识到兰斯并不是假装不知道，而是真的?不知道。 冰室中的?骑士已经消失了一半，考核官也?只剩下了一半。 「他说了那么多话?，怎么能……要求我一句一句全部记得？」兰斯拧着眉头，蓝色的?眼睛里颇为无?助，「他还给我写了一封很厚的?信——但是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我现在该怎么做？」 娜提雅维达唤了莱芙一声，提醒她注意时间。 「我建议，向你的?考核官寻求建议。」莱芙朝兰斯挥了挥手，不再理睬后者的?追问，走到了娜提雅维达身边。 -- 半圆环下的?地图旋转的?速度加快了。 莱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两人高的?、蓝色的?半透明?花苞，花苞的?顶端朝向她，层层叠叠的?花瓣展开，像是要打开一扇门，又像是要张开一张巨口。 「名字是莱芙·白?……利奥波德王国瑟泷郡人士……在艾塞尔王国成为见习骑士……在剑与?血玫瑰骑士团的?见证下成为正式骑士……引荐人为希尔顿·兰斯落特……」娜提雅维达拿着一张羊皮卷，头也?不抬地问，「选择的?任务点?是哪一个？」 莱芙神?色平静，道：「路克非冰原。」 话?音刚落，花苞完全绽放，花瓣中央是一个带着吸力?的?漩涡，莱芙踉跄了一下，握紧了刀柄。 第604页 娜提雅维达抓住莱芙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跨了三步。 蓝色的?花瓣合拢，彻底包裹住两人，带着她们往下坠落。 「考核注意事项：目标是保护任务区域中的?人类……重伤之?后，自动脱离……期限三十日，完成任务后，最早可?以在期限十日之?前?离开脱离，到了三十日限期自动脱离……」娜提雅维达道，「考核官不能提供帮助；若是求助考核官，视为弃权……听明?白?了吗？」 莱芙道：「是。」 * 作者有话要说： 魔·考核官·龙 第197章 娜提雅维达道?：「张开手。」 莱芙下意识照做, 掌心里很快多了软软凉凉的?一小团。她一瞧，正是昨日?在进入极地?冰原之前?交给娜提雅维达照管的?小人麦德拉——一同?时?交给魔龙照管的?还有黑蛋。 她原先没料到娜提雅维达会跟着她一道?进入圣殿中枢，所以希望娜提雅维达在外头照顾好黑蛋和小人。娜提雅维达在跟着她进了路克非冰原之后, 并没有提过小人和黑蛋的?下落，莱芙便想当然?地?觉得, 凭着魔龙瞬息千里的?传送能力?, 恐怕已经将?小人和龙蛋安置在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比如一个藏有许多宝物、同?时?还放了足够粮食的?坑洞。 「莱芙，我并没有很想念你。」麦德拉规规矩矩地?端坐在莱芙的?手心, 红色的?头巾、头髮和裙子在失重状态下飞扬着，「这几?日?，娜提雅维达大人并没有掐我的?脖子，没有逼我喝奇怪的?液体，没有差点把我捏死；也没有把黑蛋泡在奇怪的?液体里面, 没有拿黑蛋来垫过桌脚，没有把黑蛋当成开坚果的?工具……」 莱芙把小人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确定品相还算完好, 然?后仰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娜提雅维达。 「她都说了，我可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娜提雅维达淡淡地?笑?着。 麦德拉一路攀爬, 爬到了莱芙的?头顶, 抓住头髮蹲下。 莱芙自然?知道?娜提雅维达在私下对小人和黑蛋不会太友善——魔龙并不掩饰这一点——但她也知道?, 娜提雅维达并不会真的?对麦德拉和黑蛋造成什么?伤害……这就像是，魔龙说了好几?次要把她捏死、掐死、吞掉之类的?话，终究也没有动她一根毛髮。 ——仔细想来，娜提雅维达虽然?被?叫做「恶龙」, 但是莱芙并没有见过她伤害无辜者。 莱芙道?：「我相信您会照顾好黑蛋和麦德拉的?，我是想说：您把麦德拉带给我, 这难道?不算是考核官提供的?帮助吗？」 「当然?不能算，」娜提雅维达道?，「麦德拉是一个工具——正如同?我不会阻止您带武器，当然?也会允许您带上麦德拉。她也可以看成是一份药材。在战斗前?能将?预防受伤的?措施做到什么?程度，这也是骑士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当然?了，说起药材，您携带着那一小瓶唾液，自然?也是可以用的?。」 被?称为?工具和药材的?麦德拉抓着莱芙头髮的?手多用了几?分?力?。 「既然?是……考核官……不要说奇怪的?话。」莱芙不自在地?低下头。 「您有正常的?疑问，我当然?应当解答——如果只是为?了考察除去所有外物之后骑士自身的?实力?，那么?也就不必设置那么?复杂的?任务场景，而只需要对您的?身体素质进行评估便可。有些人，即便智力?和体格出众，可如果完成任务的?能力?低下，也不该进入圣殿骑士的?队列。」娜提雅维达继续执行着考核官的?使命，解答着莱芙的?疑惑，「圣殿骑士的?考核要点在于完成任务的?能力?。 「您或许想要问，既然?看重完成任务的?能力?，那么?为?何还需要单独设置圣殿骑士考核，而不是通过完成实际任务的?等级和数量来衡量一个人有没有圣殿骑士的?资格呢？最重要的?一些原因是，残余图卷中的?任务难度均衡；有考核官在场，参与考核的?骑士无法冒领任务功劳……」 下坠的?过程依旧持续着，髮丝向上飘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娜提雅维达已经将?莱芙整个搂在怀里了。 「骑士小姐为?何要选择路克非冰原，而非其余地?方呢？」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抓着娜提雅维达胳膊的?手略微加了一些力?。 真要说起来，在得知五个任务地?点只能选择其中一个的?时?候，莱芙第一个念头是：「可惜，要是每一个任务区域都去一次就好了。」 她对这个世?界在三千年前?的?景象相当好奇，而且听到「考核」或者「任务」之类的?名词，莱芙内心深处的?「全部通关」、「清空成就」的?念头便蠢蠢欲动。告诉她有五个明显有所差别的?考核场景，又告诉她只能从里面选一个，这相当于让她在多结局的?游戏之中只打通一个结局，就得弃下不玩……这显然?不符合她的?性格，一想到有自己没有探索过的?可能性存在，她会抓心挠肝。 只不过莱芙既不敢、又觉得不方便在黛博拉大人面前?说出想要一连参加五个区域的?考核……这显得太傲慢了，而且要一连通过五个任务区域，显然?耗时?良久，委员会可不会等待她完成考核之后再继续扩张。 第605页 如果硬要在五个区域里面排出莱芙的?偏向，恐怕路克非冰原的?优先性是排在最末位的?…… 德亚大陆人口众多、国家林立，在三千年来的?变化要比另外三片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大陆更精彩，单从探索的?趣味性考虑，她自然?得在德亚大陆上的?两个任务地?点中选择一个。而希克纳大陆和托纳大陆，她还没来得及去过；尤其是这两片大陆中的?希克纳大陆，已经被?魔龙在口头上送给了她，而且这片大陆又是魔龙的?诞生地?，说不定可以见到小娜提雅维达…… ——娜提雅维达虽然?几?次表示过小魔龙不存在于残余画卷之中，但是越否认，反而越是让莱芙觉得可疑。 综合来看，莱芙自然?最倾向于希克纳大陆。她因为?对于黑蛋的?将?来的?好奇，因为?对于娜提雅维达过去的?兴趣，所以想要见到小娜提雅维达一眼。 但是昨夜又考虑到，娜提雅维达既然?不想让她见到小娜提雅维达，也是有原因的?。 正如同?莱芙自己也会保留一些秘密之外，娜提雅维达未必想要展示自己的?过去。因为?她觉得有趣就去揭娜提雅维的?的?伤疤，因为?对于娜提雅维达的?在意而反而造成伤害……这是相当荒谬的?。 在将?希克纳大陆排除掉之后，莱芙思来想去，没定下来，所以…… 「我把任务区域标了号，然?后用数精灵泪的?方式决定下来。」莱芙理直气壮地?说。 -- 脚下有了实感，下坠的?过程终于停止，头髮和衣摆也都恢復了原来的?位置。 莱芙的?脑袋从娜提雅维达怀里钻出来。包裹住她们的?蓝色半透明的?花瓣展开，继而消失。莱芙松开手，退了一步，将?天空和地?面、四面八方都看了一遍。 地?上依旧是厚厚的?冰层，放眼望去全部是冰原。然?而和三千年后的?路克非冰原相比，又有许多明显的?差异。一是那个即便从路克非大陆边沿也能看到轮廓的?、圆锥形的?中枢建筑此时?并不存在，二是空气中并没有漂浮着蓝色的?、水母一般的?东西。于是已经当了近一个月骑士学员的?莱芙便向她的?「教?习」发问。 娜提雅维达道?：「圣殿中枢的?建筑，是在改用新圣殿歷之后才建造的?。而您说的?那些蓝色的?漂浮物的?存在，正是建造起中枢建筑的?重要原因所在……它们会对观察者造成伤害，而中枢建筑将?它们隔绝在外。还有，在新圣殿歷之前?，『圣殿』只是一个概念和称谓，并无对应的?实体。」 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是路克非冰原的?中心。 四周并无确定方位的?参照物，但莱芙还是本能地?朝向了一个方向，心里知道?这就是路克非冰原原本的?中心、三千年后圣殿中枢所在之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往那边去。 冰原上零散地?分?布着低矮的?、外层覆盖冰层的?圆顶小型建筑。 在两人突然?出现之后，狗吠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周围的?冰屋有一部分?开了一道?门缝，里头的?人往外探看。 莱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每一个参与考核的?骑士都会各自进入一个互不干扰的?空间完成任务，在参与考核的?骑士们离开之后，残余画卷又会恢復到原来的?样子，消除掉考核者出现的?痕迹，然?而画卷内部随着时?间的?流转而缓慢地?变动。 这也就意味着，眼前?只是圣地?精灵构造的?幻境中的?一个而非全部，然?而头顶的?光照、空气瀰漫着的?鱼油腥味、唿吸时?出现在眼前?的?雾气都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看不出丝毫的?虚假之处。 终于有一间冰屋打开了门，穿着厚实兽皮的?低矮健壮的?中年男子手握一把石斧，警惕地?看着外来者，却没有向她们走来，而是转头去了更远处的?冰屋敲门。 两个同?样穿着兽皮的?年轻人乘着大狗拉的?雪橇，雪橇后拖着一条已经被?切开肚皮的?大鱼，腥臭的?鱼血在冰面上带出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迹。 两个外来者的?装束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长相也与当地?人相异，但不知为?何，却让他们很难产生敌意。 包括那雪橇上那一男一女的?两个年轻人，约莫有二十几?个人围拢了上来，拿着石斧、石矛等武器，个个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她们。 这群人个头相对矮小，眼前?这二十几?个人中最高的?一个成年女子，也只是比莱芙高半个头，而男子们多数只及莱芙的?下巴位置。他们个个鼻樑高挺，皮肤粗糙，鼻翼两侧有毛糙的?皮屑和棕褐色的?晒斑，说话的?时?候露出微鲍的?牙齿，频繁地?发出搭嘴音。 这群人说着口音奇怪、几?乎难以分?辨的?话，只有三分?之一的?发音能和三千年后德亚大陆上的?通用语对应。莱芙十句里头顶多能听懂一两句话，但很奇怪的?是，她还没有解读完他们说的?话，这些话的?含义就自动进入了她的?脑海里。 他们在问她们的?来歷，以及来这里的?用意。 莱芙一时?卡壳，既不知道?怎么?用对方的?语言回答，就算是能用语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答。回想起在考核开始之前?和别的?骑士们的?交谈，很多人都提到了和三千年前?的?人打交道?可能存在的?难处，要完成任务的?前?提就是获得当地?人的?信任，之后接受委託……否则任务还没有接到，反倒触怒了当地?人，考核必然?是完成不了的?。 第606页 ——语言和习俗不通，这就是第一道?考验吗？ 莱芙准备硬着头皮回答，考虑着配合手势和其余肢体动作应该能够沟通，正要张口，就听娜提雅维达道?：「我们是信仰精灵的?外乡人，途径此地?，是为?了帮助你们战胜邪恶。」用的?是地?地?道?道?的?德亚大陆通用语，没有搭嘴音。 又加了几?个土着进来，围着她们的?人一共有三十多个。这三十多人听了娜提雅维达的?话，并没有露出什么?疑问，显然?是听懂了，接着又有充满搭嘴音的?语言来回答。 ——莱芙意识到自己刚才听懂了土着的?话，并不是因为?她对语言有什么?天赋，而是语言的?障碍在残余画卷之中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被?解决了。 当地?人信仰精灵，在得知两人同?样是精灵的?信徒之后，神色便和缓多了。接着又开始打听她们的?来歷，娜提雅维达并没有说一句谎话，只不过用另一种方式描述他们来到这儿的?过程，使得当地?人误以为?她们只是普通的?外乡人，而非从三千年后的?现实中来的?。 在需要立刻获得陌生人信任的?考验下，娜提雅维达表现得天赋异禀，浑身透露出一股无害而又可靠的?气质，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亲和力?和同?情心。 娜提雅维达展现出来的?同?情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会让受助者感觉到侮辱的?同?情，而像是一颗生长在狭隘空间里面的?巨树的?枝干，那些枝干渴求着更多的?伸展空间，并不是为?了给人欣赏，而完全是出乎天性……让人听了不由觉得接受她的?帮助并不是接受恩惠，反倒是帮了娜提雅维达一个大忙。 即便是和娜提亚维达相识近一年的?、对魔龙习性有深刻了解的?莱芙，在听着娜提雅维达的?话语时?，也差点产生了依赖的?心理，恨不得将?任何藏在心底的?为?难之处都向娜提雅维达分?享，相信后者有足够的?意愿也有足够的?能力?为?她解决一切。 莱芙一开始还会在娜提雅维达说完一段话之后补充几?句，但是到后来实在根本找不着机会开口。只能怔怔地?听着。 虽然?这些话都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到头来没有记得几?句，但是她听着听着，神情从困惑、到震惊、到畏惧、到敬仰、到崇拜，最后只剩下了惭愧——娜提雅维达是怀着无私的?、纯洁的?、助人为?乐的?心思来帮助当地?人解决困难，相较而言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通过考核的?她自己实在是太功利、太自私，简直不像是和娜提雅维达同?道?而来的?人。 「……实在是太麻烦诸位了。」娜提雅维达几?乎没有给莱芙多少开口的?机会，便和土着们商定了一切。不过片刻功夫，就打听到了许多消息，也定下了借宿的?地?方。 人群散去，一个中年妇人给她们腾出了一间冰屋。 娜提雅维达带着莱芙进了外层覆冰、内层石建、三分?之二在地?面之下的?小屋里，打量了一会儿暂时?的?居所。接着拿起一串当地?人送的?鱼骨项鍊，做势要戴到莱芙的?脖子上。 「等等……」莱芙下意识地?将?那条项鍊推开，她依旧处于极度迷惑的?状态，原本就无神的?眼睛此刻更是加倍无神，神游天外一般地?盯着娜提雅维达看。就像是被?一匹脱缰的?疯马载着一路狂奔，在那匹马终于停了下来之后，她没法立刻确认自己在什么?位置、该往哪儿去。 「如非意外，明天就能见族长。族长的?女儿被?认为?是圣地?精灵的?眷者，她被?魔龙的?残余部落掳走了……我几?乎已经确定了地?点……」娜提雅维达轻轻嘆了一口气，「骑士小姐是体质特殊不成？似乎总是能吸引到这一类任务……以前?是这个公?主那个公?主的?，现在又是……唉……有那么?多不同?的?任务…… 「比起年轻美貌的?公?主，陷入危险的?国王和王子们的?安危，分?明也同?样值得重视。」 鱼油蜡烛安静地?燃烧着，给小屋内染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在腥味之外，又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香味。 「这……」莱芙倒抽了一口气，托着下巴在窄小的?冰屋里踱了两圈，「任务期限是一个月，我们才第一天来，进度会不会有点太快了？已经知道?了任务内容，明天就能见到族长……连救人的?地?方都定下来了……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明天接到任务，后天就能完成的?预感……」 第198章 「当然应当快一些接到任务, 再快些完成。」娜提雅维达道，「否则的话，骑士小姐就得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这位族长之女的传闻, 一日日地，逐渐了?解她出生之日的吉兆、幼年时期展现?出来?的美?好品德、成年后令人倾倒的美?貌, 以及后来?遭遇的不?幸……好奇心激发?了?更多的探究欲, 她的形象逐渐拼凑完善，您的怜爱之心与日俱增。 「然后, 您得到她的闺房去找线索，亲手摸过她的妆檯和床铺，然后偷走她的贴身衣物……」 「等一会儿，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涨红了?脸，「您不?能……不?能这样诬衊我,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情?了?……偷衣物什么的，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只是举一些例子而已。」娜提雅维达无辜地看着莱芙，「我的意思是, 骑士小姐如?果慢慢地得知消息，接到任务，再进行调查, 会花费不?少时日。这样的话, 那个可怜的姑娘又要多受折磨了?。」 第607页 「……是这样没错, 可是，这是我的考核……」莱芙道，「不?能这么容易就……」 「难道在?残余画卷之中，您知道这些人只是一些幻像, 是假的。」娜提雅维达道，「就不?希望她能尽早解除痛苦了?不?成？」 莱芙心脏微微抽痛, 抬起头来?，看着娜提雅维达的脸，张了?张嘴，没法发?出声音，好一会儿才道：「不?，当然不?。在?我看来?……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看着娜提雅维达的笑脸，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于是踮起脚，捧着娜提雅维达的脸，啃了?一口。 没等娜提雅维达反应过来?，莱芙往后一缩。 娜提雅维达略微惊讶，轻笑了?一声，道：「骑士小姐真是狡猾。」 莱芙往嘴里抛了?一颗精灵泪，顿了?一下道：「不?是说?考核官不?能提供帮助吗？」 「并不?算是提供帮助，我只是在?做考核官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娜提雅维达颇为讶异地看了?一眼莱芙，仿佛后者?在?对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提出疑问?，「骑士小姐的考核是完成任务，我只不?过是将您迟早就会知道的线索告知于您而已。 「骑士小姐似乎在?怀疑我呢。虽然您非常讨人喜爱，但是我也是一个有?原则的考核官，不?会因为我们之前的私情?而偏袒您的。」 「……」莱芙听不?出娜提雅维达说?的话里有?任何毛病，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娜提雅维达狐疑地看着莱芙，道：「难道骑士小姐故意提起『考核不?能提供帮助』这个话题，表面上是在?质疑我的行为，而实际上，是在?暗示我帮您吗？」 「当然没有?！」莱芙道，「我会靠自己完成考核任务的，只有?对自己实力不?自信的人有?作弊的需要，在?这种时候偷奸耍滑根本没有?任何必要性?。」 「可疑啊……」娜提雅维达淡淡地笑着，「刚才还用了?招式五，不?算是贿赂吗？」 「招式五……」莱芙硬着脖子道，「连黑蛋都?有?了?，招式五不?就变得像是唿吸一样正常的、随时随地都?可以做的事情?了?吗？难道会有?任何人把唿吸当成贿赂吗？」 娜提雅维达眉头一挑。 砰砰。敲门声传来?。 娜提雅维达开?门，外头是一个七八岁的土着小姑娘，正是为她们腾出这件冰室的那个妇人的女儿。小姑娘连说?带比划，说?是母亲让她来?叫娜提雅维达过去，有?一些东西要给她。 莱芙没找着机会插嘴，只能站在?一旁干站着。 小姑娘传完话，就像雪兔一样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娜提雅维达叮嘱莱芙好好呆在?屋里，也跟着出去。 -- 莱芙一个人呆在?冰屋里，思索了?片刻，才回味过来?她刚才被娜提雅维达绕了?进去。 ——她明明是在?疑惑魔龙有?没有?在?偏帮她，到后来?居然变成了?她自己需要自证清白了?。 踏上石阶，打开?房门，往外头看了?一眼。有?好几个土着小孩和年轻人围在?这座冰屋边上，显然非常好奇，见莱芙看过来?，便装着没有?故意在?看这间冰屋。 莱芙关上门，脑子依旧乱着。 她坐到兽皮毯上，趁着这段独处的时间，慢慢梳理着在?到了?极地冰原之后发?生的事情?、看到的东西，以及她自然而然产生的一些联想。 其一，蓝光。路克非冰原的能够扩大扭曲情?绪的蓝光，是圣地精灵的产物；与之类同的，小人国有?同样能影响情?绪的蓝光，是上一代魔龙所为。 其二，圣地。路克非冰原建有?圣殿中枢，圣殿以圣地精灵为尊；而小人国有?「圣墟」，小人们崇拜的实际对象是魔龙——即便小人们并不?都?清楚圣墟的来?歷。 其三，改易容貌。黛博拉大人的那张脸，让人难以记清楚细节，还有?第一次见到黛博拉大人的时候，她用的并不?是在?圣殿中枢时的那张脸；娜提雅维达也更换过许多次容貌，不?排除也具有?让人记不?清容貌的能力。 其四，精神感染。从看到黛博拉大人的瞬间，我便无法控制地受到感染；娜提雅维达也同样具有?，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刚才其对于那些土着们的影响，便是例证之一。 对于后两条类同点，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解释是，这种改易样貌、感染精神的能力，是圣咒师独具的，而娜提雅维达将圣咒师作为身份之一，便通过某种方式复制了?这种能力；而另一种解释则是，魔龙的能力和圣咒师有?类同之处，这两种能力是娜提雅维达与生俱来?的。 然而结合着前两条类同点、以及传说?中的一些蛛丝马迹，恐怕后一条解释才更站得住脚。 很奇怪的，作为圣地精灵死敌的魔龙，居然和圣地精灵的能力和权柄有?着巨大重合面。只不?过一者?被称为神圣，一者?被称为邪恶。 这就像是……圣咒师的咒术，和邪巫的巫术，从表现?形式和作用范围上，其实也同样具有?相似之处。甚至「咒术」和「巫术」这两个单词，从词源上而言，原本就指向着同一个东西。 莱芙挠了?挠脑袋，轻轻地「嘶」了?一口气?。 第608页 她原本应该在?见到黛博拉大人那一刻起，就能想到这一点才对，但就像是有?一个障碍物堵在?她的脑海里，使得她近乎本能地不?往这个方向深思下去。 即便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而且自认为不?会对圣殿产生盲目的狂热，但是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十七年确实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一些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使得她一将精灵与魔龙并举、一将圣咒师与邪巫并举，便有?一种冒犯甚至亵渎感。 如?果圣咒师和圣地精灵有?关，圣咒师被视为有?精灵血脉的人；那么邪巫和魔龙之间的关系，是否可以与之类比？ 同样归属于邪恶阵营的魔龙和邪巫之间，是否也具有?血脉上的联繫…… 假使有?的话，那么人与魔龙结合的产物、黑蛋里面孵化出来?的……会不?会是…… 莱芙想着想着，脑海中构想的焦鸡样的小魔龙，顿时拥有?了?和麦妮类同的、渗人的微笑，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不?敢再想下去……在?内心对自己说?：毕竟这是她和魔龙的蛋，无论如?何，都?得接受。 外头的嘈杂的声音打断了?莱芙的思绪，她去开?了?门。 门外的不?是娜提雅维达，而是一些土着。 虽然莱芙并没有?和他们说?上多少话，但是这些人因着娜提雅维达的缘故，在?见到她的时候也显得相当友善。 土着们给她们送来?了?保暖的衣物、蜡烛等生活用品，以及足够吃上十几天的食物。 莱芙吃了?精灵泪，既不?怕寒冷，也没有?太多食慾。为了?不?显得太异常，还是接受了?，准备在?离开?的时候还回去。 在?土着们离开?之后，莱芙出于好奇，查看了?一下土着们给她们准备的食物。主要是鱼虾贝类、包括一些海中的哺乳动物、以及极地动物。没有?经过腌制或熏制，也没有?做熟，只是剥了?皮切大块，挂着鲜红的血丝。 「如?果我吃了?这些东西，更接近于在?梦中吃了?不?存在?的东西，是现?在?的我吃了?过去的东西？」「如?果吃了?三千年的东西，能长肉吗？」「如?果能长肉，长出来?的肉算是三千年前的吗？在?离开?幻境之后，这些肉如?果消失了?，是不?是相当于一下子在?我身上扯走了?无数细胞、打了?无数个血窟窿？」 莱芙冒出了?一些古古怪怪的念头，被突然膨胀起来?的好奇心折磨得狠了?，然而看着鱼块上的血丝，终究的还是没有?下口。 她在?兽皮垫上躺了?一会儿，等着考核官回来?。毕竟她将这次考核看得很重要，决定既然考核官让她在?屋里呆着，那在?下一步指示之前，就不?出去。 等到天黑，娜提雅维达还没有?回来?。 莱芙没有?事干。想练刀，几步就能绕上一周的窄屋内没有?施展空间；编了?一些题目，想给壶先生做，壶先生不?肯出来?；和小人聊天，结果小人只管埋头吃肉；把玩了?一遍屋内的东西之后，便只能躺着想些委员会、精灵、邪巫、上一代魔龙之类的事…… 这些厉害的、足以影响整个异世界未来?命运的话题思考起来?确实让人心潮澎湃，让她有?种转念之间就能影响局势的错觉……但是澎湃毕竟是远在?天边的，丝毫无法消解近在?眼前的无聊。 莱芙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躺着躺着，越来?越觉得提不?起来?劲。 照理来?说?，能够省去探索线索的步骤，直接接任务完成任务，原本就是她玩多数游戏的行事宗旨。但是每一种游戏的核心玩法不?同，像《骑士与公主》作为游戏出现?在?她手中的时候，就只是一个以战胜魔龙、拯救公主为外壳的格斗游戏，剧情?核比较常见、而且重复性?很大、没有?什么可琢磨之处，核心玩法是键鼠配合。但是这场圣殿骑士考核的核心玩法显然不?是战斗，否则实在?没有?必要将时间设定在?三千年前，如?果省略了?探索的步骤，会丧失很多的趣味…… 不?，用「玩法」、「趣味」这些词似乎显得太轻慢了?……应该说?是丧失了?考核的意义……莱芙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玩家心态。 娜提雅维达已经将将她的货币条拉到了?不?能再上升到程度，嵌满晶核的刀柄配合着龙革鞘又使得她的武器达到了?进无可进的程度，在?治疗上又有?龙唾液瓶和麦德拉……莱芙看了?一眼正捧着鱼肉生啃的红衣小人，嘆了?一口气?。 货币、武器、医疗这三样，或多或少都?是娜提雅维达的存在?，使得她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就像是一个数据平衡没有?做好的游戏，就算是进行得再顺利，又怎么能让体验者?获得长久的快乐呢如?果进行了?数据修改，这样轻易得到的胜利，只能是空虚而已，难道能有?什么意义吗？ 娜提雅维达替她修改了?数据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就连走剧情?的过程中摁下「跳过」键的步骤也替她完成了?……莱芙虽然深知自己这样的念头有?些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但她没法控制自己不?那样想。 「唉……」莱芙在?兽皮垫上翻了?个身，又翻了?一个身，「唉……」 红衣小人「呸」地吐出一口鱼骨渣子，望向莱芙道：「你从刚才开?始，就好奇怪……都?是那只魔龙的错……」 第609页 莱芙实在?忍不?住了?，翻身坐起：「娜提雅维达让我呆在?屋子里，但是她也没有?不?许我出去……所以我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在?这场考核里面，这种程度的自由我应该还是有?的才对……」 她捏着红衣小人的后领，走上台阶，打开?门，一边朝外走，一边咕哝着：「我不?是违背考核官的命令……只是希望她给出更明确的指使……」 麦德拉将自己手上的肉屑舔干净，然后熟练的爬到了?棕发?骑士的脑袋上呆着，道：「莱芙，哼，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识我的厉害了?，我可要比之前成长很多……我发?现?我只要吃饱了?，就能变得更强……」 「我知道，在?面对小害虫、小害鸟、小害鼠……的时候，麦德拉的表现?一向很出色……」莱芙点点头，想起了?小人咬死或者?手撕小魔物的壮举，心有?余悸地夸赞道。 夜空晴朗，繁星点点，即便没有?带照明工具也丝毫不?影响认路。 或许是看她太久没有?出来?，那些围拢在?门外的土着孩子们都?离开?了?。莱芙连问?路的人都?找不?着，幸好远处有?一道极为明亮的火光，蒸汽混着着烟气?向上升腾，她直觉这便是娜提雅维达所在?的地方，便向那个方向走。 「莱芙，你有?发?现?在?到了?极地冰原之后，你越来?越会挑衅了?吗——你没有?给我机会展现?自己，」麦德拉可怜巴巴地哼哼，扒拉着莱芙脑袋上的头髮?，差点将发?辫拆了?开?来?，「其实我是个医师……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会去做屠夫……」 「惭愧。最近不?生病，而且没有?遇到能够让我受伤的机会……没有?给你施展身手的机会。」莱芙身后背着大砍刀，吸着冰原上冰凉而干爽的空气?，昂首阔步地走着。 一路上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窥伺着，时常能听到石器摩擦冰面的声音以及轻轻的脚步声，于是莱芙几度停了?下来?，但是她一停下来?，摩擦声和脚步声也跟着消失了?，没能看到跟踪者?。 她望着远处的火光，走到中途，突然听到冰面破碎，接着传来?女子的惊叫声。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99章 冰原中出现了一个冰窟窿, 穿着?旧皮袄的年轻姑娘下半截身体浸没在冰凉的咸水中，布满冻疮、老茧和小裂口的手指吃力地扒着?冰面，试图缓解下坠的趋势, 然而?与手指接触的部位，冰被体温融化, 变得越来?越光滑。 双腿无?力地踢蹬着?, 冰水逐渐夺走了她的体温，让她的下半身失去直觉, 仅仅依靠着?双手做支撑，但是借力的冰面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夜里十分安静，四周没有人声?。 掉入冰窟窿里，悄无?声?息地死去，这是这个季节的冰原上时常发生的事。 借力的薄冰已经裂开, 被水浸透的皮袄变得越来?越重，眼看着?她就要成为那些无?端消失的人中的一员，年轻姑娘想着?她此?行的目的尚未达成, 依旧心?有不甘地扑腾唿救。 就在年轻姑娘近乎绝望之?时，突然看到一个笼罩在金红色光芒之?中的人向?她飞奔而?来?。那人的个头看起来?并不高大，穿的衣服相当单薄, 束起来?的并不很长的棕红色捲髮便在那个奔跑之?时于脑后甩动。手里握着?一把相较其个头而?言相当庞大的奇怪刀具, 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翻越过数个人高的冰丘, 在落地之?后没有多少停歇。 冰面「咔嚓」一声?裂开。 小个头的勇士伸出一条胳膊，抄住她的腋下，将她从?冰窟窿里头捞了出来?。就在姑娘担心?着?勇士将要和她一起坠入扩大的冰窟窿之?时，那人却用那把奇怪的刀具向?隔了一段距离的冰丘上虚空挥了一记。 虽然时间极为短暂, 但是年轻姑娘极为确定，在那样的距离之?下, 那把刀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直接碰到冰丘。 然而?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伴随着?刀刃破空的声?音落下之?后，被小个头勇士当成攻击目标的冰丘的顶端居然被生生地削下了一截，而?勇士则抱着?她，借着?对沖的力量，退到了与那座被破坏的冰丘方向?相反的地面上，两人安全落地。 莱芙单膝跪地，另一只膝盖上枕着?年轻姑娘的脑袋。一只手中握着?刀，作?为支撑之?一，支在身体一侧；另一只手则依旧抱着?姑娘。 只有极少部分人才能?看见的红衣小人蹲在莱芙的脑袋上，在一路狂奔的过程中居然依旧留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有些头晕眼花，头重脚轻地打了一个转。 看到死里逃生的年轻姑娘，麦德拉眸光一闪。 莱芙根本没分心?去理会麦德拉和年轻姑娘的反应，只是望着?不远处的冰丘。在靠近冰丘顶端的位置，被整齐地斜切了一记，此?刻冰丘的尖顶，正沿着?切面慢慢地往下滑动，终于落到了冰面上，砸出了一个坑洞。 她在一路上接了无?数个杀虫杀鼠的小任务，试着?能?用「外在愉悦」产生的笑声?承载攻击力，进行了无?数次演练，直到隔空削断了坚硬的冰丘顶，莱芙才终于有了之?前?费的那些工夫终于得到回报的体验。 其实救那个姑娘之?前?，她并没有清晰明确的计划。骑士等级提升带来?的感官提升让她捕捉到了微弱的求救声?，接下来?凭着?战斗直觉，她明白自己有能?力救人，于是便开始行动。之?后的一些动作?——尤其是用刀隔空削冰丘——是她在缺乏紧迫感的日常训练之?中不会想出来?的办法?：她之?前?使用笑声?承载攻击力，是以击败远处的、成群的、有生命的对手为目标的，而?这座冰丘显然不具有「成群的」的「有生命」这两个特徵。 第610页 在千钧之?发之?际，她没有使用惯常使用的几种应对方式，而?是不假思?索地用上了「外在愉悦」尚未开发出来?的用法?，这足以证明前?段时间的训练略有小成，有了融会贯通的徵兆。 靠着?时间和精力的付出换来?成果，比起娜提雅维达天上掉馅饼一般的赠予——她固然也喜欢受到意料之?外的又非常需要的礼物——带来?更有层次感的喜悦，再加上极地蓝光对情绪的影响，在强烈的成就感冲击之?下，莱芙差点就要飘飘然起来?。 年轻姑娘惊魂未定，仰面盯着?救了自己的人直瞧。这姑娘长了棕红头髮、黑眼珠、光滑的没有斑点的白皮肤，和她所见过的极地任何部族的人的长相都有迥然的差异，无?疑相当俊俏；看起来?要比她小上几岁，四肢也并不粗壮。但是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的坚毅执拗、朝气蓬勃的神情，使得她不由自主地觉得眼前?人可靠、值得信赖，难以第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这人的容貌、年龄和体形上面。 如果眼前?这个人无?法?做到那件事的话，恐怕也没人能?够做到了。年轻姑娘想着?。 顺着?莱芙的目光，她也跟着?望向?了那座冰丘，微微吃了一惊，接着?又收回了视线，直盯着?莱芙瞧。后者?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少明显变化，只不过那双纯黑的眸子亮了好一会儿，年轻姑娘接着?又看到了莱芙垂下眼眸，嘴角擒着?一抹相当克制的、想要表现出来?却又有些许羞赧的笑容。 莱芙努力忍住了喜悦，生怕自己信心?膨胀之?后，直接提着?刀闯了五个任务区域。好不容易平復完了心?情，一低头，和怀里的姑娘对上了视线。 注意到了自己的胳膊停留的位置，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娜提雅维达说?过的一些话，莱芙没由来?得一阵心?虚，倒抽一口气，一撒手，用剑柄支着?站起身来?。 年轻姑娘在地上翻了两圈才停下来?。 「抱……抱歉。」莱芙伸出一只手，想要扶上一把，但是想到自己是有龙有蛋的人了，又硬生生地收回了手——虽然她依旧不太明白，明明碰一下别的姑娘，也不会有多出一颗黑蛋的风险，娜提雅维达为何这般在意；但是莱芙还是决定，在这种非原则性的问题上，还是顺着?娜提雅维达为好，毕竟魔龙给自己生了一颗黑蛋。 收留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的人自称米萨部族人，莱芙才第一天来?，至今没有能?力光凭着?容貌区别这个部族的土着，但是她刚刚救下的年轻姑娘似乎长得和米萨部族的人有些不一样。 年轻姑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髮，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五官匀称，面黄肌瘦，看起来?相当怯懦，不知为何却让莱芙看着?心?里发毛。 右耳顶端有一块缺口，这个缺口非常整齐，像是用利器切出来?的，而?非意外受伤所致；身上的皮袄，也比米萨部族里的普通人的穿着?旧上许多。 莱芙不动声?色地将对方观察了一遍，看出对方神色异样，像是有些话想要对自己说?——看样子，或许能?提供和任务相关的线索。 她突然想到了娜提雅维达说?她总是能?在任务中遇上年轻美貌的公主，其实这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莱芙现在对于自己「主人公」的身份认知，因着?其余玩家的存在不太稳固，但是包括公主在内的年轻美貌的任务相关人员上，与她遭遇的频率，确实高得反常。 就在姑娘开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莱芙突然注意到了从?对方领口钻出来?的红衣小人，神情一变。 麦德拉邀功似的「嘻嘻」一笑，爬回到了莱芙身上。 姑娘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在失足掉进冰窟窿的过程中，她的脚踝、胳膊和双手上，分明被冰层的裂面割开了许多伤口，但是这些伤口，连带着?自己身上原来?就有的伤，居然全部都癒合了。 姑娘用充满搭嘴音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周围就只有莱芙一人，她第一反应是将这些伤的癒合当成是莱芙的杰作?，用畏惧而?崇敬的神情做了许多手势， 莱芙抓了一把脑袋，将红衣小人抓了下来?，捏在手心?里。 「我说?过，我最近变得很厉害了，在一开始我治伤的时候，还需要让莱芙你体力不支作?为代价，但是从?丹塞沙漠那时起，就不用了。」麦德拉得意地抱着?莱芙的拇指，「我可以使用我吃下去的东西?的能?量，极地冰原的水相当管用……我再多吃多喝一点，你被魔龙连着?捅穿十几次心?脏，我也能?救回来?了……」 莱芙用指甲在小人脑门上敲了一记。她倒不是不支持麦德拉给人治疗，甚至因为麦德拉的进步而?高兴。只不过对方受的伤并不严重，小人出手不是必要的，而?且万一被对方当成邪术，反而?节外生枝。 「莱芙的意思?是，我的做法?太引人注意了？」麦德拉道，「毕竟是三千年前?的人……考核期只有一个月，过了这一个月，不就没人知道了……」 或许圣地的蓝光对小人也有影响，麦德拉最近的表现欲有点强……不会回想起来?，小人的表现欲似乎从?来?没有弱过……莱芙又敲了一记。 「不会有事的。只要莱芙表现得若无?其事。」麦德拉捂住脑壳，「她又不会怀疑……」 第611页 莱芙神情自然，手指在小人的脑壳上连续轻敲着?。 直到麦德拉乖乖保证下次要拿陌生人练习治伤的时候，在把伤口治好的同时，不能?让对方察觉到异样，莱芙这才停下手来?。 年轻姑娘的诧异没有持续多久，她身在极地冰原，听闻过的、见识过神奇事迹不少，而?且救她的人也没有因为她的伤口而?有什么表示，也许根本和对方无?关。饶是如此?，因着?那些消失的伤口，她看向?莱芙的眼神里，畏惧没有完全消减。 在询问中，莱芙得知了年轻姑娘名叫亚莉以斯，原本是在极地冰原的另一个部族的人。 在年纪尚小的时候，亚莉以斯的部族便在和米萨部族的比拼之?中落败。父母和亲人都失去了性命，而?她作?为俘虏，成了米萨部族族长之?女尤卡玛·米萨身边的女奴——她耳朵上的切口，以及身上的旧皮袄，就是女奴的标志。 亚莉以斯接着?又提起了尤卡玛在出生之?日、冰原上突然响起过精灵的吟唱声?——虽然她不是亲眼见证的，但是那一日发生的事在米萨部族中广为人知；接着?又说?起了尤卡玛从?小时候起，对于异族的俘虏便相当宽厚亲切，揍她的时候顶多用鞭子，从?来?没有把她的脑袋往地上砸过；接着?又用好一段话形容了尤卡玛超凡脱俗的容貌、对于圣地精灵的虔敬以及以及在猎捕时的英姿。 在谈起尤卡玛的时候，亚莉以斯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怨恨，反而?充满了崇敬，恨不得将她知道的所有好话都用上。 莱芙几次三番起头提起和尤卡玛失踪有关的事，但是亚莉以斯对于尤卡玛的溢美之?词，就像是开闸后倾泄而?下的洪水一般，根本无?法?阻拦。 直到路程又往前?推进了三分之?一，亚莉以斯才终于说?到，受到圣地精灵眷顾的尤卡玛被恶龙的崇拜者?掳走了。消息传出去，米萨部族的族长、尤卡玛的母亲梭馗琳·米萨却不肯派人去将尤卡玛救回来?。 莱芙听到了「恶龙的崇拜者?」，起了兴趣，问道：「为什么？」 亚莉以斯一边拧着?皮袄下摆的水，一边面带耻辱地承认，她曾经所在的部族崇拜恶龙，又强调她现在是坚定的精灵信徒。然后说?起恶龙的信徒会使用诡计污染精灵的信徒，虽然恶龙已经陨落，但是那些邪恶的信徒们还是在想方设法?向?其祷告、祈求回应、期望恶龙能?復活，有些精灵的信徒受不了邪恶的诱惑，背弃了精灵。 族长担心?尤卡玛已经受到污染，回来?之?后会伤害族人，于是不肯派人去救女儿。 但是亚莉以斯认为，尤卡玛既然从?出生时起就受到精灵的眷顾，不会那么容易受污染，所以尤卡玛应该回来?。更重要的是，万一尤卡玛回不来?，她就成了一个无?主的女奴，在找到下一个可以为她提供庇护的主人之?前?，米萨部族内谁都可以欺负她，而?即便找到下一任主人，恐怕那人也不会像尤卡玛待她那样好。 她之?所以会踩进冰窟窿里去，也是因为被米萨部族中几个年轻的男女追打欺负，慌不择路。 莱芙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亚莉以斯看到火光，畏畏缩缩地揪了一下莱芙的袖子，明明身量比莱芙高上一些，但是弯腰弓着?背反而?矮了她一头。 莱芙低头看了一眼，把自己所在的小屋位置形容出来?，亚莉以斯说?明晚会来?找她，带她去尤卡玛失踪的地方。莱芙估摸着?明天见到族长，还得做一些准备，最早后天才能?出发。明晚并不算迟，便答应了。 看着?亚莉以斯离开的背影，莱芙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红衣小人蹲在莱芙脑袋上，略带惋惜地长嘆一声?。 浓郁刺鼻的油脂的味道传来?，莱芙看到了不远处巨大的熬油器具边上、一群米萨部族人之?中娜提雅维达的身影，于是加快了脚步。 土着们知道莱芙是和娜提雅维达一道来?的，便往两边让了让。 娜提雅维达身旁本身就很宽敞，土着们一让就更加宽敞了。 莱芙假咳一声?，贴着?娜提雅维达，坐了下来?。 巨大的石锅中熬着?沸腾的油脂，几个粗壮的妇人拿铲子搅动着?锅里的脂肪块。 一些人用石刀将脂肪层从?肉上剔除下来?，这些脂肪多数是来?自鱼的，不过周围也有一些极地动物的浅色皮毛。剔下来?的脂肪层被丢入锅里。 一些人将液态的脂肪舀出来?。 莱芙一动不动地观察当地人的熟练的动作?。 娜提雅维达突然靠了过来?，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脖颈，在她的领口和肩膀嗅了几下。 莱芙的脸被火光照得红彤彤，心?道在这么浓郁的鱼油的味道里面，再灵敏的鼻子也闻不出来?，便神态自若地接受着?娜提雅维达的检查。 果然，娜提雅维达很快就放开了她。 莱芙松了一口气。 当地人用薄石片将冻鱼块削成了薄片，接着?沾上了粗盐，送入嘴中。 一边熬着?鱼油，一边享用生肉，一边聊起兇险的捕猎场景，聊起某个族民在捕鱼的过程中被海里的怪鱼咬死…… 说?起一些失踪的没有找到尸体的人，土着们开始争论起来?，有的人认为他们只是掉进冰窟窿了，有的人说?是被抓去做奴隶了，去侍奉精灵了，变成了恶龙的崇拜者?，或者?是被恶龙吃了……接着?又提起了尤卡玛的下落……重复了一段亚莉以斯说?过的话，然后讨论起了恶龙復活相关的传闻…… 第612页 莱芙听着?「恶龙」的传闻，朝娜提雅维达看去，正要自然地就这个话题聊上几句，最后暗示她在路上遇到过一个告诉她一些消息的人……她不觉得遇见过亚莉以斯的事需要隐瞒，但是过往的经验又告诉她，如果在她坦白之?前?让娜提雅维达自行发现，恐怕她会落入相当糟糕的处境。 一个年轻的土着姑娘拿着?一块新割下来?的肉块，推到了莱芙脚边。莱芙摇摇头，婉拒了。 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工夫，娜提雅维达的手突然伸到了她的脖子边上，两指一拈。 莱芙将脑袋扭回来?，客套的笑意还没有收回去，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娜提雅维达的手指之?间，是两根黑色的长头髮。 第200章 这两根黑色头髮较粗, 而且发质毛糙，抛开这两点不论，光凭着头髮的颜色就可以看出来：显然不是小屋主人的, 也不是娜提雅维达和?莱芙中任何?一个?人的，更不可能是麦德拉的, 就算莱芙想要攀扯到枣红马莉莉身上?, 也是没有可行性的。 「我……」莱芙咽了一口唾沫，正想要解释。 娜提雅维达只看了那两根头髮一眼, 就将其丢入了熊熊燃烧的火中，几乎没有引起什么动静，两根头髮就消失不见了。娜提雅维达低下头，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 见娜提雅维达没什么反应, 仿佛只是从她身上?摘下一片意外落上?的树叶而已?，莱芙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表现得太过?，自我安慰道：娜提雅维达当了这么久的人, 现在又是做考核官的，多少会懂得控制一下魔龙的本性，不会一口火将她烤了的。 急于解释反而显得心虚, 心虚则证明真的做了亏心事, 可是她明明就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只不过?因为魔龙离开前说的话，而不由得自我要求严格了一些…… 娜提雅维达都是有了一个?蛋的龙了，不会当众闹小魔龙脾气的……回去之后交流信息，再自然而然地提起好了……莱芙想着想着, 渐渐放下心来。 娜提雅维达从一个?土着那儿?接过?薄石片，在鱼块上?慢慢磨着。活了三千多岁的魔龙一向见多识光, 此刻难得露出了见到新奇事物的表情。 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的反应很新鲜，笑了一声?。 娜提雅维达乜了莱芙一眼，手?中的薄石片割到了鱼骨，又磨了几下。 莱芙笑不出来了，脖子?一缩，汗毛竖了起来。 娜提雅维达的目光没有从莱芙身上?离开，像是带着倒刺的无形触手?，在莱芙身上?抓来抓去。挑起薄薄的、半透明的粉色鱼片，往粗盐碟里沾了一下，放入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在咀嚼了一段时?间之后，咽了下去，眯着眼睛说：「口感很独特?。」 之后娜提雅维达还是一边看着她，一边又吃了几口鱼肉。 娜提雅维达一边盯着她一边吃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莱芙渐渐习惯了；但是这一回，莱芙每见娜提雅维达将一口鱼肉咽下去，便有一种下一口就轮到她被摁进蘸碟里的不祥预感，开始提心弔胆，看着娜提雅维达又削下了一片鱼肉，她的心放下去…… 娜提雅维达咽下鱼肉，莱芙的心又提起来…… 如此循环往復，莱芙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到娜提雅维达起身回去时?，莱芙终究还是全须全尾的。 -- 两人步行回到冰屋的路途之中，莱芙没等娜提雅维达发问，便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她救亚莉以斯的事情，包括她隔空击碎一座冰丘、亚莉以斯口中的族长对于尤卡玛遭险的态度，以及次日晚上?去尤卡玛被掳地点的约定。 娜提雅维达没有什么反应，只不过?时?而发出「嗯」或「哦」的语气词，显示自己在听。对于莱芙的描述，既没有评价，也没有追问细节。 ——实在相当反常。 在莱芙的印象里，娜提雅维达经常会对她表现出强烈的护食行为。魔龙像是一只暴脾气的猫咪，把她看成放在盘中的小鱼，会对着所有靠近的生物哈气……当然，在哈完别人之后，盘中的小鱼总也要被顺便哈上?几口。 对于娜提雅维达这种表现，莱芙一开始会害怕，因为魔龙经常会念叨着把她掐死?、捏死?或者咬死?。但她至今依旧四肢具全地活着，所以渐渐也不怎么担心会被掐死?、捏死?或者咬死?了……只不过?魔龙的物种优势在面前，莱芙时?不时?便有一种处于食物链下位的感觉。 在不怎么害怕魔龙之后，莱芙被哈后的心情，总是在「三千岁的魔龙，居然这么不成熟、这么任性，也就是我才能忍受她了」、「毕竟是一只魔物，三千岁这个?样子?已?经算是懂事，堂堂人类可不能和?一只魔物计较」和?「我虽然不是故意要惹娜提雅维达的，但是看到这种虚张声?势的反应，居然觉得有些有趣」这三者之间转换。 莱芙已?经准备好了应对娜提雅维达的小脾气，一边坦白交代，一边想出了至少五种应对策略。 在魔龙任性的时?候，莱芙总是希望魔龙能成熟一点。但是娜提雅维达没有预料中的反应，甚至表现得不怎么在意，莱芙反而觉得不太适应。 事出反常，必定是有原因的。 距离冰屋只剩下了十几丈的距离，莱芙快步追到了娜提雅维达面前，背着手?一边后退着，一边打量后者的脸色：「娜提雅维达大人，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613页 娜提雅维达略微放缓步子?，神态自然，嘴角微微勾起，对于莱芙突然的提问略微有几分疑惑，仿佛只是为了配合对方似的，思索了片刻，才随口道：「那个?亚莉以斯，眼睛很漂亮吗？」 不知为何?，莱芙一阵紧张，脱口而出：「我……没有怎么注意她的长相。」 娜提雅维达轻轻地笑了一声?，接着神情微变，停住脚步，拉住了莱芙。 莱芙还当娜提雅维达要对她说什么，于是昂起脸做聆听状。 「再晚一步，骑士小姐就要撞到门?了。」娜提雅维达浅笑着，将莱芙拉向一边，打开冰屋的小门?。 「……哦。」莱芙微窘，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转过?身，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压低身子?进了冰屋的小门?，反手?关上?了门?，沿着台阶往下走。 娜提雅维达好一阵没有回过?身来。 莱芙想着娜提雅维达之所以不在外头表现真正的情绪，一定是为了要在土着们面前维护自身精灵信徒的形象，但是现在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了……魔龙的脾性，不可能那么快就改变的…… 她将砍刀放在一边，开始想像着娜提雅维达一副似笑非笑地、话里有话地评论几句，然后开始吓唬她。 娜提雅维达转过?身来，注意到莱芙浑身肌肉绷紧、紧抿双唇、眉头紧缩、如临大敌的模样，脑袋微微偏着，上?半身向骑士姑娘探过?去。 莱芙往后一缩。 娜提雅维达伸出手?指，在莱芙的脑门?上?敲了一记，笑道：「怎么了？骑士小姐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才没有。」莱芙摁着脑门?。 「骑士小姐今天有些奇怪啊。」娜提雅维达道。 「倒是说起我来了，你才是……奇奇怪怪的……」在进入极地冰原之后，莱芙有时?候是按照以往的习惯称唿娜提雅维达，有的时?候为了配合考核官和?被考核者的身份则称「娜提雅维达大人」，有时?候用敬称，有时?候则不用。 「我看起来很可怕？」娜提雅维达道。 「不可怕。」莱芙的上?半身不着痕迹地缓缓后仰，「我们可是要一起孵蛋的人，我怎么会害怕你呢？」 「有了黑蛋之后，才不怕我了……」娜提雅维达说着，两只手?放在骑士姑娘的肩膀上?。 莱芙一缩脖子?。 娜提雅维达轻轻地理?了理?莱芙的衣襟，摸了摸莱芙的脑瓜，接着用一种近乎慈爱的、温和?淡漠的——总之不像是魔龙正常状态下会有的——目光凝视了她一会儿?，接着直起身子?，沿着通往门?口的短台阶走了上?去。 ——这又是出乎莱芙的意料的事情。 极地夜晚干冷的风从矮门?里吹进来，莱芙一激灵，转过?身去，问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您……您要去哪里？」 「去我的住所，就隔了几丈。」娜提雅维达抬手?，指向不远处。 「可是您……您不监督我的话，万一……我作弊了怎么办？」话一出口，莱芙微微震惊，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娜提雅维达大人现在是考核官，需要监督我……」 「考核官的职责里也包括彻夜守在被考核者身边吗？」娜提雅维达的语气里流露出淡淡的疑惑，带着近乎天真的目光望着莱芙，似乎不太认同，似乎又暗示着，随便莱芙给出一个?理?由，就足够说服她了。 「如果?……这不在考核官的职责里面的话……」莱芙「蹬蹬蹬」地踏着石阶走上?了屋门?口，牵着娜提雅维达的手?，将她拉了进来，然后用力地关上?门?，踮起脚贴着娜提雅维达的耳朵道，「那就算是贿赂，算是贿赂好了……被考核者要求『挚友』的陪伴……」 强大的、力大无穷的魔龙，平常就算是只用两根手?指捏着莱芙的袖子?，莱芙想要将那两根手?指扯开，也是很难的。此刻却?像是一只温顺的、软绵绵的小羊，只是轻轻一拉，就被莱芙拉了回来。 因着吃了精灵泪之后，身上?不会产生污垢，没有洗漱的必要，莱芙便直接扯着娜提雅维达，躺在了兽皮垫上?。 伸出手?环着娜提雅维达的腰，脸埋进柔软而温暖的胸口，淡淡的浅柠檬草的味道传入鼻腔，莱芙这才后知后觉地脸红了，心道反常果?然是会传染的。都怪魔龙先变得奇奇怪怪地乖巧懂事了，连累她变得奇奇怪怪地黏人了。 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来，解开莱芙的髮带，问道：「骑士小姐，需要我帮您脱衣服吗？」 「不用了。」莱芙道。 「有灰尘。」娜提雅维达道。 「是三千年前的灰尘。」莱芙道，「不要紧。」 「……快点闭眼。」莱芙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娜提雅维达，与其说是拥抱，倒不如说是把自己当成了人形枷锁来控制对方的动作。 直到睡着之前，莱芙还是没有搞清娜提雅维达变化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极地蓝光的影响，或许是因为「三千年前」这个?时?间点的特?殊，或许仅仅是扮演圣咒师这个?身份的需要…… 无论如何?，她觉得这个?时?候可以且应该抱着娜提雅维达不撒手?，于是便这样做了。 -- 次日。 在几位土着的带领下，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乘着雪橇，去了见了米萨部族的族长。 第614页 梭馗琳·米萨是一个?高大强壮的女人，四十岁出头，头上?戴着珍珠和?贝类做成的尖顶帽子?，鼻樑高挺，眼睛狭长，厚嘴唇前凸，肩膀宽厚，被阳光晒成蜜色的肌肤上?涂抹着油膏。 与梭馗琳交接的活自然地交到了娜提雅维达手?上?——考核官不认为这是考核的一部分。 在她们交谈的时?候，莱芙便站在一旁观察着族长的收藏品。 这间屋子?和?米萨部族平民的冰屋在结构上?并无什么明显区别，只不过?宽敞了数倍，且用兽皮分隔着左右。有许多保存完整的兽头骨、鱼头骨作为装饰品，莱芙还看到一些未经打磨修饰的珍珠和?珊瑚…… 当莱芙仔细去看那些兽头骨的时?候，她发现里头的一个?是属于的人的骷髅头……她的惊讶没有维持多久，毕竟当初在与火云雀的战斗里看到过?满地的骷髅头，而这回只有一个?而已?。 娜提雅维达和?梭馗琳谈到了最近广为流传的魔龙復活传言，谈起了精灵，接着又顺势谈起了尤卡玛……梭馗琳在谈起精灵的时?候，就像是莱芙熟识的或者有过?几面之缘的大多数神官在谈起圣殿时?一样滔滔不绝。 在提到被恶龙的崇拜者们掳走的女儿?之时?，梭馗琳的语气里面流露出悲哀的、但同时?又颇为欣慰的意味，说尤卡玛应当为了精灵、为了米萨部族而牺牲。 莱芙听着听着，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在很远的地方观赏着这场对话。 前一代魔龙已?经死?了，它没有復活，只不过?在此地残留了一个?精神体……梭馗琳註定会被娜提雅维达说服……尤卡玛会被救回来，且没有受到污染……然而米萨布族终究还是会消失的，在三千年后，除了进入残余画卷中的部分人之外，几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 不仅是米萨部族，在残余画卷里的所有人、动物、植物、空气、水、土地都是过?去的、早已?经消失的、不存在的东西……即便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关心着自身和?部族的存亡，然而对于进入这个?残余画卷的骑士们而言，他们的结局是早已?註定的。 莱芙回想起自己在选择任务区域时?产生过?的念头。她告诉娜提雅维达，她只是通过?数精灵泪的方式来做出选择的，实际上?并非如此。她对于任务区域本身便有一些偏向，她最感兴趣的是有小娜提雅维达的希克纳大陆，以及有众多人类生活的德亚大陆区域——而她最感兴趣的两片区域，恰恰是她最不愿意去选择的。 对于残余画卷里面的人物而言如此重要的一段时?间，对她而言只是一场游玩——这个?念头让她非常不适，而且会将她藏于内心深处的、总想遗忘和?忽略的某种东西暴露出来。 她选择路克非冰原，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个?任务区域在所有的任务区域之中，是最为荒凉的、生灵最少的一个?。 骑士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会得到的某种特?殊能力，被称为「片刻永恆」。「永恆」这个?单词里面，包含着消除过?去与未来、此处与彼地差异的含义?。圣地精灵所拥有的，能够记录过?去、预言未来的能力，或许只是常人对于所谓「永恆」的惊鸿一瞥。 或许这场考核的其中一个?要点，就在于对于过?去与未来的理?解。 假使这个?残余画卷里的世界看起来、闻起来都是真的，也能带来引起同样的触觉、味觉与听觉，那么这个?世界算是真的吗？ ——如果?残余画卷里的世界是假的，那么除了感觉提供的证据之外，又是什么使得残余画卷外的「真实世界」之为「真实」？ 假使参与残余画卷里的人看起来都在为了个?人的、或是群体的目的而行动着，骑士也参与其中，这些行动在短期内确实能看到效果?……但是三千年后的结局却?早已?经註定，那么这些行动果?真是有意义?的吗？ ——假使在残余画卷里面的行动是没有意义?的，那么真实世界中的一切行动，是否最终都将指向一个?能够被「预言」到的，根本不会有丝毫改变的将来？ …… 比起在这个?异世界土生土长的骑士们，残余画卷中的所见所闻对莱芙的冲击要深入一层。 过?去与将来，真实与虚幻，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这些她原本以为截然相反的、没有交集的概念，在这一瞬间勐然连接在了一起。 她的头脑微微涨痛，意识像是从身体中脱出，第一次站在一个?从未来到过?的、更高的维度远远地凝望着「自己」。 只需要动一个?念头，过?去与将来的一切就像是一幕幕已?经排演好的场景一般浮现，只不过?她无法解读、也无法记忆她看到了什么……她有一种仿佛自己能穿进任何?场景之中的错觉，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阻止了她的这种尝试…… 在谈话间隙，娜提雅维达抬头望向空中，与「莱芙」对视了一眼，然后抬起手?来。支在墙边的一枝白色的骨杖凌空飞起。 「噹啷」一声?，骨杖落在了莱芙脚边。 第201章 莱芙略微一惊, 思绪收回，俯下身，捡起?骨杖, 放回到了原位。 娜提雅维达又向梭馗琳展现?了另外的?一些神奇能力?，展现?了「精灵的?圣迹」……后者终于被说服, 相信她们有能力?尤卡玛带回, 而且还能确保其不受污染。 第615页 莱芙见识过娜提雅维达说服人的?能力?，和往常相比, 这回在说服梭馗琳的?时候花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 在从梭馗琳处问到了一些线索之后，两人便离开了。 「……刚刚我看到的?那些东西……是?黛博拉大人说的?……圣职人员到了高位之后，常要面临的?『失控』吗？」莱芙道。 向一只伪装成圣咒师的?魔龙问一个恐怕只有真?正的?圣咒师才能回答出来的?问题，这一尝试无?异于问一只肉食动物吃草的?心?得。但是?一路上娜提雅维达当了她那么久的?私人「教?习」，对于多数关?于圣殿的?提问, 娜提雅维达总能给以相当清晰明确的?解答，这让莱芙下意识地相信，对于这个问题娜提雅维达也同样能解答得出来。 即便娜提雅维达无?法?回答, 莱芙也实在憋不住了。她有一种如果细思下去便会遭遇危险的?预感，于是?强行将思绪压停在一个位置，不再延伸蔓延下去, 然后向娜提雅维达寻求建议。 「黛博拉大人说……『站得太高太远』的?人, 会将一个普通人看成『一个符号』、『一个没有血肉的?数字』、『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筹码』……」 莱芙道, 「我原本?以为……所谓『站得太高太远』只是?一种修辞……黛博拉大人只不过是?在提醒我，不要在有了圣殿骑士的?权柄之后，失去对普通人的?同情心?，滥用我的?权柄伤害他们……可是?, 这不只是?一种修辞……」 娜提雅维达牵着莱芙，避开了冰面上一个石块, 问：「您当时是?怎么想的?？」 「很难形容……有两种完全相反的?念头。」莱芙道，「一种念头是?，提不起?精神，对于尤卡玛的?安危、对于我昨晚救下的?、今晚要见的?亚莉以斯……还有那些信仰恶龙的?对头，我都毫不关?心?……因为我不太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而另一种……另一种念头……我……」 娜提雅维达道：「另一种念头，骑士小姐不太想承认。」 「是?的?。」莱芙深吸一口气，没被娜提雅维达握着的?那只手向后伸去，捏住了刀柄，用这个习惯性的?动作给自己增加勇气，「第一种念头只能导致我『中断这次考核』的?行为……第二种念头则只能导致『破坏』的?行为…… 「简单来说，我想要挥舞砍刀到处砍人，然后到处泼洒鱼油，放一把火烧光这一切，然后到下一个任务地点，重复这种举动——我告诉娜提雅维达大人的?，省略了许多我很难说出来细节……我省略的?，就是?所有您能想像的?所有残忍的?事情…… 「而且我丝毫不为此产生?负疚感，我既不觉得我应该这样做，也不觉得不应该这样做。我只不过对他们毫不在意而已。那些人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形状……我既觉得摆弄他们毫无?意义，因为毫无?意义，于是?又想尝试着、是?否能施加一些影响。」 娜提雅维达道：「您认为残余画卷中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可以任意处置。您之所以没有造成破坏，只不过是?您也没有找到非要以某种方式去处置的?理由。不仅如此，在那一瞬间，您觉得您对于残余画卷中人物的?态度，也会同样持续到『真?实世界』中去。」 「的?确如此……娜提雅维达大人似乎住在我的?脑海里。」莱芙脸色微白，「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这是?『失控』吗？ 「这种极度膨胀的?高高在上的?感觉……这和圣地的?蓝光的?有关?……但是?蓝光无?法?放大一种原本?不存在的?东西……也许这只是?我本?就有的?恶念。」 娜提雅维达道：「这是?『永恆』。」 「『永恆』？但是?无?论?怎么看，这都更像是?『失控』。」莱芙的?确想到了「片刻永恆」，但一直以为「永恆」是?一种正面的?力?量，并不会带来糟糕的?体验。 「『永恆』和『失控』的?差距本?就在毫釐之间。」娜提雅维达道，「您之所以毫不在意，正是?因为在那一瞬间，您体会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在那种力?量的?形成的?场域之中，过去的?一切没有消失，将来的?一切也早以写定……已经死去的?人、消失的?东西依旧存在着……现?存的?一切却也早以朽坏…… 「而凭着这股力?量，您可以到达任何一个时间与空间的?交点，可以恢復所有人和物的?状态，或者查看所有人和物的?终点……如果换成这种形容方式，是?否更接近『永恆』？」 莱芙倒抽了一口气，道：「难道我有这种力?量？」 娜提雅维达瞥了莱芙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骑士小姐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您当然没有这种力?量。即便是?我，即便是?圣地精灵，也只不过瞥撬动了这种力?量的?一角而已。 「因为有这种力?量的?存在，所以才能够预言，所以圣地精灵才能完整地将三千年前的?景象保存下来。」 莱芙板着脸点点头，像是?一个乖乖听训的?学员，道：「圣殿骑士的?寿命能够延长，是?因为他们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使得『未来』的?自己仍然是?『过去』的?自己；而您之所以能迅速传送，也是?因为您能在某种程度上，使得『此地』与『彼地』等同——娜提雅维达大人，是?这样吗？」 第616页 娜提雅维达点了点头，道：「可以这样解释，然而『永恆』实际上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见证了『永恆』之后，您会有前述的?反应是?正常的?。您并没有放弃任务，到了现?在也没有做出破坏举动，这就意味着您没有『失控』。」 莱芙原本?有些紧张，听娜提雅维达语气平缓地解释着，渐渐地不怎么担心?自己的?状况了。想了想，又问道：「……经受考核的?骑士，都会经歷同样的?心?路吗？」 「并不……」娜提雅维达嘴角微扬，\"有些人会在某一瞬间陷入沉思；有些人则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念头，只是?打倒任务区域中的?敌人，这个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就算是?通过了。后者并未想过『永恆』，而『永恆』早已临在。我原本?以为骑士小姐也会是?后一类人，没想到骑士小姐居然是?前一类人。\" 若不是?从黛博拉口中得知娜提雅维达是?第一次做考核官，恐怕莱芙还真?要以为后者做考核官的?经验相当丰富，遇上过许多学员。 「娜提雅维达大人似乎在暗示着，我看起?来是?头脑简单的?人？」莱芙道。 「是?单纯，骑士小姐看起?来很单纯。」娜提雅维达浅笑着抬起?手来，摸了摸莱芙的?脑壳，「其实头脑简单，对于骑士而言，未必算是?一种缺点。」 莱芙本?来还有一些疑惑，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一回到冰屋，就像是?经歷了一场大战似的?瘫在兽皮垫上，闭上了眼睛。 在恍恍惚惚之间，她看到了自己正坐在屏幕前，使用键鼠杀着屏幕中的?虚拟角色……接着又突然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看到了「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动控制着……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的?脑袋扶到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摸着她的?头髮。 莱芙半睁着眼睛，向上望去，渐渐地什么都不想了。抱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腰，沉沉睡去。 -- 娜提雅维达表现?得并不担心?，只是?为了不增加莱芙的?负担，实际上相当担忧后者的?状态。 骑士姑娘在某些时候确实迟钝得恼人，但是?在某些方面又格外敏锐。 娜提雅维达倒是?很希望莱芙表现?出迟钝和敏锐的?领域能够颠倒一下，或者她可以退让一步，莱芙能在所有情况下保持迟钝也好……至少?这样不用就不用让她总是?担忧了。 莱芙身上的?某种特徵，相当契合圣殿的?需要。这种特徵使得骑士姑娘很容易捕捉到对普通人而言极为困难的?、甚至许多圣职人员终其一生?也难以体验到的?对于「永恆」的?灵感，也许是?通过睡梦，也许只是?平常的?灵光乍现?。这是?一种独特的?天赋，同时也是?一种危险。 娜提雅维达守在莱芙身旁，注视着后者的?睡颜。预备着若是?莱芙梦到什么不该梦见的?东西，便强行干涉。 莱芙多数时候睡得相当安稳，偶尔皱几下眉头、揉揉鼻子、翻个身。 天色渐渐暗，骑士姑娘先是?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终于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迷迷煳煳地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实在很有感染力?，娜提雅维达跟着勾起?了嘴角，等莱芙的?迷煳劲过去之后，问道：「骑士小姐，感觉如何？」 「娜提雅维达大人似乎很担心?我……」骑士姑娘坐起?，习惯性地拿起?一旁的?髮带，手指快速梳理着头髮，将头髮扎了起?来，「我现?在状态很好，搞不懂我睡着之前为何会如此忧心?忡忡……」 「怎么说？」娜提雅维达道。 「一些想法?让我很头痛。」莱芙起?身，捡起?了靠在墙边的?大砍刀，语气轻快地说，「但换一种角度来看，我只是?头疼了一会儿?……就接触到了那个只有圣殿骑士才会有的?、被叫做『片刻永恆』的?东西……我现?在可还没有通过考核呢，奖励就提前来了。」 「就如同我在还没有成为圣殿骑士的?时候，就提前拿到了封地；还没有和娜提雅维达成婚，就获得了彩礼和黑蛋……」莱芙一时嘴快，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忙住了嘴向娜提雅维达看去，见后者神情未变地听着，并没有像先前那样趁机将话?题转向「成婚」，她既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几分怪异。 「总之，能提前享受收穫，任何人都会认为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好事。如果抛开细节不论?：我只不过是?头痛了一会儿?，就能获得成为圣殿骑士之后才能获得的?、生?命延长的?效果，实在划得来。 「如果用一时的?头痛，换一段寿命的?延长，我相信正常人会愿意隔三差五地头痛几次的?——我当然是?正常人，也正常人的?想法?。」 「有趣的?说法?。」娜提雅维达淡然地笑着。 在圣殿中枢的?记录中，不乏天赋异禀的?圣职人员在见证「永恆」之后，或是?信仰崩塌，或是?陷入妄想、疯狂之中，最终失控的?记录。 娜提雅维达没有想到莱芙居然能只将「永恆」当成一个用来的?延长生?命的?「工具」。任何一个信仰圣殿的?人，恐怕都不会产生?这种「亵渎神圣」的?观点。 第617页 不过回想起?莱芙当初居然能如此顽固地、打从心?底认定她赠予的?那场宝石雨只是?「战胜魔龙的?战利品」，那么骑士姑娘将「永恆」解释为「工具」的?思路，也并不算是?无?迹可寻。 「片刻永恆。」莱芙念叨着。 有了新能力?，自然要试练一番，可是?「片刻永恆」并不具有实感，而是?一种近乎顿悟的?、对于世间万物的?理解，她回忆了一遍，一时没有想明白她能拿「永恆」来做什么。 她像是?新入手了一个不知操作的?玩具，既兴奋又颇为迷茫。习惯性地拿了砍刀，在小屋里面兜了好几圈。 ——她思考起?了「永恆」，证明她对于构成这个奇幻的?、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的?底层的?神秘有了一些理解。如果她对于「神」、「魔力?」和「永生?」这类概念没有丝毫头绪，她根本?不会因此受到困扰。 所谓的?「永恆」、「天主」、「咒术」、「传送」、「预言」等等，是?这个奇幻的?异世界的?观念下的?概念。而就在刚才，她在睡梦中的?思绪突然清晰起?来，意识到这些奇幻的?异世界的?概念，就如同「穿越」一样，实际上可以用物理学来进?行解释。 她自己固然解释不了，但光是?知道「能够被解释」本?身，就足以使她不再迷茫。 诸如四维时空、量子纠缠、虫洞等等词彙，她甚至并不完全理解含义，只是?知道有这些说法?而已，但不妨碍她在十七年前很快地接受了自己魂穿成异世界的?小婴儿?这件事。既然她在十七年前能接受穿越，自然也能接受刚才的?体验。 莱芙考虑着如何试用新能力?。 屋内过于狭窄，只需要几步就能绕上一圈，莱芙在屋内盘旋了一会儿?之后，便推门出去。 接着又想到什么，突然停了脚步，放弃了出门的?打算。 放下刀，一回头，将娜提雅维达推倒在兽皮垫上。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没有反抗，任凭莱芙摆布着躺平了，「您知道您现?在的?样子，有些不正常吗？」 「我相当好，现?在的?状态是?近一年来最好的?。新能力?只能在战斗中试验，所以我现?在除了完成任务之外，什么念头都没有——娜提雅维达也不要想别的?任何事情。」莱芙伸出两只手捂在娜提雅维达的?眼睛上，「如果觉得难受或是?会胡思乱想的?话?，那就多睡一会儿?。」 娜提雅维达的?睫毛在莱芙的?掌心?里扇动着，哭笑不得地唤了一声：「骑士小姐……」 「休息是?相当重要的?。」莱芙严肃地说，「睡眠让我恢復了状态——娜提雅维达大人也要好好休息。」 -- 夜幕降临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小屋外传来敲门声。 娜提雅维达睁开眼躺着，一只手抬起?，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则放在莱芙的?肩膀上。 受到一股神秘的?动机趋使、试图将她哄睡的?骑士姑娘，此刻正趴在娜提雅维达肚子上小憩，听到敲门声，很快醒了过来。 门外正是?黑髮绿眼的?亚莉以斯，她昨夜和莱芙约好了去尤卡玛失踪的?地方。 娜提雅维达跟着莱芙从小屋内出来。 看到娜提雅维达，亚莉以斯相当恐惧，用充满搭嘴音的?语言问莱芙为何还有有第三个人在，仿佛准备着随时逃跑。 莱芙举着一支火把，向亚莉以斯解释说娜提雅维达是?同伴，会帮她将尤卡玛救回来，不会透露消息引来米萨部族的?其余人。 亚莉以斯是?唯一一个亲眼看到尤卡玛失踪的?人，在尤卡玛失踪的?时候只有她在现?场。按照米萨部族的?传统，女奴没有保护好主人、让主人遭遇危险，需要受到严厉的?处罚甚至被剥夺性命——处罚由主人执行，如果主人宽容，女奴就可以免受处罚。 她带着尤卡玛的?消息回到米萨布族，然而族长在听闻尤卡玛被恶龙的?崇拜者掳走之后，便下令不许任何人寻找尤卡玛，甚至要下令处死她——因为她曾经是?恶龙的?崇拜者，而且又在尤卡玛失踪时见过恶龙的?崇拜者。 亚莉以斯只得逃脱，决定自己想办法?将尤卡玛救回来。却不知为何族长并没有下令追捕她。她遇上的?几个米萨部族人，只是?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无?主的?女奴一般戏弄欺负她，却没有得到杀她的?命令……即便如此，在尤卡玛回来之前，亚莉以斯还是?不太想与米萨部族的?人遭遇。 娜提雅维达和亚莉以斯攀谈了几句，很快获得了后者的?信任。 因为熟悉魔龙一向的?作派，莱芙有些担心?娜提雅维达会吓到这个可怜的?、不安的?年轻姑娘，但是?娜提雅维达一反常态，不仅在言辞和神态上相当温和，而且还贴心?地给亚莉易斯带了几块用皮革裹起?来的?生?肉和一双新靴。 娜提雅维达看向亚莉以斯的?目光温柔而悲悯，耐心?地听着后者的?忧心?忡忡的?絮叨。 莱芙忍不住开始怀疑，之前娜提雅维达给她的?一些印象，会不会也并不是?魔龙的?本?质？ 譬如魔龙之前表现?得很小气，实际上或许很慷慨；之前表现?得很幼稚，实际上或许很成熟；之前表现?得缺乏羞耻心?，实际上或许相当矜持；之前表现?得相当黏人，实际上一点都不黏人…… 第618页 娜提雅维达和土着沟通、说服族长、寻找线索等等……她先前以为，这是?因为娜提雅维达偏向她，所以在提供帮助。现?在看来，说不定是?她先入为主了。或许娜提雅维达只是?在做一个负责任的?、有原则的?考核官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莱芙想着，又看了矜持、文雅、温和、成熟的?考核官一眼，对于自己的?猜测预发确定。 很快就到了尤卡玛失踪的?地方。 在海岸线附近，拴着一条简陋的?独木舟，地上散落着一些残破的?渔具。 娜提雅维达时不时捡起?一样东西，闭上眼睛静立一会儿?，接着又向亚莉以斯问一些问题，或是?确认一些细节——譬如尤卡玛失踪那日穿了什么衣服，吃过什么东西，风向如何等等。 莱芙几番尝试，没有找到帮忙的?机会。娜提雅维达要用占卜的?方式来确定尤卡玛的?下落，因而需要更多关?于尤卡玛失踪的?信息，但是?这些信息对于莱芙而言却没有丝毫启发。 根据梭馗琳族长和其余一些土着们提供的?信息，娜提雅维达已经缩小了尤卡玛可能的?位置范围。但是?显然尤卡玛贴身的?女奴提供的?消息更为丰富，使得这个范围尽一步缩小。 莱芙想着自己虽然没有直接去找线索，好歹也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提供者，也算是?为确定尤卡玛的?位置提供了一份助力?，于是?心?安理得地闲在一旁，举着火把给娜提雅维达照明。 娜提雅维达的?调查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亚莉以斯似乎还想补充一些什么。 「不必了，我已经确定了尤卡玛和那些恶龙信徒的?位置。」娜提雅维达半闭着双眸，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然后将画面中的?内容向她们描述出来，「尤卡玛现?在安好，没有受什么伤，没有受到恶龙的?污染……她依旧是?虔诚的?精灵信徒，为了不让恶龙信徒的?阴谋得逞，她已经断食两天，此时有些虚弱，但还算精神……」 听到尤卡玛安好，亚莉以斯的?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听到尤卡玛断食了两日，又显得非常忧心?。 「我们先送你回去。」闲了好一会儿?的?莱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派得上用场的?机会，连忙安慰道，「别太担心?，我明天就会出发，将尤卡玛救回来的?……」 突然起?风，火把的?焰苗被吹向了亚莉以斯的?方向，火苗几乎熄灭。 在火把重新亮起?之后，莱芙突然发现?站在亚莉以斯身旁的?娜提雅维达不见了。 亚莉以斯愕然地捂住嘴，看向莱芙的?身后，结结巴巴地说：「尤……尤卡玛……」 第202章 在这样的夜晚, 一阵诡异的风吹过，一个同行者突然失踪，而另一个同行者又指出莱芙身后多了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人。饶是莱芙一向不算胆小, 此刻也是寒毛倒竖，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 听到背后浊重的唿吸声, 莱芙转过身来, 看到了娜提雅维达，还有?娜提雅维达怀里的姑娘。 那姑娘长了一头淡棕色的头髮, 眼睛也是淡棕色接近金色，这样的发色和瞳色比起米萨部族的其余人而言要浅上许多，倒是接近三千年后圣咒师的发色和瞳色。五官和梭馗琳很像，同样眼睛狭长，鼻樑高挺, 嘴唇略微前凸——这显然就是尤卡玛。 尤卡玛的身躯纤长而结实，看起来相当强壮，很符合亚莉以?斯和米萨部族人对于她的形容。但是此刻却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似的倒在娜提雅维达的怀里, 浑身没有?力气，几?乎无法站直。眼睛大睁着，似乎对于目前的处境相当困惑, 嘴巴张着想要说?话, 但是只?能吐出破碎的单词, 无法成句。 莱芙和尤卡玛一样困惑。她明明才刚刚向亚莉以?斯保证要将?尤卡玛救回来的，结果才过了片刻，尤卡玛就出现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亚莉以?斯在唤了尤卡玛一声之后，还是将?信将?疑地停在远地, 没有?上前去迎接。因为身形瘦削，那双绿眼睛的所在的眼框显得尤其深刻，此刻眼框中渐渐盈起泪水。 尤卡玛叫了亚莉以?斯的名字。 亚莉以?斯这才抹了眼泪，急忙冲上前去，从娜提雅维达手中将?尤卡玛夺了回来。 莱芙一头雾水地看着亚莉以?斯沖娜提雅维达道谢。 一头雾水地看着娜提雅维达谢绝了亚莉以?斯提出的回报。 一头雾水地目送着亚莉以?斯带尤卡玛离开。 直到回到暂居的小屋，莱芙还是一头雾水。 娜提雅维达神态自然地铺开了兽皮垫，将?三千年前的灰尘从兽皮垫上掸走?。 莱芙揉了揉太?阳穴部位，无言地看着娜提雅维达的动作，过了许久才终于憋出了一句：「不是说?好了，考核官不能提供帮助吗？」 「这能算是帮助吗？」娜提雅维达暂停了手中的动作，神情坦荡极了，脸上仿佛写着：您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如?果这都不能算是帮助的话，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帮助了。」莱芙道，「我的考核任务，就是将?尤卡玛救出来……接任务、找线索的过程我没有?怎么参与也就算了，就连救人这件事，娜提雅维达大人也帮我做了……娜提雅维达什么都做了，我不知道，我来这儿?的意?义在哪儿?……」 第619页 莱芙此刻的心情有?些无着无落的，有?些像在发现货币值达到显示上限的时候，在一阵短暂的狂喜和轻松之后，开始怀疑游戏设定崩坏，逐渐丧失体验感，找不到接下来奋斗的方向……接着空虚了起来。 「哦。」娜提雅维达收拾好了兽皮垫，「骑士小姐不是担心着，明天会完成任务吗？」 「……我只?是觉得，任务的进度有?些快，而不是嫌太?慢了。」莱芙道。 「如?果尤卡玛不回来，亚莉以?斯那个可怜的姑娘就得一直躲躲藏藏的了。我想要帮帮她们?。」娜提雅维达双手交拢，放在胸口?，「骑士小姐也觉得，应该让她们?尽早团聚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莱芙看了善良、温柔、热心肠的考核官一眼，忍不住自我怀疑，甚至因为自己的质疑而产生些许罪恶感了：她怎么能嫌拯救得太?快了呢？ 娜提雅维达和蔼地笑着，摸了摸莱芙的脑袋，道：「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两个可怜的姑娘受到折磨，让她们?团聚只?需要举手之劳——骑士小姐也觉得我做得对吧？」 莱芙点点头，挠挠后脑勺，突然又想起了她一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原因，问道：「……既然尤卡玛已经被救出来了，那么我来到这块任务区域是做什么的……难道只?是为了观光，收集三千年前的民?俗知识吗？」 娜提雅维达但笑不语。 莱芙咕哝着：「这不算考核官帮忙吗？ 「难不成，真正的考核是……体会到『片刻永恆』？ 「倒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样有?些……」有?些无趣了。 如?果从昨日体会到「片刻永恆」那一刻起，任务就算告终，那么莱芙也只?得接受现实，在任务期限结束之前，往别?处进行探索。 还有?空闲可以?去别?的区域……按照这个进度，说?不定真的可以?达成任务区域全通关……莱芙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成就收集癖又冒出了头，她试探性地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 「骑士小姐在想什么？」娜提雅维达浅笑道，「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只?是将?尤卡玛救回来了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莱芙道，「将?尤卡玛救回来，任务不就结束了吗？」 「我并没有?伤害那些掳走?、看押尤卡玛的恶徒。」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还是需要打?败他们?，尤卡玛本来会是您的战利品之一，然而即便少了一些战利品，也不会影响您要面对的战斗，不会降低任务的难度——因此我没有?替您完成任务，没有?违背考核官的原则。」 -- 莱芙虽然被娜提雅维达说?服了，但终归还是有?些疑惑。有?种提前饱了肚子，接着再?去补上吃东西流程的颠倒错乱感。 似乎从来到残余绘卷的第一天起，娜提雅维达，还有?莱芙自己就变得奇怪了，现在就连任务进程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在行动开始前，受害者就被救回来了。 不仅如?此，次日，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还提前收穫了米萨部族人的感谢，以?及许多震惊、讶异的目光。 拒绝了米萨部族人的赠礼，搬出一共住了两天的冰屋，两人一身轻松地出发，朝着娜提雅维达占卜出来的地点出发。 在告别?之后，莱芙几?番回头。 在她的预想中，她应该和米萨部族人相处更久才对：按照原计划，她救回尤卡玛之后，应该还是会回到米萨部族，回到她们?借住的那间小冰屋，接着以?此为原点，往周围探索……等到考核的时限到达，与米萨部族人告别?。 然而尤卡玛已经被救回来了，她和娜提雅维达就没有?再?重新回到米萨部族的必要，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和米萨部族的交集到此告终，原本预计中十?几?天的相处缩短成了几?天。 不同于她前几?次任务之中所告别?的人——索菲会给她送来礼物和信，她偶尔也能听到玻莉斯等人的消息，她知道那些人在某个地方生活着，并非没有?重逢的可能——米萨部族人却是活在三千年前的，早已消亡的，在离开残余画卷之后再?也遇不上的。 骑士的旅程是一个不断相遇，又不断告别?的过程。她一开始总会因为告别?而不舍，但渐渐地也习惯了。 莱芙很快将?米萨部族抛在脑后，只?在记忆里留下了小小的锚点。 -- 娜提雅维达占卜到的地点不算近也不算太?远，步行大约需要两日工夫——在这个时候，考核官倒是严格执行起了「不能帮助被考核者」的原则。 「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这时候，已经孵化出来了吧？」莱芙问道。 在进入残余画卷之后，她起先有?努力控制着不去提及、甚至不去想起任何与「魔龙」一词有?关的东西，但是见娜提雅维达也并不会有?意?避开去一些话题，于是渐渐也跟着松懈下来。 莱芙目前依旧在刻意?改变的说?话习惯，主要是对娜提雅维达使用敬称，为是不让两人的关系露出破绽。刻意?避开一个敏感的话题并不困难，但是要调整面对某个人时的一整套言行举止模式，则需要大量的练习。 所以?莱芙在问及魔龙的孵化问题时，语气还是相当恭敬而客气的，完全是一副学员向教习请教学业问题的架势。 第620页 娜提雅维达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从我来到残余画卷中开始，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暗地里偷偷注视着我。」莱芙说?着环顾了一圈。 四面皆是冰原，在晴朗白日的阳光照耀之下，视线一但停留在冰面上太?久，双目便会相当刺痛。可以?看到一些黑色的岩石，上面布着苔藓和地衣，还有?一些或高或矮的冰丘。 环境相当寂静，偶尔才能见到一只?浅色毛皮的极地动物，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也很少见。 「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中受到跟踪，很容易发现跟踪者。」娜提雅维达道，「我没有?任何发现，骑士小姐有?线索吗？」 「娜提雅维达大人比我更加敏锐，既然您没有?发现，我自然也没法发现。」莱芙摇摇头道，「不过，如?果是刚孵化出来不久的娜提雅维达大人的话，我相信她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我们?的——您在这个时候，确实已经孵化出来了吧？」 娜提雅维达装作没听见，加快了步伐。 「您在刻意?避开这个问题。」莱芙小步跟上。 娜提雅维达乜了莱芙一眼，道：「骑士小姐对于刚出壳不久的魔龙更感兴趣吗？」 「因为是娜提雅维达小时候，所以?才好奇的。」莱芙道，「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地、对一只?到处都能捡到的魔物幼崽产生兴趣。」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尽管继续甜言蜜语吧。」 「如?果残余画卷里有?小魔龙存在，那就太?棒了。」莱芙弯着眼睛道，「能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一个娜提雅维达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只?要一想到，在这个陌生而遥远的世界里面的某一个地方，还有?另一个娜提雅维达的存在——即便碰不到她，我依旧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我可以?为此开心吗，娜提雅维达大人？」 娜提雅维达不由失笑，盯着莱芙看了一会儿?，道：「骑士小姐可以?为此开心。」 -- 入夜之后，两人停了下来。 晴朗的夜空里布满星辰，两人寻了一个平顶的小丘，在丘顶上肩并肩地躺着。 莱芙吃了两粒精灵泪，顿时觉得风中的凉意?消失了一半。 吃下精灵泪之后，不会在极地感觉过于寒冷，或是受冻生病。即便露天席地躺在冰原外头，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莱芙在心理上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总是希望有?屋子、有?柔软的覆盖物。光是看着星光下白茫茫的大地，被风灌了脖子，就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 在一开始的不适感消失之后，她开始和娜提雅维达一道专心地看星星。 两人没有?交谈。 莱芙开始想像小娜提雅维达的样子，推测黑蛋在孵化出来之后的模样。接着又联想到了娜提雅维达这几?日的不对劲。 她固然不是总能体会到娜提雅维达的心情，但是这一回，娜提雅维达明显有?些低落和压抑。 三千多年前这个时间点毕竟还是相当特殊的，前一代的魔龙陨落之后不久，小娜提雅维达诞生也没有?多久……在这个时间点附近，说?不定发生过一些对娜提雅维达来说?意?义重大的事情。来到旧时光重游，自然会引发一些情绪。 「不出意?外，明天就要见到魔龙的崇拜者，然后和他们?战斗了。」莱芙想着娜提雅维达和米萨部族人交谈时，一口?一个「恶龙崇拜者」，完全是站在圣地精灵的立场上。 她搞不明白，娜提雅维达对于那些所谓的「恶龙崇拜者」究竟是什么态度。 从圣咒师和邪巫的对立关系，前魔龙崇拜者亚莉以?斯黑髮绿眸的长相上，靠近希克纳大陆的南国至今保留着的一些巫术习俗，以?及别?的一些蛛丝马迹……莱芙几?乎能确定魔龙的崇拜者就是在三千年后较为罕见的巫族。 但是娜提雅维达在面对邪巫的时候，似乎也并没有?像圣地精灵那样表现出对于信徒的眷顾。而游巫麦妮对于娜提雅维达的态度，也只?是买卖人对待实力强大的顾客时的态度，其中有?畏惧、有?讨好，唯独没有?崇拜的成分。 在来到极地冰原、见到黛博拉大人之后，莱芙就对魔龙和圣地精灵之间既相互矛盾、又极为类同的属性有?所体悟……但是将?这两者相互比较，是违背这个异世界的普通人的常识的。 能够用来对比的两种事物往往是处于同一个层级的，而魔龙在大部分人的观念中，只?是一种魔物，一只?有?魔力的动物，生性邪恶，性格狡诈，擅长欺骗…… 在传说?故事里，魔龙只?是被当成一种「猎物」，而非一种值得崇敬的、近乎于神的生灵。而一种「猎物」即便再?怎么强大再?怎么难以?战胜，人类在面对「猎物」的时候，永远都是居高临下的。一种低人一等的「猎物」，又怎么会成为人类的崇拜对象？ 然而在三千年前，魔龙居然确实是一部分人的崇拜对象。只?不过在面对圣地精灵时落了下乘，在前一代魔龙陨落后……失去原本的尊位，渐渐地只?被当成一只?高等的魔物。 莱芙毕竟没有?三千年的寿命，也没有?体会过从「人类的崇拜对象」到「猎物」的落差，无法确定娜提雅维达对此有?何感想。 第621页 「骑士小姐不必在意?我，那些人是她的信徒，不是我的信徒。」娜提雅维达道，「即便是她，当初也并不在意?那些崇拜她的人。而圣地精灵们?对于崇拜者，也并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那么，她的精神体呢？」莱芙问。 「精神体不是她，原本就只?是她的影子，在残余画卷中的，更是影子的影子。」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将?精神体当成普通敌人对待就好，不必束手束脚，只?是要小心精神体的能力。」 莱芙点点头，侧过身，抱住娜提雅维达的胳膊，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娜提雅维达大人难过，或是想要哭的话，就尽管把额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了，用我的衣襟擦眼泪好了。」 夜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淡蓝色的光弧，半透明的圣地精灵如?同流动的星光，在高空中游弋。 娜提雅维达似乎笑了一声，道：「我得弯下腰才能够到骑士小姐。」 莱芙蹬了一下脚，往上挪了挪，直到超过娜提雅维达半个头，道：「这样不就行了。」 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来摸了摸莱芙的脑袋，道：「骑士小姐的壳子还是骑士小姐的，里头莫不是换了一个人？」 第203章 次日一早,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在丘顶醒来。 向着南面又赶了将近一整个白日的路，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在赶路的过程中?，莱芙跟随着娜提雅维达的指引前进。不知是出于?巧合, 还是娜提雅维达有意为之，总之在路途中?几乎没?有再穿过人类的聚居地, 甚至没?有遇上?过落单的人类。 娜提雅维达没?有对莱芙说「到达」, 但光凭着眼前的景象，莱芙知道这儿就是她们的目的地。 黄昏, 极地附近云层稀薄的天空中?的多数云朵似乎都?汇聚到了此地。 天幕以暗蓝为底色，红色、黄色、紫色的云霞丝丝缕缕地纠缠在一起，构成诡秘的图案。 地面上?洁白的冰雪层也被暗色笼罩，铁黑色、缺乏细枝和叶片的高大乔木，像是一只只巨大而锋利的锥子, 笔直地扎向空中?，形成一片剪影似的黑色森林。 眼前的景象让莱芙觉得很是熟悉，她测过脸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 想到了娜提雅维达曾经带着变身为小人的她去过的魔龙城堡，城堡外围便环绕着这样?的黑树。 望向黑色森林中?央，一股焦烫灼热的感觉由?内而外地升起。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的海洋咸味, 被一种铁腥味取代。 因为天色已晚, 莱芙并没?有打算立刻进入黑色森林之中?。 一来如果现在进去，恐怕与敌人对决之时天就已经完全黑了。比起白日的战斗，黑夜总会多几分?变数。而且莱芙的武器自带「光芒四射」的效果，金红色的光芒让黑夜中?极为显眼, 让她完全没?有隐匿形迹的可能性，敌人却可以藏在暗处。总之, 在黑夜中?战斗，会让她多上?一些劣势。 二来在战斗之前，需要修整并调整状态。她已经连着赶了两天路，虽然并没?有明显的疲惫感，但还是需要休息才能恢復最好的状态。 她的武技和战斗经验在参与考核的骑士中?即便不算是顶尖的，也至少可算处于?中?上?水准，套上?龙革鞘的大砍刀是顶尖的武器，而且她还有麦德拉、龙唾液作为医疗措施……如果武器和医疗措施不及她的骑士能通过考核，那么这场考核对于?莱芙而言应该是较为轻松的，但是她并不会因此轻敌。 莱芙明显能感觉到，在极地蓝光的影响下，她的自信心有些膨胀，于?是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急躁冒进。 两人走到了距离黑森林十几丈远的位置观察了一会儿，听到从森林里?传来的兽类的嘶吼声?，感受着周围如有实质的恶意…… 莱芙大概定下了明日进入黑森林的位置，然后和娜提雅维达一道往后退了几百丈，清理?出一块干净的空地，作为晚上?休息的地方。 她一边估量着明日可能会遭遇的战斗，一边等着天黑。结果等了许久，天空依旧是黄昏景象，太阳依旧停留在西边天际线没?有下沉，天上?的流云舒捲着，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因着靠近了真正的战斗地点，这几日来沉默寡言的娜提雅维达愈发缄默了，坚守着考核官的原则，没?有主动给莱芙提示，只是一直跟在莱芙近旁。 严格说来，娜提雅维达之前也确实不算是违背了考核官的原则。帮她确定了地点，提前救出了人，但是对于?决战地的任何信息——除了位置之外——娜提雅维达什么都?没?有透露。 莱芙既不知道里?头会有几波敌人，不知道敌人的物种，也不知道精神体的位置和强弱…… 在感觉到困意之后，莱芙预先?服了两粒精灵泪，然后凑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身边，抱着后者的胳膊，脑袋蹭着娜提雅维达的衣服，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搁着。 莱芙在昨夜看着星星睡着，后背给坚硬的地面硌了大半夜，到了醒来的时候才想到系统背包里?还有不少布料可以用来垫着。但是到了今夜不知为何还是懒得将布料取出来了，只是抱着娜提雅维达取暖。 -- 约莫过了一夜的时间，莱芙自动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了一下光线，然后睁开眼睛。却见夕阳还是停留西边的天际，和她入睡之前看到的位置没?有任何差别，灿烂的晚霞依旧在暗蓝色的天幕中?流动着。 第622页 莱芙盯着天空又看了一会儿，判断着自己现在的状况算是睡眠中?途醒过来，还是睡过了头整整睡足了一日一夜。渐渐完全清醒过来。 她自然无?法准确记忆每一朵云的位置，然而看了一会儿天空，还是觉察到了流云运行过程中?似乎带着某种规律，而且有重复。 莱芙坐直了身体，活动了脖颈，看向一旁的娜提雅维达道：「这是第二日了吗？」 娜提雅维达早已起身，听到莱芙的问题，似乎在判断着作出回答是否符合考核官的原则，愣了一下才道：「是。」 「现在不是黄昏？」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道：「清晨。」 莱芙意识到，在看到黑森林之后，她和娜提雅维达便进入了一个与周围隔绝的场域。此处虽然可以通过极地冰原到达，但又自成一个世界。 ——圣地精灵制造的残余画卷可以看成一个独立小空间，而这块地方又是小空间里?的小空间。这再一次验证了，魔龙和圣地精灵在能力的重合之处。 一片独立空间中?的独立空间…… 莱芙不由?得想起了昨夜——不，前夜在夜空中?看到的圣地精灵的痕迹。心道在残余画卷中?既然能制造另一片独立的空间，那么在独立空间中?的独立空间内部，说不定还可以嵌套一层空间。 如果圣地精灵乐意的话，这种嵌套说不定还可以进行下去……不知道多少层才能到达极限？ 可惜她没?有制造空间的能力，没?法验证这种猜想……莱芙瞥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因为这个问题在现下提出来有些违合，所以她没?敢问出口。 或许是莱芙的表情太过明显了，娜提雅维达看了她一眼，便又用上?了教习的口吻，道：「理?论上?可行，实际上?是不可行的。残余画卷里?头的空间，您可以理?解在一定限度之内对于?规则的扭转——使得某一时刻空间的截面与周围的时间分?隔开，并独立运行——同样?是藉助撬动『永恆』获得的能力。 「一定限度内扭转规则，魔物也有这样?的能力。譬如先?知兽能随着土地上?敌人的实力增强而提升自身的实力，火云雀能让进入废宫的人看到幻觉，利安德尔先?生?在丹塞沙漠中?能将拒绝嫁出女儿的男性变成女性……这都?是对于?规则的、不同程度上?的扭转。 「而如果多套规则重复，那么这些规则或是融合变成一套规则，或是更强的规则覆盖更弱的规则，或是在不同的领域内适用不同的规则……而想要在类似领域的规则中?形成层层嵌套的结构，而让规则大体上?互不干扰，需要满足许多条件，几乎是不会成功的。。」 莱芙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 「现在出发？」娜提雅维达问。 莱芙整理?了一下头髮和服装，站起身来，捡起放在一旁的刀。 最近一直避免着与魔龙一同出场的红衣小人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攀到了莱芙的脑袋上?蹲坐下来，鼓鼓的脸上?满是坚毅。 莱芙头上?顶着麦德拉，将刀举过头顶，道：「出发。」 －－ 莱芙朝着昨日选定的入口走去。 娜提雅维达落后几步，尾随着莱芙。 很快便到了黑森林的边缘地带，莱芙突然停了脚步，盯着边缘处的一颗黑色乔木瞧了一会儿，突然举起刀，勐地噼了下去。 龙革鞘包裹着的砍刀，即便是重剑也能削断，刀刃在碰到乔木之后，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穿了过去。 莱芙收回刀，乔木向一侧倒下，砸歪了周围的另外几棵黑色乔木，然后卡在一个枝叉上?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 那棵乔木与底部分?开的上?部凭空消失，而底部的木桩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转瞬之间便恢復了莱芙砍树之前的状态。 莱芙接着又砍起树来，看着乔木倒下、恢復，然后继续砍树。 麦德拉没?有得到莱芙的指示，见莱芙砍树砍得有趣，便也模仿起来。她个头太小，经不了乔木一砸，于?是便在一旁寻了一个大小合适的树枝，一遍地将它掰弯，折断。 娜提雅维达已经来这附近探测过一遍，不觉得这次的考核里?对现在的莱芙而言有任何值得在意的敌手，即便有些难度，但相较之前莱芙做的任务，这次考核甚至甚至稍显平淡。 莱芙表现出来的心性和潜力，让她渐渐地提高了预期，即便还是会有些担忧，但也渐渐学着不去着包揽一切。 这场考核既然可以十拿九稳地通过，娜提雅维达也决定接下来不做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而是让莱芙自行发挥。 看着骑士姑娘突然开始和黑色乔木较劲，而且持续了许久……娜提雅维达不由?怀疑这儿是否有什么没?被她探测到的危险，正欲上?前去。 莱芙终于?停下了破坏树木的动作，从树上?把红色小人摘了下来，放在脑袋上?，朝着黑森林内走去。 只走了两步，莱芙突然又停了下来，抡起刀将周围一小圈的乔木全部砍倒了，大约一半的被砍倒的乔木向中?间倒来，形成一只极高极窄的尖顶笼子，将莱芙困在了里?头。 骑士姑娘在尖顶笼子中?回过头来，用刀尖指着一根正在消失的乔木上?部，又指了指正在生?长的木桩，沖她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您不觉得这很神奇吗？」 第623页 「神奇……」娜提雅维达不太能理?解莱芙的意思?，「……您是指……」 「……砍倒之后会消失，割掉顶部会重新生?长出来。」莱芙眨了眨纯黑色的无?神的眼睛，「不神奇吗？」 幸好，看来骑士小姐的反应，只是因为没?有见识而已。 娜提雅维达放下了担心，点了点头。 「好罢，是我少见多怪了，娜提雅维达大人刚刚向我解释过，这也是对规则的扭曲，重新生?长的乔木，和重复运动的流云都?是一个道理?——我早该想到的。」莱芙抿了抿唇，等困住她的笼子完全消失了，便转身继续朝前探路。 她刚才之所以砍伐乔木，是因为由?不变的天色联想到了埃德村外的那块草地上?永远不会消失的、被莉莉啃了之后总会恢復的青草。 在离开埃得村之后，她固然见识了太多比那片草地更神奇的事物，但是那片青草毕竟构成了她对这个奇幻异世界的最初印象——在看到那片显然具有超自然力量的青草地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一个正常的古代世界；在看到青草地之后，她才想起了《骑士与公主》中?的新手村。 她一直将那片青草地当成这个世界之为虚假的证据之一，将那些即便一时会有所变化、接着很快又会还原的青草当成了对她的提示。 提示她：即便她能对这个世界造成一些影响，但是这个世界终究会像那些青草一样?恢復原状；这个世界只不过处于?一个更大的循环之中?，只不过恢復的过程比青草慢了数倍而已。之后火云雀制造的逼真的假像，丹塞沙漠中?持续千年的循环……残余画卷中?似真实假的景象，似乎都?在重复着同一条提示。 每当她和某个人建立交情的时候，想着「他或她终究会忘记我的」，于?是有意在心中?安上?一层壁垒，将对方当成一个她在小说里?、在漫画里?看到的感兴趣的虚构角色，在相逢的时候就做好了告别的准备。即便娜提雅维达确实展现出了让她心生?喜爱的一面，她也只能将其当成一个有魅力的、註定要被打败的反派角色，不能用太多真情实感来对待。 她确实无?法做到完全不受感情干扰。 然而，即便有了黑蛋，即便她和这个世界有了斩不断的联繫，即便她没?法在这种联繫面前继续做缩头乌龟……她还是时不时会想起那片青草。 每一次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某个人而开心的时候，每一次因为自己完成的事情而有成就感的时候，附孵之蛆般的悲恸和索然无?味感总是随之而来。她觉得这些情绪表现出来毫无?益处，于?是强行压下去了；她不会有意去想，但是只需要一些信号，这些情绪便会被引发出来。 就在刚才……当她看到天上?重复运转的流云的时候，她原本依旧会将这理?解成一种循环，但或许是因为对于?「永恆」的体悟，她突然收穫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视角。 ——那片总是恢復的青草并不能证明这个世界虚假，而是可以用异时空内部运转的规律来解释的现象；不能证明她在这个世界上?做的事情全部没?有意义，规则的扭曲只集中?在有限的范围内。 她生?怕自己看错了，一遍遍地砍着乔木，每一遍都?记着乔木上?一个特徵，然后在乔木恢復之后进行对比，终于?确定了这片乔木的恢復的状况就和埃得村外那些青草的状况完全相同。 而娜提雅维达的反应则证明了：埃得村外的青草还有这里?的乔木的情况，并非罕见。 进入黑森林之后，四周全是没?有多少差别的乔木，莱芙藉助太阳的位置来确定自己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灵光一闪，回过身去，指着身旁的一颗黑树道：「娜提雅维达大人可以朝这里?吐一点火试试看吗？」 娜提雅维达试着猜测了一下莱芙提出这个要求的用意，没?有找到头绪。 这几日，骑士小姐经常会做一些让她不太理?解的事，说一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虽然骑士小姐也不是第一次有让她琢磨不透的言行了，但是最近琢磨不透的频率确实高得反常。 人类果真是既弱小又复杂的生?物，而骑士小姐看似简单，实际上?格外复杂……想要好好饲养骑士小姐，果然不太容易。 娜提雅维达设想着向着乔木喷火会引起的结果，道：「不行。虽然我不想拒绝骑士小姐的要求，但如果我这样?做了，就会违反考核官的原则。」 她已经准备好看到骑士姑娘垂头丧气的样?子了，没?想到后者遭了拒绝，非但没?有沮丧，反倒露出了微妙的笑意。 「考核官的原则……」莱芙拉长了每个词的音节，没?有提刀的手在胸口握了一下拳，略有几分?雀跃地说，「我果然没?猜错，娜提雅维达大人把火喷在上?面，就会让它们无?法恢復，这算是破坏了这片区域的规则，算是帮了我——对不对？」 「是。」娜提雅维达拧起了眉，斟酌着言辞，「骑士小姐，我有些担心…… 「您明天会不会因为发现太阳东升西落而向我讨要赞赏。 「我是说……即便如此我也会真挚地夸奖您的。」 莱芙很快反应过来，这又是娜提雅维达的委婉说法，意指她缺乏常识。 其实直接说她缺乏常识也不会让此刻的她尊严受挫或是觉得难堪，毕竟在一只三?千岁的魔龙面前，她本来就不太可能显得有见识，而且她现在心情很好，如果不是怕娜提雅维达怀疑她脑子出了问题强行清她的记忆，说不定她还会扑上?去为庆祝自己的「缺乏常识」而执行几次招式五。 第624页 莱芙又看了一下夕阳的方向，估计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已经从黑森林边沿向内走了近百丈。在进入森林前还能听到一些响动，但是因为她挥刀砍了一会儿树，「外在愉悦」产生?的被压抑的笑声?对周围产生?了一些影响，导致外围的一些较为弱小的魔物还没?有靠近就被吓走了。 她略带遗憾地暗嘆一声?。 按照常理?，越往内走，遭遇的敌人就会越强，胆子也越大，不会不战而逃。 又耐心地走了几十丈，莱芙终于?在右前方捕捉到了一丝属于?魔物的响动，当机立断地朝那个方向疾奔而去，挥出一刀。 第204章 长?满黑色乔木的森林中, 七八只毛皮深黑的魔狼成?群出现?。 魔狼的体型相较于莱芙先前接的小任务里要杀的魔狼大了数倍，四足着地时还要比莱芙高上一些。拳头大的眼睛像是一面面镜子，反射着妖异的光。呲着的牙齿上带着丝状的腐肉, 涎水从半张的口中滴落下来，用打量着食物的目光盯着小个头的勇士。 领头魔狼浑身的黑毛粗而硬, 像是一身用铁针拼成?的盔甲, 摆了摆脑袋，昂头嚎叫一声, 向莱芙沖了过去。 莱芙没?有?躲避，周身笼罩着金红色的光芒，向着领头的魔狼冲去。 在进入砍刀的攻击范围之前，莱芙率先挥动了砍刀，想看?看?能够隔空削断冰丘的砍刀在隔空面对魔狼能产生什?么效果。 有?灵智的头狼因着莱芙身上的金红光芒和提前发动的进攻动作愣了片刻。 身上细针似的黑毛扑簌簌地的落了一地。 这只魔狼的皮毛, 比起冰丘还要坚硬一些……莱芙没?有?再藉此机会继续试用「外?在愉悦」的效果。 「呀——」麦德拉从莱芙脑袋上跳下来，用力一蹦，直接跳到了头狼的后脖, 张开嘴咬了下去。 头狼的耳朵向后紧贴着脑袋，压低身体发出了威慑的低吼声。 它身后的几只魔狼向莱芙的方向扑了上去。 一些相较魔狼而言体体型较小的魔物，也?从远处奔来, 从地底下钻出来, 或是从空中盘旋而至……一时之间, 野牛大小的兔子、翅膀遮天蔽日的魔鸟、长?着鸡蛋大小黄色门?牙的魔鼠等等滚成?了一个硕大的黑色毛团，将莱芙裹在当中。 几息工夫后，黑色毛团里射出了明亮的金红色光芒，随着几只魔狼、魔鹰的四分五裂的躯干部分从毛团中央弹射而出, 原本不?断扩张着的黑色毛团出现?了明显的裂口。 组成?毛团的其?余魔兽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嘶吼叫嚣。 片刻之后，又有?一些魔物的破碎尸块弹射出来。 黑色毛团四分五裂, 魔物四散而去，中央的骑士姑娘的身形显露了出来。她的脑袋上顶着一个红色小人，肩头抗着一把砍刀。 在这些魔物们溃散奔逃之际，还有?一波准备来参与围剿的、迟来一步的魔物们气势汹汹地从外?围包拢过来。 骑士姑娘握紧刀柄，正准备继续应战下一波魔物。 结果两波魔物在中途遭遇之后，居然统一起来——全部逃了。 「……」莱芙的周围只剩下了一些魔物残骸。 魔物残骸很快化为粉屑消失在空中，在战斗过程中受损的乔木也?恢復了原状之后，刚才瞬息即止的第一次交锋几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娜提雅维达跟在莱芙身后，继续朝着森林内部走，听到后者咕哝着：「就算只是外?围的小怪，不?战而逃也?很让人失望……副本中小怪的强度要和大怪的强度的相匹配才行，否则很违合，会影响体验……好歹再多坚持一会儿……」 -- 这算是第一波攻击……在面对精神体之前，至少还有?一波攻击……目前还没?有?碰上所谓的「恶龙信仰者」……莱芙又习惯性地看?了一下夕阳的方向，在这种情况下难以估测时间的流逝速度，她担心自己?不?知?不?觉间磨蹭耽搁了。 「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能每隔一刻钟给?我?报一次时间吗？」莱芙道?。 「可以。」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一边走一边回味着刚才和那些大大小小魔物们的战斗，觉得简单得反常。虽然她的武器威慑力很大，但也?准备好了要持续战斗一段时间。 她大概能猜到那些魔物们在考核中出现?的意义——实力低微、数量庞大的魔物们能持续地消耗骑士们的体力和意志力，考验骑士们的忍耐力。 残余画卷虽然是圣地精灵的「记录」，但既然作为考核的场景，圣咒师们应该进行过一些调整，否则难以解释为何每一个任务区域内的任务难度都差不?太多；魔物的数量和种类，必然在圣咒师的调整范围之内。 莱芙几乎没?有?遇见过一见她就不?战而逃的魔物，就算是那些小任务里的小魔虫、小魔鸟等等也?都能表现?得相当勇武，能与她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而在圣咒师们调整过的残余画卷之中，那些比起小魔虫、小魔鸟强大一些的魔物们，更是应当与她战得不?死不?休才对。 娜提雅维达报了一次时间。 莱芙想着外?围的小魔物的异样?即便有?原因，也?不?值得太过在意，听到娜提雅维达的报时便不?再琢磨下去。 又走了一段路，她仰起头来，用没?握刀的手在眼睛上方撑起棚子，极目望去，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庞大的黑色建筑的轮廓。 第625页 黑森林中央的东西，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莱芙心无旁骛地望着那个方向，脚步越来越快。 一个穿着黑色皮袄的人影站在一棵高大的乔木之下，低垂着脑袋，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见有?人过来，黑袄人的绿眼珠里闪着光，嘴唇蠕动着念诵着什?么。 穿着棕衣的矮个姑娘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径直地越了过去；在棕衣姑娘身后，一个穿着白袍的瘦高姑娘倒是注意到了她，但只是瞥了她一眼，也?越了过去。 黑袄人一愣，正准备向后面的白袍女子发动攻击，但是攻击的念头刚刚起来，便消失无踪。 「骑士小姐，您漏了一个。」娜提雅维达出言提醒完毕，就让远了一些，给?莱芙留足了发挥的空间。 莱芙回过身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黑色的乔木间隙之中找到了一个与周围树木同色的身影。 那黑袄人是一个中年女子，黑髮绿眼，长?鼻下垂，瘦削的脸上挂着松弛的皮肉，从乔木主干的阴影下走出来的时候看?起来相当渗人……除了衣着的质地之外?，完全符合莱芙对邪巫的想像。 莱芙习惯性地哆嗦了一下，脖子后开始发凉。但这个时候的恐惧，反而成?了兴奋的燃料。 麦妮虽然长?得像邪巫，但是只顾卖东西；娜提雅维达的假身份之一是守序邪巫，是她的同伴；佩皮斯钻研巫药，攻击和防御的能力都可以忽略不?计……总之前述的几个都不?是能和她战斗的，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可以。 「啧。」莱芙活动了一下脖子，目光上下扫视着黑袄妇人，举起刀，「真抱歉，忽略您了。」 棕发姑娘打量将死之人般的目光惹恼了黑袄妇人，她举起一支黑杖，杖尖指向了莱芙，嘴唇蠕动着念诵咒语。 「您就是抓走尤卡玛的人？」莱芙没?有?给?女巫念诵完咒语的机会，一边发问，一边举着刀沖了上去。 女巫念咒的架势有?些接近圣咒师在施圣咒术前的步骤。 说来相当诡异，莱芙对于圣咒的了解，大多是从娜提雅雅维达身上看?来的。在她印象里，只要娜提雅维达的嘴唇开始蠕动，瞬息间便会有?精妙而效力非凡的圣咒术施展出来。 「您有?同伙吗？除了尤卡玛之外?还抓了别人吗？」莱芙对于巫师不?太了解，只能靠着对圣咒师的了解来进行推测，而对于圣咒师的了解又多是根据娜提雅维达的，因而难免对女巫高估了一点。 按照她在上一个世界的经验，远程施法的敌人在近身肉搏上往往有?劣势，因此要将攻击距离拉近为好。 「为什?么要抓尤卡玛？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莱芙一边靠近，一边继续发问。 女巫一边后退闪避一边念诵咒语。 她想要将眼前的这个姑娘作为献给?魔龙大人的下一个祭品，自然不?会和一个祭品多费唇舌，但是莱芙挑衅的语气和接连的问题让她没?由来得产生了几分烦躁。 棕发姑娘身上，似乎有?某种气息，使得她难以对其?动手，但是这种气息又被什?么东西掩盖住了。还有?那把材质奇怪的武器，似乎也?有?些问题……女巫的念诵再一次中断了。 「您的念诵过程，居然比我?想像中还要长?。是因为我?说话太多，干扰到您了吗？身为巫师，在战斗中不?应该如此容易受到干扰才对；作为一个对手，您可不?太称职。」莱芙几乎没?怎么考虑，挑衅的话便脱口而出。 她加快速度，一下子冲到了离女巫距离不?到两个臂长?的位置，「真是遗憾，既然您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我?只能先除掉您，然后再去盘问您同伴了……」 金红色的光芒一闪，裹着龙革鞘的砍刀刀尖只差一点就要刺入女巫的胸口。 女巫闪躲不?及，跌在了地上，滚了两圈，黑色的巫杖落地。 莱芙双眸半敛，砍刀一挥而下，刀刃破空声响起，将女巫脖颈一侧的黑髮齐齐削断，刀势未收。 脖颈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女巫望向莱芙身后不?远处，眯起眼睛，唇角勾起。 这时，莱芙的腹部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巨人藏在地下，突然用一个巨大的拳头击中了她。 她向后倒去，撞倒了几株黑色乔木，后背剧痛，喉头涌起一股腥甜。 身下的树桩生长?，将莱芙顶了起来，她连忙向一侧翻身，滚落到了地上。环顾了一圈，看?到了十几丈开外?的另一个黑袄巫师。 ——就在莱芙攻向女巫的时候，后者的同伙便藏在暗处发动了远程攻击。 「莱芙，没?事吧……」麦德拉停在莱芙的脑门?上，焦急地揪着她的头髮。揪了一会儿，小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医者，便在莱芙身上攀来攀去检查，然后进行治疗。 莱芙摇了摇头，用刀支撑，站起身来。 虽然她吐了血，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实际上伤得并不?严重?。 在刚才受到第二位巫师的远程攻击时，她对于「片刻永恆」的用途有?了一些新的体悟：不?同于撬动「永恆」的咒术、巫术和魔法，对于骑士而言，「永恆」以另一种形式产生作用，在受到攻击时，过去时空中的「她」似乎替她分担了一部分伤害，因而她的躯体强度虽然并没?有?得到直接提升，但是在表观上，防御力翻了几倍。 第626页 再加上麦德拉很快给?她进行了医治，连痛苦都很短暂。 第二个巫师是男巫。 见莱芙站起来，男巫没?有?靠近，而只是一直留在远处，朝着她念诵着咒语。 不?知?是不?是错觉，男巫的念诵过程似乎总是在被什?么东西干扰，以至于他念诵得磕磕绊绊，不?时需要从头再来。 男巫和女巫配合着，即便一个在骑士的攻击范围之内，另一个总是可以进行远程攻击。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先除掉其?中一个，再除掉另一个。 莱芙用袖子蹭了嘴角的血沫，颇觉新鲜地回味着被巫术攻击的体验，判断着应该先对女巫和男巫中的哪一个动手——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多少考虑就能回答出来。 女巫手中，淬了巫毒的黑色巫杖闪烁着幽绿光芒，朝着莱芙的方向扎去。 能近身攻击的巫师武器还是第一次看?到……莱芙眼睛一亮，逆走三步，身体像崩紧的弓弦似的后仰，避开了巫杖。 女巫仰头尖啸一声，向她逼近。 远处的男巫飞快地念诵着咒语，正欲将莱芙控制住。 莱芙往侧边挪了一步，绕着圈靠近了女巫，然后转过身，砍刀从肋下往后插去。 利刃入肉，惊恐的痛唿声传来，片刻便戛然而止。 她将砍刀抽了回来，光滑的龙革鞘上没?有?沾上一点血迹。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声，莱芙眼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一下，低下头，看?了一眼刀面，调整了一下握刀的手，没?有?去看?背后的尸体，而是径直朝着男巫的方向追去。 男巫一开始并不?想要对她下杀手，而只是想要像对付尤卡玛那样?将她困起来。但是在看?到女巫命折之后，男巫显然改变了意图，换了一套念诵的咒语，神情怨毒而果决，念诵得更加流利，没?有?像刚才那般频繁遭遇念诵的中断。 莱芙全速疾追上去，岂料男巫口中一边念诵着咒语，一边用不?逊色于莱芙的速度往后退。 一共只有?十几丈的距离，莱芙追了一会儿，也?只是将这个距离缩到了十丈。她虽然稍快一些，但是在速度上的优势并不?明显。如果没?有?从麦妮那儿购置的那二十几颗速度属性的金色晶核，恐怕她的速度相较男巫而言还要逊色几分。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蔓延起了一股浓郁的黑色的雾气，带着刺鼻的腥臭气味。黑雾愈发浓稠，阻隔了莱芙的视线。 男巫尖锐而沙哑的笑?声传来。 莱芙试着闭了一会儿气，免得受到黑雾干扰，然而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始唿吸。她固然能猜到这些黑雾里加了厉害的巫药，不?然男巫也?不?会笑?得那么嚣张，但是吸了几口之后，发现?除了难闻一点之外?，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了不?得的伤害。 「这是毒雾吗？」莱芙道?，「闻起来是烂鱼，闻久了嗓子也?有?一点疼，但是目前而言，对我?没?有?什?么效果……我?有?些好奇了，原本应该起到什?么效果的，您能告诉我?吗？」 男巫的笑?声停了，又换了一种咒语。 在黑雾之中突然出现?了「嗡嗡嗡」的鸣叫声，像是有?细小的针尖戳着耳膜，又痛又痒。 莱芙的鼻腔、喉咙、耳膜、眼睛都变得很难受，黑雾也?好、嗡鸣也?好，都并没?有?什?么直接危险，而是有?些像另一个世界的空气污染和噪音污染，让她浑身不?自在。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膈应人的战斗方式……莱芙对于巫师的印象加深了一些，决定速战速决。 黑雾已经浓郁得如同一瓶墨汁——这是颜色上的类似——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臭水沟里的水，藏着无数臭虫的卵，等待时间和气温合适的时候就会孵化出来。 嗡鸣声的来源终于出现?，无数只毒虫出现?。 毒虫中最大的有?如鹅蛋，最小的只有?芝麻粒那么点……不?同于刚才那些被莱芙吓跑的小魔虫，这些毒虫并不?懂得畏惧，而是成?群结队地向莱芙涌来。 「圣殿骑士考核，也?包括考验对噁心场面的忍耐能力吗？」莱芙挥着刀在空中噼砍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倒不?是因为她怕虫子——在赶往圣殿中枢的途中她每隔几日就要杀上一窝小魔虫——而是想到她刚才吸进去几口黑雾，而黑雾里又长?出了那么多虫子，接着便产生了一些不?太愉悦的联想。 吸入肺部的黑雾里也?长?出了虫子…… 接下来，她整个人成?了虫子的固体培养基……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黑孔，黑孔里住着大大小小的毒虫…… 如果用手在她脑袋上一压，疏松多孔的她整个人能像海绵一样?被压扁，黑孔里的大小毒虫们被挤了出来…… 男巫又开始邪笑?起来，因为莱芙没?再跟上来，他没?有?急着跑，而是放缓了速度，似乎在欣赏莱芙的表情。 邪巫果然是可怕的对手……不?愧是她的童年阴影……莱芙挥刀噼砍着，握刀的手有?些颤抖，脑袋也?逃避一般地歪向一侧。 穿过重?重?黑雾，莱芙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考核官坐在一颗乔木的枝叉上，长?腿交叠着，白袍在黑雾中纤尘不?染，一层淡淡的光罩着她，使得她完全与黑雾隔绝开。见莱芙向她望过来，考核官轻轻一笑?，张开嘴说了什?么。 第627页 隔得很远，莱芙却轻易地读懂了娜提雅维达的唇语。 莱芙瞬间想起了自己?一路上猎杀小魔虫的丰功伟绩，又想到了自己?现?在毕竟是一个有?龙有?蛋的骑士了。 娜提雅维达在看?着她，这时候可不?能露怯。 「嗷呜——」麦德拉怪叫一声，直接扑上去，将一只小魔虫撕了开来。 莱芙晃了晃脑袋，将那些影响士气的念头甩掉，昂起了脑袋，挺直了嵴背，将攻击力用「外?在愉悦」的笑?声承载。这一回她并没?有?刻意压制声效，反而放大了声效，用「外?在愉悦」的笑?声，压过了男巫的邪笑?。 她的嘴角也?跟着扬起，咧开嘴，配合着「外?在愉悦」的笑?声，大笑?起来。 莱芙很少做出夸张的表情，在以准圣殿骑士自居之后更是要求自己?谨言慎行，强行不?苟言笑?……当一个人做出不?太常做的举动的时候，总会带有?一种扭曲感。 此刻莱芙不?太熟练的、扭曲的笑?声，与「外?在愉悦」的声效混合起来，甚至比起男巫的笑?声听起来还要邪异几分。 莱芙重?拾了自信，挥动砍刀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一路上小毒虫的尸体落了一地。一些小毒虫虽然没?有?受到攻击，但是受到笑?声的影响，竟然也?晕头转向地栽向了地上。 她生生地在黑雾中噼开了一条道?路。 男巫笑?不?出来了，见势不?好，一边加速欲要逃脱，一边念着咒语预备传送。 莱芙没?有?继续消磨时间的打算，也?不?准备给?男巫逃脱的机会，勐地掷出砍刀。 正中男巫后心，砍刀贯穿而过，钉在地上。 男巫的膝盖一弯，仰面载倒。 莱芙收回了掷刀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白袍的考核官从黑色乔木上一跃而下，裙摆微扬，像是一片随风落下的白色花瓣，进入黑雾之中。 黑雾渐渐散去，原本融入黑雾之中的黑色乔木，也?重?新露出剪影般的轮廓。 夕阳的光芒，还有?晚霞的色彩全部落在了娜提雅维达的白袍上，纤白的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砍刀，举着递到莱芙面前。 清淡的柠檬草香气，沖淡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以及黑雾残留的恶臭。 莱芙向娜提雅维达点点头，接过砍刀，向来时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黑森林消失了一部分。 她重?新回到了前进的方向上。 在又除掉了五个巫师之后，一座黑色的、巨大的城堡出现?了。 这个城堡和娜提雅维达带她去过的那个魔龙城堡并不?完全相同。 整体轮廓呈现?一个歪斜的锥形，支愣着许多并不?笔直的、粗细不?均匀的高柱。外?壁相当不?规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块，像是随意地向上泼撒岩浆凝固后形成?的。 莱芙朝着黑色城堡一步一步走去，似乎有?一种没?有?声音的语言出现?她的脑海里，指引着她靠近，但又似乎有?另一种无声的语言催促着她尽快离开。 她的心脏似乎被炙烤着，通过血管将灼烫的血液传向全身。 莱芙继续往前走，直到靠近那扇足足有?五六层楼高度的巨门?。巨门?上古老神秘的花纹，描绘着黑夜、枯败的植物、火山还有?死亡的场景。 那扇巨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隙。 第205章 金属质地的门板看起来?坚硬而沉重?, 厚度大约相当于四个黑蛋叠起来?。 门开?之后，莱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担心巨门里会有怪物出来?, 举着?刀等了一会儿，巨门还是只?有一条门缝。 她回过头, 望向了考核官。 这是在索要她的首肯……娜提雅维达回忆着?对于人?类这一物种的了解, 结合莱芙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勉强能?理解后者此刻的想法。 骑士小姐在不知道她是魔龙的时候, 总是会非常顽固地将她当成身体脆弱、不堪一击的人?类；在知道她是魔龙之后，似乎还是非常顽固地在用看待一个脆弱生灵的眼光来?看待她，将她当成一个神经纤细、会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而痛哭流涕的存在。 仿佛她柔弱得像一根一扯就会断的丝线，不知道这种误解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娜提雅维达沖莱芙道：「您进去?吧，不必在意我。」 莱芙深吸一口气, 将脑袋又转了回去?。 对于两代魔龙之间的关系，她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娜提雅维达的口风，所?以?有些了解。 莱芙自己对于亲情一向很重?视, 上一辈子花了许久才接受了父母的离世?。她一开?始总忍不住用自己的经歷来?试图理解上一代魔龙对于娜提雅维达的重?要性，后来?渐渐也意识到，不同的物种对于亲情的理解也是迥然相异的。 娜提雅维达或许真的对于她去?杀上一代魔龙的精神体这一件事没有感触——莱芙也深刻地知道魔龙没有在这个时候逞强。 莱芙和上一代魔龙并不相熟, 但凡对后者怀有一丝善意也只?能?是因为「她」生了娜提雅维达。自始至终, 她没有劝过两代魔龙和解；她接受的是娜提雅维达和黑蛋, 没有爱屋及乌到不忍心杀害上一代魔龙精神体的程度。 然而，真到了这当口，莱芙还是有些犹豫。 第628页 在第一次见到上一代魔龙的精神体的时候，莱芙看着?娜提雅维达杀了它, 捲走了所?有宝石和金币；在第二次见到它的时候——或者说见到第二个精神体的时候——她提着?砍刀过来?，而不是带着?彩礼；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见到上一代魔龙精神体的机会。 无论在穿越前还是在穿越后, 莱芙其实都对婚姻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婚礼倒是参加过不少，也知道会有一些什么流程。 她和魔龙既然有了一颗蛋了，接下?来?又是需要一起孵蛋的，迟早要建立某种关系，既然要建立某种关系当然需要一些仪式。如果在仪式中缺了一些环节，她会觉得像是拼图中少了一片碎片，或是成就系统里有几?项没有达成，回想起来?会相当不适。 莱芙抱着?刀，盯着?巨门的门缝看一会儿，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门缝中传来?嘶吼声，黑色城堡中的生物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把门缝又挤开?了几?分，露出一双硕大的红色的竖瞳。 莱芙与那双红色竖瞳对视，有了两个判断： 其一，这个精神体和上一次见到的精神体并不一样，它经过圣咒师的调整，只?是一个具有魔龙精神体部分能?力的敌手、一个纯粹的考核工具，而不像上一个精神体那样，有灵智，能?够沟通。 其二，这个精神体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城堡内部，顶多只?能?打开?门，不能?破坏城堡出来?，也不能?直接攻击她， 魔兽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黑森林之内，这是第一波敌人?；进入黑森林打败了魔兽们之后再向内走一段路才能?遇上邪巫，这是第二波敌人?；打败邪巫之后进入城堡才能?和精神体战斗——这三波敌人?分别考核骑士的不同能?力，难度逐级递增。 限制敌手的活动范围，虽然使得考核丧失了几?分真实感，但是也有好处——既能?方便控制任务的平衡性，让骑士们在考核的间隙休息放松，也能?让无法全部通关考核的骑士们展现自己的实力，方便考核官对他们评分。 莱芙与红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就地坐下?，让娜提雅维达半刻钟之后叫她起来?，然后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 半刻钟后，莱芙睁开?眼睛，提着?刀站起身来?。 实际上「门缝」大得足够两个人?通过，只?不过相较于过大的门而言，才显得像是一条「缝」。 那只?巨大的红眼睛依旧堵在门缝里，因为等待了太久显得有几?分暴躁。 莱芙出刀朝着?那只?红眼睛噼了一下?，但是这次攻击没有产生任何效果。换了几?次角度，又攻击了几?次，还是没有效果。 她又补上了第三个判断：被考核者在进入城堡之前，没有办法向精神体发动攻击——之所?以?有这个限制，莱芙猜测，恐怕在她之前，早就有通过门缝攻击精神体的先例，才让圣殿加了这个避免投机取巧的限制。 莱芙左左右右地踱了几?步，那只?红眼睛便跟着?她的动作左右转动。 巨龙状态下?的精神体庞大得令人?心生畏惧，但是身形庞大也导致了它靠近门缝的时候没法完全贴合，留下?的「缝隙」也大得足够一个人?通过。 莱芙往后退了一段路，然后瞅准了一个缝隙，助跑了一段，跳了进去?。 魔龙精神体很快离开?巨门。 巨门的缝隙中，一些珍珠、形状不规整的宝石块和金属块漏了出来?。 考核官迟了莱芙一步，悠闲地从?门缝中走了进去?，俯身捡起一颗圆润的粉色珍珠在手中把玩着?，坐到了墙角的宝石堆的顶上，望向骑士姑娘的方向。 精神体转过身来?，完整的样貌终于展现在了莱芙面前：它和娜提雅维达的魔龙形态相差无几?，区别在于虹膜的颜色不是金色而是红色，周身的龙革上笼罩着?一层荧蓝色的光芒，而且体形大了三分之一。 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莱芙实在小得可怜。 堆积了大量财宝的城堡大厅对魔龙精神体而言略显逼仄，它展开?翅膀扇动了几?下?，然后张开?嘴，露出一口尖牙，对莱芙发出吼叫。 莱芙原本以?为精神体张开?嘴是要咬她或者是沖她喷火。没成想，精神体翅膀一扇，张口一唿，整个过程中她就像是一片落叶一样被吹得颠来?倒去?，在财宝堆上翻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光是精神体的吼叫，就让她的耳朵持续嗡鸣，比起邪巫在黑雾中孕育出来?的成群毒虫们的嗡鸣声更加严重?。 红衣小人?兢兢业业地给莱芙治起了耳朵。 莱芙挥舞了几?下?砍刀，让「嚯嚯」「桀桀」「嘎嘎」「呵呵」的笑声不断响起，抵消了精神体吼叫带来?的迴响。 精神体伸出尖利的龙爪向莱芙抓去?过，龙爪巨大，光是爪指间的缝隙就足够藏下?一个莱芙。 她往一侧避开?，爪尖没有直接擦到她身上，但还是撕烂了她的衣服，弄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个精神体的实力不及上一次遇上的那个，比之娜提雅维达更是远远不如。但即便如此，它与莱芙之前在任务中遇到对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火云雀、利安德尔先生是莱芙印象最深两个对手，而且也相当难以?应付，这两个对手的难以?应付之处在于诡诈的攻击方式，需要解谜、找出破绽。而莱芙凭着?穿越前的经歷，还有在游戏中的「战斗经验」，相较其余骑士而言能?够较为轻松地解决。 第629页 这两个诡诈的敌人?对于莱芙的攻击、防御、速度、生命等等硬体上的能?力并没有多少挑战性。 ——制造幻镜一类的复杂的攻击方式，难点在于抓出头绪，而在找到头绪之后，即便实力平平，只?要用上一些技巧，也能?破局。 但是魔龙精神体的攻击方式，却?异常简单：不过是大吼大叫，不过是用爪子挠她，不过是追着?她跑，不过是对她吹气、扇动翅膀。 对付魔龙精神体的方式也异常简单：不过是在确保自己不被弄死的前提下?，慢慢用武器磨去?它的生命而已。 如此简单，以?至于没有给莱芙用上技巧的机会。 在挨了魔龙几?爪之后，莱芙第一次开?始后悔没有在晶核里面多添上几?颗防御和生命属性的，不然也不至于一次次被挠得半死。 「片刻永恆」确实能?通过分担伤害的方式来?成倍提高她的生存能?力，但是莱芙的生命和防御的基数相较其余骑士而言处于劣势，这个劣势在往常还不明显，但是在「片刻永恆」的放大之下?，差距陡然提升。其余参与考核者的生存能?力得到「片刻永恆」的放大，说不定面对精神体的攻击只?会擦破一些油皮。 除了晶核附带的防御、生命属性不够之外，莱芙还缺少对于躯体的锻鍊。大部分骑士都会刻意通过让身体遭受打击来?提高抗打击能?力——譬如「剑与血玫瑰」骑士团里每隔几?日都有不带武器、互相拳打脚踢的场面——但是莱芙的日常锻鍊就是练刀，只?有攻击练习，而没有挨揍的练习。 在之前的战斗过程中，靠着?速战速决，或是靠着?跑得快……真正受到攻击的机会比较少，提高防御和生命的必要性也没有体现出来?。 莱芙的优势一向在于攻击和速度，因为有麦德拉和龙唾液瓶的双重?保命措施，她几?乎没有在提高防御和生命上下?功夫。 可精神体的速度比莱芙快了许多，在巨大的差距中，莱芙的晶核提供的速度加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攻击……她连站稳都有困难，还没有找到攻击的机会。 麦德拉虽然能?很快治好她的伤，而且没有让她感到多少痛苦，但是治伤过程会导致动作迟缓，足够精神体在她反击之前再次将她弄伤……而她挨不了几?下?。 这一回，防御力和血量不足的劣势体现得很明显。 莱芙闪避，闪避……受伤，麦德拉治好，正准备反击……闪避，闪避……受伤，麦德拉治好……如此循环下?去?，除了迴响不断的混合笑声搞得精神体越来?越烦躁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她索性暂时不试图反击了，而是朝着?城堡角落的方向冲去?，准备藉助「精神体不能?破坏城堡」的限制来?局限精神体的攻击范围。 足够让魔龙以?原形生活其中的城堡简直宽敞到不可思议，莱芙花了一段时间才跑到了墙角。 背贴着?墙角，固然是没有办法闪避攻击，但是她终于能?站稳了发动攻击，而且能?确保精神体打击部位只?集中于前半个身躯，治疗压力减少了大半。 娜提雅维达手里玩着?珍珠，目光跟随着?莱芙不断逃窜的身影，蹙起了眉头。 奇怪，明明给骑士小姐送了一套龙革材质的衣服当作生辰礼物了，而且还提醒过骑士小姐在考核中务必穿上了。 如果骑士小姐乖乖听话穿了那套衣服的话，不至于这么狼狈才对。 莱芙也想到了娜提雅维达送给她的那套衣服，但是一想到衣服的材料是从?娜提雅维达身上蜕下?来?的，而且仅仅盖住了要害部分……便根本没想过穿这身衣服，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是不会穿的，除非死到临头。 虽然赢不了，但她现在也轻易死不了。一边和精神体拖延着?时间，一边思考着?解决方法。 她挥舞着?砍刀，看着?黑色的龙革鞘，突然灵光一闪。 莱芙反手用砍刀挖墙壁——精神体不能?破坏城堡，但是她可以?；城堡的墙壁非常坚硬，但是对于套了龙革鞘的砍刀而言并不算太难破坏——很快挖出一个能?够让自己容身的空间，然后她蹲了下?来?，缩进了那块小空间里，一下?子将精神体可以?攻击的范围缩到不能?再小。 精神体朝她发动攻击，莱芙便将刀面挡在自己面前，挡住了攻击——原本刀面是没有办法当成盾来?使用的，但是当她将自己缩得很小之后，就能?藏在刀面之后了。 多数时候用刀面挡着?自己，不时趁着?精神体不备还上几?刀。 以?这种姿势进行战斗确实不太美观……而且有些狡猾……但是确实相当管用。 庞大的精神体对着?在角落里缩成团的小小的人?类姑娘不断发出吼叫、发动攻击，但就像是尝试用调羹从?角落里舀出一粒小灰尘一样无能?为力。 莱芙又挡过一次攻击，还上了三刀，清了清嗓子，突然道：「您好，我是莱芙·白?，今年十七岁了……」 娜提雅维达生怕自己再看着?莱芙受伤，就要忍不住上去?帮她了，于是别过了脸。 很快便听到莱芙居然在战斗中途说起话来?——在战斗过程中，骑士小姐似乎有意无意地总要说一些挑衅对手的话，在进了极地冰原之后更是如此，但是这一回不是在挑衅，而是在……自我介绍。 第630页 娜提亚维达看向那个缩在墙角的小身影，听着?她放开?了嗓子，简略地将她的家世?、生平、资产、债务、抱负等等全部列举了一遍。 骑士小姐蜷缩得很小，嗓门倒是放得很大。 精神体原本就被笑声刺激得相当暴躁，听了莱芙的自我介绍，愈发暴躁，它张开?了嘴，这一次喷出来?的是不是龙息，而是龙火。 莱芙无处可退，只?能?用刀面挡着?自己，在炙热的火焰袭来?的时候，本能?地闭上眼睛。 担忧着?自己变成烤小鱼的同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考核的流程在这里也缺乏真实感。 「我见过一次魔龙原型杀人?，也被魔龙精神体攻击过……这两位在想杀人?的时候第一次反应就是喷火……并不会将别的招式用老之后再使用龙火。 「如果想通过这种考核来?培养屠龙者，恐怕不会成功……因为魔龙并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会把大招放在最后才用的魔物…… 「假使要我来?设计流程，我会改进这一部分。」 麦德拉迅速把莱芙治好了，没有让龙火给莱芙留下?丝毫伤口。 「……我和娜提雅维达第一次相遇是在圣殿歷九百三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那一天天气很好，见证者是一只?喜欢踢人?屁股的、名叫莉莉的小羊……」在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莱芙又开?始讲起了她和娜提雅维达认识的经过。 「……这些对您而言并不重?要，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应该说起这些话的机会，必须得把握住才行。和娜提雅维达的记忆对于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美好的记忆……」 莱芙道：「……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蛋，我是和要和娜提雅维达大人?一起孵蛋的人?。」 精神体又喷了她一口。 红衣小人?累得几?乎瘦了一圈，听着?莱芙的话，几?次三番想要打断，但忙着?治疗，实在没有工夫。 「请您把娜提雅维达大人?交给我——」莱芙冲着?精神体捅了好几?刀，见精神体的伤口实在癒合得太快，不想消磨太过时间，冲着?麦德拉道，「不要把我完全治好。」 ——先知兽晶核的特?殊效果是「敌强我强」：当对方攻击高于我方且当我方血量低于80%时，吸取20%的速度与攻击力。 麦德拉将莱芙的血量维持在她需要的位置。 莱芙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捅着?精神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精神体终于出现了崩溃的前兆。 莱芙又捅了几?下?，道：「我知道，您一定会说『好的』——不过就算您不答应，那也不要紧。」 她站起身来?，冲着?即将消散消散的精神体补上了最后一刀，同时鞠了一躬，道：「感谢您将这么好的娜提雅维达大人?带来?这个世?界。 「我会守护娜提雅维达大人?，不让她受欺负。会对她负责，为她收集亮晶晶的东西，陪她看星星，给她做鱼吃……照顾她，永远爱护她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模仿 第206章 莱芙说这些话的时候, 娜提雅维达在一旁听着。 城堡的墙壁和地面?因为精神体的动作而发出巨响，金属块和宝石块相互碰撞，各式各样的笑声在四?壁一再迴荡……然?而这些杂音构成的背景无关紧要, 娜提雅维达只能听见莱芙的声音。 她起先觉得荒唐而莫名：为何她同?骑士小姐的过去，要由一个「她」来?见证？为何属于她和骑士小姐的将来?, 需要向一个精神体做出许诺？ 接着觉得骑士小姐说的这些话, 就像是先前总爱背诵的骑士语录一般——固然?相当?动听，但?也相当?客套, 配合着板起的面?孔和严肃的口气，反而像是在演滑稽戏，会让听的人发笑。 骑士小姐听起来?倒是真心的，真心说要照顾她，对她负责。 娜提雅维达笑弯了眼睛, 翘起了嘴角，掩着嘴，肩膀耸动起来?。 她笑着笑着, 笑容渐渐淡了起来?。 莱芙看着精神体消失在空中，检视着自己临场在脑海中梳理出来?的要点有?没有?表达完全。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于是满意地沖自己点点头, 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达成一项成就的感觉。 她记得在上一个世?界参加过几场婚宴, 这些记忆不算紧要, 她甚至记不清楚婚宴主人的身份，在回忆上一个世?界的时候从?来?不会特意找出这些记忆片段来?回味。但?是就在她看着精神体的那只红眼睛的时候，这些记忆片段却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在婚宴现场放着一对新人相识过往的影片，画质不很清晰, 剪辑得也很粗陋，伴随着画外音的描述语句。放完影片之后, 新人上台，对着稿子念致辞……放在别的场合固然?听起来?有?些肉麻，然?而在当?时的气氛下却颇为动人。 刚才?和魔龙精神体打斗的时候，莱芙觉得气氛相当?合适。合适的地方在于：这个厅堂足够宽敞，一路上遇到了许多魔物和巫师可以当?成宾客，配合着满地财宝可以算是喜庆富足，娜提雅维达有?长?辈在场，而她的麦德拉算是亲友……再加上战斗导致的血脉偾张，加在一起就是激动人心的场面?。 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她委实开?心。 第631页 但?是血液冷却下来?之后，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也委实有?些羞耻。 红衣小人从?莱芙的头顶爬下来?，攀到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大声地「啧」了一声。 莱芙揉按了一下握刀的虎口，轻咳一声，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上的状况。 伤口几乎都消失了，但?是衣服被龙爪或者龙爪的余波勾成了丝丝缕缕勉强牵连在一起的布条，她现在像是批了一张渔网在身上。加上后半段的龙火，大半的渔网被烤得焦黑酥脆，一碰就掉渣。 莱芙用没有?握刀的手往脑袋上一摸，发现头髮居然?还在，松了一口气。 从?系统背包里面?拿出了一件棕色的披风，批在身上。然?后脱下被烧毁的衣服，再取出一套常服换上，接着用新髮带将头髮束起来?。 莱芙动作利落，片刻之后，除了皮肤沾上的焦灰之外，便已经恢復了战斗之前的状态。 她没敢回头，借着拾掇自己的时间，听着身后的动静。此刻的心情喜忧参半，迫切地想知道?结果，但?又不太?敢问。 娜提雅维达没有?做声。 莱芙开?始有?些慌了。 她似乎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按说考核就考核，战斗就是战斗，为什?么要在战斗过程中说违合的话？ 而且娜提雅维达和前一代魔龙的关系，与人类中母亲和女儿的关系又很不同?……那些话就显得更加违合了。 莱芙越回味越觉得不自在，紧张地咬着唇，硬着头皮回过头来?，低着头朝娜提雅维达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强迫自己将视线上移。 在发现娜提雅维达脸庞通红，眼神有?些闪躲的时候，莱芙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彻底恢復过来?了。 如果娜提雅维达在这个时候藉机调侃莱芙几句，恐怕她会立刻在财宝堆里挖个洞把自己埋在里头，一遍一遍回味，越来?越羞恼。但?是娜提雅维达居然?先脸红了，莱芙的气势一下子鼓涨了起来?，昂首挺胸地攀着财宝堆上去。 一贯很难体会到人类的羞耻心的魔龙，居然?会有?这么腼腆的一面?……没羞没臊的魔龙，这次居然?有?羞有?臊起来?了…… 莱芙将砍刀别在身后，嘴角翘着，和娜提雅维达之前只隔了一臂的距离，仰着头，仿佛在欣赏什?么稀罕物件似的，绕着圈，从?各个角度看娜提雅维达面?红耳赤的神情。 娜提雅维达和莱芙对视一眼，没有?评价后者刚才?说的话。 莱芙也不想就刚才?的话进行任何讨论，毕竟有?些话只有?在合适的气氛下、一时脑热时才?能说出来?，若是在头脑完全清醒的时候回味会很古怪。 只要她说了，而娜提雅维达听到了，那便足够了。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掩着唇，微微侧过脸，避开?了莱芙直勾勾的眼神，「您刚刚那样做，不怕死吗？」 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说的「不怕死」应该是指在战斗过程中不怎么去闪避精神体的物理攻击，在后期被龙火烤的时候更是将自己当?成了一只放在铁板上的烤小鱼——不肯主动翻面?烤自己的。 不闪不避，只是缩在墙角，没有?有?任何招式，毫无技巧地往精神体上面?捅着，这和她以往的战斗方式不同?，也难怪娜提雅维达会有?疑问。 「在失败后容易死掉的情况下有?一种战斗方式，而不容易死掉的情况下又有?另一种战斗方式。」莱芙将麦德拉抓下来?，捏在掌心里。 红衣小人胖鼓鼓的脸上的表情不太?开?心，双手抱胸，在往常时候看到娜提雅维达早就眼不见为净地跑了，但?是这一回好好出了一番风头，没有?轻易离开?的道?理。 莱芙道?：「麦德拉总归能把我救下来?的。」 小人得了夸奖，骄傲地「哼」了一声，挺起胸脯，从?莱芙的掌心里钻出来?，跳到地上，很快跑远了。 红衣小人有?魔龙的九成治疗能力，治疗能力能一下子提高到这种程度，娜提雅维达功不可没。虽然?娜提雅维达说好了不直接帮她，但?是有?小人在，也能部分替代娜提雅维达的作用了。 不会轻易被打死……只要拖得够久，总归能赢……这让莱芙有?一种开?了修改器在战斗的感觉。 如果有?生命威胁，她当?然?会选择别的战斗方式；但?是既然?有?续命的措施，莱芙要考虑在内的因素就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她不需要顾虑代价，只想怎么速战速决，甚至觉得既然?有?这么好的治疗在场，如果不多受点伤，岂不白白浪费。 战斗体系没有?做好平衡，果然?容易让人心生倦怠……莱芙颇为感慨地暗嘆一声。 娜提雅维达双颊的红晕略微褪去了一些，拿出手帕擦了擦莱芙脸上的黑灰，道?：「骑士小姐，我指的是，您为什?么不穿我送您的衣服呢？这样您就不用闪躲了。」 莱芙：「……」明明刚刚还在害羞的，现在又没有?开?始没羞没臊了。 「是布料太?少了，」娜提雅维达把莱芙的脸擦干净了，开?始擦莱芙的手，「冷吗？」 「……不冷，但?是布料确实太?少了。」莱芙脸色发烫，「那套衣服，怎么能穿出去？」 「当?然?不能穿在外面?。」娜提雅维达神情不变，「骑士小姐可以贴身穿着的，不会给人看到。 第632页 「您看起来?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我明白了，是喜欢用料更多的吗？可是加上更多『材料』的话，活动起来?可能会不太?方便，脱起来?也不是很容易。不过骑士小姐要求的话，我当?然?会满足您。 「我还剩下一些『材料』，可以给您新做上一身，把骑士小姐的每寸皮肤都包裹起来?。这样的话，就像我时刻拥抱着您、保护着您一样，之后就不需要再担心受伤了。」 莱芙越听，心情越复杂。 身为人类，她有?时候不太?能理解魔龙表达关心的方式。从?身上找些原材料，唾液、骨头、皮革之类的做成礼物送给她。这些原料虽然?都是很珍贵的，但?是一想到来?源，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毛。 「不，不用了。」莱芙斟酌了一会儿，问，「娜提雅维达大人，您大约多久蜕一次皮？」她担心娜提亚维达偷偷剥皮肤给她做衣服，就像做龙骨瓶的时候生生挖出骨头来?那般。 在问出这句话之后，莱芙觉得自己的口气似乎在问对方多久理一次头髮一样。和非人类相处久了，接受能力果然?强了许多。 「幼年时期蜕皮的频率比较高，之后蜕得少一些……」娜提雅维达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刻意去记这些蜕皮的次数。 「不过我从?小就有?一个习惯，会把蜕下来?的皮收集起来?。 「说不定那时候就知道?到了，之后会遇上骑士小姐，所以提早三千年开?始攒皮。」 莱芙张了张嘴，愣了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这个话题的走向越来?越古怪了，偏偏娜提雅维达非常严肃。 「真不愧是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就像吃到了一块味道?独特的糖果，因为她是三千年来?第一次吃到这颗糖果的人，所以难以从?前人的经验中找到形容此刻感受的词句。 她发出了介于嘆息和笑之间的声音，望着娜提雅维达，张开?双臂，用力抱住，埋头蹭了几下。 娜提雅维达的身体僵直了一会儿，抬起手来?摸了摸莱芙的脑瓜。 -- 短暂的拥抱之后，莱芙走到巨门边上，向外望去，只见城堡外围浓密的黑森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萎缩着。 她从?门缝中走出去，仰头看向天空，只见暗蓝色的天幕逐渐被更浅一些的蓝色取代，流动的多彩的云彩也逐渐散去，天际的夕阳被高挂在正南方天空的太?阳取代。 在战斗过程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日一夜。 此刻不再是凝固的黄昏，而是第二日的正午。 巨大的城堡，连带着里头的财宝，也跟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稜台形状的黑色祭坛。 莱芙听到身后穿来?女子的唿救声，转过身来?，朝着黑色祭坛的顶端走去。 黑色祭坛的基座和刚才?消失的城堡基座相差无几，底面?是一个大的正方形，最顶端则是一个较小的正方形。这个祭坛让莱芙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她能确定自己先前从?来?没有?见过。 稜台四?面?的等腰梯形上雕刻着神秘古朴的图案和文字，莱芙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眼睛充血，和在三千年后的极地冰原看「蓝色水母」的感受很类似。 她没有?再往脚下看，只是快步向上走。 祭坛的顶端困了许多年轻姑娘，莱芙目测有?二三十个人。这些人身上看起来?并?没有?受到虐待的迹象，而且周围放了一些水和食物。她们的手脚并?没有?受到约束，但?是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困住了似的，无法离开?祭坛顶端。 在尤卡玛被救回来?之前，应该也被困在这里。 莱芙朝着空中噼了一下，听到无形的屏障破碎的咔嚓声。 年轻姑娘们惊唿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 有?的在问莱芙的来?歷，有?的在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或许是因为见莱芙服装怪异，身上又带着武器，倒是没有?人敢向她扑过来?。 莱芙不知道?从?哪个答起，收了刀，准备一个一个问这些姑娘的原本是从?哪儿来?的，然?后将她们送回去。 一侧头，看到娜提雅维达。 莱芙：「他们为什?么要抓来?这些人？」 「在举行一种仪式，她们是仪式的『容器』。」娜提雅维达蹙着眉头，神情颇为厌烦，像是被迫咽下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冷哼一声，「用来?让她『復活』，您可以理解为，她们将作为魔龙重新诞生的『母体』。」 莱芙想起了黑蛋也是娜提雅维达通过某种仪式生出来?的。 似乎听到了莱芙的心声，娜提雅维达道?：「不一样。那些巫师掌握的不完整的仪式，不可能成功。」 没等莱芙回应，娜提雅维达冷着脸向那些姑娘走去，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肩膀问了几句话。那姑娘呆愣愣地回答了，接着便和娜提雅维达一道?消失。 周围的姑娘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受了娜提雅维达施加的安抚，全部安静了下来?。 娜提雅维达每消失一次，就会送走一个姑娘；接着又回来?，带走另外一个姑娘。 莱芙眼睁睁地看着姑娘们一个一个被送回家，甚至没有?得到一个插话的机会。 她挠了挠头，倚靠着祭坛上的一根石柱站着，在娜提雅维达在劳碌的时候，她不时望望远方，或是看看天空。 第633页 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她本来?应该在拯救受害者的过程中品味胜利的滋味。结果这个过程就这么跳过去了。 其实娜提雅维达的做法，莱芙也不是没有?料到过。 即便能料到，这时候还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娜提雅维达送走了最后一个姑娘，向莱芙走来?，道?：「骑士小姐。」 「我能理解……」莱芙点点头，「娜提雅维达大人希望她们能够尽早回家，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这次考核到现在为止，就算完成了吗？」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赞赏道?：「骑士小姐做得很好。」 莱芙算了一下时间，距离考核开?始才?过去五天。 这也就意味着，在考核官的不违背原则的「好意」之下，她用了考核时限的五分之一，就通过了考核。 哪怕要提前结束考核，至少得等到十五日之后。 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想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 她正考虑着在失去「完成考核」这个目标后，剩下的十五日应该用来?做什?么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突然?牵住了她的手，抱着她的腰，带着她从?黑色祭坛上一跃而下。 莱芙站稳之后，正对着祭坛。 娜提雅维达面?朝着莱芙，抬起另一只手，往后一扬。 熊熊的火焰将黑色祭坛吞没，石材被点燃，化为齑粉。 莱芙问：「我们接下来?去做什?么？」 她想到了自己「准圣殿骑士」身份中的「准」字已经可以摘掉了，这时候如果为了满足自己的任务区域收集癖好，会显得贪玩，不太?符合身份，于是板起了脸，道?：「这是圣殿骑士的考核，我来?这儿不是游玩的……我一点都不好奇别的任务区域里有?什?么。」 在火光中，娜提亚维达没有?回头，手指穿过了莱芙的指缝，两人十指交扣：「既然?考核结束了，我们正好趁机去别的任务区域游歷一番。」 莱芙惊道?：「是吗？」 娜提雅维达：「到三千多年前游歷的机会，可不是很容易碰到的。」 莱芙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严肃地说：「既然?娜提雅维达大人都提出来?了，我当?然?陪您去。」 看着祭坛即将被焚烧殆尽，刚才?那片黑森林所在的区域，放眼望成了白茫茫一片的冰原。 伴随着祭坛的余烬，龙火也只剩下一点点。 在龙火后面?，莱芙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小身影。她睁大眼睛，正想看仔细一些。 娜提雅维达挪了半步，正好挡住了莱芙的视线。 「刚……刚才?那个……」莱芙扯扯娜提雅维达，撒开?手，正要追上去，却见茫茫的冰原上，别说白衣服小孩了，连一只白兔子都没有?。 娜提雅维达顺着莱芙的视线望去，神情坦荡，问：「怎么了？」 莱芙揉了揉眼睛，道?：「没什?么，有?点眼花。」 小娜提雅维达孵出来?没多久，按魔龙的寿命以及黑蛋的尺寸来?推算，现在说不定只是一条巴掌大小的小魔龙。而且路克非冰中精灵众多总是在天空中巡游，这地方对于魔龙而言是最危险的地方，一只巴掌大的小魔龙来?到这儿，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这几日她不时会想起小魔龙的样子，或许正是因为期待过深，所以产生了幻觉。 -- 在来?到路克非冰原任务区域边界之前，两人走走停停。大多数路程都是娜提雅维达传送过去的，只是偶尔在人类聚居地停下来?，打听一些传闻。 残余绘卷中的时间，不过才?到了前一任魔龙陨落之后的第三年，但?是关于魔龙陨落的原因已经有?了数个版本。 最简单的版本，只是说圣地精灵和暗黑龙族争夺信徒，而魔龙一方落败。 其余的传闻则丰富得多，莱芙综合比较所有?传言，结合着和娜提雅维达的讨论，总结出一种比较可靠的说法：圣地精灵生性不爱纷争，原本与暗黑龙族相安无事?；而暗黑龙族内部相斗，几代之后，只剩下了最后一条魔龙，也即「希克纳暗黑龙族荣耀的主人，地表与天空的支配者」，这条魔龙不知如何得知暗黑龙族会在将来?的某一日灭亡的预言——对于只剩下一条魔龙的暗黑龙族而言，这意味着「她」将要陨落。 为了避免陨落，上一代魔龙做出或者预备做出一件危机人族和圣地精灵的事?，于是引起了讨伐，结果在预言的日期之前便陨落了，在各地留下了诸多精神体。 关于上一代魔龙做的那件据说会导致人族、圣地精神甚至整个世?界毁灭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唯独这点众说纷纭，各地都将近几年的天灾人祸归结到了魔龙身上，但?都没法给出让人信服的证据。 在露天休息了一夜之后，两人到了路克非冰原和德亚大陆接壤的地方。 莱芙加快了脚步，正准备穿过去，但?是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试了第二次，又被弹了回来?。她用砍刀砍了一下，但?是破不开?屏障，只得向娜提雅维达求助。 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来?，触了触那层无形的屏障，沖莱芙摇了摇头，道?：「真抱歉，没法带您过去了。」 「……」莱芙印象里的娜提雅维达，极少有?不知道?或是做不到的事?情。 第634页 这一回去别的任务区域还是后者主动提出来?的，而德亚大陆就在眼前，……没想到，娜提雅维达也有?吃瘪的时候。 见眼前人面?有?异色，莱芙心中一凛，连忙出言安慰道?：「不论什?么存在，都是有?极限的，量力而行即可——娜提雅维达大人在我心里，已经足够好了。」 娜提雅维达似乎笑了一声，道?：「这片残余画卷比起我印象中脆弱了好多，我如果打开?了任务区域之间的屏障，恐怕整个残余画卷都会彻底消失。」 莱芙微窘，她果然?还是低估了魔龙能做的事?情。 「虽然?不能带骑士小姐去别的任务区域，但?是路克非冰原范围内的所有?地方，我都能带您过去。」娜提雅维达问，「骑士小姐接下来?想去哪里？」 莱芙：「所有?地方，您都能带我去？」 娜提雅维达：「可以。」 莱芙背转过身，抬臂指向极地冰原中央、三千年后圣殿中枢所在位置。无论是在三千年后，还是在残余画卷之中，那个位置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前去探寻，只不过她不敢深思下去。 在通过考核之后，又得了娜提雅维达的许诺，她的胆量大了一些。 「那个地方。」莱芙的手臂略微抬高了一些，看起来?像是指向了更远处，又像是指向天空中的某处，「现在的我，可以去那儿吗」 「可以，」娜提雅维达道?，「我有?一个老友，正在那个地方等着见您。 「但?我不会将您直接送过去。我们在三日之后，会到那儿。」 第207章 「是?在上个任务中提到过的, 那个『长辈』？」莱芙想起在草场上娜提雅维达说过，会让她?在得到封地之前见一个老友兼长辈——还提到了成婚之前见双方亲友的人类习俗。 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莱芙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是?的。」娜提雅维达道, 「骑士小姐得到封地的时间比我想像得要早上一些。」 「您不能预知这一点吗？」莱芙问?。 「我没有对此进行占卜。」娜提雅维达道，「何况占卜只能起到提示的作用, 即便是?看起来相当明晰的预言, 也只有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后，才能明确其含义?。」 听娜提雅维达说起占卜, 莱芙突然想到了关于上一代魔龙陨落的传言。 ——上一代魔龙通过某种方式预知了暗黑龙族的将来，接着为了改变自身陨落的命运做了一些事，反而促成了陨落。 而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她?」恐怕未必料到会有娜提雅维达和龙蛋的诞生。在有了娜提雅维达和龙蛋之后，暗黑龙族灭亡的预言就不只会应「她?」一条魔龙上, 而是?会应在前两?者?上。 「怎么了？骑士小姐看起来似乎很忧心。」娜提雅维达道。 「我想起了一个寓言。」莱芙道，「一个父亲做梦梦见儿子会被狮子杀死，因为害怕儿子出门会死于狮口, 于是?将儿子困在家里。」 「听起来像是?『预知梦』——」娜提亚维达道，「难不成，骑士小姐想要将我关起来, 做您的金丝雀吗？听起来倒是?很有趣。」 看着娜提雅维达跃跃欲试的神情?, 莱芙忍不住想：一只兇勐强壮的厉害魔物, 干什?么要挤进一只鸟笼子里去?？ 她?摇摇头，道：「为了不让儿子无聊，家中的墙壁上画了许多动物的图案，其中有狮子的图案。儿子因为失去?自由而憎恶狮子, 于是?攻击墙上的狮子，结果受伤, 死于伤口发炎。」[1] 娜提雅维达表现出明显的失落。 莱芙道：「我刚才在担心，暗黑龙族灭绝的预言是?不是?暗示着，娜提雅维达大人和黑蛋会在某一天死去?。 「我不相信命运，然而如果预言涉及了我所在意的人的安危，那么我大约会想做些什?么来防范未然。 「以千年万年为尺度的预言对于我而言，是?很难想像的事情?。如果有人确信无疑地告诉我，我会在千年之后死去?，我只会继续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而已。 「而且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所以我只担心了一会儿就不担心了。 「我刚才提起的那个寓言，本?意是?在说家庭教育，而非说应对预言的办法。不过或许后一种理解也能说得通。 「如果预言是?会有偏差的、不完全准确的，那么三千年造成的偏差说不定足够使得这个预言失效；如果这个预言是?註定要到来的，那么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用，反而会弄巧成拙，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在莱芙说话的时候，娜提雅维达抱着她?又传送了一段距离，道：「骑士小姐的说法很有趣。。但或许这个预言早就已经兑现了。 「在『她?』陨落之后，魔龙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一条魔龙，哪怕再加上黑蛋，也只有两?个，如何能称之为『龙族』？ 「她?以暗黑龙族自居，而我只是?我，并不是?某一个『族』中的一个。 「暗黑龙族在多数人类的观念里早已消失，魔龙只是?在传说中的生灵。 「没有什?么生灵是?不会灭亡的，哪怕是?魔龙，哪怕是?圣地精灵，哪怕是?…… 「我不需要别?人知道人的名字，只要骑士小姐愿意让我留在身边就行了。」 第635页 传送结束，莱芙将脑袋从娜提雅维达胸口抬起，仰面望着后者?的面孔，想了一会儿，问?：「娜提雅维达大人那位老友，是?在回到三千年前才能见到的『人』吗？所以您才会说，会在我得到封地之前见到，意思是?，我会在圣殿骑士的考核中见到那个『人』。」 这也就意味着，在三千后的「现实」中，那个「老友」早已死去?多时了。 娜提雅维达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难过的情?绪。 莱芙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只好抬起手来，在娜提雅维达的背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 娜提雅维达没有急着带莱芙去?见老友，还是?依旧按照之前的节奏往北行进：传送，到达某个人类聚居地，打听一些传闻……向下一地传送，到达另一个人类聚居地，打听另一些传闻…… 莱芙将娜提雅维达的拖延理解成另一个世?界「近乡情?怯」的说法。想要去?一个地方，想要见到一个人，但是?在靠近的时候，因为期待过深，反而会产生一种退却心。 既然娜提雅维达已经定下去?拜访老友的时间，莱芙也不想催促，只等着三日时间慢慢过去?便是?了。 随着传闻收集量的增大，莱芙对于那个神秘老友的兴趣，也逐渐被传闻里有关魔龙的话题的兴趣所取代。 娜提雅维达以往给莱芙的印象近乎无所不晓，但是?这回却似乎在有意打听什?么东西。莱芙疑惑了一阵，便也很快想明白了：这时候毕竟娜提雅维达出生还没有多久，不清楚诞生之前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随着对路克非冰原探索的深入，莱芙逐渐打消了「路克非冰原比起德亚大陆而言更不适宜人类居住」这个念头。在三千年后，路克非冰原除了圣殿中枢的人和苦修士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但是?在三千年前，在片大陆上，则有许多人类聚居地。 相反，在三千年后遍布着人类的德亚大陆，在三千年前的人类眼中，只是?一片蛮荒。 莱芙也渐渐意识到了，原来她?一进入残余画卷之后就遇上了米萨部族，这并不是?为了方便她?接到任务而特意在考核中的设计。因为巫师们掳走的姑娘都来自不同?的部族，如果随机在路克非冰原上找一个传送地，接到同?一个任务的概率也是?很高的。 考核官在此时又承担起了教习的职责，向莱芙解释起了何以路克非冰原在三千年前会有这么多人类。 在这个时候，德亚大陆的大部分区域还被强大的魔物们占据着。德亚大陆上虽然也有一些人类，但是?这些人类都处于相当弱势的地位，只有在圣地精灵庇护下的路克非冰原，魔物不敢随意倾入，才成为人类的乐土。 比起寒冷，魔物对人类的威胁更大。 魔物奉暗黑龙族为尊——暗黑龙族的首批人类信徒是?人类和魔物的交战间隙产生的，部分魔龙的信仰者?得到了超自然的力量，成了巫师——上一代的魔龙虽然陨落了，但是?余威仍在；即便没有魔龙，魔物面对寿命短暂的、只有武力而不会咒术的人类还是?具有无比的优势。 此刻圣地精灵的信徒们只占领了德亚大陆北部的少部分地区，距离人类成为德亚大陆的主宰、将魔物们驱赶到希克纳和托纳两?片大陆，还需要千年之久。 －－ 在先前经过的人类聚居地附近，总能听闻「屠龙者?」的消息。据说在一个叫芬修斯的地方，正要为屠龙者?建起一个雕像。 在三千年后的传说中，屠龙者?的故事不是?只有一个、而是?一大堆彼此矛盾的难辨真伪的故事集。 有的故事只是?长辈借着魔龙可怕的形象编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的；有的故事是?勇者?战胜魔兽，结果魔兽以讹传讹成了魔龙的；还有的故事里，甚至还有魔龙与勇者?相恋，魔龙假死，以幸福生活为结局的…… 据娜提雅维达所说，在上一代魔龙之前的魔龙，都是?死于族内相斗——在谈到这一点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的口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只是?在说一年生的植物会在秋日枯萎一般自然而然的现象。 真正死在人类「屠龙者?」手中的，只有上一代魔龙。而且上一代魔龙之死，也并不完全是?「屠龙者?」的功劳，而是?圣地精灵和人类的同?谋。「屠龙者?」在其中的贡献相当有限，主要是?作为人类战胜恶龙的胜利符号出现。 即便如此，莱芙对于那个传闻中的屠龙者?还是?相当好奇。娜提雅维达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莱芙也能看出她?的兴趣。 在残余画卷中，毕竟上一代魔龙确实陨落了，而且魔龙陨落没多久，屠龙者?的身份是?可以确信的。 为了避免引起骚动，到了芬修斯的边沿地带，两?人便停止了传送，开始步行。 芬修斯人的发色较淡，容貌轮廓接近在德亚大陆南国以北大部分地方的人的样?貌，没有诸如米萨部族等多数路克非冰原人嘴唇前突的面部特徵。 建筑的风格也更接近莱芙已经在三千年后看惯了的样?式。虽然还是?外?层冰，内层石头的结构，但是?房屋主体不是?圆顶形而是?具有稜角的方形；门的大小足够人站直了通过；房屋主体不是?部分在地下而是?完全在地面上；进门之后不需要沿着石阶向下行走。 第636页 莱芙一面观察，一面用探讨的口吻和娜提雅维达说起，等着后者?的解说。 她?仿佛是?带着魔龙和龙蛋一起参观古文?明遗蹟。娜提雅维达身为旅伴，同?时还身兼交通工具和解说员的两?重身份。 在上一个世?界，她?不太喜欢出门游玩，宁可抱着电子产品窝在房间里。玩游戏的时候，她?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会把?在游戏中看风景当成游戏的核心体验。但是?在考核任务完成，还剩下的许多时间里，她?被迫只能以看风景的心态继续游歷下去?，渐渐地倒也得到了一些乐趣。 「骑士小姐所形容的在三千年后不常见的面部特徵和建筑风格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具有这些面部特徵和建筑风格的人在族群相斗中落败，接着遭遇了灭族。」娜提雅维达道，「因而习俗消失或是?被同?化，仅剩的血脉与其余族群通婚几代之后就不剩什?么了。」 莱芙是?一个心态稳定的观光客，因为在上一个世?界歷史记录片看得不少，所以她?在古今对比中的新奇感并不算过分强烈，向娜提雅维达指出一些差异时的心情?和语气就和指出天边一朵形状古怪的云差不太多。 眼前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歷史的一片影子，其实早已消失，她?又因此有几分悲凉而沧桑的感觉——这种感觉依旧不强烈，大约只相当于莱芙在计算负债时的悲凉和沧桑的十分之一。 在听了娜提雅维达的「解说」之后，莱芙的心情?无法平稳下去?了，侧过头看着娜提雅维达的脸，道：「您就用这么随意的口气说起『灭族』这个词吗？」 娜提雅维达疑惑地看了莱芙一眼，道：「骑士小姐在听到清剿魔物的时候，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人类是?人类，魔物是?魔物，这两?样?当然不……」不能比较。 莱芙想起娜提雅维达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人类的样?子，但实质上也是?一个魔物，而且是?魔物中的魔物，于是?住了嘴。 对于她?和娜提雅维达身处两?个物种这回事，她?们不会刻意去?提及，但是?偶然还是?会涉及到。一开始莱芙还会有意去?迴避此刻话题，不过后来意识到既然要一起孵蛋迟早得面对。真正谈论起来的时候，气氛倒也算是?和睦，因为知道娜提雅维达在这方面的看法并不顽固，她?也不会有意隐瞒自己的态度。 莱芙反省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是?人类，所以我对人类更有同?理心，对他们的痛苦更能感同?身受。 「我固然很在意娜提雅维达大人，但是?我也只在意您和黑蛋而已。 「因为对于魔物的深入了解，我能部分地理解它们，不会简单粗暴地将它们归为邪恶，但是?我对它们的理解相当有限；我甚至能和它们产生一些交情?，但是?仅限于部分个体。」 娜提雅维达羞怯一笑，道：「骑士小姐说在意我。」 「……」莱芙道，「奇怪，那些人不都是?精灵的信徒吗？」 娜提雅维达道：「魔物会自相残杀，人类和人类之间也总能找到理由开战。从三千年前到三千年后，战争没有一日有过停歇。 「只不过在面对异族时，魔物们才短暂地合作，人类则凭着信仰站在同?一个阵营。 「在与异族之间的冲突不那么激烈的时候，魔物们内部，人类内部便又有新的矛盾凸显。纷争在我看来是?如草木荣枯一般平常的事。 「人类与人类的战争，不会比人类与异族间的战争更加和缓。」 见娜提雅维达停顿了一会儿，向她?看过来，莱芙点点头表示赞许。身为骑士，她?只需要解决人类与魔物、圣殿和异信者?之间的纠纷，而战争是?世?俗王室之间的事，不在她?的任务列表里，所以了解不多。 她?觉得有些奇怪，在这种气氛下感慨一下今昔，自然难免会谈论一些和现实有些距离的话题，但是?娜提雅维达不像是?喜欢思考这些话题的魔龙。 娜提雅维达道：「信仰不同?的两?个人类之间，敌对国家中的两?个普通人之间，两?个世?仇家族的后代之间的障碍，比起横亘在我与骑士小姐之间的障碍，或许更难翻越，需要更多的勇气。」 「是?啊。」莱芙很配合地说，「我是?人类，而您不是?。这看起来是?很大的、难逾跃的障碍，但是?在千年的尺度下，面对同?等程度的风险的人有许多许多。」 莱芙想到了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有一部分是?在上一个世?界听说的，有一部分是?由喜爱读爱情?故事的魔龙转述给她?的。相恋的两?个主人公的反抗在对手面前就像是?蝴蝶翅膀一样?脆弱无力，有被迫分隔两?地的，有相约赴死的，有一方夭亡的……但也有许多克服了困难，最?终得到好结局的。 她?突然觉得她?和一只魔龙生了一个蛋、成为恋人也不算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至少她?们比起故事里的主人公更有力量，获胜的可能性更高一些。甚至就算成婚，也不是?不能提上日程了…… 其实在有了黑蛋之后，她?就想给娜提雅维达一个名分。她?现在十七岁，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成年许久了。但是?在上一个世?界，从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起，姐姐就告诉她?，十八岁谈情?说爱会影响健康。这个观念可谓根深蒂固，不会穿越而改变，所以她?一直往后拖延着成婚这件事。 第637页 一路走着，莱芙的思绪渐渐盪远。 「骑士小姐……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问?，「您怎么了？脸突然红了。」 莱芙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精灵泪，往自己手心里倒了一把?，也没有数倒了多少，便一口气吞了下去?。 她?盯着娜提雅维达的脸看了一会儿，道：「娜提雅维达说刚才的那些话，是?不是?在暗示我……」 到了极地冰原之后，娜提雅维达就不怎么主动提「成婚」的事情?了。但也许并不是?没有提，而是?提得相当隐蔽，不直接提「成婚」，但是?用种种方式引导她?主动去?想成婚的事。 「我在暗示……」娜提雅维达的神情?无辜而疑惑，「我暗示了什?么吗？」 莱芙道：「太狡猾了，您现在是?在装傻吗？」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不能冤枉我。」 「如果不是?您，我怎么……怎么会……」莱芙没说下去?，拿出精灵泪来，又往嘴里倒了几颗，然后快步往前走。 「您『怎么会』……如何？」娜提雅维达达追了上去?，始终保持着一低头就能够到莱芙的位置，「骑士小姐刚才……想到了我『暗示』的什?么东西？」 莱芙差点忍不住要使用招式五把?娜提雅维达的嘴堵住，好在精灵泪产生了效果，奇怪的心思压了下去?，脸上的热度也褪去?了。 -- 两?人逐渐靠近了屠龙者?的雕像所在之处。 从路克非冰原四处赶来瞻仰圣者?的人群络绎不绝，在娜提雅维达和莱芙这两?个装束奇特的外?乡人出现之后，立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娜提雅维达没有再追问?下去?。 莱芙仰头向雕像望去?。 屠龙者?雕像使用的材料是?巨大的纯白色石块，雕像的高度接近两?层楼。屠龙者?乘着三只大狗拉的雪橇，背上背着两?条鱼，怀里抱着不知什?么东西，穿着皮毛衣服，面部还没有刻好。 在雕像之下，一个老者?讲述着屠龙者?的事迹，以及芬修斯的来歷，大意是?： 「此地是?屠龙者?的故乡，原本?叫渥拉塔斯。屠龙者?名叫芬修斯，之后渥拉塔斯才改名为芬修斯…… 「渥拉塔斯人受到恶龙引诱，背弃了对圣地精灵的信仰。圣地精灵便向渥拉塔斯人降下处罚，使得渥拉塔斯人化为冰柱…… 「远游在外?的诗人、渥拉塔斯的芬修斯为了族人赎罪，杀了魔龙，平息了圣地精灵的怒火，自身也被龙火焚烧而死…… 「在圣地精灵的指引之下，一群受到恶龙信徒驱赶的德亚大陆北地人迁移到了原渥拉塔斯人所在之地，成了芬修斯人……」 听着老者?的讲述，莱芙走近了雕像，看着雕像脚下的石台上刻着的古老的文?字。藉助残余画卷里语言互通的设置，莱芙认出了这些文?字简略地写了屠龙者?芬修斯的生平，还写了她?的生卒年：生于三千五百四十一年，卒于三千五百六十年——在残余画卷中还没有圣殿的说法，「旧圣殿歷」是?三千年后的对新圣殿歷之前的历法的指称 渥拉塔斯人变成冰柱，屠龙者?和魔龙同?归于尽，都发生在旧圣殿歷三千五百六十年——也就是?残余画卷中的两?年前。 她?一路上听了许多关于屠龙者?芬修斯的传说，老者?的讲述和石台上的内容几乎没有提供任何新的信息。 莱芙早就知道芬修斯是?「诗人」。在三千年前的路克非冰原上，诗人是?流浪艺人中的一种，通常由盲人担任，在各个部族之间流浪，讲述英雄故事为生。 她?也早就知道屠龙者?是?一个姑娘。在残余绘卷所处的时间里，路克非冰原遍布着与米萨部族类似的母系氏族，在许多族群中女子都要比男子高大强壮，周围人没有因为屠龙者?是?个姑娘而疑惑，因为这理所当然。 有外?来者?询问?，于是?雕像下的老者?又重新讲述了一遍屠龙者?芬修斯的故事。 莱芙漫不经心地听着，看了看石台上记录的屠龙年份，然后又看看塑像脑袋上的锥形帽子，越看越觉得熟悉。 她?突然有了一个猜测，望向娜提雅维达。 「骑士小姐想得没错。」娜提雅维达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柯利弗森林。」 说完之后，娜提雅维达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让莱芙留在原地，自己则向雕像之后走去?。 参观得差不多了，莱芙准备将娜提雅维达找回来，在路上继续听「解说」。正要抬起腿，却发现腿上坠了一个毛茸茸的重物。 她?低下头，看到了一个长着浅亚麻色头髮的脑袋。 小女孩穿着白色皮袄，蹲在莱芙脚边，两?条细细的胳膊力量惊人，抱住了她?左腿的膝弯，让她?无法挪动。 * 作者有话要说： [1]《伊索寓言》里的，《儿子父亲和狮子》 第208章 莱芙环顾一圈, 看到芬修斯城里有许多人穿着白色皮袄，浅亚麻色的头髮也并不罕见。这两者搭配起来，并不能说明什么。 她又试着抽了抽腿, 没有抽动。便俯身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问她的家人在哪儿。 小女孩没回答, 没有抬头, 也不肯撒手?。 莱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柠檬草的香味，弯着腰还没有起来, 这时候突然颳起了一阵狂风。 第638页 芬修斯城的居民和外来者们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帽子被吹落了一地。 两层楼高的雕像也摇摇欲坠， 片刻之后，这阵突然吹起的狂风又突然消失。 拿着工具守在雕像旁的匠人睁开眼睛，疑又喜地发现雕像上没有裂纹。 吹落一地的帽子们, 也都被主人找回了。 在狂风过?后，人们关注的焦点不再是那座高大的雕像，而是离雕像所在地不远处, 一个?方方正正的冰坑。 -- 芬修斯城以?北，人迹罕至的一片冰原上。 耳畔嘶鸣的狂风终于?停止了，莱芙直起腰, 将煳在脸上的乱发扒到了耳后, 低头一看, 见脚边依旧黏着那个?穿白袄的小女孩，小女孩依旧没有抬起头来。 往下，仍然是她们刚才所站的冰面，只不过?被切割成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大冰块, 高高隆起。再往下，是另一层冰面。 四周只剩下了一片冰原, 雕像、人群、民居都消失了。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莱芙思考着「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她意识到娜提雅维达将她从?芬修斯城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但?不同于?以?往的几次传送，这一回娜提雅维达没有提前让她做准备，而且除了带她传送之外，还顺带了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大冰块。 娜提雅维达俯下身，单手?扣在小女孩的后颈部?位，另一只手?则扯着小女孩的胳膊，试图将后者从?莱芙腿上拉开。 小女孩很?矮，站起来还没有娜提雅维达的腿长，穿着厚厚的白色皮袄，看起来有些圆，像是一只胖胖的极地动物。 莱芙之前频繁地提小魔龙，是想藉此判断娜提雅维达之后对从?黑蛋里孵化出来的小傢伙会有什么态度，而不是真的指望能见到娜提雅维达小时候。在发现腿被抱住而且很?难抽出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莫非我触发了残余画卷里的某个?考验机制」，并不没有往小魔龙身上考虑，但?是娜提雅维达的反应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愣愣地看着娜提雅维达的动作，不知道?这时候什么反应才算恰当。 应该阻止娜提雅维达欺负孩子？ ——但?怎么看那只白毛团也不像是会被欺负的样子。 还是将配合一点，方便娜提雅维达将白毛团扯下来？ ——但?是在两只魔龙的拉锯之中，她实在没有插手?的余地。 莱芙只能干站着。 娜提雅维达像从?一间废旧老?屋的墙角撕下一只厚蛛网似的，终于?将白毛团从?莱芙腿上撕了下来。 在被迫离开莱芙的腿之后，白毛团便又黏性十足地粘在了娜提雅维达的手?臂上——准确来说，她一口咬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袖子。一张白生生的小脸被柔软的乱发遮着，看不清五官的白毛团没有用手?抓着娜提雅维达，而是只凭着一副好牙口，在娜提雅维达的手?臂上固定?住了。 娜提雅维达下了冰块，抬起那条被叼住袖子的胳膊，上下摆动了几下，白毛团依旧黏在袖子上，随着娜提雅维达的动作上上下下。 莱芙在冰块的边沿蹲着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 娜提雅维达朝她看过?来，脸色不太好看，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往白毛球的脑袋上扇去。 「别打她，」莱芙忙止住了笑，往嘴里塞了三粒精灵泪，从?冰块上一跃而下。 她想着，能见到白毛团一面便不错了。白毛团现在就有这么大一个?，至少说明黑蛋过?上几年——而不是莱芙一开始想像中的几十年几百年——也能长得这么大。 这一回之后，娜提雅维达一定?不愿意让她再见到白毛团；而且她在考核期限之后便要离开这儿，与其分开的时候难过?，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建立什么羁绊。 莱芙毫不留恋地说：「赶走就是了。」 闻言，娜提雅维达脸色缓和了一些，没有下重手?，将胳膊上的白毛团用力?往下一薅，薅了下来。 白毛球一落地，在冰面上滚了两圈。隔着凌乱的头髮，朝莱芙望了一眼，便消失在雪地上。 -- 娜提雅维达扯下被白毛球咬过?那一段袖子握在手?中。 龙火一起，那截布料就成了灰烬。 接着没等莱芙提问，便抱着她又传送了一段路程，然后再下来步行。 这一回停留的地方没有人烟。两人停下来有些话要谈或是在天黑之后准备看星星休息的时候，就会在选择这类地方。 在站稳之后，娜提雅维达松开了莱芙的手?，稍快几步走在前面。 莱芙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抽出砍刀来，和空气中无形的敌人拼勇斗狠，嘴里不时发出「嚯」「喝」之类模拟攻击的拟声词，砍刀里间或迸发出笑声。 棕色的头髮在这些日子里长长了一些，在莱芙挥刀的过?程中便在空中摆动，一双死鱼样的眼睛照样呆滞无神，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娜提雅维达听着身后的动静，迟迟没有等到莱芙追上来，也没有等到后者开口，于?是停了下来，转过?身，道?：「骑士小姐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莱芙将刀收回了背上，很?是冥思苦想了一阵，眼睛终于?一亮：「渥拉塔斯人，就是柯利弗森林里的小人。」 第639页 「……」娜提雅维达原本为了解释小魔龙准备了一番说辞，突然被噎了回去，「骑士小姐考虑了这么久，只是想问这个?吗？」 「难道?除此之外，」莱芙抓了抓头髮，「我还应该好奇别的事情吗？」 娜提雅维达盯着莱芙看了一会儿，开始怀疑：「我是否一时冲动，干脆将骑士小姐见过?那个?讨厌的小傢伙的记忆给抹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这么做。 「那么骑士小姐知道?了它?的身份，但?是一点都不想要知道?和以?前的我有关的事情了。 「可是……骑士小姐这些日子明明总是要念叨小魔龙的，在不念叨小魔龙的见隙，也总是要念叨一下黑蛋的。 「在看到那个?小傢伙的时候，骑士小姐明明应该想办法将它?留下来，可是她没有；在它?离开的时候，骑士小姐明明应该不停追问的，可是她还是没有。」 「骑士小姐对魔龙幼崽的兴趣大于?对成年魔龙的情绪」会让娜提雅维达烦躁，但?是「骑士小姐对魔龙的兴趣还不及对劳什子小人的兴趣」则让她更加烦躁。 「那些小人……好问题。」娜提雅维达点点头，语气平淡地问，「骑士小姐是怎么猜到的？」 「来到残余画卷中，知道?了这里的年份还有『她』陨落的年份之后，我记起了在那八幅讲述小人国来歷的皮卷画上写着三千五百六十年。那时便想到了，也许那些小人正是在精灵和魔龙开战的时候落难，接着逃到柯利弗森林中的。」 莱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于?骑士而言应该算是常识的，我却是在进入残余画卷之中才知道?——小人国皮卷上写的三千五百六十年正处于?三千年前。」 「骑士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娜提雅维达虽然笑着，语气却比莱芙脚下的冰更冷，金色的眼睛里仿佛凝了一层霜，「您缺乏常识是我这个?教?习教?得不到位，与您又有什么关系？」 「……」莱芙就像是没注意到娜提雅维达的语气似的，自顾自将话题继续下去，「三千五百六十年，正好和渥拉塔斯人变成冰柱是同一年。对于?遍地冰雪的路克非冰原而言，『变成冰柱』也许就是对『突然消失』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小人国的皮卷上记录的那只黑色怪物，就是上一代魔龙；而在关于?渥拉塔斯人的传闻中，他们受到了恶龙的引诱。 「还有，屠龙者芬修斯头顶上那顶锥形小帽，是她在当诗人的时候惯常用的装饰。虽然我想不明白为何上一代魔龙要将一顶形状差不多的帽子送给小人族，但?是看到那顶帽子还是让我联想到了小人族戴着的小锥帽。 「结合上诉线索，我便有了这个?猜测。」 莱芙之所以?对刚才出现的「白毛团」避而不谈，而提起小人国，主要是因为她已经?见识到了娜提雅维达对那个?「白毛团」的态度。万一她表现得对白毛团太在意，说不定?娜提雅维达会趁她不注意，直接一掌将三千年前的自己拍扁，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她得找一些别的话题来将娜提雅维达对白毛团的注意引开。 另外，莱芙确实对小人国和前一代魔龙的渊源有些在意。本来她和娜提雅维达应该就这个?话题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双方各自摆出论据，往前推进，最终才艰难地得出结论。但?是娜提雅维达直接在她提了一点猜想的时候，便直接告诉她屠龙者的消失的同族人就是柯利弗森林里的小人，而且全程的表情都仿佛在说「您居然不知道?」「都是我不好，忘记将这将显而易见的事情告诉您」。 虽然已经?有了结论，莱芙还是想要补齐过?程，不然又会陷入一种空落落的状态——在进入极地冰原之后，娜提雅维达总是会让她陷入这种状态。 她一面观察着娜提雅维达的表情，一面讲着渥拉塔斯人和小人的联繫。 娜提雅维达很?快配合起了莱芙，随着后者的描述，脸上的表情在淡淡的「惊奇」「赞嘆」「欣慰」之间转换，直到莱芙了却一桩心?事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太阳西垂。 莱芙侧过?头，观察着娜提雅维达的脸色，酝酿了一会儿，终于?提起了压在心?头许久的那个?问题：「那个?抱着我腿的白毛团是什么东西？」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嗤」地笑了一声，「我该夸您反应太快了吗？」 「我一向喜欢解决了一个?问题，再解决下一个?。」莱芙道?，「如果两个?问题一起考虑，脑子会乱的。」 娜提雅维达往雪地里某处一指，接着手?指一勾。 一只白毛的极地兔出现在怀中，两只耳朵耷拉着，湿润的三瓣嘴微微颤动。 娜提雅维达道?：「那个?白毛团，是一只厉害的极地兔魔兽。」说着指了指怀里的白毛蓬松的极地兔，「就是它?。」 「一只……极地兔……」莱芙本来打算见到台阶就下，当作没见过?小魔龙的。她想过?娜提雅维达会扯谎，但?是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扯得这个?谎居然如此随意、如此脱离实际。 「娜提雅维达大人是在瞧不起我吗？就算我再怎么差劲，也不至于?被这只极地兔抱住了腿，就跑不动了……」至少也得是一只雪狼或是雪熊这种兇勐食肉的极地生物，才能勉强说得过?去。 第640页 娜提雅维达用怜爱弱小生物的眼光看了莱芙一会儿，道?：「是一只极地兔『魔兽』，还是格外『厉害』的一只……如果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极地兔，骑士小姐一定?能赢下来的……」 她挠了挠怀里的极地兔，道?：「面对这么厉害的小兔子，能够全须全尾地等到我来救您，骑士小姐已经?足够厉害了。」 用这么真挚的夸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讽刺意味更加足了……莱芙看了看娜提雅维达又看了看那个?吓得一动不动的弱小毛球，咬着牙道?：「『一只厉害的极地兔魔兽』……」她在内心?补了长篇的反驳，「好罢。」 夜幕降临，两人找了一处落脚，篝火点起。 娜提雅维达没有将那只极地兔放走，而是放在一边。极地兔不敢逃跑，缩着脖子蜷着腿贴在冰面上，试图将自己摊成一个?白色的兔饼，和冰面融为一体。 莱芙见极地兔毛茸茸的有趣，便伸出手?来在兔脑袋摸了两把。 毛有些粗硬；因为处于?换毛期，手?指上沾了不少毛，但?总的来说手?感不错。 她又抱着兔子上上下下都揉了一遍。 娜提雅维达伸出手?来，将极地兔抢了过?去。 「您要做什么？」莱芙道?。 「剥了皮，烤来吃。」娜提雅维达笑着，将手?掌放在极地兔的后颈上。 「可是，我们现在不需要吃东西……」莱芙几乎已经?回想不起食物的味道?了。 「精灵泪会让人丧失食慾，」娜提雅维达道?，「在丧失食慾之后，不再因为飢饿而进食，或许才能品味到食物的本味。正巧刚才骑士小姐被这只极地兔给欺负了，吃了它?好给骑士小姐出气。」 极地兔睁着黑色的眼睛，脸颊两侧的小鬍子轻轻动着。 「不是因为精灵泪导致的食慾丧失……」莱芙盯着极地兔看了一会儿，又想到了刚才那个?白毛团，认真地说，「我不吃它?，是因为这只极地兔是野生的，吃下去有染上恶疾的可能。」 娜提雅维达狐疑地看了莱芙一眼，道?：「当真如此？」 「除非不得不吃，否则我只吃饲养的动物。」莱芙道?，「被一只活兔子欺负也就算了。如此吃下它?生了病，我就是被一只死兔子欺负了。」 趁着娜提雅维达不注意，莱芙又将兔子抢了回来。 「不止是恶疾。」莱芙挑剔地「啧」了一声，摸摸兔头，又摸摸兔腿，「娜提雅维达大人，它?只是看着胖，这是毛髮造成的错觉，实际上很?瘦。在野外生活了这么多年，皮糙，骨粗，肉一定?又少又柴，实在不值得一吃。 「人类驯养起来的家禽和牲畜们都是肥壮、鲜嫩、味美的。如果这只极地兔子足够好吃，在三千年后早就广为养殖，事实上没有。可见，它?不够好吃。」 见娜提雅维达没有反对，她将极地兔放在地上，拍了拍兔子屁股。 兔子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不敢动。 「骑士小姐说了这么多，」娜提雅维达勾起唇，慵懒地歪着，「是因为想起它?刚才抱过?您的腿，所以?不忍心?了？」 莱芙的心?跳错了一拍，直觉这个?问题她要是回答不好，会有很?糟糕的结果。这只极地兔子已经?不是一只简单的极地兔子，娜提雅维达说它?是白毛团，那么这只兔子在种情况下就相当于?白毛团。无论她护着「白毛团」，还是毫不介怀地将「白毛团」砍死，娜提雅维达都会不顺心?。 ——娜提雅维达倒不至于?因此朝她撒气或是做出伤害她的举动，只不过?这些日子笼罩在她们之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气氛，恐怕会往更怪异的方向发展。 她本以?为娜提雅维达对于?白毛团的介意，介乎于?「一个?功成名就的人不喜欢别人提到年少落魄时不体面的往事」和「一个?幼稚的孩子不愿意和另一个?孩子分享朋友」两者之间，这时候却发现还有第三层含义。 这第三层含义，大约是写在魔龙血脉里的东西，莱芙至今无法彻底理?解，只能模煳地捕捉到。一如从?魔龙血中脱胎而出的麦德拉和娜提雅维达本来可以?算是一体，却相互敌视，娜提雅维达似乎没有将过?去当成自身的一部?分，而是像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有着深仇大恨的生灵似的，与白毛团不共戴天。 有一层那么厚的龙皮隔着，魔龙的心?思实在琢磨不透，莱芙索性不猜了。就像不知道?电子产品出什么故障的时候，重装一下系统往往能解决；魔龙出故障的时候，《屠龙手?册》上的招式大抵是好使的。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突然凑到娜提雅维达面前，道?：「我只是说别吃野味，不许胡思乱想。」说着没给后者反应的机会，煳了一脸招式五上去。 第209章 在执行了几次招式五之后, 矜持的考核官的脸颊烫了起来。 莱芙亲着亲着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因着已?经将娜提雅维达抱了个满怀，突然退却不太符合她的风格, 这才?硬着头皮继续亲下去。 在注意?到对?方脸红着，比她还要?不好意?思的时候, 莱芙的羞耻心完全被成就感压制住了。又在娜提雅维达脸上啃了几口, 这才?宽宏大量地松开手。 两人肩并肩躺着，看着天上的星星。 第641页 莱芙等了一会儿, 没等到娜提雅维达对?于刚才?的招式五有?什么表示，莫名有?些失落，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失落什么，期待什么。 到了平常要?睡觉的时间了，她眯上眼睛, 打?了个哈欠，侧身朝向娜提雅维达的方向。 娜提雅维达脸上的红晕渐渐已?经褪去，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小字的薄羊皮卷。在来到残余画卷里之后, 每到一处人类聚居地，娜提雅维达除了收集和前一代魔龙有?关的传闻之外，总是会去那些讲述故事的流浪艺人那边走一遭。不知?用的什么办法, 片刻之后就能将故事录在薄羊皮上, 找到空闲之时便阅读。 「这回是什么故事？」莱芙半睡半醒地问。 娜提雅维达的眼角带着微微的红, 似乎被故事感动了，将薄羊皮举到莱芙面前。 莱芙抱着娜提雅维达的胳膊，抬起手来在后者?肩膀上拍了几下，目光在薄羊皮卷上一扫。 这个三千多年的故事篇幅很短, 但是格外跌宕起伏。 讲的是某部族的年轻族长姑娘甲遭遇了海怪，被路过的姑娘乙救了下来……姑娘乙没有?留下姓名……后来姑娘甲遇到了姑娘丙, 把后者?误当?成了姑娘乙……姑娘丙所?在部族和姑娘乙所?在的部族有?冲突，于是姑娘甲带着自己的部族去帮姑娘丙的部落与姑娘乙的部落战斗……在战斗的中?途姑娘甲和姑娘乙终于认出了彼此，两者?正要?相认，姑娘丙用石头把姑娘乙砸死了…… 娜提雅维达哽咽着说：「真是一个让人伤感的故事。」然后将薄羊皮翻过来。 「……」莱芙没再看第二页的内容，在娜提雅维达的肩膀上又拍了两下表示安慰，暗嘆了一口气。 明明是一只让人闻风丧胆的、三千岁的大魔物，但是沉迷于情感小故事，要?是说给那些想成为屠龙者?的人听，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莱芙胸口有?些闷，身上又有?些热。 摸出装有?精灵泪的瓶子来，晃了两下，结果发现里头是空的。 莱芙一向将精灵泪当?糖豆吃，是以对?精灵泪的起效时限没什么体验。想着白日已?经吃了不少精灵泪，撑过不一夜恐怕不打?紧。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脑袋搁在娜提雅维达的肩膀上，蹭了两下，在淡淡柠檬草香气中?渐渐睡着了。 -- 胸口有?些闷，莱芙咳嗽了几下。 周围满是黑雾，雾气浓稠得几乎要?滴落下来。 在黑雾散开之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四稜台形的祭坛，瞧着有?几分眼熟，从祭坛的顶端传来了娇柔的哭泣声。 莱芙有?些不安，习惯性地摸向背后的刀柄。将砍刀抽出，握在手中?，这便定了神，朝着祭坛顶端奔去。 一路上出现了几个巫师还有?一些黑色的魔物，要?来阻拦她的去路。 莱芙一刀一个，全部砍倒了。 她终于到了祭坛顶端，看到了许多被困在里头的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们都低着头，或是低声啜泣，或是嚎啕大哭。 就在莱芙准备打?破祭坛屏障的时候，一个年轻姑娘抬起头来。 莱芙突然发现，这个姑娘居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祭坛上的年轻姑娘全部抬起头来，朝莱芙望去，那一张张面孔，全部都像是和莱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你?们是谁？」莱芙退了一步，又恐惧又疑惑，捏着刀不知?该砍哪个。 「莱芙」甲答道?：「那些巫师要?我们献祭给魔龙。」 莱芙问：「哪一条魔龙？」 「莱芙」乙说：「当?然是活着那一位——是娜提雅维达大人——活着的魔龙才?能收到祭品，而死了的不能。」 莱芙道?：「可是她们分明是两条魔龙，难道?咒语可以指向同一条魔龙吗？」 「莱芙」丙道?：「难道?不记得召唤阵了吗？就是前一代魔龙留给她的异族朋友的，也同样能用来召唤娜提雅维达。那么同样的道?理，献祭给前一代魔龙的少女，娜提雅维达也能收到，」 莱芙只是犹豫了一瞬，刚刚那些被她砍死的巫师又全部復活了过来，冲到了祭坛的顶端。一边摆弄着肢体做出奇怪的动作，一边张开嘴念诵着古老的咒语，那片浓稠的雾气出现再次出现，将莱芙和「莱芙」们全部淹没在其中?。 她拼命地挥动着砍刀，但是刀锋噼不开雾气，也噼不散巫师们的邪笑声。 -- 雾气终于散去，眼前出现了一座黑色的城堡。 在黄昏时分的落日余辉之下，黑色乔木的在城堡上投下一道?道?狭长而扭曲的阴影。 城堡的巨门开了一道?缝隙。 莱芙犹豫了片刻，进了城堡，看到遍地堆积的、小山丘一般的财宝。 在财宝堆的顶端，有?一个用红色和黄色的宝石做成的宝座。在宝座之上，娜提雅维达衣衫不整，脚边半跪着几个女子，怀里还搂着几个。 那几个女子就是刚才?祭坛上的几个，和莱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或高?或矮或胖或瘦。 「娜提雅维达……」莱芙气得发抖，「你?怎么能……」 娜提雅维达一挑眉，抓着怀中?女子的手摸向龙尾，双颊微红，无辜地望向莱芙，道?：「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吗？骑士小姐。」 第642页 「我们之前还有?黑蛋。就算我们之前有?矛盾，也得考虑黑蛋，得为它负责……」莱芙捏紧了砍刀，做了几次深唿吸，「所?以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达往身前一指。 在宝座之前，摆了一排二十几个黑蛋。 每一个黑蛋都有?龙革一般的光泽，都会微微的动弹，虽然只是一颗蛋，但似乎能同外界沟通，与她有?所?感应……每一颗黑镦都和娜提亚维达送给她的那一颗一模一样……她收到的那颗，没有?什么特殊的…… 莱芙既气愤，又委屈，胸口像是燃起了一团火，提着砍刀冲到了宝座之前，朝着娜提雅维达砍去。 -- 下一幕。 是路克非大陆中?央的冰原上。 娜提雅维达面前站着一个面容与莱芙有?七分相似的姑娘，两人拉扯着。那姑娘似乎生气了，娜提雅维达便追着哄。 莱芙藏身在一个冰丘之后，窥视着。 姑娘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衣服，走动之间像是一根明亮的火把，散发着刺眼的光：「听说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亲了她，这是为何？」 娜提雅维达脸上挂着在到达极地冰原之前，面对?莱芙时不时流露的热切神情，道?：「您怎么会以为我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好感，我之所?以亲她，还不是因为将她当?成了您。」 「认识不过几个月，就给了她彩礼，这又是为何？」姑娘原本是侧脸对?着莱芙，这时转了个身，让莱芙可以看到她的正脸，看到她黑色的发着光的眼睛。 娜提雅维达：「她太像您了，我只不过将她当?成了您的替身，才?将彩礼给她的。」 姑娘摘下了帽子，一头银河一般的闪烁着点点星光的长髮披散下来：「我不信。你?还说要?同她成婚。」 娜提雅维达：「终究她当?不成我的配偶，还是给我一笔利息。那笔彩礼赚来的利息是我的，也就是您的，说到底还是我们的。」 姑娘的口气略有?松动，随着她面部的肌肉活动，那一根根光芒四射的眉毛、睫毛和汗毛闪闪烁烁着：「你?为何又处处帮她，总是救她，送她礼物？甚至还给她生了一个蛋？不是因为喜欢，还能是因为什么。」 娜提雅维达的眼睛里像是点着火，道?：「我为何要?喜欢她？——图她负债纍纍，图她想要?杀我，还是图她总是对?我没好脸色？」 那个面容和莱芙很像的、浑身发光的姑娘轻轻「哼」了一声。 娜提雅维达道?：「给她生了一个蛋，是因为让她不起疑心，全心全意?地帮我，替我隐瞒身份。她来参加圣殿骑士的考核，我才?能藉此机会见到您。我骗她，说您只是我的长辈，只是我的老友——都是为了您。」 姑娘不语，身上的光愈发刺眼，仿佛只要?长上翅膀飞到高?处，就能变成万千星辰中?最亮的一颗。 娜提雅维达：「我也只是在见不到您的时候对?她亲热，到了路可非冰原之后，我连碰也不想碰她一下；只是现在还没有?达到目的，她总是在纠缠我，我委实不好拒绝，但您一定要?相信我。」 -- 又换了一个场景。 莱芙噼砍着周围的冰丘，在略微平静了一下之后，才?回过身来，望向娜提雅维达，问：「那些年轻姑娘是献祭给你?的？ 「我参加圣殿骑士的考核，早就在你?的算计之中?？ 「你?说过我和你?的那位老友很像……难不成为我只是她的替身？ 「到了路克非冰原之后，你?就不再提《屠龙手册》上的招式了。其实这些招式都是你?和你?的那位老友相互取乐的把戏，你?有?了正主之后，就不再需要?我这个个替身了，是不是？」 任凭莱芙再怎么追问，娜提雅维达都没并不回答，只是带着一种怜悯而不甚在意?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滑稽的小丑，一只不自量力的小虫。 -- 在刺眼的朝阳照耀下，莱芙终于结束了一连串的梦。 她胸口堵得慌，又觉得有?些冷，便朝着身侧的热源翻了过去，抱着娜提雅维达的腰，脸埋进柔软的胸口蹭了蹭。双手无师自通地往娜提雅维达身上摸去，找到类似于系带的东西便使?力扯着。 手腕被抓住了，温柔而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骑士小姐……骑士小姐……」 莱芙勐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顺着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往上看去，看到了娜提雅维达略带忧心的面孔。 她双目放空，在脑海里飞快地放了一遍昨夜做过的梦。此刻脱离了梦境，没有?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她可以略微客观地评判着这些梦的内容。 关键元素是误认、替身、三角关系——这是这几日娜提雅维达睡前读物里的要?素，莱芙虽然不太感兴趣，但毕竟两人一同入睡，扫了几眼还是留下了些印象；还结合了祭坛上献祭给魔龙的少女、魔龙的城堡、娜提雅维达提起的老友等等素材，融合成了了一个个爱恨纠葛的场面。 果然她不适合读着这些小故事，脑子里一但装进了这些情节，难免产生一些奇怪的效果。能够坚持看了几千年小故事还不厌倦，同时没有?受到干扰，娜提雅维达真不愧是厉害的大魔物。 第643页 在看出梦境的来源之后，莱芙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这些梦里似乎也藏着她的一些担忧和怪念头，一回想起来，心又提了起来。 娜提雅维达见莱芙脸色有?些发青，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骑士小姐的精灵泪，是不是所?剩不多了？」 「还够用。」莱芙勐地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髮，穿上了靴子，提着砍刀向远处走去，「我想一个人练一会儿刀，娜提雅维达大人别跟过来……」 娜提雅维达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 莱芙对?着空气练了一会儿刀，结果越练越烦躁。 一边练刀，一边有?许多念头涌起：「我现在即不很冷，也不觉得饿，精灵泪剩下的作用只有?削弱蓝光对?情绪的影响，娜提雅维达刚才?问我精灵泪是否所?剩不多，岂不是意?指的我现在受到了蓝光的影响？岂不是意?指我精神不正常？岂不是在说我的猜疑完全是无中?生有?？ 「可是我现在好得很，我所?有?的怀疑都是有?理由的。 「那些献祭给魔龙的少女，娜提雅维达果真没有?收到过吗？如果收到了，又打?发到哪里去了？ 「还有?那个老友兼长辈，娜提雅维达从来没有?用那么亲密的口吻提起过其他『人』，实在可疑。那个『人』对?娜提雅维达而言，一定是相当?特别的存在。」 莱芙冲着十几丈外的冰丘挥刀，在挥了十几刀之后，那个冰丘还是完完整整，没有?受到丝毫损伤。本来应该受到约束的笑声，这时候也不受控制地伴随着刀刃破空声出现，而且没有?「嘎嘎」「哌哌」等傻笑声，也没有?「桀桀」的阴笑声，只剩下「呵呵」「嘿嘿」等嘲笑奚落的声音。 「在进行上一个任务的时候，娜提雅维达明明几句话不离『成婚』，但是已?经好久没有?提过了；倒是我自己时常产生这个念头。 「还有?《屠龙手册》上的招式，动不动就塞满了我的脑子，都是因为可恶的蓝光。 「如果蓝光放大了我对?娜提雅维达的话好感的话，娜提雅维达也应该因此更?加喜欢我了。可她偏偏变得那么冷淡，倒是时常想要?将我推开似的…… 「或许她原本对?我的好感就只有?芝麻大，芝麻大的好感就算放大之后，也顶多只有?豆子大小…… 「变得奇怪的，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莱芙停下了练刀的动作，陷入了强烈的沮丧之中?。垂头耷脑地站着，好一会儿没有?缓过劲来。 在恍惚间，眼前仿佛展现出了一幅图景，在这幅图景之中?：她在娜提雅维达争吵之后分道?扬镳，独自孵了黑蛋。黑蛋中?出来的小魔龙一天天长大，不幸被圣殿发现……经过一番交涉，她带着小魔龙隐居白岛，和半人半兽们一起过着与世隔绝然而温馨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小魔龙突然从外人口中?听说了自己的另一个母亲。在愤怒之下，去向娜提雅维达宣战……她调和了大小魔龙之间的矛盾，让娜提雅维达付出一笔赡养巨款，和小魔龙在亮晶晶的财宝堆里，过着富有?、幸福而安详的生活…… 似乎，还是一个挺不错的结局。 莱芙的肩膀颤动了起来，接着捂着脸笑了一会儿。 麦德拉突然出现，两只脚搁在莱芙头顶，倒挂着，小脑门抵着她的鼻头，红宝石一般的两只眼睛大睁着，道?：「莱芙，你?没事吧？你?以前不会露出这副表情的……你?该去照照镜子，看你?笑得像是一个喝多了酒水的傻子……」 「我没事，甚至还处于相当?不错的状态。」莱芙扬起唇，也不知?是因为笑得过于夸张，还是因为感受到了寒冷，身体开始颤动起来。 「脸都紫了，快吃精灵泪，不要?逞强。」麦德拉伸出豆子大的两只小拳头，在莱芙脸颊上锤了两下。 「说到吃……」莱芙将小人从脑门上抓了下来，举到鼻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前似乎没有?发现，你?闻起来是甜味的……还有?一股子浆果的清香……」 「喂！」麦德拉一边缩肚子，一边扒拉莱芙的手指，「莱芙，你?可不能学那只魔龙的样乱吃东西……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搞得想是要?把我吃下去似的。」 莱芙的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她咽了一口唾沫。 「……你?来真的？」麦德拉停止了假模假样挣扎的动作，用力地吐出一口气，胖胖的小人一下子收窄了身体，从莱芙的手心里滑了下去。 一向会提前补充精灵泪的莱芙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飢饿和寒冷，在不适感愈发强烈之后，莱芙不得不承认昨天吃的精灵泪确实失效了。 拿出空空的精灵泪瓶晃了几下，她便提着刀朝娜提雅维达走去。 「娜提雅维达大人，精灵泪不够用。」莱芙脸上的笑容未收，并且丝毫不觉得片刻前说精灵泪还足够用，此时出耳反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朝娜提雅维达伸出手，掌心里是已?经空了的精灵泪瓶子。 娜提雅维达用看一个喝多了酒的小傻子的眼光凝视了莱芙一会儿，接过了荧蓝色的瓶子，打?开盖子在空中?摆了几下， 「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昂首挺胸，「我有?话有?问您。」 第644页 「不急。」瓶中?装满了精灵泪之后，娜提雅维达便将瓶子递到了莱芙手中?，做出了一个止息的手势，「还是等精灵泪的药效过去之后再说，否则您将来回想起来……说不定会不敢面对?我的。」 「好！」莱芙此刻心情莫名愉悦，所?以很好商量。她倒了三粒精灵泪吃下去。 两人沿着没有?人烟的冰原一路向北走着，走了一段如果娜提雅维达如果用传送技能几乎不用花时间的距离。 精灵泪起了效果，笼罩在心头那层过于浓烈的愉悦褪去，被愉悦包裹着的一层嫉妒猜疑也只剩下了一点点，核心处一丝悸动也恢復了正常的水平。 莱芙将昨夜到现在的思路飞快地回溯了一遍。 她居然被娜提雅维达的睡前读物干扰到了这种程度？居然在梦里编织了那么多诡异的情节？而且醒来之后的反应也过头了。 羞恼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莱芙的步子一下子僵住了，恨不得找个冰窟窿将脑袋埋下去降一降热度。 然而，向一侧望去，看到娜提亚维达似有?深意?的面孔，莱芙顿时像是受到了挑战似的，一下子挺直了嵴背。心中?默念着「这是极地蓝光造成的影响，就像被火烤会觉得烫，摸到冰会觉得冷，蓝光照射下情绪就会失控，刚才?那些念头和表现，和我莱芙·白有?什么关系？」「考核官理当?随时监控被考核者?的状态……总之，和我莱芙·白有?什么关系？」硬生生地将羞耻感平復了下去。 娜提雅维达看莱芙的脸色的变了又变，无奈地摇摇头，问：「骑士小姐想对?我说的……和您刚才?的状态有?关系？」 莱芙心平气和地点点头，扫了一遍系统背包，调出最近放进去的两样东西拿在手里。 一个是石镐，用白色石头做成的，长度与莱芙的小臂相当?；另一个是玛瑙原石，暗红色，拳头大小。 「骑士小姐是从哪儿得来的？」娜提雅维达的鼻子抽动了几下，伸出手，就要?从莱芙手里抢过那两样东西。 莱芙往后一避，将小石镐和玛瑙石放在背后：「是昨天那个白毛团塞给我的。 「那只极地兔魔兽果真是一只厉害的魔兽，娜提雅维达大人居然没有?发现它给我留下了东西。 「这么『厉害』的极地兔魔兽，怪不得昨天能让我无法挪动。」 ——除了娜提雅维达自己之外，恐怕没有?别的生灵能不知?不觉地将其引开，还能不知?道?地留下两样物品。 莱芙有?些不解：在三千年前，还没有?与我说过一句话的小娜提雅维，为何也染上了三千年后魔龙的习气，一见面就送我东西？难道?我就长成了一副在魔龙看来适合被送礼物的样子吗？ 娜提雅维达微笑着说：「它是什么时候给您的？」 「就在抱着我的腿的时候，它是带着工具出现的。」莱芙举起那把小石镐，「我单知?道?黑蛋是喜欢挖矿石的，没有?想到一只『极地兔』也喜欢挖……厉害魔物总是会有?一些共同之处。」 娜提雅维达望些那把小石镐，袖底下的拳头捏紧了，微笑着说：「骑士小姐刚才?那么开心，就是因为想到了黑蛋还有?白毛团？」 比起聊娜提雅维达的老友兼长辈，聊白毛团应该是一个更?不容易造成冲突的话题……可是我的语气也不知?为何开始夹枪带棒了……娜提雅维达也似乎有?些怪……莱芙将小石镐和玛瑙收了起来，答道?：「可以这么说。」 「迟早都能遇上的，骑士小姐也不必老是记挂着它。」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对?于再见到白毛团没有?抱多少希望，以为娜提雅维达意?指她迟早能见到从黑蛋里孵化出来的小魔龙，便点了点头。 -- 在莱芙从精灵泪失效的影响中?完全恢復过来之后，娜提雅维达便进行了下一段传送，又到了一个还未去过的人类聚居地。 有?关前一代魔龙的消息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莱芙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后者?径直去了一个盲眼诗人表演的摊位。 时值午间，摊位周围只有?一些不能参与捕猎的小孩，还有?两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和五个老人。 因为不需要?现身询问周围的人，娜提雅维达便藉助圣咒术，使?得这处聚居地的人无法发现她们的身形。 两人走近的时候，一个小孩冲着盲眼诗人吵着说要?听冒险故事。 娜提雅维达手里夹着薄羊皮卷，从盲眼诗人身边走过，羊皮卷上便多了密密麻麻的黑字——这是盲眼诗人即将要?讲的故事。 莱芙也对?三千年前的冒险故事感兴趣，可是娜提雅维达此前偏好记录一些爱恨纠葛的故事。她掂起脚来凑过去看羊皮卷的正面，一些熟悉的字眼跃入眼眶。 开头是说一对?爱侣进行了婚礼……莱芙一直等着夫妻结伴冒险的发展……然而到看到他们生了一个孩子，接着因为育儿的琐事产生了种种冲突，最终婚姻破裂……直到正面结尾，冒险还是没有?开始。 明明说好了是冒险故事的……莱芙不信邪地走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对?面，去看羊皮卷背后的内容。 背面是另一个故事，写的是一对?青梅竹马，在童年便许下长大后要?成婚的诺言。两个孩子分开了一段时间，在长大后重逢，一方对?另一方说抱歉，说只喜欢对?方小时候的样子，而无法接受长大后的改变……两个人终究没有?走到一起。 第645页 依旧不是什么冒险故事！ 一个老人在盲诗人面前放了一块新鲜的冻鱼块。盲诗人便开始讲起了写在羊皮卷正面的、那个在有?了孩子之后感情破裂的故事。 孩子们无聊地离开了盲诗人身边。 「……」莱芙的视线在羊皮久末尾停留了许久。 盲诗人使?用的是押韵的、长短有?规律的句子，声调抑扬顿挫，听起来很有?韵律感，在人物对?话的时候还会变换腔调，比起写在纸面上的故事更?有?冲击力。 娜提雅维达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欣赏着盲诗人的表演，神情非常投入，过了一会儿便借着一个老人的手，将一些食物送给了盲诗人，是一个相当?称职的观众。 莱芙则捂着耳朵躲在一边。 她还没有?忘记昨夜做的那些梦。对?于这些爱恨纠葛的情节，她的抵抗力没有?娜提雅维达那么强，如果再听下去，指不定又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来。 精灵泪能将情绪平復下来，然而不能将已?经思考过的事情从脑海中?全部抹除。 在娜提雅维达听故事的时候，莱芙又整理了一遍自己在精灵泪失效的阶段产生的所?有?猜测，几乎都只是捕风捉影，没有?什么可靠的根据，只要?考虑周全一些便可打?消怀疑。唯一确实有?疑点的，就是娜提雅维达的那个「老友」兼「长辈」了。 莱芙还是第一次遇到娜提雅维达明确地表示了好感和重视程度的「人」，而且这个「人」还被记了千年之久，一定不一般。 很奇怪的，明明那个「人」既不是她完成任务必须除掉的对?象，也不会危及她的性命和财产，莱芙却产生了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才?能被击发的战斗欲，仿佛有?一个无形而诱人的战利品吊在眼前。 她想要?获胜，赢过那个「人」。 明天……明天就能见到那个「人」了……要?好好准备，绝对?不能露怯。莱芙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系统背包，检查着里头可以用上的东西。 盲艺人已?经表演到了第二个故事，青梅竹马重逢之后，产生了许多矛盾，渐渐对?彼此失望…… 娜提雅维达听着听着愈发气闷，没有?听完，便抱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骑士姑娘离开了此地。 看着莱芙的慌乱之下抓住了她的衣服，抱住她的腰，脑袋压在她怀里，头髮被飞卷得乱舞起来……娜提雅维达的气才?顺了一点。 在又经过两个人类聚居点之后，天色已?晚，两人便又寻了一处无人的冰原休息。 娜提雅维达倚靠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拿着薄羊皮回顾着这一日最早收集的两个小故事，但越是回味越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她盯着薄羊皮细看着，似乎要?从写定了结局里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身旁传来了一些动静。 往日这个钟点，骑士小姐不是睡了就是该犯困了，这时候却精神得很，还不停地忙碌着……娜提雅维达放了薄羊皮卷，眯着眼睛看莱芙的动作。 骑士姑娘已?经用护刀油将龙革鞘擦得又黑又亮，很快又开始擦旧靴子……还往旧靴子上滴了一滴龙唾液，磨损痕迹严重的皮革一下子焕然一新……娜提雅维达坐直了身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来，又靠回了石头上。 擦刀擦靴子这还不算是太反常的，骑士姑娘偶尔也会这么做，只不过不会有?龙唾液而已?。反常的是，骑士姑娘居然拿出了一套还算新的衣服，虽然颜色还是暗淡得是从泥土里滚了一圈似的，但是这套衣服上居然没有?明显的补丁。 对?于「三千年前的灰尘」一向不甚在意?的骑士小姐这回拿出了一个软毛小刷子，将衣服仔仔细细地掸了一遍，接着抻平了…… 然后，又拿出了一面镜子……骑士小姐居然…… 还带了梳子，开始梳头髮了……用的新髮带的是草绿色的…… 娜提雅维达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 她告诉我骑士小姐，明天要?去见的长辈就是她小时候的老友……骑士小姐自然应该知?道?那个白毛团现在就在她的老友兼长辈身边……骑士小姐在见黛博拉大人的时候都没有?刻意?换新衣服，说明她并不会在长辈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这时刻意?打?扮，定是为了去见那个白毛团。 骑士姑娘专心地倒腾着，将髮带拆了下来，举着手里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换回了原来的那条髮带。 娜提雅维达已?经冒出了几十个将莱芙弄得无法动弹、不能再惹自己生气的办法，但偏偏就是下不了手。因为意?识到她只能放任着莱芙让她生气，却不能做什么，娜提雅维达愈发气愤。唿吸的时候，喉咙里冒出烟来。 过了好一会儿，骑士姑娘才?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向她望去。 娜提雅维达扯了扯嘴角，平淡地道?：「骑士小姐变了一副样子。」 莱芙将新衣服叠好了放在一旁，把刷子、梳子和镜子都收了起来，认真地说：「明天要?去见重要?的人，当?然要?注意?仪容。」 「可是，骑士小姐在之前见我的时候，」娜提雅维道?，「就没有?特地换衣服。」 第210章 莱芙听到?自?己回答了一声, 她的手在叠好的衣服上停了一会?儿?，胸口发闷，一股酸涩气涌上了鼻腔。 第646页 「娜提雅维达说我不打扮、不换新衣服, 这分明是嫌弃……之前?她从来没有介意过这一点……只?能是因为越来越靠近那位『老友』，她便越看越觉得我面目可?憎了…… 「……虽然白日里堵了耳朵, 但是那个盲眼诗人的几句话我确实听到?了, 故事的那一对夫妇的婚姻，就是从一方嫌弃另一方不修边幅开始的。这是一个不详的预兆…… 「……我们?确定?关系才没多久, 连蛋都没有孵出来，居然就走到?了这个地步。果然，魔龙做什么都很快，完成任务很快，解决麻烦很快, 就没处理感?情都能省略过程，直达结局…… 「……我先前?分明以为我是那个始乱终弃、想逃避责任的负心人的角色，没想到?现在有可?能被始乱终弃的, 居然成了我自?己……」 莱芙不太能定?义自?己和魔龙之间的关系。虽然她们?有了一个蛋，虽然她们?执行了几个招式，虽然她们?自?称为「恋人」, 但是她不知道能从这段关系里面期待些什么, 或是要?求些什么。 她只?是将魔龙纳入自?己的阵营, 预备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在对待莉莉和麦德拉的时候，她会?去了解对方爱吃什么、喜欢什么……然后尽量满足需求，尽一个饲主和旅伴应该尽的职责；在对待魔龙的时候，她考虑的角度差不太多, 只?不过加上几条「肢体接触」「仪式」「名份」等等她觉得身为一起孵蛋的人，应该为魔龙做的事情而已。 娜提雅维达一向很主动很忍让, 被她砍了几刀，还是会?沖她笑；被她推开之后，又会?很快粘上来。 莱芙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哪些地方值得魔龙这样?对待。 在魔龙突然变得矜持起来之后，她不适应；在她主动靠近却发现娜提雅维达有意要?迴避时，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她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争论：一个人说她「没有看到?直接证据，就胡乱怀疑，不够信任」并举了娜提雅维达对她好的种种例子；另一个小人则说「和娜提雅维达记挂了三千年的『人』相?比，我和她相?处的这一年多，实在算不了什么」。 两个小人唇枪舌剑了一番，后一个小人驳倒了前?一小人全部的论据，完全占据了上风。 莱芙将新衣服摊开又折起来，重复了三遍，抬起头瞧了娜提雅维达一眼。 后者脸上挂着笑，但笑容停留在嘴角，而没有到?眼睛里，不是真正的笑。 即便有些难过，莱芙不会?让自?己长时间陷入低落的情绪中?。何况她和娜提雅维达是两个物种，莱芙对娜提雅维达的举动的容错率更高，时常会?因为「今天魔龙居然依旧没有害人」、「三千岁的魔龙居然能自?己吃饭穿衣」而感?觉欣慰，她自?然也预料过，她们?之间会?出现种种问题，所以并不算完全没有准备。 明天就能见到?那个「老友」兼「长辈」了，无论娜提雅维达和那个「人」的关系如何，她希望自?己表现得平静而从容，不要?做出不体面的事情来。 「娜提雅维达大人，那个黑黑的、圆圆的东西?，您带来了吗？」莱芙看着巡游于天际的圣地精灵们?，不敢直接开口说「龙蛋」。 娜提雅维达蹙眉：「骑士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起它？」 听起来似乎很不情愿回答这个问题……莱芙心头一跳，想到?了前?几日所看的小故事里有「负心人为了不让心上人伤心，除掉了与替身所生的孩子」的情节，开始担心娜提雅维达将黑蛋烹饪后吃掉了。 娜提雅维达盯着莱芙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拿出黑蛋，托在掌心里，道：「我还不至于和一颗蛋计较，骑士小姐大可?放心。」 莱芙松了一口气，伸手按在黑蛋表面。在接触的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比先前?更为强大的感?应，以及一种安抚的意味。 黑蛋转了半圈，似乎从沉眠中?醒了过来，贴着莱芙的掌心。 莱芙对于那个「老友」兼「长辈」的介怀消去了一半。心想即便她真被当成了替身，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也算是收穫大于付出，收到?了宝石和许多礼物，还得到?了许多帮助，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蛋陪着她。 直到?莱芙摸够了，娜提雅维达才将黑蛋收回了。 这一日，娜提雅维达没有和莱芙肩并肩躺着，而是隔了一段距离。 莱芙因此有些心口发堵，但没敢追问原因。 她闭上眼，将自?己带入了娜提雅维达今天收集的某个小故事里「被始乱终弃的主人公在与负心人分开之后，开启了生活新篇章」的情节展开之中?，强行将自?己的一些胡思乱想压了下去，又吃了几颗精灵泪，便睡着了。 这一夜她没有做噩梦，但不知为何梦到?了一些烟燻火燎的片段。在早上醒来之后，还能闻到?一股烟味。 -- 极地中?央也就是三千年前?圣殿中?枢所在之地。越是靠近这片区域，人类聚居地便越来越越稀疏。 娜提雅维达没有直接传送过去，而是在某一处停下，带着莱芙一路步行，这一路上完全没有看到?人类活动的留下的痕迹。 莱芙将头髮梳得整整齐齐，皮靴和砍刀都黑油油的闪着光，除了不得不穿骑士礼服的那几次之外，这回是她收拾得最为体面的一次。 第647页 在洁白、平坦的似乎看不到?边际的冰原上，两人已经花了一个上午在步行上。 娜提雅维达似乎在有意拖延，莱芙却也没有催促，只?是默不作声地重复着迈完左腿迈右腿的动作。 「到?了。」沉默许久的娜提雅维达突然出声提醒。 莱芙没有反应过来，听了娜提雅维达的话，便立刻停下脚步，差点在冰面上滑倒。 娜提雅维达扶了她一把，在她站稳之后，又很快松开了手。 莱芙勐然意识到?，这一路上，她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娜提雅维达身上，而并没有看路。对于路克非冰原中?央的那个一向非常吸引她的什么东西?，她刚才几乎没有感?觉到?以往的那种吸引力，只?是迷迷煳煳地跟着娜提雅维达过来了……她似乎忘记了，一开始来路克非冰原中?央，还是她自?己的提议。 抬眼一看，一个透明的、淡蓝色的粗大柱子挡在面前?。 莱芙往后退了几步，才看清了柱子的全貌。没有基座，相?当光滑，两丈粗。柱子的蓝色并不均匀，接近于有云彩的天空和有泡沫的海洋。 往上望去，柱子高而直，因为颜色与天空融合，无法判断这个柱子究竟有多高。 「这就是我在圣殿中?枢的时候……觉得中?央位置缺了的东西?？」莱芙绕着柱子走了一圈，「似乎有些……」 她想说有些「普通」，但很快意识到?这根柱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柱体并不是完全透明的，若是仔细去看，可?以发现里头似乎有一行行难以辨别的文字，又像是某种花纹，甚至是一种类似蠕虫的生物。 她在圣殿中?枢看到?的不能直视的「水母」，像是将这柱子击碎之后脱落下来的碎块。 莱芙没敢盯着柱子看太久。 她又沿着相?反方向绕着柱子转了一圈。 莱芙几乎无需思考，就能判断出来：这个地方就是极北的点、是路克非冰原正中?央的位置。这不是一种基于地理位置、太阳角度或周围环境而产生的判断，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觉察。一种没有声音的语言在她脑海炸响，告诉她：就是这里，就是圆柱底面的圆心所在的位置；就是这里，没有偏差一丝一毫。 ——这个位置，也就是娜提雅维达的「老友」兼「长辈」所在的地方。 周围没有人，也没有别的生物。 她其实预料过娜提雅维达的那位「老友」和「长辈」大概率不是人类，可?能是某种魔物、某种特殊生灵，她也考虑过可?能是非生物的情况。 娜提雅维达看着柱子，眼里爱恨交织。 莱芙看着娜提雅维达，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觉得这时候发出声音似乎就打扰到?娜提雅维达和柱子叙旧，于是打了退堂鼓。 她看一会?儿?柱子，挪开视线，看一看娜提雅维达；再看一会?儿?，再挪开视线，再看一眼娜提雅维达…… ——这根柱子，大约确乎就是娜提雅维达要?带来她见的「人」了。 莱芙抱着砍刀，静静地品味着「情敌相?见」的初体验。并努力说服自?己：既然她能穿越，既然她一个胎生动物能和一个卵生动物有了一个蛋，那么她和一根柱子成为情敌，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在品味了一会?儿?之后，莱芙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向娜提雅维达求证：「那个『人』，就在这里吗？」 娜提雅维达道：「是。」 莱芙放心了，继续专心地体验着「情敌相?见」，间歇性地欣赏着柱子的刺眼光芒，挥了几下砍刀，比较着柱子发出的淡淡蓝光和自?己的金红色光芒之间的亮度，然后开始思考娜提雅维达先前?说的话——据说她和这根柱子的「表情」很像，但是究竟像在什么地方？ 一根三千多年前?的柱子，和一个三千年后的人类，通常而言并没有可?比性。但是莱芙不惮考虑最糟糕的情况。 ——情敌说到?底也是敌人，而面对敌人的时候，她是不会?受到?表象迷惑而疏忽大意的。 这根柱子在她看起来是一根柱子，但是说不定?不只?是一根柱子，而是具有灵魂的，说不定?也是能和娜提雅维达生蛋的；即便这根柱子确实不是什么活着的东西?，它对娜提雅维达而言也是独特的存在。 她仰头向上望去，注意到?了柱子正上方很远处似乎有几道流动的线。仔细看，那并不是线，而在夜幕降临后时常能看到?的、在夜空中?巡游的圣地精灵们?。 在白日里看不太清楚的圣地精灵们?正以这根柱子为轴心，在天空中?盘旋。 莱芙正在单方面和柱子较劲，突然腰上一紧。 娜提雅维达一手抱着她的腰，另一手扶着柱子用力往下一抹。 两人腾空而起。 自?上而下的强烈风压将莱芙仔细梳过的头髮弄乱了，髮带掉了下来，髮丝像是冬日挂在晾衣绳上的冰棱似的被吹得笔直向下。领口灌进了风，上衣膨胀了起来。 莱芙用力抱着娜提雅维达，等到?身体渐渐习惯了上升过程之后，便向上瞧了一眼，上睫毛像帘幕一样?垂下，下眼皮差点给风掀了。 「圣地……精灵……」莱芙将脑袋压在娜提雅维达的胸口，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小……小心……」 要?是她可?以，她真想拉着娜提雅维达立马走远，好避免与圣地精灵的交锋。 第648页 她明明是来见情敌的……这个时候的专注点应该是三角关系的解决……难道在解决三角关系之前?，还要?欣赏魔龙和精灵的大战？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在担心我吗？」 莱芙感?觉自?上而下的风流缓和了一些，道：「我当然担心你，上面那可?是……圣地精灵……」 「您认为圣地精灵能造出一个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东西?吗？」娜提雅维达笑了一声。 莱芙想想，觉得娜提雅维达说得是。这儿?是圣地精灵制造出来的残余画卷之中?，圣地精灵造出来的许多「圣地精灵」就算加起来也不可?能具有与圣地精灵同等的能力。 「您明明是主动提议来这儿?的。」娜提雅维达道，「……现在难道害怕了？」 「……」莱芙吃了一惊，回想着三日前?娜提雅维达对她说可?以去这片任务区域的任何地方，问她接下来想去哪儿?。她想去的就是极地冰原中?央，指的是陆地，而不是天上。 她一直以为，路克非冰原的任务区域只?有陆地，却没有想到?也包括上方的天空。 在黛博拉大人的某封信中?，提到?过，天空中?的巨人之国?……巨人顾名思义，就是体型更大的类人生物…… 她不太相?信有巨人这样?的生物存在……高空空气稀薄，无法提供足够的氧气……云朵不是硬的，无法提供支撑……而且没有土壤，没有食物…… 但是现在她确实需要?到?天上去见一个「人」。 她的情敌，难道是……是一个巨人？ 上升过程持续了许久，莱芙依旧没有感?觉唿吸困难，她茫然地将视线投向周围，突然看到?一个庞大的类人生物正沖她飞来。 那个生物淡蓝色，浑身透明，背生双翼，翅膀也和身体具有同样?的颜色和质地，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虽然看不清那个生物的表情，但是它似乎非常温柔非常亲切，正对她微笑着。 ——这是圣地精灵，除了这个名字之外，还拥有「天国?来使」之类美?好的称唿。 莱芙不敢直视，低下头，闭上眼。她固然不崇拜圣地精灵，但毕竟被神官教导了十?几年，这时候便习惯性地开始赞美?、祈祷，重复起许多烂熟于心的话。 圣地精灵的身躯慢慢穿过了她，像是一股温度正合适的水流淌过皮肤，像是睡饱之后清晨的阳光爬上脸，像是一场大战之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躺下来。 莱芙觉得有些舒服，但是舒服戛然而止。 她睁开眼，看到?娜提雅维达的手穿过了那只?温柔的透明生物的胸膛，五指一捏一撕，将它撕成了两半。 圣地精灵变得四分五裂，裂口处是点点细碎的光，剩下的部位继续分裂，成了一个个液滴似的、淡蓝色的、发着光的透明漂浮物。 娜提雅维达的手从圣地精灵的残肢留下的破碎光点中?收了回来，虎口缠着一条髮带。她的神情相?当温柔，摸了摸莱芙的脑袋，纤长白皙的手指穿过柔软的棕红色长髮，单手系上髮带，并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第211章 莱芙之前没有见过圣地精灵, 在她曾经?的想像中，圣地精灵可能是一个圣殿虚构出来?、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图腾或者象徵物，可能是对圣殿高层的几位已经?作古的圣咒师的尊称, 也可能是一种藉由圣殿来?掌控人类的高等动物…… 然而眼前的这种生灵，并不符合任何一种猜想。 圣地精灵是真实存在着……它们并不是人, 也不是人变的……似乎已经?脱离了动物的范畴…… 看着那个破碎的圣地精灵, 莱芙的思维混乱了一会?儿，问：「娜提雅维达, 为什么你要?把它……」 「配骑士小姐的头髮，合适。」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僵硬地扭了一下脖子，目光下移去看右肩膀上?的髮带。这条髮带是从做衣服剩的边角料上?裁下来?的，颜色接近泥土；在沾上?了圣地精灵的「血液」之后，就像是从晴朗的繁星满天?的夜空中裁下来?的一条, 闪烁着点点的光。 她本?想着在头髮长到妨碍战斗之前剪去一部分，这样方便打理。然而红棕色的长捲髮被梳得很蓬松，配上?这条新髮带, 似乎也不那么烦人了，莱芙突然觉得将理髮日期往后延个一两日也不错。 ……她现?在似乎不该关注这一点。 在平缓的气流之中，那些淡蓝色的液滴以及闪烁的光点向?远方瀰漫。 在四?散开来?的精灵残肢中, 其?余圣地精灵并没有停顿, 甚至没有丝毫改变运行?的方向?, 而是照着原有的轨迹，慢慢地游弋着。这些透明的类人生物的看不清五官的脸上?并没有痛恨，也没有恐惧，依旧显得平和而舒适。 娜提雅维达没有再次下手, 只是像要?躲开路障似的变换了方向?。 ——精灵和魔龙对彼此?似乎没有多少敌意。这意味着娜提雅维达刚才撕了一个精灵非但不是为了自保，甚至也不是为了泄愤, 而只是一时兴起，就像是从路边摘了一朵花送了她而已。 莱芙的砍刀上?裹着龙革鞘，有一瓶龙唾液当疗伤灵药——药瓶的材料还是龙的一小截肋骨——对她而言，用?圣地精灵当染料的髮带也不算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只不过她还是略微遗憾了一会?儿，毕竟圣地精灵是一个漂亮的生灵，而且并无?恶意。看着那只精灵就那么碎了，就像是看着一袋上?好的面粉撒在泥地里，难免会?有一些惋惜。 第649页 然而，娜提雅维达不在意，就连圣地精灵对自己?的同伴的存亡也不怎么在意——其?余精灵在游弋的过程中，缓缓地吸收了空中残留的精灵液滴——莱芙的遗憾和惋惜便也没有持续多久。 -- 或许是吃了精灵泪的缘故，在上?升过程停止之后，莱芙依旧没有感到耳鸣和唿吸困难。 娜提雅维达将扣在她腰上?的手松开。 眼前是一片透明而无?实感的淡蓝色，脚下同样如此?。 莱芙低头看了一眼，看不到人，房子只是黑点，隐约能看到冰原上?的地势起伏，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攥紧了娜提雅维达的袖口。 娜提雅维达往前走，她便缩着脖子，小步地跟着往前挪。 「地面」踩上?去有些软，如果停留不动会?慢慢往下陷，不过足够支撑身体?。莱芙花了一段时间，终于适应了，但还是不敢松开娜提雅维达。 渐渐的，周围不再是无?实感的淡蓝色，出现?了别的颜色，还有一些物件的轮廓。 有阶梯，有围墙，有树干，有枝条，有花朵，有草，有像宝石、像羽毛的东西……和陆地上?的外形相似的物件相比，这些东西大了数倍，而且看不太清楚，都是朦朦胧胧的，层叠在一起，难以区分。 每一级台阶，都有半个莱芙那么高。台阶也和此?处的地面一样，柔软的，带着一定的弹性和黏度。 她跟着娜提雅维达走上?台阶，进了庞大的透明围墙大门。 莱芙只能用?之前参观人类的宫殿的经?验来?揣度巨人住的地方会?有的东西，但是和她想像中不一样。在围墙之中，没有路，没有建筑，没有摆设…… 围墙内部像是一个花园，到处都是庞大而怪异的花草树木。 在适应了一会?儿之后，这些透明植物的轮廓在莱芙眼中逐渐清晰了起来?。它们具有各种颜色，像是用?纯粹的宝石雕刻而成的，只是相较宝石，这些透明植物更加柔软。 空气中瀰漫着一层云雾，花瓣和叶片上?凝结着雨露。 在大的枝叉中央或是稍小一些的叶片间隙里，坠着一个个包覆着透明羽毛的茧一般的东西。 「这是考核过程中，按照计划本?就会?经?过的一个地方吗？天?上?的……巨人之国？」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思索了片刻，道：「不知道。」 莱芙：「您可是考核官。」 娜提雅维达理所当然地说：「我是第一次当考核官，不可能精通考核流程中的每一个细节。我只能告诉您，这个地方，在考核区域的范围之内，能够到达。」 「……」莱芙道，「那您的前辈兼友……」人。 一朵淡紫色的大花被雨露压低，差点碰到她的脑袋。 莱芙将头往一侧别过，看着雨露从花瓣中滴落下来?，融入地面，那朵花又弹回了原来?的位置。 花瓣上?滴落的雨露似水，但又不是水，在融入地面之后，又很快蒸腾成了云雾，云雾凝聚成液滴，循环往復。 她觉得眼熟，盯着那朵大花看了一会?儿，道：「那个带我们进入残余画卷的东西，也长成了一朵花的形状，像是同一种东西。」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牵着莱芙继续往里走。 到处都是枝叶和花朵，莱芙很快就分不清楚方向?了。然而娜提雅维达似乎目标很明确，要?带着她去某个地方。 人走景移，眼前的花草树木固然有所变化，但是对莱芙而言，实在没有多少区别。 莱芙摸了摸身后的刀柄，吸了一口气，道：「您的友……」 未等她说完，娜提雅维达问：「骑士小姐不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吗？」 莱芙弯下腰，躲过了一片大叶子：「就是三千年后传说中天?空中的巨人之国。说来?关于巨人之国的传说很少，仅有的几个也不够精彩。 「无?非是说冒险者意外遇上?了巨人，被考验了品德、或是回答了一些问题之后，就从巨人手里得到了宝物。没有屠龙故事，或是涉及邪巫、血族、狼人的传说那么惊险刺激…… 「这儿，难道不是巨人之国吗？」 「是，但也可以说不是。」娜提雅维达道，「在残余画卷中，整片德亚大陆都被魔物占据，然而在三千年后，有许多人甚至从来?没有见过魔物； 「在残余画卷之中，魔龙和圣地精灵受到崇拜和畏惧，到处都有它们存在的痕迹。然而在三千年后，人类对于魔龙的想像，只是一种特殊一些的猎物；在三千年后，多数人会?将极地精灵当成一种瑞兽，许多人只知圣殿，而不知极地精灵。 「骑士小姐觉得，在三千年后被称为『巨人』的存在，在残余画卷——或是在比残余画卷所记录的时代，更早一些的时候，是怎样的存在？」 「……我不猜。」莱芙苦着脸，手指在刀柄上?摩挲着。 娜提雅维达挑起一侧眉头，道：「三千年后的传说有许多可疑之处。极地精灵也被称为『天?国来?使』……而所谓的『天?国』不正是带有『天?空中』的含义……那么生活在天?空中的巨人……」 莱芙蹙眉，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您能否换一个词彙，用?『永恆』来?向?我说明？」 娜提雅维达笑了一声，但是眉头有点耷拉下来?，似乎在为什么东西发愁似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点，道：「骑士小姐也觉得这个话题十分亵渎吗」 第650页 「我倒不在意是否『亵渎』，只不过……」莱芙挠了挠脑袋，「您用?『永恆』……我较为容易理解，用?『巨人』也勉强可以……如果换用?另一个词彙来?形容的话，我斗志会?被打压下去的。」 「『斗志』？」娜提雅维达道。 「……身为骑士，当然时刻需要?斗志。」莱芙挺直了背。 「那就用?『永恆』罢。」娜提雅维达牵着莱芙走，「骑士小姐已经?知道，无?论是圣咒师、邪巫还是魔物，都能撬动永恆的力?量，而骑士同样藉助永恆……」 莱芙不死心?地又一次尝试提醒：「那个前辈兼友人……」 「……您已经?体?会?到了『片刻永恆』。对于骑士、对于圣咒师的力?量的来?源，圣殿又有另一套说法，叫作『信仰之力?』。」娜提雅维达似乎记起了考核官兼教习的身份，又开始给她讲课。 莱芙不得不进入听课的状态，到娜提雅维达停顿的时候，她就得提出一些疑问，或是举一反三：「信仰之力?，也能撬动永恆？」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说得对。精神能撬动永恆，一切生灵的希望、梦境、恐惧和欲求，都能撬动『永恆』。 「不过精神有强弱之分。灵智越高的生灵，其?精神撬动永恆的力?量就越大，因而具有灵智的、数量众多的人类，确实更容易撬动永恆。将人类的『信仰之力?』作用?『永恆』的力?量的代称，其?来?有自；『永恆』呈现?的一种形象，具有类似于人的形体?，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莱芙缓步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环顾着周围的草木，问：「那么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 娜提雅维达道：「是『永恆的花园』，『万物共有的梦境』，『巨人的国度』，也之可以称为『深层的意识之海』。」 莱芙点了点头，道：「我更喜欢『永恆的花园』还有『巨人的国度』这两个称唿。」 娜提雅维达接着讲述下去：「若是一种精神，没有指向?某个存在，那么便会?直接融入『永恆』之中；若是一种精神指向?某处，在那处便会?绽放永恆之花，终究还是会?汇聚入『永恆』。您刚才看到的那一根柱子，便是那些精神的通道的实体?化。」 「在三千年后，圣殿汇聚『信仰之力?』，撬动永恆，继而回应信仰。」莱芙道，「这是否就是您所说的『指向?某处』？」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是，然而不仅如此?。若是一种精神指向?某个存在——我是说，任何一个存在——便会?使得那个存在更容易撬动永恆。 「譬如一个魔物与?骑士小姐相斗，战斗还未开始，便受到您的威名影响而心?生畏惧。这种畏惧首先便会?指向?它的敌人，也就是您，会?增强您撬动永恆的力?量——即便只是一点，那也足够增加您的胜算。」 「我的『威名』……」莱芙有些别扭地将视线停留在一个被透明羽毛包裹着的茧上?，「这种解释会?不会?有些奇怪？……我是指，分明是畏惧使对方无?法发挥全部实力?，畏惧使它变弱了，而非使我变强了……而且信徒向?圣殿对『祈祷』和战斗中产生的『畏惧』似乎相差太远……」 娜提雅维达：「贪生与?惧死，贪图快乐与?厌恶痛苦，期望获得而排斥损失……是一体?两面，都是对永恆的索取。凡是有所要?求的，必会?受到剥夺，但凡有所回应的，便会?获得。」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莱芙的表情微妙起来?，道：「……我在神官教训儿童的时候听过类似的话，大意就是『帮助别人，你会?变得幸运；若是贪婪、懒惰，便会?遭遇不幸』……」 有点类似于另一个世界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不过将善恶换成了要?求与?回应。莱芙虽然自问不算一个坏人，但是觉得这些话并不可信，没有想到传说中的恶龙倒是相信这些…… 她突然回想起，娜提雅维达会?回应召唤，而且在任务过程中救了许多人……光是一年里就救了许多人，那么三千年的时光积累起来?，恐怕回应了更多召唤，救了更多人…… 难不成魔龙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做了太多好事的缘故？然而人类之中，却有那么多人想要?屠龙……这可真是…… 莱芙眼中闪过怀疑，震惊，敬佩，气愤，最后停留在怜惜上?。 「骑士小姐总是能想方设法找到机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呢——」娜提雅维达一歪脑袋，嘴角勾起，「回应的方式，未必需要?让索求者感激，也可以是让后者惊恐、畏惧甚至追悔莫及的。否则大可什么都不做，只管祈求所需便可。」 莱芙脖子后面的的汗毛竖起，没敢细想怎么个「惊恐、畏惧甚至追悔莫及」法。 娜提雅维达道：「只要?一种回应能激发更多的祈求，便是有效的回应，同样都会?『获得』。」 「在我刚才所举的例子中，那个魔物对于骑士小姐的恐惧，可以看成是一种祈求，这种祈求是暂时的、个体?的，因而撬动的永恆也是暂时的、微小的，您甚至无?法感受到在这种情况下永恆的力?量；然而如果祈求是长期的，而且有为数众多的生灵参与?其?中，那种力?量难以忽略。」 莱芙勉强接受了娜提雅维达的说法，想了想，道：「信仰圣殿的人类，向?圣殿做出祈祷，那么同时要?受到圣殿的约束和管辖，这是『剥夺』；而圣殿派出骑士，完成任务，解决麻烦，在这个过程中，骑士建立功勋，圣殿也稳固了权威，这就是『获得』？ 第651页 「若是向?一个邪恶的存在祈祷，祈求让另一个人遭受不幸，那么这个祈祷者，便会?受到那个邪恶存在的支配，这是『剥夺』；而那个邪恶存在，通过某种方式让另一个人遭难……或是不愿回应祈祷者的索取，甚至降难于祈祷者，这些方式都是『回应』，都能让那个邪恶存在『获得』更大的力?量。」 娜提雅维达道：「您说的那个邪恶存在，其?中的一部分，指向?的是魔龙。 「凡是有贪婪、嫉妒、仇恨等恶念的存在，无?论是否藉助诅咒等黑巫术，都会?部分地指向?魔龙。 「……对于火、对于黑夜、对于雷电等心?存恐惧，便是惧于暗黑龙族的威能，同样会?部分地指向?魔龙。」 莱芙摸了摸脖子，等着娜提雅维达承认这有些话是为了说来?吓唬她，但是后者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她假咳了一声，道：「『考核官』，我们还是继续谈论圣殿吧。」 娜提雅维达盯着她，道：「向?某个存在『祈求』，会?受『剥夺』；做出『回应』的那个存在，会?有所『获得』，看似受到祈求的那个存在总能得利。 「然而若是祈求者过多过久，受到祈求的那个存在，会?面临迷失的风险……」 莱芙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便扭头去看一朵花。这朵花是比起周围的花都要?大上?几分，而且还在慢慢膨胀。 被她盯了一会?儿，这朵花突然裂了开来?，炸成了许多碎块。 莱芙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娜提雅维达身上?。 花朵的碎块融进了土里，周围的花膨胀的速度快了起来?。 「……所谓的迷失，是指受到祈求的那个存在，会?成为祈求者的信念的工具，成为永恆的养料。」娜提雅维达在她耳边道，「即便没有迷失，受到祈求的那个存在，也会?越来?越接近祈求者所期待的样子。因而有许多传说故事也许在一开始虚构的成分居多，随着流传渐广，便会?愈发接近真实。 「骑士小姐大约听过许多魔龙的传说。在那些传说里，魔龙是吝啬的、贪婪的、一旦看守的宝物受到觊觎就会?大发雷霆，而且嫉妒心?很强……」 第212章 莱芙的心跳快了几分, 手摸向刀柄，抢着开口：「您提到了『迷失』，这让我?想到了黛博拉大?人说的圣职人员的迷失。信念扩大?到了足够将其支配的程度, 便导致了迷失，这个信念既是迷失者的信念, 也?是祈求者的信念。 「如果考虑到迷失, 那么魔龙成为一个区区s等级的悬赏任务里的猎物，反倒是一件好事。」 娜提雅维达轻声道：「骑士小姐的话题转得有些生硬。我?不得不怀疑, 您打消了屠龙的念头，莫非是因为任务等级不够高……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莱芙道：「您听?我?说！这件事好就好在，假使有一人想向某个邪恶存在祈祷，但是想着『哦，魔龙只配区区s等级』, 恐怕很容易就换了一个邪恶存在来祈祷。 「假使又有一个人听?魔龙故事，而这个人想到『宰了魔龙不过只配获得区区s等级任务的奖励，就和?夺取一根树枝或是杀了一只鸟没多少差别』, 屠龙故事恐怕对这个人不会有多少吸引力。 「久而久之，直接向魔龙祈祷的人会越来越少，屠龙故事就也?会越来越少。」 娜提雅维达没做声。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 拔高了嗓音：「我?时?常能惊喜地发现, 比起传说中的形象, 真正?的魔龙实在是无与伦比的大?气、慷慨、善良、体贴、宽容、节制……」 她没有转身，便看不到娜提雅维达的表情，只能听?到后?者的唿吸声变化。 在她夸完之后?，娜提雅维达伏在她肩头, 开始笑。 这一茬大?概算是过去了……随着饲养魔龙的经验日益丰富……我?对于危险讯号的反应愈发敏捷了……莱芙颇我?欣慰地暗嘆了一口气，生怕娜提雅维达强行接着先前?的话头继续进行下去, 连忙从困扰自己的一系列问题中挑出了一个来问：「有一个问题让我?寝食难安：为何在三千年?后?，那一根传输信仰之力的柱子消失了？」 娜提雅维达止住了笑，抿去了眼角的湿润，回归了教习的身份：「此?处是『永恆的花园』，然而『永恆』的花朵可?以开在任何地方，未必在天空中。 「天空引起了持久的敬畏、恐惧、嚮往、期盼，这在三千年?前?或是三千年?后?皆是如此?，除非将大?部分关于天空的秘密向多数人揭晓，这个地方会始终开着许多永恆之花。 「那根柱子没有消失，只是在三千年?之后?，人们?对于天空的敬畏、恐惧、嚮往、期盼并没有三千年?前?那么多，那么通往天空的那条信仰的通道便淡得看不见了。」 莱芙道：「『对于天空的敬畏、恐惧、嚮往、期盼』的减少是指，人类有更多抵抗恶劣天气的能力，也?掌控了一些气候变化的规律…… 「譬如建造了遮风避雨的建筑物，面对风雨变化便不会那么畏惧；记录了四时?变化的规律，便可?能不再将冬去春来视为某个神秘存在施加的恩赐……可?是……」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想说什?么？」 莱芙看着垂在自己面前?的一片小叶子，想要伸手碰一下，但又怕会引起什?么后?果：「即便您向我?解释了这么多……我?依旧觉得，假使不藉助『永恆』，人类也?可?以做到许多事情。 第652页 「永恆之花不只开在天空上……也?许有一天，人类不需要将祈求指向天空，不需要指向某个邪恶的或是善意的存在，不需要指向任何地方。只靠着人类自己的能力，制造强大?的武器，能够战胜任何强大?的敌人；只需要靠着人类自己的智慧，便能够解开大?多数问题的答案，不需要因为未知而惶惶不可?终日……」 娜提雅维达道：「在将来，世上不会有圣咒师，不会有巫师，甚至连魔物也?没有，而在此?之前?，魔龙自然早已灭亡，我?说的是实际意义?上的灭亡。」 莱芙不说话。 「这并不是难以推测的结果——骑士小姐为何这样看着我?？」娜提雅维达道，「在三千年?前?，巨人的事迹四处流传，圣地精灵整日巡游，暗黑龙族是一个会引起强烈畏惧的名词，魔物占据了整个世界的大?部分……在三千年?后?，巨人的名字早已被遗忘，圣地精灵只存其名，魔物缩居一隅……暗黑龙族的宿命显而易见…… 「我?倒是很好奇，骑士小姐只不过活了十几年?，没有见证过沧桑巨变，为何能预见这一切？为何您能轻易想像一个，没有魔物、没有信仰之力的世界？」 「……」莱芙心道，对她而言，要接受「魔物」、接受「信仰之力」这些概念，反倒是一件需要费点心力的事情。 「您刚刚似乎说起了魔龙的『灭亡』。」莱芙语气平淡，」大?概会发生在多久之后?。」 娜提雅维达掰下了一片小叶子，手指翻动间，折成了一只蝴蝶，别在了莱芙的领口。她的语气比莱芙更加平淡：「也?许有几万年?，或许只有几千年?。」 果然如此?。莱芙盯着袖口的蝴蝶看了一会儿，「哦」了一声。几千年?还是几万年?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长?到难以想像的时?间」。 很久很久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她现在来操心。 还是关心一下眼前?的事情为好——她这回毕竟是来见情敌的， 莱芙深吸了一口气，把刚才因为讲课而强行中断的情绪捡了起来，努力酝酿起来。在酝酿了一会儿情绪之后?，她觉得没法恢復到刚才面对那根柱子的时?候的斗志昂扬的状态了。 她斟酌着开口：「娜提雅维达大?人，您的那位前?辈兼老?友……」 「有些人将其称为『巨人』；您偏爱的说法，是『永恆』开出一朵花；还有一个称唿，骑士小姐大?约不愿意听?到。」娜提雅维达指了指莱芙胸口的那一只蝴蝶，「它就在这里……是刚才那根柱子……是这片花园里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 莱芙本想让娜提雅维达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结果在听?了之后?愈发煳里煳涂了。 她提着砍刀，站在花丛中，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又问：「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说我?和?巨人的表情像，是指哪里像？」她在找巨人的脸。 娜提雅维达道：「您在了解我?的身份之后?，既不是想利用我?，也?没有因为恐惧而迎合我?。」 莱芙道：「您的话题也?转得相当生硬，突然就开始夸我?待您真诚、充满勇气。」 娜提雅维达：「您表现得和?一个虔诚的信徒没有任何差别，然而我?看出来，您并不虔诚，从未向圣殿或是精灵真心祈求过什?么。」 莱芙：「您在说我?缺乏对圣殿的信仰……在圣殿的考核中，似乎不应该说这些话，不过以您的立场，这似乎也?是一种夸奖……不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娜提雅维达：「唯独我?的那位长?辈，既不想利用我?，也?不恐惧我?。我?的那位长?辈，从未向某位存在祈求过，它只是总在回应。 「当您向那群半人半兽许诺将来的时?候，想要帮它们?摆脱不幸的命运的时?候，您的表情，和?我?的那位长?辈最为相像。」 「……」莱芙板着脸，「哦，现在您开始夸我?心肠好了。」 娜提雅维达止住了话头，看着一朵正?在慢慢生长?的金红色的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寂静的花园中，只能听?到雨露流淌、滴落的声音，花朵爆裂声以及花瓣、叶片、枝叶被雨露压低又弹起的轻响。 在一个地方站得太久，莱芙的双足下陷，她将脚拔出来，换了一个地方。抓下胸口的蝴蝶，然而那只蝴蝶在掌心里停留了一会儿，便开始破碎流失。 娜提雅维达在目光投向远处，似乎看到了什?么，眉头皱了一下，又拉着莱芙绕了一段路。 在被牵着走的过程中，莱芙看着掌心里剩余的一小块透明的胶状的物体，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两人停下来之后?，她着掌心里的那只用永恆的叶子做的蝴蝶的残块，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我?想知道您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不是让您评价我?的人品、性格，而是……长?宽高、颜色、材质等等……」 「……」娜提雅维达的神情里有几分犹疑，往身后?看了一眼，「骑士小姐居然想到了这一点……」 莱芙暗暗嘆了一口气：果然……人和?魔龙眼里的世界是有所差异的……她早就该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她和?娜提雅维达毕竟是不一样的物种。 娜提雅维达总是喜欢用奇怪的方式来形容她，说她闪闪发光，还会将她比喻成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小死鱼、小茴香……前?面这些还可?以用「形不似而神似」来解释，但是这回娜提雅维达说她和?一朵花的表情相像的，如果不是魔龙的视觉器官异于人类，别的理由很难解释得通。 第653页 她昂着脑袋，咬着牙道：「您不必瞒我?的，毕竟我?们?连蛋都有了。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娜提雅维达说：「在我?看来，骑士小姐十全十美。」 莱芙摇了摇头：「不必安慰我?，说实话就好。我?宁愿面对，而不是逃避。」 娜提雅维达用怜爱弱小生物的目光看了莱芙一会儿，道：「如果您极力要求……我?可?以直接让您看到。」 「……」莱芙挺了挺背，「能看到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娜提雅维达伸手，在莱芙的额前?一抹。 瞬间，莱芙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变了。变得并不剧烈，她还是在那片永恆的花园里，只不过不是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而是不知朝什?么方向移动了一段距离。 她想要转动一下脑袋，但是发现自己做不到。 过了一会儿，脑袋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视线往下移去。 地上不知什?么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一个金红色的胶状的透明小糰子。若是仔细看，在小糰子身上，连着各种颜色的细细的小线，通向各个方向。 嘴巴不由自主地扯动了一下，眼角也?柔和?地弯了下来，莱芙听?到「自己」说：「骑士小姐，这就是我?眼中的您……其中的一种。我?挑了几种我?喜欢的样子呈现给您。」 ——这是娜提雅维达的声音。 她在用娜提雅维达的眼睛看？ 因为地上的小糰子实在太小了，莱芙没有多留意，又在视野范围内搜寻了一会儿，除了那些原本就在永恆的花园里的植物之外，什?么都没有。 娜提雅维达道：「这是第?二种。」 小糰子长?出了棕红色的小小一把头髮，头髮上繫着一根极小极小的闪亮的髮带，穿着棕色的小衣服，背着闪闪发光的黑色小刀…… 这就很显然了，这个糰子就是她。 没等莱芙有所反应，娜提雅维达道：「第?三种。」 这回不再是小糰子了，体型适当。头髮隔空长?在脑壳上，骨骼根根分明，内脏轮廓清晰。 娜提雅维达道：「其实我?也?可?以看到人类眼中的骑士小姐。」 视野里的莱芙终于正?常了，是她能在镜子里、水里看到的自己的样子，只不过更加清晰。 娜提雅维达道：「为了解答骑士小姐的疑惑，现在回到第?一种。」 金红色的小糰子又出现了。 娜提雅维达俯身，靠近小糰子，伸出指尖，在小糰子上碰了碰。 莱芙看到了小糰子的四肢还有五官。主体就是一只糰子，四肢都小小的；而五官，准确来说：眼睛是两条小短线，鼻子是两个小点，嘴巴是一条长?一点的线，没找到耳朵——这是娜提雅维达眼中的她。 在一段不算漫长?的欣赏之后?，娜提雅维达起身，仰起头。 莱芙这时?才发现了出现在永恆的花园里的新东西，一个五彩缤纷的大?糰子——不，是巨人。 巨人的四肢和?身体的比例接近人类，身上流淌着各种颜色，屈着膝盖，俯视着娜提雅维达和?小糰子。巨人不是突然出现的，似乎已经在这里蹲了许久了。 ——不得不承认，巨人和?莱芙的梦境里的情敌的形象确实有一些相似之处：身上颜色丰富有如彩虹，而且确实发着光。 巨人的脸上的眼睛是两条线，鼻子是两个洞，嘴巴一条较长?的线，也?没有耳朵。眼睛弯着，嘴巴也?弯着，是一个笑的表情。 「骑士小姐现在该相信了吧。」娜提雅维达道，「你们?确实可?以做出非常相似的表情。」 莱芙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她想说「糰子脸上的表情，难不成就是指那三条线的弯曲幅度？」但是一回想起刚才看到的自己的样子，突然失去了张嘴的动力。 她仰头，转动脖子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巨人。但是她知道那个巨人还在，也?许依旧蹲在那个地方，也?许现在正?站在一边看着她们?。 莱芙试图重?新酝酿起先前?的情绪，但却发现做不到。 这个巨人脱离生物的范畴，一如永恆的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并不是真正?的花草树木，巨人只不过是长?成人形、而且体型更大?一些而已——她无需思索，便有了这个结论?。 巨人在周围的一片浅蓝色之中，除非藉助娜提雅维达的视野，否则她看不见；就像是在三千年?后?，她也?看不清路克非冰原中央的那根柱子。 她倒下几颗精灵泪在掌心里，吃下去。 娜提雅维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牵着莱芙又走了一段，见后?者嘴里咀嚼着，便问：「骑士小姐的精灵泪还剩下多少。」 莱芙被戳中了痛楚，连忙说：「您才刚刚给我?把精灵泪添满，怎么突然又担心我?吃光了？」 在路克非冰原蓝光的影响下，她对魔龙产生了许多怪念头，只能靠着精灵泪强行压下去。而一向待她热情的魔龙，在这段时?间，反而不怎么爱靠近她。 其实远在见到那根柱子之前?，莱芙便知道那个「替身」「情敌」之类的念头站不住脚，只不过她有意放任这些念头。将那个老?友兼长?辈当成假相敌，总比让她无头苍蝇似的胡乱猜测娜提雅维达突然转变的原因要好过一些…… 第654页 她是人类，娜提雅维达是一个三千岁的厉害魔物。 她疑心，娜提雅维达在与她初遇时?做出来的亲密举动，还有相识不久后?送出的彩礼……这些于魔龙的意味，不同于对她的意味。 她疑心，魔龙口中说的配偶和?成婚，恐怕不是人类理解的意思。 她疑心，魔龙说的「喜欢」，恐怕不是她以为的「喜欢」。 在莱芙眼里，魔龙的原型虽然有些吓人，但也?可?算是威武美观，人形不必说，几乎找不到能比魔龙还要漂亮的人。可?是，在魔龙眼里的她……莱芙刚刚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个小糰子。 一只小糰子，看起来像一个果冻，或是一只长?了手脚的史莱姆。 娜提雅维达在看着那只透明的小糰子的时?候说到的「配偶」、「成婚」、「喜欢」……恐怕完全不是她所理解的意思…… 自以为扮演着负心人的角色，接着发现自己成了疑似被始乱终弃的一方也?就罢了……最后?要是演变成「因为不同物种之间对于词彙含义?的理解差异导致的误会一场」，这简直……简直太荒唐了…… 莱芙半仰着脑袋，吸了吸鼻子。 就在她承受着观念的崩塌与重?建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停了下来，靠近她耳边，摸着她的脸，说了一些话。 没等莱芙做出回应，娜提雅维达抓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领口处。 第213章 麦德拉揪着莱芙的衣摆进了永恆的花园, 中途停下来尝了几口雨露，便被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甩在了身后。 费了好一番力?气探路，她?终于听到了娜提雅维达说话的声?音。 朝着声?音来源走了一段路, 麦德拉碰上?了迎面走来的娜提雅维达。 魔龙铁青着一张脸，麦德拉被吓得动也不?敢动, 生怕魔龙一个不?顺眼就将她?吞进了肚里去。然而魔龙瞪着她?看了一会儿, 什么?也没有?做，哼了一声?之后, 便快步离开了。 等到魔龙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后，麦德拉动身去找莱芙。 她?估摸着一定是莱芙做了什么?事情使得魔龙大发雷霆，此刻怕是凶多吉少。 -- 两?朵透明的花并蒂开着，花瓣上?坠着雨露。 麦德拉伸手往花上?推了几下，没有?推动, 便张开嘴在花瓣上?啃洞，在啃出一连串洞之后，她?钻了顺着洞钻了过去。 只见?骑士姑娘双目无神地站在原地, 一只手举在空中一动不?动，看起来受了什么?刺激，但?是至少还活着, 而且四肢俱全, 品相完整。 麦德拉放心了, 叫了一声?「莱芙」便扑了上?去。 莱芙脑子里像是养了一群蜜蜂，「嗡嗡」个不?停。娜提雅维达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句子灌进了她?的耳朵里，但?是脑子完全无法处理?……等到娜提雅维达离开之后, 她?依旧浑身僵直。 麦德拉蹲在莱芙脑袋上?，扒拉着她?的头髮, 说：「那只魔龙刚才做了什么?，你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或许……应该说是我对娜提雅维达做了一些什么?……我被迫对娜提雅维达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莱芙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涨红了面孔，盯着那只举着空中的右手，盘算着是将这只手丢了并且申明「这是手做的事情，和我莱芙·白有?什么?关系」，还是把这些手收起来作为纪念的好。 两?种盘算中的任意?一种能够实现的前提都是：这只右手脱离莱芙的本体而存在。然而这只手连着她?的手腕长在她?的胳膊上?，这样一来问题就大了。 莱芙举着右手，没有?想到处理?这只手的第三种办法。 「被迫对娜提雅维达做了……什么?事情？」红衣小人?跳到莱芙对面的一根花枝上?，「居然害羞成这个样子…」 小人?没有?说完，血滴一般的大眼睛往莱芙脚下望去，被吓着往后连跳了三步。 莱芙眼睁睁地看着麦德拉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她?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小东西。 ——是那个曾经见?过的白毛团，就是娜提雅维达小时候。 白毛团还是个头小小的，抱着她?的腿，小脑瓜上?长着浅亚麻色的软发，低着头，看不?清脸。 莱芙一下子将右手举得更?高了，才稍微降下一点?点?热度的脸又再一次烧了起来，好不?容易恢復过来的身体又陷入了僵直之中。 她?回想娜提雅维达抓着她?的手做的事情……固然证明了魔龙用的「配偶」、「彩礼」、「喜欢」这些词的概念和她?所理?解的并没有?太大偏差，但?是…… 但?是……这个地方?是永恆的花园、巨人?的国度，还有?许多让人?听起来不?由得肃然起敬的名字……周围还有?一个眼睛弯弯、嘴巴弯弯的巨人?在看着……这个巨人?还是一个长辈……小魔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即便以最乐观的心态来估量，小魔龙什么?都没有?看到，可这儿毕竟是永恆的国度、又在长辈的眼皮——眼缝底下，娜提雅维达都做了这么?久的人?类了，总该知道这种场合下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吧。 她?是知道娜提雅维达缺乏羞耻心的，但?实在没有?想到，居然没羞没臊到了这种地步。 第655页 娜提雅维达没羞没臊完了，便自己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永恆的花园里面……承受着双倍的羞耻，现在还多了一个小时候的娜提雅维达…… 莱芙欲哭无泪，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事情也不?想做。 她?决定了，就这么?站着，直到精灵泪失效，她?不?得不?重新服用的时候，再稍微动一下。右手就干脆不?放下了，等到娜提雅维达回来之后，再问问对方?该怎么?解决。 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着刚才的一幕一幕，娜提雅维达捏着她?的手，撩开衣服……指尖触碰到肌肤的触感还很清晰……每回放一遍，莱芙脸上?的热度便会再一次被推至顶峰。 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让娜提雅维达干脆洗去这段记忆，否则隔上?几年之后每一次回想恐怕还会是一场折磨。在有?了盘算之后，莱芙稍微好过了一些。 然而，回放依旧在继续。 娜提雅维达一时回不?来，莱芙只能用意?志力?克服羞耻心。她?看到并蒂的两?朵花，打了一个主意?，用一个金红色的小糰子替代画面中的自己，用一个大一点?的黑色糰子替代娜提雅维达。画面一下子变成了小糰子和中糰子之间的挤挤挨挨，友爱、温馨以及和谐。 莱芙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白毛团却没有?因此放过她?，手臂收紧，抱着莱芙一条腿，往一侧用力?。 之前她?用双手都没掰开白毛团，现在只有?一只手可用，更?是掰不?开了。莱芙索性没有?尝试，虽然不?太懂得白毛团的用意?，但?还是顺着后者使力?的方?向挪了挪。 小魔龙坠在她?的腿上?，有?点?重。没有?像成年魔龙那般收敛气息，因而带着很强的压迫性，但?不?知为何，莱芙此刻却安心得很，没由来地相信小魔龙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那只高举过头顶的右手，被一个柔软而微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莱芙仰起脑袋来看了一眼，只见?一朵长得高过头顶的、浅灰色的大花垂了下来。永恆之花被雨露压低的场景她?刚才看到了许多次，所以这回也并没有?太放在心里。但?这朵花里盛的雨露并不?够多，不?像是承受不?住雨露的重量所以垂下来的，倒像是受到某中力?量牵引似的，将目标对准了她?的右手。 还没有?来得及将发麻的右胳膊动一下位置，浅灰色的大花的花瓣勐然绽开，将花蕊靠近她?的右手，接着花瓣合拢，将整只手包拢在里头。 莱芙又一次僵住了。 ——就算成年的娜提雅维达不?在，只有?小魔龙在，还是会搞出一些让她?始料未及的事情来。 很快，浅灰色的大花将花瓣打开，将那只被永恆的雨露清洗过的拳头放了出来。 她?活动了一下右手。 这只手上?只剩下了被永恆之花包裹着的、仿佛短暂地与?无尽力?量连通的神奇感觉，而触碰过娜提雅维达留下的触感完全消失了。 莱芙惊着惊着，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甚至开始庆幸起来，至少她?不?必考虑如?何处理?这只手了，即便娜提雅维达对处理?方?式不?满，问起来，她?也可以指着这朵花解释说「这是永恆之花干的，和我莱芙·白有?什么?关系」。 她?产生这种念头没有?多久，那朵永恆之花便膨胀，接着炸开了。 莱芙：「……」 总之，终于可以专心地应对小魔龙了。 同一个位置停留了太久，现在腿部有?些发麻。莱芙动了动自由的那条腿，又试图拔了一下被抱住的那条腿——实在拔不?出来。 莱芙蹲下来，摸了摸白毛团的脑瓜。问了一连串诸如?「叫什么?名字？」「平常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的问题，白毛团都没有?应声?。 似乎还不?会说话，也未必听得懂她?说话。 莱芙很快释怀了，毕竟是一只没有?孵化多久的魔龙，不?会说话也是正常的。 她?又揉了揉那个小脑瓜，然后拿出白毛团送给她?的小镐和玛瑙原石，说她?很喜欢。 白毛团终于松开了胳膊，改为用小手纠着她?的裤腿，用脚把小镐和原石踢到莱芙面前。 莱芙明显感觉到了，白毛团有?些生气。 她?立马将小镐和原石收了起来。 在将原石放回系统背包之前，莱芙又扫了那枚原石一眼，是红色的，和娜提雅维达眼中小糰子版本的自己的颜色很接近。她?只能猜测，白毛团或许也是看到了她?的小糰子状态，所以给她?挑了这块原石。 在小镐和原石消失在地上?之后，四周瀰漫的低气压就消失了。 莱芙暗自思量：和三千年后一样，魔龙喜欢给她?送礼物。在她?拒绝受礼物的时候，便会气恼。只不?过在大娜提雅维达不?会表现得很明显，而小娜提雅维达则非常直接不?加掩饰。 对于「送礼物」这件事，简直执着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她?半蹲着，撩开了白毛团遮在脸上?的头髮，终于看清楚了后者的五官。 白毛团的脸是娜提雅维达的脸的缩小版……准确来说，是娜提雅维达作为圣殿中枢的要员展现于人?前的那张脸的缩小版。 是等比例缩小，非常精确；而不?是同一张脸的幼年期版本。 第656页 莱芙几乎能确定，这张脸是白毛团在看到成年的娜提雅维达之后，这才制造出来的。 改变容貌是魔龙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样一张缩小版的成年女子的脸——即便是一张非常俊俏的脸庞——连着小孩的身躯，还是极度违合的，甚至带着几分恐怖。再加上?这张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更?加奇怪了。 莱芙觉得颇为有?趣，在惊了一下之后差点?笑出声?来。想到娜提雅维达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躲开，其中一个原因大约就是不?想当面听到她?在幼年期魔龙面前捧腹大笑。 似乎感觉到了莱芙的情绪，白毛团的眼睛、鼻子、嘴唇和下巴的形状开始调整，面部轮廓也在变动。 整张脸像是一个被揉捏的面团，一眨眼便又换了一副样子。因为五官和脸形的变化过快，甚至让人?看着有?眩晕感。 这副场面换了其他人?也许会觉得可怕，但?是莱芙不?这样觉得。一来，她?一早就知道娜提雅维达会变脸，只不?过没有?见?识过变脸的过程；二来，这种让人?记不?清脸庞的状态，她?在面对黛博拉大人?的时候也体会过；三来，她?刚刚看到了自己在娜提雅维达眼中的几种非人?形态，比起那些形态而言，小魔龙的脸反倒显得正常多了…… 在面对小魔龙的时候，会遭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对于这一点?，莱芙早就准备。即便看着那张小脸上?的鼻子一会儿扁得只剩两?个孔，一会儿又大又高遮住了半张脸，嘴巴一会儿缩得看不?见?，一会儿又咧到了耳根……依旧在她?承受范围之内。 在欣赏了白毛团的变脸表演后，莱芙突然联想到了上?一个世界的某个游戏环节。便伸出手，在白毛团的眼角点?了一下。 白毛团的喜怒哀乐变化很快，而且表现得非常强烈。 在被莱芙戳了一下之后，白毛团非常明显地生气了。气了大约不?过一个弹指的工夫后，它似乎明白了莱芙的意?思，于是停止了变化眼睛。 双眼像一只梭子一样狭长。 莱芙又在眼角点?了一下，白毛团的眼睛又开始变化，等到眼形变得又圆又大且在正常范围的时候，莱芙又点?了一下。这个形状维持住了。 ——果然，完全可以当成实体版的捏脸。 莱芙嘴角翘起。 白毛团非常明显地开心了起来。 捏脸还在继续，莱芙一个部位一个部位调整，等到所有?部分都固定下来之后，再对个别部位进行微调。最后呈现出来的一张脸，很像娜提雅维达，但?是双颊鼓起了一点?，下巴短了一点?，眼睛圆了一点?，鼻子也扁了一点?……是一张不?会让人?觉得可怕的、属于小女孩的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张脸上?没有?表情。两?个嘴角都微微翘起，在莱芙固定下来之后，便没有?动过。白毛团像是一个做得很逼真的笑脸娃娃，脸上?没有?动态。 怎么?办？ 莱芙没有?困扰多久，便有?了主意?。她?又调整了一下白毛团的五官的细节，组合成了另一种表情，再让白毛团记住。接着又做了几种表情。 经过验证，白毛团最多可以记住三种表情，再多就不?行了。而且这三种表情也不?能自如?地转变，必须得莱芙做出提示才能改变。 莱芙在几套表情里面挑挑捡捡，选出了三个。一个是普通程度的开心表情，一个好奇兼惊讶的表情，还有?一个极为开心的表情。三种都是积极正面的表情，莱芙有?些不?忍心在白毛团的脸上?看到带有?负面情绪的表情。 她?做出提示，白毛团就在这三种表情之间换来换去。 莱芙玩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似乎很少在大娜提雅维达的脸上?看到过难过、失落的表情。即便魔龙有?时候做出这样的表情来了，在眼角眉梢也仿佛挂着一个招牌，写着「在逗骑士小姐玩，可别当真了」。 若是一直开开心心的，白毛团就不?像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了。 她?便又将白毛团掌握的三种表情换了换。一个是比普通程度稍微多一些的开心表情，一个是失落难过的表情，还有?一个是兇巴巴的气愤的表情。 白毛团继续乖乖地按照指示变脸。 在和白毛团玩变脸游戏的间隙，莱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离她?最近那一朵永恆之花。突然想到了黛博拉大人?对娜提雅维达的形容。 在黛博拉大人?口中，娜提雅维达只是在效仿与?扮演，而不?具有?实质；只有?假面，而缺乏一个「真面目」；只有?别的生灵上?学来的东西，而缺乏独属于娜提雅维达本身的东西。 先?前她?对于这些话理?解得并不?彻底，在进入残余画卷之后，见?到了于魔龙处于同一位阶的圣地精灵，之后进了永恆的花园听了娜提雅维达对「永恆」对「信仰之力?」的解释，见?到了永恆之花包括巨人?，现在又亲自接触了小时候的娜提雅维达……对于这些形容，她?才有?了一些体悟。 若是绽放了太多永恆之花，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会被推向「迷失」的一侧。撬动了越多的「永恆」，被永恆侵蚀的程度越大，属于自我的成分只能被推挤到极为有?限的范围，变得越来越面目模煳…… 若是朝着撬动更?多永恆的方?向发展下去，到了最后，也许会变成圣地精灵那样，几乎脱离了生物的范畴。或者像是那个巨人?，普通人?的眼睛根本无法看到……又或者变得像永恆的花园里这些花朵、枝叶、雨露、云雾…… 第657页 白毛团似乎注意?到了她?心不?在焉，脸上?顶着比普通程度稍微多一点?的开心表情，如?有?实体的愤怒蔓延开来。愤怒才刚刚被莱芙觉察到，不?知为何又突然消失无踪。 莱芙看着小魔龙，又挂念着不?知道熘到哪儿去了的大魔龙。颇为庆幸而欣慰地想着：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后，娜提雅维达都保留了足够多的独属于其自身的，一点?都没有?变化的东西。 也许对于娜提雅维达不?够了解、不?够熟悉的人?，确实会觉得魔龙假面无数、极为善变、没有?真面目，但?是她?不?同，无论魔龙变成什么?样子，她?总是能认出来的。 -- 莱芙靠着一颗永恆的树盘腿坐的地上?，白毛团便揪着她?的裤腿坐在一边。 一晃神，白毛团突然不?见?了。 莱芙低头，看着树边突然多出来的一块有?脑袋大小的、逼真的灰色石头。她?抬手在上?面戳了一下，石头一下子涨大，变成了白毛团。 ——看来升级版的换脸游戏暂时结束了，这时候要开始升级版的「你藏我找」游戏了。 永恆的花园里面没有?永恆的石头，这颗石头过于逼真，而且一看就是陆地上?的东西，实在太好辨认了……没想到魔龙在小的时候，居然也会玩游戏……莱芙觉得颇为稀罕，想着这会儿正好能预演一下将来和黑蛋里的小魔龙的玩耍，便开始配合。 在被莱芙找到之后，白毛团一脸愤怒的表情，然而空气中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白毛团接着又将自己藏起来，因为它能突然消失突然出现，省去了莱芙捂眼睛数数的程序。 比第一次的难度提升了不?少，白毛团变形的位置不?在莱芙的视野范围之内，她?需要站起来走一段路才能找到，但?路程不?算太远。 想要将白毛团找出来实在是轻而易举，因为它每次变的都是永恆的花园里面不?太会出现的东西，像是小魔物、凡间的动物和植物、漂亮的大蘑菇、人?类的建筑和工具、还有?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闪闪发光的石头…… 之前娜提雅维达并没有?展示过，所以莱芙不?知道魔龙居然会变那么?多东西。她?带着「不?知道下一次会见?到什么?样的小魔龙」的想法，以及仿佛拆开神秘礼物的期待心情，一路小跑着去将白毛团找出来……白毛团再藏，她?再找…… 白毛团自带着提示方?向的功能，莱芙根本不?用费心去辨别。 要是她?跑向了错误的方?向，总能感受到白毛团从它所在的位置传递出来的强烈的情绪，气唿唿的、期待的……要是她?方?向跑对了，就会感受到相反的情绪…… 在成功地连着逮了几十次白毛团之后，莱芙在这项游戏中收穫了强烈的自信心。 她?又一次跟着白毛团的指引走了一路，在停下来之后，环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应该存在于永恆的花园里的东西。眼前只有?四朵带着枝叶的永恆的花。 白毛团终于学乖，这次的难度陡然提升，都是永恆的花，不?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她?本可以试着每朵花都靠近一下，根据白毛团的反应挑出其中的一朵。但?是几十次成功在经验的前面，信心膨胀的莱芙并没有?那么?做。她?停住了脚步，没有?靠太近，睁大眼睛仔细观察，比较着四朵花的异同。 每朵花都不?一样。 白毛团这回是真想伪装了，她?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来。 莱芙能感觉到如?有?实质的气鼓鼓、不?耐烦还有?沮丧失望。 她?正准备开始一朵一朵试探，却发现最右边的一朵永恆的花下面，多了一个黑色的小尾巴。 小魔龙尾巴是当着莱芙的面从无到有?地长出来的，而且似乎生怕莱芙注意?不?到似的，那只小尾巴还翘起来，幅度很大地舞动着，像是在说：「我在这里，快发现我！」 莱芙伸出手碰了一下花瓣，白毛团「腾」的一下出现。黑色的皮革质地的小尾巴又摆了一会儿，接着收了一回去。 白毛团表情难过，实际上?非常开心，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飞虫一样，绕着她?转了几圈。 莱芙敏锐地捕捉到了白毛团想要表达的意?思，空气中瀰漫如?有?实质的惊嘆、赞美，要是它会说话，说的一定是：「骑士小姐真厉害，居然这样都能找到我！」 大魔龙可能已经在伪装人?类的过程中习得了明褒暗贬、说反话的技能，但?是小魔龙还不?会。 联繫到她?在魔龙眼里只是一个小糰子这一点?，很容易就能理?解为何魔龙总是会在她?完成一项没有?什么?难度的事情之后也会大肆夸奖她?了。就像是人?类看到小蚂蚁搬起一粒小麦，大约也会真心地惊嘆一声?。 她?甚至怀疑，或许大娜提雅维达在用「小茴香」来夸奖她?厉害、赞美她?的除虫能力?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在藉机嘲讽她?弱小，而是真心地在对她?表达赞美，觉得一个小糰子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嘆为观止。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嘲讽意?味似乎又加深一层。 -- 天色渐渐暗下来。 在永恆的花园中，花草树木、云雾和雨露还有?地面，都发着淡淡的萤光。 第658页 莱芙躺在闪光的地面上?，白毛团抱着她?的一条胳膊躺在一侧，两?人?仰头，看着三千年前的星空。 白毛团就和周围的永恆之花一样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一动不?动地贴着她?。 莱芙有?些冷饿，便吃了几理?精灵泪。 一边酝酿着睡意?，一边在脑海里回顾整理?着娜提雅维达在白日里给她?的讲的课。 「永恆」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力?量，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在这个世界的种种超自然的现象，都和撬动永恆有?关。而永恆的主要来源，乃是人?类汇聚的信仰…… ……随着信仰衰减，从巨人?，到圣地精灵和魔龙，相继面临着陨落的命运。同时，圣咒师、巫师还有?魔物的力?量，也跟着变得弱小…… ……在迷失之后，会成为「永恆的养料」…… ……大多数魔物，或是吃了晶核的人?类，在死亡之后尸身会变成粉屑消失，娜提雅维达虽然没有?提到这一点?，但?是这种现象或许也是成为「永恆的养料」的一种形式，作为撬动永恆获得力?量的代价…… ……娜提雅维达眼中的我，那个小糰子，是一朵永恆之花……永恆在我体内开出的花，这种说法有?点?费解……这样的花朵，在任何人?体内、任何生灵体内都有?，只不?过未必能像永恆的花园里的花朵一样，能够用人?类的眼睛看到而已…… ……巨人?和永恆的花园之中的花草树木并没有?实质上?的差距，至少在残余画卷所记录的年代、在三千年前、在小娜提雅维达诞生不?久的这段时间的很久很久之前。巨人?就已经无法为人?类的眼睛所见?……它是一个无法进行对话，没有?办法沟通，甚至无法对生活在此处的小娜提雅维达的行为有?所反应…… ……这样的一个存在，便是娜提雅维达的口中的老友与?前辈…… 莱芙的视线下移，落在白毛团的头顶。 白毛团有?所察觉，动了动脑袋与?她?对视。它的头髮柔软，眼睛像是两?粒金黄色的宝石。这一回的表情和情绪终于对应上?了，都是高兴的。然而，即便莱芙已经努力?调整过了，这张脸的违合感并没有?完全消失，五官像是强行装配出来的。 这才是她?和白毛团的第二次见?面，她?差点?忘了这一点?。 在无言的星空中，周围是沉默的永恆的花朵，还有?一只没什么?声?响的小魔龙，莱芙半闭着眼睛，抬起右手用手背遮着额头。 莱芙的听觉神经异常迟缓地、到了这个时候才将娜提雅维达在离开前对她?说的那些话送入她?的脑中。 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不?是一向感到疑惑吗，为何我会在与?您相识不?久的时候，便会提到『配偶』这个词，还会送您彩礼……其实我产生这些心思，远比您想像得还要早得多……」 然后说：「在埃得村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似乎已经通过永恆看到了，您和我相伴多年，从每一个早晨到每一个傍晚还有?那些由漫天星辰见?证的时间里的所有?事情了。」 接着又说：「早在骑士小姐出现在我面前——甚至早在您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永恆已经给了我暗示，从很久很久之前起，我就开始等待着与?您的相识……」 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摘星星送月亮」一般动听，不?过很让人?费解，而且不?怎么?具有?可操作性。若说是真的，她?实在没法想像怎么?通过「永恆」去看，或者去解读「永恆」提供的信息；若说是假的，白毛团第一次见?到她?就表现得那么?亲切，又是为了什么?？莱芙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娜提雅维达给了莱芙反应的时间，而她?没反应过来。 那时，娜提雅维达似乎有?些恼，又有?一些难过，脸上?带着笑，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骑士小姐。我想到您很快要见?到那个白毛球，现在正在嫉妒……非常非常嫉妒，而且已经嫉妒了好一会儿了。 「我……我会努力?克服嫉妒心的。 「一天，只给您一天时间。」 莱芙抬起右手，每一个指尖都看了一遍。或许是因为和白毛球玩耍累了，或许是精灵泪效果太好，或许是受到娜提雅维达的言传身教而脸皮渐厚……此刻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娜提雅维达说完这些话前后做的事情，她?的羞耻心居然没有?什么?反应。 她?将白毛团往怀里拢了拢，闭目睡去。 -- 第二日，在朝阳升起之时，莱芙无意?识地从系统背包里取出精灵泪，抓了小半把嚼着，她?彻底清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白毛团正坐在一边，带着一脸兇相，愉悦地凝视着她?的脸。 在莱芙坐起身来之后，白毛团突然一下子从人?形变回了原形。 白毛团魔龙形态的身长只有?娜提雅维达成年后的本体的一半，但?仍然可算庞大。这是一只挺拔结实的幼年魔龙，通体皆黑，外甲带着金属的光泽，尾肢摆动时显得很有?力?道，一双翅膀完整而结实。脑袋先?是骄傲地昂着，张口喷出一点?小火苗，接着垂下来，大睁着金黄的眼睛，温顺而顽皮地用脑门抵向莱芙的脑门。 莱芙正在进行估算：假使黑蛋几年内就能从巴掌大的小魔龙长成这么?大一只，大约需要吃掉多少鱼？算着算着，她?愈发觉得有?一个海岛做为封地，大大提高了饲养魔龙的可行性，若是封地在内陆，恐怕她?还要为了饲养魔龙而背上?一笔与?日俱增的债务…… 第659页 她?被小魔龙恶作剧似的顶了一下脑门，倒在了柔软有?弹性的地上?。 还没等莱芙站起来，小魔龙用大爪子勾着她?的衣服，将她?抛到了背后。 莱芙抱住小魔龙的脖子。 小魔龙的两?只后脚一蹬，翅膀一扇，带着她?飞了起来。 第214章 永恆的花园出现?在下方, 像是一片闪闪发光的多彩的海域。 莱芙记起自己似乎还没有体验过乘着魔龙原型在空中飞翔，没想到这一件成年魔龙没有做过的事情，倒是白毛团先做到了。 若不是魔龙在三千年后的定位过于敏感, 假使暴露身份会?引来许多麻烦，她恐怕早就忍不住对娜提雅维达连番明示暗示, 好?体验一把驾驭着魔龙从天空飞过的感觉。 ——虽然她对莉莉已经很满意?了, 但?面对更加威风的坐骑，她当然想要?试试。 莱芙期待而雀跃的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小魔龙开始加速, 气?流带来的狂风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在她迎着风的那一面大扇巴掌。她只得放弃了高空观景，低下头，抱紧小魔龙的脖子防止自己被风流扇下去——但?也?仅仅能做到不被扇下去而已，她还是被风颳得晃来晃来。 若不是在残余画卷中靠精灵泪补充体力没吃什么东西，莱芙恐怕已经开始吐了。 魔龙不是那种生来适合当坐骑的存在。在魔龙背上, 除了脖子之外没有别的可以借力的地方。在现?在的体型下，莱芙勉强还可以抱着魔龙脖子，而面对成年龙的脖子, 恐怕就无处下手了。 吊在小魔龙脖子上晃晃悠悠的时?候，莱芙苦中作乐地想：大娜提雅维达变成人形抱着我传送果然是有道理的……虽然没有现?在这样威风，但?是威风需要?付出代价…… 似乎感受到了背上的人类姑娘有些不舒服, 小魔龙跟着难受起来, 疑惑了一会?儿, 试探着放缓了速度。不过这个时?候已经离目的地没有多远了。 -- 小魔龙停了下来，把莱芙放下，收回翅膀，歪着脑袋嘬了一下前?爪。然后变回了白毛团的样子, 凑到莱芙腿边抱住。 莱芙花了一会?儿工夫才从晕头转向中恢復过来，摸了摸白毛团的小脑瓜。 在永恆的花园里?, 地面是透明的，可以看到下方的陆地。这个地方也?开着永恆之花，不同之处在于，永恆之花较为稀疏，她脚踩着的位置是白色的、不透明的，像是在一块云上。 这块云很大，看不到边际。和正常的「云」不一样，脚踩上去的感觉就和踩着永恆的花园的地面一样，柔软、带着黏性和弹性。 莱芙弯下腰，问白毛团：「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白毛团不说话，扯了扯她的裤腿，然后松开手，往某个方向小步跑去。 莱芙紧随其?后，跑了没一会?儿，便见白毛团蹲了下来，用?手在柔软的云上翻找着什么。 在白毛团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团状的黑色东西——这个东西于莱芙而言相当眼熟。 白毛团将那个黑团拆开，组成的黑团的材料轻薄而结实，带着金属光泽。 ——果然，这是小魔龙褪下来的皮。 莱芙倒抽了一口凉气?，努力维持着镇定。 白毛团专心地将那片龙革撕开，只用?手指操作，便能使得龙革块的边缘如同被最锋利的剪子裁出来似的整齐光滑。略显短小的十指灵活地处理着龙革，中途将裁出来的龙革片凑到莱芙的手边比了两次。片刻之后，白毛团手上出现?了一只黑色的手套，献宝似的举到莱芙面前?来。 莱芙看着白毛团的动作，脑海中盘旋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将龙革制品送人，这不是娜提雅维达某一刻突发奇想才开始进行的……在三千年前?，她居然就开始攒龙革了…… 「怪不得我还没见过娜提雅维达蜕皮的样子，龙革制品倒是能一件件收到……积累了三千年的龙革应当是够用?的，看来我不必担心娜提雅维达为了制作龙革制品而强行剥自己的皮…… 「把蜕下的皮积累起来，这是暗黑龙族的天性，还是只有娜提雅维达一条魔龙会?这样做？我开始担心，黑蛋生下来会?不会?也?这样，到时?候我得给它准备一个藏龙皮的地方…… 「缝纫技能……这也?是暗黑龙族与生俱来的？……『擅长做衣服』这一项天生技能，配合着传说中的邪恶存在的设定，真是有说不出的意?味啊……」 白毛团抓住了莱芙的右手，将黑色的手套套了上去。 龙革手套看上去浑然天成，没有切割和重新连接产生的痕迹，像是另一层皮肤，和她的手完全贴合，紧紧包裹着她的每一根手指。 分明是刀噼不破、火烧不坏的材料，却非常柔软有弹性，戴上了仿佛不存在似的。莱芙活动了一下手指，并没有动作受约束的感觉。 在从娜提雅维达手中收了那么多神奇的礼物之后，莱芙已经见怪不怪。在惯例惊讶一番之后，她很快将心思放在了「这只手套能派上什么用?场」上了。 她拿起砍刀，舞了几招。 与之前?相比，戴了这只手套之后，砍刀的重量仿佛一下子减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挥起来几乎毫不费力，像是在舞动一根毛掸子。原本坚硬的刀柄，在她的掌心里?也?显得柔软而服帖。 第660页 ——服帖也?就算了，「柔软」是怎么回事？ 「……」莱芙将刀柄移到了另一只手上，低头看着嵌有二?十五枚金色晶核的刀柄。 刀柄已经被她捏得变了形，深深的指痕触目惊心。 ——娜提雅维达先前?没有送出龙革手套，也?许不是忘了，而是有原因的。 她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捏了一圈，勉强将刀柄又捏回圆柱体，有些毛糙，但?不影响使用?。 这或许是一个将晶核取下来的好?时?机……莱芙灵光一闪，捏着一颗晶核试图扣出来，结果刀柄就像是一团黏性与韧性十足的面团似的，被她拉成了面条粗细，居然还没有和那枚晶核分开。又试了几次，依旧没有成功。 她看向白毛团，连说带比划，想要?让它帮忙将晶核挖下来——之前?向娜提雅维达提出过同一个请求，但?是不知为何受到了拒绝。 在过去的一日，她和白毛团的沟通并没有什么多少障碍，但?是这一回白毛团没有听懂，上前?来摸了摸刀柄。刀柄又恢復成了原来的样子。 莱芙只得打消了这个主意?，摸了摸白毛团的脑瓜。 在永恆的花园里?除了身上的这把刀，别的东西她或是扯不坏，或是即便扯坏了也?没有大碍……莱芙这么想着，便没有急着摘下那副手套，抬手理了理领子，「刺啦」一声，手里?多了一块布，脖子有些凉凉的。 小魔龙蹦了起来，小手一摁，很快给她将衣领修好?了。 -- 莱芙没有在那片云上停留太久，白毛团就带着她回到了永恆的花园。 在落地之后，白毛团手里?多了一个红色的哇哇乱叫的东西，正是麦德拉。 莱芙还没有来得及将麦德拉介绍给白毛团，后者便张大了嘴，举着小人，往嘴里?一塞。嚼了几下，然后咽了下去。 这一幕，她并不是没有见过的……她可是和魔龙有了一个蛋的人，不能表现?得太过惊讶……莱芙迅速反应过来，弯下腰，再一次连说带比划，终于说服了白毛团，让它将麦德拉放出来。 白毛团脸上挂着笑，没有压抑自己的不满，伸出一只手，拳头一摊开，掌心里?便是红色的小人。 麦德拉并没有因为这是第二?次被魔龙吃下去而对自己「被吃下去」这回事不以为然，胖鼓鼓的小脸紧崩着，愤怒地瞪着白毛团。 白毛团对瞪，张着嘴似乎要?咬上去。 在一红一白两个糰子撕打起来之前?，莱芙一手一个，抢先将它们分了开来。 天色已经接近正午。 莱芙预服了几颗精灵泪，盘腿坐在白毛团和红衣小人之间。头顶是一朵巨大的永恆之花，大花苞之下长出了许多分枝和叶片。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她突然意?识到麦德拉和魔龙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在三千年后小人被魔龙吃下去又长出来，她还能理解成魔龙不是不是真的在「吃」；但?白毛团刚才在对麦德拉下口的时?候，却是没有丝毫做假的。 与其?说麦德拉是被几滴魔龙血所?激发，从几粒被泡烂的枸杞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小人，倒不如说它是从魔龙身上长出又掉下来的一个东西，而当初那个保温杯里?的东西只是一个载体而已，就像生灵承载着永恆之花一般，麦德拉承载着魔龙的部分力量——这才能解释，为何麦德拉能被魔龙吃了又长出来，为何麦德拉几乎无法被除了魔物和有巫族血统的人类之外的其?余生灵看到。 只不过这个承载着魔龙的部分力量的、以保护她为己任的小人，却非常顽固地站在魔龙的对立面。 想起了娜提雅维达，莱芙又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接近昨日分开的钟点了……不知道大魔龙出现?之后，会?怎么和小魔龙相处。 在进了路克非冰原之后，对于「考核官」这个身份，娜提雅维达适应良好?。这几日一向矜持、温和、懂事、乖巧，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莱芙这么想着，举起戴着龙革手套的右手又瞧了瞧。 -- 中间隔着骑士姑娘，白毛团和红衣小人的依旧能看到彼此?，越是对视，怒火便越是旺盛。白毛团想将小人吞下去，红衣小人也?想咬对方一口。 焦灼的局势一触即发。 莱芙一晃神，白毛团和红衣小人便向对方扑了过去。 娜提雅维达一出现?，就看到莱芙一只手攥着红衣小人，另一侧的肋下夹着白毛团。 第215章 白毛团和小人一左一右, 莱芙持续受到两侧的压迫力，勉强维持着平衡。 突然，左右两侧的力道都懈了?, 变成了?一前一后的拉扯。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 骑士小姐过得?很愉快。」 莱芙一抬头, 便看到了?娜提雅维达。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看到了?黑色的龙革手套, 还有?气鼓鼓的红色小人。 本以为昨日?经歷了?那样一幕，次日?重逢的时候恐怕会相当尴尬、面红耳赤、外加表现得?举止做作不?自然。 然而，并没有?。 「娜提雅维达大人来?了?……我就……更加愉快了?……」莱芙很快意识到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羞耻心?，而低估了?适应能力。她?还想着：总之都已经有?了?一个蛋了?，我也是?准备给娜提雅维达名分的, 不?管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都是?逃不?了?要负责的…… 第661页 娜提雅维达站在离她?一尺远的位置，两只手拢着, 笑宴宴地看着她?，没有?靠近。 在白毛团相处了?一日?一夜之后，对于魔龙的表情可以完全脱离心?情这一点?, 莱芙体验得?相当深刻。这时候的娜提雅维达虽然笑着, 但恐怕正窝着火。 莱芙担心?一放手, 白毛团就要和红衣小人咬将起来?，甚至大魔龙也加入其中，演变成三方的斗争。 她?只有?两条胳膊两只手，变不?出?另一只手来?控制住娜提雅维达。 莱芙正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向娜提雅维达解释, 没有?想到左肋一空，接着右手也是?一空。 白毛团向娜提雅维达冲去, 而小人朝着相反方向沖。 莱芙突然意识到白毛团和小人刚才或许不?是?真心?要互相打，能被控制住，纯粹是?在配合她?。在见了?娜提雅维达，才爆发出?了?真正的力量。 麦德拉才跑了?没几步路，就被小魔龙截住了?去路，捏在掌心?里?。小魔龙抓完小人之后，继续超着大魔龙跑去。 娜提雅维达侧身，一伸手，顶住了?白毛团的脑门?，望向莱芙。 白毛团的两只手在空中快速摆着，像是?两只小轮子。然而轮子滚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挪动分毫，委实又好笑又可怜。 「你们……你……」莱芙考虑是?该将幼年和成年魔龙当成是?一条魔龙还是?两条魔龙，她?实在搞不?太?懂，娜提雅维达对讨厌别的魔龙也就罢了?，面对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居然这么嫌弃，「和睦相处，难道不?好吗？」 娜提雅维达张了?张嘴，做势要将白毛团吞下去。 莱芙想起白毛团嚼小人的样子，连忙改口，道：「不?和睦也罢，不?彼此伤害就行。」 娜提雅维达闭上嘴。 白毛团依旧没有?挪动分毫，口中发出?「嗯嗯」的哼声，使劲地摆动手臂。 莱芙问：「娜提雅维达既然不?情愿让我来?见它，为何要容许它出?现在我面前？」 娜提雅维达道：「我害怕骑士小姐看到小时候的我，会嫌弃我。也担心?骑士小姐看到它现在的蠢样子，会觉得?难过。」 莱芙连忙摇头，表示对小时候的娜提雅维达也相当有?好感。 娜提雅维达一本正经地说：「然而，后来?我又转念想到，虽然它有?幸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见到骑士小姐，但总归是?没有?机会来?向我抢骑士小姐的。 「而且见到它是?骑士小姐的愿望，满足骑士小姐的愿望，我也会觉得?快乐。 「最重要的是?，骑士小姐只亲眼见到它，将它与我对比，就能真正意识到，我比它好得?多。 「没成想，骑士小姐居然待它那么宽容，能受得?了?它。」 莱芙是?带着提前体验饲养小魔龙、以后好照顾黑蛋的心?情来?面对白毛团的，虽然受了?一些惊吓，外加被小魔龙带着飞的时候被风颳得?有?些难受，但大体上觉得?白毛团比她?想像中要好太?多太?多了?。 「娜提雅维达大人，您就没有?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吗？我不?是?因为小时候的您讨厌，而偏爱现在的您；而是?因为发现小时候的您许多讨喜之处，才更喜欢成年后的您了?。」 「……」娜提雅维达别过脸，突然错开了?视线不?看她?了?，耳朵红了?起来?，「骑士小姐突然说喜欢我。」 白毛团轮子也终于成功地向前推进了?一点?，一口叼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袖子。 莱芙道：「我有?些不?解。您现在脸红了?；可是?，昨天当着巨人的面那样做，反倒不?会脸红……」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小了?下来?，侧过脸好一会儿?没去看娜提雅维达。 -- 大小两只魔龙，麦德拉一个小人，莱芙一个人类，一行四个，暂时在永恆的花园里?安置下来?。 有?娜提雅维达在场，麦德拉没有?像在白毛团面前表现得?那般狂妄大胆，而是?服了?软，连着好几次想要熘走。 莱芙意识到麦德拉先?前面对白毛团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硬气，并不?是?因为胆量突然变大不?怕魔龙了?，而是?因为残余画卷中的某种限制，白毛团无法真正地伤害到小人。成年的娜提雅维达出?现之后，小人便又成了?缩头乌龟。 麦德拉想逃，莱芙不?让。 娜提雅维达和白毛团一个不?注意就要打起来?，莱芙一点?都不?想当夹在两只魔龙之间?的唯一一个生灵。 小人的腰上繫着精灵髮带，连着莱芙的辫子，成了?一个会动的小挂件，时不?时就在她?耳边发牢骚。莱芙便从系统背包里?找出?食物来?投餵。 有?麦德拉在场，大小魔龙之间?居然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莱芙也得?以在夜间?安睡，不?用时刻提心?吊胆了?。 看着娜提雅维达和白毛团停留在怒视、咬袖子、手掌顶脑门?、用原型在天上扇翅膀的的阶段，还算是?相安无事，莱芙对于饲养黑蛋多了?几分信心?。 -- 接下来?的日?子，有?一半时间?在永恆的花园里?，另一半时间?则在路克非冰原继续先?前的游歷。重新去了?一次米勒部族，又去芬修斯看了?一次加了?更多细节的屠龙者雕像。 第662页 一路上又听了?许多传闻；莱芙吃光了?第三瓶精灵泪；娜提雅维达积攒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小故事；麦德拉用嘴将精灵髮带啃秃了?边；小魔龙终于学会了?自己改变表情，只不?过表情和心?情依旧不?很匹配…… 转眼便到了?考核截止的日?子。 莱芙原本预备在考核时限前十天便离开的，结果离开的日?子一日?日?往后延着。经过娜提雅维达提醒，她?才惊觉，原来?已经在残余画卷中停留了?整整三十日?。 白毛团在永恆的花园里?睡着了?。 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延着路克非冰原中央的柱子下来?。 浅蓝色的、长着翅膀的圣地精灵在柱子附近巡游着，有?一只死亡的精灵在它们之中，其余的精灵便扑上去，吸收着同伴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动听的吟唱声传来?——这几日?，莱芙已经知道，在路克非冰原上的人们眼中象徵着幸运的精灵吟唱声，便是?在精灵吸收同伴残肢的过程中产生的。 两人落到了?地下，又朝着某处传送了?一段距离，便再一次看到了?那朵两人高的、蓝色的半透明花苞。 层层的花瓣打开后，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步入了?花苞之中。 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小魔龙变回原形，扇动着翅膀，朝着她?们飞过来?，却?在中途被弹了?回去。 落地之后，小魔龙变回了?人形，向她?们步行而来?。 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在它面前，白毛团般的小女孩被撞得?跌倒在地，一次一次站起，又一次被撞倒在地…… 莱芙向前踏出?一步，娜提雅维达伸手拉住了?她?。 那一层无形的屏障似乎也阻隔了?莱芙对白毛团情绪的感知，她?只能看到，直到花瓣完全合拢，白毛团脸上依旧是?那个她?教给它的笑着的表情。 花苞将两人与残余画卷隔绝开，接着开始上升。 在上升过程中，精灵髮带上星点?般的碎光流逝在空中，又成了?一条泥土色的、四周布满小牙印的普通布带子。 右手上的那只龙革手套，慢慢消失不?见。 莱芙看向系统背包，小石镐和玛瑙原石也没有?剩下来?。 什么都没了?，在残余画卷中经过的一个月光景，除了?记忆之外，没有?留下存在过的证据。 「骑士小姐觉得?不?捨得?。」娜提雅维达将莱芙圈在怀中，「早知道您此刻会因为它而难过，或许我应该尽早让你们分开的……」 莱芙摇了?摇头，道：「若是?担心?着将来?迟早得?分开，恐怕就没有?勇气去认识任何人了?。 「它是?真的也罢，它是?虚假的、只是?记录中的一个影子也罢……它在我身边的时间?是?真实的。我只会短暂地、偶尔地担心?一下将来?而已。只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希望，早点?遇见就更好了?。」 娜提雅维达没有?说话。 上升过程结束，两人从花苞中走出?来?，回到了?圣殿中枢的半圆环形的冰室。冰室中央的漏沙已经漏尽，脚下不?停旋转的四大陆地图已经消失不?见，这意味着考核的结束。 她?们拖到最后一刻才从考核场景中出?来?，其余骑士们或是?已经在考核任务完成后立刻在考核官的带领下回到了?冰室，或是?已经考核失败而早早返回。此刻冰室里?没有?旁人。 莱芙正要朝着冰室外头走，脚下突然一重，低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皮袄的小姑娘抱住了?她?的腿。 就在她?疑心?着不?知娜提雅维达用了?什么法子将白毛团从残余画卷中夹带出?来?的时候，小姑娘抬起脑袋，沖她?眨了?眨眼。 ——真正的白毛团眨眼的动作并没有?这么流畅。 这只能是?娜提雅维达，已经成年的。 「娜提雅维达大人，您在做什么？」莱芙哭笑不?得?，压下了?惊讶，试图抽回自己的腿。 娜提雅维达摆出?白毛团的生气表情，奶声奶气地说：「我在讨骑士小姐欢心?。」 莱芙道：「在考核结束之后，身为考核官，不?应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吗？」 娜提雅维达道：「让骑士小姐开心?起来?，就是?最要紧的事情了?。」 「我现在很快乐。」莱芙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和小孩子说话的口吻：「听话，尽快变回去，会被人看到的。明明是?传说中的魔……您现在可是?圣殿中枢的成员，好歹注意一点?形象。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娜提雅维达揪着莱芙的裤腿，晃了?晃，道：「骑士小姐要是?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以偶尔变成这样给您看。不?好吗？」 「……不?用。」莱芙板着脸，坚决摇头，「不?行，太?奇怪了?。」 「骑士小姐……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终于松开了?手，小胳膊向上举着，仰着小脸，绕着莱芙转圈圈，莱芙把脸别到哪儿?，她?就转到哪，「骑士小姐……骑士小姐……看我，您再仔细看看我……」 莱芙低下头，看着娜提雅维达现在的脸。 她?先?入为主地以为娜提雅维达在扮白毛团，实际上并非如此。 「咦？」 虽然身高和服装差不?太?多，但是?小姑娘的脸和白毛团并不?完全一样。发色和瞳色都要更深一些，鼻子和嘴唇像娜提雅维达，而眼睛和耳朵的形状像她?。 第663页 她?俯下身，抄着娜提雅维达的肋下抱起来?，举到眼前。 冰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第216章 兰斯脱离残余画卷的时间只比莱芙早了一?日, 他以为后者早就已经在圣殿中?枢了，找了一?圈未果。便独个儿?守在进入考核的冰室所?在的楼层，听到动静便赶来了。 进入半圆环形的冰室之后, 映入眼中?的便是莱芙将一?个小奶娃举在空中?。 他进来之后，冰室里一?大一?小的两人?都盯着他。 小奶娃穿着一?身白色的毛皮衣服, 五官乍一?看很像娜提雅维达大人?, 但与莱芙也?有几分?相似。 莱芙的脸上混杂着慌乱、惊讶与纠结，没有和他打招唿。两条胳膊上下挪了几下, 似乎在考虑着该不该将小奶娃放下，但终究还是稳稳地举着。 「你，你们……」兰斯倒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金色的捲髮，咧开嘴笑, 正?想上前逗一?逗那个孩子。在被那个孩子盯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腹部久违地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又涨又痒的感觉，不得不弯下腰, 并起腿。 兰斯小步冲出了冰室之外，脚步声渐渐远去。 莱芙收回了视线，盯着手里的小姑娘的脸, 道：「看吧, 我早就说了, 这种时候不要……」 话还没说完，娜提雅维达又恢復了成年女子的样子。 「刚才……是……蛋将来的样子？」莱芙悻悻地将手从?娜提雅维达肋下收回来。 娜提雅维达道：「如果骑士小姐希望的话，它可以长成刚才那个样子。不过骑士小姐也?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调整，它会?愿意配合您的。」 莱芙生怕娜提雅维达又在心里给她加了一?条奇奇怪怪的癖好, 连忙辩解道：「我调整白毛团的脸，不是因为我喜欢那样做。」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 道：「骑士小姐也?可以随意地将我的脸变成您喜欢的样子。」 莱芙听到脚步声，朝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嗓门?：「我真的没有这种爱好。娜提雅维达大人?现?在已经很擅长做人?类了，但是在三千年前…… 「我希望它不是只能待在永恆的花园里面与不会?说话的巨人?呆在一?起……若是它觉得孤单了，想要到陆地上找玩伴，或许需要一?张能够融入同龄人?中?的脸……」 娜提雅维达扫了莱芙一?眼，「噗嗤」一?笑，道：「可惜，考核结束之后，残余画卷便又会?恢復一?个月前的状态。骑士小姐的成果无法?保存下来。」 莱芙沉默。 她被娜提雅维达突然的变身吓了一?大跳，这时候才意识到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问：「对了，刚才兰斯看到了您……他又突然出去，是怎么?了？」 圣咒师和参与考核的骑士们渐次进入冰。 娜提雅维达淡笑着向?他们致意，凑到莱芙耳边，道：「我让他的身体暂时出现?了一?些必须尽快到人?后解决的状况而已。放心，出门?之后他就会?好了……」 -- 娜提雅维达走向?了其余考核官，和他们一?道轻声谈论起考核的结果。 骑士们则自发聚拢到半圆形冰室里远离考核官的另一?端。 多数骑士在考核中?负了伤，重新进入冰室的的时候或是腿脚不太利索，或是吊着胳膊，或是鼻青脸肿。 莱芙摸了摸自己?连道小破口都没有的脖颈，又低头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双手双脚，觉得有几分?格格不入，强作镇定地挺直了腰板。 从?骑士们的表情便可看出他们在这场考核中?的结果，没有顺利通过考核的占了大头。 莱芙先前完成了许多困难的任务，有很多或真或假的传闻在外，而且被那位大人?寄予厚望，是以在参与考核前，多数骑士都以为她十拿九稳会?通过，然而见她在最后一?刻才出来，便以为考核结果恐怕也?不顺利。 一?个在参与考核前与莱芙攀谈过几句的青年骑士向?她走来，用安慰的口气对莱芙说：「别在意，你才几岁，以后还有机会?参与考核。」 莱芙道：「其实我……」 青年骑士道：「能坚持整整三十日不放弃，到最后一?刻才离开，已经很不错了。我听说有一?位骑士迟迟得不到任务线索，非但没有接到任务，甚至还触了当地人?的忌讳，被连着追杀了二十几日……啧，眼看着期限将至，即便在残余画卷中?继续停留下去也?是徒劳，就提前退出了。」 莱芙想起娜提雅维达的用来说服她的某套说辞，惊道：「难道搜集任务线索、和任务发布者沟通、替参与考核的骑士接到任务，这些不是考核官的部分?职责的吗？」 青年骑士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了莱芙一?眼，道：「你一?定在说笑。」他用下巴指了指站在墙角的一?个三十几岁的骑士，「还有这位，虽然接到了任务，但是在赶赴任务地点的路程中?走错了方向?，耽搁了太久……实在可惜。」 莱芙想说「他的考核官居然没有将他直接传送到任务地点吗」，但不用说也?知道这个疑问同样会?得到一?句「你一?定在说笑」的答覆。 她扭头看向?了圣咒师们所?在的方向?，几位资歷较深的考核官都面对着娜提雅维达说话，后者懵懵懂懂的，脸上写满了无辜，不时点几下头，手里拿着薄羊皮，记录着前辈的话，时不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谦逊、有礼而且好学，即便对于考核官的原则有所?「误解」，面对这张脸，恐怕也?没有人?能忍心责难。 第664页 莱芙强行扯出一?点笑意，重新面向?青年骑士。 这位青年骑士格外健谈，没等莱芙问，便讲起了他的来意。 他顺利通过了考核，而且还是——除了提前退出考核的骑士之外——最早一?批离开残余画卷的。在剩下的十天里，便忙着打听别的骑士的情况，还有别的任务区域的情况。 和莱芙一?样，这位青年骑士也?对其余的任务区域有着近乎收集癖的兴趣。 他已经收集齐了除开路克非冰原之外的所?有任务区域的消息。在这回参与考核的骑士之中?，选择路克非冰原的骑士只有莱芙一?个，这也?是他来找莱芙攀谈的最重要的原因。 莱芙大略讲了残余画卷之中?路克非冰原的状况，青年骑士便将他收集的其余任务区域的消息分?享给她。 在每一?个任务区域中?，骑士们最终面临的战斗大体上相同：战斗地点都是黄昏景象之下的黑森林中?的城堡，战斗对象都是一?只被困在城堡中?的魔龙精神体。 然而任务的事由，以及战斗过程中?遇到的喽啰怪物?和次级的敌手则不太相同。 在德亚大陆的两片任务区域中?，骑士的任务都是帮助一?个在魔物?的包围下勉力维生的人?类族群打赢一?场面对魔物?兵团的战役，这两片任务区域中?，魔物?兵团的统领不同，分?别是近似人?形的魔狼和血族；选择进入希克纳大陆的骑士，则需要在遍地的火山和漫天的雷暴之中?解救被邪巫用术法?诱入，预备献祭给魔龙的人?类；在托纳大陆，魔狼与血族内斗，骑士需要将一?群误入其中?的人?类解救出来。 青年骑士接着又说了骑士们失败的原因，在接任务或是在赶赴任务区域途中?遭遇了麻烦的只是个别骑士，多数骑士都是因为没有触及到「永恆」，因而在黑森林中?某个阶段的战斗中?失利，才被考核官送出残余画卷的。 莱芙略感心安，但是听到「重伤」一?词，脸色又略微有些不自然。 ——有麦德拉和龙唾液瓶子在，她的重伤状态只能维持一?弹指的光景，比起其余骑士，这是开了修改器一?般的优势。 「对了，」青年骑士压低嗓门?，往冰室的另一?侧瞟了一?眼，「听考核官们说，要在考核中?加上一?条限制。你知道的，黑森林中?央的城堡里困着魔龙精神体，听说有一?位参与考核的骑士挖开了墙壁，然后躲在墙壁里…… 「只要体会?到永恆，在精灵体的攻击之下，只会?受一?点皮肉伤，熬过去便是了。用这种偷奸耍滑的手法?，即便战胜了精灵体，也?有违考核的本义，赢了之后又有何意义呢？」 莱芙掩着唇，勐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完之后，问：「有多少骑士通过了考核？」 青年骑士又腼腆又自得地笑了笑，道：「在下忝居其中?，那边的两位通过了——」他说了两位中?年骑士的名字，接着道，「还有一?位是你的老熟人?。」 ——在参与考核的骑士里，能称为她的「老熟人?」的，就只有兰斯了。 莱芙抓住了机会?，连忙补上一?句：「那……再加上我……区区忝占一?席……就是五个人?了。」她实在没好意思说自己?花了五天就完成了考核任务。 青年骑士原本轻松的表情消失了，后退了一?步，严肃地看了看莱芙的脸，一?副似乎知道了什么?，又不太忍心说的样子，道：「您的那位老熟人?，是一?日前才离开任务区域的……你不会?也?和他一?样……」 他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听到冰室门?口传来动静，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 兰斯捂着肚子进来了，走向?莱芙，问：「考核结果如何——莱芙，你为什么?一?副做了亏心事被人?发现?，而且还是一?连做了很多件亏心事的样子？」 莱芙下意识地挺了挺背，道：「考核，我自然通过了……凭我的实力通过了。」 兰斯走向?冰室的外壁，向?下望去。 莱芙道：「你的考核如何？」 兰斯挠了挠脑袋，失魂落魄地说：「……也?算是通过了。我去的是德亚大陆，遇上了一?个血族姑娘。她的皮肤像尸体一?样白，她的眼睛像血一?样红，她的头髮像阳光一?样金黄，她的牙齿像刀一?样锋利——她差点咬死了我。」 莱芙想起了刚才那个青年骑士在离开前的说的话，问：「你之所?以到第三十日才回来，莫非就是因为这个血族姑娘？」 「你想到哪里去了？」兰斯道，「这个血族姑娘让我印象深刻，但并不是让我在残余画卷中?流连忘返的原因。在完成考核任务之后，我到了海边，听到了吟唱声，那歌声实在太悦耳了。你要是听到了，一?定也?不想回来的……」 他在进入残余画卷第十七日就完成了任务，接着听到吟唱声。到了考核第二十日，已经可以离开任务区域，考核官要带他离开，他索性逃了。直到一?日前，才被考核官逮住。 在离开残余画卷之后，吟唱声对于他的蛊惑力倒是消失了，不过他依旧记得那些歌声带来的震撼。 莱芙道：「在路克非冰原，我也?听到过吟唱声，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倒是血族……听起来更?有意思。这可是传说中?的生灵，据传在托纳大陆上才有几个，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得见识一?下。」 第665页 「我看你很有可能遇到，说不定就在下一?个任务。」兰斯嘻嘻笑着，心情复杂地看了莱芙一?眼，在寒暄过后，他本来打算找机会?告诉莱芙一?些事，但是片刻之前看到的场面让他不能确定莱芙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了，「对了，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您和娜提雅维达大人?……」 「不是！」莱芙连忙反驳。 半圆环冰室内部相当宽阔，骑士们三五成群相隔，倒也?听不到彼此的讨论。这回莱芙一?时心急，声音便大了一?些，顿时有不少骑士朝他们看过来。 莱芙压低了嗓门?，道：「你在胡说什么?？」 她知道娜提雅维达看了兰斯一?眼，便能让后者的身体受到影响，便以为娜提雅维达已经顺利调整了兰斯的记忆。 刚才兰斯与莱芙搭话，并没有提到那个孩子的存在，莱芙以为，在他的印象里已经没有那个孩子，便当作那个孩子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然而，兰斯非但没有忘记那个孩子，居然猜到那个孩子与她和娜提雅维达有关系。 莱芙心道：那个孩子是娜提雅维达假扮的，又不是真的……可是那孩子长了一?张又像我又像娜提雅维达的脸，就连我也?会?以为是黑蛋孵化出来之后的样子，其他人?猜她是我和娜提雅维达的女儿?也?不是没有理由…… 不，一?个正?常人?不应该猜到两个同性能有后代……问题是，在丹塞沙漠的时候，兰斯可是当过一?段时间柔弱小公主的人?，会?不会?正?是这段经歷，让他有了超越常人?的联想能力…… 莱芙摸了摸刀柄。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我是说，你和娜提雅维达大人?，是不是有姻亲关系？那个孩子或许是您的亲哥哥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亲妹妹生的孩子……或者是你们的别的血亲生的孩子……」兰斯道，「否则，那孩子不会?恰好长得那么?像你，也?像娜提雅维达大人?。 「正?是因为你和娜提雅维达大人?有姻亲关系，所?以她才待您那么?好，那样照顾您，对不对？」 莱芙松开了捏住刀柄的手，道：「没有——我是说，我和娜提雅维达大人?没有姻亲关系，而且也?根本没有那个孩子在。」 兰斯道：「那你刚才的反应该怎么?解释？你摸刀柄，这说明你很紧张。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在，你一?开始不应该回答我『不是』——这意味着你只是否认那个孩子同你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关系——你应该先指出我看错了才对。 「我知道了，你在担心因为擅自带着孩子进了圣殿中?枢，所?以遭到责难？没有必要瞒着我，我已经看到了，而且就算你承认，我也?不会?泄露秘密的。 「我说你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姻亲关系，并没有在意指你攀附着娜提雅维达大人?，靠着她的力量顺利完成那么?多任务，并且在考核中?让她为您徇私，大开方便之门?。我只是单纯地在好奇那个孩子而已……」 莱芙忧心忡忡地看着兰斯，道：「你是不是又忘记服精灵泪了？」 兰斯道：「我刚刚才服用过——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突然问这个？」 莱芙道：「你服了几颗」 「一?颗……」见莱芙郑重其事，兰斯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莱芙道：「根据我的经验，在连着服用多日之后，精灵泪对于蓝光的削弱作用不会?像先前那样强，需要加大用量。若是少服了精灵泪，就会?疑神疑鬼、胡思乱想，甚至看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 她倒没有说谎，精灵泪的效用削减是许多骑士都亲身体会?过的，而且蓝光确实会?引起这些症状。再加上兰斯有强忍不适不服用精灵泪的先例，她便想着将那个孩子推託成精灵泪引起的幻觉。 让娜提雅维达来调整记忆，确实更?加有效且没有后顾之忧，但莱芙刚刚意识到，有娜提雅维达在身边，她最近确实变得愈发怠惰，如果不是被刚才那个青年骑士无意识地指出了几次，她几乎怠惰得习以为常了。 总是依赖魔龙的能力，这样不好。 至少让兰斯打消对那个孩子的怀疑，这种小事她还是能自己?想法?子做到的。 兰斯连忙拿出精灵泪，往嘴里倒了几粒。 莱芙一?脸真挚地说：「你问我刚才为什么?紧张，那是因为我太担心你了。要是你离开圣殿中?枢之后脑子出了问题，我实在没有办法?和希尔顿团长交代。」 兰斯道：「你这话说的，倒像我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后辈似的——对了，那个孩子，真的不是你的血亲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 莱芙道：「你似乎很关心我的那位不存在的血亲。我是孤儿?，在这个世界没有亲——没有年长于我的血亲。」 「孤儿?，你是孤儿?……」兰斯松了一?口气，以手加额，庆幸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不，我是说，这真是太不幸了。」 「……」莱芙开始怀疑，兰斯说不定先前漏服了多次精灵泪，所?以脑子确实受到了一?些影响，「精灵泪消化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之前，谨言慎行。」 兰斯道：「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关于那条腕带，关于玩家，还有十七年前的埃得村，我有话要对你说。」 第666页 莱芙瞳孔紧缩，心脏怦怦地跳了起来。 -- 就在莱芙想继续追问兰斯时，一?位陌生的牧首进了冰室，走到了她身边，给了她一?封信，并且交代她三日之后离开极地冰原，那个时候才能打开。 三日之后才能离开极地冰原，这和她预料中?相差不多。 在从?斯莱帕特草原出发到路克非冰原的一?路上，她几次三番地动过转道直接去调查委员会?的念头。后来劝服自己?先成为圣殿骑士、提升实力、做好更?多准备然后再开战，她在刚进入残余画卷不久时，依旧预备着尽快完成考核任务，接着便去寻找玩家的线索。 她后来之所?以会?选择继续留在残余画卷里，对娜提雅维达过去的好奇以及对白毛团的怜爱确实占了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些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包括她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何会?刚巧与娜提雅维达相遇，委员会?一?系列举动的目的……一?切的答案，这些问题的根源，不在当下，而在三千年前。 此外，圣殿骑士授衔礼定会?在考核完全结束之后才会?开始，莱芙估摸着即便她卡在考核开始后二十日的时间线直接出来，也?未必能立刻能路克非冰原，而是需要等到某个特定的日子。 照着黛博拉大人?之前给她那些信时的顺带的嘱咐，她通常需要耐着性子等待一?段时日，而这样的等待是必要的。 以往的任务与她并无太大干系，所?以莱芙很有耐心；然而，在面对玩家之时，她变得焦躁、急不可待，这样的状态是最不适合战斗的——若是用娜提雅维达解释「信仰之力」和「永恆」时的说法?，当她太过操心委员会?，反而会?让对手更?容易撬动永恆之力，从?而使自身处于劣势。 一?种堪称「傲慢」的、认为只要自己?不出现?整个世界便会?很快被委员会?搞得一?团乱的念头曾经短暂地控制住了她，而事实上，圣殿必然派了许多骑士来应对委员会?，即便她花了那么?久在路途中?、又在残余画卷中?呆足了一?个月，圣殿依旧有条不紊地运作，黛博拉大人?生怕她太早遇上委员会?似的，还特意嘱託她在路克非冰原多留三日。 思绪纷呈间，莱芙礼貌地应对着牧首的询问，接着又问起了黛博拉大人?的近况。 兰斯抿起了嘴唇，盯着那封信看，似乎恨不得从?莱芙手里将那封信夺过来瞧瞧里头究竟写了什么?。 其余的骑士听到「黛博拉大人?」的名字，都肃然起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好奇、敬佩、疑惑、羡慕的目光落在莱芙身上，倒是并没有因为她受到的特殊对待而对她有什么?不服气。 在一?道道芒刺一?般的目光下，莱芙神色平静地将信收了起来，沖牧首行了一?礼。 在牧首离开冰室之后，周围这才传来轻声的嘀咕。 第217章 担任考核官的圣咒师们停止了讨论。 一?阵熟悉的精灵吟唱声响起。 圣咒师们分成左右两列, 新?晋的考核官娜提雅维达排在右列末尾。 在肃穆的吟唱声中，骑士们敛声屏气，自发地排成队列。考核成功的骑士们踌躇满志, 没有顺利通过?考核的骑士也颇为动容。 莱芙自发地移到了队列的尾端，兰斯站在她身边, 身子歪了一?下, 用?口型告诉她一?个时?间和地点。 她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骑士们后退了几步, 在骑士队列和考核官们所站的位置之间留下了一?片空地。 被点到名?字之后，通过?圣殿骑士考核的五位骑士从队列中走出?，站到中央。 在漫长的静默无言之中，除了精灵的吟唱声之外，只有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 五位骑士中的三位退回到了骑士队列之中。 在参与圣殿骑士考核之前, 兰斯便告诉过?她，即便通过?了考核，也不打算这时?候便做圣殿骑士, 因?为不想受拘束。那位健谈的青年骑士，还有另外一?位中年骑士，不知何故也退却了。 最?后只剩下莱芙和一?位中年骑士选择继续。 冰室下方的旋转地图重新?呈现。 莱芙朝下看?了一?眼, 有一?种再次置身于永恆的花园, 在各色透明的花木的包围之下, 悬于高空，降临在四片大陆之上错觉。 圣咒师们重新?宣读了一?遍骑士守则，和莱芙记忆中的骑士守则的字眼没有相差分毫。 「善待弱者……勇敢地对抗强-暴……」 在平静舒缓的念诵声中，前两次授衔礼的场面浮现在莱芙的脑海中。 第一?次, 在艾塞尔王国的基诺王都，曾经当过?她的小绵羊的索菲为她安排了相当盛大的仪式, 八位威风凛凛的圣殿骑士出?席，在她宣誓之时?，台下蜂拥而至的数万百姓注视着她。 第二次，在异信者遍布的南国，又?在任务开始之前，仪式稍显仓促。 今天是第三次。 「……抵抗一?切的错误……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莱芙的语气平直无波，跟着重复。 在圣咒师的指挥下，她每念诵一?句，便要将身体转一?个角度。 「……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绝不伤害任何女士……」 第667页 莱芙看?到了圣殿中枢的成员们，除了考核官之外还来?了许多牧首与圣殿骑士。 一?部分苦修士们也来?参观典礼，他们衣服破旧，皮肤上布满冻伤和皴口，用?仿佛在哀悼什么的目光望向两个即将晋升的骑士。 「帮助我?的兄弟骑士……真诚对待我?的朋友……」 没有顺利通过?考核的骑士们，还有三个虽然通过?了考核却暂时?放弃晋升的骑士目光灼热地望向中央的两人，但那目光与其说是羡慕，不如说是沉重。兰斯的脸上更是忧心?忡忡的，仿佛莱芙下一?刻就要去赴死一?般。 回想起来?，倒是她成为小小的见习骑士的那一?次授衔礼，场面最?为热闹，收到的祝福最?多。穿上铁黑色的骑士礼服，佩上骑士绶带，或许是因?为骑士绶带上只悬着小小一?块勋章，她一?身轻松。 在成为正式骑士的那一?次，虽然没有那么热闹，但是至少有骑士团在，她又?因?为被信仰之力加持的体会而颇为兴奋，倒也没觉得冷清。 而这一?回……气氛实在是压抑…… 一?位较为年长的圣咒师将一?套金色印章和羊皮文书取出?来?，递给了另一?位准圣殿骑士。 正式骑士只能通过?接取任务获取赏金，而圣殿骑士拥有封地，每年从封地上获得的税金不逊色于一?些小国，二者天壤之别。与此?同时?，圣殿骑士也肩负着更多的责任，受到更多的约束。 一?些骑士在通过?考核之后也选择不当圣殿骑士，许多圣殿骑士在几年之后选择放弃这个地位……这侧面印证了，成为圣殿骑士之后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不足以用?这个地位提供的好处来?抵消。 在交接完封地之后，两套金黄色的圣殿骑士礼服凭空出?现，在每位圣咒师的手中都传过?一?遍，其中一?套到了娜提雅维达手中。 与此?同时?，两位准圣殿骑士身上突然出?现了红色的正式骑士礼服。 初次当考核官的娜提雅维达向身旁的圣咒师轻声询问，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便向莱芙走来?。 在一?步一?步靠近莱芙的过?程中，娜提雅维达神情淡漠，面上无悲无喜，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庆幸着她所选择的骑士顺利晋升，还是在为此?忧心?忡忡。 娜提雅维达将礼服的各个部件分开，每拿起一?个部件靠近莱芙。后者身上正式骑士礼服的对应部件，便会换为圣殿骑士的。 锁子甲成了纯金材质的，红色的披风换成了金色…… 莱芙板着脸，任凭娜提雅维达摆布。 娜提雅维达拿着金色的面罩，微弯着腰，头低着，与莱芙相距不过?一?掌宽度。 莱芙冲着娜提雅维达的耳朵重复了一?遍骑士信条的最?后一?条：「我?发誓将对所爱矢志不渝。」 在仪式中的其余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娜提雅维达沖她勾起唇，笑意从嘴角蔓延到了眼里，金黄色的弯成月芽的双眸里装着小小的金光闪闪的她，接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能见证您的成长，我?为此?由衷喜悦。」 三次绶衔仪式，地点变了，见证者也变了。然而每一?次，娜提雅维达都在场。 压抑的气氛被隔绝在外，莱芙用?目光描绘着娜提雅维达的笑颜，所有让她担忧的事情都被抛之脑后。 面罩扣上之后，娜提雅维达又?将莱芙胸前的绶带换成了金色的，低着头，将她一?路上获得的勋章一?枚一?枚地别上去。 -- 在绶衔仪式结束之后，莱芙依着黛博拉大人的指示，还要在路克非冰原停留三日。其余骑士，不论是通过?考核还是没有通过?考核的，也都没有立刻离开冰原。 兰斯因?为在残余画卷中完成考核任务后的出?格表现，受到了考核官的特别关照，刚离开半圆环形冰室，就被他的考核官带走了。 在三日期满前，莱芙除了和兰斯的一?次约见之外，没有什么别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兰斯暂时?抽不开身，娜提雅维达身为中枢要员兼考核官在考核后还有事情要忙，她便跟着几个刚认识的的骑士一?道?。 这些骑士大部分都和莱芙一?样?，为了参与圣殿骑士考核才第一?次来?到路克非冰原，对这片神秘的大陆充满好奇。 路克非冰原是骑士和神官的修行场所，除了选择苦修之外，还有许多能提升实力的方法，圣咒师们也能为骑士提供修行的建议。这些对于骑士们而言很具有吸引力，莱芙也很感兴趣。 -- 次日一?早。 娜提雅维达结束了忙碌，敲门进了莱芙的住所，便看?到地上摆了一?桶冰原水。 莱芙用?指尖蘸一?下桶里的水，连着抽了好几口气。 「骑士小姐很难受吗？」娜提雅维达问。 「凉得超乎想像……」莱芙将手指擦干，掏出?几颗精灵泪倒进嘴里。 娜提雅维达问：「昨天您遇上的几位圣咒师，教了您什么？」 莱芙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往外走，说：「若是减少精灵泪的用?量，严寒、飢饿等会折磨身体，蓝光会折磨精神，从而磨鍊意志……他们说这不算苦修，难道?只有『苦』得非常明显，才能算是苦修吗？……这明明就是苦修…… 第668页 「我?固然很佩服苦修士们的意志力，但不愿意效仿……有一?些骑士已经在尝试了，可我?是不会这样?做的。还有……」 娜提雅维达脸上带着笑。 两人绕着透明的螺旋坡道?往下走。 遇到迎面走来?的金袍牧首，莱芙停止说话，行礼，走了一?段路之后继续：「……唯一?可以尝试一?下的，是圣地冰原水，据说其中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但是……我?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离开了圣殿中枢的建筑后，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传送到了一?处被冰丘遮挡着的海岸。 在落地之后，娜提雅维达取出?小布兜，将龙蛋捞出?来?，丢进水里。 黑蛋对于极地冰原水已经适应，在水里欢快地扑腾着。 莱芙伸出?手，悬在水面上方。黑蛋便一?下一?下地跳起来?，去撞她的掌心?。 陪黑蛋玩了一?会儿?之后，她仰起头来?，看?着空气中的漂浮着的淡蓝色透明水母，问：「这是什么东西？」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应该猜到了的，这些是圣地精灵的遗骸。没有同伴来?吞噬它们的遗体，最?终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莱芙道?：「……『遗骸』……这个词太露骨了……」 娜提雅维达凑到了莱芙耳边，轻声道?：「在活着的魔龙面前，骑士小姐能口口声声地说『龙肋排』；面对死去的圣地精灵，倒是不能听『遗骸』了……」 「就算圣地精灵听不到，这儿?毕竟是圣地冰原……有许多圣咒师在……谨慎一?点总没错的……」莱芙往一?侧挪动了一?下，颇不自在地别开脸，「不需要靠我?这么近，我?能听清楚。」 「『谨慎』……」娜提雅维达掬了一?捧水，浇在了黑蛋上，「我?们现在这样?……可以算是『谨慎』吗？」 莱芙被噎了一?下。 她在残余画卷中向魔龙精神体说过?要对娜提雅维达负责、戴过?精灵髮带、被小魔龙载着飞过?……现在则明晃晃地在圣地精灵的遗骸下浸黑蛋…… 明明她应该很担心?魔龙的真实身份暴露……然而在魔龙身边久了，或许是因?为太-安心?了，不仅战斗的时?候显得非常怠惰，她的警惕心?似乎也跟着怠惰了起来?。 莱芙暗嘆了一?口气，忍不住又?盯着一?只水母看?了一?会儿?，这一?回双目并没有很快出?现刺痛感，她移开目光，问：「您先前劝我?不要多想，为什么这时?候居然回答我?了？」 娜提雅维达道?：「这是因?为，现在的骑士小姐可以了解更多的『知识』。」 莱芙道?：「『知识』，您是指，遗骸内部那些像文字的东西，记录的是指关于永恆的『知识』？」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道?：「精灵遗骸中的文字，不带有声音，无法用?言语传达，却能让您直接『听到』——骑士小姐应该曾经体会过?许多次，尤其是在来?到路克非冰原之后。 「在此?之前，您也未尝没有『听到』。有时?候您会知道?一?些从未看?过?听过?，甚至还没有发生?的事。 「这种文字不只是在精灵的遗骸中存在，永恆之花正开放着或是曾经开放过?的地方都有，龙肋排中有，骑士小姐的眼睛里有……就在万事万物中都有。只不过?越是接近永恆，这种知识便是容易解读。 「我?所告诉您的，关于『永恆』，关于『信仰之力』的话，甚至连『永恆』这个名?词，都不是真正的『知识』，而只是对这些文字的解读。您只能自己去听到，去看?到。 「这种文字能直接撬动永恆的力量，因?而在您没有容纳永恆的能力之前，试图去解读，会导致危险。」 莱芙掏出?精灵泪，正准备倒几粒出?来?吃，勐地停止了动作，盯着瓶子里的蓝色小粒，问：「既然这些『水母』是精灵的……精灵泪是什么东西？」 娜提雅维达用?指尖比了比，道?：「非常小的精灵遗骸。」 「……叫精灵泪，是因?为『眼泪』比起『遗骸』更好接受吗？」莱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举着精灵泪瓶子，犹豫了一?会儿?。只是一?小会儿?，便又?毅然决然地吃了几粒。 娜提雅维达朝黑蛋上拨水，笑道?：「这确实是精灵的眼泪。精灵的眼泪、它们的血液、在躯体残破之后四散于空中的液滴是同一?种东西——如果它们确实有眼泪与血液的话。」 莱芙稍觉宽慰，但又?有些担忧，道?：「我?吃了很多很多精灵泪，会受到影响吗？」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在残余画卷中遇到过?精灵。它们直接穿过?了您。精灵的残躯和精灵的本体一?样?，并不会留在您的体内，只会带来?暂时?的影响，很快就会逸散在空中，被这些东西吸纳。」说着指了指空气中透明的蓝色水母，「反过?来?，精灵泪可以从空中捕获。」 莱芙看?着附近的水母，压低声音问：「它们……都陨落了吗？」 黑蛋在水中跳动的频率逐渐下降，到后来?便像一?颗变质的蛋一?样?懒懒地搁浅在冰岸边上。 娜提雅维达道?：「可以说是陨落，也可以说，与永恆同在。」 「什么意思？」莱芙伸手去捞搁浅的黑蛋，放在手心?里垫量了一?下，意识到重量和手感都不太对劲，「……」 第669页 ——这不是黑蛋，而是一?块长得和黑蛋一?样?的鹅卵石。 娜提雅维达嘴角的皮肤抽动了一?下，道?：「当强大的魔物死去，身体虽然消失，却会在各处留下精神体，这些精神体是独特的永恆之花。而圣地精灵几乎完全就是永恆之花，并不具有身体。 「这些东西，除了形态不一?样?，和三千年前的精灵没有什么区别。若这时?算是陨落，那么圣地精灵从未活过?；若是三千年前算是活着，那么此?时?，也依旧算是活着。 莱芙将石头盘玩了几下，石头圆润的表面变得毛糙，然后成了一?块形状不规则、带着杂色的普通石块，和黑蛋一?点也不像。 她举着石头，望向娜提雅维达：「……这是……您变出?来?的吗？」 难道?刚才和谐温情的一?龙一?蛋戏水，其实只是一?龙戏石头吗？ 娜提雅维达无辜地说：「骑士小姐冤枉我?了。」 言下之意，这个假黑蛋是真黑蛋变出?来?的。 真正的黑蛋从远处游过?来?，在进入莱芙视野之后，勐然加速，破浪而来?。 莱芙被溅了一?身水。 娜提雅维达念诵着咒语，将莱芙身上的水珠弄干，在黑蛋跳起来?往莱芙怀里扑的中途截住了，用?手帕擦干，放回小布兜里，起身准备离开。 「还没有孵化?出?来?，居然就能做到这么多事情了。」莱芙又?欣慰又?有些担忧，将手里的石头放下，跟上娜提雅维达。 两人一?边散步，一?边漫无目的地说着话。 莱芙道?：「在残余画卷之中，除了在路克非冰原之外，其余的任务区域里，都有血族和狼人的存在。在三千年前，它们是非常厉害的魔物，据说是魔龙忠诚的部下，您应当很了解它们……为什么从来?没有听您说起过?？」 娜提雅维达的脚步滞了滞，眼神闪避了一?下。 莱芙起了疑心?，道?：「这个问题，『教习』您无法回答我?吗？」 娜提雅维达加快了脚步：「是不值一?提的魔物而已。」 莱芙跟上去，绕到了娜提雅维达身前。 手上的皮肤还残留着一?些极地冰原水，被风一?吹便凉嗖嗖的。 她搓着手，面向娜提雅维达，一?边后退一?边说：「娜提雅维达大人见过?我?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所有人，可是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过?去认识的人，我?却知道?得很少很少…… 「对您而言那么重要的老友兼前辈，我?是最?近几个月才知道?的。您说不定有有许多老熟人，是我?不知道?的。 「我?听说血族有金色的头髮，红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 娜提雅维达停住了脚步，抓住莱芙的手，用?帕子轻轻地擦着每一?根指尖上的水渍，然后拢在掌心?里，道?：「骑士小姐是对我?的老熟人感兴趣，还是对血族感兴趣？」 「当然是……」突然，系统界面有些变动，莱芙点开了系统背包，看?到《屠龙手册》正在闪烁。 第218章 这意味着, 《屠龙手册》新的一章开启了?。 莱芙愣住，身体一下板直。 《屠龙手册》通常会?在任务彻底结束之后才会?开启新一章。而手册对「彻底完成」的认定，通常是某个?关键事件发生之后。她虽然不?是每次都能预测准「关键事件」, 但大概能框定一个?范围。 在领悟到「片刻永恆」之后，新一章没有开启；在救回任务对象、战胜魔龙精神体、离开残余画卷、通过?圣殿骑士绶衔礼之后, 新一章都没有开启。下一个?可能成为关键事件的, 是她离开圣殿中枢，打开黛博拉大人的信。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开启？ 见莱芙身体僵硬, 掌心里也出了?一层汗，娜提雅维达问：「骑士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莱芙盯着手册闪烁的图标看了?一会?儿，没有打开，而是直接关上了?。接着将目光移到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蓝色水母上，装作原本就是暂时被它吸引了?注意。 她早已?不?再将这本手册当?成单纯的武技书或是猎物宰杀指南之类的东西, 现在更是没有「屠龙」的心思?，可是这本书丢不?掉，娜提雅维达又明确表示了?对「屠龙技」的兴趣。她便?将这个?手册当?作《魔龙饲养手册》来?用, 即便?部分「饲养技术」比较奇怪，总的来?说，她使用起来?并没有多少压力。 若是在别的地方, 莱芙自然会?利索地施放一下新的饲养技术, 可这是极地冰原。极地的蓝光使得她脑海中动不?动就会?浮现出娜提雅维达在被摸了?尾巴之后的表情?, 在偶尔从系统背包里取放物品的时候，瞟到手册所在的格子，她脑海里就有画面……这已?经够糟糕的了?…… 娜提雅维达就站在她面前……更加糟糕了?…… 「我们回去吧。」 视线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莱芙从娜提雅维达的掌心里将手抽了?出来?, 被虫子咬了?似的抓了?抓耳朵。转身，向反方向迈开步子。 「骑士小姐, 您刚才明明还很兴趣，很好奇……」温柔的询问声从身后传来?，只不?过?听?在莱芙耳朵里，似乎带着一丝揶揄的意味，「很想知道血族和狼人的事情?……生怕我不?告诉您，怎么现在倒是您想逃了?？」 第670页 「娜提雅维达大人不?是说过?了?，只是『不?值一提的魔物』而已?——我突然想起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得回到圣殿中枢才行。」莱芙一边说一边确认自己语气正常，脚步的节奏不?快不?慢。 就算娜提雅维达问她「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她也早已?想好了?说辞。昨日和几位骑士一道，拜访了?几位圣咒师，去了?圣殿中枢几个?向骑士们公开的地方，她只要说昨日看过?某位着名骑士留下的武器想要再去瞻仰，或是要去借阅某卷藏书，或是听?了?某位圣咒师的讲解有所疑惑要趁着离开极地冰原之前找她寻求指点便?可。 ——她表现得很正常，没有任何破绽。 莱芙又走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为了?方便?黑蛋游泳，这个?地方离圣殿中枢很远，娜提雅维达带她传送过?来?只要片刻，但是她靠着双脚走过?去，恐怕得走上好几日。 只得悻悻地停住脚步，回过?头。 娜提雅维达的双手松弛着垂在身体两侧，金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问：「骑士小姐突然变得很奇怪，是因为《屠龙手册》吗？」 居然这么轻易就猜到了?。 娜提雅维达很矜持很体贴地说：「新的一式非常让骑士小姐为难吗？如果骑士小姐不?愿意的话，那么不?使用也可以的。」 莱芙立刻点开《屠龙手册》，看到新一章的内容，松了?一口气，道：「我不?觉得为难，是非常普通的招式。」 「是吗？」娜提雅维达从莱芙冒汗的鼻头开始打量，目光下移，最后停留在微颤的指尖上，「噗嗤」笑出了?声，「骑士小姐都已?经说了?要对我负责了?，现在不?应该这么害羞才是。」 这话听?在莱芙耳朵里就像是战前的挑衅似的，她挺了?挺背，连忙道：「的确是非常普通的招式，再普通不?过?。只是『同浴』而已?。」她是真心觉得这次招式没有丝毫挑战性。 在埃得村的十几年中，因为沐浴设备有限，她经常和年龄接近的小姑娘们一起洗澡。在斯莱帕特?的任务中，她和娜提雅维达在草场上的小河里也经常一起洗澡。 在「为龙生蛋」这一式出现之后，其余招式一下子相形见绌，莱芙笃定不?会?有比生蛋更有难度的招式。而在其余「没有挑战性」的招式中，「同浴」的难度可以和「看星星」齐平。 被当?面戳穿倒是比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要自在多了?，少了?一个?秘密让她觉得轻松了?不?少。都已?经有一个?蛋了?，一开始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再有下一次就直接坦率好了?。 莱芙捏紧了?拳头，又松开，道：「您也认同我的话吧，这个?招式，实在相当?平常——不?过?吃了?精灵泪，就没有洗澡的必要，而且极地冰原的水很凉，到别的地方，我们再。」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娜提雅维达继续追问。后者拿手帕遮着脸，露出的半片脸颊变成了?粉红色，目光也闪避开了?。 这是害羞了?。 果然是害羞了?吧。 莱芙像欣赏什?么稀奇物件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娜提雅维达瞧。她至今依旧搞不?懂魔龙害羞的点究竟在什?么地方。在很多应该害羞的场景下，魔龙表现得仿佛没有羞耻心；但是偏偏在不?需要害羞的时候，却又会?突然地、没有理由地、强烈地害羞起来?。 娜提雅维达的羞涩来?得快，去得也快，用湿漉漉的眼睛望了?莱芙一眼，放下手帕，矜持地笑了?笑，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突然抱住莱芙的腰，带着她回到了?极地冰原。 落地之后，一个?圣咒师叫住娜提雅维达说了?几句话。娜提雅维达便?跟着离开了?。 魔龙伪装成圣咒师，就需要承担起圣咒师的职责。有许多的身份，每一个?身份都有许多要做的事情?，真是辛苦。 看着娜提雅维达匆匆离去的背影，莱芙略有感?慨。娜提雅维达能处理好这么多身份的任务，她只有一个?身份，却对忙碌的魔龙产生依赖心理，这么倦怠下去可不?行。 莱芙成功地找到角度激励了?自己，这在一日剩下来?的时间?，便?去找几位新认识不?久的骑士讨教。 能被举荐来?参加圣殿骑士考核的骑士都是个?中翘楚，除去品行方正、心志坚定之外，战斗实力都在上品。武艺出众，战斗经验丰富。 对于只做了?一年骑士，却受到了?圣殿中枢格外重?视的莱芙，骑士们早有耳闻，毕竟市面上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传奇色彩浓重?的传闻，甚至「莱芙·白」这个?名字的流传程度，隐隐有超过?几位实力超群、做出重?大贡献的着名骑士的势头。骑士们虽然不?敢怀疑圣殿中枢的判断，但难免觉得她名过?其实。 在考核前初见，这位出身低微的、年轻的骑士姑娘，倒是没有因为身份骤然提升而显得倨傲，反倒十分谦逊，而且谈吐大方，表现得相当?沉稳可靠。 之后她非但通过?了?圣殿骑士考核，而且毫不?犹豫地选择承担起了?圣殿骑士的责任。骑士们便?已?对她改观，只不?过?并没有亲眼见过?她的战斗，因而对于她的实力依旧存疑，没想到莱芙居然主动提议与他们试招。 第671页 在考核中受了?伤的骑士已?经在圣咒师的治疗之下完全恢復过?来?，于是纷纷响应。在几名圣咒师的见证之下，一个?小型的比试会?很快办了?起来?。 比试通常都要用各自趁手的武器，骑士们对于莱芙背在身后的大砍刀也相当?好奇。然而莱芙不?想让其余骑士之后提起她来?，就是「那个?浑身发着金红色光芒的骑士」。 她「不?经意」地提起了?刀鞘的龙革材质，说若是使用武器，她太占便?宜，还有破坏其余武器的风险。一名骑士不?信，正好带了?几件旧武器，就拿了?一件来?试刀。一阵金红色的光芒闪过?，莱芙已?经收回了?砍刀，重?剑被一砍两断。接着众人又注意到了?镶满金色晶核的闪闪发光的刀柄。 她不?得不?又「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些晶核都是速度属性，还有三个?有特?殊效果云云。 在之后的比试中，所有的骑士都换用了?同样?的重?剑，约好了?只拼武技，不?藉助「永恆」。在十场比试中，莱芙赢了?六场，败了?四场，战得颇为尽兴，不?依靠武器的优势，她对于自己的真实实力有所了?解，也赢得了?骑士们的敬意。 然而莱芙没有想到，在这场比试之后，由于她「不?经意」提起的话，在场的部分骑士对她「年少时便?开了?牧羊场，收穫第一桶金」、「拥有魔龙的藏宝图」、「让魔龙闻风丧胆」等?等?不?实传闻深信不?疑。 比试完毕已?经天黑，莱芙有些累便?很快休息。次日清早醒来?，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练刀，练刀完毕，又补了?一会?儿觉。醒来?之时已?经接近与兰斯约好的时间?。 两人约定见面的地方在距离圣殿中枢建筑几里外。在赴约途中，莱芙总觉得忘了?什?么，却硬是想不?起来? 窄而直的冰柱像是光秃的树干似的密密麻麻排列成林，她走入晶莹剔透的冰林之中，听?到金石碰撞声和说话声，向声音的来?源走去。 兰斯面对着一根有两人合抱粗细的较大的冰柱，双手握着重?剑，低着头用剑尖在捣着一块冰，一边捣一边自言自语。看起来?已?经站了?很久，对这场约见，他似乎比她还要重?视。 莱芙唤了?他一声。 兰斯没应，「哐哐哐」地捣着冰块。 又唤一声。 还是没应。 莱芙后退一步，找了?一个?不?会?误伤的角度，隔空削向兰斯面前的那根大冰柱。冰柱被整齐地切下来?一块，慢慢滑下来?，砸在地上。 「咦。」兰斯一惊，绕到冰柱之后，又绕回来?，这才注意到了?莱芙，问，「你没有碰到……是怎么做到的？」 莱芙用平淡的语气讲述了?「报灾枭」晶核，还有她对「外在愉悦」的运用。 兰斯果然产生了?兴趣，接过?莱芙的刀试了?几下，听?到刀锋里传来?的笑声，不?由自主地耸动肩膀，乐不?可支。「外在愉悦」本就有让人心情?愉悦的作用，再叠加上极地蓝光的影响，不?一会?儿，莱芙憋笑憋得难过?，硬是从兰斯手了?抢过?了?刀。 莱芙找了?一个?高高的冰墩坐下，双腿半悬着。 「能想出这种用法，也是你的本事。」兰斯挑了?一个?较矮的小冰墩蜷着坐，得以与莱芙平视，谈起他感?兴趣的话题，他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一张娃娃脸上满是认真，「在考核中，速度占不?了?优势，即便?领悟了?永恆，你恐怕也挨不?了?魔龙精神体几爪。我先前还以为那个?在墙角掘洞的骑士就是你。」 「你还是真是了?解我。」莱芙脸一青，「从残余画卷出来?之后，关于在魔龙城堡的墙角掘洞这件事，光是我听?到的，就有三次，你提了?第四次——这件事真有这么值得在意吗？」 兰斯摆摆手道：「我是知道你的，先前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就很擅长找到破绽。然而考核和任务不?同。任务以成功为目标，不?拘用什?么法子；而考核是为了?展现自身的能力，容不?得投机取巧。我知道你分得清轻重?，所以也不?怀疑你。光是靠着对这枚晶核的特?殊效果的利用，直接在城堡外就能把精神体耗死，犯不?着去挖洞。」 莱芙想说，站在城堡外耗死精神体这件事，她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只不?过?失败了?而已?。还想说，为什?么在城堡外把魔龙精神体耗死不?算投机取巧，在墙角挖个?洞耗精神体能算投机取巧？ 「在规则允许的条件下，探索可能的解法，我认为这也是实力的体现。只不?过?，在战斗过?程中缩到墙角……确实不?太美观，传出去有损风评。」她假咳了?几声，「在考核过?程中，我自然选择……正面对敌，靠着自己的实力取胜。」这不?算假话，缩到墙角和正面对敌没有任何矛盾。 话音刚落，似乎有轻轻的笑声传来?。 莱芙摸了?摸砍刀，见兰斯贊同地点点头，恐怕要继续谈论墙角挖洞，连忙问：「绶衔礼结束之后就没有见到你，你的考核官带你去哪儿了?，教导了?你什?么？」 「这……」兰斯讪讪地笑了?几声，浑身写满了?尴尬，他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不?谈这个?，还是说正题吧——那条腕带的来?歷，并不?是我和你说的那样?……当?然我，我也不?是那个?组织里的人……」 第672页 莱芙看着兰斯的背，没有说话。对于兰斯与玩家的关系，她考虑过?几种可能性: 他是玩家——不?可能。除了?被魔龙接连骗了?几次之外，她自诩看人的眼光不?算太差。两世加起来?的阅歷给了?她听?言观行的能力，她不?保证能一眼认出玩家，但兰斯和她认识了?那么久，如果他真是玩家，不?可能不?露出任何马脚。 他现在是，或者曾经是委员会?的成员——也不?可能。兰斯的过?往履歷清晰，在成为骑士之后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赶赴任务的途中，大约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另一个?组织的成员。他于圣殿一片热忱，对剑与血玫瑰的归属感?强烈，这很难伪装。依他的性格，恐怕也无法做到维持双重?身份。 唯一的可能是，兰斯曾经接触过?委员会?的成员。而且那名成员是核心成员——就是玩家——所以兰斯才能拿到核心成员才有的腕带。 兰斯和那位玩家关系匪浅，所以在向她坦白的时候，表现得非常犹豫，或许是害怕损害对方。那名玩家不?具有恶意，至少没有在兰斯面前做过?任何危及他人或对圣殿有害的事。他好恶分明，在任务务过?程中经常因为义愤而有冲动之举，不?太可能会?去保护一个?恶人。 兰斯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走到了?大冰柱的边上，绕了?半圈，才鼓足勇气走回来?，蓝色的眼睛湿润着，还没来?得及说话，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 莱芙没想到兰斯这时候会?哭。想起兰斯在丹塞沙漠里当?柔弱小公主时候的模样?，更是一阵怜惜。可惜他现在不?是小女孩子的模样?了?，将近六尺的个?子遮天蔽日地堵在前面，「噼里啪啦」地掉眼泪，她搜罗了?一遍系统背包，递出一块被裁成三角形的、做衣服剩下的粗麻布边角。 兰斯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块小布头，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手帕。坐回到小冰墩上，掩着脸「嘤呜」了?一会?儿，先抹了?眼泪，再擤了?鼻涕，然后把手帕团成一团收回，又拿出另一块干净的手帕擦了?擦眼睛附近。 「你慢慢说吧，我不?急……」莱芙把小布头收了?回去。 「……我不?是玩家，和那个?组织也没有任何关系……不?，不?算没有关系。该怎么说才好？伯蒂……」兰斯的鼻头红着，眼皮也红着，慢慢地恢復了?过?来?，「我的妹妹，可怜的小伯蒂在那个?组织里……其实早在我见到你之前，就从她口中听?到过?你的名字，只不?过?一开始……我没有将那个?名字和你联繫起来?……」 「你的妹妹？」莱芙道，「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 兰斯道：「在伯蒂离开之后，我是第一次对旁人提起这个?名字，即便?是希尔顿也不?知道。 「在十七年前，我的亲妹妹夭折，母亲很伤心，父亲便?带着母亲和我旅行散心，途径瑟泷郡，带回了?一个?弃婴。这个?弃婴就是伯蒂，她和我夭亡的妹妹长得很像。我的父母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我也将一直将她当?成亲妹妹看待。 「伯蒂是一个?聪明而古怪的孩子，很早就能开口说话，而且时不?时就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明明我大她五岁，但她从能拼读单词开始，就开始说我孩子气。母亲让我哄妹妹睡觉，伯蒂就会?给我讲可怕的故事，让我晚上做噩梦……等?她稍微大了?一些之后，会?使用一些奇怪的符号写写画画，那些符号和那条腕带上的符号不?太一样?，我能肯定并不?是德亚大陆上通行的文字…… 「当?然，这些奇怪的话，还有奇怪的东西，她只会?在我面前展示，还要求我保密。应该是觉得即便?我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除了?言行有些奇怪之外，伯蒂是个?顶好的妹妹，从小就很懂事，不?哭不?闹，还会?烤美味的饼干。在双亲过?世之后，倒是年幼的伯蒂来?安慰我。我们的感?情?深厚，可是在七年前，一群古怪的孩子突然出现。」 听?着兰斯的描述，莱芙疑惑重?重?，却一直耐着性子没有插嘴，听?到这里，忍不?住重?復了?一遍：「你是说，『七年前』？」 「就在七年前。」兰斯捏着手帕，除了?一开始「嘤呜」了?几声之外，就没有再用上，眼皮和鼻头也没那么红了?，「那时我十五岁，已?经在商量订亲。我继承了?家业，本可以靠田租度日。如果不?是伯蒂突然消失，我根本不?可能成为骑士。 「那群古怪的孩子要将伯蒂带走，但伯蒂舍不?得我，不?愿意跟他们走。但他们后来?又说服了?伯蒂。在伯蒂和我道别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小孩子的玩笑，结果伯蒂真的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听?到那群孩子交谈的时候提起过?『骑士』，就去骑士学院问，又找神官打听?消息。神官说教区的见习骑士名额未满……然后我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见习骑士，不?久又成了?正式骑士。我加入了?『守护者之剑』，接着又遇到了?希尔顿团长，进了?『剑与血玫瑰』，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兰斯停顿了?一下，用相当?复杂的目光看了?莱芙一眼。 莱芙不?解其意，下意识地坐直了?一些。 第673页 兰斯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带走伯蒂的那群孩子极为相似。他们与伯蒂同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只有十岁，却显得极为老成。伯蒂说要留在我身边的时候，他们大肆嘲笑她，仿佛她想要留在养父母家中与兄长一起生活，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不?应该的事情?。 「他们看着我的目光，似乎我并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碍事的物件。这种惊人的傲慢放在那些孩子们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栗。同样?的傲慢，在这之后，我只在你的脸上看到过?。 「只不?过?你掩饰得很好，你装得非常有礼貌，但依旧疏离得让人很不?舒服……在你初次加入骑士团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种疏离，还有你的傲慢…… 「面对火云雀，所有人都觉得必败无疑时，你依旧信心满满，但这并不?是因为有娜提雅维达大人在，而是因为你不?知为何笃定了?有你在场必胜无疑；之后分战利品，你连推辞都没有地拿走了?那根羽毛，这并不?是因为你贪功，你只是觉得这理所当?然；你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王子妃的位置必然会?属于你所守护的公主，这种确信并不?是出于对玻莉斯公主的信心，而是因为她是你所选择的……这种可恶的什?么东西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气劲，不?仅是在骑士团面前，在面对温柔美丽的娜提雅维达大人的时候也是如此…… 「但是，在南国重?逢的时候，我发现你变了?。我想你一定是，被娜提雅维达大人诚挚的友情?打动了?。」 「因为『诚挚的友谊』……你说得对。」莱芙用手掌托着额头，「是我的错觉吗？你每次提到娜提雅维达大人的时候，语气都非常做作生硬。」 兰斯道：「我原本以为伯蒂和那群孩子是犯了?什?么疯病才会?那样?胡言乱语，表现得那样?古怪。直到圣殿开始对付一个?叫委员会?的组织，我又意外地与伯蒂重?逢……我才开始相信，也许她确实没有骗我。她在离开我之前，对我讲的那个?故事，也许是真的，而你……你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是同一种人。」 他突然嘆了?一口气：「我既希望你就是她说的那个?人，但是听?她说起你在另一个?世界对她做的可恶的事情?，又不?希望你是那个?人。」 莱芙听?得很专心。按照兰斯的形容，伯蒂无疑是玩家，而且虽然身在委员会?，却并不?认同其余玩家的主张，很可能是一个?突破口，即便?有些疑点。没想到兰斯说着说着，居然绕到了?她身上。她愕然：「……我做了?什?么？我甚至不?认识她……」 在上一个?世界，她社交范围很窄，和她交情?深的人屈指可数，伯蒂不?是其中的一个?。她们不?过?是玩同一款游戏，伯蒂顶多看过?她的直播或者读过?她写的攻略，也许知道有她这一号人在，但仅此而已?，不?应当?有什?么恩怨。 兰斯意味深长地说：「伯蒂，她在离开『那个?地方』之前，原本在筹备婚礼。因为你，那场婚礼没有继续下去。」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莱芙的心跳错了?一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连忙反驳：「不?要说这种有歧意的话——你这话听?起来?像是我去抢了?婚似的，这当?中肯定有误会?……」 从冰柱之后走出一个?身穿白袍的女子。 第219章 兰斯道：「为什么一提到破坏婚礼, 你就?想到抢婚？难道不抢婚就?无法破……」突然?噤了声，恭敬地向大冰柱旁望去。 突然?从冰柱之后出现的?女子正是娜提雅维达，她脸上?带着圣咒师独有的?无悲无喜的?神情?。似乎无论发生了什么, 都无法改变她的?淡然?从容。 莱芙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但转念一想, 她又没做亏心事，并没有必要?畏畏缩缩的?, 于?是迎着娜提雅维达的?视线看过去，镇定地问：「娜提雅维达大人，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兰斯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娜提雅维达，然?后又看向她, 道：「是我邀请娜提雅维达大人过来的?，难道莱芙你不知?道吗？我对你说的?话?，不太方便让其他人听到, 想来想去，除了娜提雅维达大人之外，在圣殿中?枢我实在找不出能力出众, 又值得信任, 还肯为我们保守秘密的?人了……」 因为被娜提雅维达救过几回, 兰斯对于?娜提雅维达相当崇拜。莱芙知?道这?一点，但是没想到兰斯居然?会这?么信任娜提雅维达。 站在兰斯的?角度，他并不知?道娜提雅维达是魔龙，在他的?心中?, 娜提雅维达只是一个忠于?圣殿的?圣咒师。如果知?道了和玩家、委员会有关的?事情?，一个「忠于?圣殿的?圣咒师」自然?会以圣殿为重, 将消息报告圣殿。究竟是什么给了兰斯自信，让他觉得一个圣咒师会对圣殿保密？凭着娜提雅维达对她「诚挚的?友谊」？ 为了防备不应该出现的?人，莱芙已经派了麦德拉在附近望风，再让娜提雅维达过来，其实并无必要?。 然?而她又无法对兰斯此举置喙。毕竟今日是兰斯要?对她坦白，她只是一个听众，他叫上?信任的?人过来，根本不需要?徵得她的?同意。 第674页 但问题是……兰斯在坦白的?过程中?，她不否认的?态度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莱芙酝酿了很久，脑内排演过很多次如何向娜提雅维达坦白另一个世界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兰斯将娜提雅维达请来，等?于?直接将这?一切掀在了桌面上?。 娜提雅维达缓步地走到莱芙身边，上?身前探，轻声道：「骑士小姐似乎不太希望我在场。」 「我……」莱芙原本是很有底气的?，听了娜提雅维达轻飘飘的?一句话?，腿却有些软了，「日安……」 「我知?道了……莱芙，你没有将『另一个地方』的?事情?告诉过娜提雅维达大人，对不对？」兰斯双手抱胸，看着暗潮涌动的?两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娜提雅维达大人几次三番和我们出生入死，你就?是再谨慎，也?不能不信任她。难道还怀疑她会做出有损你的?事不成？」 莱芙低着头，听到娜提雅维达似有若无地轻哼了一声，不敢抬头，只能侧着脸瞪向兰斯。 「不过也?难怪，莱芙你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相识不过一年而已。」兰斯对于?莱芙的?处境丝毫未觉，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眉梢一挑，得意地说，「你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友情?就?算再深厚，又怎么能同我和伯蒂十年来的?兄妹情?相比。我是小伯蒂最信任的?人，她什么都不隐瞒我。伯蒂给我烤过饼干，给我讲过故事……」 「骑士小姐给我做过鱼，陪我看过星星……」娜提雅维达抬起手，轻轻地落在了莱芙的?后颈，「在我心里，骑士小姐仿佛已经和我认识几千年了，原来，才只有一年。」 语气非常失落，然?而落在后颈上?的?那只手又十分危险。莱芙不知?是该心疼该觉得抱歉，还是该害怕。 她决定还是对娜提雅维达说实话?：「我只是……一时没有想好怎么和你说而已。并不是……并不是……」 「我知?道的?，不怪骑士小姐，等?到您想说了，再慢慢向我解释就?成了。」娜提雅维达亲昵地揉了揉莱芙的?脑袋，接着转向兰斯，「身为只与骑士小姐相识『一年』的?『朋友』的?我，相信她的?人品。骑士小姐是不会故意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成不了婚的?，其中?定是有误会。」 这?话?听在莱芙耳朵里，仿佛一个无辜纯良的?受骗者，赌上?声誉替一个屁股烂债、前科累累的?赌鬼做担保，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前世是否真的?对伯蒂做过什么不堪的?事情?。 兰斯倒是没多想，直接信了，道：「既然?娜提雅维达大人都这?么说了，看来确实是我误会了——你破坏伯蒂的?婚礼，一定不是故意的?。追捕魔兽的?时候误闯了婚礼，让新郎被魔兽叼走了脑袋；或是你的?仇敌误把婚礼上?的?宾客当成了你，当场决斗，血溅礼堂……婚礼自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莱芙正想说另一个世界没有魔兽，普通人也?不时兴在復仇的?时候以命相搏，但转念一想，继续解释下?去反倒复杂，还不如默认了兰斯给她找的?理由。 「我确实不认识伯蒂……咳，她的?婚礼也?是在我不知?情?的?时候被破坏的?，或许确实正如你所说……」 接下?来的?会话?，几乎就?是娜提雅维达和兰斯的?一问一答，莱芙被龙爪扼着脖子，偶尔才能插上?一句话?。 等?到从冰林中?走出来，和兰斯分开之后，莱芙脑后的?手掌这?才终于?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离圣殿中?枢区区几里路，却显得格外漫长。 莱芙纠结着如何解释才能不触怒娜提雅维达，在脑海中?否认了无数个方案。过了一段时间，娜提雅维达没有出声，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又走了一会儿?，娜提雅维达突然?回过头来，轻声说：「骑士小姐，我相信您。只不过，我需要?一段时间来克服嫉妒心。 「一想到那个叫伯蒂的?姑娘知?道许多关于?骑士小姐的?、我不知?道的?事情?，也?许你们曾经唿吸过同一片空气，喝过同一条河的?水……我会有一点难过，不过只有一点点难过…… 「因为太想了解骑士小姐了，便擅自答应了兰斯，出现在那里，吓到骑士小姐，还让您这?么为难…… 「骑士小姐不需要?太在意我的?。您如果不愿意，不告诉我也?可以。我不应该窥探您不想要?告诉我的?事情?……会努力地变得大方慷慨一些的?。」 说话?声音柔柔的?，听起来没什么波澜，但似乎只差一点就?要?「噼里啪啦」地掉眼泪了。 莱芙一阵心疼，快走几步，拉住娜提雅维达的?手，道：「我期望着您对我坦露过去，自己却遮遮掩掩的?，因为不想面对，于?是逃避这?个话?题。不是你不够大方，而我的?问题。 「你总是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怀疑这?怀疑那，还总能弄得我很愧疚……之前我确实会觉得这?样太小心眼了，觉得这?意味着你不够信任她。但是我已经知?道了，这?是魔龙天性中?的?一部?分。就?像是我也?有许多改不了的?毛病，我无法要?求你为我变成你原本不是的?样子。 「您已经足够好了。我很满意。我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喜欢你教?给我许多知?识，喜欢美味的?烤鱼酱，你身上?的?香味，能治百病的?唾液……还有你奇奇怪怪的?比喻，连同你的?小脾气……娜提雅维达的?一切我都愿意接受。」 第675页 莱芙说完之后，并没有等?到娜提雅维达的?回应。开始怀疑自己一时口快，似乎表现得过于?热情?孟浪，想要?抬起头来看一看对方的?表情?。 娜提雅维达的?手在她脑后一托，莱芙的?脸一下?子埋入了胸口。 没事的?，既然?是恋人，拥抱是非常正常的?……而且不是故意这?样的?，是娜提雅维达抱的?我……莱芙这?般说服了自己，手僵直地举在空中?，慢慢放了下?来，惯例地挣扎几次，惯例地放弃，然?后心安理得地靠在娜提雅维达怀里。 从上?方传来带着笑的?声音：「骑士小姐没有骗我吗？」 莱芙想点点头，但不敢动脑袋：「我没有说假话?。」她听到娜提雅维达的?心跳快了起来。 「我现在想脱骑士小姐的?衣服，想将您埋在金币里面然?后再翻找出来……这?些的?想法，您也?喜欢吗？」 莱芙：「……不要?将我正常的?话?发挥到极端，娜提雅维达大人也?做了很久的?人类了，应该知?道有些话?不能宣之于?口吧。」 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又回到了那处冰林之中?，才将她放下?来。 冰林一开始就?是娜提雅维达推荐给兰斯的?，确实是一个很适合坦白隐秘话?题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冰柱提供了足够的?遮掩，让人在心理上?觉得安全，不受窥探。 莱芙藏在一根冰柱之后，有些理解兰斯在说起伯蒂之前的?犹豫。 若是这?个世界没有别的?玩家存在，她实际上?并没有坦白的?必要?。但是别的?玩家不仅存在，而且创建了体系庞大、存在感强烈的?委员会。娜提雅维达迟早会知?道「玩家」的?含义，知?道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即便莱芙不说，恐怕娜提雅维达也?已经猜到了大半。 她之所以不想将自己的?来歷告知?娜提雅维达，一开始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你只是一个游戏角色」这?种说法会伤害到魔龙纤细的?神经。游戏的?原剧情?，对于?魔龙而言，是註定的?死局。她不知?道在告诉魔龙「我曾经杀过你」、「我甚至还教?过很多人怎么屠龙」、「曾经我没有将你当成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生灵，而只当成了一串数据」后，该怎么面对魔龙。 后来，她发现那些被她当成能用来证明这?个世界的?虚假性的?现象，全部?可以用这?个世界内部?的?规则来解释。在三千年的?残余画卷中?，那些关于?永恆的?知?识，更是给了她一个崭新的?视角。她想要?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告诉娜提雅维达。 暮色降临。 渐渐的?，天空中?的?星星明晰了起来。 莱芙仰头看着星空，豁然?开朗，雄纠纠气昂昂地从冰柱之后出来，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我知?道怎么向您解释了。」 娜提雅维达一挥袖，将莱芙裹在怀里，带上?了一个平坦的?冰丘顶端，道：「那我就?随意提问了。」 莱芙将砍刀放在一边，盘腿坐着：「可以。」 「您在另一个地方……」娜提雅维达神情?镇重，仿佛怕莱芙不肯答似的?，显得很犹豫。 莱芙觉得第一个问题一定是最困难最需要?解释的?问题，恐怕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明白，她拿出一根木炭棒和几块薄木板，准备万一解释不清楚还可以画出来，鼓励地看向娜提雅维达，结果后半句话?是：「摸过伯蒂的?尾巴吗？」 「……伯蒂是正常人类，不长尾巴的?。」莱芙拗断了一根木炭棒，有种全副武装结果敌手只是一只小虫子的?沮丧感，「顺便一提，我在另一个地方，也?是正常人类。」 心道娜提雅维达一定是不想让她紧张，所以故意提了一个轻松的?问题来活跃气氛，第二个问题一定是一个正常而困难的?问题，于?是又打起了精神。 娜提雅维达掩着唇，为难了一会儿?，问：「您在另一地方……和伯蒂一起洗过澡吗？」 「没有。」莱芙怀里的?木板发出弯折的?「嘎吱声」，「我根本不认识她。没有摸过她的?尾巴，没有一起看过星星，没有给她做过鱼吃，没有亲过她，也?没有一起孵过蛋……凡是《屠龙手册》上?记载的?招式，都没有做过。」 她每说一句，娜提雅维达的?表情?便明媚上?几分。 莱芙问：「还有问题吗？」 娜提雅维达摇摇头，悠闲而舒适地在冰丘顶端躺下?，就?如同残余画卷中?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手举在眼前，从指缝里看着星光，道：「骑士小姐觉得我应该想知?道些别的?什么吗？」 「像是我从哪儿?来？怎么来的?？为什么会过来？什么时候过来的?？……之类的?问题。」莱芙握着木炭棒，在薄木板上?戳了几下?，慢慢地蹭到了娜提雅维达边上?，「我还想解释一下?时空穿越……有一些理论……」 莱芙低下?头，与娜提雅维达对视：「为什么您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些问题根本不重要?』？」 「那我问了。」娜提雅维达突然?坐直了身体，差点和莱芙撞到一处。莱芙只得往后仰着身体，然?而娜提雅维达的?脸依旧近在咫尺，那双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骑士小姐，是从哪儿?来的?？」 第676页 莱芙片刻前的?思索结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指着晴朗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空，说：「星星——我是从一颗遥远的?，和这?个世界不太一样的?星球，来到这?儿?的?。」 娜提雅维达盯的?莱芙的?脸道：「真好，原来我喜欢的?小姑娘，是从我喜欢的?星星上?来到我身边的?。」 「好的?，下?一个问题。」解释完来从什么地方来，下?一个问题应该就?是怎么穿越过来了，莱芙已经将脑海里仅剩一点点物理知?识整理了一遍，勉强够用，「您尽管问，我会尽力回答的?。」 娜提雅维达问：「如果我来到了骑士小姐的?那颗星星，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您摸我的?尾巴呢？直接变出来，塞到您怀里，可以吗？」 「……」莱芙拿出两匹麻布，横在她与娜提雅维达中?间作为阻隔。 关于?另一个世界可以说的?话?题实在太多，她本来指望着根据娜提雅维达的?提问，挑出几项先回答。眼看着娜提雅维达的?提问重点似乎从来没有对过，莱芙便抛弃了这?个计划，预备简略地讲一讲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经歷。 她没有讲《骑士与公主》这?一款游戏，也?没有提到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上?的?她身上?的?不开心的?事情?，话?题主要?集中?于?另一个世界的?快乐食品，网络还有娱乐项目。她在谈论炸鸡奶茶的?间隙，意犹未尽地讲完了她在上?一个世界没有看完的?几部?连载漫画之后，莱芙意识到自己的?讲述重点似乎也?偏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和她想像中?庄严肃穆甚至有几分悲凉的?坦白场景完全不同。 回到圣殿中?枢的?住处，送走娜提雅维达后，麦德拉从门缝里进来，因为今日没有在魔龙出现前报信，一张小脸上?满是沮丧。 莱芙将小人抓起来，一边放在掌心里盘玩着，一边整理着兰斯在白日里告诉她的?消息。 「根据兰斯对伯蒂的?描述，她无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也?许是因为看过我的?视频或者攻略，因此她认识我。 「……在娜提雅维达大人出现之后，兰斯又透露了一些信息。其一，伯蒂确实说过她在离开另一个世界之前正在举行婚礼。其二，伯蒂在给小时候的?兰斯的?故事里，经常会出现一个名叫『白色的?肝脏』的?强大而邪恶的?反派角色。这?很让人费解，我应当没有得罪过她，更不至于?让她记仇记到在穿越之后还拿我的?名字来编排故事的?程度。其三，伯蒂说过，在她穿越之前，『白色的?肝脏』在场。 「……正是结合这?三点，兰斯才会得出我破坏了伯蒂的?婚礼这?个结论。兰斯恐怕很难理解，在另一个世界，通过网络，两个在现实世界里毫无交际的?人确实可以建立联繫。也?许，也?许伯蒂是在筹备婚礼的?前夜，看着我的?攻略，或是在看我的?直播，或是玩了我推荐的?某款游戏，接着穿越，因此才会怪到我的?头上?……这?些穿越理由都很荒谬。但仔细一想，我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熬夜猝死……这?个穿越理由岂不是更加荒谬？ 「……兰斯要?去建立功勋，为的?是换取一张『抵罪令』，以免伯蒂被委员会中?的?其余玩家连累，受到圣殿的?惩处。『抵罪令』是正式骑士才能通过建立功勋换取的?，可以用来抵偿罪行；圣殿骑士反倒是不能换取，这?恐怕也?是兰斯不愿意立刻成为圣殿骑士的?原因所在。他还拜託我好好如果能见到伯蒂，得好好保护她，照顾她……娜提雅维达当时的?脸色有些难看。 「……即便兰斯不说，伯蒂也?是我要?争取的?对象。她应当对于?这?个世界没有多少恶意，而对我的?敌意应该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希望如此。委员会的?那只出了故障的?柜子，容易让人联想到圣殿等?级制度的?腕带，还有一些仿佛急于?自我曝光一般的?冒险举动……我一直怀疑委员会内部?有一个蓄意破坏的?人存在，或许……」 莱芙躺下?，翻了个身，接着想： 「伯蒂和我来自同一个郡。瑟泷郡，这?是埃得村所在的?郡，埃得村……也?就?是新手村。这?个地点相当特殊。 「……伯蒂与我同龄，而且那些带走她的?孩子，年纪也?相仿佛。这?意味着，十七年前这?个时间点也?相当特殊。 「……如果大胆地假设一下?，我、伯蒂，再加上?剩余的?玩家，也?许是在相近的?地点，相近的?时间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些带走她的?孩子，是根据什么找到伯蒂的?？ 「……得去找瑟泷郡差找十七年前的?记录。 「……在头两个任务中?，我抱有『将世界拉回正轨，尽量不要?和非玩家角色牵扯』的?态度，自诩为主人公，所以确实有些狂妄。第三个任务不在原本的?剧情?里，我才开始担心自己没有主角光环庇护。而在第四个任务中?，我和娜提雅维达已经有了许多牵扯……嗯，『诚挚的?友谊』…… 「……兰斯虽然?知?道了伯蒂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是他甚至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没有魔物。这?意味着伯蒂并没有将另一个世界的?细节告诉兰斯，自然?也?没有让兰斯知?道关于?游戏的?事。这?是为了照顾兄长的?心情?，还是她对这?个世界别有见解？ 第677页 「……七年前，至少从七年前开始，有的?玩家已经开始招揽人手。而我在新手村，居然?乖乖当了十六年牧羊女……面对比我准备充分的?人，不能太懈怠……」 麦德拉在她掌心里挣扎了几下?，嘴里还「哼哼叽叽」的?。莱芙一松手，小人便一路爬到她的?鼻子上?，两只小手扒在她的?鼻翼两侧， 莱芙的?视线一往下?移，便看到两个血滴似的?大眼睛，盯了一会儿?，眼睛发涨，闭上?眼，提着小人后背的?衣服将它拎到一边。 她打了个哈欠。 麦德拉蹲在她的?脸边上?，问：「莱芙，莱芙，魔龙有没有欺负你？」 「她欺负我？」莱芙眨了眨眼睛，将几粒精灵泪丢进了嘴里，回忆了一下?，「我最近可是很努力地在控制着自己，才勉强能做到不去欺负她。」 第220章 「莱芙, 莱芙……」红衣小?人见?莱芙的眼?皮耷拉下去，便伸出?小?手?将眼?皮掀开，掀了?一片眼?皮, 另一片眼?皮又垂下来，「你可不要被娜提雅维达的假面给骗了?, 魔龙是非常狡猾而?危险的生物, 她欺负你还差不多，你怎么可能欺负得了?她？今天她又对你扮可怜了?。她一扮可怜, 你就心软……」 莱芙睁开眼?，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枚剥好的坚果塞到麦德拉嘴里，道：「你又要开始劝我对魔龙始乱终弃了?吗？」 麦德拉嚼完了?坚果，摇摇头：「这次不是。我是来告诉你，你要和魔龙一起孵蛋这件事?, 我接受了?。」 莱芙吃惊，揉揉眼?睛：「你们不会是达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约定，所以假装和好了?吧？」 麦德拉的眼?珠转了?几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你以为我先前是出?于非常任性的理由, 才阻止你和魔龙在一起的，现在又是出?于非常任性的理由，才接受魔龙的吗？当然不是！ 「在魔龙的血液中, 我尝到了?深深的的恐惧, 她很怕一不小?心就将你弄死了?。与其说她希望我来保护你免受别处的威胁, 不如说，她是担心她自己一不小?心将你弄死了?，没?有办法?挽会。」 莱芙清醒了?几分，道：「在丹塞沙漠的那一次, 她试着杀了?我，然后让你试着救我, 嘶……你现在接受了?她，是因为我成了?圣殿骑士之后，她不能轻易地?将我杀死了?？」 麦德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现在她确实没?有那么容易把你弄死了?。在丹塞沙漠中，她没?有使出?全力，我能勉强地?将你救回来。而?现在，即便她使出?全力，你依靠着片刻永恆，加上黑蛋的阻拦，我再?给你续一会儿命，应该足够她把你的命救回来……如此这般，我觉得接受魔龙也不是可以。」 「……」莱芙道，「你们能和好，我很高兴。如果不把理由讲得这么细緻，我会更高兴的。」 三日之期已满。次日清早，莱芙与圣殿中枢的人员以及骑士们话别。 那名同莱芙一道绶衔的新任圣殿骑士也将要出?发，临行前对她说：「趁着下一次任务前，荣归故里、走亲访友、再?去封地?看看。」见?莱芙不解，又说：「说不定这是最后的机会。」 言下之意，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的任务困难重重。说不定连第一次任务都撑不过。 按照惯例，在绶衔礼之后，新任的圣殿骑士有一段没?有任务的空闲时间，短则几十天，长则数月。 莱芙已经知道圣殿调拨了?为数众多的骑士应对委员会，与考核之前相比，她对于下一个与委员会相关的任务虽然在意，但迫切感不再?那么强。她想回故乡调查十七年前的事?，也想去白岛看上一眼?，不过料想黛博拉大人给她的假期恐怕非常有限。 作?为她的挚友、考核官兼同伴，娜提雅维达跟她一道出?发。依靠娜提雅维达的传送技能，两人直接去了?安置莉莉的城市。 莱芙餵了?莉莉几颗嫩芜青，然后在马厩边找了?个角落，展开黛博拉大人的信，开始阅读。 「致莱芙·白： 莱芙： 很高兴终于等到了?与你的相见?。和我印象中的模样并?没?有多少区别，然而?比起初见?时，你已经成长了?许多。很遗憾我无法?亲自为您绶衔，我多么希望能亲眼?见?证你走到我所期许的位置。 考核不是为了?筛选出?有资格成为圣殿骑士的人，只是将合适的人引入永恆为他们选定的路上。体悟到永恆不是考核的目的，在残余画卷中的所见?所闻自然会在将来展现出?它们的作?用。 下一个任务，与先前的所有任务不同，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点?。你可以选择的地?点?附于信末，娜提雅维达会同你一道去。无需仓促，在下月初之前到达其中一处便可。 从托纳大陆涌入了?一群强大的魔物——你现在一定迫切地?想要去调查那群异端之徒，这些魔物便和异端之徒有关。若是有所迷茫，我给你的提示是，从残余画卷中三千年前的图景中，去找现在的方式。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永远将你当成我的晚辈、我的学生、我的孩子。希望你事?事?顺利。光辉与荣耀归于圣殿。 黛博拉 圣殿歷九百三十八年四月十五日」 第678页 与之前的几封信相比，这封信仓促简略得多。 「『从残余画卷中三千年前的图景中，去找现在的方式』……』莱芙喃喃地?重复了?其中的几句话，目光在日期上停留了?一会儿，扫了?一眼?信末提供的几个地?点?。又重读了?一遍信的主体部分，这才将信收起来，想起麦德拉一直在她耳边念叨着想去她的封地?瞧瞧，便对娜提雅维达说，「我们先去白岛。」 -- 娜提雅维达带着莱芙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让她得以看到白岛的全景。 一个月前荒芜的白色岛屿，此时已经遍布绿植。岛上多了?一些建筑，码头上停着几艘帆船。 绕岛看上一圈之后，娜提雅维达带着莱芙落了?下来。 岛上除了?老加文和最初的十二个半人半兽之外，又多了?一些生面孔。有其余骑士解救出?来的半人半兽们，有几个老加文请来的朋友，还有几个圣殿安排的、经过娜提雅维达挑选的僕役，加起来总数不到一百个。 莱芙以岛主的身份与岛上的住户一一见?面。 半人半兽们都有了?自己的房子，穿上了?合身的服装，脸上也不再?惶恐无助。 岛上除了?大片大片的牧草之外，还有鲜花，蔬菜，果树苗……虽然离莱芙想像中的「乐土」有所差距，也算是一派欣欣向荣。 加文拿出?这一个月来白岛的债单，大头是购买船只和建筑材料的。白岛面积巨大，接下来要入住白岛的半人半兽们有数万之众，虽然牧草可以自给自足，岛上的蔬果等也可以售向岛外，但在数年内都将会入不敷出?的。圣殿提供的资金相当有限，不足以弥补亏空。 莱芙从容不迫地?取出?了?一大袋宝石。 加文离开之后，麦德拉便在莱芙耳边叨叨着「五分利」「五分利」。 「骑士小?姐是对我特别重要的人，」娜提雅维达温和而?亲昵地?说，「自然要收六分的。」 麦德拉又开始「六分利」「六分利」地?叨叨。 莱芙听得耳朵起茧，将小?人抓在掌心里。原本小?人手?感绵软有弹性，捏几下就听话了?；但是这一回，小?人却硬绑绑的，捏了?几下，嘴里还是「六分利」「六分利」。 白岛岛主的住所已经初具雏形，是一座小?巧简朴的双层建筑。通体由纯白色的大理石筑成。坐落于一座小?丘的顶端，四周空旷，离海边很近。 莱芙推开临时的门板往内走，接着脚下一空，要不是娜提雅维达搀了?一把，她差点?掉下去。 往下一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环视一圈，沿着墙壁只有窄窄的不过三掌宽的地?面可供踩踏。 「……」莱芙抬头问，「怎么回事?？」 伴随着一阵金石碰撞声，深坑渐渐被金币和宝石填满，溢出?来的宝石组成了?通向二层的阶梯。 娜提雅维达笑了?一声，道：「这是我和骑士小?姐之后要一起住的地?方，擅自按照我的喜好布置了?一下——骑士小?姐喜欢吗？」 莱芙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家具和摆设：「对于住处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能遮风避雨便可。娜提雅维达大人喜欢，我想黑蛋也会喜欢的——不过，这个坑……」 娜提雅维达道：「在骑士小?姐得到封地?之后，每想起骑士小?姐一次，我就来这边放一块砖。房子造完后，我想起您一次，便挖一下坑，不知不觉就挖得这么深了?。」 「原来是娜提雅维达大人造的。」莱芙道，「真是美?轮美?奂、精巧华丽、造型美?观、品味非凡……」 娜提雅维达向上一指。 莱芙抬头，在天花板上看到了?自己的脸，纤毫毕现。 「我做了?许多水晶镜子。」娜提雅维达道，「铺满卧室顶端是远远不够的，每一个房间都要铺满才好……这样我就欣赏到不同角度的骑士小?姐了?……」 「……」莱芙心道魔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铺几面镜子再?正常不过了?，「不错。」 进入大厅后，她回忆起了?残余画卷中魔龙城堡里的精神体束手?束脚的样子，担心这屋子用来养龙恐怕不够宽敞，问：「会觉得这儿太小?吗？」 娜提雅维达道：「小?一些好。关上了?门，骑士小?姐就没?有多少地?方可以藏了?。」 「……」莱芙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是想到了?，我们将来和黑蛋玩捉迷藏的场面吗？……真是温馨。」 踩过一路闪亮而?硌脚的宝石，两人走上二层，接着又到了?二层之上的露台。 莱芙绕着露台边缘走了?一圈。周围空旷无人，海浪声传来。 娜提雅维达伸手?，从她肩上捉下了?麦德拉，又从腰间摘下了?装着黑蛋的小?布兜，往地?上一抛。 麦德拉推着黑蛋，从露台下到了?二层。 娜提雅维达眨了?眨清澈的眼?睛，道：「骑士小?姐您看，海里都是水。」 莱芙后退了?一步：「……您是想说……」 娜提雅维达逼近，一步一步地?将莱芙挤到了?露台的角落，长臂一伸，拦在莱芙两侧，神情?无辜地?问：「骑士小?姐为什么要躲我？——我只是想问，有『水』这个词根的单词有许多，骑士小?姐想到了?什么？」 第679页 莱芙矮下身子，准备窜出?去：「……」 「我想到了?『沐浴』。」娜提雅维达捏住了?莱芙的手?腕，矜持而?温柔地?笑着，「说到沐浴。呀，您看，这儿正巧有一个浴池。」 第221章 莱芙蜷着腿, 一只手腕被捏着摁在?露台栏杆上。娜提雅维达靠得太?近，她想找条缝隙钻出去是?做不到的，想要站起来也是?做不到的。只能维持着这个别扭的不自?然的姿势。 她沿着娜提雅维达的视线望去, 看到一块突兀的没有牧草的地方，正冒着白色的水汽。刚才老加文提到过白岛上有几处天然温泉, 看来这就是?其?中一处。 身后传来温柔的女声?：「这么怕我做什么？」 「怕？」莱芙咀嚼着这个字眼, 眯起了眼睛，「我实在?不知道娜提雅维达大人为何能将这个词和我联繫到一起。我虽然退缩了, 但不是?因为怕您，只不过被您追着，出于战斗直觉，习惯性地闪避罢了。」 她抬起头来，用视线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一遍娜提雅维达的五官, 另一只能自?由活动的手伸到娜提雅维达脸上碰了碰，趁着后者因为惊讶而略微放松对她的拘束，便趁机找了一个刁钻的角度, 脑袋从两条胳膊的缝隙里挤入，垫起脚凑上去。 看着娜提雅维达的脸庞染上淡淡的粉红色，莱芙心道招式五果真好用, 缩回脑袋之后, 拘着她的手果然松了。 她挣脱了出来, 靠在?离娜提雅维达几步外栏杆上，喘了一口气。 「骑士小姐，您刚才……」在?逆光下，娜提雅维达的表情看不太?清楚, 似乎说了声?什么，不过海浪声?太?大了, 莱芙没能听清。 「要去那儿吗？」莱芙回过头来，指向了那处天然温泉所?在?的地方，脸不红、唿吸节奏正常地抱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胳膊，「那就……去吧。」 温泉池从露台上看着很小，实际上却很大，即便魔龙原身出现，恐怕也可以在?池里游个来回。四面有白色的石壁环着，只有一个正好足够单人进入的小缺口，缺口的形状规整，莱芙怀疑是?娜提雅维达在?筑房挖洞之余顺便造出来的。 带着硫黄气味的水雾瀰漫着，白茫茫的一片，伸直了手臂，手指藏在?白雾里便看不分明。 娜提雅维达慢悠悠地宽衣解带，还没能将外袍完全脱下来，莱芙已经将随身衣物放进了系统背包里，头髮在?头顶上胡乱扎成?了一个包，滑进水里。 划动着手臂沿着白壁边缘走了一段路，等到听不到娜提雅维达脱衣服的声?音了，她才停下来，将布巾顶在?脸上。 皮肤被温暖的蒸汽熏得发红，过了一会儿，莱芙将布巾扯下，盖在?头髮上。手肘抵着光滑的石壁，手握成?拳，托着下巴，嘆了一口气。 离开极地冰原之后，没有了蓝光的影响，在?看到或者想到《屠龙手册》的时候，她脑中确实不会再自?动出现不该出现的画面了。然而，「不该出现的画面确实曾经存在?过」的记忆，并没有消失。 「片刻永恆」除了能加强她在?战斗上的优势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作用。那些原本隐藏在?她的记忆深处，只留下一些模模煳煳印象的东西，在?永恆的作用下，更加容易回忆起来。 比如……在?上一个世界的青春期，为生理课寻找课外自?学?教材的时候，她只不过是?短暂地对一些主角为女性和女性的作品产生了兴趣，看过之后留下了些许不够深刻的印象，然而现在?，这些作品在?她的脑海里一件件整齐地排列着，随时可以回顾；在?回顾的时候，所?有的画面都清晰而具有细节感；每一个动作都可以放大、放慢、拆分、重复…… 在?极地冰原时，这些画面会不受控制地自?动播放起来。在?某些帧上，会出现娜提雅维达满脸羞红的、或是?嘤嘤嘤哭泣的样子；某些帧上，她正抓着娜提雅维达的尾巴，脸上带着戏嚯、恶劣而残忍的笑意；某些帧上，天上是?星星，桌上是?鱼肉，她先是?引诱，接着威逼娜提雅维达做一些会让后者满脸羞红嘤嘤嘤哭泣的事情…… 莱芙自?认学?习能力和肢体?控制能力不弱，既然她能将上一个世界的武学?招式脑内还原，熟练地运用于这一个世界，那么……脑内重复播放了这么多遍的视频里的内容，她觉得，她已经会了。 在?面对娜提雅维达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担心自?己会无?意之中暴露出来。 娜提雅维达虽然有时会说一些奇怪的话，送一些奇怪的礼物，还会吓唬她，但这或许只是?魔龙天性，并非有意为之；又或许是?从那些古早的小故事里学?来的——那些小故事，比起她脑子里循环播放的高清画面，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就连共浴这种小事，娜提雅维达都只敢委婉地提出邀请，可见其?青涩、单纯、天真。 细想之，她之所?以会觉得娜提雅维达没羞没臊，恐怕是?以己度人，把娜提雅维达想得太?糟糕了。 很难想像，若是?娜提雅维达知道她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会有什么反应？恐怕不止满脸羞红、嘤嘤哭泣，会直接被吓跑。 莱芙默默地反省着。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已经到了莱芙身后。 正欲伸手将骑士姑娘后背的一片草叶摘下，后者却惊叫了一声?，整个人缩到了水里，只剩下鼻樑以上的半个脑袋露在?水面之上。水波下的手快速拨着水，水花四溅，扑腾了一会儿，藏到了水雾之后。 第680页 莱芙找了一块隆起的石头趴着，松了一口气，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套衣服，正准确换上，肩上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她手里的衣服拉到了水里。 拿出第二套，又被扯到水里。第三套，还是?如此?…… 莱芙换洗衣服有限，于是?开始犹豫。 「骑士小姐在?害羞之后的举动，总是?难以预测。」娜提雅维达说着浸湿了莱芙手里的第四套衣服，并丢到了莱芙够不到的地方。 「娜提雅维达大人，分明……」莱芙本来想说「分明脸红的是?您」。 转念一想，与其?让娜提雅维达怀疑另一个世界除了炸鸡奶茶等等她提到过的东西之外还有别的东西，还不是?顺着娜提雅维达的话。 然而，直接承认自?己害羞，反而会让娜提雅维达往相反的方向猜测，从而暴露她其?实没有害羞这一事实。 莱芙思?索片刻，说：「分明脸红的是?您！」 「哎哟，」娜提雅维达手臂揽着莱芙的腰，柔软的嘴唇擦过她的耳垂，轻声?道，「骑士小姐是?在?逞强吗？」 背后的触感让莱芙浑身僵硬了起来，不过娜提雅维达的话倒是?正中她下怀。 将她的上一句话说成?是?「逞强」，意味着不认可，这正是?她期望娜提雅维达解读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这意味着娜提雅维达就是?期待她在?这个时候明明害羞，却强撑着说没有，接着被揭穿，如果少了害羞、逞强或是?揭穿中的任何一个成?分，娜提雅维达都不会愉悦成?这个样子。 「娜提雅维达大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您说。」莱芙欣慰地吁出一口气，大脑快速地运作着。 饲养久了，积累了足够经验后，魔龙的心思?也不是?太?难猜测。娜提雅维达对她，就和大型勐兽玩弄小猎物一样。小猎物跑得越快，就越兴奋；若是?小猎物躺地装死?，反而会失去兴趣。做势要下嘴，而只是?为了取乐，激起小猎物的反应，并不打算食用——譬如现在?娜提雅维达表面上很危险，实际上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莱芙总是?被娜提雅维达形容成?小死?鱼、小茴香，之后还在?娜提雅维达眼中看到了小糰子版本的自?己，有时不得不将自?己代入小猎物的身份，但是?她现在?已经意识到，她是?一个阅歷丰富、技巧娴熟的人类，分明可以掌握主动权。 「骑士小姐想告诉我什么？」娜提雅维达的手下移，揪着骑士姑娘裹在?身上的布料。麻布是?趁着她丢衣服的时候偷偷裹上去的，动作利索，几乎将脖子以下除了胳膊之外的所?有部位全部裹上了，而且裹了一层又一层，吸饱了水，互相粘连着，像是?藏着小鱼的过于茂盛的藻类。 第222章 水雾瀰漫, 热气蒸腾。 「我们明日便启程离开白岛，去瑟泷郡，我有……唔……想?要调查的?事。」莱芙前方是一块隆出水面的?石头, 身后是紧紧抱着?她的?娜提雅维达，没有腾挪的?余地, 「白岛虽然很好, 但是下?月初前，若一直留在这儿, 太?-安逸了。」 魔龙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浸透了水的?麻布渐渐支离破碎，她显现出了超常的?耐心，一层一层地揭开，一片一片地扯碎。 实在是。磨磨蹭蹭……一旦紧张的?程度越过了某条界限, 莱芙反而会突然进入一种极度的?镇定、平静的?状态。此刻仿佛抽身事外，以旁观者的?心态腹诽起来。 即便是强大如魔龙，也并不是没有破绽。自恃无与伦比的?优势, 一开始不肯使出能?将对手?一击毙命的?杀招，出于?趣味，享受着?缓慢折磨对手?的?过程。 强大的?魔物惜败于?勇者, 往往是因?为不够果决。 ——她有预感, 娜提雅维达光是撕布这个过程, 就要持续很久，中途可以打断这个过程的?变数太?多。 ——甚至于?，因?为她现在没有丝毫抵抗，说不定根本不需要打断, 娜提雅维达觉得乏味，就会自己停下?了。她身上依旧还?有这么多的?布料, 娜提雅维达的?动作缓慢而磨人，这暗示着?魔龙开始觉得索然无味了。 若她和娜提雅维达处境交换，她绝对不会磨蹭成这样，而是会…… 头脑中某个无形的?开关打开了，莱芙蜷起了水下?的?脚趾，胡乱蹬了几脚，将脑中突然出现的?画面晃走。 莱芙的?视线落在了漂浮于?水面上的?那几套换洗的?衣服上，低头又看了看水面之下?散落开来的?布片布条、还?有丝丝缕缕细小的?麻布纤维……盘算着?一会儿得将这些捞起来让魔龙烘干，小布头可以收集起来填充枕芯、做发?带、给衣服打补丁等，也不会浪费。 身上的?布料只剩下?最后两层，娜提雅维达的?手?指的?触感非常清晰的?传递到莱芙的?皮肤上，引起阵阵无法?控制的?战慄。 莱芙正盘算着?是突然使出方便快捷的?招式五，还?是委婉一些，提出抚摸尾巴的?要求；接下?来是捕捉新鲜的?海鱼制作菜餚，还?是进行点数金币、看星星之类魔龙喜爱的?活动。 娜提雅维达突然停下?了动作，下?巴抵着?莱芙的?肩窝，柔声问：「骑士小姐很紧张吗？」 「不，我反倒是在担心，我会做出让您紧张的?事情。」莱芙背对魔龙，看不清后者的?表情。 第681页 「我很有耐心的?……骑士小姐。」这话像是魔龙会在这个时?候说的?话，不过语气不对，应该是用危险而又温柔的?语气说出来的?，实际上却只剩下?了温柔，软软糯糯的?，仿佛在撒娇一般，甚至还?带着?几分?失落、难过还?有愧疚，像是一只做错了事情后受到惩罚的?小羊羔。 莱芙正想?说「我担心自己没有耐心」，还?没来得及张口，娜提雅维达蹭了蹭了她的?脸，张口道：「嘤嘤嘤……」 「怎么了？」莱芙意识到事情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嘤嘤嘤……」娜提雅维达松开了手?，背过身，肩膀一耸一耸，「嘤嘤嘤……」 莱芙离开石头，身上的?两层麻布还?有水中飘散着?的?布片和布条缠住了她的?脚，她差点在水里跌了一跤，好容易才能?自由?行动了，挪到了娜提雅维达身边。 她很迷茫，明明前一刻娜提雅维达气势汹汹的?，这个时?候却又突然变得像是被她欺负了一般。 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状态？ 娜提雅维达嘤嘤哭泣的?样子和莱芙脑海里片刻前曾经?出现过的?某幅画面重合了。 「刚刚，不会是我意识不清醒，对你……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吧……」莱芙的?声音越来越低，试图绕到娜提雅维达的?正面去。 「骑士小姐害怕我吗？」娜提雅维达别过脸，「骑士小姐明明很讨厌我的?靠近……嘤嘤嘤……是我不好，总是不顾及骑士小姐的?感受，让您不得不忍受着?……」 「没有这回?事，不要……不要想?太?多。」莱芙迷惑地开始安慰，「我刚才的?反应，并不是……不是厌恶的?表示……」 没等莱芙解释完，娜提雅维达接着?说：「我先前屡屡在您面前伪装身份，欺骗了骑士小姐……虽然是因?为害怕暴露出真实身份之后会被骑士小姐厌弃才伪装的?，终究还?是辜负了骑士小姐的?信任……嘤嘤嘤……」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莱芙没想?到娜提雅维达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话题。 娜提雅维达道：「为了不暴露身份，我还?擅自篡改过骑士小姐的?记忆……嘤嘤嘤……一想?到我曾经?做过这么多让骑士小姐难过的?事情，就无比惭愧…… 「……做了这么多糟糕的?事情的?我，怎么能?奢求骑士小姐的?原谅呢……嘤嘤嘤……柔小的?骑士小姐是因?为害怕我再对您做出更加糟糕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忍受着?我的?靠近……嘤嘤嘤…… 「骑士小姐其实并不想?要摸我的?尾巴，不想?要亲吻我的?，也不想?……」 娜提雅维达好不容易说完了，又开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和鼻头通红，泪水涟涟，柔弱，无辜，惹人爱怜。 莱芙道：「这些您都还?记得吗？其实我……并不……并不怪您的?…… 「倒是我先前，因?为您的?身份，就非常苛刻地对待您……如果您是普通人，也许早就死在我手?里的?好几回?了……我对您做的?事情，比起欺骗更加严重……不必对我这么自责……」 无论莱芙怎么安慰，娜提雅维达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不住地说着?「骑士小姐不必勉强自己的?」、「不必强忍着?对我的?厌恶的?」，闪避着?她的?触碰。 莱芙身上的?布片在整个过程中散了开来，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胳膊，强势地将后者摁在了石壁上。 上方突然传来「笃笃笃」的?撞击声。 -- 在温泉池外围，红衣小人动作灵活地往上攀爬，终于?找到了一处停了下?来，忧心忡忡地将耳朵贴着?石壁，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小人斜上方，黑蛋无凭无依地悬停在空中，突然用较尖的?那一头撞向了石壁。 石壁之外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黑蛋弹了开来。黑蛋连着?撞了几下?，依旧被弹开。 突然，那层屏障消失了，里头传来一声尖叫。 麦德拉捂了捂耳朵，倒抽一口凉气。 黑蛋掉转了方向，尖头向下?指了指麦德拉，接着?「笃笃笃」地连续不断砸石壁，频率越来越高。每一次都能?砸下?一些小石屑，很快就砸出了一个空洞，黑蛋进了洞，继续开凿。 麦德拉紧随其后，一边将石屑往后推，一边往前爬。 终于?，黑蛋停止了开凿，「噗通」一声落水，一片水汽涌入了孔道。 麦德拉试探着?伸出了小脚，一咬牙，松开了扒着?孔道边缘的?小手?，跟着?跳了下?去。她倒是没有落水，而是被一只柔软有力的?手?掌给接住了。 「来这儿做什么？」骑士姑娘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还?不是……咳咳……」因?着?水汽的?阻拦，麦德拉无法?一眼看清骑士姑娘的?状态，立刻从?掌心里站了起来，然后在骑士姑娘身上爬来爬去检查。 莱芙坐在一块隆起的?石头上，头髮?是湿的?，身上完完整整地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受伤的?迹象。 检查完一遍，麦德拉摸到了莱芙耳边问：」娜提雅维达没有欺负你吗？」 「别把……把她想?得那么糟糕。」骑士姑娘闻言，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她手?里拿着?布巾，轻轻地擦拭着?娜提雅维达的?头髮?。 第682页 麦德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娜提雅维达就在一旁，而且也裹得严严实实。 魔龙一派温和，有若实质的?威压此刻荡然无存，乖顺地低着?头，矜持而文雅地理了理袖口，将额边的?碎发?拨到了耳后，衣摆下?一个黑色的?、具有光泽的?东西一闪而过，从?莱芙的?膝盖上收了回?去。她温和地扫了小人一眼，居然……居然没有带着?丝毫嫌恶。 麦德拉心中一凛，看了莱芙，又看看魔龙，搞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气氛为何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此……和睦？ 她是知道莱芙吃软不吃硬，只要娜提雅维达示弱，脑子就不清醒；莱芙又习惯于?将自己放在一个强势的?地位，一旦代入魔龙保护者的?位置，或是觉得自己伤害了魔龙，脑袋会更加不清醒。 不过，莱芙和魔龙相处了这么久，对于?魔龙的?惯常用的?把戏也不是毫无抵挡之力。光是示弱，恐怕达不到这种效果。 麦德拉又凑到骑士姑娘耳边问：「莱芙莱芙，回?想?一下?有没有忘了什么？某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记不得了，是不是？」 莱芙轻轻地将麦德拉捉了下?来，心道小人尝了魔龙的?血，恐怕也知道魔龙很介意之前做的?事情。见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湿润，她擦拭的?动作不由?得放得更轻了。 黑蛋在水里扑腾着?，溅起许多水花。 娜提雅维达伸出手?，将跃到空中的?黑蛋接住，慈爱地抚摸了几下?。黑蛋服帖地躺在娜提雅维达的?掌心里。 魔龙的?感染力很强，莱芙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天伦之乐」、「舐犊情深」、「母慈女?孝」…… 娜提雅维达敛目，嘴唇微颤，仿佛差一点就要落下?泪来：「骑士小姐，我先前还?用它来威逼着?您与我成婚了。明明是我擅自为骑士小姐生的?孩子，却……」 麦德拉轻轻地「啧」了一声，抖了抖胳膊，不忍再听再看，一脑袋扎进了水里。 莱芙安抚地拍了拍娜提雅维达的?背。 娜提雅维达道：「我太?狡猾了……骑士小姐一直很想?知道黑蛋怎么孵化出来吧？我先前担心骑士小姐要是知道了这个秘密，就会带着?黑蛋离开，不要我了…… 「我终究还?是心存着?控制骑士小姐的?念头，逼迫您做出不愿意做的?事情，实在不应该……骑士小姐想?要知道什么，我应该主动告诉您，而不是以此为筹码。」 第223章 在拿到?黑蛋之?初, 莱芙确实很想知道黑蛋什?么时候会孵化出来，不过后来发现黑蛋能动能跳，能自我保护, 还?能和她沟通……除了外形像一颗蛋之?外，以其余任何标准来看?, 黑蛋都没有一个颗蛋该有的样子, 于是，她有一阵没操心过孵蛋的事了。 「黑蛋的『孵法』……」娜提雅维达的头髮几乎已经干了, 莱芙放下手?中的布巾，向黑蛋望去，「这?么说来，不是等?到?时间足够就会自动出壳，而是需要?特殊的准备的？」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 在蛋壳上触了触，又用袖子将黑蛋上的水渍轻轻地拭干了。 魔龙看?起来确实很温柔，但不能被表相迷茫。莱芙没有忘记先前一龙一蛋之?间不太友善的互动, 有些担心黑蛋下一刻就要?被随意地遗弃在地上。 然而，娜提雅维达的表情丝毫没有破绽。 「需要?准备什?么？」莱芙道，「孵化过程会分为几个阶段的, 每一个阶段都需要?不同的准备……我能为此?做些什?么？」 「骑士小姐不必挂怀。」娜提雅维达摇摇头, 「它只需要?收到?足够的『礼物』就可以孵化出来了。」 「不是温度、湿度这?些条件, 而是『礼物』……」莱芙一惊，不过「黑蛋需要?礼物才能孵化」这?个设定，比起「黑蛋喜欢挖矿」而言，好理解多了, 她默默地消化了这?条设定，开始预估, 孵完这?颗蛋后，欠魔龙的债务会增加多少，「怎样的礼物？」 「稀奇的礼物。『稀奇』不是指特别名贵的，但是……」娜提雅维达道，「需要?让黑蛋觉得新鲜、有趣。像是骑士小姐为它缝制的小布兜，伊莱娜的那条草编的小鱼，还?有在路克非冰原上收集到?的一些小东西，黑蛋都挺满意的。」 莱芙先是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然后紧张起来，接着又重归平静。回想起来，黑蛋也不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的，在草场上收到?那条草编小鱼之?后，才开始变得活泼得不像一颗蛋了；在路克非冰原上待了一段时间后，黑蛋又多了一些能力?。 「骑士小姐总是能吸引来神?奇的人和物，只要?您继续您的旅程，」娜提雅维达道，「无?需刻意准备，我想很快就能收集够足够让它孵化出来的礼物。 黑蛋试探性地在娜提雅维达掌心里?动了一下，接着大头朝下立起来，跳动了几下。莱芙提心弔胆，娜提雅维达却不以为忤，捧着黑蛋，沿着石头边缘放入水中。 「单单说『礼物』的话，会有些缺乏目标。」莱芙点数了一下系统背包的空格，背包里?同类的物品可以合併，而如果种类太多，恐怕装不下。 娜提雅维达轻轻地眨着眼睛，道：「像是一些不常见的魔物的牙齿、或是鳞片，就是非常符合黑蛋口味的礼物。我想骑士小姐很快就能遇上长着稀奇的牙齿或是鳞片的魔物，恐怕在今年底之?前，就能看?到?我们的孩子的样子了。」 第683页 「『鳞片』不提……收集『牙齿』倒是很好办，多数魔物都有牙齿。」莱芙心中的石头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在石头上侧躺下来，「但要?找到?不常见的魔物，还?需要?运气?。」 她应当不缺少遇见稀奇魔物的运气?。如果不够，向麦妮买上一些奇怪牙齿、奇怪鳞片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的欠的债已经很多了，也不差为孵蛋再欠上一笔——不，既然黑蛋会对一只平平无?奇的小布兜满意，说明黑蛋不是一颗肤浅的蛋，比起礼物的外表，或许更加在意礼物的心意。 用来孵蛋的魔物牙齿，还?是得她一颗一颗亲自去拔。 接下来的任务里?，会遇到?许多来自托纳大陆的魔物，应当是不缺牙齿的。即便拔不了传闻中血族和狼人的牙，也可以指望别的魔物的牙齿。真?是让人期待。 娜提雅维达不等?莱芙催促，便将水里?散落的大大小小的布料一样样收集起来，弄干了放在她身边。莱芙也不起身，每隔一段时间，便将布料收入系统背包里?。 躺了一会儿之?后，莱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摸向右侧的膝弯。 ——在娜提雅维达嘤嘤哭泣着躲避她的触碰时，为了成功将其捕获，莱芙只能满池子追，中途有一次脚底打滑，差点往前摔倒，于是她推了石壁一把，结果用力?过勐反而向后载，膝弯部位被一块隆起的小石头撞了一下。 娜提雅维达闻声停了下来之?后，膝弯部位的伤并没有妨碍莱芙从水中爬起，将其强势地摁在石壁上。 这?意味着伤口并不严重。只不过破了一点皮，若是不处理，很快会结痂，留下一块几日就消的乌青。 莱芙摸了摸膝弯，既没有伤痕的独特触感，也没有新鲜伤口暴露于空气?中时又痛又痒又胀的感觉。 这?伤居然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是麦德拉治的，小人没法隔着布料感知那么小的伤口；只可能是娜提雅维达，悄无?声息地给她把小伤口治好了。 娜提雅维达在给她治疗伤口时有自己的坚持。 越是致命、越是严重的伤口，治得便越轻而易举，只需要?轻轻碰一下，甚至不需要?碰，隔空施个圣光术，往往莱芙才刚刚感觉到?一点痛，便能发现伤口已经癒合了。 而越是微小的、越是难发觉的伤口————譬如莱芙练刀时掌心里?磨出来的小红痕，指尖上意外扎了小刺的地方，还?有脸颊等?部位偶尔的晒伤——娜提雅维达反倒会郑重其事的对待，要?花上好一段时间，细细地检查，轻轻地触碰伤口周围，然后才能治疗。 实在反常。 莱芙隔着布料摸了摸右侧膝弯，保险起见又摸了摸另一侧的膝弯，发现居然真?的没有伤口。她缓缓坐起身，盯着娜提雅维达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者毫无?反应。 莱芙有些不适应。 就像是吃某种带核的果子，习惯了边吃边吐核，突然吃到?了一粒没有核的，咽下去之?后便觉不对劲；像是吃多刺的鱼，其中一块没抿出刺来便吞了进去，喉咙里?仿佛有几根无?形的小刺卡着。 「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伸手?在石头上「笃笃」地敲了两下，「我腿上的伤口。」 「呀，是我的疏忽，骑士小姐还?有别的小伤口吗？」娜提雅维达伸手?捏住了莱芙的脚踝，指腹在脚背上的擦过，慢慢地摸上去，「……在这?里?吗……还?是这?里?……」 这?样才对。莱芙喉咙中无?形的小刺终于消失了。 她没有穿靴子和袜子，裤腿十分宽松。娜提雅维达一寸皮肤一寸皮肤地检查上去，很快就要?摸到?膝弯的位置。 「是……另外一条腿。」在纠正了娜提雅维达检查伤口的方向之?后，莱芙突然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她分明没有伤口，为什?么要?默许娜提雅维达给她检查？这?实在没有道理。 她本意只想问娜提雅维达「为什?么伤口这?么快就好了」，是娜提雅维达自己理解成有另外伤口的意思，并不是她有意为之?的。 ——那为什?么不解释？ 这?种小事，特意去解释，才显得奇怪吧。 ——觉得这?种小事解释起来会奇怪，这?种想法本身更加奇怪。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的右腿安置在膝上，用指尖描绘着小腿骨的轮廓，摸到?了膝窝部位，依旧没找到?伤口。 痒。 莱芙的小腿弹动了一下，脚趾蜷了起来。两只被温泉水泡得略微发肿的手?几次准备伸出去，终究只是紧张地悬在胸前，用指甲揪着手?皮。在娜提雅维达预备往膝窝以上检查之?前，莱芙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娜提雅维达的手?背上，制止了后者的动作。 「不用了！」莱芙道。 「骑士小姐，不需要?我为您治伤了吗？」娜提雅维达的鼻子轻皱了一下，仰起脸，眸中闪烁着泪光，「嘤嘤嘤……」 莱芙本想自然地提起，其实没有小伤口。这?时候却鬼使神?差仰身向前，擦了擦娜提雅维达的眼泪，接着顺势捧住了她的脸。 ——为什?么，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这?个动作？接下来该做什?么？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低下头，与莱芙对视，干净清澈的金眸中乘满了疑惑，似乎想要?闪躲，但又不知为何没有闪躲开，「骑士小姐……以后也不需要?我为您治伤了吗……嘤嘤嘤，要?让别人为您治伤了吗……」 第684页 莱芙道：「……我们可以用别的方法来治伤。」别的方法是招式五。只要?摄取适量龙唾液，就能治好身上的伤。 ——为什?么要?扯谎？ ——在做什?么，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为了不让娜提雅维达继续「嘤嘤嘤」。是的，就是因为这?个。 莱芙往前凑了凑。 「嘤……」娜提雅维达娇唿一声，像是一片纤细的小叶，莱芙只不过轻轻地加了一些力?，她便向一侧歪倒。 莱芙跟着倒下，眼前一黑，脸埋入了一片柔软之?中，淡淡的柠檬草香味，伴随着身下人的唿吸时的胸膛起伏，涌入鼻腔之?中。 「您没事吧？」娜提雅维达安抚性地用手?托着莱芙的后脑，无?意之?中阻止了后者想要?脱离的举动。 在唿吸困难之?前，莱芙终于得以抬起头来，已然憋红了脸。 周围水汽漫漫，阻碍了视野。眼前只剩下娜提雅维达，她有一种两人独处的错觉。然而黑蛋在水池中扑腾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她突然想起来，不仅黑蛋在这?儿，麦德拉也在这?儿。现在似乎……似乎不是一个适合检查伤口，或是治疗伤口的时机。 「骑士小姐……治伤……」娜提雅维达攥住莱芙的袖子扯了扯，「嘤嘤嘤……」 莱芙骑龙难下，眼角余光瞥到?了晾在石头上的一块不小的布，将那布扯过来，挡住她和娜提雅维达的脑袋。 第224章 温泉池中, 黑蛋无?忧无?虑地玩着水。 麦德拉则自发地在水池里游来游去，将细小的麻布纤维收集起?来。 她对于娜提雅维达的感?情很复杂。一部分是刻在血脉里的恐惧；另一部分是同样刻在血脉里的厌恶。与?血脉引起?的厌恶相比，魔龙的所做所为引起?的厌恶只多不少。 分明给莱芙治伤是她的活, 娜提雅维达却总是要抢着干，而且专横如斯, 连一个小虫子包都不给她留下。 有娜提雅维达在, 莱芙更加安全，她也得到了魔龙血变得越来越强, 这两件都是好事。可她越是擅长治疗，无?法施展才能引起?的憋屈感?便越来越强——她总不能要求莱芙「下回?专门?受个伤，留给我?治」。 麦德拉闲着无?事，只能偶尔去治治那些看不到她的人，当作练手。回?到莱芙身边之后, 她的任务就变成了杀小魔虫、捡小布头……这些小任务还得她主动争取。 若是放在任何其他人手里，她这么厉害的小人一定会被当成宝贝，能时?时?派上用场, 莱芙却似乎根本对她没有什么期待，不指望她做出?什么贡献，导致她日益怠惰。这个心思简单的傢伙无?法理解她微妙的心情, 总是将她想得很肤浅, 一见她脸色不高?兴, 就以为她饿了，就拿食物?往她嘴里塞。 麦德拉收了收肚子，豆粒大小的拳头里攥着几条麻布纤维，安置在石头的边缘。 她和黑蛋掉下来没多久, 这块石头上、娜提雅维达和莱芙之外?便出?现了一层隔断，她进不去, 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听不到也看不到。 ——狡猾的魔龙，给莱芙治伤还遮遮掩掩的。 麦德拉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正准备下水，没想到那层隔断突然消失无?踪。手撑着棚子，往石头中央走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一层粗麻布从头开始遮着，上半身只能看到轮廓。 朝下半身看去，出?乎意料的是，上面的人比下面的人的腿短了一截。 麦德拉才刚走了几步，上面的人已经?揭下麻布坐了起?来——居然真的是莱芙。 分明片刻之前，莱芙还被压在栏杆上，像一条被摆上砧板的、即将被开膛破肚的小鱼，娜提雅维达气势汹汹、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而不知为何，局势逆转…… 魔龙一副娇弱的样子，这副模样对于惯常爱扮乖的魔龙而言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现在连莱芙也跟着变得奇怪起?来。 麦德拉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魔龙弄丢了几年——或是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的记忆，也许莱芙屠龙之术大成，而魔龙受了克制，不得不委身于下、伏低做小。 骑士姑娘松开了捂着脸的双手，露出?通红的双颊，这略微让麦德拉稍微找回?了一丝熟悉感?。 娜提雅维达跟着坐起?来，在骑士姑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麦德拉支起?了耳朵，依稀只能一声「疗效不好」。骑士姑娘小声辩驳了几句，娜提雅维达又说了「要继续检查」。 莱芙毅然起?身，捲起?裤腿，迈入水池之中。 黑蛋停止了自娱自乐，打着旋向她跃过来。 莱芙将黑蛋接在手里，又从水里捞起?了小人放在肩头，沿着池壁朝外?走去。走了几步，没见娜提雅维达跟上来，只得停下脚步，向后伸出?手，唤了一声。片刻之后，娜提雅维达牵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 这一日天气晴朗，阳光下的草地像是浸了油脂一般润泽。 娜提维维达与?老?加文?有旧要叙，莱芙便没有跟去，口里衔着一根草茎，枕着手躺在草地上，闭着眼。 湿润的微咸的海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黑蛋在温泉池子里泡久了，成了一颗半熟的温泉蛋。 第685页 黑蛋此刻乖乖地呆在莱芙的脑袋边，一侧头便能看到。它刚从海里游了一圈回?来，被日头一晒，黝黑的蛋壳上结着一层盐霜。 ——会喷火的魔龙生出?来的蛋，居然这么喜欢玩水。 莱芙将蛋壳上的盐霜擦掉，又开始担心黑蛋若是泡多了海水，恐怕会成为一颗咸蛋。 身为黑蛋的母亲之一，很久没有关注孵蛋的情况，食蛋方?式倒是一个又一个地往外?冒，实?在很不应该的。莱芙默默地反省了一会儿?。 既然黑蛋的孵化需要「礼物?」，魔物?的牙齿又是最适合她收集的一种，那么在之后的任务里，她得努力收集到足够多的牙齿才是。 马嘶声从不远处传来。 高?大健壮的枣红马莉莉撒开蹄子奔来，身后跟着小绵羊「苗条」。「苗条」不再是几个月前的怯生生的小羊羔，已经?长大了不少，一身羊毛长得杂乱，在草地上无?拘无?束地追逐着莉莉，片刻之后已经?开始尝试后蹄后踢的动作。 「现在依旧是圣殿歷九百三?十八年……」麦德拉从马身上跳下，爬到莱芙肩头说。 「当然了。」莱芙莫名其妙。小人自从温泉池里出?来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 「不过一会儿?工夫不见，还不够我?我?剥完三?袋坚果的……」麦德拉问，「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那副德性？」 「每隔一段时?间，娜提雅维达就会转个性子，这不是很正常？」莱芙慢慢坐起?身，「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我?不觉得太难接受。」 麦德拉道?：「但这一回?和之前不一样。之前她虽然会装模作样，但装模作样也有个装模作样的理由，可这一回?，我?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 「也许是在残余画卷中看到了巨人和白毛团，有所感?触；要不就是……」莱芙的目光落在黑蛋上，「……产蛋之后体内激素变化，导致感?情脆弱，心思敏感?，容易落泪……」 「不要说我?听不懂的话。」麦德拉抓抓脑袋，「魔龙明明已经?把你捏在掌心里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你，反倒还被你压制了——你确定，她真的没有把柄被你捏住了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莱芙听着有些不舒服。 「如果不是这样，她没有必要这么做啊。」小人道?。 莱芙反驳。 小人便给出?许多疑点，话里话外?都是：「莱芙·白只是弱小的人类，而娜提雅维达是强大的魔龙。莱芙面对娜提雅维达居然能占据上风，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莱芙原本也觉得娜提雅维达突然而来的转变不无?疑点，但是被小人激了几句之后，她忙着反驳，倒是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不是我?的自尊心的问题，你不要对魔龙抱有成见。娜提雅维达当然可以喜欢撒娇，难过的时?候当然也可以嘤嘤哭。」莱芙伸出?手指，用指甲盖轻轻敲了敲小人的脑壳，「我?不是因为你贬低我?的战斗力而生气，只不过是见不得你贬低人类的潜力——为什么你总是觉得，她要欺负我?，我?欺负她就不可能？」 小人捂着脑壳，没再吱声，望向莱芙身后。 莱芙一回?头，看到了娜提雅维达，表情一僵。 娜提雅维达向莱芙走近，低下头，在她领口处嗅了嗅。 莱芙略微后仰：「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只听到了骑士小姐说想要欺负我?而已，别的就没听到了。」娜提雅维达认真地问，「您身上没有需要治疗的小伤口吗？」 耳边又回?盪起?在浴池之中娜提雅维达娇弱而磨人的话「骑士小姐的伤口真的好了吗？」「得检查一下才能放心」，「骑士小姐为什么没有张嘴，这样疗效不好」，「需要咽下去才有用」……莱芙连忙摇头说没有。 -- 四个月后。圣殿歷九百三?十八年九月八日。 丁尼生国里斯特郡位于德亚大陆中部，冬寒夏热，全年气候干燥。往年这个时?候，里斯特郡的短暂的雨季早已结束，然而今年的雨季却从七月份持续至今，此时?丝毫没有秋意，仿佛依旧处于盛夏。 大雨过后，草木长势更盛。周围瀰漫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潮湿的空气在各处孕育苔藓，肥厚的叶片上满溢着水珠。此处本是繁华市镇，此刻却如同原始森林内部。藤蔓破墙而出?，缠绕着早已看不出?原型的建筑。 一匹高?大强壮的枣红马口里衔着自己的缰绳，脑后的鬃毛湿黏着，尾巴甩动着驱赶蝇虫。听到动静，它转向了一个裹缠着手臂粗细的藤蔓的、小山包似的地方?——在几个月前，这儿?还是一个剧场，每天入内观看表演的人络绎不绝，此刻却只剩下废墟。 绿色的小山包轰然垮塌，一高?一矮的两个姑娘从中走出?。正是莱芙和娜提雅维达。 「呀。」娜提雅维达被藤蔓绊了一跤，身子一歪。 莱芙一手挥刀将恼人的藤蔓拨开，一手搀着娜提雅维达。 剧场废墟连带着周围一片的建筑都塌缩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草场。藤蔓因为失去支撑倒塌在地上，周围高?大的树木也因为地势的突然变化而变得东倒西歪，将草场上简陋的大棚砸塌。除了大棚之外?，新出?现的草场上还有许多火炉，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被潮湿的空气一吹，很快便失去了气势。 第686页 莉莉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一根扑面砸来的大藤条。倒也没有惊吓太过，一伸舌头，顺势将送到嘴边的鲜美藤叶捲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看向地上的一个兔头人身的半人半兽。 「二十三?，二十四……」莱芙默默点数着从这一个「军团」中的救出?的半人半兽。 「加上这一批，白岛该有两万多位居民了，莱芙你已经?不是空壳岛主了——虽然还有许多『六分利』的债务要还。」麦德拉跃到一个兔头人上，目光难以抗拒地被露在三?瓣嘴外?的两个门?牙吸引，跃跃欲试地搓着手，「你看，这两个牙又长又白。嘻嘻，我?们要不要……」 第225章 小布兜里的黑蛋转了?几?圈。 莱芙盯着那两?根又长又白的牙齿, 摇摇头，将手摁在小布兜上，道：「作?恶的魔物的漂亮牙齿, 可以随便拔；至于别的牙齿……就算再漂亮，也得徵得对方同意, 才可以拔。」 黑蛋反着方向转了?两?圈, 表示明白了?。 半人半兽们?倒了?一地，其中?半数都受了?伤。 黑蛋既然没了?兴趣, 红衣小人便也不理?会牙齿，跳来跳去地一个个地给半人半兽们?治疗伤口。 「让它们?离开这儿?，分明是出于好意，它们?倒不肯，非得弄晕了?才行。尤其是这个傢伙——还?想要用角来顶你。」麦德拉跳到了?一个牛头人身上, 气唿唿地说，「比起这片草场，白岛上的日子?逍遥多了?, 住得更好，吃得更好——这些怪物简直无法沟通，好说歹说都不听, 还?以为我们?是来害它们?。非要亲自?到了?白岛, 它们?才会晓得自?己错了?。」 「任何人落入它们?的处境, 恐怕都不会表现?得很体面?。错的是那些使它们?陷入这种处境的人——好在，这是最后一批『兵团』了?。」莱芙摸了?摸刀柄，眸子?微暗，「比起我许诺给它们?的『乐土』, 白岛还?差得很远。」 娜提雅维达用手帕轻轻擦拭着莱芙额角的汗珠。 「骑士小姐真的不需要我再带您去见那些人吗？」娜提雅维达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埃得村里的男女?老少。 莱芙迟疑了?一会儿?, 然后摇摇头。 就在四个月前，她和?娜提雅维达从白岛回了?瑟泷郡，调查十七年前的事。 瑟泷郡的神官保留着当年的记录，在十七年前的初雪之夜——准确来说，是圣殿歷九百二十年十二月七日那一夜——埃得村附近出现?了?十个弃婴。 出现?一个弃婴并不算稀奇，不过，在同一日同一个地方连着出现?十个弃婴，则相当反常。这等反常的事自?然上报给了?圣殿，那些弃婴之后被收养的情况都被记录在册：其中?包括莱芙·白、伯蒂·斯蒂尔、还?有例外八个孩子?的收养者的名字、身份和?藉贯等。 这些记录需要一定的权限才能调阅，然而也未必没有别的办法读到。这解释了?为何在七年前，那群「孩子?」——也就是玩家——能准确地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彼此。 有两?个疑点令莱芙百思不得其解。 一，委员会的玩家们?，既然能聚齐其余同伴，为何从来没有来找过她。别的玩家都被天南海北的人收养了?，而她就在埃得村附近，这个地方应该在他们?寻找同伴的必经之路上。 二，圣殿既然知晓这些孩子?来歷的怪异之处，为何不进行后续的调查。若她是当地的神官，一定会将这些孩子?的异状上报，事实上当时的神官也这样做了?。而若她是上级的圣职人员，有权处置这些孩子?，自?然不会等闲处之。然而，在莱芙的记忆里，十六岁之前，周围人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孤儿?对待，她身边没有偷偷跟踪、监控她的人；但凡圣殿对另外的九名玩家的动向有所监管，便不会让委员会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境地。 抛开这两?个疑点不论，瑟泷郡之行还?有别的发?现?。 埃得村是新手村。十个婴孩一开始都出现?在埃得村附近，这个特殊的地点说不定会留有线索，莱芙是预备顺便进行调查的。 然而，两?人走到埃得村附近，却发?现?整座村庄都消失了?。村子?里的房屋、人们?、家禽牲畜，还?有村外的那片会生生不息地长出青草的草地，都不见了?。 整座村子?都被疯狂生长的植物掩埋，几?乎看不出来这儿?曾经有一个村庄存在，找不到任何线索。 直到几?天前，娜提雅维达才确定了?村民们?的所在之处，还?带莱芙去看过一眼。所幸，在村子?被毁之前，埃得村人已经搬迁，和?一群从别的地方疏散来的百姓生活在一起，倒是没有伤亡。 「骑士小姐很重视他们?吧。尽管他们?对您并不友善，还?将您的名字从教册上划除，然而在您离开埃得村的那一夜，还?特意给他们?每家每户都留下?了?戈沙币。」娜提雅维达面?露不解，「您以圣殿骑士的身份，再带着我去见他们?，算是应了?您当年离村之时说的『荣誉与……』」说着面?庞微红，压低了?声音，「『……与新娘』……」 「只要确定他们?安全便好。在当年离开的时候，我本来就是……带着今后不再相见的心情告别的。」莱芙道。 一年多以前，她在埃得村确实有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在刚离开村子?的时候，她确实想过发?达之后，让他们?后悔对她说过的话，但随着眼界开阔，这种念头倒也渐渐消失。 第687页 他们?在前十六年来关照她的恩情，莱芙并没有忘记，她不想将来万一身份暴露，连累了?他们?；他们?先前对她颇多微词，若是现?在因为她当了?圣殿骑士而变得谦逊恭敬，她不会从这个转变中?感?到快意，反而会觉得不舒服，索性还?是不再见了?。 等到村民们?在新的地方安置下?来之后，她贴上一笔安家费，算是了?却恩怨。 莱芙道：「我现?在有你、有黑蛋、有麦德拉、有莉莉，还?有一整个白岛，已经足够了?。」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 在四个月前，被植物裹缠消失的埃得村还?显得相当独特。然而在四个月之间，伴随着从托纳大陆入侵的大批魔物，那些疯了?一般的植物也同时在德亚大陆上蔓延开来，和?埃得村一样被毁掉的村落、市镇越来越多。 除了?部分区域暂时没有受到影响，大陆南部的多数百姓不得不向北迁徙。这几?日来，半数以上的骑士接到的任务都与此相关。 草场上的半人半兽们?被娜提雅维达收于袖中?，等到这儿?的任务告一段落，就会送去白岛。 这处草场是意外发?现?。 这段时间，莱芙主要的任务是将一些因为种种原因来不及迁徙的人们?从废墟里救出来，送去暂时安置的地点。 检查了?一遍，这座小镇上没有百姓。 莱芙摸了?摸刀柄，用靴尖挑开脚下?的藤蔓。脚下?是坍塌的民居，里头还?有来不及带走的家具和?碎成块的厨具。 「唔……娜提雅……」眼前突然一黑，脸庞陷入熟悉的柔软之中?，莱芙抬起手试图挣脱开，然而娜提雅维达总是能精准地将她的手摁下?去，「……娜提雅维达……唔……」 莱芙腰间的小布兜也从悬垂状态横了?过来，里头的黑蛋用尖头凿着娜提雅维达的大腿。 「我实在见不得骑士小姐的脸上露出感?伤的神情。」娜提雅维达的眉头微蹙，轻轻拍打着莱芙的肩头，柔声哄道，「一会儿?就不难过了?……我只能用这种简便而有效的方式来安慰您……」 麦德拉坐在莉莉脑袋上，自?觉地伸出两?只小手捂着眼睛，然而指缝却张得很大。连着四个月，每隔几?日都能看到这副场面?。她无声地数到五，果然看到骑士姑娘停止了?挣扎，然后熟练地抱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腰。 「我没有……」莱芙的脑袋昏昏沉沉，像是掀开脑壳后往里头倒了?一锅滚粥。脸庞很烫，分不清是从娜提雅维达身上传来的温度，还?是她自?己的体温。 和?娜提雅维达拥抱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听到了?一片「簌簌」的响动声。 娜提雅维达的手一松。 莱芙取下?大刀，紧握在手中?。 是一群魔蝇。比起正常的苍蝇，魔蝇的体形大上了?数倍，每一只都有指头大小，腿上长着粗黑的硬毛，眼睛赤红，翅膀煽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乌云一般地成群袭来，带着浓重的腥臭气味。魔蝇群经过，片刻工夫，就能将一头成年野牛的啃噬得只剩骨架。 「哈！」小人向一只魔蝇扑上去。这些魔蝇气味噁心，她没有上嘴，只是用手拉着两?条毛茸茸的蝇腿用力一撕，清脆地「咔嚓」一声，魔蝇断成了?两?截。 莱芙挥舞着砍刀，每挥出一记，正前方数十丈见方的区域中?的魔蝇半数都会落在地上。 然而魔蝇依旧无穷无尽地飞来，在上空罩上一层阴影。 突然，一道穿透力极强的白光落下?，仿佛伴随着哀伤而神圣的吟唱声，一如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朝阳，白色的光芒瞬间撕开了?魔蝇形成的乌云。 魔蝇尚未能凝聚晶核，因而在死去之后尸身不会像其余魔物一般消失，但是在圣光之下?，空中?的魔蝇纷纷消融。 被新鲜的血肉气味吸引，蠢蠢欲动着正欲赶赴此地的其余魔物们?也都偃旗息鼓。 小人丢下?了?蝇腿，搓了?搓掌心。 莱芙放下?砍刀，回过头。 星星点点的碎光之中?，白袍女?子?静默地立在一颗巨大的乔木之下?，纤尘不染的衣摆无风微扬。口中?无声的念诵停了?下?来，圣光渐渐淡去。 娜提雅维达慢慢地莱芙走近，伸出手，手背上沾了?一片魔蝇翅，她眼眶微红，张口：「嘤嘤嘤。」 莱芙习以为常地捧住娜提雅维达的手，「唿唿」地吹了?两?口气，把?魔蝇翅吹走。接着拿出干净的麻布手帕，将娜提雅维达手背上看不见的脏污擦掉。 自?从娜提雅维达在白岛的温泉池里发?出第一声「嘤嘤嘤」开始，温柔、无害、娇弱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四个多月。离开白岛，去了?瑟泷郡，短暂假期结束，投入新的任务，一路上与别的骑士们?分分合合，赶赴各地完成一连串大大小小的任务——这期间，娜提雅维达人前人后都维持着这副样子?。 莱芙一向适应力良好，她是第一个对娜提雅维达的性情习以为常的；胆大无比的莉莉是第二个，很多时候为了?躲避蝇虫，总会主动走到娜提雅维达的气息范围之内；不久之前，小人不再嘀嘀咕咕说魔龙装模作?样了?；就连黑蛋，在娜提雅维达靠近的时候，向莱芙发?出的警告信号的强度，也比先前弱了?十分之一。 第688页 见娜提雅维达眼眶还?是红着，莱芙又仔细地擦了?擦她的手背，道：「好了?，不脏了?。」 第226章 「不是, 不是因为脏，只是捨不得?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的眼神闪避了一?下，眸中?有水光闪烁, 嗫嚅着说，「我?要将那些半人半兽们送回白岛, 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骑士小姐了……我?很担心, 我?不在的时候，骑士小姐会遭遇可怕的事情……」 麦德拉已经对娜提雅维达这副神情腔调习以为常, 但闻言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偏偏莱芙似乎从来没有感?到过丝毫违合，一?开始就能从容应对。 「不怕，娜提雅维达大人很快就能走?一?个来回。」莱芙道，「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娜提雅维达闻言眸子一?暗，道：「可是这一?回, 我?还得?到了别的任务，要在中?途去接一?个人。能与骑士小姐重逢的时间?，又?要延后了。」说着咬了咬下唇, 「骑士小姐总是能遇上这个公主、那个贵女的，每隔几天都有一?回。」 莱芙几度张口，都没有说出话来。 这几个月来, 她?确实经常能遇上涉及公主和贵族小姐的委託, 不过也不全?是这种委託。只不过每一?次接到这种任务, 娜提雅维达几乎总是能在接到任务的下一?刻，就将那个不幸遇险的姑娘救出来——根本没有经过莱芙的手——就送到了委託人的手中?。 在数月之内，「莱芙·白骑士擅长处理此类委託」的名?声不径而走?，倒是有更多同类任务指名?道姓地?要她?来接。 「忍不住又?心生嫉妒了。」娜提雅维达说, 「我?知道的，骑士小姐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您对于这一?类任务, 似乎有特殊的吸引力。。」 莱芙滞了片刻，接着重重地?点头?。 「好了，我?很快要离开了。我?不在的时候，骑士小姐要专心地?去捡漂亮的牙齿。」娜提雅维达强忍着眼中?的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莱芙目送着娜提雅维达远去，传送消失，吁出一?口气。娜提雅维达这回的改变之中?，最让莱芙觉得?欣慰的一?点就是，就是娜提雅维达似乎真的对黑蛋有了一?点点柔情，对于孵化黑蛋非常在意，不然也不会总是提醒她?要时时刻刻注意漂亮的牙齿。 魔龙的天性里没有母慈女孝。她?怀疑，娜提雅维达也许是试图培养对黑蛋的母爱，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种情感?异样丰沛的模样。现下黑蛋还未出壳，和睦的魔龙母女关系主要还得?依靠娜提雅维达的努力，若是黑蛋孵化出来，莱芙一?定要慢慢教它，让它知道娜提雅维达对它的母爱。 麦德拉攀上莱芙的肩膀，道：「有这个时间?和你告别，来回十躺白岛都……」足够了。 话没说完，娜提雅维达去而復返。 莱芙被抱住，在柔软的胸口又?埋了一?会儿，接着双颊被捧住了。 小人跳上了一?根和莱芙差不多高?的树枝，插着腰，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红色的眼珠子眨得?非常湿润，皱起了小眉头?，沖莱芙做口型：我?已经开始想?念骑士小姐了…… 莱芙怕被小人逗笑，没去瞧她?，不错眼珠地?与娜提雅维达四目对视。 「我?已经开始想?念骑士小姐了。」娜提雅维达用目光慢慢描绘着莱芙面部的轮廓，「真想?将您随身带着。」 「我?要记住您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唇……」娜提雅维达说着，肩膀轻轻耸动了一?下，话里已经带了哭腔，但又?强忍着没有落泪，用指尖点点莱芙的额头?和鼻端，接着，朝西北方?向一?指，「骑士小姐一?定要朝那个方?向走?，若是走?反了方?向，您迷路了可怎么是好……」 ——魔龙自己在变得?非常娇弱的同时，也将她?想?得?非常娇弱。 莱芙点点头?，道：「不出意外，我?会尽量沿着这条道走?。」 娜提雅维达：「若是遇到危险，就提前穿上我?送给您的那套衣服。若是来不及穿，就将黑蛋扔出去。 黑蛋：「……」 娜提雅维达：「若是来不及扔，麦德拉可以替您挡一?记。」 麦德拉：「……」 「靠着黑蛋和小人给您拖延下来的时间?，您只要在心里默念几遍我?的名?，我?就能听?到，很快会回来救您的。」娜提雅维达又?叮嘱了几句，这回没有又?半途折返。 「我?敢打赌，这一?次最迟，天黑之前她?就能回来了。」麦德拉跳到了莱芙肩头?上，「若是不知道的，看到她?的表现，还以为你们这次分别，得?过上三五十年才能重逢。」 -- 沿着娜提雅维达给她?指的方?向，莱芙一?路架马前行，走?了小半日，别说危险到足够让黑蛋和小人给她?拖延时间?的情况了，就连需要她?拔刀的情况都没有遇见。 在满地?的泥泞以及四处蔓延疯长的植物之中?，娜提雅维达硬生生地?给她?开闢出了一?条干燥的、宽敞的、没有丝毫障碍物的道路。 一?路上的魔物都被清理干净，或是被圣光消融了，或是成了毫无战斗力的模样整齐地?排列在道路旁等?待莱芙取用。 莱芙扫到路边毛茸茸的一?团，拉了拉缰绳，莉莉便停了下来。 第689页 她?从马上下来，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把有半人高?的大铁钳。这是找铁匠订制的巨型拔牙钳，又?经过了娜提雅维达的炼制。钳柄用料扎实，用力的时候不容易变形；钳喙的尖头?细窄，极小的口腔也能伸进?去。总之，适用于给大大小小的魔物拔牙的情况。 近日来，因着要给黑蛋收集牙齿，莱芙使用牙钳的频率，倒是比用大砍刀的频率还要高?上几分。 莱芙先前就有在大砍刀之外再练一?种副武器的打算，在弩之后，又?尝试过几种，都有种种说不出的缺陷……到头?来最为称手的，居然是这把拔牙钳。 路旁有一?只肥硕的灰色魔兔，若是直起身子，这魔兔恐怕比莱芙还高?上一?些。此刻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不甘地?睁着一?双硕大突出的红眼睛。在魔兔边上，还有一?个身长为魔兔一?半的魔鼠，同样眼睛赤红，身上没有致命伤，但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 在圣光落下之前，这两只魔兔和魔鼠正在疯狂地?互相撕咬，此刻却只能安静而和睦地?并排躺在路边。 在娜提雅维达离开前施展的圣光之下，那些还没有能凝聚晶核的、或是有了晶核但没长牙齿的魔物，都直接消失了。剩下的魔物则吊着一?口气，免得?在莱芙在莱芙拔牙前就不见了。 魔兔瑟瑟发抖。 「别害怕，我?很有经验的。」莱芙说着，撬开了它的嘴。 麦德拉站在莱芙肩头?，评价道：「有黑线，不够美观。这一?嘴的牙齿，居然找不到一?颗好的。下一?个。」 魔兔断了气，尸身消散在空中?，留下一?颗黑色晶核。 莱芙点点头?，收起晶核，转而去检查魔鼠的牙齿，挑了里头?最漂亮的一?颗牙齿，用钳子拔了下来。 麦德拉熟练地?给魔鼠止了血，治好了魔鼠身上所有的伤。 魔鼠在无伤无痛的情况下，安详地?逝去。 黑蛋从小布兜里钻了出来，绕着莱芙跳了半圈，钳喙上的污垢、牙齿上肉渣、菌斑和结石全?部被清理干净。 一?整套拔牙流程，迅速结束。 这回拔的是一?颗臼齿，黑蛋将它收回去，接着又?弄出来。它钝头?向下，尖头?向上地?立着。那颗臼齿经过了打磨、抛光，上了一?层釉似的闪闪发亮，像是一?颗白色的宝石；戴在黑蛋的尖头?上，又?像是一?只小小的王冠。 莱芙将黑蛋托在了掌心里，看着那颗牙齿。 黑蛋会喜欢牙齿，其实也符合魔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的天性。在她?问娜提雅维达黑蛋喜欢什么「礼物」的时候，娜提雅维达之所以以牙齿和鳞片举例，而没有提到别的更加昂贵的亮晶晶的东西，恐怕是体贴她?负债纍纍。 不过珍珠、琥珀、珊瑚等?由生物体形成的矿物，既然能被称为有机宝石。这些大大小小的牙齿也是魔物们努力长出来的，当然也能算是宝石。 莱芙心安理得?地?摸了摸黑蛋。 黑蛋在莱芙掌心里跳了一?下，悬在空中?，蛋身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指尖大小的臼齿，成了一?颗白蛋。 跳了第二下。这一?回蛋身覆盖的是一?根根细长的门牙。若是给黑蛋加上柄，几乎可以当成梳子用。 跳了第三下。黑蛋披着一?身锋利的尖齿。若是加上一?个柄，不能当梳子用，但能当成小型的狼牙锤使。 -- 佩德·诺伊成为正式骑士已有一?年。在骑士学院的见习过程中?便表现不俗，教习们都预言他不出五年就能被推荐去参加圣殿骑士的考核。他一?向自视甚高?，在任务中?见了不少厉害的骑士，这才晓得?人外有人。 最近的几个月，他到各处都能听?闻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女骑士的传闻，说她?只用了区区一?年时间?就在德亚大陆各处建立功勋，还通过了圣殿骑士考核。他所崇敬的几位神官和骑士，都对那位女骑士颇多赞誉，然而佩德觉得?这些事迹都是捏造的。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女人，只不过德亚大陆出现乱相，圣殿需要一?个安定人心的象徵，才刻意任由这种传闻扩散，他的几个同伴也这样认为。 这一?回他和同伴接了任务，来到丁尼生国里斯特郡，将一?位着名?的医师和几位重病的老人送去安置点。达到安置点之后，医师提起，有一?卷重要的药方?落下。于是佩德便折返里斯特郡，来取那捲药方?。 比起他们送医师等?人离开之时，短短几日过去，里斯特郡变得?更加危险。 佩德赶路的过程中?，总是不得?不停下来与魔物厮杀一?番。而且越是靠近他的目的地?，魔物就越多、越兇残。 但在这一?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围的魔物突然消失了。大型的魔物没有，就连那些几乎随处可见的魔蝇也没有碰上一?只。 他走?着走?着，居然看到了密林之中?被开闢出了一?条齐整的道路，道路沿途还有许多半死不活的魔物。 佩德原本以为这儿被某位圣咒师清理过，但是看到那条道路，还有道旁的半死魔物之后，便起了疑心。 ——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修一?条路，圣咒师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只可能是更为厉害的、拥有智慧的大魔物，或是邪巫的手笔。要么是用那些小魔物当成诱饵，要么施了什么邪法，诱惑人进?入陷阱。 第690页 于是佩德愈发小心谨慎，不敢到那条路上走?。又?怕真有无辜者被这那些半死魔物诱入陷阱，于是他的路线也没有离那条怪路太远，一?见到路旁有半死魔物出现，就绕过去彻底捅死。可惜他只敢捅道路一?侧的魔物，而不敢冒险越到另一?侧，但这样也算是破坏了对方?的布置。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碰见那只狡猾的大魔物，也没有遇上邪巫。 目的地?就在不远处，佩得?捅死了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魔物，正欲上马，突然听?到蹄声。 沿着那条诡异的大道，出现了一?人一?骑。骑着马的是个小个头?。 小个头?从马上下来。走?到路边，低下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佩德先是怀疑这个小个头?是某个厉害的魔物的化身，但是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不像。 接着又?开始怀疑这小个头?可能是被路旁的半死魔物吸引了，落入大魔物的陷阱里头?了。 他轻手轻脚地?上前去。 小个头?低着头?，一?头?红棕色的捲髮束在脑后——居然是一?个姑娘家?。 一?路上逃难的人不少，在途中?与亲人失散而落单的，这几个月来，光是佩得?遇过的就有将近十桩，听?过的则更多。这姑娘骑着高?头?大马，而且没有别的逃难者那般慌乱，显得?有些奇怪——不过也许是受了魔物引诱，无法向人求救；至于那匹比他的坐骑还要俊俏的枣红马，嗯，一?定是魔物假造的。 「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家?里人呢？」佩得?抱剑而立， 「你是骑士？」棕发姑娘抬起头?来，纯黑色的眼睛呆滞无神，更是让佩得?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定是落单了，要不然跟着我?一?道——你瞧，我?是骑士，不是坏人。」佩德用手正了正别在胸口的金色勋章，「咳，我?可以，可以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那姑娘朗声道：「不必。」 佩得?走?近，看到棕发姑娘手里举着一?根有成人的腿那么长的、又?白又?尖的、闪闪发光的东西。树下，一?只野猪魔物的尸身正在消融，依稀可以看到，那魔物缺了一?颗獠牙。 ——居然是野猪魔物的牙。 獠牙尾端连着一?个黑色的蛋形物体，他看了一?会儿，蛋形物体似乎转动了一?点。 佩德正欲张口，然而还未来得?及说出一?个音节，脑海里突然迴荡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如您所见，这是一?位拔牙的医师。众所周知，牙医是人类里头?，武力值顶峰的存在，一?口气能拔掉十个您的牙齿。」 这两句话没头?没尾，但是佩德深信不疑，浑身一?震，转身策马离去。 第227章 佩德刚出现的时候, 莱芙是有些惊讶的。她没有料到这个已经疏散完毕的地方还会有别的骑士出现，而且还能?刚巧撞上她和?黑蛋给魔物拔牙的场面。 通常在有不该出现的生灵靠近之前，黑蛋就会及时提醒, 这一回不知为何，黑蛋非但没有提前预警, 反而特意戴着长獠牙, 生怕他注意不到似的。 莱芙惊讶归惊讶，但也没有怎么慌乱, 即便黑蛋引起?了怀疑，她也有十几种法子能?让那位骑士打消疑心。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那人便主动离开了。 目送着骑士绝尘而去?——他居然没走那条大路而是选择走泥泞的、杂草丛生的地方——莱芙知道一定是黑蛋使了什么法子。 在收了好多颗牙齿当礼物之后，黑蛋又觉醒了一些能?力。 至于它究竟是怎么将那名骑士送走的，黑蛋没有说?, 莱芙再三确认不是什么奇怪的招数，也就放心了。虽然还是一颗蛋，但黑蛋还是相当可靠的。 莱芙摇摇头, 试图将脑子晃来晃去?的两排大白牙给晃走。 这四个月以来，拔牙拔多了，她已经养成?了看到动物先看嘴巴的习惯。刚才?那位骑士突然出现, 接着又突然离开, 他留在她脑子里的印象, 没有身高、年龄、发色等?，只剩下了：那位骑士咧着嘴笑，嘴有点歪，上下两排各露出了七颗牙, 牙齿整齐、洁白、嵌得密密实实。 本职工作是骑士。莱芙默默提醒自?己。就算有第二职业，「牙医」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不能?因为拔牙太多就魔怔了。 她沿着娜提雅维达给她指的路继续前行，一路上只是捡捡半死魔物的牙齿，但奇怪的是，原本道路两侧都会有半死魔物存在，这一回往前走，居然只剩下了一侧有半死魔物。莱芙一开始还当娜提雅维达将魔物都放在一侧方便她处理，走了一段路才?确定，魔物的数量确实少了一半。 只可能?是刚才?那个笑的时候上下各露出七颗牙的骑士顺路杀了。 「真是一个热心的骑士。」莱芙拔了一次牙后起?身，望向?道路对面，脑中又浮现起?了那两排大白牙。 正?欲上马，黑蛋从?小布兜里支愣起?来，一边用刚刚能?让莱芙感觉到的力度往马尾巴所指的向?拉扯，一边扯一边在莱芙的脑子里念着：「牙牙，牙牙，牙牙……」 「好了，虽然七颗——咳，那个人把一部?分魔物给处理了，让黑蛋少了几颗牙，但他不是坏蛋。还是把牙给他留着罢。」莱芙整了整马鞍，骑上马，隔着小布兜点了黑蛋几下。 第691页 黑蛋换了一种略带焦急的语气：「牙牙，牙牙，牙牙……」 「黑蛋想要的，不是那名骑士的漂亮牙齿？」莱芙的心跳错了半拍，拉起?缰绳，沿着娜提雅维达给她开闢的那条大道极目望去?，接着毅然决然地扭转了马笼头，转向?了大道的相反方向?。 黑蛋：「不够漂亮。」 莉莉「哒哒」地迈着步子，平稳地加速，带着莱芙往回奔去?。似乎觉察到了主人期待而兴奋的心情，莉莉的速度比转向?前快得多。 莱芙之所以回头，主要是出于直觉。骑士虽然没有圣咒师的预言能?力，然而有片刻永恆的存在，她的直觉成?了一个可以依赖的东西，她预感到，要是回头，会发现有趣的东西，也许有些许风险，但是她有能?力应付。 再加上黑蛋也有兴趣，她自?然要去?瞧瞧。 在马上疾驰时，她才?开始翻阅刚才?的一段段记忆，寻找异常之处。 先是七颗牙骑士，在与莱芙交谈的片刻时间里，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块红斑，那块红斑渐渐扩大，变成?了一朵六瓣的红色小花。仔细看那六个花瓣，分明是新鲜的伤口，用锐器刺出来的。这朵血做的小花就在莱芙的眼皮子底下从?无到有地形成?。 还有一路上半死魔物，脖子上的毛髮都秃了一小片，在光秃的那小块皮肤上，也同样有着红色小花形状的伤口。 -- 佩德在废墟中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医师家曾经的住宅所在的位置，接着便开始挖掘。 他有些担心那本重?要的医书会被周围的植物毁了，好在挖着挖着，他很快就找到了医师所说?的装医书的箱子。箱子很小，银白色的金属质地，在土里头埋了几日，挖出来还是闪闪发亮，崭新依旧。箱子看起?来很名贵，也很醒目，怎么看都不像是搬家途中容易遗忘的物件。 在离开前，他和?伙伴们分明已经给老医师留下了足够的时间来检查遗留的物品，结果还是落了一件。 「忘性真大……」佩德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想起?一路上那位老医师颐指气使的样子，心里堵了一口气，好在只要将这个箱子送回去?，这趟任务就结束了。 他抓了抓发痒的脖子，打开小箱子一看，里头的一卷薄羊皮衣医书完好无损，还有几件金属工具。其中一件工具，是一把小小的拔牙钳。不知为何，在看到那把拔牙钳的时候，佩德背后突然冒出了一层冷汗，很快将箱子合上了。 快步走向?拴马的地方，一拉缰绳，还未踩上脚蹬，那匹陪了佩德一年多的白马居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已经被掏空了肚子。 一旁树荫下，蜷着一只十岁孩童大小的红眼黑猫。那魔物的瓜子上挂着马的肠子，正?惬意地舔咬着。见?佩德过来，便弓起?后背，后腿一蹬，向?他扑了上去?。 佩德往一侧闪避，让魔猫扑了个空。接着拔出重?剑，大喝一声，向?魔猫冲去?。 这魔猫不算厉害，不出三个来回，佩德就将它斩杀了。 他走到奄奄一息的白马边蹲下，苦恼地抓了抓头髮。责怪自?己因为一路上遇上了太多半死魔物，到这儿?疏忽大意，倒是忘了防备别的魔物。这下没了坐骑，他只能?靠双腿往回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上回援的伙伴。 一股潮湿的腥气扑到他脖颈处，佩德滞了滞，迅速转过身来，看见?一只光是眼睛就有拳头大的红眼黑猫，这只魔猫比刚才?那只大了好几倍。 佩德向?大魔猫虚刺了一记，往后退了两步。 魔猫张开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地面顿时开始震动，周围的植物也都被震断成?了碎块，往地上砸落。 佩德勉强闪躲，才?没有被那些碎块砸个正?着，不过沾了一身植物汁液，此时也是相当狼狈。佩德开始庆幸，好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别的人，若是镇上居民还在，这时候，恐怕会被砸得非死即重?伤，尤其是孩童、老人和?妇女，在这场灾难中更是难以倖免。 在黑猫身后，坍塌的植物碎块垒起?了小丘之中，有什么东西蠕动着。佩德还当是魔猫的帮手，结果从?中走出的却是一人一骑。 俊俏的枣红马，还有马上小个头的姑娘。她从?植物堆中走出，身上却没有沾染丝毫灰尘和?树汁，一身棕色的旧衣服干干净净，红棕色的头髮丝毫不乱，脸上纤尘不染。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骑马的姑娘以这种形象突然出现，不可谓不怪异，然而看到她的时候，佩德却根本没有办法将其往邪魔怪物上想。他的眼睛告诉他，这是脆弱的姑娘家，出现在这里有危险；但是内心深处却迴荡着另一种声音，那声音在说?这姑娘骁勇善战，武技超绝，最好近而远之。两种声音调和?了一下，在电光火石之间，佩德得出了「这个姑娘虽然战力出众但依旧容易在这个情况下受伤」的结论。 魔猫的动作有些微停顿，尾巴垂了下来。 「快离开！」佩德击向?魔猫，沖莱芙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莱芙道：「路过。」说?着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等?着那个喜欢在脖子上制造血色小花的魔物出现。 那些伤口十有八-九是用牙齿制造出来的，齿印如此清晰，应该是一口好牙，而且居然能?隐身，更能?证明这是稀有的魔物，这使得莱芙更加期待那只的魔物……的牙齿了。 第692页 莉莉去?嗅那只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白马，仰头髮出嘶鸣声，蹄子不停地跺着。 麦德拉从?地上捡了一截肠子，扛着爬到白马肚子上检查，爬来爬去?一会儿?后，那马重?新又站了起?来。 莱芙看了一眼白马，没有吱声。接着将目光投向?战局之中。虽然她已经让黑蛋压制气息了，但是那只魔猫依旧根本不敢靠近她身边。这只魔猫显然不是那个她所等?待的魔物。她没有出手相助，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有麦德拉在，即便这位骑士最后不敌，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魔猫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向?佩德攻击时，突然变得更加快速、更加兇狠。 佩德只得将莱芙抛之脑后，一门心死与魔猫周旋，身上很快多了许多伤口。腿被猫掌扇了一记，发出了折断的声音，他半跪在地，支着重?剑挡在魔猫口中。 腐蚀性的涎水淌到他的头顶上，将那处的头髮融化了，留下了一块斑秃。 重?剑卡在魔猫的牙缝里，魔猫哈出的口气极臭，佩德几乎无法唿吸，头脑恍惚，肌肉越来越僵硬。他依稀记得此行的目的所在，那个金属箱子里还放着的一卷医书很重?要，记载了许多疑难疾病的诊治方法，若是那捲医书和?他一样葬身猫口，会有许多无辜的病人得不到救治。 他拼着最后一分力气，用力将重?剑往上一顶，虎口处的肌肤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终于赢得一点间隙，将褡裢往远处一扔，希望有同伴折返回来时，能?够带走。 魔猫反倒被他扔出去?的东西吸引，正?要去?追，那个不识相的人类却又挡在它面前。 大怒的魔猫沖向?佩德，张开巨口，细而密的牙齿露出，眼看着就要将他的脑袋一口吞下，佩德来不及躲开，却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巨大钳子突然横空而来，将一颗犬齿硬生生地拔下，接着是另外?三颗犬齿，继而门齿，臼齿…… 佩德脑中闪过一句话：「真不愧是牙医。」 「咪……」魔猫一下子成?了一个没牙的老太太猫，深红的猫眼中湿润起?来，偌大一只魔物，仿佛下一刻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不止佩德和?魔猫震惊，莱芙自?己也是震惊的。她原本预备用的是砍刀，结果看到这些大小各异的牙齿，一时顺手就取出了拔牙钳。 麦德拉习惯性地开始给魔猫止血，止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莱芙，你……」 莱芙向?来不容易慌乱，在当了圣殿骑士更是要求自?己永远不能?失去?镇定，闻声面不改色地换了武器。 在受到治疗后，魔猫口中的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大半。没了牙齿，它的爪子、尾巴都可以作为武器。后跃一步，蹲着蓄势，要将那个恶劣的人类姑娘吞吃入腹。 莱芙左右腾挪，走了一个折线，跃到魔猫背后，举起?砍刀往猫头中央一扎而下。 魔猫化为齑粉，无声地消失，留下一颗红色晶核。 莱芙捡起?红色晶核，擦了擦收入系统背包之中。 佩德倒在地上，看着莱芙一系列利落的动作，自?始自?终嘴巴就没有合上过。 麦德拉自?发地到了佩德身边，熟练地观察起?佩德的口腔，评价每颗牙齿的状况，预备等?莱芙拔了牙之后再进行治疗止血。 在了结了魔猫之后，莱芙从?地上捡起?刚才?佩德抛向?她的那个金属小箱子，掂量了几下，抛回到佩德脚边，道：「不要乱扔东西。」 「哦。」佩德连忙将那个金属小箱子捡起?来，撑着地站起?来，朝莱芙的方向?走了一步，突然想到什么，停在原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腿——居然没有断，甚至一点都不痛了。接着又看到枣红马身边的白马——他的坐骑明明被掏空了肚子，现在却活蹦乱跳的。 莱芙将砍刀背回到身后，不急不缓地踱到佩德面前，道：「你的马多少价钱？」 佩德回答了一个数字。 莱芙：「身上带了多少戈沙币？」 佩德怔怔地拿出钱袋。 莱芙接了过去?，倒出里头的戈沙币，数了数，拿走了十金戈沙币，道：「这是部?分症费——给你留了路费。」钱袋里还剩有三枚金戈沙币六枚银戈沙币以及十几枚铜戈沙币和?铁戈沙币，又抛还给了佩德。 佩德接过钱袋，好不容易才?理清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个奇怪的姑娘在他濒死前救了他，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他身上的伤，还有他的马都救了回来。 正?想道谢，给出一份谢礼，突然意识到这个姑娘已经提出了要求，只拿了他十枚金戈沙币。这还不够买一匹好马的，更何况这位姑娘还救了他的命。要了这么低的谢礼，他的救命恩人实在是施恩于人不求回报，佩德有些过意不去?。 佩德拿出钱袋，说?：「我身上只剩下这么些戈沙币了，您……您全拿去?吧。」 「不，这些钱你留着赶路用。」莱芙推了回去?，「我刚才?收的是『部?分』诊金——对了，你身上现在有许多的晶核吧，就是刚才?路上的那些。」 「我……没记起?，「佩德经此提醒，这才?想起?来，那条奇怪的大道一侧的半死魔物们，确实给他提供了许多晶核。连忙拿出来，一颗不剩地捧到莱芙面前，「全部?……全部?给您。」 第693页 若是没有这个骑士突然出现，这些晶核本身就是娜提雅维达给她准备的，莱芙丝毫不客气地全部?收回到系统背包里面。晶核有了，可少了许多牙齿，她想了想，道：「余下部?分的诊金，我需要你用稀有魔物的漂亮牙齿来补偿，至少十颗，希望是你亲手拔下来的。嗯……而且要带着『希望收到这份礼物的生灵幸福安乐』的心情寄送，送达地点是，白岛。位置在……」 「稀有魔物的漂亮牙齿」，这个要求有些奇怪，要的居然不是晶核，而是牙齿，这意味着要在魔物丧命之前拔下牙来，牙齿还得「稀有」且「漂亮」。「白岛」这个地点，有点耳熟。 佩德应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莱芙问?。 佩德回答之后，莱芙点点头道：「我会记得你的，写个欠条吧。」 在写完欠条之后，佩德又答了几个问?题。从?头到尾，佩德几乎没有主动开口的机会，都是那个奇怪的姑娘在提出要求还有发问?，在她说?完之后，便让他尽快离开。 佩德骑着白马，又走了好一段路，开始慢慢回味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个姑娘非常轻易地将他和?白马救了下来，然后……他欠下了十颗牙齿的债务。 从?怀里掏出欠条来一看，上面写着： 「欠条： 「佩德·诺伊欠稀有魔物的漂亮牙齿十颗，立此为据。 「月利五分，不足一颗部?分按一颗计。 「需要送往白岛，由?加文·格雷戈里代为接收。 「圣殿歷九百三十八年九月八日」 佩德合上欠条，喃喃着「白岛」「白岛」，又打开欠条看了一眼，看到前圣殿骑士「加文·格雷戈里」的名字。终于明白了刚才?那个姑娘带给他的强烈的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 声名远扬的武艺天才?，史上最年轻的圣殿骑士，白岛岛主……莱芙·白这个名字之前即便冠以更多的称号也不为过。佩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他的小侄女口中，那孩子看了莱芙·白骑士大战魔龙的木偶戏，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立志将来也要成?为骑士。之后佩德又从?许多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每次总要附带上种种一听就知道瞎编捏造的传奇成?分，诸如多次征服了魔龙，甚至还剥了龙皮来当刀鞘之类的——佩德是不敢信的。 棕发黑眸，身量不高，着棕衣，坐骑是枣红马，武器是一柄黑色的大砍刀……这些外?形上的描述都能?对得上，若不是莱芙一开始给他的印象中「牙医」的定位太明确，他或许早就能?猜出她的身份。 刚才?莱芙在他面前的一番表现，让佩德对那些传闻的质疑产生了动摇。那魔猫的牙齿如此坚硬，头盖骨自?然也很坚硬，结果莱芙用她的砍刀轻轻一戳，就像是用叉子尖去?戳流心的煎蛋的蛋黄似的，一下子就戳破了。佩德自?问?对于武器材料也颇有见?识，除了龙革之外?，其余材料做的武器还真不可能?做到，看来屠龙未必是假的。 佩德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那条诡异的大道边上。 他又想起?了莱芙向?他索要路旁那些半死魔物的晶核，看来这些魔物本来是她准备要杀的。这条路，未必是魔物所为，而是莱芙制造出来。路边摆了那么多魔物……定有深意。为了与这儿?的魔物战斗，便特意修出一条路来，定是为了之后里斯特郡的重?建而做的预演，毕竟圣殿不会允许魔物们长期占据这片土地。修这一条路花销不小，也许……也许莱芙·白骑士传闻中腰缠万贯的传闻都是真的。 除了有屠龙之能?，除了腰缠万贯之外?，莱芙·白骑士还是一个卓越的牙医，那就更厉害了。毕竟，「众所周知，牙医是人类里头，武力值顶峰的存在」。 可她的穿着又如此朴素，丝毫不张扬，实在是……佩德默默地将佩戴在胸前的金色勋章摘了下来。 佩德拉了拉缰绳，让白马离那条大道更远了——这一回，他还是没有踏上那条路，只不过先前是因为担心进入魔物的陷阱，这一回是害怕马蹄带上去?植物的种子，影响里斯特郡的重?建。 佩德拿出欠条来，又重?新读了一遍。 那些牙齿，分明不是他的债务，而是对他的鞭策。佩德心道，这是前辈骑士对于他的肯定和?期望，期望他能?战胜更多、更厉害的魔物。 没有确定「稀有」的范围，这更是对他的考验。他绝对不会敷衍，不会随意地拿几颗牙齿抵数。佩德暗暗下定决心，他要提交的牙齿，至少是能?产出金色晶核的魔物的牙齿。 -- 夕阳西下，终于，落日彻底落于地平线之下。 莱芙将欠条读了一遍，心中涌起?微妙的感觉。她一直负债纍纍，这一回终于成?了别人的债主，突然有些理解为何娜提雅维达喜欢看着她债台高筑。 周围的多数树木和?藤条都被魔猫给震倒，风吹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莱芙收回欠条，两脚悬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掌心摁着小布兜用指头一下一下地点着，继续试图捕获空中违合的响动和?气味。突然，她脖颈之后吹来暖而潮的气，似乎有什么人在耳边甜腻地笑了一声。 「你就是那个在脖颈上制造出血色小花的魔物？你这么做，如果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莱芙从?石头上跳下来，犹豫了一瞬是拿砍刀合适还是拿出拔牙钳合适，她选了前者，暂时性地，「那么，我可差点没有注意到呢。」 第694页 周围涌上了一层黑色的雾气，废墟和?密林都消失了，转而成?了一个宴会的场面。在盛宴结束之后，宾客散场，杯盘狼藉，华丽的彩色地毯上躺着酒杯。 「你被困在了这里？」莱芙皱了皱眉，在原地转了半圈，看到其中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纤细的高挑的姑娘。「只能?将我引过来……」 那姑娘穿着一身繁复的层层叠叠的草绿色裙子，像是春天里的树冠，一头金髮披散在脑后，手中执着一支无色透明水晶杯，杯中装着红色的酒液。她缓缓地转过身来，露出小小的巴掌大的一张脸，苍白的仿佛长久不见?天日的肌肤，红色的血一般的眼睛，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液之后，红艷的嘴唇勾起?，露出一侧的小虎牙。 下一刻，她突然出现在莱芙身前，举着酒杯，俯身向?莱芙凑过去?，道：「唔，美味的气息。」 一股难以形容的熏人甜香从?那姑娘身上传来，莱芙的眼神?呆滞，慢慢地将砍刀收了回去?，然后拿出拔牙钳。 第228章 娜提雅维达离开白岛之后?, 一路向南行，途中?遇上了无数北上避难的人?类，然而这些北上的人?类只占少数。南部有许多区域被疯狂的植物攻占, 在这些区域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地方?没?有受到侵染, 因而多数百姓选择就近暂居。 这些聚居点因为大量外来者的迁入, 而显得异样繁华。 在其中?一个聚居点附近，娜提雅维达停了下来。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的某处, 一个穿着黑袍的自称游巫的老妇就地摆摊。流民们在搬迁过程中?不便携带的物品，她全部愿意收回，并且价格不算太不公道；同时她也出?手流民们急需的物品。游巫每到一处，都能受到流民们的欢迎——即便总会伴随着孩童啼哭的声音。 此地的交易过去大半，流民们渐渐散去, 地上掉着几粒用树叶包裹的糖果。其中?一个流民落下了东西，一回头，看到一个白袍的人?影走过, 接下来，那?个游巫老妇连带她的摊位，便消失无踪了。 在该地西南方?向, 数百里外, 密林之中?。 「这就是你打?听来的？」娜提雅维达用手指夹着一张薄羊皮, 目光快速地由上而下扫视了一遍，接着卷了起来，置于袖中?，「确实有疑点。」 「娜提雅维达大人?, 」麦妮抬起枯枝般的手，压了压被风吹折的帽沿,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叫卖太多的，嗓音发哑，喉咙里像是挂着一口?浓痰吸进唿出?，「前些日子的那?几篇以骑士与魔龙为主角的……咳……故事……」 「如何?？」娜提雅维达有了几分兴趣。 「我是说……那?是我最后?的存货了。都是几百年前的存货。」麦妮用手肘将?拐棍往后?别?，低下头，掀开眼皮露出?一双精明的绿眼，往那?个深不见低的布兜内布望去，「在您将?那?几篇拿走之后?，我倒是又新收了几篇讲述『骑士与吸血鬼』的……还?有，还?有『骑士与狼人?』的……」 娜提雅维达的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连眼睛也弯了起来，看不清是高兴还?是被触怒了。 「是的……」麦妮用袖子抹了抹鼻头上的汗水，「都是时新的故事，尤其是骑士与吸血鬼的，最近的探险故事里，吸血鬼的出?场比魔龙的出?场更加让人?期待，销量也更高。」 交谈声越来越清晰，从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变成了仿佛贴着耳朵对话。莱芙认出?了娜提雅维达和麦妮的声音，她听到娜提雅维达向麦妮买了一些需要的消息，接着麦妮向娜提雅维达推销起了一些奇怪的故事书。 莱芙取出?拔牙钳的动作?顿了一顿，失焦的双瞳略微移动了一下，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依旧是宴会场景，眼前还?是那?个有着甜美虎牙的、从头到脚都很符合传闻里对吸血鬼的形容的金髮红眼姑娘。 这是一个稀罕的魔物，还?拥有漂亮的牙齿。那?四颗尖的看起来不错，其余的几颗——要是她将?嘴巴张大一些就好了。 不，重点是，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娜提雅维达和麦妮并没?有来到她身边。这意味着，她之所以能听到这些对话，多半是因为黑蛋又产生了某种新能力——莱芙对于黑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某种新能力见怪不怪，因着对于新能力的好奇，她反倒愈发积极地为它收集更多的牙齿。 果然，娜提雅维达虽然性情有些变化，但是对小故事的喜爱是没?有变的。麦妮居然还?推荐给她读以骑士和吸血鬼、骑士和狼人?为主人?公的小故事——看来娜提雅维达虽然表面上对吸血鬼和狼人?不怎么在意，实际上还?是很感兴趣的，不然游巫也不会推荐。 莱芙略微别?扭地缩了缩肚子，并且示意黑蛋可以停止新能力的演示了。在暗地里偷听他人?谈话，这样不好。何?况她现在正面对着一个长着漂亮牙齿的稀罕魔物，若是分心，似乎对这个魔物的……牙齿不够尊重。 麦妮说：「我听说有很多人?，都期盼着与吸血鬼有一面之缘。毕竟吸血鬼饮用鲜血的过程，是十?足的享受。浓郁的甜香，让人?浑身酥麻，失去抵抗之力，它们会挑中?脖颈中?最脆弱的部位，温柔地舔舐，接着用锋利的牙尖刺穿血管……」 黑蛋没?有停下，只是将?声音调小了一些，把贴着耳朵交谈变成了隔着一层薄门板交谈。 第695页 「……传闻中?，无数人?宁可抛弃血亲至交，放弃自己的荣耀与地位，远赴异大陆，只为了成为血族饲养的牲口?。」麦妮清了清嗓子，又大肆渲染了吸血鬼可怕的影响力，从喉头髮出?一声沙哑的笑声，「总之，将?骑士与吸血鬼放在一起，实在是冒险之举。」 娜提雅维达道：「是啊，骑士小姐若是遇上了这样的危险可怎么办才好呢？」 麦妮喜道：「我这儿有一套绳索和一瓶药水，可以抵消血族对人?类的影响。只要对人?类用了那?条绳索，那?人?就会对你唯命是从，哦，而且那?条绳索是由纯金打?造的，即便当成饰品也是极好的。只要餵人?类喝下那?瓶药水，那?个人?类只要与您分开一日，便会泪落不止，落下来的眼泪还?会在夜间发光。整套购买，价钱，是很公道的。」 莱芙倒不觉得娜提雅维达会真的对这两件商品的功能感兴趣，但是这两样商品都是亮晶晶的……按照先前的经验，娜提雅维达确实从游巫那?儿买过许多外表华丽，然而功能稀奇古怪到恐怕得等?上一千年才能找到用武之地的物品。 娜提雅维达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道：「不行的。我是有恋人?的，不能像以前那?样，胡乱地买东西了。我经常能听到骑士小姐默默地算着债务，有一次丢了几枚铜戈沙币，她就难过了好久……我得节约一些，这样才能，多借给她一些。」 因为顾念着她，而放弃购买物品，她本该高兴才对。但是莱芙实在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肩头愈发沉重了。 麦妮接下来的话，莱芙没?有听清，只听到咕哝了几句什么，似乎在说龙不够大方?。 「而且，你卖出?的货品的品质也大不如前了，上一次……上一次卖给骑士小姐的那?一把银壶，就坏了。您不会不给修理吧？」娜提雅维达的语气温柔无害得让人?心疼，仿佛一个即将?被奸诈商人?欺骗的无辜顾客。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不知?道被游巫哄骗着买了多少没?有用的东西。 莱芙还?想再听下去，然而黑蛋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对它的新能力收放自如，她完全听不到了。 少了娜提雅维达和麦妮的声音分心，莱芙彻底回过神来，觉察到周围空气中?的甜香味愈发浓郁。 她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但是依旧无法彻底控制身体，浑身麻痹，双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放在拔牙钳上的手无法动作?，就连活动一下五官改换一下表情都做不到。 在那?位长着一口?好牙的骑士离开之后?，莱芙便让黑蛋隐藏起气息，免得惊扰到那?个藏身于暗处的猎物，负面效果就是让她少了一层屏障。 麦德拉还?没?有应对这种怪异的气味的经验，约莫需要三分之一刻钟才能找出?解法来。 在麦德拉找出?解法之前，她需要拖延下去……不能完全被控制了。 「有趣的装饰品。」金髮红眼的姑娘弯下腰，绿色裙摆便向帐篷似地在身后?撑起，目光落在莱芙手中?的拔牙钳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除了沁人?心脾之外，没?有别?的词来形容你的香味了。 「我不想因为口?渴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享用美味，这样是对胃口?的侮辱。 「丛林的清新感和雨后?泥土的芬芳在鼻腔中?狂奔乱窜，铁器的腥气，更是增添了不少层次感，」 莱芙：「……」似乎是在赞美，但听起来怪怪的。 「你似乎有些紧张。」绿衣姑娘突然到了莱芙背后?，探着脖子在莱芙耳边说，「不要这样，放松一些。 「我喜欢轻松愉悦状态下取出?的血液，而不是在痛苦挣扎的血液——后?者虽然有一种浓厚的质感，但会带着讨厌的酸苦味的。 「我的气味好闻吗？是不是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现在想要拥抱我、哀求我为你制造伤口?吗？只要试过一次，你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咕嘟。」 唾液吞咽声传来，莱芙动了动手指，接着发现眼珠也能转动了，她试着去拿拔牙钳，但是胳膊还?是非常僵硬，她只能试着张了张嘴，这次尝试成功了：「蜜烤牛下水的味道。」 「牛下水？」茗巴黛牙齿几乎贴上了莱芙的脖子，闻言生生停了下来，她很好奇这个有着美妙气息的猎物为何?能抵抗她的体氛，吸熘了一下，但还?是在莱芙脖子上流下了两滴唾液。 「就是牛的内脏，烤的时候加蜜，大肠即便清理干净了，还?是会带着一股腥味，烤到半生，蘸着自然发酵的生牛肝酱……」莱芙眨了眨发僵的眼睛，缓缓地挪动着双腿，「我之前途经沙漠地区的某个国家，那?个地方?有一个习俗，在薰裹尸布的的时候，会用一种制糖作?物的残渣做香料……你知?道吗，装过腐烂薯类的袋子，会长久地留下一种又腻又甜的气味……「 虽然没?有试过人?类的食谱，但是听着这些形容，她的体氛似乎影响了小猎物的胃口?呢，这会减少小猎物的血液的美味程度的……茗巴黛舔了舔嘴角。 周围逼真的宴会场景出?现了一些明显的破绽，地毯和餐桌像是倒映在水中?的画一般呈现出?褶皱和纹路，餐具也呈现出?了反常的形状。 在一片杂乱的场景之中?，绿衣女子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张着嘴，嘴唇上是晶莹剔透的唾液，几乎下一刻就能咬上她的鼻尖。 第696页 「可恶的蝙蝠，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生物，浑身腐丑的东西……」既然周围的画面是假的，眼前这个人?型的东西多半也是假的，只不过是用来迷惑的人?心的东西，真面目就是一只蝙蝠而已?；说不定她闻到的香味，实际上是腐烂的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 莱芙略微移开了视线，免得她在面对人?形怪时的心理不适成为阻碍，勐一用力，那?种如无形丝线般密布于周身的束缚终于消失无踪。 拔牙钳发出?破空之声，勐地向茗巴黛的侧脸击去，她先探头吸了吸空气中?的人?类汗水味道，接着以脖子为轴心，周身旋转了半圈，悬空倒立在「宴会厅」的天花板上，绿色的裙摆如同鲜嫩的花萼般向下打?开。 「嘤嘤嘤嘤嘤，为什么叫我蝙蝠？」茗巴黛歪着脑袋，一头金髮倒是稳固地贴在头皮上，没?有倒挂下来，语气疑惑而伤感，「我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吗，嘤嘤嘤嘤？」 莱芙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之前听着娜提雅维达发出?「嘤嘤」声，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是听到这只吸血鬼「嘤」了起来，她就浑身发痒，恨不得一记将?对方?抽飞。 「我就闻闻，顶多舔一舔，然后?想像你的味道。」茗巴黛流着哈喇子，又凑到了莱芙的胳膊上，「不会……咕嘟……下口?的。」 「我就是拿钳子出?来比划比划。」莱芙冷着道，捏着拔牙钳的手更加用力了，「不会拔光你所有的牙的。」 茗巴黛：「嘤嘤嘤嘤……不要这样……」 莱芙：「鹦鹉学舌！」 茗巴黛：「刚才叫我蝙蝠，为什么又说我是鹦鹉？」 看来这只吸血鬼无法沟通。莱芙索性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提着拔牙钳追了上去。 对手动作?利索得惊人?，似乎根本没?有被那?件繁复的裙子影响动作?。 莱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居然连个裙摆都没?有碰到。 每次几乎已?经碰上了，结果总会差一点；而且嘤个不停，让人?听了心情烦躁。 更为可恶的是…… 「唿……」莱芙弯着腰，一手拿着拔牙钳，一手支在膝盖上，吁吁地喘着气。不愧是传说生物，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了。 她越来越觉得，这傢伙也许不止是一只蝙蝠，而是一群。一群蝙蝠叠在一起，组成身体的各个部位，不时分开，不时凝聚。在才能解释为何?好几次几乎已?经打?到了，结果就如同穿过空气似的根本没?有伤到对方?的事实。 「怎么了，使点劲，快来追我呀？」茗巴黛伸手揪了揪莱芙的马尾，非常克制才没?让口?水流到发尾上去，「嗯，热腾腾的，味道愈发鲜美了……」 更为可恶的是，莱芙主动出?击的时候，碰不上这个吸血鬼的身体，在莱芙中?止动作?的中?途，后?者非但没?有逃脱的意思?，居然总要黏上来，仿佛生怕她打?消追逐的念头似的。 莱芙很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什么是轻敌的代价，但事实证明，两者中?比较惨的人?是她自己。 见人?类姑娘这回似乎真的偃旗息鼓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茗巴黛越凑越近，吸熘唾液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突然，对方?手里的那?把铁制武器突然消失了，转而换成一团又软又韧的东西。 莱芙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张结实的渔网，双手一张，一翻，往吸血鬼的身上罩去。 夜幕降临，娜提雅维达出?现的时候，便看到莱芙和一个绿衣女子相互纠缠，裹在一层层的渔网里头。 「……莱芙对于躲在墙角里面对战魔龙精神体的事情真的很在意啊，虽然每次总会说『利用规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提起这件事的人?太多了，她最近愈发倾向于使用硬碰硬的打?法。」麦德拉坐在莉莉的脑袋上，手里捧着一粒饱满的蓝色浆果，「除非实在碰不过了。」 娜提雅维达扫了小人?一眼，亲热地说：「骑士小姐，我回来了。」 莱芙并不是真的拿这只吸血鬼没?有办法，只不过想着，既然是要拔牙送给黑蛋的，还?是多付出?点汗水显得更有诚意一些；而且即便她立刻完成了与这只吸血鬼的战斗，继续按照那?条娜提雅维达给她开闢的路走，一路上也就只能捡捡半死魔物的牙齿，实在无趣得紧，还?不如趁机练习一会儿。 对手难缠的程度超过了她的预料。既然对方?过于敏捷、总是能避开她的武器，那?么将?武器的攻击范围尽量扩大，这是很容易想到的战斗思?路。但没?想到，她只不过拿出?普通的渔网，对手的动作?便一下子迟钝了许多——莱芙没?有多想，传说中?许多另人?闻风丧胆的魔物，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克星，魔龙听了感人?的小故事还?会落泪呢，吸血鬼怕个渔网也很正常。 再由砍刀上晶核的「外在愉悦」效果，将?攻击力间接附带在渔网上，至此，吸血鬼便被完全困在渔网里。 吸血鬼并没?有变成蝙蝠，还?是人?类女子的模样。亮晶晶的水泽从眼角蔓延到嘴角，不知?道是眼泪混合着唾液，还?是在倒挂的过程中?唾液倒流造成；她依旧持续不断地发出?「嘤嘤嘤嘤嘤」的声音。 娜提雅维达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传来。 第697页 莱芙心中?一凛，立刻拨开渔网钻了出?来，将?吸血鬼用网裹了几圈，身体站得笔直，一只手贴在裤腿的两侧。 这时候娜提雅维达应该也要发出?「嘤嘤嘤」的声音了；说不定要重提告别?之前说过的话，问她为何?不按照原路走，又惹了麻烦；还?会向她要解释，为什么会机缘巧合地遇上了一个吸血鬼。 莱芙的另一只手指向那?团被网住的东西，道：「这是蝙……蝙蝠！」 娜提雅维达掩唇，轻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和莱芙预料中?不太一样，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而且没?有半分不快。 莱芙有些不适应。 娜提雅维达身后?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妇，是麦妮。 片刻之前，凭藉着黑蛋新出?现的能力，莱芙听到了一段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之间的对话，料想娜提雅维达将?麦妮带过来，大约是为了给她修理出?故障的解惑之壶的。 「娜提雅维达你来了。哦，您也在……」莱芙在脸上摆出?一点点惊讶。 接着，娜提雅维达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人?」。那?姑娘身形高大；头髮披在脑后?，如同野猪的鬃毛，粗而硬。穿着毛茸茸的铁灰色衣服，这料子显得很热，但是下摆在膝盖以上，袖口?几乎紧贴着肩膀的位置，露出?强壮的胳膊，以及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和半截大腿，又显得很凉快。脚上则踩着一双草编的鞋子。 娜提雅维达侧过身，给她递了手帕。 莱芙的表情僵在脸上。真稀奇，这个人?似乎和娜提雅维达的关系……很不错。 穿草鞋的姑娘接过手帕，和娜提雅维达交换了一个眼色，用力抹了抹嘴角。见莱芙望过来，便瞪了她一眼，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闪亮而锋利的牙齿，舌头示威式地舔了舔犬齿。 「虽然只是普通的网，但也有些吓人?呢……」紧跟着便是「嘤嘤嘤嘤嘤」的声音。 莱芙回头一看，渔网散落在地上。 绿衣的吸血鬼将?自己倒挂了起来，悬在她的头顶，朝着莱芙身后?望去，又惊又喜道：「呦，你们也来了。」 莱芙举起砍刀，那?个跟着娜提雅维达一道出?现的姑娘却在此时与她擦肩而过——肩膀的确擦在了一起——若不是莱芙身板结实，体格普通的人?被这样一撞，恐怕会跌上一跤。 「看什么？」那?姑娘抱胸，沖莱芙呲了呲牙，蓝灰色的眼里满是兇狠，似乎下一刻就要与她厮打?起来，嘴角却溢出?了晶莹的唾液，将?那?口?整齐而锋利的牙齿衬托得愈发闪亮。 莱芙拿拔牙钳的念头蠢蠢欲动，好不容易压下，正准备按照原定计划逮了那?只吸血鬼，但是眼前这姑娘垂涎的模样，和吸血鬼看她的样子实在很像，莫不是有什么关系？而这姑娘又和娜提雅维达相识…… 穿着草鞋的姑娘张开手掌，朝着绿衣姑娘的后?脑唿了过去，那?一掌没?省力气，看着就很痛。动作?灵活而敏捷的绿衣姑娘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像是被镰刀割下的麦穗似的，一下子从空中?掉了下来。 穿着草鞋的姑娘将?吸血鬼扛在肩膀上，昂首挺胸地走回到娜提雅维达身边。 麦妮点起一盏灯笼，将?密林深处照得有如白昼。 娜提雅维达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边拆边向莱芙走去，指了指吸血鬼还?有扛着吸血鬼的那?位，轻声道：「骑士小姐，您的新任务就是，将?这两只运回托纳大陆去。」 「托纳大陆？」莱芙心里咯噔一下，「那?她……她也不是……」 「不是呢，她不是人?。」娜提雅维达摇摇头，「是人?狼。」 人?狼姑娘的耳朵动了动，闻言目露凶光，差点就要冲上来，道：「不是『人?狼』，是『狼人?』。『狼』在前，『人?』在后?。」 莱芙想起了狼人?面对吸血鬼毫不留情的一掌，暗暗点了点头，咕哝道：「果然和传说中?说的一样，是死敌呀。」 娜提雅维达一挑眉。 莱芙凑到娜提雅维达边上，去看她手里的信：「这次任务的时限、发布者、还?有运送方?式……」 「不急，一会儿再看。」娜提雅维达将?信收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沾在莱芙脖子上的透明液体，「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一处安歇。」 「娜提雅维达……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莱芙挺了挺胸，「那?条路上的牙齿，我还?没?有捡……捡完呢……我来这里，是因为预感到这里有好看的牙齿……我救了一个骑士……然后?就……」说着说着便支支吾吾了起来。 「知?道了，剩下的牙齿已?经收了。骑士小姐总是能吸引这些东西，我并不觉得奇怪。」娜提雅维达神情自若地给莱芙调整了一下头髮，「对于刚才看到的，有一点点嫉妒。」 太敷衍了……不应该嫉妒得这么敷衍才对…… 莱芙望向高大兇恶的狼人?姑娘，下意识垫了垫脚，问道：「那?她……她们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熟悉？ 「哦，」娜提雅维达道，「是许久之前认识的魔物，还?是好友。茗巴黛·阿蜜莉雅，普通的吸血鬼；别?琳·艾丝翠，普通的狼人?。这是莱芙·白，优秀的人?类。」 吸血鬼晕乎乎地从狼人?肩膀上仰起脸，和狼人?一样，冲着莱芙吸口?水，异口?同声道：「是好友。」 第698页 「好友？」莱芙的声调不由自主地变高了，「明明之前提起吸血鬼和狼人?的时候，还?说没?有牵扯的……」现在就成了好友？ 永恆的花园里面的那?个大糰子也就算了，魔龙在别?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好友是她不知?道的？ 她还?和其中?一个「好友」打?了一场；而另一个「好友」，似乎不太友善。 两次见到娜提雅维达的好友，场面都很异常。 「我听说有的地方?的人?类，得互相见过许多亲友，才能顺利谈婚论嫁。」娜提雅维达捏了捏莱芙的掌心，嘴角勾起，「想着骑士小姐愿意见，特意新交了两个。」 「新交的？」莱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下次请假我会放个条条的，抱歉 第229章 已然入秋, 然而这些?日子的天气如同梅雨季节一般，潮湿、闷热，以及蚊虫众多。蚊虫沾染了魔气, 更是愈发?肆无忌惮。 莱芙用力一挥，拍死?了一只隔着她的衣袖试图叮上手臂的大蚊子。她很招蚊子, 这个时代防蚊措施不多, 好?在穿着长袖长裤能免受叮咬，在成?了骑士之?后?——准确地说, 是娜提雅维达出现之?后?——她就没那么招蚊子了。然而最近这群蚊子似乎格外胆大，居然不畏惧魔龙——外加一个魔龙蛋，一个杀虫小人——的威压。 她拈着蚊子的细腿，把死?了的蚊子用布包起来。 「嘤嘤嘤嘤嘤，为什么要欺负无辜的小蚊子呢。」茗巴黛说, 「它只不过是要吸你的血——毕竟面对美味，是无法无动于衷的——你却?要它的命……」 吸血生物?之?间?，这么容易共情的吗？莱芙不语, 扫了茗巴黛一眼，又拍死?了几只蚊子。 茗巴黛捂脸：「这么美味，却?那么残忍, 嘤嘤嘤嘤嘤, 太可怕了。」 「你、你看?什么？」穿着草鞋的别琳还没有将茗巴黛从?肩膀上放下来, 被莱芙的视线扫到，就怒瞪着她。 若不是顾忌娜提雅维达，指不定要扑上来和她打斗，又或者是……莱芙注意到了别琳嘴角的唾液, 或许是扑上来咬她。 能够假扮成?人的魔物?已经足够稀罕了，像娜提雅维达那般扮得不引人怀疑的则更稀罕。 虽然长成?了人样?, 本质上还是魔物?，兽性未脱，没有必要和她们计较。 莱芙一边想着，一边走向麦妮。 「小莱芙。」麦妮咧开嘴来，露出不见眼睛也不见牙齿的笑。 「麦妮奶奶。」许久没见过这种?笑容，免疫力失效，莱芙心里犯憷。想着之?前麦妮给娜提雅维达推销了奇怪的东西，她不想在此时露怯。取出砍刀，没有控制「外在愉悦」的特殊效果，舞了几个刀花之?后?，周围的空间?里便充满了「嘎嘎嘎」「呵呵\"「桀桀」「哈哈」「嘻嘻」「嚯嚯」的笑声?。 伴随着笑声?，狼人和吸血鬼一个忍不住发?出嚎叫，另一个「嘤嘤嘤嘤」得更起劲。 莱芙收刀，摸着刀柄，道：「瞧瞧，您当初买给我的晶核。我现在使刀快多了。」接着便拿出解惑之?壶。 麦妮收敛了笑意，接过银壶，用力擦拭了好?几下，银壶都毫无反应，问：「是怎么弄坏的？」 「正常使用。」莱芙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问解惑之?壶许多数学题，尝试让里头?的老爷子变成?幼儿喜欢的外貌，并且在老爷子做不到的时候表达了恰到好?处的遗憾之?情。说到底，只是拓展解惑之?壶的使用范围而已，当然算是正常使用。 「真正的疑惑是不用问的。」麦妮神色诡秘地低着头?，精明的目光落在银壶上，「你该自己找到答案，若是寄希望于解惑之?壶，反倒会因此受害。」 「说的是。」莱芙点点头?，她最想要解惑之?壶的时候，是在草场上，当时她迷茫于如何面对玩家，因为一时找不到出路，便将解答的希望寄托在这把银壶上，而在她得到这把银壶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她的答案并不是这个壶告诉她的。 麦妮道：「不觉得这壶坏得正是时候吗？」 「能修吗？」莱芙没被饶进去，她可没想要一个解答重要疑惑的银壶，只需要一个能寓教于乐的早教机，「您说过这个壶里的老爷子是能说话的，但是我自我收到这把银壶开始，他从?来没有说过话。是不是你卖给我的时候就坏了？」 「这个……」麦妮略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气，嗫嚅着张开嘴，「在购买之?前，是验过的。确实能说话，只不过需要契机。」 「不能修的话，能退吗？」莱芙赶在麦妮提修理费之?前问。 解惑之?壶能回答的问题，活了三千年的娜提雅维达多数也能回答。这壶用之?无益，弃之?可惜，若是修了后?无法用来给小魔龙当早教机的话，就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了。 麦妮斩钉截铁地说：「我卖出的东西，还从?没有被退回去的前例。」 莱芙道：「意思就是，可以修？」 麦妮提起了修理费。 莱芙与她讲起了价钱。 照理，她在使用解惑之?壶时没有任何不当操作，是这个银壶本身的质量问题，她是不打算出修理费的，只不过麦妮坚持着她大老远赶来没道理只一个铁戈沙币都拿不到，你来我往，最终莱芙将修理费还到一枚铁戈沙币。 第699页 莱芙修理费给了麦妮。 腰间?的黑蛋轻轻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吸血鬼和狼人的对话传入耳中?。 茗巴黛：「这么吝啬，一定很穷吧，嘤嘤嘤嘤嘤，这么美味，却?那么穷。如果是我饲养的人类，我绝对不会让她为了些?许修理费和人讨价还价的……可惜她是娜提雅维达大人饲养的……」 莱芙故作自然的望向远处咬耳朵的两个魔物?姑娘，她们不知道她听得到。 别琳轻哼一声?，道：「从?没有一个人类，会被狼人一族饲养到第二天。」 意思就是，活不过夜。 娜提雅维达将她们介绍为「好?友」，她差点就忘了，这两只可是极为危险的魔物?。 莱芙下意识地攥紧了刀柄，在系统背包里搜寻着可以将魔物?控制起来的工具。 突然，周围的空间?产生了些?许震盪。 麦妮将银壶放在布袋里，叩了叩「墙壁」，半个身体便凭空消失了。她突然转过身来，脑袋往莱芙眼前凑，下巴微收，长鼻头?耷拉到嘴唇，冲着莱芙笑了一笑。「墙壁」渐次吞噬了她驼着的背、整个躯干部位、脖子、最后?才是前倾的挂着诡异笑容的头?颅。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这么一吓，莱芙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茗巴黛继续「嘤」着。 别琳哼了一声?，道：「居然被吓成?这副样?子，胆小得像是一只家养的狗崽子。」 「别这么说。」茗巴黛吸熘了一声?，」怎么能这么形容食物?呢？多影响食慾啊。「 莱芙「啪」地一下拍死?了一只蚊子，继续装作听不到。 心想：这俩一只是蝙蝠，一只是狼，都是野生动物?，不能和野生动物?计较。 接着又想，虽然是两只野生动物?，身为娜提雅维达的「好?友」，在她们公开关系之?后?，在暗地里对她进行一番挑剔——恐怕是在质疑她给娜提雅维达幸福的能力——也算是符合「好?友」的身份。 在将麦妮送走之?后?，又过了一会儿，便到了今晚的落脚点。 别琳扛着茗巴黛，一道通过「墙壁」走出去，莱芙则排在最后?一个。 ——这次传送需要携带多人，因而娜提雅维达使了空间?系的咒术，将所有人装在了袖子里一道带走。 莱芙拿出了包裹着蚊子的布，展示给娜提亚维达看?：「装了一群蚊子进去，我给你把它们都打死?了。」她不太清楚娜提雅维达使出的空间?咒术是什么原理，她们刚才进去的地方实际上又是什么地方，但终归，养几只活蚊子在那儿不太好?。 「真厉害，不愧是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捧住了莱芙的手，目光真诚，「只要您想，从?来没有小虫子能逃脱您的掌心。」 茗巴黛见了蚊尸，十分不忍，又是「嘤嘤嘤」个没完。 莱芙被夸得有点不自在，正想找个地方将蚊尸扔了，没想到娜提雅维达抢先一步将蚊子包拿走，收了起来。 莱芙不解：「这是……」 娜提雅维达娇嗔：「这是骑士小姐给我的礼物?，既然拿出来了，还想收回去不成?？」 莱芙脑子里转了几圈才将「礼物?」和那几个蚊子尸体对应起来，一阵莫名其妙，她是晓得魔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喜欢鱼、喜欢小故事，可从?没听过魔龙喜欢蚊子尸体的。 余光扫见茗巴黛脸上的哀容消散，持续许久的「嘤」声?也消失了，这才恍然大悟：魔龙的吸血鬼朋友觉得她杀了同样?吸血的小虫子的手段过于残忍，娜提雅维达夹在友人和恋人之?间?，进退维谷，于是，寻了个由头?，将这场矛盾化为无形。 -- 圣殿与世俗国家对于此次大灾有预案，圣殿的骑士、王国的军队几乎全?部出动，因而没有在迁居过程中?引起太大的混乱，将灾难的影响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之?内。相较往年，这段时间?的伤亡人数并无明显增加，甚至还有所下降。 在土地被魔植占据之?后?，敌对国家的战斗被迫停止。 随着圣殿骑士和神秘的圣咒师的足迹踏遍各地，展露了一系列神圣的事迹，对于圣殿的信仰的达到了近百年来的高峰。 原本只在传说里的魔物?突然变得随处可见，这被解释为天主震怒的徵兆。有些?人即便产生了趁乱作怪的念头?，也被与日俱增的「天罚」传闻吓破了胆子。 偷窃、打斗的事件几乎绝迹，甚至因监狱破坏而得以离开囚牢的犯人们也少有生事的。 …… 即便如此，这场灾难依旧是灾难。 这是离里斯特郡中?的一处聚居点，外围每隔几丈战着一名兵士。 聚居地内并没有可疑的植物?，但是一样?闷热潮湿。 此处的建筑没有被破坏，但已经无法分辨原来的样?子。到处都住满了人，搭满了帐篷，还有一些?人索性露天而眠。牲口被随意拴着，拴牲口的杆子顶部系上粗绳，绳上晾着衣服和腊肉。 火堆旁，七名黑袍神官和三名红袍的神官正出声?祈祷着，藉此安抚灾民，消除他们的恐惧，给他们信心。 一群小至三岁、大至十一二岁的孩子也都紧紧地闭着眼睛，个个神情肃穆，较年长的便蠕动嘴唇无声?重复着神官的话，年纪小的话还不利索便模仿着一些?音节。 第700页 听到一连串用词古奥的、以「赞美天主」为结句的话，这群孩子里面居然没有一个打哈欠、没有一个扮鬼脸的。 莱芙的目光从?那群虔诚的小圣殿信徒身上移开，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在埃得村的时候，为了避免显得太不正常，她会按照身体的年纪来行为处事，参照物?便是同龄人，几岁的孩子她都观察、模仿过，因而见到这场面觉得有些?奇怪。 也许这些?孩子显得很乖巧，但这样?的场景在太平的年景里几乎不可能出现。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在这个时候抓住了她的手，目露担忧，「您怎么了？」 莱芙目光一移，指向牲畜群，道：「我在看?这群羊。」 娜提雅维达将信将疑去看?绵羊。 「羊毛太久没剪了，」莱芙道，「看?起来真令人难受。」 祈祷结束之?后?，神官和百姓们分享了食物?。其中?一位红袍神官注意到了莱芙一行人，向她们走来。 这位神官的神情明摆着是认识她的。 被素昧平生的人认出来，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最近愈发?频繁。 莱芙和神官打过招唿之?后?，借了聚居地东面的一块空地。那处虽然没有长着怪植，但是枝叉藤条等会从?密林中?蔓延过来，除了每隔一日的清理之?外，没有人敢涉足。 娜提雅维达带着两个魔物?姑娘去了选定的位置，莱芙则径直走入了聚居地中?，等到帐篷搭好?、篝火燃起之?后?才回来。 「懒惰的人类，」别琳被娜提雅维达支使着徒手撕藤条，撕完藤条又点了篝火，还搭了一个帐篷，不敢违逆娜提雅维达的安排，见莱芙来了，便忍不住和茗巴黛咬耳朵，「不可能饲养到第二天的。」 「真是的，怎么能让食物?累着呢？饲养人类是需要耐心的，越是精心的照顾，她就越是美味。」茗巴黛也搭了两个帐篷，倒是没有丝毫不满，「看?着饲养的人类在亲手布置小窝里面安详地睡着……嗯，睡梦之?中?，即便被吃掉了，醒来之?后?就忘掉了……说不定还会毫无危机感?地扑上来撒娇，将那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尖牙下……」 莱芙其实听到了，但她假装听不到。 这两只魔物?相当危险，为了避免危及聚居地中?的人类，需要时刻留意，因而莱芙对于监控她们的对话没有丝毫愧疚感?。 「有什么办法能将他们控制起来吗？」莱芙一边朝着娜提雅维达走，一边说，没有压低声?音，「普通的枷锁，成?吗？」 茗巴黛和别琳：「……」 「不用了。」娜提雅维达掀开最大的一个帐篷的门帘，「若是她们惜命，就不敢逃的。」 两个魔物?姑娘浑身僵住。 「您说什么？」莱芙没听清，她进了帐篷，里头?的寝具齐全?，看?起来很舒服。 「哦，」娜提雅维达笑了笑，「我是说，为了我们的友谊，她们是不会捨得不告而别、抛我而去的。」 莱芙点点头?，又问：「我听说她们会伤害普通人呢……」 两个魔物?姑娘异口同声?地表示：「不，我们不会的。」 「骑士小姐放心，」娜提雅维达道，「她们都是好?心肠的魔物?，所以才会成?为我的好?友。」 有了娜提雅维达的保证，莱芙一下子放心了，冲着两个魔物?姑娘友善地说：「娜提雅维达的好?友，就是我的好?友，不要拘束。」 两个魔物?姑娘逃也似的进了帐篷。 片刻后?，莱芙藉助黑蛋的能力，听到其中?一个说「对于饲养的人类，娜提雅维达大人未免过于骄纵了，若是落在魔狼爪下，这种?侍宠生娇的人类，绝对活不过一天」，另一个则说「若是几句甜言蜜语能使得人类滋味更佳，何乐而不为？说句不恭敬的，娜提雅维达大人做得还略有欠缺呢，若是我们血族……」 莱芙一边听着，一边盯着娜提雅维达看?。 好?在魔龙吃鱼，不吃人的。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叫了她一声?。 「你多了两个朋友，这是好?事，我其实挺高兴的。只不过……」莱芙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不立刻将她们送回托纳大陆去吗？让她们留在身边，久了怕有麻烦。」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了解托纳大陆吗？」 正说着两个魔物?，突然进入地理知识考核。 「咳，温暖湿润，山峦密布，瘴气瀰漫。」莱芙回忆着娜提雅维达「教习」给她讲授的「骑士常识」，「那片大陆上的魔物?几乎和蛇虫一样?多，代表性的魔物?就是吸血鬼和狼人——我们继续说这两个魔物?吧。」 娜提雅维达问：「骑士小姐觉得，托纳大陆何以与德亚大陆迥然相异？」 地理知识考核还在继续。 太反常了。 之?前娜提雅维达可是连麦德拉都恨不得赶走的，这回出现了两个魔物?，捨不得她们走也就罢了，居然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 真的是新交的朋友吗？ 莱芙抿着唇，不慌不忙地取出了地图，指向托纳大陆的位置，思索片刻，道：「大陆轮廓破碎，海岸线长且曲折，受海洋影响大，湿润多雾……受东南信风影响，降水丰沛……山脉呈南北走向、且较为分散，有利于湿暖空气深入大陆内部……因而……」 第701页 娜提雅维达低声?笑。 莱芙不解地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继续道：「对于喜好?生活在阴暗、湿润、潮湿环境下的魔物?们，这是一片乐土。然而，托纳大陆不适宜人类居住；托纳大陆的魔物?来到德亚大陆，也会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 娜提雅维达道：「不急着将茗巴黛和别琳送回去。您就当多养了两个麦德拉，不碍事，还能使唤。」 麦德拉把等比例缩小的寝具放在莱芙的枕头?边上，正在收拾着，没想到突然被魔龙体提及，气唿唿地走上去拉着莱芙的衣服下摆，问：「我还能治病的，比起那两个满脑子食慾的傢伙好?多了——莱芙你说，难道我只配得上『不碍事，能使唤』的评价吗？」 「岂止能治病，还能逮虫子呢。」莱芙安抚地戳了戳麦德拉的脑壳。 小人「哼」了一声?，回去继续铺床，预备着找机会做几件展露实力的事。 莱芙取出几粒果干，放到小人边上，问：「刚才为何提及托纳大陆？托纳大陆的气候和要不要将她们立刻送回去有什么联繫吗？」 「我没有想到，骑士小姐会对托纳大陆的气候给出那么……」娜提雅维达斟酌着用词，「……『玄奥』的解释。这些?攻入德亚大陆的植物?，正是来自托纳大陆，这使得德亚大陆现下的气候，也更接近托纳大陆……托纳大陆的气候并非适合所有魔物?，至少于我而言，是极为不适的。」 暗黑龙族的诞生地是希克纳大陆。在永远的夜空中?，闪电从?未停歇；地面上则是火山遍布。比起希克纳大陆更加炎热，而且干燥。 「……狼人与吸血鬼都是重视种?族的生物?，而别琳与茗巴黛又是同族中?的佼佼者。」娜提雅维达接着说，「从?托纳大陆进入德亚大陆的吸血鬼和狼人不只她们两个，我们一路南行，沿途能吸引来她们的同族……」 莱芙起身去取火把，结果一出帐篷，就见两个「同族中?的佼佼者」淌着口水盯着她。她淡定地将火把插在帐篷边上，又坐回到娜提雅维达身边。 「……其余魔物?，不成?气候。等到狼人与吸血鬼回去之?后?，也会跟着消失，这些?植物?，以及这儿的气候，会在几年内恢復。」娜提雅维达道。 「这么说来，」莱芙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但是又觉得娜提雅维达的说法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别琳和茗巴黛……她们是诱饵？」 「与其说是诱饵，不如是『根本』。她们仿佛一树之?根系；旁的狼人与吸血鬼，是一木之?主干；其余魔物?，只是枝叉；这些?怪植，只是叶片；这儿的气候，是树下的阴影。」娜提雅维达道，「移去根系，这一切便会在德亚大陆不復存在。」 「这个解释才算『玄奥』吧。」莱芙道，「明明是先有这些?怪植，才引来魔物?，才引来吸血鬼……照你的解释，似乎倒因为果了……」 「唔，」娜提雅维达挑起了眉头?，「虽然狼人和吸血鬼不算最为出色的魔物?，然而所至一处便将一处改为宜居的环境，她们也是做得到的……通过『永恆』……」 遇事不决，就用永恆来解释。 莱芙想了想，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您也能……吗？」她和魔龙一同去过那么多地方，也没有听过某处因为魔龙的到来，火山活动更加剧烈、雷暴天气更加频繁。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没有听说过，魔龙所到之?处，地下的矿藏也会变丰富的说法吗？」 「这……难道……」莱芙有种?预感?，如果自己答了「没听说过」说不定会让娜提雅维达不悦，但她确实没听说过，于是摇了摇头?，「难道不是因为地下有矿藏，才会吸引来喜爱矿藏的魔龙吗？」看?着娜提雅维达诚挚的目光，莱芙一向坚定的观念有了一丝裂缝。 「真遗憾，这可是圣殿歷一百年至二百年间?，我最喜欢的魔龙故事里的最讨喜的设定呢。」娜提雅维达遗憾地看?了莱芙一眼，「现在魔龙故事都没有吸血鬼和狼人故事时兴了，那时候众人皆晓的设定，今时今日只有我独自缅怀。」 莱芙：「……」 原来是故事里的设定吗？她差点就信了。 不过，为什么话题又转到了这个地方？ 「吸血鬼和狼人的故事很时兴吗？我不知道。」莱芙小声?说。在另一个世界，有吸血鬼和狼人存在的故事层出不穷，比起这个世界的同样?角色的故事有趣多了，她即便在书摊上看?到了，也提不起兴趣，很快就忽略，倒是偶尔看?到的魔龙故事，会让她有翻阅的念头?。 娜提雅维达道：「虽然这个设定不全?是真的，我确实也会使周围的环境更加宜居——我是说，骑士小姐唿吸过的空气更加香甜。」 「……」莱芙脸上一烫，沉默了一会儿，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我知道了，茗巴黛和别琳与我们同行，会派上用场的。」说着目视着帐篷外，「娜提雅维达大人，很晚了。」 「明明之?前还不是恋人的时候，我还可以肆意地与骑士小姐同床共枕的，」娜提雅维达缓缓地凑到莱芙面前，凝视着她道，「现在是恋人，却?总要被赶走。」 「狼人和吸血鬼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水火不容，即便住在一个帐篷里，明早应当也……各自健在的吧。」莱芙不着痕迹地后?缩，心说就是因为成?了恋人，她才担心在娜提雅维达面前暴露出惊人的理论?储备。 第702页 「好?罢，」娜提雅维达起身，视线在她身上钩了几下，然后?才缓缓向外走，「看?在今天收到了礼物?的份上。」 莱芙反应过来，「礼物?」是指那一小包蚊子尸。 真是体贴，为了不让她尴尬，这么蹩脚的藉口居然用了两次。 目送着魔龙离去之?后?，莱芙回想着在聚居点看?到的事物?，最后?思绪集中?食物?上。圣殿与王国的存粮主要是陈年麦子，煮出来的麦粥，以及磨粉后?制作出的各类面食，勉强可以裹腹；新鲜的蔬果和水份较多的食物?难以保存，只要放置半日，就会开始腐烂。 农田和牧地都被破坏，即便没有破坏，能适应这样?气候的农作物?得从?别处运来，牲口吃的更是顾不上。 莱芙半躺下，突然看?到麦德拉抱着一片不知名的魔树厚叶「咔吱咔吱」地咀嚼着。 「好?吃吗？」她颇为期待地盯着小人，麦德拉对食物?的偏好?和人类差不多，说不定能找到人类能食用的魔植。 小人点点头?，一脸陶醉。 不得不说，小人埋头?吃东西的样?子让她看?了食慾大开，莱芙有些?好?奇这块叶子的味道了。 她还没有开始尝，小人开始口吐绿沫。 莱芙连忙提熘起小人的小脚，想让她把食物?吐出来。 「不……」麦德拉一边吐绿沫一边说，「我可是……呕，医师呢，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一夜过去。 莱芙自然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昨夜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才突然想到，传闻中?的狼人和吸血鬼都是夜行生物?，是在白日里休息的，夜间?用不着睡觉。 不过这一夜，周围倒是非常安静，没有听到狼嚎也没有听到蝙蝠叫[1]。 她换了衣服，从?帐篷里出来，看?着地上的树影，然后?往东面上方望去。 只见一条怪藤在树冠上形成?了一把椅子的形状。藤椅之?上，两只夜行魔物?挤在一起，面对着东面天空，似乎正在看?日出。 和传闻中?「畏惧日光」或「厌恶日光」的特点有冲突。 莱芙昨夜已经打消了用小人来找可食用魔植的念头?，半夜做梦的时候想到，茗巴黛和别琳既然有丰富的饲养人类的经验，这些?魔植又和托纳大陆的魔植一般无二，她们应当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可食用的魔植。 有了这个念头?后?，她一醒来便打算执行。 莱芙用手腕缠上一根魔藤，脚踩着魔树上的瘤结，向上攀爬。攀了一段之?后?，突然听到「嗡嗡嗡」的蚊子叫，接着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娜提雅维达立在树冠顶端，轻盈得像是一朵薄薄的云，在朝阳下几乎透明，然而她的周围却?环绕着一群恼人的蚊子。 莱芙加快了速度，到了离那把藤椅只有几步之?遥的位置，确定了魔龙和她的两个魔物?「好?友」都在看?着地平线上冒出一线的太阳。 茗巴黛和别琳咬耳朵：「真美啊，要是和饲养的人类一道欣赏……然后?在这个时候，把她……吸熘……」 别琳咬了回去：「懒惰的人类，这时候还没有醒来。哼，不想当早餐，难道想当午餐吗？」 这两只魔物?对于咬耳朵的执念这么强的吗？莱芙本以为娜提雅维达也要面向朝阳说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没想到娜提雅维达指着那群蚊子，说：「这群清晨的蚊子，是不是很像昨日骑士小姐特地拍来送给我的那群。」 茗巴黛和别琳都陷入了沉默。 莱芙没没法不沉默，她不知道此刻应该摆出什么表情，那几只蚊子何德何能，娜提雅维达已经提到第三次了。 娜提雅维达取出包着蚊子尸体的小布片，拎着一只蚊子干的细腿出来，放到蚊子群里比了比，又很快收回来，说：「不，这二者怎么能相提并论?呢？这群蚊子，不及骑士小姐特地拍给我的这……」她点数了一遍，「……这十三只强壮、俊俏、结实。」 * 作者有话要说： 教习·龙：[1]蝙蝠发出的超声波，人类听不到。但是蝙蝠不是只会发出超声波，可以搜索「蝙蝠叫」来听听看。 肝：嗯，这里的蝙蝠和野味没有关系哦，不能吃野味。 第230章 语气不是炫耀, 用词也?不是炫耀，不过合在一?起，就是炫耀。但是对好友炫耀几只……十三只蚊子尸体什么的, 也?太?寒碜了。 这一?定是玩笑?吧。莱芙心想，娜提雅维达说得一?本?正经的, 听?起来更?好笑?了。 没有?人会以为娜提雅维达是在炫耀的, 魔物也?不会。 茗巴黛歪过脑袋，沖别琳说：「娜提雅维达大人这么做, 实在是太?恶劣了，这样炫耀饲养的人类送给她的礼物。哼，难道让娇嫩的食物外出劳碌，继而变得皮糙肉厚，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的确, 恶劣的炫耀。仗着我们?出门在外，没有?带饲养的人类，就……」别琳难得在饲养人类这个话题上与茗巴黛达成了共识, 「对于人类而言，健康也?是很重要的，能打下十三只蚊子, 说明这个人类健康。娜提雅维达一?定是在炫耀她饲养的人类, 活泼好动。「 当着娜提雅维达的面, 这样咬耳朵究竟有?什么意义，怕魔龙不知道她们?在说话吗？ 第703页 莱芙捏了捏刀柄。心想这十三只蚊子明明就是她们?亲眼看着她拍下来的，再次看到的时候，不至于表现得这么在意吧？ 而且, 等等……这两只魔物，她们?似乎是将十三只蚊子尸体理解成炫耀了……的确是理解成了炫耀了吧？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可炫耀的？难道蚊子尸体对于魔物而言, 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成？ 莱芙思来想去，对魔物又有?了新的认识与理解——所谓「新的认识与理解」，就是不能随便用人类的大脑去认识与理解魔物。 在对魔物的诸多不确定中，她最为确定的是魔龙，是娜提雅维达，即便后?者身上还有?许多未知等待探索。 她最新确定的一?点是：魔龙不止喜欢送礼物，还喜欢收礼物。 无论蚊子尸体对魔龙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这类礼物她不打算送第二次了——至少?这些蚊子尸体是被娜提雅维达作为「礼物」接受的。 她和娜提雅维达确定关系是在黑蛋出现之后?，她一?直忙着为黑蛋拔牙，倒是差点忽略了，娜提雅维达也?和黑蛋一?样期待收到礼物。 娜提雅维达注意到了莱芙，转瞬之间便来到她身边，接着又将她带到了另一?棵树的树冠顶端。 「我……」莱芙站稳之后?，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一?件毛衣。毛衣淡黄色，衣长到腰部以下，圆领，没用什么花样，用料扎实。她用两只手捧着递出，「送给你。」 娜提雅维达顿了一?下，接过毛衣，展开，然后?沉默着，神情很是微妙。 莱芙久久没有?等到娜提雅维达的回应，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这件毛衣她早就有?意向送给娜提雅维达了，只不过天气没有?转凉，短期内大约等不到可以穿厚衣服的时机。而且，她没有?丝毫做衣服的天赋。拿这件毛衣和索菲送给她的那件比了一?比——说起来索菲织毛衣的手艺还是她教的——这件毛衣只算是「勉强能穿」而已?，所以不太?好意思送出去，就放在系统背包里面捂着。 今日见娜提雅维达居然对十三只蚊子的尸体都那么满意，莱芙想着这件毛衣再怎么粗陋，总比那十三只蚊子尸体好一?些，这才鼓足了勇气。 然而，娜提雅维达的沉默，似乎在说，很不满意。 莱芙装成不在意的样子，语调轻松地说：「我知道不太?好看。」 「不，我很喜欢，」娜提雅维达将那件毛衣捧到鼻端，嗅了嗅，「只不过，我忍不住想，这件衣服，若是用骑士小姐的头?发来织，就更?完美了。」 莱芙：「……不要说奇怪的话。」 她看了看被地平线吐出一?半的朝阳，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她原本?去找茗巴黛她们?是有?话要说的，但是被那十三只蚊子给勾住了，就忘了那回事。 一?转头?，娜提雅维达已?经将手腕伸到她面前了，白色的丝制长袍的袖口点缀着金属光芒的花纹，袖口和皓白的手腕之间，夹着一?截淡黄色的毛线袖。 「很合身呢。」娜提雅维达瞄了莱芙一?眼，「看来骑士小姐很了解我的身体。」 「这种针法织出的是……」莱芙目光一?闪，「有?弹性的……」 手腕处的毛衣需要将袖口上掀开才能露出一?截。在脖颈处，毛衣也?露出一?小截。 不知为何，套头?毛衣上身，娜提雅维达的髮型却没有?丝毫凌乱；这毛衣如此厚重，她穿着却丝毫不显臃肿，仿佛只是在原本?的衣服上加了一?圈毛边样的装饰物而已?。 轻盈，蓬松，干爽。 莱芙见娜提雅维达还没有?换下来的意思，道：「试过了就脱下来吧，天热。」 娜提雅维达摇摇头?：「骑士小姐，您知道的，我一?向很怕冷。冷风一?吹，关节就会痛，肚子会疼，腰也?会疼……」 莱芙明知道娜提雅维达又在随口扯谎，但是见后?者颤巍巍地递过来的手，还是用掌心捂上了。 娜提雅维达又低头?嗅了嗅，道：「这羊毛不像出自索菲身上的。」 「是路上收来的。」莱芙道。 气候闷热，羊毛销路不好。她当了十几年牧羊女，看着绵羊在大热天裹着一?层厚毛，心里总很不好过，因而每到一?处便忍不住将羊毛收购一?空——为此，欠魔龙的债又增多了。 看着羊毛囤在系统背包的小格子里，她手痒痒，想着娜提雅维达的样子，利用睡前的一?点点时间，清洗、梳理、纺线、针织，很快就有?了这件毛衣。 「哼，」麦德拉也?爬上了树冠，爬上莱芙肩膀，眼馋地盯着娜提雅维达脖子上的一?圈羊毛看，「我一?点都不想……」 突然，她注意到了莱芙脚下一?抹显眼的鲜红色。 「你也?有?。」那一?批制成的毛线，做完一?件毛衣后?还剩了一?点点线。莱芙就把线噼细了，给麦德拉织了一?件微型的毛衣，用红色花汁染红了，顺手夹在给娜提雅维达的毛衣里头?，娜提雅维达试穿的时候，便掉了下来。 莱芙俯身，将微型毛衣拈起，用指甲盖顶着，举到麦德拉面前。眼角余光窥着娜提雅维达。 看到微型毛衣，娜提雅维达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略微睁大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像莱芙预料中的那般发小脾气，她看着小人的目光，甚至带着一?丝温柔。 第704页 小人挤进?了红色小毛衣，满意地冲着一?滴露水上照下照。 「很合身啊。」娜提雅维达用两指捏起麦德拉，笑?得眉眼弯弯，「既然喜欢，就一?直穿着，不要脱下来了哦。」 麦德拉哆嗦了一?下，沖莱芙道：「我怕……咳，我也?怕冷……」 莱芙来不及回话，就被娜提雅维达抱着腰，又回到了刚才两只魔物坐在上头?看朝阳的那个天然藤椅附近。 然而此刻的藤椅已?经空了，朝阳也?已?经彻底升起了。 莱芙不知道娜提雅维达为何又要带着她回到这儿，总不能是继续看日出。 望着空空如也?的藤椅，娜提雅维达脸上似乎略有?几分惋惜。 尖叫声从下方传来，莱芙往下一?看，只见茗巴黛和别琳正在魔林中追逐。 茗巴黛依旧身着一?件繁复的草绿色礼裙，手里一?块同色的手帕，她迈开步子奔跑着，所过之处，魔树像是有?感知似的扭曲弯折，她看似慌不择路，却没有?撞上任何枝叉。 在她身后?，茗巴黛时而疾奔，时而踩着树干蓄力，时而藉助藤蔓，从一?颗树上盪到另一?颗树上，一?边追一?边发出嚎叫声。 「果然是天敌，」即便成天咬耳朵，那也?是天敌。莱芙暗暗点头?，摸上刀柄，问娜提雅维达，「需要阻止吗？」 「她们?只是在嬉戏打闹，以此消耗精力而已?。」娜提雅维达一?派温柔地笑?着，摸着袖口，「既然有?这么多精力，就应该用在更?合适的地方。」说着凑到了莱芙耳边，说了一?些话。 莱芙对娜提雅维达的提议有?点心动，但转念一?想，道：「这不太?好吧——我们?先下去。」站在树顶上，往下看久了，有?点眼晕。 话音未落，娜提雅维达已?经没影了。 茗巴黛和别琳已?经跑到十几里开外。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将点点光斑撒在两只不知疲倦的魔物身上。 茗巴黛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撕烂了，裙摆碎成了布条。 别琳喘着粗气，嘴里衔着一?块草绿色布料，单手拎着茗巴黛的领子，将她压在树干上，正欲一?口咬去。 忽然形势逆转，茗巴黛一?下子缩小了身形，脱身后?来到别琳背后?，一?口叼住了别琳的后?脖颈子，尖牙深深地扎了进?去。 别琳嚎叫着，挣扎乱动，用变为狼爪的双手去抓后?背，茗巴黛就像是长在绿毛龟背后?的龟背基枝藻似的难以分割。 吸了几口血之后?，茗巴黛突然闻到了一?股让她丧失食慾的味道。 一?截手腕突然出现，横在了别琳面前，别琳背后?的茗巴黛自然也?看到了。 茗巴黛从别琳背上跳下来的时候，娜提雅维达依旧举着手腕，扬起袖子，对着阳光照了照，似乎在欣赏一?条无形的手鍊。接着，又摸了摸脖子。 莱芙在树冠上等了一?会儿，还试坐了一?下天然藤椅，很快就等来了娜提雅维达。 娜提雅维达一?挥袖，树冠上又多了两个魔物姑娘。 别琳似乎想要说什么，瞅了娜提雅维达一?眼，便又改成了和茗巴黛咬耳朵：「饲养人类真是一?桩危险的事，娜提雅维达大人的行为太?异常了。往好处想，可能是疯了。」 当着娜提雅维达的面，茗巴黛光明正大地咬了回去：「因为沉迷于陪伴脆弱的小人类，娜提雅维达大人的体质也?变得虚弱了吧。 「一?会儿说天气冷，关怀我们?说，这时候不添衣服怪悽惨的——说实在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才最可怕——一?会儿却又掀袖子，明显是又觉得天气闷热了…… 「不过，如果体弱，乃是饲养人类所必须承受的代价，那么我，也?愿意。」 莱芙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在几次咬耳朵的过程中，茗巴黛和别琳口口声声「饲养人类」「饲养人类」的，里头?的「人类」特指的就是她自己。 「那个……」莱芙看了看咬耳朵的两个魔物，下意识地凑到娜提雅维达身边，压低了声音，等到她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开始模仿起两个魔物的动作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已?经将她抱起，让她踩在树冠上高?一?些的地方，然后?附耳过来听?，「……没有?把我和你的关系，告诉『好友』吗\" 「哎呀。」娜提雅维达转了脑袋，嘴唇凑到她耳边来，温热的唿吸轻轻地扫着耳边的碎发，「我以为已?经足够明显了。」 顿了一?会儿，又道：「或许，我已?经偷偷在心里公?之于众许多次了，原来忘了说出声来。」 别琳和茗巴黛正在讨论饲养人类会导致疯狂还是会导致体弱。 娜提雅维达牵起莱芙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四目相?对，沖两个魔物道：「我们?是，恋人。」 「咔嚓」一?声，茗巴黛和别琳脚下的树枝塌下去一?块儿。 茗巴黛吸了吸口水，语气变了：「怎么可能？」 面对怀疑的的目光，莱芙补充了一?句：「而且……而且我们?，已?经有?一?个蛋了。」 别琳眼色怪异，抱胸，冷笑?道：「一?个蛋？」 茗巴黛倒吸了一?口气，问：「你们?……成婚了吗？」 「成婚……这个……」莱芙被噎了一?下。 第705页 这一?幕终于来了。她让娜提雅维达生了一?个蛋，但是迟迟不肯成婚。这种行为放在娜提雅维达的「好友」的眼里，是逃避责任的表现。 她正想解释自己不是不愿意负责，只是想再等几个月再成婚，刚一?张口，就被打断了。 「和『食物』生养后?代？」别琳的嗓门起先很大，畏惧着娜提雅维达的视线，后?面愈发轻了，「后?代岂不是……岂不是会愈发衰弱……」 「别这样说。」娜提雅维达信赖地望着莱芙，「骑士小姐是很厉害的人类，完全有?屠龙的实力。若没有?骑士小姐保护，恐怕我早已?死了无数次了。」 莱芙脸一?烫。虽然她之前确实以差点屠了龙、救了魔龙性命自居，但在娜提雅维达口中，她一?直是勇气可嘉的小死鱼、实力低微的小茴香、可怜的小糰子……这回居然这么夸奖她。 她正要谦虚几句，突然想到：在「好友」面前拔高?恋人的形象，娜提雅维达说不定也?有?这种心理需求。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目光闪烁，近乎崇拜地望着她，「无论如何，您都会保护我吗？」 语气这么真诚，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娜提雅维达，」莱芙挺直了后?背，脚趾羞耻地蜷了起来，但忽然又获得了一?种异样的平静，配合地握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这是当然了。娜提雅维达是一?个值得怜爱的好姑娘，温柔、脆弱、善良、纯洁。也?只有?我，能保护你了。」 「这个人类也?疯了吗？」别琳一?脸莫名其妙，不服气地要说什么，被茗巴黛扯了一?下。 「往好处想，这疯狂也?许是娜提雅维达大人传染给人类的……」茗巴黛对别琳说完之后?，就用怜爱食品的目光看了一?眼莱芙，明明不想大声说话，但又必须完成什么任务似的，问，「那么，族员没有?异议吗？」 娜提雅维达道：「现存的族员，都称我们?为『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莱芙不确定这句话该往哪个方向接。 ——所谓暗黑龙族「现存的族员」，就只有?娜提雅维达和龙蛋两个。至于前代魔龙，只剩下一?些精神体。其中两个精神体知道她们?的事，一?个被娜提雅维达杀死，一?个被莱芙砍死，即便有?反对意见，也?是无效的。 想通了这点之后?，莱芙道：「我们?的恋情的确得到了暗黑龙族全族的祝福。」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我们?未来的婚礼，会有?许多人类和非人类的朋友参与。他们?和它们?也?会知道，我和娜提雅维达是天作之合的。」 第231章 莱芙说完这番话之后?, 娜提雅维达别过脸去，耳朵一下子通红。 「我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最近很少和她主动提成婚的事了，但是按照娜提雅维达先前那般热衷的态度, 这时候她主动提起了「婚礼」，应该会抓着她说的话不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娜提雅维达但笑不语, 拿手帕遮着半张脸, 摇摇头。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莱芙凑近，「我刚才?说了『婚礼』。」 娜提雅维达退了一步, 耳朵更?红了，似乎莱芙再靠近一点，就要逃走了。 莱芙：「……」没?羞没?臊的魔龙，总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害羞。 她没?有继续做会让魔龙变得?更?奇怪的动作，转而开始注意起了娜提雅维达的「好友」那边。 别琳低声道：「或许, 人类和魔龙繁衍的后?代，会拥有更?多优势。也许，这就是魔龙一族保持兴旺强盛的秘密所在。否则很难想像, 为何要同食物生蛋。「 茗巴黛和别琳咬耳朵：「能得?到暗黑龙族全族的祝福，看来她的确是一个极其美……卓越的人类。」 这两只魔物是不知道暗黑龙族只剩下了两个，还是说对「全族」对「兴旺」这个词的理解有偏差, 居然?毫无异议的接受了。 虽然?这样?省去了解释的功夫, 但还是有些怪怪的。 莱芙努力压下打断的冲动, 看了一眼依旧在娇羞的魔龙，又看了一眼装蛋的小布兜，深吸一口气。 总而言之，先前对娜提雅维达的亲人, 这回又是对娜提雅维达的好友公?开了关系，得?到了祝福, 也算是圆满。 至于一些细节上的偏差，就算了。 -- 离开这处聚居点之后?，莱芙一行向南去。 「面对美食，吃不上也就算了，甚至还不能用觊觎食物的心情去看待她。」别琳道，「这样?合理吗？」 「太糟糕了，嘤嘤嘤嘤嘤……」茗巴黛让别琳背着，用别琳的肩膀蹭着不存在的眼泪，「好比火灼伤手指，却?不能说烫；刀子割破皮肤，却?不能说痛；食物放在面前，她却?不能是食物。」 一路上，别琳和茗巴黛的对话莫过于此。 莱芙依旧装着什么都没?听到。 她先前被她们淌着口水盯，不觉得?生气。只不过听来听去也就几?句车轱辘话，没?见她们也採取什么行动，便觉得?有些乏味。 到了下一处聚居点的时候，莱芙突然?想到了，娜提雅维达先前说过的：魔物的精力，应该用在更?适当的地?方。 第706页 这回，除了清理小魔物之外，没?有遇上什么值得?在意的任务。 两个魔物姑娘，出于她和娜提雅维达公?开了关系的缘故，当着她的面淌口水的量有所下降，但是很快，背地?里咬耳朵的时候就开始又忍不住把她当成「食物」。 莱芙照例去收集羊毛，便听了一路。 在搭建完帐篷，捡完枯枝，生好火之后?，别琳和麦德拉刚刚坐下，就看到那个懒惰的不肯出力的人类提着两个长度超过身高的袋子过来，从麻布袋口中可以?看到里头的东西——白色的软毛，沾了一些黄色、绿色、黑色的污渍。 她提着这两袋东西径直向他?们走来，身上美味的气息被羊毛的味道完全掩盖住了。 别琳皱了皱眉，拎着茗巴黛的胳膊站起身来，要给莱芙让路。 「你们这么闲着也无聊。」无聊了便满脑子吃人念头。莱芙将那两袋子羊毛放到了两只魔物面前，一只分了一袋，「会纺羊毛吗？我可以?教你们。」 茗巴黛和别琳虽然?是魔物，但以?人形生活惯了。在托纳大?陆的时候，也有用动物毛纺线制衣的传统，他?们没?有做过，但也并非一无所知。 别琳往西面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有一条河，娜提雅维达在那儿捕鱼——她双臂相环，身上的肌肉像是充气的牛肚囊一般鼓起，体型一下子高了几?寸，逼近莱芙，途中将分配给她的那袋羊毛踩翻在地?。 「踩脏了的，可得?自己洗。」莱芙一抬头，别琳前伸变形的吻部贴到了她的额头，只要一张开就能叼住她整个脑袋。 莱芙的手摸向刀柄，正欲出刀。 茗巴黛整个身体趴到了别琳背上，道：「别冲动，如果咬坏了，可是赔不起的。」 别琳没?有动弹，但稍微冷静了一些，眼中的血色淡了，口唇也恢復了平常的形状，沙哑地?在莱芙头顶上端低语：「见过魔狼吗，人类。」 「这是当然?了。」莱芙奇怪别琳为何要这么问，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她不仅见过，而且之前她接过杀魔狼的任务，宰过的魔狼不计其数。 「呵。」别琳突然?勾起嘴角，往后?退了一步，「我就知道，狼人的名声可比血族大?多了，即便早已在德亚大?陆隐退，名声却?依旧不减当年。即便是浸染了狼人半分魔血的凡狼，也能令区区人类闻风丧胆。」 莱芙一头雾水。 「说清楚，」茗巴黛扯着别琳的头髮，「你要吹捧魔狼，为什么要拉血族来比较？」 别琳把茗巴黛的脑袋往后?推，不无得?意地?瞟了莱芙一眼，低头轻笑，像是想要炫耀什么，又怕吓着她，因?而略带怜悯：「看在你这么崇敬我族的份上，我便饶了你的冒犯。」说着又在羊毛袋上碾了几?脚，直接踩进泥里。 「你知不知道这个品种的羊毛，又细又白，很稀罕的……」莱芙看了看地?上的羊毛，又看了看别琳的尖牙，之前因?为娜提雅维达「好友」身份而强行压下的拔牙欲再次涌了上来。 「纺羊毛倒不是不可以?。」茗巴黛在别琳脖子上咬了一口，「甚至，我很想为你这么做。可是，擅自为你纺了羊毛，再让我纺的羊毛覆盖在你身上，我想，娜提雅维达会介意的。毕竟，魔龙的占有欲很强，不会容许饲养的人类沾染到别的魔物的气息。」 「只是纺个羊毛而已，未免也想太多了……」莱芙正想说，让两只魔物纺羊毛的意见还是娜提雅维达提出来的。她顾念着娜提雅维达「好友」的身份，才?没?立刻答应。 「孱弱的人类，天生的劣种，若不是凭藉狡诈的诡计，在这片大?陆便是区区牲畜。若不是仗着娜提雅维达的大?人的偏爱，你什么都做不到。」别琳冷哼一声，俯视着莱芙，「恃宠生骄，肆意妄为，区区人类居然?敢辱我至此。平常装乖扮巧，今日?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我看娜提雅维达大?人还容不容得?下你！」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想那么复杂，想让这两只魔物消停，让她们纺羊毛，哪有拔牙来得?立竿见影……莱芙默默地?拿出了拔牙钳，正要用上，茗巴黛拦在了别琳面前。 虽然?茗巴黛的牙齿比别琳的更?加精美一些，但除开一开始的恶作剧之外，这只吸血鬼对她一向很友好，她这回只打算拔别琳的牙。 「不要这样?。」茗巴黛舔了舔嘴角，「她今日?求我们帮忙，便是向我们示好。按照魔龙睚眦必报的个性，若是知道了自己饲养的人类居然?有了异心，岂不是要立刻夺了她的命。」 别琳轻咳了一声，看向茗巴黛身后?。 「我们既然?有了她的把柄，倒不如用来威胁她。在满足了娜提雅维达大?人的胃口之后?，我们再把她……把她……」茗巴黛双手相拢，畅想了一会儿，忍不住湿润了嘴角，「这样?，岂不是……」 莱芙改变念头了，决定还是两个都拔了。 娜提雅维达将抓来的鱼串起来放在烤架上，轻手轻脚地?走到莱芙身后?，将她整个抱住。 杵在原地?的别琳见此不由得?眯了眯眼。 这个人类看来是保不住了，魔龙一下子就能扼断人类脆弱的脖子，看这架势，应该是要撕开她。不知道是沿着腰撕，还是左右对半撕开。 她说不定能分点残渣。 第707页 别琳又看了一眼茗巴黛。不知道是该同情她失去了一顿朝思暮想的美味，还是该担心魔龙受到背叛后?大?怒，弄死了人类还不过瘾，要将剩余的怒气发泄出去。 莱芙微微仰头，压低声音对娜提雅维达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指了指那袋被别琳踩脏了的绵羊毛。 娜提雅维达回来之后?，莱芙的拔牙欲稍减，想起之前听她说过，狼人和吸血鬼牙齿生长的周期。便想着暂时不拔牙了，挑一个更?合适的日?子。 「无能的人类，」见娜提雅维达没?有立刻伤害莱芙，别琳很快自己想出了解释：暗黑龙族可是最为绝情的物种，而且暴躁易怒，发起怒来，血亲亦可杀，更?何况只是一共生了一个蛋的异族；面对背叛者?，魔龙从不会轻易放过，让她轻松地?死了，这样?的惩罚不足以?平息怒火。 那个人类看着呆呆的，倒是没?有多少表情变化?，但是通红的脸暴露了她紧张恐惧的心情，说不定不需要魔龙动手，她就会死于惊恐。 「凭着你贫乏的感知力，恐怕无法想像娜提雅维达大?人对你的一切举动都了如指掌，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了。」别琳道，「任凭你如何巧言令色，她都不会听你半个词的解释。」 莱芙在黑蛋产生的远距离窃听能力中，便猜出了娜提雅维达恐怕也有这种能力——这种能力总不可能是从人类身上继承来的——说不定她私下里暗自嘀咕的只言片语，娜提雅维达能知道得?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若是细思下去，恐怕她对娜提雅维达不可能有什么秘密，除了没?有神秘感之外，其中还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不过转念一想，别琳和茗巴黛明明知道娜提雅维达能听到，居然?还在坚持咬耳朵。 她们都不觉得?害怕，她更?是没?有必要害怕了。 莱芙嘴里的单词打滑了一下，神色自然?地?继续说下去。 别琳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胆怯懦弱的小人类当场暴毙的画面。 「你们闲着也无聊。」娜提雅维达轻轻地?拢了拢袖子，露出一小截淡黄色羊毛袖，「会纺羊毛吗？骑士小姐可以?教你们。」 别琳和茗巴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咬耳朵：「这话是不是有点耳熟？」 娜提雅维达又看着地?上一倒一歪的两袋羊毛，说：\"踩脏了的，可得?自己洗。」 「娜提雅维达大?人……」别琳忍不住了，指着缩在魔龙怀里的「作威作福」「颐指气使」的人类姑娘，又指了指地?上的羊毛，「您真的，真的能容忍她这般……」 茗巴黛将分给自己的一袋羊毛抱在怀里，说：「虽然?我早就想答应了，但是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若需要兽毛，我这儿有更?好的，可以?献给您。不必用这普普通通的羊毛。」 「你知不知道这个品种的毛，又细又白，很稀罕的？」娜提雅维达说着，轻轻将髮丝拨向了耳后?，手在脖颈处停留了一会儿。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羊，原产于南国绿洲之中，又培养了好几?代才?让它们适应了绿洲之外的气候……」莱芙还记得?买绵羊莉莉的时候问过这种羊的价钱，一只品相最差的小羊羔的价钱，就足够买十个莉莉了，「这种羊毛做成的衣服，富有的牧民才?能穿得?起的，不是普普通通的。」 「……」茗巴黛有口无心地?夸奖道，「原来是这么厉害的羊毛。」 别琳见莱芙依旧缩在娜提雅维达怀里，愈发觉得?生气，她刚才?沖莱芙说了讥讽的话，这时候可做不到和茗巴黛这样?翻脸如翻书，只能别开头，装成看不到。屈辱地?从地?上捡起羊毛。 「和我身上这件是一样?的原料，从羊毛到成品，骑士小姐可是为我花了好多工夫呢。」娜提雅维达笑了，眼睛都弯了起来，「而且，骑士小姐为了买这些羊毛，又欠了我不少债。」 莱芙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突然?消失。 第232章 一路南行, 莱芙照例接下沿途的任务；每到?一个聚居地，也照例收羊毛。 别琳和茗巴黛，这两只曾经兇勐骇人的魔物, 已经成?了两个勤劳的好魔物、兢兢业业的羊毛女?工。 羊毛清洗和烘干可以藉助魔力，梳理只需要?藉助嚎叫引动?的狂风配合着尖利如针的爪子, 捻线更是不在话下。 在路上遇上落单的吸血鬼和狼人, 她们?还会毫不藏私地将纺羊毛的手艺传给同?族。 两只魔物争先恐后，完全将追逐嬉戏的劲头用在了纺毛羊线上, 她们?纺羊毛的速度已经追过了莱芙收购羊毛的速度，已经开?始动?用存货了。精力用尽，在见?到?莱芙的时候，也能?忍着几乎不淌唾液了。 除了装束之外，她们?的外表看起来和人类没有太大区别, 现在能?忍着不流口水，愈发接近正常人类。到?达人类聚居地之后，总算不再需要?费心为她们?遮掩。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娜提雅维达噙着一抹笑, 略带探究地望着莱芙，「还没有接到?别的城镇送来的任务，不过骑士小?姐最近, 对于我们?的路线, 似乎早就计划。」 林中兇勐的魔鸟发出一声?啸叫, 掩盖了娜提雅维达的后半句话。 「那儿。」莱芙指了指东南面。 第708页 娜提雅维达带着她们?落地之后，就听到?了嘶吼声?，一个比魔龙原型还要?大上几倍的魔猫趴在聚居地的周围。 那魔物的脑袋边上长?着一圈雄狮般的鬃毛，毛皮却如同?却猎豹一般, 遍布着巨大的黑色斑点，细而长?的尾巴绷直向上, 旗杆般竖着，尾巴尖上的毛簇蓬炸。 魔猫臀部隆起一点幅度，塌着腰，后颈以一个略微别扭的姿势向后缩着，一只前爪蜷在腹下，另一只前爪收着爪尖。它正低着脑，像是家猫逗弄老?鼠似的，用前爪的肉垫扇着几个被它逮住的人。 在魔猫出现之后，神官已经举行了仪式，将消息告知某位圣咒师。那位圣咒师已经联繫了一个正在附近执行任务的骑士团，他们?正在赶来此?地的途中。 只要?等到?骑士团到?来，就能?处置这只魔猫，但是恐怕被魔猫逮住的八个人，註定难以生还。 其中一个是身着黑袍的青年神官，两个是士兵，此?外还有两男三女?，都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黑猫已经绕着整个聚居地巡了一遍，将所有藏在屋里的人都驱出门?外，让乌泱泱的一群人全部围到?它面前，像是特意要?为自己的把戏找一群观众。 人群中不乏那八人的亲人、好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八人被玩弄得皮开?肉绽。凡是自不量力地想要?挑战魔猫的，或是想要?逃跑的，或是观看这场把戏的时候分心了的，都已经人事不省，在一旁堆叠成?了人山，生死不明。 莱芙刚刚站稳，便从背后抽出砍刀，用指节弹了一下刀柄。 刀身震动?之时，伴随一阵似有还无的奇怪笑声?，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其中还夹杂着一阵古怪的「嗡嗡」声?。 小?丘一般的魔猫被怪声?吸引了注意，昂起脑袋，尾巴一摇，支着腿立起来，放弃了对那八个人类的玩弄，转而朝向莱芙的方?向。 隔着魔猫的四足，多数人都看到?了那个穿着棕色衣裤的矮小?姑娘的身形露出，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叫，预感着这个外乡姑娘在转瞬之间就会在魔猫爪下丧身。几个士兵想要?冲上去，但不得不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实在不能?为了一个外来者，拿这一处聚居地的其余人冒险。 然而外乡姑娘居然毫无畏惧地举着刀向魔猫冲去，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魔猫也追逐她的轨迹，时而小?步挪动?，时而蹦跳。庞大沉重的身躯运动?引起的地面震盪，让人几乎站不稳。 茗巴黛和别琳对视一眼。 一路上越是往南走，遇上的大魔物便越难以对付——如果真能?遇上的话。 大魔物占领地盘，会将一大块区域视作自己的领土。范围内的其余魔物，若是有威胁，便会被杀死或者驱赶；剩下的都是不成?气候的附庸魔物，小?喽啰罢了，不需要?怎么费力就能?打败。 这只魔猫困扰了好几个郡，它的名头已经传得很远，但是之前一直没有遇上。 前几日莱芙打败的，也只是这只魔猫麾下的小?喽啰罢了。虽然这让两只魔物对于莱芙战力预估有所提升，但是她在她们?心中「柔弱人类」的定位丝毫没有动?摇。 这只魔物，对于别琳和茗巴黛来说，虽然不足以成?为威胁，但也不是不费力气就可以战胜的。她们?不相信一个柔弱的人类面对这只魔猫，会有丝毫优势。 「我好担心，若是她受伤了该怎么办。」茗巴黛遮了遮，不忍心去看，「她的血流出来，味道会更加香甜的，我怕我会忍不住的。」 「这么操心做什么？她有一个小?东西治伤，恐怕用不上你来治。」别琳脸上有几分异样的恼怒，别扭地侧过脸，「就算遇到?了什么危险，也有娜提雅维达大人收拾这个烂摊子，她的死活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 茗巴黛突然意识到?自己该捂的不是眼睛，她捂着鼻子，看着莱芙的动?作，突然说：「不仅美味，而且异样敏捷。即便在你我族中，也少有动?作这般利索的。」 「就算动?作再快，怎么能?与你们?相比。」别琳道，「何况，据说人类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你看看刀柄上那些晶核，就是用娜提雅维达大人用金币和宝石换回?来的，还不知道欠了多少债呢。」 莱芙身形微晃，噼出去的砍刀偏一个角度，原本应该是最后一击了，这下便给了魔猫喘息的机会。 靠近之后才发现，这只魔猫身上黑色的斑点，其实并不是斑点，而是无数个虫窟。叫不出名字的魔虫将魔猫厚而密的毛皮当成?了安家的地方?。 这些魔虫见?到?家园被毁，便向莱芙攻击过来。 莱芙挥舞着砍刀，隔空击落了许多魔虫。继而，以她腰间的布兜为中心，突然出现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了整一个聚居地。空气似乎有一刻凝滞，转瞬之间，刚刚从魔猫身上跑出来的魔虫，就雹子似的砸到?了地上。 ——又是黑蛋在试验新能?力。 魔猫已经伤痕累累，庞大的身躯上被莱芙割开?了大大小?小?的许多口子，动?作越来越迟缓。然而莱芙在整个过程中身上却没有负上一点伤。 「光亮，洁白，大颗，没有磨损的痕迹。」麦德拉已经开?始检验起牙齿的成?色，「这一整口牙看来，都是好牙。」 第709页 「好。」莱芙将砍刀收回?了背后，接着换上从系统背包里取出的拔牙钳，她得趁着这只魔猫断气之前，将它的牙拔光。 茗巴黛让周围的藤条长?成?了一个支架，托举着莱芙靠近魔猫的口腔。 莱芙使拔牙钳的熟练程度，不亚于使砍刀。 一颗一颗牙渐次地魔猫嘴里消失。 拔牙钳过处，完完整整，不留一丝根茬。 「这个人类……」别琳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了双臂环胸，做出一个自我防位的动?作，「你有没有觉得，之前她看我们?的……牙齿的时候，总会露出奇怪的表情。难怪……」 莱芙在见?到?茗巴黛之前，一次性拔了很多牙，在与两只魔物一道赶路之后，几乎就没有再遇上能?让她心动?的魔物的牙齿了。因而拔牙的一幕，两只魔物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原来那个东西是用来拔牙的吗？」茗巴黛揉了揉腮帮子，看着莱芙拔牙，她的齿根不由得有些酸软，「我还以为是她格外体?贴，特意为我准备的餐具呢。」 别琳瞟了她一眼，道：「再想下去，你牙没了。」 「呜，」茗巴黛皱了皱眉，「她的味道不一样，太特别了。沿途这么多人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肥有瘦，但是这么能?引起食慾的人，她是唯一的一个——我想用牙换她的一点点血，不知道可不可以。」 别琳愣住，继而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个人类固然可恶，气味却是该死的鲜美。 娜提雅维达割下了魔猫的一只前爪，用特殊方?式处理过，使得它能?长?久不坏。接着将猫爪送到?了人群中的红袍身官手中，道：「劳烦转交，将酬劳送到?白岛，由『加文·格雷戈里』代为接收。」 ——这只猫爪作为凭证，可以用来兑换悬赏金。 老?神官接过猫爪，点头道谢。听到?「白岛」、「加文·格雷戈里」，一种熟悉的念头的闪过。但是，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了他的联想。 「喵呜。」重伤的魔猫在被拔完满口的牙齿之后，身形也同?时缩得和普通家猫差不多大小?了，它用完好的那只爪子的爪尖去钩莱芙的裤腿，淡绿色的圆眼湿润而浑浊。 莱芙没有回?头，她出刀，又很快收回?。 被刀尖精准刺破了心脏的魔猫很快化为齑粉，消失在空中，地上只剩下了一颗淡红色近金色的晶核。 「莱芙，你来看，这些牙齿。」麦德拉气得跳脚。 莱芙将晶核捡起，闻声?便去看牙。 每一颗牙齿正面都完好且美观，但是内侧全是龋洞，是不堪用的牙。 「不要?紧，这次的牙虽然不好，」莱芙也略有几分失望，隔着布兜摸了摸蛋壳，将麦德拉捡起来，「但是下一次，一定能?得到?更好的牙齿。」 她提着拔牙钳，朝两只魔物走去。 不约而同?的，别琳和茗巴黛往后退避。 第233章 莫希被?人扶着站起?来, 往她居住的地方?走去。 她恍惚记得，那只?长着长尾巴的大怪物出现，她正和家人一起?吃饭。 接下来一段记忆除了?疼痛之?外, 只?剩下一些天旋地转的破碎画面的，接着眼睛也看不见了?。 最后, 她倒在地上, 浑身无法动?弹。 被?搀扶着走了?一段路，莫希突然发现笼罩在眼前?的一层血色的阴影消失不见了?, 她的视野清晰了?起?来。 试着去控制双脚，她居然站了?起?来。 「我没事了?。」莫希身上的疼痛感也消失了?，只?不过身上依然很狼狈，创口依然狰狞。 扶着她的两个老妇自然是不相信的。 她们是亲眼看着莫希被?那只?魔猫抛来扇去，浑身的骨头都断了?, 即便能保住一命，恐怕下半辈子?也没法做活，需要人照顾。 然而, 莫希推开了?她们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她向密林深处望去，似乎看到枝叉上立着一个轻盈的半透明的红色小东西。 骑士团到达的时候, 魔猫早已被?打败了?, 地上只?留下了?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套巨型猫牙。 「你们遇上了?什么?人？」骑士团的一个成员问, 「这是怎么?回事？」 红衣神官拿着猫爪出来，提到了?「白岛」还有「加文?·格雷戈里」。 聚居地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补充着刚才看到的事情。 其中，身体有所恢復的伤员们说?得尤其大声。 如莫希一般恢復了?七八成的伤员只?有两人，其余多数人的伤并没有多少明显的改变, 但在伤者口中，已经好了?大半。 有几个人低声对?他们表示反驳, 声称他们之?所以伤得不重，是因为那只?魔猫只?是逗人玩耍，不打算将人弄死?。那个棕衣的使钳子?的姑娘又来得太?快，魔猫还没有来得对?他们造成太?大伤害就被?打败了?。 说?起?那个外乡姑娘，在宰了?那只?魔猫之?后，她就径直离开了?，甚至没有留下名字。 「难怪，你们遇到的是莱芙·白。」骑士团长耸了?耸肩，「通常我也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的，但如果莱芙·白经过了?这里，那么?，出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都不稀奇的——你们回到家里找找，说?不定可以看到写着『白岛』和『诊金』的字条。」 第710页 莱芙一行已经到了?下一个聚居地。 「又多了?几十笔以『诊金』名义寄送到白岛的物资。」莱芙正在看岛上的来信，信是娜提雅维达刚刚取来的。 麦德拉蹲在莱芙肩膀上，一边看信，一边将小拳头抵在嘴上，假咳了?几声。 莱芙摸了?摸小人的脑瓜，想了?几种不同的说?辞，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翻到信的第二页，看了?一眼。 「『八旬老人返老还童，无腿孩童断肢重生』——这未免，太?高调了?。」莱芙读着信上的话，神情逐渐微妙起?来，「『发霉种子?突然发芽，断根幼苗一夜结果』——植物的病，你也管治？」 「这当然不是我做的。」麦德拉辩解道，「我一向做得很恰到好处，不容易被?人发现。我只?偷偷在角落里，放下一张诊费单而已。」 莱芙瘪瘪嘴，道：「这可真是『不容易被?人发现』。」 「还有，我才不会管什么?种子?、幼苗呢。」麦德拉道，「魔物多的地方?，有些怪谈，不是很正常吗？他们硬要将这些怪谈附会到白岛身上，我也没有办法的嘛。毕竟，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师。」 「……」莱芙又好气又好笑，将信合上。 关于她的传说?愈发多起?来。 先前?凭着同名的骑士传说?故事，她的名声就超出同辈许多。但是那些传说?故事受众有限，主?要是少年人和小孩子?。而且故事经过夸大，变得过于扑朔迷离，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几乎没有人会相信里头讲的是真的。 而最近出现的这些传闻里，自称「亲歷者」的证人遍布各地，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 「莱芙·白」的名字响彻各个聚居地。 若是没有大魔物出现，她的身份可以让神官帮着隐瞒，倒是能安稳地收完羊毛、休整一夜——托小人的福，在她离开之?后不久，那个聚居地的人也会很快知道她来过。 这一次打败了?魔猫，她足够引入瞩目，只?得立刻换一个地方?。 为了?完成她的目的，她需要许多名声，无论这种名声是何种来源的。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委实多了?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两个魔物姑娘忙忙碌碌，很快准备好了?营地，然后坐在火堆旁边，开始捻线。 娜提雅维达提着许多新?鲜的鱼过来，刷酱烤鱼。 别琳吃一部分生鱼，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魔物。 茗巴黛挂在别琳的背上，双臂环抱住别琳的肩膀，牙齿深深地扎入别琳的后颈，用力地吮吸着。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分享同一条烤鱼。 在完成进食之?后，两个魔物姑娘似乎比往日更加勤奋了?，忙不迭地继续处理羊毛。 莱芙举起?拔牙钳，对?着火光检查着钳喙。 两个魔物姑娘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 「你们，是不是『饲养』过很多人类？」莱芙不太?习惯将「饲养」一词放在「人类」前?面，将拔牙钳放在一边，曲着两指在钳柄上一下一下地点着。 「这是当然了?，捕捉人类乃是狼人的本能……哦，你说?的是饲养，也是狼人天生就会的。」 「这是祖辈的传承。」 两个魔物姑娘几乎同时开口。 「那太?好了?。」莱芙感觉她们今日似乎对?自己客气得过分，茗巴黛也就算了?，居然连别琳也这样?，「既然饲养过人类，你们一定知道能将什么?东西餵给人类吧。」 别琳道：「人类，配不上很好的待遇，毕竟没有几天就……咳咳。」 莱芙：「终归不会让他们被?饿着，或是毒死?，对?罢？」 别琳点点头。 「当然了?。」茗巴黛愣愣地看着莱芙，嘴角又忍不住湿了?，向莱芙伸出一只?手，「若是能让我饲养一下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地……」 娜提雅维达抽了?一下茗巴黛的手。 「嘤嘤嘤嘤嘤……」茗巴黛捂着手，看到娜提雅维达拿来打她手的正是莱芙用过的那把钳子?，她闭上了?嘴。 「别理会，醉血了?。」别琳摸着后颈的伤口。 「虽然有许多嫩嫩的小孩，但我只?馋你的血。身为高贵的血族，不会因为口渴就随意?解决需求的。」茗巴黛晕乎乎的，目光没有焦距落向莱芙的方?向，「我在喝别的血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你的气味。」 别琳站起?来，攥起?了?拳头。 「德亚大陆多长出来的这些魔植，和托纳大陆原有的品种一模一样?吗」莱芙举着钳子?，挡在别琳面前?。 「没有什么?差别。」别琳坐回去。 娜提雅维达从莱芙肩上摘了?小人，抛到茗巴黛脑袋上。 小人用小手掌在茗巴黛脑袋上敲了?好几下。 莱芙道：「今年以前?，德亚大陆和托纳大陆往来频繁吗？我是指，你们饲养人类的时候，没有用德亚大陆的食物吧？」 「偶尔会有魔物进入德亚大陆，但是反过来……你也知道的，脆弱的……」茗巴黛的目光落在钳子?上，抬起?袖子?来拭了?拭额头，「人类若不是被?掳去饲养，他们是无法在危险的托纳大陆生活下去。德亚大陆的环境也很恶劣——我是说?，对?托纳大陆的魔物而言——若非必要，我们是不会来这儿的。饲养人类的时候，当然也不会来德亚大陆为他们找食物。」 第711页 别琳表示贊同。 「那就没问题了?。你们饲养的人类能靠着这些魔植活下来——或者还有某些魔物——你们一定有挑选、处理它们的方?法吧？」莱芙道，「我想借用你们饲养人类的食谱。」 狼人和吸血鬼相视一眼，同时住了?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 莱芙道：「食谱上会记载，你们给人类食用的东西，以及做法。」 茗巴黛正想说?「他们吃的是从德亚大陆运来的食物」，突然想起?来她才刚刚提供了?相反的答案，琢磨了?一会儿道：「是这样?的，我只?记得那些食物烹饪过的样?子?，可从未参与过烹调『食物』的食物过程，所以认不出原材料。」 别琳道：「我也一样?。」 「只?需要一两种就可以，不需要全部认出来……」莱芙有些疑惑，这两只?魔物的反应太?奇怪了?，「如果这也不行的话。路上遇到的你们的同族，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别琳道：「他们不知道的。」 话音刚落，就被?茗巴黛用脚尖戳了?戳。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莱芙想到，两个魔物虽然嘴上说?着要去喝人血、又说?要去咬人，但是她还没有看她们这么?做过；路上也没有听说?过她们同族的吸血鬼或狼人伤人的事件——这被?解释成对?食物的「洁癖」，只?品尝饲养的人类，不是万不得已，绝不品尝野生的。 不品尝野生人类这种讲究，已经够奇怪了?。 莱芙现在甚至开始怀疑，「饲养人类」这种说?法，究竟是不是编出来的？如果是编出来的，那么?恐怕就没有办法依靠这两只?魔物来找出适合人类食用的魔植了?。 被?莱芙怀疑的目光刺激到了?，茗巴黛努力想了?想，道：「其实，这是家族机密。」 别琳道：「吾族也一样?。」 「食谱……『食物』的食物，是『家族机密』？」莱芙愈发怀疑，「我单知道魔龙是很有讲究的，还有祖传的烤鱼酱。你们对?食物，居然也有这么?多讲究，明明自己都是吃生的。」 娜提雅维达笑了?一下。 茗巴黛道：「就是家族机密，必须得到祖先许可才能动?用。」 别琳点点头。 茗巴黛捧起?羊毛，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开始梳理：「需……需要收集材料，布置仪式，在朔夜召唤祖先，然后请求赐予。」 别琳继续捻线：「吾族……也是如此。」 「『家族机密』，『祖先许可』……」在入帐篷睡觉之?前?，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咬耳朵，「虽然她们后来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这是现场编的吧。」 「等到朔夜便可。」娜提雅维达说?着站起?来。 「……」莱芙向自己的帐篷走去，背后的视线如有实质，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到茗巴黛向她挤眉弄眼，比比划划。莱芙点点头，跟上娜提雅维达，「你是说?，这是真的？」 「骑士小姐大可放心，我会让您称心如意?的。」娜提雅维达温柔地说?，「我是说?，两族的祖先，他们都是好心肠的魔物，对?女儿的好友的请求，不会不同意?。」 她送完莱芙之?后，便准备离开了?。 今夜还是扎了?三个帐篷，娜提雅维达和莱芙各自占一个，两只?天敌魔物共挤一个。对?于帐篷的分配，娜提雅维达只?在一开始提出过一点异议，之?后便没有再提。 成婚的事。在她主?动?提了?「婚礼」之?后，娜提雅维达也没有再提起?过。 虽然平常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正常的，但是这些联繫起?来，确实有问题。 「娜提雅维达，我们最近执行招式五的频率，只?有三天一次了?。不是催，只?不过，明明今天应该……」莱芙追出去，拉住娜提雅维达的手。 谁知，她轻轻一扯，娜提雅维达便像一片轻盈的羽毛似的向她靠过来。 转瞬之?间，已经拉着她躺好了?。 第234章 「你……我……」莱芙不记得她们?是怎么突然从站着的姿势变成躺下的姿势的, 而且还十指相扣着，盖好了?被子，「刚才发生?了?什么？」 「骑士小姐说起屠龙式, 」娜提雅维达沉吟一会儿，仿佛也在回忆, 「然后?又扯了?我。」 对于这两样, 莱芙倒是有印象。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倒不想将娜提雅维达推开, 反而不着痕迹地挪近了?一些。 「骑士小姐是不是提起过，您小的时候，天冷了?没有厚的衣物被子，也找不到取暖的地方，」娜提雅维达道, 「就会躲在羊肚子下面睡觉。」 「是。」莱芙短暂地回忆起了?过往的贫穷岁月，想起现在是一整座岛的岛主，心情?刚扬起来, 又想到累累的负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有点羡慕那只羊。」娜提雅维达用牵着莱芙的那只手去解衣服，只用一根手指, 系带一挑便开了?, 「骑士小姐不想用我取暖吗？」 软绵绵毛茸茸, 过于熟悉的手感，每一根线都是她亲手纺出来的，每一针都是她亲手织出来——外袍里面的，正是是那件厚实?的新毛衣。 「魔龙披着羊毛……也不是羊。」莱芙想像了?一下自己缩在娜提雅维达肚子下面「取暖」的画面。 第712页 若是魔龙原身, 违合感还没那么强，可若娜提雅维达是人型……莱芙的脑子里开始回放不该有的画面, 连忙停止了?联想。 「变成绵羊的样子，行吗？」娜提雅维达试探着问。 「天很热。」莱芙道。 「那么，」娜提雅维达道，「天冷了?就可以了?吧？」 莱芙考虑了?一会儿，没想出反驳的角度，突然意识到她被娜提雅维达给绕了?进去。原本只是说要执行招式五的，怎么话题就歪到「取暖」上了?？ 她突然侧过身，虚拢着娜提雅维达的腰。心想着，简单利落地执行完招式五，便将魔龙送走，免得横生?枝节。 没成想，娜提雅维达小声地「嘤」了?一下。 下一刻，莱芙已?经整个?人压在娜提雅维达身上。 莱芙来不及惊讶，脑子就像勾了?芡似的煳成一团，身上开始发起烫来，她的手无处安置，便抬起来碰碰娜提雅维达的脸，也感觉到了?惊人的热度。 长着那么结实?的龙皮，却有如?此柔软的嘴唇，仿佛只要轻轻吹一口，就会破了?。莱芙唯恐自己恍恍惚惚地真的会咬上一口，毕竟魔龙闻起来就像一宽清新的果味饮品。不知是不是香味引起的通感，还能尝到一丝淡淡的甜味。 黑夜并没有完全阻拦视线，星光和篝火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 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睁成了?圆形，两只胳膊乖乖地搁在两侧，和莱芙交握的手松开了?。缓缓地抬起胳膊，一只搁在莱芙肩上，一只留在腰际。 「还是脱掉吧。」莱芙动用了?极大的意志力和体力，才把自己从娜提雅维达的怀里拔-出-来，「咳，我是说，那件毛衣。就算不觉得热，这个?天气，不太适合穿太厚。」 说着便去掀门帘。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抱着被子坐起身，头髮微乱，衣衫不整，一副被遗弃的表情?，「您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今夜却不让我留下吗？」 「……不要说奇怪的话。」莱芙数着自己快到不正常的心跳，默默地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收到系统背包里，「你……就留在这里。」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看出了?莱芙的意图，「您是不是最近听了?一些关于我的传闻，于是开始害怕我了?？」 「传闻？什么传闻？」莱芙没有多少?印象，她缓缓起身，后?退着走到门口，「我只是觉得，换一个?帐篷睡，也是极好的。我总是占着最大的一个?，这样不公平。」 娜提雅维达道：「茗巴黛和别琳可是挤在一起呢……」 帐篷门帘杴起，又很快落下。 莱芙敛声屏气地从帐篷里冲出来，快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没见娜提雅维达出来。驻足一会儿，娜提雅维达还是没有跟上来。 「……我觉得并不是没有希望的。她先前?愿意被娜提雅维达大人饲养，或许是遭了?欺骗，不知道魔龙的真面目。魔龙要欺骗一个?人类，是很容易的。」 茗巴黛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莱芙抬头一看，两只魔物都在树顶。 别琳道：「你还在打主意？虽然那个?人类的战力是靠着欠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债务堆积起来的，然而毕竟不那么好对付……」 莱芙握着刀，抱胸立着，一边让微凉的夜风吹散脸上的热度，一边听着两个?魔物的讨论。 「娜提雅维达大人骄纵她，待她很不一样，即便发现她有背叛的意图，我想，也只会轻轻放下。」茗巴黛吞咽了?一下，「若是莱芙知道了?娜提雅维达大人的真面目，主动要求离开，我想说不定?，娜提雅维达大人会愿意放手，再?为她另外选择一个?合适的饲主。」 两个?魔物对于暗黑龙族和人类的观念根深蒂固，娜提雅维达和莱芙的关系公开没多久，在她们?口中，就又成了?「饲主」和「被饲养者」。 「依我看，娜提雅维达大人只不过是表面上待她好，毕竟人类的自尊心很脆弱，不乐意被说成给魔物饲养的。魔龙天性?恶劣，背地里还不知道会怎样虐待折腾她。」别琳吸了?吸鼻子，蓝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金属般闪烁着，她的视线下移，透过枝叶间隙，看到了?树下身形矮小的、抱着大刀的人类姑娘，「瞧，怕不是被娜提雅维达大人欺负，又给赶出来，一会儿要躲起来哭。」 莱芙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欺负」一词，脑海中迅速浮现了?娜提亚维达刚才衣衫不整、含羞带怯的娇弱模样。 分明?是人迹罕至的魔林边缘，她却顿时有了?一种做了?亏心事、被人当众戳穿的心虚感，仿佛无数双眼睛全部?落在她的身上。 「没有……没有欺负。」她上前?一步，重重击了?几下树干，也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在说给自己听，「没有欺负，不要胡说。」 留下两只愈发肯定?她遭受了?恶龙虐待的魔物，莱芙摸进了?娜提雅维达的帐篷。 里头的摆设和她的之前?呆的帐篷里相比，没有多少?区别。她脱了?外袍和鞋子，躺上了?床。 薄被里满是熟悉的柠檬草香味，在这股香味之中，莱芙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看到娜提雅维达坐在床头看着她，还伸出手来摸她的脸。 但是一睁开眼睛，帐篷里空空的只有她一个?人，再?没有娜提雅维达了?。 第713页 莱芙回想起了?之前?的招式五。 在她眼里，娜提雅维达是俊俏的的人类姑娘的模样，既然确定?了?关系，在她亲吻娜提雅维达的时候，自然是恋人间的亲吻。 然而，莱芙总会忍不住想到，在娜提雅维达的眼中，她是一只小糰子。异地而处，若是她将娜提雅维达想像成一个?稍大一些的糰子，小糰子和大糰子贴在一起……她很难相信娜提雅维达会对她有什么旖念，即便娜提雅维达的话确实?容易引起误解。 她眼中的亲吻，于娜提雅维达而言，只是被一只小糰子拱了?一下，贴了?一下嘴唇而已?。 若是娜提雅维达知道，小糰子满脑子不该有的念头，会怎么想？ -- 次日。 途中遇上了?两个?吸血鬼和一个?狼人，三个?魔物都是五六岁的幼童模样。 这一日落脚地在魔林内部?，远离人群，开闢了?一片没有魔植的空地。娜提雅维达将三只小魔物送到之后?，便暂时离开，去与某位圣咒师交接任务；茗巴黛和别琳去林中收集物资；莱芙则一边整理着圣殿送来的几封和任务相关的信，一边看管着它们?。 小吸血鬼甲说：「太可怕了?，她刚刚还对我笑……不会是想要吃我吧，嘤嘤嘤嘤嘤嘤。」 吸血鬼乙跟着「嘤」了?起来。 莱芙的目光缓缓扫过魔物们?的小牙齿，知道她们?谈到的是娜提雅维达，便问：「第一次见面，这么怕她做什么？」 小吸血鬼乙说：「魔龙是会吃小血族的。」 小狼人说：「还会吃小狼人的。」接着又报出魔龙某年至某年间吃了?多少?小狼人，某年至某年间又吃了?许多小吸血鬼，某年至某年间两者混着吃。 「不听话、浪费食物、独个?出门就会被怪物逮走吃掉，」莱芙试图用闲谈来转移自己蠢蠢欲动的拔牙念头，「原来不止人类会给小孩子讲这种故事。」 不过，还要按年头列出数据什么的，风格还挺独特。 小狼人用肩膀顶开两只哭哭啼啼的小吸血鬼，走到莱芙面前?，昂着脑袋，道：「只看我们?的体型，就拿我们?与人类幼崽相比？你这么容易被煳弄的人类，居然担心起我们?被煳弄。」 小吸血「嘤嘤嘤」地帮腔着，说它们?都是「两百岁的大孩子了?」、「才不会被吓唬小魔物的话吓到」云云。 「娜提雅维达的口味和人类类似，最喜欢吃鱼。」莱芙被「嘤」得浑身不自在，遮着耳朵后?退了?一步，朝着茗巴黛和别琳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实?在不太想和几个?「大孩子」魔物讨论故事真假，毕竟这类故事的人类版本在她心里也留下了?阴影，至今见到长相疑似邪巫的人还会犯憷。 不过，捕风捉影的可怕传说附会到娜提雅维达身上，她听着不太舒服：「怎么证明?娜提雅维达真的会……吃小魔物？」 小狼人用不容置疑的目光看了?莱芙一眼：「很多厉害的大魔物都这么说，暗黑龙族很可怕，那还能有假？」 小吸血鬼甲说：「嘤嘤嘤嘤，不要和她争了?，她既然不相信我们?，却相信魔龙，就让她被吃掉算了?。」 小吸血鬼乙「嘤嘤」地表示贊成，虎牙尖端闪着光，像是被打磨得光亮的宝石。 「……」莱芙做了?一个?休战的手势，后?退几步。她怕再?继续毫无意义地争论下去，会忍不住上钳子。欺负弱小的魔物幼崽，这样不好。 「一个?活了?十几年的人类，对娜提雅维达大人的了?解，难不成会比我们?还多？」小狼人以为她害怕了?，更是不依不饶地追上去，「那你说，某年到某年间，魔龙没吃小狼人，这几年她在干什么？」 莱芙先是觉得这个?问题荒谬好笑，又一想，她确实?回答不上来。 小狼人得意扬扬：「娜提雅维达大人用了?一张人类的脸，你就将她看成一个?人类了?吗？你们?是异族，天壤之别，朝生?暮死的人类，如?何能理解接近永恆的存在。比起我们?，你对暗黑龙族才是一无所?知。」 一路上遇见的吸血鬼和狼人不少?，确实?也听到过不少?关于魔龙的旧传闻，每一句话都过耳即忘，然而这时，莱芙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腰间的小布兜突然颤动了?一下。 两只小吸血鬼渐渐停止了?「嘤嘤」叫。她们?虽然害怕魔龙大人，却不害怕这个?人类。娜提雅维达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惊恐平復下来之后?，她们?开始注意到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格外香甜，勾起食慾。 忽略了?牙根处突然产生?的酸软之意，它们?弓起背，后?退蓄势，接着呈夹击之势，向莱芙飞扑而来。 「你……区区……嘶嘶嘶……」小狼人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双手捂住腮帮，蓝灰色的眼里充盈起泪水。 茗巴黛和别琳带着大堆物资归来之时，就看到三个?小魔物靠着一颗魔树，后?背紧紧贴着树干，像是三个?脆弱的人类小鬼似的瑟瑟发抖。 「你们?的牙，是不是不舒服？」个?头不高的人类姑娘逆光立着，看不清表情?，提着巨大的拔牙钳，钳喙闪着冷光，「我帮你们?看看。」 第235章 听到重物落地声?, 莱芙回头。 第714页 去收集物资的两只魔物回来了。 茗巴黛面前堆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魔物骨骼，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魔植部分。 别琳则背着小丘一般高的、色彩缤纷的、让人一看就会?丧失食慾的大块魔物肉。 两只大魔物冲着莱芙身后比比划划，然后将三团包裹样的物什丢了过?去。 三只小魔物接到了东西, 连忙逃跑，护着倖免于难的牙齿, 一边跑一边哼哼唧唧地哭。 「嘤嘤……饲养魔龙的人类真的好?可怕……」 「胡说, 魔龙大人怎么可能被饲养？明明她才是被魔龙大人饲养的人类……」 「关键是……牙医啊！我听说，人类都知道, 牙医是最?可怕的人了，只比魔龙大人不?可怕一点点……嘤嘤嘤嘤……」 「这些?是什么？」莱芙把?拔牙钳收了回去，没有打算解释什么。 「举行仪式需要的东西。」别琳将肉块放下，擦拭着胳膊上的红绿交织的黏液，见莱芙听到「仪式」后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 正想藉机嘲讽人类不?堪的记忆力?，话到嘴巴，想到刚才那一幕, 又咽了下去，生硬地补充，「召唤先祖、请求赐予的仪式。」 「是为了『食谱』。」莱芙想起来了。打量着茗巴黛和别琳的收穫, 粗略数了一数, 里头至少有六十几种不?同的魔物或魔植的部位。其中的几片魔蝇翅膀, 尺寸统一，大且完整，其余的几十种也经过?了精挑细选。 居然是真的。 为了一本饲养人类用的食谱，要在?一个特殊的夜晚举行仪式, 召唤先祖，这个设定怎么想怎么怪异。 果然不?能用人类的逻辑去理解魔物。 别琳对于目光格外敏感, 读懂了莱芙的想法?般，突然瞪了她一眼，呛声?道：「我们岂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抱歉，是我孤陋寡闻，」莱芙上前一步，准备帮忙收拾，「这些?肉块是要噼开对吧？」她本想抽出砍刀，结果习惯性地拿出了拔牙钳，赶忙换了回来。 茗巴黛和别琳目光闪烁，同时感受到齿根发?酸，对视一眼，接着纷纷后退。 「这种重活怎么能让你来做？小莱芙只要每天保持口感鲜爽就好?了。」 「这……这是献祭的圣物，岂容异族染指！」 莱芙刚想着噼肉这活算不?得重活，但一听别琳口中的「异族」，便生生止住了脚步。 骑士姑娘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低落情绪，略显呆滞的目光突然落向远处，仿佛在?逃避什么一般。 见莱芙这样，别琳有些?不?自在?，她甚至忍不?住开始反思起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 今年之前，别琳几乎没有接触人类的机会?，对人类这一奇怪的物种的印象，无非是「柔弱」而又「诡诈」。然而莱芙这个人类并不?柔弱，而且或许是因?为气息太美味了，和这个人类相处久了，实在?很难保持厌恶感。 她对莱芙的食慾没有茗巴黛那么强烈，已经部分适应，有时甚至会?下意识地将这个区区十几岁的人类，当成一个勇敢、体面的成年狼人看待。 想起昨夜莱芙被娜提雅维达「驱赶」出帐篷，别琳猜想，或许「异族」一词扎中了这个小人类的痛处，因?为这多少暗示了她和娜提雅维达大人之间的差距。 也许让这个小人类继续住在?一个泡影里，相信她与?娜提雅维达大人是普通恋人的关系，还没那么痛苦。 人类果然还是脆弱，无论是躯体还是精神。也罢，顺路逮了几条肥鱼，正好?可以让这个人类讨魔龙欢心……别琳处理完魔物和魔植，才取出鱼，就见莱芙又把?刚刚收回去的拔牙钳取了出来。 「好?漂亮的牙。」莱芙眼睛一亮，朝着密林中的一颗树走去。 树干上扎了一根白色的东西，她刚刚看了一会?儿，发?现是一根长獠牙，大约是野猪之类的魔物留下来的，走进一看果然如此。 虽然那根獠牙扎在?树上，而不?是长在?嘴里，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还是让两只魔物胆战心惊。 别琳本就不?多的同情心完全消失了，她把?鱼头怼到嘴边，双唇大张，几口一只地吞下肚去。 像莱芙这种人类，即便伤心难过?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心情再不?好?，多拔几颗牙就能重新开心起来——该担心的应该是她周围长着牙的东西才对。 茗巴黛将手从腮帮上放下，说：「既然我们的牙迟早是保不?住的，不?如，用来交换一点血。」 「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娜提雅维达大人必定不?会?同意的。」别琳道，「我想莱芙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她既然有了娜提雅维达大人，不?会?需要与?你交换什么东西。 「何况，也许你提出交易，反倒是提醒了她，直接强拔了你的牙，我们又能怎么样？毕竟她是娜提雅维达大人饲养的人类。」 在?获得了一根巨大、完整、漂亮的牙齿之后，莱芙平静多了。 拔牙归来，正听到两只魔物在?讨论着她的血，莱芙突然动了念头，说：「我愿意给你们一点血，不?过?，你们得用我想要的东西来交换。」 茗巴黛愣了好?一会?儿，又咬着别琳的脖子吸了一口，才相信这是真的。 第715页 大喜过?望，她勾起唇，露出甜美的小虎牙。 如果忽略差点溢出口腔的唾液的话，这只血族的语气显得矜持而克制：「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的要求合理的话。」 「不?过?我很好?奇。」莱芙道，「我的血和肉有什么特别吗？对于沿途遇见的人类，你们似乎并没有产生多少……食慾。」 茗巴黛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下，道：「美味是很难解读的。」 「人类烹饪时会?用腌料。」别琳咂了一下嘴，「有些?腌料单独看刺鼻涩口，但是用它腌过?的肉却会?更?加美味。」 茗巴黛说：「不?是说人类烹熟的肉块很危险不?能吃吗，而且我也不?吃肉……你是什么意思？」 莱芙同样不?解。 别琳不?屑地扫了她们一眼，仿佛在?说「这都听不?懂」。 「我知道了。」茗巴黛突然福至心灵，凑到莱芙身边嗅嗅，「仔细一闻……唔，不?，乍一闻，就能闻出这是娜提亚维达大人饲养的人类。 「娜提雅维达大人闻起来，确实很不?美味。 「然而，浑身被魔龙的气息浸透，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反而激发?出了极致的美味。 「被娜提雅维达大人腌制入味，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分，一切都恰到好?处。」 奇怪的说法?，莱芙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她灵活地闪避到了一侧，避开了茗巴黛即将滴到她脖子上的唾液，坐到一棵魔树之下。 许是娜提雅维达不?在?附近，茗巴黛没有像往日那般馋一会?儿就收敛，在?莱芙躲开之后，又不?依不?饶地凑了上来，展示一般地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有血族特徵的牙齿，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从哪里开始？」 别琳抱胸，置身事外地站在?一旁：「说好?了只用来做香氛的，不?要上嘴。」 「我只是要献上我宝贵的牙齿，」茗巴黛拿出丝制手帕，优雅地拭去嘴角晶莹的唾液，「来换取美味的回报而已，又不?是要强迫她。」 「不?，不?要你的牙。」莱芙了解血族的牙齿的生长周期，现在?还没有长到最?好?的阶段，这时拔了实在?可惜，连忙拒绝，「我有三个条件。其一，我只给三滴血。其次……」 「才三滴。」茗巴黛虽然挺满意的，但还是假装失落地垂下头，想要讨价还价，却见莱芙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怕三滴也得不?到了，忙说，「我同意。」 麦德拉穿着莱芙给她织的红色小毛衣，正停在?周围的树枝上捕虫，突然被莱芙一把?捏住后颈子提起来。 「其次，由麦德拉来取血。」这样不?会?留下伤口，莱芙指指小人，「其三，我要交换的是……是……」 别琳问：「你想要什么？」 莱芙刚要继续说下去，没由来地有种背后发?毛的感觉，似乎有一道无形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说：「我有一些?关于娜提雅维达的问题，想要知道答案。」 话未落地，茗巴黛睁大了眼睛，看向莱芙身后，脸色由喜转忧。 别琳警惕而敏捷地闪到了树后，只在?枝杈间露出一双蓝灰色的眼睛。 淡淡的柠檬草清香如同温柔的浪潮一般涌入鼻腔，莱芙暗道一声?「糟糕」。 背后的温热贴近，莱芙甚至能想像着娜提雅维达轻缓的鼻息吹动发?丝的一幕，却想像不?出娜提雅维达的表情。 眼前的景象变化?，莱芙被风吹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只剩下她和娜提雅维达。 娜提亚维达顺着莱芙的肩膀，沿着手臂，一路摸到肘关节，小臂，仿佛在?感受一条砧板上的小鱼的肌理。 沉默仿佛被拉长了。 莱芙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还是强撑着挺直嵴背。 「我刚才，确实是在?私下打听，关于你的事。」莱芙不?打算隐瞒，但后面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她听了「异族」、「饲养」、「对暗黑龙族一无所知」，就神经敏感，东想西想？可她又不?是才刚知道她和娜提雅维达是两个物种。 说她想到自己是一个小糰子，还想到前一任魔龙说的话，开始担心娜提雅维达对她的喜欢，是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喜欢？ 产生了怀疑，又不?敢当面问。想要知道答案，但又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只敢在?背后旁敲侧击地两只魔物。 她自己都觉得忸怩得不?像话。 「吓到您了吗？」娜提雅维达噗嗤一笑，弯下腰，脸颊轻轻地蹭着莱芙的脖颈，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每次听到我的名字出现在?您口中，就会?有些?兴奋。」 莱芙浑身一僵，和娜提雅维达相贴的皮肤发?起烫来。 她将娜提雅维达想像成一只有香气的大糰子，心情渐渐平復下来。 「一想到骑士小姐偷偷地好?奇我，实在?很愉悦。」娜提雅维达轻声?道，「不?过?，您明明可以在?深夜、塌上、单独相处、执行屠龙式的时候，问我的。」 「我能理解。」莱芙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努力?驱逐杂念，不?让自己想歪，「之前我养过?一条鱼，它在?水里吐出的泡泡，组成了我的名字，我看了也很兴奋、愉悦。但，其实没有那条鱼，我编的。」 第716页 她听出自己话里，有股子淡淡的怨念。 「唔，原来骑士小姐喜欢这种风格的『礼物』吗？」娜提雅维达用一种仿佛重新认识莱芙一般的目光看着她，「我可以把?龙革切割成您的名字，然后送给您。」 「你，为什么……」莱芙的意思被理解歪了，她有一些?气。是那种满腹委屈，好?不?容易透露出一点点——即便是好?没有道理的委屈——却被当成玩笑或者?撒娇的气。 她气着，但看着娜提雅维达认真的样子，又想笑。 「骑士小姐不?肯穿我送给您的生辰礼物，」娜提雅维达问，「是因?为上面没有您的名字吗？」 在?生气的中途，笑出声?来，是很难继续生气下去的。她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 那些?胡糟糟的担忧，像雨过?天晴后的阴云一样散开了，没有原因?，就是散开了。 「不?需要。不?是。」莱芙道，「为什么总是想要送龙革给我？」 「因?为很喜欢骑士小姐，所以总想找机会?送您礼物。」娜提雅维达道。 「我也，很喜欢娜提雅维达。」这话接得太快，语气也像是随口接茬，有种礼尚往来式的敷衍，可莱芙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 她似乎，是在?对魔龙所知甚少的时候，就对魔龙产生了喜欢。 「喜欢」，人类意义上的「喜欢」，大约于魔龙而言是陌生、奇怪的东西。就像魔龙用来表达魔龙意义上的「喜欢」的时候，于她而言也显得陌生、奇怪。 陌生、奇怪，而并不?讨厌。 就算两种喜欢的意义相差很多，她也喜欢，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她才说出的这句话。 娜提雅维达耳朵微红：「因?为骑士小姐是独一无二的，想要送您别人没有的东西。」 莱芙点点头。 就算她只是一个小糰子，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小糰子。 娜提雅维达对她的喜欢是对一朵永恆之花状态的小糰子的喜欢，永恆之花是接近于精神体的存在?；她也不?能太肤浅，只停留在?感官层面。 大不?了，以后也努力?把?娜提雅维达想像成糰子。友爱、平静、和谐地相处，她一定可以做到。 娜提雅维达依旧在?考虑着龙革：「是觉得不?够新鲜吗？攒了太久，是有些?陈旧的，不?适合贴身。」 莱芙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一段动听的话表达自己对娜提雅维达毫无邪念的感情，想了一会?儿没有思路，就在?之前背的骑士语录里找灵感，挑到了几句不?错的，虽然有些?肉麻，好?歹应景……听了娜提雅维达的话，适合说这些?话的气氛完全消失，只剩下了对现实的担忧。 「我真的不?需要，切割成我名字的龙革，新的旧的，都不?需要。如果一定要送，我要旧的。」莱芙一词一顿，用强调的语气说。 她生怕这一回之后，就打开了娜提雅维达的思路，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连忙堵死?了这条思路上的另一种发?展：「也不?需要，在?尾巴上，或者?你身上的其余部位上刻。」 第236章 「交易, 嘤嘤嘤嘤，交易还没有……」茗巴黛还停留在很快可以得到三滴血的喜悦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消失, 痴痴地举着?手。 别琳一下将茗巴黛的手拍落下来，道：「你还想着?交易？也许已经死?透了。」 茗巴黛道：「可是莱芙好美味的。这么美味的存在, 无论是做错了什么, 都会忍不住原谅她吧。嘤嘤嘤嘤……极致的美味，不容于?世……嘤嘤嘤嘤……」 「肆意窥探饲主的过去?, 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别抱太大?希望。」别琳道，「尤其她窥探的还是娜提雅维达大?人?，现在应该成?了一捧灰。」 茗巴黛继续「嘤」着?。 「往好处想，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不会太痛苦。」别琳安慰道，「不如，想点开?心的事情——我用?她的灰给你做一根签子剔牙, 如何？」 茗巴黛闻言，「嘤」得更大?声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有没有可能, 娜提雅维达大?人?和她, 真的是『恋人?』。 「就?是, 那种『恋人?』。 」她们毕竟生了一个蛋，共同养育后代。 「后代，对人?类而言，似乎意义非凡。」 别琳道：「可是这枚蛋, 对于?魔龙而言，恐怕什么都不是。 「一个连亲情都无法理解的种族, 大?约也不会将后代作为?感情的证据。 「而且，谁也没有听闻过，暗黑龙族除了财宝之外还会喜欢别的东西。 「那个可怜的人?类自欺欺人?，死?透成?灰，你不会也信了吧？」 这时，娜提雅维达带着?莱芙重新出现。 别琳住了话头，僵着?脖子看向莱芙。 只见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没有死?透，更没有成?灰，而是完好无损的。四肢具在，脑袋和手没有缺口，站立稳定，依旧能够行走。除了脸颊微红，头髮?被拆过重新扎了一遍之外，和离开?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再看娜提雅维达，笑容淡淡。这种表情，可以说是温柔，也可以说是阴狠。 温柔是属于?这个人?类的，在两只魔物眼里，只有阴狠。 第717页 娜提雅维达对莱芙的骄纵程度，再一次超出了她们对于?暗黑龙族的想像。 两只魔物先是震惊于?魔龙的好脾气，居然能容许饲养的人?类如此放肆。 下一刻，她们便?不由自主地担心起自己来。 ——对于?魔龙娇养的人?类，她们一个试图品尝，另一个则是帮凶。 茗巴黛捂住了嘴，「嘤嘤」声还是从指缝里溢了出来，她慢慢地躲到了别琳的背后。 麦德拉在确定了娜提雅维达没有伤害莱芙的意图之后，就?继续停在树上捉虫，结果又被捏住了后颈拎起来。 「啊——」小人?尖叫一声，小手小脚不安地在空中扑腾，埋怨道，「不能换个部位拎吗？」 「瞧。」娜提雅维达将小人?放在掌心托着?，另一手则轻轻扯着?小人?身上的小毛衣，「这只是边角料做的——是用?骑士小姐给我做的衣服的边角料做的，如此柔软、合身。」 莱芙一阵无言。在她的强烈建议下，娜提雅维达终于?不在大?热的天穿毛衣了，结果现在又找到了新的展示角度。 两只魔物对视一眼，在电光石火间交流了许多信息。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娜提雅维达大?人?之前?有三十一次提到毛衣了，嘤嘤嘤嘤，好反常，太可怕了……」 「这是第三十二次了。暗黑龙族代代敛财，留下的遗产无数，娜提雅维达大?人?居然穷酸到了将一件衣服视若珍宝的份上，在这之前?，娜提雅维达大?人?甚至还对十三只蚊子尸体十分珍重……深思下去?，确实不由得嵴背发?寒。」 「莱芙这个人?类，看看平平无奇，饲养成?本居然这么高的吗？嘤嘤，魔龙养她都这么吃力，我那点家资更是不够看——无法饲养她已经足够难过了，再想到养不起，我更是……嘤嘤嘤嘤……」 「往好处想，这个人?类养起来很费财宝，娜提雅维达大?人?的产业说不定被败尽了，继续饲养下去?，力有未逮。我有一个想法。」 …… 莱芙并不知道两只魔物已经将她定性为?一个饲养成?本极高的、败家的人?类，只是发?觉她们的神情颇为?诡异。 别琳暂且不提，茗巴黛对她通常很殷切，这时却有些迴避她的意思。 别琳道：「我收藏了许多织物，件件织法细腻，出于?名家之手，可以赠予娜提雅维达大?人?。」毕竟娜提雅维达大?人?还要?饲养莱芙，提供饲养物资，也许可以让娜提雅维达大?人?忘记她们曾经觊觎过这个人?类。 娜提雅维达不语，抻了抻小毛衣。 茗巴黛用?手帕掩着?嘴，道：「族内也有许多擅长纺织的小辈，技巧精湛，可以介绍给娜提雅维达大?人?。」既然普普通通的衣服都能得到娜提雅维达大?人?欢心，若是能得让小辈献上更加精美的衣服，娜提雅维达大?人?定会更爱不释手的。 莱芙不是没听出来，她们在说她的毛衣织得粗糙、而且也没有体现出来什么技法。 她没有因此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毕竟她不太擅长做衣服或者缝补之类的手艺活，这是实话。 忍不住暗暗感嘆：对食物很有讲究的魔物，对衣物同样讲究。她之前?对魔物的印象太刻板了，魔物的生活也是可以非常精緻的。 又想：两只魔物要?送给娜提雅维达新衣服，真是友爱而温馨，娜提雅维达说不定会慢慢体会到友谊的可贵。 娜提雅维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勾起唇，凑到莱芙耳边道：「骑士小姐，羊毛快纺完了吧？」 虽然不知道娜提雅维达这么问的用?意，莱芙还是点点头。 两只魔物纺羊毛线的速度越来越快，沿途遇上同族，还会慷慨地教给它们手艺，自然还会附赠羊毛用?来练手。如此，羊毛线囤积得很快，羊毛却没有多少了。 「那就?好。」娜提雅维达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两只魔物身上，引起后两者不由自主的震颤。 小人?趁机想跑，又被娜提雅维达拎了起来。被拎得不舒服，小人?扭着?脖子，胆大?包天地试图去?啃娜提雅维达的手，直到被安置在莱芙头顶上，才安静下来。 莱芙扶正了头顶的小人?，问：「怎么了？」 娜提雅维达在莱芙耳边道：「羊毛既然纺得差不多了，骑士小姐可以让她们织毛衣。」 「……这样，不好吧。」莱芙道。 这两只魔物好说歹说是娜提雅维达的「友人?」，先前?之所以让她们纺线，也只是为?了让她们把?精力放在馋人?类之外的事情上。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茗巴黛和别琳并没有伤害人?类的举动，现在还在为?了给人?类找「食谱」而努力收集物资，准备祭祀。若是再让她们织毛衣，委实有点欺负人?……欺负魔物。 两只魔物俱不知道娜提雅维达的用?意，是觉得她们提议送的织物数量不够多吗 娜提雅维达道：「这样她们才能体会到，您为?我付出的心血。」 莱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就?是睡不着?的时候织几针而已。」 娜提雅维达道：「这不是普普通通的毛衣，每一针中都带着?心意，无数个夜晚的思念。」 莱芙道：「我是比着?你的尺寸，织出来的。她们学了，织给谁穿？尺寸不一定合适。织完了也不好改。她们也不一定愿意吧，毕竟有挺多事情要?做的。」 第718页 两只魔物听着?魔龙和人?类之间磨叽又腻乎的对话，突然有了一个了不得的猜测，但是实在不敢确认。 不过听娜提雅维达大?人?的意思，大?约只要?应下了织毛衣这件事，之前?试图和莱芙交易的事情，就?可以当?成?没发?生过了。 这个人?类竟可怕如斯，把?睚眦必报的魔龙变得如此宽宏大?量。 两只魔物异口同声道：「我们愿意学。」 说着?拿出了之前?纺好的羊毛线，目光灼灼地看着?莱芙。 「好的。」莱芙略微惊讶，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有些魔物具有有好学、勤劳的优点，「不过不需要?太急，你们先休息吧。」 说着?，她拆开?了娜提雅维达新传来的信，信件来自圣殿中枢。一共有五封。 其中四封与任务相?关。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任务和任务之间再没有长达月余的空档期，很多时候，任务进行过程中还会需要?完成?新任务。这是得到封地、成?为?圣殿骑士的代价，也有委员会在四处兴风作浪的功劳。 莱芙翻开?地图，比划了一下四个任务的位置，在她原本想定的路线上。任务不算太复杂，她大?略计划了一下，就?放起来了。 剩下的一封信比较厚，里头列出了一个名单。 圣殿骑士的其中一项责任，就?是引导有潜力的年轻骑士，简而言之就?是收徒。 特?殊时期，骑士队伍扩展状态很快，她除了在战斗上教导之外，还需要?承担起原本属于?圣殿中枢牧首们的职责。 连日做任务、对战魔物，莱芙丝毫不担心。但一想到她浴血奋战之后，每隔几个月，就?要?点着?灯在窗前?写下长达数百单词的信，为?小徒弟答疑解惑，莱芙突然觉得身心俱疲。 「骑士小姐有什么难事？」娜提雅维达蹭了蹭莱芙的脸。 「一件小事。」莱芙看了一下回信期限，好在她不需要?立刻做出决定，还可以考虑一段时间，便?将信收了起来，「我若是做不到，可能要?麻烦你。」 娜提雅维达轻声道：「需要?支付几个招式五做佣金，骑士小姐报个价吧，可以商量。」 莱芙差点冲口而出一句「多少都可以，甚至可以提前?支付」，但还是矜持了一会儿，说：「到时候再定。」 两只魔物守着?毛线团，有些怕魔龙变卦，又不敢催促，焦急不已。 「你们现在就?想学吗？」莱芙问。 两只魔物用?力点头。 「那现在开?始。」莱芙拿出备用?的几套织针。 两只勤奋好学的魔物一点就?通，在掰断了几根织针之后，很快就?织得有模有样。 莱芙暗自感慨：要?是教骑士像教魔物织毛衣那样容易就?好了。 娜提雅维达起了话头：「之前?的交易……」 别琳和茗巴黛以为?学了织毛衣之后，「交易」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没想到娜提雅维达又主动提起，一阵提心弔胆。 娜提雅维达道：「交易可以继续。」 茗巴黛轻「嘤」了一声，湿润了嘴角。 娜提雅维达：「半滴血。」 「半……半滴……」茗巴黛掰着?手指数，一开?始莱芙可是说好了给她三滴的。 「原本只能给十分之一滴的。」娜提雅维达认真地说，「看在我们是『友人?』的份上，又加了五分之二滴，是不是好划得来？得了便?宜，不要?表现得太开?心，我都开?始替骑士小姐觉得吃亏了。」 说着?低下头，将莱芙圈在怀里，轻声道：「好了，骑士小姐现在可以偷偷向我的『友人?』，打听恋人?的小秘密了——我就?在此处听着?。」 第237章 娜提雅维达扫了一眼麦德拉, 用一种不太情?愿、勉为其难、很慷慨的口气?说：「可以提前支付血液。」 麦德拉还停留在娜提雅维达对?于莱芙血液价值的强调之?中，想到自己之?前已经喝走了好?几滴血，却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有种占了大偏宜的感觉。 虽然魔龙着实可恶，但对?她还算友好?, 这样一看居然没那么讨厌了。 她跑到莱芙指尖, 轻轻地咬了一口，接着往一只透明水晶瓶里吐。 不多?不少?, 正好?半滴。 茗巴黛小心地将瓶子?捧起来，用手扇着瓶口，深深地嗅了一会儿，又给别琳欣赏了一下?。这才?盖上盖子?，放到怀里。 皮肤上没有出现伤口, 莱芙也没有感觉到痛感，唯一觉得有些不自在的，就是娜提雅维达现在还抱着她。 这场交易是她主?动提出来要做的, 现在既然已经支付了血液——即便?是比计划中少?得多?的血液——付出代价之?后，断然没有不收取回报的道理，可是…… 「娜提雅维达, 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偷偷』」莱芙问。 当事?龙就在此地听着, 让她怎么「偷偷打听」？ 娜提雅维达考虑了一会儿, 说：「那么我不让骑士小姐看见，就在远处偷听，如何?？」 终究还是要偷听的，还是光明正大地声称要偷听的……莱芙想到的黑蛋有的某种能力, 娜提雅维达自然也有。 魔龙若是想要知道，自然能知道, 现在是知会她一声。 她不是怕娜提雅维达知道，只不过，担心自己要打听的问题，显得很可笑。 第719页 莱芙道：「你就在这里『偷听』吧。」 娜提雅维达乖巧地说：「骑士小姐只管放心，我会好?好?偷听的。」 「……」莱芙转向了两只魔物，「我想问，我想问的是……」 见莱芙神情?如此凝重，两只魔物还以为她要问的事?涉及到不可外传的密辛，或是她们没有能力回答的事?情?，生怕答不出来，就要把血退回去，于是一个提心弔胆，一个也同样忧心忡忡。 「在某某年到某某年之?间，娜提雅维达真的……咳……」莱芙脸举起手来假装拭汗，遮住半边个额头，声音低下?来，「……有吃小吸血鬼吗？」 娜提雅维达「噗嗤」一笑，接下?来虽然没有笑出声来，但是整个身体都在轻轻震动。 莱芙也知道这个问题很可笑。纠结吓唬小魔物的故事?的真假，实在太幼稚了。她当面驳斥了几只小魔物，背地里却又来问。 不过，她自己知道这个问题可笑是一回事?，但被娜提雅维达笑又是另一回事?。 「不是说要好?好?『偷听』的吗？」莱芙严厉道。 「只是觉得骑士小姐这么容易相信故事?，很有趣。」娜提雅维达耳语，「以后要是被邪巫吓到的话，不要客气?地躲到我背后就好?了。毕竟一个吃小魔物的，比起煮小孩汤的，要可怕多?了……」 「不能插话。」莱芙给娜提雅维达加了一条「偷听」的规矩之?后，又对?两个神情?微妙的魔物说，「这只是问题之?一，我一共有三个问题，一个一个回答吧。」原本是三个问题对?应三滴血的。 茗巴黛掰着手指算年份，在别琳的提醒下?，终于想起来了那年发生的事?情?：「那段时间，娜提雅维达大人确实在我族。 「当时，娜提雅维达大人出现之?后，便?让我们误以为她是同族。 「吾族成员，不知不觉便?受了娜提雅维达大人的习性的影响。 「一改平时的胃口，吃了许多?冰凉腥气?的生鱼血。 「结果因为食物不符合习性，那一段时间，吾族成员的繁殖欲降低。 「所以，小辈出生的数量也确实低于正常的年份……之?后便?有传言出来。 「不过吃小血族这种事?，娜提雅维达大人倒是没有做。」 别琳大概能猜到几个小辈对?莱芙说过些什么，打量着莱芙，便?有了猜测：「你的第?二个问题，不会是某某年到某某年之?间，娜提雅维达大人吃小狼人的事?吧？」 莱芙点点头。 她倒不是真的想确认娜提雅维达吃小魔物的事?真实与否，只不过想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娜提雅维达在做什么。 对?于长达三千载的、她与娜提雅维达尚未相识的岁月里发生的事?情?，她几乎一无?所知，只能捡起一些小碎片，拼凑成一条轴线。 别琳用「人类真是幼稚，这种事?都相信」的目光看了莱芙一会儿，道：「那段时间，娜提雅维达大人在吾族，扮演狼人。 「吾族成员不事?捕猎，不积蓄食物，反倒是囤积了许多?无?用的、亮晶晶的石头。 「在娜提雅维达大人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依旧沉迷于石头，食欲不振，无?心繁殖。 「但娜提雅维达大人，确实没有吃小狼人。」 莱芙略微放心，道：「第?三个问题，在某某年到某某年间，娜提雅维达把小血族和小狼人……混着吃？」 茗巴黛一头雾水，继续努力地回忆着族内史。 别琳抢先回答：「血族与狼人开战，娜提雅维达大人一头扮演血族，一头扮演狼人，之?后战争停止……在这之?后，因为某些原因……」 说着看了一眼茗巴黛：「……两族的新生儿，数量极少?。」 娜提雅维达很听话，没有插嘴。 暗自想着：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呢，骑士小姐居然在意的是这些。 没想到莱芙听完之?后，居然用怜爱弱小生物的目光看着她，看起来还有些难过。 「骑士小姐，怎么了？」 「娜提雅维达明明没有做什么事?，但是在传言中好?邪恶。」莱芙知道，魔龙既然能伪装成人类，自然也能伪装成其余种族。 虽然娜提雅维达似乎并不介意「没有同族」这件事?，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必须得批着伪装，才?能成为整个群体中的一员。 伪装成血族、狼人、人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能以真实身份处世。 莱芙想到了阳光下?奔跑的小小的白?毛团，仅剩下?一只的魔龙，找不到任何?同类的魔龙，大约还是会寂寞的。 「骑士小姐知道就够了。」娜提雅维达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像是短暂地承载过一颗短暂而华美的流星，仿佛十分伤感，却又强忍着什么，「只要有骑士小姐在，不会觉得委屈，也不会觉得寂寞。」 莱芙又怜惜又感动。 「不，仔细一想，我确实有点委屈，居然被误会吃『友人』的晚辈了。不过，只要骑士小姐摸摸尾巴，就什么委屈都没有了。」娜提雅维达捏捏莱芙的指腹，「如果时间有限，亲亲也勉强可以——骑士小姐，现在方便?对?我执行一下?招式五吗？」 莱芙的怜惜与感动没能连贯下?去：「……」 第720页 两只魔物等待着。莱芙这三个问题听起来实在很像是一个问题，根本不值得费劲打听，她们打着毛衣，等着莱芙追问更多?细节，结果莱芙居然和娜提雅维达凑在一起，四目相对?，手牵着，耳语着什么，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把她们隔在外头。 莱芙调整了一下?角度，捧着娜提雅维达的脸，轻而快地执行了一下?招式五。 她们在的地方远离篝火，比较阴暗，应当不太显眼。 没想到刚执行完招式五，她就觉得有一道目光灼热地烧过来。 侧过头一看，只见别琳咬牙切齿，愤愤不平，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东西似的，差点把手里的织针又掰断了，从牙关里吐出一句「好?腻味」，接着背过身去。 别琳身边，茗巴黛倒还算平静，低着头专心地织毛衣。 这一夜过去，娜提雅维达提到莱芙送给她的那件毛衣的总次数，上升到了五十二次。在与两只魔物分别的时候，居然还意犹未尽，显得格外友善，又对?莱芙道：「骑士小姐说得没错，交几位『友人』，是有好?处的。」 -- 很快到了朔夜，准备好?全部物资，举行了仪式之?后，终于得到了两份食谱。 食谱上既有食材，也有食材的食用方式。有的可以生吃，有的需要加热后才?能食用，有的食物不能单独吃只能配合着别的食物吃，有的食物只能单独吃，有的只能白?天吃不能夜里吃，有的只能夜里吃…… 将两部食谱译成了德亚大陆通用的文字，又合併成了一部。 莱芙找人誊抄了两份，一份送到圣殿中枢，另一份放在身边。 对?照食谱寻找新的食物，多?数是魔植，少?部分是魔物。对?于那些稀奇古怪的魔物肉块，莱芙实在难以下?咽，只将魔植照着食用方法?尝了一遍，记录下?身体的感受。有魔龙和小人在，她几次吃坏了肚子?，都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也没有影响做任务。 目前粮食还算够吃，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这次灾难结束。在花了几天时间验证，得知一些四处可见的魔植确实可以食用之?后，莱芙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在仪式之?后，茗巴黛和别琳闲了下?来。她们不能觊觎人类，也不需要继续准备物资，每日的主?要任务，就只剩下?了打毛衣。 精力无?处发泄，便?日益暴躁。 午后，莱芙执行完任务刚回来，就看到两只魔物靠在一起织毛衣，远远看着还算和睦。 茗巴黛拿出水晶瓶，珍惜地嗅闻了一下?里头甜美的血液。 别琳停下?了手里的织针，看着茗巴黛手里的那截毛衣袖子?，突然说：「你织错了一针，别老是分心，反正你只能闻闻，又不能喝掉。」 茗巴黛被戳中了痛处，眼睛瞪圆，气?唿唿地说：「你懂什么……你，你的血是臭的……」 「我的血臭，你还要喝？」别琳每天给茗巴黛供血，是后者的主?要血液来源。她上下?扫了茗巴黛几眼，很是嫌弃，「你以为你的肉很香？」 「喂！」茗巴黛把毛衣放下?，勐然站起来，向别琳扑上去，「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臭吸血鬼！」别琳一手抓住茗巴黛的胳膊，另一个手掌拍向茗巴黛的脑后，轻轻巧巧地将后者扛在了肩上。 「臭狼人！」茗巴黛却并没有被拍晕，一扭头，就冲着别琳脖子?上脆弱的部位咬去。 两只魔物厮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不一会儿就滚成了一个青苔泥巴色的球。动手动脚，动牙，抓衣服，扯头髮。除了滚地之?外，还在林中撞来撞去，弄断几十棵魔树…… 莱芙袖手旁观，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两只魔物打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先前她还会阻拦，后来发现即便?任她们打去，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就没有再阻止。 这两只毕竟是天敌，之?前违背天性地在一起和睦相处，应该是忌讳娜提雅维达的缘故。现在符合天性地打在一起，从某种角度来说，意味着她们对?娜提雅维达友情?的增加。 「细胳膊，瘦腿，一看就没有嚼头，我一口可以吞十个。」别琳提前觉察到茗巴黛的动作的，敏锐地一扭头，粗而黑的发梢扫过茗巴黛的脸颊。 「嘤嘤嘤嘤。」茗巴黛气?喘吁吁，眼睛红得要滴血，虽然牙齿还没有接触血液，但在唿吸间，还是散发出一种会让猎物逐渐麻痹的气?息。她半张着嘴，虎牙尖磕到了别琳的下?巴的骨头上，顿时痛得眼泪汪汪。 别琳微微怔了一下?。 茗巴黛趁机取出一条金色的链子?，要往别琳脖子?上套。 「这是什么东西？」别琳闪避着，语气?有些不自然。 茗巴黛勾唇一笑，眼睛弯着，显得甜蜜而邪恶，道：「是纯金的，狗链哦，特地为你准备的。」 别琳咬牙切齿：「再说一遍？」 狼人最?瞧不上狗。 茗巴黛：「狗。」 那条狗链，莱芙有些眼熟，稍微留意了一下?，便?没有在意。她一抬头，看了看日头的方向，将麦德拉从肩上抓下?来放在旁边的树枝上，转身，全然不顾身后愈发激烈的厮打，深吸了一口气?，朝林中某处走去。 娜提雅维达送完食谱后，从圣殿中枢回来。 第721页 两只魔物的厮打已经到了尾声，别琳的脖子?上被扣上了狗链，链子?的另一端则缠在了茗巴黛的手腕上，但是整体上看来，还是茗巴黛更加狼狈，裙子?几乎完全被扯烂了。 她们见娜提雅维达过来，依旧没有停下?。一个抻着脖子?，噘着嘴，试图咬上一口；另一个浑身肌肉紧绷，暴怒异常，一触即发。 ——从某种角度而言，正如莱芙所想，这两个魔物并不那么畏惧娜提雅维达了。 看了这一幕，娜提雅维达颇为欣慰。两只魔物在得到半滴血之?后，终于不再像蜜蜂一样围着骑士小姐了。这不，都有心思互相殴打了。 不过，骑士小姐去哪儿了呢？ 从一个多?月前开始，娜提雅维达便?发觉莱芙有些反常。似乎对?于接下?来的任务地点，她早就有了预计。偶尔用手指在地图上勾勒的路线，正是她们将要行进的方向。 莱芙经常会一个人神神秘秘地走到林中深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几次，在莱芙离开之?后，娜提雅维达便?去看林中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只在魔树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不像是这个世界的文字。 娜提雅维达没有窥探记忆，而是耐着性子?等着莱芙主?动说起，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终于摁捺不住了。 用人类的方式、压抑着魔龙的能力去和骑士小姐相处，真是一件复杂又得不偿失的事?情?。若是用魔龙的方式，骑士小姐一定早就招架不住了。 莱芙往回走，不期然看到娜提雅维达。 即便?分别非常短暂，见到娜提雅维达，还是一件开心的事?。 她加快了脚步，迎上去。 没想到，娜提雅维达两条胳膊一抬，一下?子?将她困在了胳膊和树形成的间隙之?中。 「骑士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告诉我？」娜提雅维达低下?头，表情?很危险，但在莱芙看来，有些虚张声势。 「嗯？」莱芙不解，思索了一会儿，「哦，那个……今天走得太快，忘记说，喜欢娜提雅维达了。」 第238章 莱芙越是?了解娜提雅维达, 越是?很难畏惧她。 在人类传言中很可怕的魔龙，从未主动伤害过人类。在魔物传言中的魔龙也很可怕，但那?些可怕传言的来源并?不可靠。 「娜提雅维达过来, 是?想要知道我在干什?么吗？」莱芙问。 她没有告诉娜提雅维达，一是?因为这件事还?没有完全?结束, 二是?觉得娜提雅维达应该不需要她告知也有办法知道。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 娜提雅维达似乎并?不好奇。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耳朵尖很快地红了起来。脑子?全?部被莱芙说的「喜欢」占据了，一时想不起来这一回她跟着过来，究竟是?什?么来意。 她小声地说：「我也忘了说，喜欢骑士小姐。」 「只是?为了说这个？」莱芙略微有些不适应，她印象中的娜提雅维达, 在这种?时候应该很计较、很在意才对，现?在直接害羞起来，总觉得少了一个步骤, 不太适应，「没有别的吗？没有吗？真的没有吗？」 「没有了。」娜提雅维达摇摇头，低下头亲了她一口。 莱芙便也忘了自己不适应什?么, 觉得这般的娜提雅维达也不错。相挽着, 往回走。 -- 两只魔物已经收拾得体体面面 , 各自换上了新?衣服，身上的伤也没了。 魔物这种?存在，除非一下被打死，癒合能力惊人。 茗巴黛先前闲来无事, 取用了颜色各异的魔植汁液，染了一些羊毛, 戳成了手指大小的人偶，献宝似的举到别琳面前，道：「瞧。」 别琳打量着那?个人偶：黑色半长的头髮，蓝灰色的眼睛，面无表情，两条胳膊相抱。 「像你，喜欢吗？」茗巴黛道。 别琳颇为惊喜地接过人偶，正要道谢说「喜欢」，就见茗巴黛又?拿出了一个人偶。 棕红色头髮，呆滞的黑眼睛，一身棕色衣服，背后配着一把大砍刀，手里还?拿着一把大钳子?——虽然两个羊毛人偶的个头相近，但是?第二个人偶的细节明显比第一个人偶多上许多。 「能看出来这是?谁吗？」茗巴黛道。 「还?能是?谁？」别琳由喜转怒，气?得差点把第一个人人偶丢出去，但又?没捨得。 「你说……」茗巴黛浑然未觉，盯着第二个人偶畅想着，「我要是?将那?半滴血融到这个人偶里头……在嗅闻那?半滴血的时候，会不会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我只知道，如果你这样做了，你的牙会很危险。」要不是?刚刚才打了一场，别琳差点又?要和茗巴黛吵起来。 两只魔物在一起玩娃娃的样子?，远远看着颇为和睦。 莱芙道：「欸，这么快又?和好了。这一对天?敌，意外的友好啊。」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似乎有所误解。」 莱芙：「怎么？」 「这并?不是?一对天?敌，恰恰相反，她们生来就是?相依相存的关系。」娜提雅维达道，「托纳大陆的魔狼以魔物为食，久而久之?，身上会残留危及生命的毒素。 「而托纳大陆的一种?魔蚊的唾液，恰好能消解这种?毒素。 第722页 「于是?数代以来，两族相伴而生。 「茗巴黛和别琳，生来就脾气?相冲，很容易闹矛盾，算是?其中异类。」 「等等，你是?说，蚊……蚊……蚊子?？」莱芙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震惊地结巴起来，「她……她不是?，难道不是?蝙蝠吗？为什?么会是?蚊子?？这说不通，和传说里不一样啊！」 在上一个世界的传说里，吸血鬼的原型往往是?吸血蝙蝠。 在幽暗的洞窟中滋生，昼伏夜出。 化成人形后，也是?往往住在幽暗的城堡之?中。 冷酷、阴沉、恐怖。 而如果吸血鬼的原型是?蚊子?。 脆弱，烦人，随处可见。 神秘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莱芙道：「蚊子?什?么的，这也太奇怪了吧，我实在无法接受。」 「可她的原型就是?魔蚊。」娜提雅维达道，「倒是?骑士小姐，为何一口咬定茗巴黛是?蝙蝠，您都这么称唿她好几次了——骑士小姐还?是?不信吗？您不妨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面之?后，那?十三只蚊子?……」 那?十三只蚊子?，被娜提雅维达当成她送的礼物收下。 在这之?前，这十三只蚊子?是?哪里来的？ 莱芙翻看了一下记忆。 娜提雅维达施加了一个空间咒法，带着茗巴黛、别琳、麦妮，还?有她。 她起先以为这十三只蚊子?是?意外带入的魔蚊，但仔细一想，娜提雅维达的空间咒术一向施展得当，绝对不会波及别的对象。 在那?片小空间里，突然出现?的蚊子?要来吸她的血，被她一只只拍死。 当时，茗巴黛的反应非常剧烈。现?在看来，原因并?不止是?她所以为的，吸血生物间的共情。 如果茗巴黛就是?一只厉害的大蚊子?魔物……那?十三只小蚊子?，说不定就是?茗巴黛放出的采她的血的。 莱芙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起之?前自己拍死的无数小虫子?——其中许多都是?蚊子?——没由来地有种?自己做错什?么事情的感?觉。 小血族抱怨说魔龙会吃小血族，这是?假的；但是?她拍死了许多小蚊子?——至少可以算是?血族远房晚辈——这是?真的。 「娜提雅维达，」莱芙突然有了一个别的念头，「你之?前伪装的血族的时候，难道……不是?伪装成小蝙蝠，而是?伪装成……小魔蚊吗？」 娜提雅维达沉吟一会儿，道：「可以这么说，您可以这样理解。不过，血族和普通的蚊子?，还?是?有区别的，骑士小姐不要太担忧。还?有，我当时伪装的那?只蚊子?，还?挺大的，也不是?什?么小蚊子?。」 「这……」莱芙来回踱了好几步。一想到娜提雅维达曾经扮演过蚊子?，突然觉得夏日里恼人的蚊虫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尤其，娜提雅维达的「友人」之?一，本体还?是?一只蚊子?，「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忍心打蚊子?了。」 话音未落，「嗡嗡」声在耳边响起，两只魔蚊飞来。 莱芙身体的反应比起思考的速度更快，一听见声音，立刻抽刀。 甩了一个刀花。 收刀之?后，魔蚊的尸体缓缓落下。 莱芙只能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等一会儿，骑士小姐。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在血族和狼人的传闻里……」对于吸血鬼、狼人的故事现?下比魔龙故事还?要热门?这件事，娜提雅维达颇为不满，但出于知己知彼的心理，还?是?阅读了许多，「这些传说里，既没有说血族是?蝙蝠，也没有说这两者是?天?敌吧，骑士小姐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说』？」 莱芙还?来不及回答，娜提雅维达又?道：「不会是?，您的那?个世界里，就有血族和狼人的故事吧？ 「狼人和血族是?很很有魅力的角色吗？ 「比起魔龙更加吸引人？」 娜提雅维达似乎有些不好受，但是?莱芙一时没想明白她在意的点在哪儿，过了一会儿，想到某一次靠黑蛋听到的娜提雅维达和麦妮的对话，才终于把握到了要点。 莱芙道：「另一个世界 ，也有魔龙故事。」 娜提雅维达面色稍霁。 莱芙才刚松了一口气?，娜提雅维达的眉头又?委屈地皱了起来，道：「那?，另一个世界也有恋爱故事吧。 「在恋爱故事里，是?人类和吸血鬼、狼人的故事多，还?是?人类和魔龙的故事多？ 「哪个热门?一些？」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娜提雅维达想听到的。莱芙满脸写?着：正琢磨着该不该撒谎。 「我知道了。」娜提雅维达后退了一步，语气?里带着惹人怜惜的伤感?，「骑士小姐来自一个，更加偏好吸血鬼和狼人的世界，可惜我……我只是?一条魔龙。」 莱芙哭笑不得，但见娜提雅维达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想了一会儿还?是?说：「我更喜欢冒险故事，勇者斗恶龙……总之?是?有魔龙的那?种?故事。 「还?有独属于的我们的故事，魔龙娜提雅维达和骑士莱芙的故事，我想将来也会有人记录下来吧。」 她后退着，找个乱石堆站上，站在可以俯视娜提雅维达的位置，捧着娜提雅达的脸，低下头，在额头上，安抚性地亲了一口。 第723页 「为了亲额头，需要跑到这么高的地方去吗？」娜提雅维达掐着莱芙的腰，把她抱下来，「如果是?正式的招式五的话，骑士小姐垫下脚就可以了。如果是?招式一，您连垫脚都不用。」 「……」莱芙看向两只魔物，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看她们似乎和好了，希望之?后也别闹矛盾。」 娜提雅维达配合地说：「这里头也有骑士小姐的功劳。」 她走近，两只魔物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发现?了那?只酷似莱芙的小人偶之?后，娜提雅维达抬手就将它夺走了。 血族饿了就要迷煳一阵，茗巴黛的美梦被打断，便气?唿唿地要来抢。 别琳发现?是?娜提雅维达夺走的，连忙阻拦。 茗巴黛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已经到了她往日进食的时候了，可是?她才刚刚说了别琳的血臭，后者不许她喝血的话也没有收回来。一想到以后恐怕要挨饿，顿时又?怕又?难过。 见别琳的脖子?就横在面前，茗巴黛便捧着别琳的脑袋，一股作?气?地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 接触到大片血族的唾液，别琳直接麻痹了，很快就只剩下眼珠子?能转。 「嘤嘤嘤嘤……」茗巴黛泪眼朦胧，抱着别琳的脖子?，一边伤心流泪，一边全?身心投入地喝血。 除了肚子?饿了要迷煳，进食中途和消化过程中还?要迷煳一阵，茗巴黛几乎完全?忽略了娜提雅维达还?站在身边这件事。 莱芙本想和娜提雅维达一道过去的，但是?一想到茗巴黛的本体居然是?一只蚊子?，脚跟就像被钉在地上似的走不动——她怕控制不住，听到茗巴黛的声音，一抬手就给拍扁了，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这件事情。 她远远看着两只魔物，先是?头凑在一起玩娃娃，等到娜提雅维达一去，便又?依偎在一起。 如果不是?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在，她应该能很多发现?许多亲密、和谐的小细节。 怪不得，之?前从天?敌角度去理解这两只魔物的关系，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现?在知道了她们的真实关系，就说得通了。 莱芙抱着砍刀，自言自语地感?慨：「真是?友爱啊，亲密无间。」 第239章 被两只魔物忽视了个彻底, 娜提雅维达把玩着手里小小的骑士人?偶，走到莱芙身边，道：「这?就是骑士小姐说的友谊吗？我在她们身边, 她们却对我视而不见。」 「……」莱芙一下子想了很多。 一会儿?想着「娜提雅维达还是第一次正经交朋友，居然就体会到了三个人?的友情, 两个人?结成?小团体, 一个人?落单的感?受了」；一会儿?又想着娜提雅维达也有?不少熟人?，遍布各个种族, 大概也不需要她来传授人?际交往的经验。 一会儿?想着娜提雅维达只是一只三千岁的魔龙，可能在魔龙里头，不算是太成?熟的年纪；一会儿?又想着，都?三千岁了，还能怎么办…… 想来想去, 她还是安慰地拍了拍娜提雅维达的后背。 「果然，还是骑士小姐待我最好。「娜提雅维达朝着两只魔物那儿?扫了一眼。 她不觉得被两只魔物忽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只不过觉得两只魔物贴在一起的姿势, 还有?进食前的一些举动，有?些碍眼。 她还要得到骑士小姐的允许才能亲吻，茗巴黛居然可以不打招唿突然对别?琳这?样?那样?做。明明她和骑士小姐才是恋人?的关系, 这?两只魔物只是……只是认识的关系而已。 两只魔物同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 娜提雅维达把之后的几个任务交给了莱芙。 莱芙便挑了一个最近的, 赶去解决。 作乱的魔物长相特殊, 远远望去像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巨石，长宽三丈，高两丈，身上布满了青苔和泥巴块, 实在看?不出原型。 莱芙赶到的时候，那怪物一动不动, 也看?不出有?什么威胁。 娜提雅维达在村民?面前隐匿了身形，举着那只羊毛小人?偶，颇为怀念地对莱芙说：「有?些想念那个小小的骑士小姐了，可以随便换衣服。好乖，好听话，可以藏在手心里，不敢乱跑出去。」 莱芙不想表演对着空气说话，便假装听不见。 村民?对她介绍说，这?个怪东西多数时候不动弹，也不声不响，但是一动就是整个身体动，会把沿途的东西都?给吞掉。他们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它吃掉了几座房子了。 然后又说起这?个怪东西的来歷。起先，它只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卡在路当?中，因为长得方?正，有?人?好奇，就去捡，没捡起来，指甲和指头被融掉了，露出了指骨。又有?人?去踹，结果鞋子和脚趾都?被吃掉了……谁知这?怪石头，居然能长得这?么大。 莱芙一只耳朵听着村民?的介绍，一只耳朵还要关注娜提雅维达的话。后者的话题已经转到了血族和狼人?之间?的关系上了，这?也是莱芙有?些好奇的地方?。 「……两族成?员建立起的联繫，比之人?类的婚姻还要稳固得多。一旦建立契约，便终生不改，矢志不渝。只不过是若是建立起契约，便也意味着放弃了繁衍。」娜提雅维达道。 第724页 一个黑袍副神官引着莱芙去那怪石头背面，说这?怪物外壳坚硬，无坚不摧。 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正在示范，举着一把刀，朝着那怪物砍去。刀刃一碰到怪石头表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拉回来的时候，刀刃就缺了几块——这?东西不仅很硬，而且具有?黏性。 仔细一看?，怪石头的表面还覆盖着一些碎裂的金属片。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介绍着曾经折损在上头的农具和武器，叮嘱她小心，别?把自己的兵器也给弄坏了。 莱芙再三保证不要紧，等到村民?给她腾了地方?，才敢和娜提雅维达说话。 「结成?契约的狼人?和血……蚊……血族，为什么就意味着放弃下一代呢？」莱芙现下对于?魔物繁衍后代的方?式有?一个初步印象：准备一堆物品，选一个特殊日子，唱特定的歌曲，跳特定的舞，然后就有?了下一代魔物。 玻莉斯公主原型是一朵小花，想要从人?类身上採花粉；莱芙自己，和魔龙也有?了一个蛋……这?样?看?来，在这?个世界的法?则内，跨越物种来制造后代也不是什么难事。一个魔物和一个人?类有?后代，没道理两个魔物无法?有?后代。 莱芙又考虑到一种可能性，也许这?两族像暗黑龙族一样?有?与血脉之亲相斗的天性，然而从别?琳的口中，经常能听到她对身为狼人?的骄傲，茗巴黛也经常提到「家?族」「小辈」之类的词，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 「她们看?起来，是很重视种族延续的。」 娜提雅维达道：「想要种族持久兴旺，并非只有?繁衍一个办法?，如果单个成?员能足够强大、活得够久也可以。 「缔结契约的，比起未缔结契约的，会更加强大，寿命也长。只不过要找到合适的契约对象，十足困难。再者说……」 莱芙提着刀，一下一下地削着怪石头。砍刀上覆盖着龙革鞘，这?怪石头既没法?崩断她的武器，也没有?办法?黏住。 可是这?一刀一刀切削下去，就像是拿箩筐去移山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娜提雅维达道：「……再者说，假如，我是说假如，别?琳和茗巴黛缔结了契约——显然，这?不太可能，她们能够不一见面就打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但假设她们缔结了契约，而后又有?了后代，您觉得会是蚊子狼，还是狼子蚊？」 「『蚊子狼』？『狼子蚊』？……」莱芙没在已有?的词彙中找到这?两个单词，分析了一下词根词缀才理解了娜提雅维达的意思，想到一只长着狼头狼身会狼叫的蚊子，又想到一只长着细腿、薄翅膀、长口器的魔狼。 一时分不清哪个更可怕。 莱芙沉默了，一刀噼歪，却恰好噼到了关键位置，顿时，一大块成?分复杂的厚垢脱落下来。 「那……那黑蛋孵化?出来，会是『龙子人?』，还是『人?子龙』……『龙人?』还是『人?龙』？」莱芙担心黑蛋，还有?些担心玻莉斯公主，「人?花」和「花人?」听起来也怪怕人?的，「……会是怎样?的存在？」 「黑蛋，不重要。」娜提雅维达沉吟了一会儿?，似乎莱芙问?起，她才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为了讨骑士小姐欢心，我也不会生蛋的。」 言下之意，黑蛋已经完成?了使命，孵化?出来会成?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了。 小布兜里的黑蛋心情低落。 「我……如果不是娜提雅维达生的蛋……我也并不是……并不想要后代……」莱芙道，「我是因为喜欢娜提雅维达，才喜欢黑蛋的；并不是因为娜提雅维达给我生了一个蛋，才喜欢娜提雅维达的。」 黑蛋的心情愈发低落，它是知道娜提雅维达对它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没想到连莱芙也这?样?了。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脸微红，「以后这?种话，我们背着黑蛋说就行了，让它知道真相，会有?些残忍。」 黑蛋忍无可忍地挣扎了起来。 是真的吧，果然都?是这?么想的吧，它是一颗可有?可无的工具蛋。 「不，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黑蛋是一颗讨人?喜欢的蛋。」莱芙依旧沉浸在对黑蛋将来的担忧之中，「无论孵化?出来是什么样?的，我都?会对它负责的。」 黑蛋略微被安慰到了一点，将剩余的怒气发泄在莱芙对面的怪石头上。 「不过骑士小姐可以放心，人?类和魔龙的后代，会是纯粹的魔龙。当?然它也能变成?人?类的模样? 。」娜提雅维达道，「人?类和花精的后代，也不会是您担心的样?子。」 接着又解释了一通，说魔物和魔物的产生的后代，与人?类和魔物的产生的后代，情况不同。 莱芙切削着怪石头，下刀越来越轻松，那石头越削越小，但不知怎的，就像是一个极度偷工减料的馅饼似的，怎么也找不到芯子——她切了许久，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属于?活物的东西。 娜提雅维达道：「说起狼人?和血族的契约，我突然想到，骑士小姐，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呢？」 莱芙疑惑极了。娜提雅维达通常不会特意在她战斗的时候，凑得这?么近，并且一直不停地和她说话的。不过也许是看?这?个怪石头对手战斗起来过于?无聊，所以来和她逗趣解闷。 第725页 提到了婚礼，莱芙突然意识到这?个词在她心里激不起那么多波澜了。先前，她还没有?将娜提雅维达想像成?大糰子的时候，停留在浅薄的身体层面，总是对「成?婚」「婚礼」之类的词产生不当?的联想，然而最近，她的心境平和多了。 莱芙道：「等到我十八岁吧。」 娜提雅维达道：「十……十八岁。第一次见到骑士小姐的时候，骑士小姐才十六岁。」 莱芙道：「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离我十八岁，只有?一个月多一点时间?。」 「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吗？仿佛才刚刚认识骑士小姐一般。」娜提雅维达道，「一个月多，听起来不那么久了。」 覆盖在怪石头表面的又黏又硬的物什终于?被削完了，伴岁着一声脆响，怪石头的原型终于?显露出来。 乃是一个背着大壳的怪蜗牛，原身只长到了拳头大小，莱芙削去的，都?是它用黏液融化?又黏成?的壳。虽然小，却也长得吓人?，满头长着无数跟细线似的触角，张开软软的嘴，里头是密密麻麻的小刺般的牙——其中没有?一颗是莱芙想要收藏的牙齿。 果然不是一个太厉害的对手……莱芙吁出一口气，准备调整一个角度，给这?只魔蜗牛最后一击：「一个月，听起来又太急了。还是等到今冬的初雪吧。」 ——解决掉委员会，气候又恢復正常之后的，初雪。 「骑士小姐是说，」娜提雅维达从身后搂住莱芙的腰，「只要下雪，就可以立刻成?婚了吗？」 「等等……不……等一会儿?……我要补……」莱芙预感?到娜提雅维达要做什么，抓住最后的机会，给魔蜗牛补了一刀，用刀尖把它戳破了，然后捞走了晶核。 这?块怪石头虽然暂时没有?造成?很大的危害，但是难缠得很，若是放任它继续长大，说不定很快，就会把整个暂居地都?吞了。 许多赶来支援的人?都?对它束手无策，折损了武器，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没有?想到这?个小个头的骑士居然带了一把这?么厉害的武器，片刻之后，就像切洋葱似的把它切碎了。 让村民?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在魔蜗牛被打败之后，勇士也彻底消失了。 娜提雅维达带着莱芙，落在一座北方?城市的高楼的屋顶上。 在座城市还没有?被来自托纳大陆的魔植污染。从南方?迁入了一些百姓，显得很是热闹。此刻晴空万里，地上积着一层白雪。 干爽的、丝毫不黏腻的空气，以及毫无遮拦的阳光，让莱芙陌生而欣喜。 「这?是骑士小姐要的初雪，可以即刻成?婚吗？」娜提雅维达道。 「如果可以追逐别?的地方?的初雪当?作生日的话，我随随便便就能长上几岁了。我想要的初雪，是是这?片大陆上别?的地方?，可以重新看?到这?样?的阳光，这?之后，在旅途中恰好遇上的初雪。」莱芙道，「娜提亚维达最近很少提成?婚了，一提起就这?么急，怎么了？」 娜提雅维达道：「我有?一种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是正在发生。」 此城以南千里之外，两只魔物战慄了一下。 莱芙没听懂：「无论如何，不需要急。我和娜提雅维达才认识不到两年呢，现在谈婚论嫁已经很快了。总之，我终究会和娜提雅维达成?婚的，也不急在一时一刻。」 娜提雅维达的脸突然一下子又涨红了。 「我说了什么，又害羞了？」莱芙确实不太明白娜提雅维达害羞的规律。 虽然她以前会觉得娜提雅维达这?样?挺有?趣的，但是现在她会想：对一只小糰子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么引起误解，让小糰子报有?不正常的期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说会和我成?婚……您很喜欢我。」 「只是因为这?样?吗？」莱芙略微有?些担心。娜提雅维达最近的不对劲是很明显的，倒不在于?害羞不害羞，在言行举止的各个方?面，都?有?一些违合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的地方?。 在得到了莱芙的成?婚的保证之后，娜提雅维达又和她在这?座城市里看?了一会儿?星星，便心满意足地带着她回去。 别?琳和茗巴黛极为和睦。因为织错了几针，所以别?琳在拆毛衣，茗巴黛帮她卷线团。 莱芙再一次感?慨：「真是友爱，亲密无间?。」 见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出现，别?琳和茗巴黛对视一眼，互相推来搡去，最后茗巴黛被推出来，向她们宣布刚刚发生的事情。 茗巴黛腼腆地拿手帕掩着唇，还未说话，就漏出一声「嘤」。 莱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缩到娜提雅维达身后。她现在怀疑茗巴黛的「嘤」声并不是只在想哭的时候才发出来的，而是一种魔蚊的叫声。 「我们……我和别?琳……刚才订下了契约。」茗巴黛说。 别?琳清咳了一声，说：「是这?样?的。」 骑士小姐说答应她要成?婚的事，说不定婚礼就在一个多月之后的事……娜提雅维达想起个话头提一提，听茗巴黛这?么一说，她突然不想提了。 「恭喜。」莱芙有?些困，打了一个哈欠。 第726页 狼人?和蚊子血族订下契约，狼人?向蚊子血族供血，蚊子则能给狼人?解毒，对双方?都?有?益处。 虽然她还是很在意茗巴黛是只蚊子这?件事，不过相处多日，看?着不对付的两只魔物建立了友谊，友谊又开花结果，确实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茗巴黛道：「我们花了好几刻钟考虑，刚刚订立契约而已。自然是……自然是不如您和娜提雅维达大人?那般亲密的。嘤嘤嘤嘤……」 娜提雅维达道：「我和骑士小姐，自然是很亲密的。」 在千年时间?内互相看?不惯，半天前还在打架，花了几刻钟考虑后草率订下的契约，怎么能比得上她和骑士小姐花了一年多时间?培养起来的感?情呢？ 娜提雅维达把莱芙送回帐篷，刚走出来，就看?到两只魔物亲密地抱在一起。 茗巴黛把别?琳摁在魔树上亲吻。 持续了足够骑士小姐对她执行三十几次招式五的时间?，两只魔物居然还没有?分开。 * 作者有话要说： 龙：心态崩了。 第240章 莱芙做了一晚上「蚊子狼」和「狼子蚊」梦, 早上醒来又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做了心理建设，才终于接受了茗巴黛是一只蚊子的现实——她不得不接受。将两只魔物送回托纳大陆的旅途才刚刚过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必须相处。 但?是再一见到茗巴黛, 看到薄薄的黑色头纱，轻盈蓬松的裙摆, 纤细而手臂和腿, 莱芙还?是不由得联想到了蚊子上的对应物，差点控制不住一巴掌拍下?去。 茗巴黛兴沖沖朝她扑过来, 或者说是，飞舞过来。 莱芙把拔牙钳横在面前，道：「你?是蚊子，别这样。」 「是的，我是蚊子, 莱芙你?才知道吗？」茗巴黛不为所动，换了一个角度又想往莱芙身上凑，又被莱芙拦住, 便忍不住「嘤嘤」了起来，「为什么?，以前你?不这样的？」 茗巴黛的「嘤嘤嘤嘤」, 在莱芙耳内直接转成了「嗡嗡嗡嗡」的叫声。 光是听到这个声音, 莱芙已?经浑身发痒了。 她是很招普通蚊子, 更招魔蚊。一夜过去，身上总要多上几个包。只能靠着和娜提雅维达执行招式五消一下?肿包。但?是被她招来的蚊子还?是无穷无尽。 别的蚊子她还?可以一记拍死，茗巴黛这只巨大的蚊子，却委实难以应付。 茗巴黛「嘤嘤嘤嘤」着, 伤心不已?。 伴随着大蚊子的叫声，刚刚被驱散的小蚊子们也重新聚集起来, 「嗡嗡嗡嗡」。 莱芙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问?：「你?有什么?特别讨厌的魔植吗？」 茗巴黛便答某某草。 这个草的名字，莱芙在「食谱」上是见过的。她还?尝过，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也没有什么?特殊气味，可以当主食吃。她记得那种草的样子，便向麦德拉描述了一番，让小人去採集一些，取了汁液，用水兑开了喷在身上，居然?就不再招蚊虫了。 一连好几天，茗巴黛一见莱芙就捏着鼻子跑，到了第四天，她又眼巴巴地凑过来：「最珍贵的食材，就算受了各种糟贱，还?是遮掩不住的香味。」 莱芙又问?她讨厌什么?魔植，茗巴黛知道莱芙要做什么?，却还?是丝毫不藏私的如实回答。 最终配成了一瓶混合魔植液，依旧是无色无味的液体，抹在身上，所过之处，蚊虫提前昏厥了一地，然?而还?是防不住茗巴黛。 茗巴黛只是「嘤嘤」几声，并不真?的对她动嘴，莱芙便又换回了第一版本的魔植液。 一人三?魔物，继续往南行。 越往南，魔植侵占的土地比例扩大。靠南边的暂居地，彼此相隔很远，时常面临着运输通道受阻，粮食无法及时运送进去的困难。 这一回来到的暂居地，便面临着断粮的困境。 莱芙一进这处暂居地，便觉得各处透露着几分诡异，但?又说不清楚诡异的来源。 此地的居民脸上，带着一种死气层层的灰气，像是贴了一层薄薄的丝布似的。 她依着「食谱」，在附近挑了几种魔植作为样本，全部都?是不需要特别处理就能直接食用的，以避免处理不好，反而受到毒害。 这些魔植多数都?不像是可以入嘴的东西。或是长着细小刺人的绒毛，或是分泌浓稠的黏液，或是颜色让人反胃…… 「食谱」还?没有正式推行，居民们看着这些魔植，更是不敢尝试。 见莱芙剥了皮就开始吃，几个神官才跟着试吃。 这些魔植不算太?难以下?咽，食用之后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吃了魔植的神官脸上的灰气渐渐褪去，莱芙放下?心来，看来这股灰气，也许只是飢饿所致。 在教给居民们分辨这些可食用的魔植和另外一些长相类似但?不能食用的魔植的办法之后，莱芙便从这处暂居地离开，预备赶赴下?一个任务地点。 往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转过身来，回望了一眼。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多日?未曾谋面的太?阳从云层之后露出?脸来。 娜提雅维达刚刚回来，独个儿站在角落里?。 而她的「友人」，茗巴黛和别琳这两个魔物，却亲密得好似一个魔物——两只魔物拥抱着，交叠在一起了，彼此交融，难以分开。 第727页 相较之下?，被「友人」孤立的娜提雅维达，显得无助又可怜。 娜提雅维达最近时不时就在茗巴黛和别琳友好互动的时候，露出?颇为怨念而伤感的神情，对此，莱芙很能理解。 莱芙快步上前，牵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 别琳整个将茗巴黛抱在了怀里?，把自己当个连帽的披风，盖在茗巴黛背后。两个魔物的身高正好差了一个头，茗巴黛这样被盖着，从头到脚都?藏在阴影里?， 别说娜提雅维达，就连莱芙看了也觉得吃惊。这两只魔物的友爱，已?经到了她难以理解的程度了。 「她们……这是怎么?了？」莱芙问?。 难道建立契约而形成的「联繫」，并不是精神上的「联繫」，而是真?的将两个魔物连在了一起？ 茗巴黛仰着脑袋，伸出?手来，追逐着一片光斑。她似乎很喜欢阳光，也很喜欢这样的天气，但?是手一碰到太?阳，被照亮的皮肤上，就有丝丝缕缕的线状烟气升起，像是被炙烤了一般。 这和莱芙的印象里?，吸血鬼不能见阳光的设定，重合了。然?而在这一日?之前，茗巴黛和其余血族，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厌恶阳光的迹象，时常能看到它们在阳光下?奔跑。莫非，还?是和契约有关？ ——自从得知了这个世?界的血族居然?是蚊子精，莱芙便不惮对魔物进行各种揣测。 茗巴黛才刚刚晒了一会儿，就被别琳勐地拍了一下?手背。 「再晒！手打折。」别琳捏着茗巴黛的两只手，藏进衣服里?。这样一来，两只魔物更像是连体魔物了。 「嘤嘤嘤嘤，想晒太?阳嘛，只是被灼伤的话，过几天就会癒合的。」茗巴黛苦着脸，「可是如果不晒太?阳的话，我可是会立刻觉得难过的。」 见莱芙疑惑，别琳解释道：「这傢伙饿极了，偷偷尝了一点人类的血，于是就成这样了。一个月内不能见太?阳，而且这一个月内，喝血的量也得减半。」 提起了伤心事，茗巴黛嘴巴一瘪，更是「嘤嘤」连声。 莱芙很想表示一下?同情，但?是「嘤嘤嘤嘤」的声音一起，便忍不住产生烦躁之意。 有巨大的蚊子精在叫，还?不能拍死——她的脑袋都?快炸了。 莱芙问?：「为什么?喝了人类的血，会这样？」吸血鬼可是声称经常喝人类的血的。 两只魔物顿时一怔，眼神闪躲，表情僵硬得不正常。 莱芙不由起疑，心中的某个猜测差点跃出?水面。 娜提雅维达浅浅一笑：「我先前给她们下?了禁制，不能伤害人类。」 「原来是这样。」莱芙想起娜提雅维达向她保证过这两只魔物不会伤害人类，大概是在那之前给她们下?的禁制，若是伤害人类，就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对茗巴黛的惩罚是，不能见太?阳 ，还?有得控制喝血量。这两样对于茗巴黛而言，都?很残忍。 别琳现在，是在用身体给茗巴黛遮太?阳。 真?是友爱。 「骑士小姐，你?看她们。」娜提雅维达将碍事的砍刀解下?，握住了莱芙的两只手。学?着两只魔物的样子，手臂环住莱芙的肩膀，将后者拢在了怀中。 脸颊贴着莱芙的耳朵，亲密地蹭蹭，委屈地说：「明明才建立契约不久，居然?就这么?腻歪。」 这两只魔物，每晚还?睡在一个帐篷里?，可以随意地亲吻，肌肤相贴。 她和骑士小姐成为恋人，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她们的确是，非常亲密友爱。」莱芙一开始猜测，娜提雅维达是觉得这两只魔物过于亲密，因此对于自己和她的「恋人」关系不够亲密表示不满。但?是莱芙一旦代入了大糰子和小糰子的视角，瞬间?便打消了这个猜测。 作为两只糰子，她和娜提雅维达也经常会贴在一起，生了一只黑蛋，看过星星，吃过鱼，还?有许多的记忆……已?经是非常亲密了。娜提雅维达应当不会在这点上和两只魔物攀比才对。 唯一的解释是，娜提雅维达的嫉妒心也体现在友情上了。被两个友人孤立排挤，娜提雅维达自然?会有挫折感。她只是委屈着，无法做出?任何伤害友人的举动。 虽然?是非常幼稚的嫉妒情绪，但?莱芙决定还?是要照顾一下?娜提雅维达的心情。 「我明白了，别在意。」莱芙将手挣脱出?来，拍了拍娜提雅维达的手臂，让后者松开。 她从系统背包里?取了一截硬质木头，又裁了一段黑色细麻布，一阵切切削削之后，做出?了一把大黑伞。黑伞只是具有伞的形状，没法像另一个世?界的伞具一样灵活收放，不过两只魔物都?具有空间?术法，不用的时候找个地方安置也算方便。因为材质原因，黑伞只能挡太?阳，而挡不了雨，可在现下?也够用了。 「给。」莱芙将黑伞撑着，递给两只魔物。 别琳接过伞，终于松开了茗巴黛，将伞撑在茗巴黛头顶，遮光效果还?不错。 两只魔物分开，莱芙心道这下?娜提雅维达应该不至对她们的友情产生嫉妒了吧。 没成想，茗巴黛自己撑了一会儿伞，又拉下?了脸，开始哭哭啼啼：「嘤嘤嘤嘤，好重，我拿不动。 「我好饿……嘤嘤嘤嘤…… 没有力气，手快断了。 第728页 「嘤嘤嘤嘤，我……我怕黑。 「别琳，快帮我。」 茗巴黛一开始就很娇气，在建立了契约之后，就愈发娇气了。 别琳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把茗巴黛背起来，给后者打着伞，看起来更加亲密了。 茗巴黛还?是没有停止，依旧「嘤」着。 娜提雅维达环着莱芙，道：「『友人』这种存在，果然?是可有可无的。」 「可你?先前还?说，『交几位友人，是有好处的』——我记得是在教了她们织毛衣之后说的。」莱芙道，「不要因为小小的挫折就全部否定，之前还?是有美好的记忆的，不如往好的方面想。」 「唔，刚刚想起来，其实我也怕黑。」娜提雅维达娇声道，「晚上没有骑士小姐在的时候，我恐惧极了……嘤嘤嘤……只是我忍着，不想麻烦骑士小姐，就没有说……嘤嘤嘤……其实，我想让您陪着我……」 一龙一蚊子，一起「嘤」起来。 很奇怪的是，在莱芙听来，娜提雅维达的「嘤」声就没有丝毫让她觉得烦躁的地方。 第241章 魔龙怕黑, 莱芙是决计不可能信的。 不过听着娜提雅维达「嘤嘤嘤」，莱芙还是出声安慰，并且许诺之后晚上会送她回帐篷, 不会让她单独走长达几丈的夜路。 至于晚上陪着娜提雅维达睡觉，鑑于莱芙目前还不能完全将娜提雅维达想像成大糰子, 脑子里还是充满了奇怪的邪念, 她暂时没肯答应。 夜幕降临之后，别琳才放开茗巴黛, 去林中捕猎。 才离开没多久，茗巴黛便目露思念地凝望着别琳远去的方向，湿润了眼角。 魔物的契约真是神奇。 但光是契约的话，不同时具有深厚的友情，恐怕也难以表现得如此情真?意切。 莱芙一边观察魔物的友谊, 一边进食。她吃烤面包，配娜提雅维达准备的鱼肉，还有一碗魔植煳煳。 这些日子以来, 莱芙的三餐，已经有一半替换成了魔植。花了一段时间适应之后，进食体验还算不错。娜提雅维达还在琢磨着给魔植食物调味, 有几种做法甚至接近美味。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靠在一起吃东西, 不一会儿, 便注意到了娜提雅维达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扭头一看，娜提雅维达的眼睛睁圆，瞳孔放大，似乎在看什么很感兴趣的东西。 顺着娜提雅维达的视线望去, 只见茗巴黛在月下落泪，泪水晶莹剔透, 闪着光，仿佛一颗颗宝珠，在眼眶里形成，接着滚落下来。 茗巴黛满脸写着思念，虽然被她思念的对象，才离开不到几刻钟，不到几十里远，预计没多少工夫就会回来。 莱芙掏出一块用做衣服多出来的边角料裁成的手帕，递给茗巴黛。 却见茗巴黛的眼泪并不是液体，根本不需要擦拭，而是凝聚成了一粒一粒晶莹剔透的小珠子，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之后，就在裙摆的褶皱上聚成好几摊， 亮晶晶的小珠子还在不断地形成，滚落下来。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居然还有这种设定，能直接哭出小珠子来？莱芙攥紧了手帕，疑惑不解地收回手。 「瞧，好玩吧。」茗巴黛扭过头来，冲着莱芙甜甜一笑，一口牙齿已经快要接近成熟期了，显得格外闪亮、诱人。 眼睛里虽然还落着小珠子，却没有半分?伤感。 「好……玩？」莱芙不解，看着满地流珠，有种朦胧的熟悉感。 她翻阅了一下记忆，找到一个阴森而充满诱惑感的老妇声音： 「我这儿有一套绳索和一瓶药水……只要……用了那条绳索……就会对你唯命是从，哦，而且那条绳索是由纯金打造的，即便当成饰品也是极好的……喝下那瓶药水……只要与您分开……便会泪落不止，落下来的眼泪还会在夜间发光。整套购买，价钱，是很公道的。」 这是她和茗巴黛第一次相遇时，突然通过黑蛋的能力，听到的麦妮和娜提雅维达的对话。 麦妮先是说起吸血鬼故事在时下的畅销，接着又说被血族吸血是一件十足享受的事情，许多人类宁可放弃一切，也要去做血族的牲口。还说把莱芙这个人类和吸血鬼放在一起，不安全，她可能会弃魔龙而选择血族。 那套纯金的绳索，还有喝了会落闪闪发光的药水，原本是麦妮要推销给娜提雅维达，买来用在她身上，抵御血族诱惑的。 娜提雅维达拒绝了。 莱芙看着茗巴黛的「眼泪」，又想到那条纯金的所谓「狗链」——难怪她当时一看，就觉得很是熟悉。 「和那条链子，不会是配套的吧？」莱芙问。 「咦？」娜提雅维达并不知道莱芙听了那段对话，「骑士小姐怎会知道？」 「咳咳，是直觉，在成了圣殿骑士之后，我的直觉敏锐多了，尽管不能直接预言。」差点露馅，莱芙假咳了几声，镇定自若地说，「我是觉得，这种奇怪的东西，应该是在游巫那儿买的。要买的话，应该是搭着卖的。」 「不仅美味，还有头脑。」茗巴黛赞许地看了莱芙一眼，不疑有他，得意地说，「两件一起买，还可以打折哦，价钱挺公道的。 「说是给建立契约的魔物专门用的，看来是专门为我和别琳准备的。 「我想着迟早会用到，就买下来了。」 第729页 真?是奸商啊……莱芙好不容易忍住没说话。 价格公道不公道，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一组「给建立契约的魔物专门用」的物什，放在娜提雅维达面前，麦妮的描述就成了「饲养人类专门用的」。 茗巴黛流了一会儿小珠子，新鲜劲过去了，就没有再流——这两件物品用在魔物身上的效果，无法像用在人类身上那样，并不完全是强制性的。魔物可以自由地控制起效与否。在形式上的作用，远大于在功能上的作用。 茗巴黛颇为惋惜地说：「可惜，她不肯戴那条链子，不然就更有趣了。」 在上一次见到游巫的时候，原来茗巴黛就已经准备好了送给别琳的礼物了。 两只魔物互相厮打时，茗巴黛拿出「狗链」来，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是对别琳的戏弄，有意的挑衅激怒，实?际上却是建立契约的邀请。 今天也是被两只魔物的友爱震惊的一天，莱芙预感到娜提雅维达要委屈了，便抢先抱住哄了好一会儿。 在执行完一块区域的任务之后，莱芙又一次独个儿深入林中，立在一颗魔树之前，看着树皮上画的符号。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嗅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柠檬草香味，莱芙不用回头，便知晓是娜提雅维达过来。 「骑士小姐，这些是什么？」娜提雅维达看着树上的符号，神情仿佛一个体贴又隐忍的小妻子，试探地提出问题，想要知道真?相，又担心答案让自己受伤。 莱芙差点忘了这是一只强大而危险的魔龙，甚至产生了些许罪恶感，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亏心事似的。 「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文字。每隔一段时间，我便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召唤，吸引我深入魔林之中。然后，便会看到这些文字。」 莱芙的心情很矛盾。 对于先前魔龙篡改她的记忆的事，她并没有完全不在意。暗黑龙族拥有肆意窥探人类的能力，这种能力本身就让她产生本能的恐惧。她在魔龙面前无法保留任何秘密这件事情，让她极为不安。 然而，当她强迫自己接受——或者说是忽略——这个设定之后，突然又发现娜提雅维达并没有窥探她，甚至就连当面问她，也犹犹豫豫，一拖再拖。 腼腆矜持到了过分?的程度。 她应该夸娜提雅维达好乖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腼腆矜持也就罢了，就连执行招式五，娜提雅维达也依旧腼腆矜持，得主动询问好几次，得到允许后才执行，完全没有当初的热情主动。 ——她不是期待娜提雅维达突然对她执行屠龙式的！绝对不是！ 只不过，一向强势的魔龙，突然变得那么温顺而矜持——即便这样的魔龙依旧可爱，而且相处起来相当舒适——莱芙忍不住有些担心。 娜提雅维达的这种变化，不能只用「爱好演戏的魔龙换季就会换性格」来解释，必然另有原因。而对这个原因，莱芙只看到了模模煳煳的轮廓，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 「哦，是那个更加偏好狼人和吸血鬼的世?界的文字。」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假咳一声，道：「这些文字，写的是地点。总是恰好在我将?要执行的任务所在的位置附近——每一次都是如此。」 娜提雅维达道：「是某位、或者某几位委员会成员给您留下的线索？那些地点，也是委员会行进的方向？」 莱芙点点头。 「然而，您一路赶赴这些地点，却并没有发现委员会的踪迹。」娜提雅维达道。 「每一个任务，看起来都只是普通的魔物作乱，并没有人为操纵的迹象。」莱芙道，「而且，最?近的任务都难度平平，过于安逸，总觉得很快会有了不得的灾难。 「我现在也不确定，留下这些文字的人，是伯蒂，还是委员会中的其余人。 「是带着善意，给我留下线索；还是刻意地误导我，要将?我引向错误的地点，或是引我进入陷阱。 莱芙抬手，碰了一下魔树表皮，熟悉而陌生的文字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凹槽：「不过，即便对方没有留下线索，圣殿的任务依旧会将?我引向这条路线。」 她扶了一下砍刀柄，又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即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留下文字的那个人，她也不觉得有任何值得畏惧的地方。只不过她确实?挺好奇是谁留下的，在拔牙孵蛋、做任务、吃饭睡觉、和娜提雅维达恋爱的间隙之中，她会以每天一两次的频率，纠结这个问题。 「骑士小姐，允许我查看这些『文字』的来源吗？」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一怔，点点头。 「是一个女孩。」娜提雅维达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似乎看到了什么。 「差点忘记了，娜提雅维达是能看到的，这个问题我根本没必要自己想。」莱芙了却一桩心事，松了一口气，「是谁？」 娜提雅维达用一种饱含深意的语气描述着：「人类……和骑士小姐来自同一个世界……骑士小姐的好友兰斯的妹妹……金髮、圆脸、蓝眼……按照人类的眼光算是漂亮……擅长烘焙……疑似被骑士小姐破坏了婚礼的……名叫伯蒂·斯蒂尔的女孩。」 第242章 圣殿歷九百三十八年, 十一月十三日。 南国边陲，汉夏霍尔郡与筚夏普郡之间。 第730页 一年前，此处还是沙漠, 居住于有限的几个绿洲上的居民时常被沙尘困扰。尽管与更南部的雨林相距不算太远，然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两地之间, 使得气候形成泾渭分明的区隔。 可那道屏障, 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消失了，雨林逐渐向?北面扩散, 给?当地的住民带来面积扩大的绿州以及增产的作物，信仰复杂的南国人纷纷表达对各自神灵的感激。 然而在短暂的示好——或者?说是贿赂——之后?，雨林便显示出了狰狞的一面。 那些将在之后?侵占德亚大陆多数土地的魔植，以及肆虐各处的、比数千年来的同类更为强悍的魔物，便从此地滋生, 一路向?北方扩散。 在一年后?的这一日，两郡之间剩下?的宜居之地不过只有一城大小，所幸此处原本便地广人稀, 在安置下?两郡居民之后?还绰绰有余。 在靠近魔林的高台下?，参与集会?的居民面无血色、无比枯瘦，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青色, 像是随意拼凑成的骨头架子上覆盖了一层皮, 像是用枯树雕刻成的诡异的偶人, 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体内的液体。 高台之上是三个神官，两个身穿黑袍，一个身穿红袍。 圣殿的神官曾经在南国罕见，也不像在北地那般受人尊敬, 曾经只有在都城等繁华地带才能看到。 直到北地一个叫「剑与血玫瑰」的骑士团在南国救下?艾莉西娅公主之后?，女王为了庆祝她唯一的异父异母妹妹的归来, 这才允许圣殿派来大量神官传教，自此南国的边陲小城也有了圣殿神官的踪迹，圣殿的声望也水涨船高。 在短短几个月内，南国便有不少民众放弃他们原有的信仰，转信圣殿。在绿州面积扩大之后?，更是有谣言称其为圣殿所尊崇的「天?主」的功劳，对此，圣殿派来的神官们三缄其口，并未作出解释。 眼看着?圣殿的信仰在南国与日俱增，谁知局势急转直下?。 在多数南国人心中，那些疯狂的魔植、各处肆虐的魔兽以及遭到破坏的城市，都和一开始扩大的雨林一样，也是圣殿的手笔。他们憎恶圣殿，对「带来」这一切的北地人的痛恨也日益增强。 「那些北方佬……就是灾祸之源。」一个嘴里无牙的老妇人说，她口齿不清，说话像是含着?什么东西似的，但是在格外?静默的集会?上，这声音却?清晰地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三名神官被捆在高台的木桩上，他们也和高台下?的居民一样枯瘦，脸色灰败，双眼无神地睁着?。 嗡嗡叫的大魔虫因为发现了食物而兴奋，停在红袍老神官的鼻樑上，搓了搓脚，爬过一块骯脏的污渍，爬过黄绿色的眼珠表面，去舔舐眉樑上的一块疮疤。 在整个过程中，老神官都浑身木僵，一动不动。 无论是台上的还是台下?的人，都毫无活人的生气，就连这场审判，都显得死气沉沉。台下?人争论着?，应该如?何处置这几个罪孽深重?的北方人。 就在这时，魔林之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高台下?的人们将目光转向?了身后?。 林中走出一群高大魁梧的人，他们手捧着?神龛，神龛外?壁描绘着?黑夜、枯枝以及一些象徵着?死亡的意象，绘有纤细而恐怖的吸血鬼，肌肉狰狞、毛髮如?针的魔狼，当中是狰狞的恶龙的剪影。 这群人身穿黑色巫师长袍，黑色帽沿下?的脸庞呈现一种?病态，但这种?病态并不是将死之人的暮气，而是仿佛在不见天?日的幽暗巢穴之中霉变泛滥的恶意。 领头的一人同样打扮，手腕上繫着?一条红底黑字的带子。 他高举着?火把，掷向?那三位神官。 火焰窜起，淹没了那三个枯干如?柴的人。 红底黑字的腕带，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分外?邪异。 林中传来似哭又似笑的魔鸟叫声，高台下?有人小声说起，在南国的传说中，大灾之前，总会?出现一只不怀好意地发出嘲笑的白色夜枭。 百里之外?，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的骑士姑娘收回了刀。 刀锋划破空气，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在晦暗的月光下?，她的轻薄透气的粗麻制成的衣服和沾了汗的肌肤泛着?光泽，双颊被染成了淡红色，整个人就像一个火候合适的、新鲜出炉的小糕点，往外?散发着?甜美的气息，挑战着?茗巴黛近日来愈发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草绿色的裙摆鼓了起来，像是一只紧崩到极致的待绽的花苞，纤细高挑的吸血鬼往一旁树上借力一蹬，双臂展开，鲜红的眼中充满了对血液的饥渴，朝着?可口的人类骑士飞扑而去。 莱芙抬手将特制的魔植汁液喷洒在皮肤和衣物上——这种?汁液来自于几种?让吸血鬼极为反感的魔物。 「可怜的人类，可惜，这对我并没有作用呢，嘻嘻。」茗巴黛悬浮在莱芙上空，像一只遮天?蔽日的巨鸟，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角的涎液，怜爱地看着?莱芙，「放心，我会?温柔地撕开你的脖颈，然后?好好享用你的，然后?……」 一颗巨果从远处飞来，「啪」的一声之后?，吸血鬼的话语戛然而止。 别琳收回了做出投掷动作的前爪，快步从远处奔来，接住从空中坠落的茗巴黛。在后?者?扑腾着?企图再?攻向?莱芙的时候，果断出手，一击将她拍在树上。 第731页 泥泞的地面上，一具小丘般的魔虫尸体慢慢化为粉屑，逸散在空中。这具虫尸由无数的干瘪魔虫组成。空中还有侥倖没死的几只魔虫，已成强弩之末，但还是红着?眼朝莱芙攻去，却?被一股极其刺激的气味逼退。 若是没有刚才那场酣战，这几只虫子或许还能撑着?，然而它们筋疲力尽，嗡嗡乱飞一阵，便被熏得倒栽而下?，被红衣小人撕成了碎片。 「她活着?吗？」莱芙扫了茗巴黛一眼，后?者?瘪瘪地粘在树上一动不动。她还没有忘记茗巴黛是一只蚊子，看到这一幕总忍不住怀疑这大蚊子已经被拍扁了。 茗巴黛的手指动了动，吸吸鼻子，晶莹的涎水从下?巴滑了下?来。 「蚊子，为什么会?怕太阳？」莱芙问。 她早就心存疑虑，如?果眼前这两个大魔物所在的家族确实?有饲养人类的传统，并且以人为食的话，路上的许多的状况都难以解释。 「是和魔龙一族的约定，也是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约定。」别琳一边回答着?，一边伸手拦在茗巴黛面前。后?者?在尝过莱芙鲜血的滋味之后?，为了缓解症状，就连普通的鲜血也难以喝饱，于是动不动就进入半呆半疯的戒断反应之中，得亏别琳拦着?，才没被莱芙或娜提雅维达拍死。 「『约定』，我知道。」莱芙道，「但似乎并不是我想像中的『约定』。」 她之前以为娜提雅维达是顾虑着?她的感受，才特意限制了两位「友人」的族员对于人类的伤害，但是后?来发现就连这两族的幼崽都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伤人——这些幼崽虽然有攻击她的举动，但在莱芙与它们相遇的时候，其中并无一人有喝过人血之后?的后?遗症。 或许是和娜提雅维达相处太久的缘故，莱芙身上的血对于魔物而言具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而其余人类能引起食慾的程度虽然差了一截，与其余动物相比，也是差距明显的。 然而，即便是魔物幼崽——「魔物」和「幼崽」这两个词都带有难以自我控制的含义，何况词义叠加——居然也能因为一条突然出现的「约定」『，抵抗一种?据说是他们惯常食用的、且最为喜爱的食物的诱惑，更别提这两族被食物控制的程度简直匪夷所思。 除非这些幼崽有着?异常的意志力，否则，这个「约定」，必定就如?同食慾一般深入骨髓，绝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 「什么时候的『约定』？」莱芙问。 别琳被张牙舞爪的茗巴黛搞得心烦意乱，随口便说了一个年份。 果然。 「当初为什么要建立『约定』？」莱芙估算了一下?，在那个年份，就连娜提雅维达也还是一只幼崽而已。 娜提雅维达虽然不是人类传说中本性?纯恶的坏魔龙，但也不是天?性?对人类有好感，不可能小小年纪突发奇想地要从魔物口中保护人类。 「人类并不是什么独特的食物，只不过少了毛髮阻碍，便于取食罢了。惯于取食人类，将会?养成懒惰的习性?。而且人类狡诈成性?，若是当成血牲放在身边，难免为害。」别琳在解释不食用人类的好处。 听起来像是族中长辈为了避免晚辈因为食用人类而受害，从而早早地、主动地和娜提雅维达「约定」。 「你们一开始评价我美味，是在吓唬我，其实?并不能吃我？」莱芙轻「啧」了一声，松了一口气。 身后?的砍刀突然颤动了一下?，又流泄出一股笑声来。 ——她现在对报灾枭的晶核掌控得很好，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莱芙的心脏勐地崩紧，有种?不详预感，却?怎么也抓不住。 「怪不得，那本食谱……实?际上你们也并没有什么饲养人类的经验……食谱也是非常久远的，好歹没出什么差错。」 闻言，别琳浑身一僵，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茗巴黛对于一人一狼人之间的对话毫不在意，她慢慢缓过劲来，震颤的瞳孔平静了，打了个哈欠，眼角朝下?耷拉。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便垫着?脚，伸出双臂，怀上别琳的脖子，舔了几口，尖牙一亮，扎了进去。 别琳微微皱眉，放松了禁锢的双臂，眼睛还是盯着?莱芙。 「哦。」莱芙扫了一眼交缠在一起仿若连体婴的两只魔物，抱臂踱来踱去，嘴角微勾，「不吃人？不吃人，说清楚不就行?了？不吃人，我又不会?硬要赖你们吃的。你们不告诉我你们不吃人，还要假装吃的，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不吃人呢？……」 「停下?。住嘴！」别琳听得耳朵起茧，也不知这古怪的人类为何突然变得絮絮叨叨。 像在庆幸，但别琳又听出一种?紧张的意味。 紧张？这个人类似乎不需要为了这种?不相干的事情而紧张吧。 莱芙轻声说：「吃人就是吃人，不吃人就是不吃人。明明不吃的，却?又总要把吃人挂在嘴边。装也就算了，即便在咬耳朵的时候，一说起我，就是一副美食家的腔调……」 这声音压得很低，却?没有逃过别琳的耳朵。顿时，这魔物心头可怜巴巴的一点点担忧几乎完全消失了，只一种?强烈的被挑衅的感觉。 「你……你以为人类很值得一吃吗？」别琳接着?大大嘲讽了一番人类作为储备粮的劣势地位，「这么弱小的生灵，即便是吃了，很值得夸耀吗？狼人的秉性?，可不像人类那般爱说大话。」 第732页 茗巴黛打了个嗝，舔了舔牙齿，闻言公道地说：「别的我不知道，但你若要说不够美味，我第?一个不同意。」 别琳把茗巴黛的脑壳往边上一推，对莱芙说：「说起来，人类才可笑。明明没有屠龙，偏生要夸耀屠龙的功绩。尤其是某个名字叫『肝脏』的骑士，更是喜欢说这种?大话。」 「我……话可不能这么说……」莱芙也感受到了对面的挑衅，「屠龙的事情，怎么能叫做说大话呢？屠龙传说体现了人类的不屈服于自然的精神，向?未知发起挑战的勇气，以及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你们不知道，我对于魔龙而言，可是值得充满威胁的生物。而且，我确实?好几次都几乎把娜提雅维达……」 话未说完，娜提雅维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骑士小姐几乎把我……给?怎么了？」 莱芙心说她明明迟早会?有屠龙的实?力，她不屠龙不是因为她不能而是因为她不想，偏生每次提起这桩事都要被娜提雅维达撞见，她越是心虚，结果就会?变得越是尴尬。她挺了挺背，预备实?话实?说，斩钉截铁：「我几乎把娜提雅维达你……」 「嗯？」娜提雅维达贴近，温热的唿吸落在她的耳侧。 莱芙将打战的小腿微微挪动了一下?，字正腔圆地张口扯道：「……你的友人也当成我的挚友，所以我很好奇……」 「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别琳毫不留情地拆穿，「夸口说要屠龙。」重?音落在「屠龙」一词上。 别琳以为娜提雅维达即便再?纵容莱芙，少不得也要为此生一点气，说不定还会?狠狠地惩罚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娜提雅维达的表情从危险，到惊讶，到恍然大悟，到觉得有趣，最后?居然有了一丝丝很难察觉的忸怩。 「骑士小姐在对友人讲述您对『屠龙』的期待吗？」危险的恶龙拿起胆大包天?的人类的手，温柔而平静，似乎在说一件要紧而严肃的事情，「您明明知道，什么招式，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都会?满足您的。骑士小姐，请您下?次务必，当面向?我提出要求。」 第243章 两只?魔物的表情微妙, 对视了一眼，脑袋凑着脑袋，又开始咬起耳朵来?： 「娜提雅维达大人的意?思是, 只?要这个人类提出要求，她宁可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了美味的人类, 她做出的牺牲远大于我, 怪不得?，莱芙不肯选择我当?她的饲主。」 「不, 很显然?这个人类没有足够的实力杀了魔龙，娜提雅维达大人只?是在说反话而已，意?在嘲讽，是让这个自视甚高?的人类有自知之明。」 「可是……只?有我觉得?，似乎『屠龙』对于她们而言, 是一种情趣吗？」 「不，你看看娜提雅维达大人泰然?自若的样子，而这个人类却?面红耳赤的, 怎么会是情趣？这个人类显然?是受到嘲讽之后，心虚气短。」 …… 什么乱七八糟的？ 莱芙下意?识地抬起手来?碰了碰脸颊，并没有「面红耳赤」该有的热度, 可见两只?魔物全然?在胡说。 她轻敲了一下黑蛋的尖头, 耳边盘旋的两只?魔物的话语终于停下了, 可在停下之前她已经听了好多。 「我说的『屠龙』指的是传说，是一种精神，一种象徵。」莱芙转向娜提雅维达，「不要随意?引申到奇怪的地方。」 「骑士小姐不妨说说, 我引申到哪儿了？」娜提雅维达一脸无辜地看着莱芙，仿佛全然?没有歪心思, 倒像是是莱芙自己想?多了。 如果不是娜提雅维达的下裙后侧鼓起，支楞起一条尾巴的形状，而且尾巴尖试图沿着莱芙的小腿肚往上爬的话，莱芙差点就?要被她天真无邪的样子给骗了。 偏偏那?条尾巴，恰好在两只?魔物的视野盲区里。 莱芙看着别琳和茗巴黛咬耳朵咬得?愈发欢畅，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又生生忍住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龙尾巴贴上来?，已经攀到膝弯。 莱芙无神地瞪了捣乱的恶龙一眼，努力安慰自己「这并不是娜提雅维达正常状态下会有的举止，现在不正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止也值得?谅解」，抬手一拍，将尾巴拍了回去。 娜提雅维达不以为忤，若无其事地收回尾巴，问：「骑士小姐刚刚说，您在好奇什么？」 「我想?知道，」莱芙看向两只?咬耳朵的魔物，默默做了几个深唿吸，直到恢復平静，「若是狼人摄入了人类的血肉，会有何种症候？」 「你不必知晓，我可不会像她这般傻。」别琳将说话间几乎要咬上她脖子的茗巴黛推开——为了缓解饮用?人血后的症状，这几日茗巴黛也并不能尽情地饮用?其余鲜血，时常显得?很饥渴。 「就?连族中小辈都懂得?克制自己，偏偏就?这傢伙受诱惑？ 「我又不会傻到去咬人，即便你知道了，也没有用?处。」 别琳每说完一句话，茗巴黛的表情就?要惨澹上一分，脸色青黑，目光愈发危险。 「莱芙想?知道的话，试试看，不就?可以了。」就?在别琳对「魔物的克制力」发表下一番高?见之前，茗巴黛伸出一根手指，微红的指尖点在别琳唇角。 地上是一只?瓶子——就?是当?初用?来?装莱芙的鲜血的那?一只?，现在已经完全空了——跌落在柔软的腐土上，悄无声息。 第733页 蓝灰色的眼睛里涌上了几分血色，别琳眯了眯眼，想?要克制自己，但还?是忍不住伸出舌尖，将那?丝血舐了进去，接着又抿了一下嘴唇，眯着眼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莱芙等待了一会儿，别琳也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或许和蚊……血族一样，也得?等到白天才能看到效果。 别琳住了嘴，气氛一时极为沉默，她僵着脖子，脖颈像是装了齿轮似的，一卡一卡地转向茗巴黛的方向。 「茗……巴黛·阿米……莉娅。」别琳拉长了每个音节。 「唔，」被连名带姓唿唤的吸血鬼眼中带着几分趣味，用?手托着下巴，缓缓摇头，「看吧，比起我来?，你的自制力也不值得?夸耀嘛。」 话音刚落，就?被别琳化为兽掌的手扼住了脖颈。 别琳扫了在一旁看戏的一人一魔龙一眼，提着不断扑腾的茗巴黛，朝着魔林深处走?去。 很快，魔林之中便传来?友爱的嘶吼声。 「『各地的魔物愈发猖獗……许多魔物互相融合，形成前所未有的怪物』，一如我们所见。」娜提雅维达拆开一封信件，翻了一页，「『用?于运输粮食和药材的通道受到阻断』，好消息是……」 莱芙的目光从魔林中收回，落到了娜提雅维达捏着信封的手指上，眉心皱起。 信封上象徵着圣殿的常青藤图案呈现一种灰败的色彩，这是因为用?作?圣殿中枢向外通信之用?的绢布和染料原料短缺，只?能换成一种简陋的魔植制品。 「……好消息是，虽然?外貌可怖，许多魔植经过烹调，能散发出惊人的美味。」娜提雅维达一目十行地扫过了信中剩下的内容，没再发现什么值得?提起的内容。 她满意?地看着眼前人的眉头重新松弛下来?：「在这之中，骑士小姐您送去的『食谱』，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毕竟，比起运输粮食，运输经过验证的知识要省事得?多。」 「那?就?好。」莱芙扯了扯嘴角，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地上那?只?小瓶子，失去鲜血的瓶子，就?像是失去生命的魔物尸体一般，慢慢地变成了粉屑。 「对了，在最近出生的婴儿中，常用?的名字发生了变化。」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知道吗？」 「什么？」莱芙问。 「最近有以脏器称唿给新生儿命名的潮流，据说使用?『盲肠』、『胆囊』或是『肝脏』这类名字的孩子，会让魔物闻风丧胆，长大后会很勇敢，前途光明。」娜提雅维达道，「在我刚才去的那?一处聚居地，所有人都知道『莱芙·白』这个名字。若是她们知道我和骑士小姐的关?系，恐怕所有人都要羡慕我，差点忍不住吹嘘一番。」 「……不需要这么拐着弯来?恭维我吧。」莱芙摆摆手。 「如实描述，并没有丝毫夸大的成分。」娜提雅维达认真地说，「骑士小姐经过的地方，魔物不敢再次侵扰，难以治癒的疾病以及无可挽回的身体残缺会消失，飢饿和恐慌会像烟云一样消散——您带来?奇蹟，是灾难中的希望。」 「希望吗？」莱芙的眸子暗了暗。 「一惯非常享受荣耀与花环，不排斥成为人群目光焦点的骑士小姐，最近为何在刻意?地远离您的同类呢？」娜提雅维达将目光落向两侧，此?处离最近的聚居地也有几里之远，四面都是魔林，她们落脚的地方是莱芙在追逐一只?为祸乡里的魔物的过程中开闢出的一片空地。 一开始，就?和其余有任务在身的骑士一样，莱芙选择的落脚地，都在人类居住的地方附近。然?而连日以来?，都换成了这样的荒凉的，没有人烟的地方。 对于这种选择，娜提雅维达乐见其成。 少了许多沾在莱芙身上的目光，似乎莱芙身上独属于她的烙印会更深一些。 但是渐渐的，她有一些在意?。 柔弱的人类毕竟是一种群居动物。魔龙看到同类就?会被仇恨控制，恐惧于所珍视之物被夺走?，宁可枯守着藏有宝贝的洞穴，而多数人类喜欢与同类生活在一起。莱芙并没有表现出离群索居的取向。 「骑士小姐故意?躲起来?，为什么？」娜提雅维达道。 「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只?不过我选择的这条道路周围正好没有适合过夜的人类暂居地罢了。」莱芙望向两只?嬉戏打闹得?浑身是血的魔物，「我之前的担心白费了——说起来?，娜提雅维达还?没有回答我，别琳会有什么变化？」 娜提雅维达回忆了一会儿，道：「记不太清。太久之前的约定了。产生症候是在白天。」 莱芙点点头，不怎么担心。 或许到了白日里，别琳也会变得?像茗巴黛那?般「虚弱」？ 总归队伍里已经有了一只?病号魔物，再多一只?也不算负担不起。 两只?魔物追来?打去，乃是日常可见的友爱画面。 然?而今日份的魔物友爱之中，血腥的分量着实不低，可见别琳违背「约定」后要付出的代价不小。 「说起来?，冒着违背『约定』的代价尝试新奇的口味，」莱芙试图用?人类的经验推及魔物，「容易受到引诱、莽撞行事的应该是涉世未深的小魔物吧。」 最后偏偏是两只?成熟的、在族内最为长进的魔物着了道。 第734页 「魔物生命漫长，」娜提雅维达道，「活得?越久，反而越会想?要尝试那?些被禁止尝试的东西。」 「娜提雅维达也是这样吗？」莱芙抬头看着娜提雅维达，「接近永恆，反倒会对有限的东西感兴趣」 娜提亚维达沉思了一会儿，表情严肃得?让莱芙以为她要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情：「目前为止，我最感兴趣的是『屠龙』。」 话题转移得?丝毫不刻意?。 来?不及回答，风声忽起，莱芙被风流激得?闭上了眼，睁眼之后，便回到了新搭建的帐篷里。 仰躺着，砍刀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转移到了塌下，装着黑蛋的布兜被放到了角落里，后背结结实实地贴在床垫上。 「骑士小姐偷偷解锁了后面六式，却?瞒着我吗？」娜提雅维达躺在莱芙身侧，缩着身体，脑袋垫在她的肩膀上，显得?娇小而柔弱，抱着莱芙的胳膊晃了晃，金色的眼睛温柔而委屈，「先前救一个公主，分明就?能解锁一式的。 「然?而，光是上个月，骑士小姐就?救足足救了二十几个，就?算是要开启第?二本、第?三本《屠龙手册》也够了。」 莱芙手枕着脑袋，盯着娜提雅维达看了一会儿，道：「我没有瞒你，没有解锁就?是没有解锁。何况，就?算是一位公主解锁一式，我们现在黑蛋也有了，尾巴也摸了，第?……五式也执行过了，之后哪里还?有这么多的……咳……屠龙式来?凑齐好几本手册，能凑满一本就?勉勉强强了。」 「真的没有吗？」娜提雅维达大睁着眼睛，澄澈如黄水晶的的眼睛仿佛能直接看破莱芙心中所想?，「骑士小姐原本的那?一个世界里不也有『魔龙』的传说吗，您的那?一个世界，没有给您更多的灵感，联想?到更多新奇的『屠龙式』吗？」 「另一个世界……」在淡淡的柠檬草香味下，莱芙安心极了，已经到了临睡的钟点，困意?袭来?，思绪自然?飘散开来?，某些被莱芙靠着意?志力封存起来?的动态画面开始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屠……屠龙式？」 意?识到自己满脑子不该有的念头，莱芙勐然?清醒，困意?全然?消失，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怎……怎么会有……就?算有，我也没有看过！」 出乎意?料的是，娜提雅维达并没有摆出揶揄表情，而是全然?信任地看着她，仿佛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丝毫怀疑。 那?种时不时袭来?的怪异感再次出现，也一如往常地，被莱芙抛之脑后。 她慢慢平復唿吸，将娜提雅维达想?象成一只?温柔的大糰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莱芙坠入梦乡。 「嘻嘻……嘿……」 靠在角落里的砍刀，又流泄出了一串笑，莱芙在浑身冰凉之中睁开了眼睛。 空气中的柠檬草香气还?没有散尽，肩头似乎还?有被依偎着的触感，但是娜提雅维达已经不在了。 刀锋铮铮地颤着，莱芙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去压制砍刀上的笑声。 在那?枚晶核所属魔物的传说中，灾难来?临之前，报灾枭总会用?笑声做出警示，此?刻这笑声也是某种不详的预兆吗？ ——不，那?只?魔鸟已经死了，只?剩下了一枚晶核而已。 并不是她先前以为的那?样，这笑声并非她失去对这枚晶核掌控导致的，恰恰是她掌控完全的结果，是她内心深处某种不安全感的外化。 ——不是那?只?死掉的猫头鹰的预感，而是她自己的预感。 最近的任务顺利得?过分，虽然?德亚大陆陷入千年来?未有的糟糕境况之中，但并没有发生超出她掌控的事件，似乎她只?需要沿路处理不堪一击的魔物，将别琳和茗巴黛两个羊毛女工魔物带回到托纳大陆边境，之后便能顺利地找到委员会核心成员的下落，接着了却?一切。 她看似每日都在战斗，实则相当?安逸。 但这种安逸不会持续太久，许多线索都指向了狼人和血族，这两个魔物中最为强大的种族会生乱，因而她才会默许黑蛋对茗巴黛和别琳的监视。但是种种迹象又都表明，她们并不足以带来?她预感中的那?种威胁。 真正值得?担心的，是娜提雅维达的变化才对。 这种变化很难捕捉，要说的话，魔龙身上与生俱来?的危险和压迫性在减弱，以捉弄她为乐的恶趣味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严重了，而且撒娇的频率日渐上升。这种变化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可算是正向的变化，而且娜提雅维达改变性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至于她时常会无意?识地忽略。 然?而这一回的改变，显然?和先前几次的改变截然?不同。 莱芙倒不是怀疑娜提雅维达带着某种恶劣的目的与委员会或是其余黑暗势力有所勾结才有的这种变化，恰恰相反，她担心娜提雅维达处于危险、甚至是受控的状态之中。 对于魔龙这种究极的存在而言，能威胁到她的，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情况，就?只?剩下一种。 永恆。 魔龙的能力来?源于永恆，在信仰的力量之中，绽放着永恆的花朵。 不同于数千年前，现在对于魔龙的直接信仰早已凋零，就?连魔龙的传说的热门程度，也不及别的存在感更强的魔物，说不定还?不及邪巫。这些凋零的信仰，不足以影响魔龙的性情。 第735页 在德亚大陆北部和中部区域确实如此?，而在大陆南部，这片并未被圣殿完全掌控的区域，对魔龙而言或许有相当?特殊的意?义。 ——在魔龙漫长的生命里，足迹曾踏遍德亚大陆的多数地方，唯独几乎没来?过南部。对此?，娜提雅维达先前的解释是：南部过于勐烈的阳光会灼伤她娇嫩的皮肤。这个解释，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南国巫族众多。在靠近南国的雨林之中的种族，他们的图腾和信仰，很像是圣殿中枢考核中的某些场景。 ——在上一次来?到南国的任务过程之中，娜提雅维达身上也有过让她难以理解的变化。 黑蛋晃晃悠悠地从角落里滚到莱芙身边。 莱芙起身，将黑蛋捡起，接着提起刀，走?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帐篷之外。 别琳和茗巴黛的友爱撕打持续到了深夜，看见莱芙提着刀阴着脸出来?，丝毫不迴避地讨论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或许是以为我们不知情，就?来?偷偷讨好娜提雅维达大人，可表情不像。」 「不会吧，总不会是白天吹嘘了要屠龙，晚上就?来?偷袭娜提雅维达大人吧？」 屠龙……莱芙的脚步滞了一下。她也不知道突然?过来?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让娜提雅维达呆在自己视野范围内比较安心而已。 但是两只?魔物的对话给她提了个醒。 来?都来?了，干脆就?执行一下屠龙式好了。 第244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 莱芙已经醒了很久，练了一会儿刀，正准备回去。 突然发现, 不远处的树荫下，蹲着一个人。 走近了一看, 原来是茗巴黛。她手里撑着莱芙特地为她制作的黑伞, 正抓着一只小狗在逗弄。看这吸血鬼脸上的表情，恐怕这只狗的血会成为她的食物。 莱芙扫了一眼, 本不想打搅魔物的正常进食过程，但突然想到往日茗巴黛都是喝别琳的血。为了减轻饮用人血后的后遗症，别琳负担起控制茗巴黛食量的任务。 昨日茗巴黛和别琳吵翻了，怕不是没能喝到狼人的血，这才退而求其次抓了一只狗。 一只普通的狗自然不能像别琳那样提醒茗巴黛控制食慾, 莱芙觉得?自己身为和魔龙共同抚养一颗蛋的人类，有义务在这时候提醒魔龙的友人。 「你?在外面喝别的狗的血，」莱芙道, 「别琳知道吗？」 不知从哪儿传来闷闷的愤怒声：「什么叫『别的狗』？还有哪条狗？」 莱芙找了一圈没找到声音的来源，见茗巴黛一脸诡异地看着她，又道： 「这只狗还戴着一条链子, 是从哪户人类家里牵来的？ 「养得这样肥硕, 它的主人怕是特别爱护它的。 「若是发现心爱的小狗突然不见了, 它的主人会很伤心的。 「这样不好，还是快还回去吧。」 小狗脖戴黄金狗链，睁着蓝灰色的眼睛，蓬松的毛髮绒球似的炸开, 胖乎乎的身上脖子不是脖子腰不是腰，毫无威慑力地沖莱芙龇牙咧嘴, 被茗巴黛薅着后颈肉，才没冲着莱芙扑上去。 别琳天亮之后就变成了兽形幼体。 作为罪魁祸首，茗巴黛见了非但没有羞愧，反而恶趣味爆发，取出先前从游巫那儿买的链子，套在了别琳身上。 接着又对她又搓又揉，搓得?别琳羞愤欲绝，继而自暴自弃。 茗巴黛一边逗她玩，一边又安慰说幼兽形态的她丝毫不减威风。 别琳碎了一地的自尊心好不容易拼凑成形，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可恶的极为擅长挑衅的人类出现了，一口一个「小狗」，把她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给点燃了。 更可气的是，莱芙话里话外，似乎一直就将她和狗当成同一种存在。 别琳想让莱芙尝尝她的利爪和尖牙的滋味，但是她现在被链子繫着，还给牵着，看起来确实就像是条靠着讨好人类才能得到温饱的小狗。 所?幸，似乎这个人类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并没有认出她来。 别琳叼了叼茗巴黛的裙角，软糯糯地哼唧了几声。 「我就抓来闻闻，不喝的。」茗巴黛心领神会，算是默认了莱芙对于这只「小狗」来歷的猜测，俯身怜爱地将小狗脑后的毛髮往前拨弄，弄得?乱糟糟的，「一会儿，我就把这个小可怜送还给它的主人。」 换个角度想，反倒是一件好事?。别琳心想：如果?这个人类不知道这只狗……呸，幼狼是我，就可以把这件事情完全当成没有发生过。只要我去请求娜提雅维达大人，让她帮我解除这咒语。娜提雅维达大人看起来心情不错，兴许能答应。 别琳按照印象里狗的形象努力扮演，张开嘴，嘴角微弯，突出无害的牙齿，伸出舌头。坐在后腿上，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扫动。温顺而好奇地看向莱芙的方向，无言地等待着这个人类的离去。 没想到，或许是因为莱芙被她逼真的演技打动了，居然起身向她走来，嘴里发出人类逗狗时会发出的戏弄一般的拟声词，别琳听了浑身毛倒数，前后臼齿恨不得?直接飞出去在莱芙脖子上镶一圈。 可是她不能，因为她在扮演一只奴颜婢膝的小狗。 就在莱芙用罪恶的双手抚摸她之前，别琳利索地站起身，抖了抖毛，飞快地缩到了最近的遮挡物下——它藏进了茗巴黛的裙摆下头。 第736页 这是一只很小的狗，以至于到裙摆下之后，在裙撑支起的轮廓下，藏得了无痕迹。 茗巴黛站起身，往一侧走了几步。 别琳就跟着挪动，把自己藏在裙摆的遮蔽范围之内，听着外头的动静，等着莱芙走开。 像是要跟她作对似的，茗巴黛走动个不停，别琳只能跟来跟去，最后只能咬了一口茗巴黛的鞋子作为提醒。 茗巴黛终于不动了。 「看来，这只小狗很害羞。」别琳听到莱芙在外面这么说。 「真是爱撒娇啊，狗崽都是这样吧。」茗巴黛耸了耸肩，表情颇为无奈，突然伸出手掩住了嘴，惊唿一声，「呀，还会咬人，真是个坏傢伙……」她脚一动，似乎踩中了什么东西，又碾了碾。 等到莱芙的脚步声远去，别琳才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又听到了莱芙离开的方向爆发出极有感?染力的笑声。 别琳：「……」 所?以，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故意耍她开心吧。 可恶的人类！ 由于昨夜屠龙屠得?非常愉快的缘故，莱芙颇为轻松。她有精力体贴魔物的心情，自认为这一回对于魔龙的友人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耐心和友善程度。 光看那只狗生动的表情，她就猜出了身份。但她没有戳穿，也没有嘲笑。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别琳后来还会有那样一番表现，她憋着没笑出声，结果?砍刀就像一个外接音箱似的，将她内心的笑声放大了传出去。 到了下一处任务地点。 幼狼兴沖沖地奔向娜提雅维达的方向，接着又垂头丧气地跑回到茗巴黛身边。 这意味着娜提雅维达拒绝了她恢復原型的要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白日里，别琳都要以幼小的兽形出现。 莱芙自然不能继续装作看不见了，走到别琳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狼人一族违反『约定』之后的结果?吗？啧，真为你难过。」她目露遗憾。 可恶的人类，分明是幸灾乐祸……别琳难过得?连对莱芙龇牙咧嘴的劲都没有了，怏怏不乐地缩进了茗巴黛的裙摆之下。 这一回的魔物远看是一只有一间屋子大小的、浑身小刺的黑兔子，走进了一看，才发现身上的小黑刺原来是带有深色黏液的豆状小虫。 几户村民在夜间受到了某种无法?解释的引诱，从暂居地走进了魔林之中那虫子兔的巢穴之中。 莱芙拍了拍小布兜，安抚了一下黑蛋，于是她周身笼罩着的一圈无形的阻碍昆虫骚扰的屏障一下子消失了——黑蛋给她的这层保护虽然很管用，但也一些副作用，其中的一种副作用就是让她在与魔物战斗之时存在感过于强烈，部分敏感的魔物会因此发狂，可能会转移目标，伤害到周围的无辜者。 她取出在参考了血族意见之后配置的魔植汁液喷洒在身上，用来暂时性抵挡那些被她引诱的魔虫们。 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落难的十几个百姓几乎在见到救兵到来的同时，就看到了那只巨大的虫子兔分崩离析的模样。 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挥舞着砍刀，几个敏捷的起落之间，那个已经威胁了他们数日的、似乎无可战胜的魔物便被杀得?节节败退。 时近正午，阳光被密密麻麻的魔树叶虑得?只剩一点残烬，魔林之中十分昏暗，这怪物的用黏液黏合魔植制作的巢穴之中更是昏暗。 那个人影挥刀之时，浑身散发着光芒，看着凛然不可侵犯。 「可惜，牙齿不好看。」魔兔的嘴巴被挑开。 最后一刀挥下，魔兔的头颅被噼成两断，豆形小虫在地上四散开来。 小个头的骑士取出一瓶液体，抹于刀锋，挥动间，液体洒在地面上，小虫们顿时就像落到烧红的石板上的水珠似的跳动个不停，不一会儿就全部消失了。 这场战斗在片刻之间就结束了，以至于村民们在得救之后仿佛依旧处于梦中。 遇险的人中有几个小孩，被向他们爬来的虫子吓得?嚎啕，才刚嚎了一句，眼泪还没憋出来，虫子就都不见了。 比起大人，小孩们的接受速度快很多。他们意识到已经安全了。而且新出现的几个人，尤其是提着刀的那一位，似乎非常亲切。 其中一个胆子最大的女孩子指着茗巴黛脚下，却沖莱芙道：「这是姐姐的小狗吗？」 别琳生无可恋地蜷缩身体，耷拉的耳朵捕捉到了「小狗」一词。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浑身一僵。 温暖又无害的毛茸茸生物对于刚从惊恐中走出来的人类幼崽来说十分有吸引力，孩子们眼中的期待和渴望简直要溢出来了。 小女孩说：「我能和姐姐的小狗玩吗？」 「小狗？」莱芙弯下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然后朝着别琳看了过来，「哦，你?是说……」 糟糕。比起被当成小狗更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接下来她会遭遇什么，是可以预料的。别琳之前没有当过狗，但是她见识过狗和人类相处的画面。 她会被那些人类幼崽玩弄，他们的手指会拉扯她的皮毛，会拉开她的四肢，会把她翻过来挠她的肚皮，还会揪她的尾巴。 别琳看向茗巴黛：显然指望着这傢伙把她从人类幼崽的魔爪之中解决出来是靠不住的，不看笑话就不错了；看向莱芙：这是一个人类，而且是一个总是将她误当成狗的人类，自然而然地会让她去尽一些狗的义务，比如去抚慰几个受惊的小孩子；又看向娜提雅维达：这位一直望着莱芙，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大概也不会帮她拒绝莱芙的要求。 第737页 别琳欲哭无泪地等待着。 「不行哦。」莱芙收回了目光，伸出手指在小孩面前比划，「这可不是小狗，而是一只大狼。」 她用手划了一个大圈，显示「大狼」的体型。 「非常危险。」莱芙又朝别琳看了一眼，用说秘密的表情，压低声音说，「非常危险又非常害羞的大狼，如果?随意靠近的话，它会不安的。」 指着一只用两个巴掌就能捧起的小兽说是大型勐兽，实在没有说服力，但是配合上说话人呆滞的眼睛还有认真的神情，却无端让人信服。 莱芙又说了一会儿话，取出几个用羊毛制成的小玩偶，递到孩子们手上。 别琳死里逃生，虚脱地瘫倒在地上，歪着脑袋凝视着莱芙，尾巴翘起，轻轻地摆了几下。 这个人类，除了可口之外，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 莱芙敏锐地感觉到了视线，望向别琳的方向。那只幼兽只给了她一个背影，又钻进了茗巴黛的裙子底下。 真是一只自尊心强烈的魔物。 恐怕因为被她当成狗来看待这件事情，梁子结大了，很难原谅她。 换句话说，她很可能失去了和娜提雅维达的其中一个友人成为友人的机会。作为恋人而言，这也算是一种不圆满。 略微沮丧了一下之后，莱芙注意到了面前的小女孩的古怪之处。 光看那微微鼓起的脸颊，并不像是营养不良，然而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干瘪。皮肤上布着几道皱纹，脸上没有丝毫红润，像是积灰的偶人。 「娜提雅维达。」莱芙回头唤了一声。 她又扫了一眼剩下的几个孩子，还有几个大人。很快意识到这种古怪之处并不是个例。 这种古怪之处并不是突然而来的，而是缓慢转化的。起先不过是一道皱纹的增加，或是一点血色的褪去。如果?她一直频繁地与暂居地的百姓交往，也许甚至并不会注意到这种变化。 但偏偏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结，连日以来她只是解决任务，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落脚，很久很久没有这种近距离接触其余人类的机会，以至于在突然靠近的时候才有触目惊心感?。。 「他们这样……」莱芙把娜提雅维达拉到一边，「怎么了？」 「骑士小姐不必担心，是受到了食物的影响。」娜提雅维达道，「最早被食用的一种魔植——我是指在骑士小姐带去『食谱』之前就被食用的——那种魔植的样貌都很接近芜青。 「被误当成芜青而食用后，人们发现这种魔植对身体没有伤害，而且口感相当美味，生吃接近于葡萄和柚子，许多暂居地早早开始食用，至今依旧如此。」 莱芙道：「这种魔植吃了，不会对身体有任何伤害吗？他们看起来像是得了某种可怕的疾病。」 「如果?停止食用这种魔植一段时间，症状会完全消失。」娜提雅维达道，「除此之外，没有。」 如果?娜提雅维达都说没事了，这种魔植显然是适于食用的，但莱芙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问：「在『食谱』上也有这种魔植吗？吃了这种魔植产生的症状，就和吃了过量的胡萝蔔后皮肤呈现橙色是同样的道理?吗？」 娜提雅维达道：「有。骑士小姐曾经尝过的，只不过数量不足以达到改变外貌的程度。这种魔植最大的危险，不会超过胡萝蔔。」 莱芙这才放下心来，默默划掉了一种可能性。 她用砍刀拨开地上的魔兔遗骸，好让它更快地消失，找到了晶核。 接着，她冲着村民们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向他们指了回到暂居地的方向——魔兔的巢穴离那儿并不远。 就在莱芙处理?善后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用手支着下巴，目露睏倦，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接着嘆了一口气，显得有几分忧愁，和晨起时兴致勃勃的快活样子截然不同。 「娜提雅维达大人，您怎么了？」茗巴黛一手撑伞，另一手拎着别琳的后颈肉。 怀中的幼狼跟着哼哼了几声，蓝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她还指望着娜提雅维达开心了能给她解除身上的诅咒，因此很在意娜提雅维达的心情。 「无妨。」娜提雅维达摆摆手，「昨夜『一直』和骑士小姐在一起，睡眠稍有些不足。唉，骑士小姐真是爱闹腾，想到一出是一出。还能怎么办，只能顺着她了，毕竟是恋人。」 目送着村民离去的莱芙突然脚步一僵。 茗巴黛吸了吸鼻子，眼中的红色像是被点燃了似的。 在娜提雅维达身上那股与美味完全相反的体氛中，她居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度甜美的气息。 目光停留在娜提雅维达袖口露出的一截材质非常粗糙的、一向只会出现在莱芙身上的布料。手不由得一松，怀中幼狼跌落在地。 小肥狼滚了一圈，没摔伤，又凑到茗巴黛脚边，略微疑惑地昂着脑袋。 「真是麻烦啊，骑士小姐突然搬过来，没有给我一个准备的时间。床太窄了，看来需要换上一个。」娜提雅维达道，「昨夜骑士小姐『亲手』给我做鱼吃的时候，床上只能摆下两口锅。你?们能理解那种侷促感?吗？——哦，抱歉，我忘了，没有人类会为你们做鱼吃。」 别琳很快懂得?了，娜提雅维达看似在嫌弃，实则挺高兴的。 第738页 不过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要把锅放到床上？ 茗巴黛捏紧了拳头，似乎在克制什么。 「昨夜真是糟糕，月亮也不好。」娜提雅维达道，「我和骑士小姐『看星星』的时候，因为月亮不够圆，耽误我欣赏骑士小姐的表情了。」 莱芙用砍刀破坏了魔兔的巢穴在地面上的部分，发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窟窿，正欲向下探索，突然听到娜提雅维达的惊唿声。 或许是因为幼狼形态的别琳浑身软毛无处下口，茗巴黛已经饿了许久，接着又受到了一大群人类气息的刺激，她饿到了会因为娜提雅维达身上的莱芙气味而产生强烈食慾的程度。 「发生什么事?了？」莱芙赶到的时候，茗巴黛正不怕死地试图朝娜提雅维达扑过去，口中念叨着听不太清楚的话，莱芙只能捕捉到「饲养」、「人类」、「炫耀」这几个单词。 地上一只两个巴掌就能捧起来的幼狼死死地叼住了茗巴黛的裙摆，没让后者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娜提雅维达像是看到救星似的，一下子走到了莱芙的身后，说：「骑士小姐……蒙歌·妮可。」 莱芙花花了半弹指的功夫想起来，「蒙歌·妮可」是娜提雅维达最近喜欢上的小故事?里女主角的名字。那则小故事?大概讲述的是善良柔弱的女主角遭到两位姐妹欺负但依旧无怨无悔，受到陷害后进入魔窟后被骑士解救，经歷了一场冒险之后与骑士相恋的故事?。 对于娜提雅维达把自己代入到被恶毒姐妹欺负的柔弱女主角的设定之中，莱芙并没有感?到丝毫不对劲。毕竟娜提雅维达最近变得?相当奇怪，变化之一就是更加柔弱敏感了。 她一砍刀背把茗巴黛砸晕，沖娜提雅维达道：「别怕，我在这。」 「不害怕，因为骑士小姐在我身边。「娜提雅维达把莱芙抱在怀里，把后者的脸埋进柔软的胸口，「不过，或许骑士小姐执行一次招式五，我能得到更好的安慰。」 别琳被茗巴黛倒下的身体砸扁在地，她很快爬出去，看看魔龙熟练地冲着人类撒娇，并不怎么在意。她叼着茗巴黛的裙子在地上拖动，又后知后觉地朝一魔龙一人类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毛骨悚然：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习以为常了？ 「喂！」莱芙略微窒息，试图推开娜提雅维达，「别，别突然……」 就在莱芙放弃挣扎的时候，突然听到地下洞窟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莱芙·白？」 第245章 这唿唤声相当微弱, 很快就被?莱芙忽略了。 娜提雅维达用?手在她后?脑上轻轻压了一下，莱芙的脑子就像一锅煮沸的热油一样，什么?事情都想不了了。 在一段近乎窒息的体验过后?, 娜提雅维达才?放开了她，说道又?接到了任务, 让她在这儿等一会儿, 这才?离开。 目送着娜提雅维达离去的身影——或许应该说是?看着娜提雅维达离去后?捲起的尾尘——莱芙想着一只魔龙承担了人类的圣职，并且兢兢业业, 居然比她一个纯种人类的圣殿骑士还要忙碌，真是?匪夷所思。 她拍了拍脸颊，像是?在捶打一块烤熟的肉，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洞窟的方向望去。 ——似乎忘记了什么?，不过娜提雅维达既然没有提醒她, 看来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过一会儿再去探索也不迟。 她听到「嗷呜嗷呜」的叫声，朝斜下方一看, 只见别琳匍匐在茗巴黛身侧，前爪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痛得直抽气。 应该是?被?茗巴黛的身体砸伤的……看来身体恢復能力下降也是?违反「约定」的诅咒之一, 在正常状态下这种伤口一会儿就能好……莱芙环顾了一圈, 没见到麦德拉, 想起来，小人跟在刚才?那些人身后?去了他们住的地方，一会儿才?能与她们回?合。 她又?在系统空间中摸索了一番，找到了娜提雅维达之前给她的一瓶不含有魔龙唾液的但治疗效果相当出众的兽用?伤药。 向前几步, 蹲下来，打开伤药瓶盖, 推到别琳身边。 莱芙的身形对于幼兽形态的别琳而言大了几倍，只至于面对前者突然覆盖下来的影子，别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完全是?出于兽类对于危险的本能察觉。 确认了没有什么?威胁之后?，别琳向前几步，嗅了嗅那瓶伤药，舔起了伤药的瓶口。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盖住了它的后?脑，顺着毛髮走势轻轻地梳理着，这抚摸很熟练，比起茗巴黛的乱揉一气舒服得多。 别琳拉长了脖子，脑袋向前拱进了莱芙的手心，尾巴晃动着，嗓子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哼哼声。 吃了伤药后?，骨骼迅速癒合了，但不知为何，它的腿却有些软，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倒在地上露出肚皮的愿望。 莱芙原本只想把?伤药放下的，但是?看到小小的狼崽晃着身体凑近，就忍不住上手摸了几下。不同于成年狼毛髮的粗硬，幼狼的毛髮纤细柔软蓬松，手感相当不错。 见狼崽没有拒绝，甚至还挺放松的样子，莱芙就又?多摸了几下。 就在她差点伸手把?狼崽抱在怀里的时候，掌下的狼崽的尾巴突然停止了晃动，浑身肌肉也紧绷起来，显得硬绑绑的。 莱芙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自己摸的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而是?……她讪讪地缩回?手。 第739页 狼崽抬起头?来，蓝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被?侮辱的羞愤，与莱芙对视。 接着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愤愤地「嗷呜」咆哮了一声，想咬个什么?东西发泄，不能咬莱芙的手，它把?目标放在了药瓶上，一口下去，瓶子没有碎——这伤药瓶子是?采自希克纳大陆的某种极为坚硬的特殊材质——反倒差点崩了牙。 莱芙的目光有点怜爱了：「需要我检查一下你……」的牙吗？ 狼崽又?是?「嗷呜」一声，蓝灰色的眼里盈了泪，但它昂着脑袋没有让眼中的液体落下来。伸出前爪，示威式地拍掉了莱芙的手，羞愤地转过身去，迈着大步走到了茗巴黛身体的另一侧。 莱芙有点不好意?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欺负了娜提雅维达的友人。而且，在对方这么?尴尬这么?可怜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牙齿，实在是?，不够友好。 洞窟里又?传来一声唿喊，这一回?莱芙听清了。 相较那只魔兔的体型，地下洞窟挖得够不够大。魔兔钻进洞口都费力，应该是?魔兔体型较小的时候建造的，后?来便废弃了。 莱芙跃下去，不过才?两三丈高，很快到底。朝着声音来源，沿着洞壁走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人。 没费多少力，将人带回?了地面上。 身穿黑袍，目测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比莱芙高上半个头?，黑色的长捲髮披散在肩头?，深邃的眼眶中镶嵌着一双绿眼，是?一个带有南部风情的女郎，只不过皮肤很白，鼻樑也很挺拔。 从女郎盯着莱芙的表情来看，她明显是?认得莱芙的，但偏就是?不开口，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样貌陌生，声音陌生，莱芙心中冒来上一个名字「伯蒂·斯蒂尔」，转眼又?划掉了这个可能。她太期待见到这位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与委员会目标并不一致的姑娘，不过就连发色和瞳色都对不上，显然不是?。 「麦妮奶奶。」结合娜提雅维达刚才?浑然不在意?离去的反应，还有这周身的阴森气，只有这种可能，莱芙问，「您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样貌？」 游巫并不在意?苍老与年轻，也不意?美貌或是?丑陋，只有在有利于做生意?的时候才?会改变模样。莱芙此问只是?寒暄而已，所谓寒暄就是?应酬话，并不期待对方认真回?答，没想到麦妮一听，居然显得十?分羞耻，像是?有什么?丢脸的事情被?当众戳穿了似的。 麦妮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回?答，双唇紧紧抿着。 莱芙不甚在意?，望向刚才?那些百姓离去的方向，她还是?没有打消怀疑。 那些人身上有一股浓郁的亵渎气息，魔物恐怕很难察觉到，唯独与圣殿有莫大干系的人才?能发现。 等娜提雅维达回?来，莱芙打算跟去看看。 之后?说不定会有用?到游巫的商品的时候，想到这里，莱芙又?转向麦妮，问：「麦妮奶奶怎么?会被?一只魔物抓了？」 「不，」麦妮摇了摇头?，方才?的羞耻一扫而空，她显得相当得意?，从布兜里抓出了一把?黑色的东西，「不是?被?抓，我只不过在挖掘一种材料而已。」 但麦妮不会说，在挖掘过程中意?外掉进了一个爬不出来的坑，只能想了一点「办法」引来周围的骑士营救，没想到引来的骑士正是?莱芙。 麦妮道：「别看它平平无奇，很快就会很值钱的，说不定小莱芙你还会向我求购呢。」 「我为什么?会需要这种东西？」莱芙盯着麦妮手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是?一种常见的魔虫蜕下的壳。 麦妮藏宝贝似的把?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笑笑：「我要是?告诉了小莱芙，你岂非要抢在我的前头?囤积居奇？」 莱芙：「……」 「小莱芙。」麦妮刻意?在一个毫无必要的场合下压低了声音，「我要雇你帮我做一件事。」 「怎么?了？」莱芙问。 「我遇上了一个狡诈的顾客，她从我这儿拿走了许多珍贵的玩意?儿。」麦妮道，「却不肯付帐，欺负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家。」 「雇我帮你催帐？」莱芙道，「可是?我并不缺任务做。」 「我能增加酬金。」麦妮道。 「我现在的任务很紧要。」莱芙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德亚大陆处于这种境况之下，圣殿骑士不是?为了酬金去做任务的。」 麦妮理直气壮地说：「世上哪有比讨债要钱更要紧的事？」 「……」莱芙摇摇头?，「您大可以找别人接您的任务。」 「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些帮助，当然是?有限的，小莱芙可不能太贪心。」麦妮说着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里头?是?一把?银壶，「很多事情只有游巫能做得到。」 莱芙接过银壶，看都不看一眼，随手放进褡裢里。预备等到娜提雅维达回?来，就拜託她顺道送回?白岛，放在堆杂物的地方，反正等到龙蛋孵化?出来之后?，「解惑之壶」才?能派上陪小魔龙玩耍的作用?。 麦妮本想接着说修理这把?银壶以及将一些破损的宝物恢復原状就是?除了她之外谁也做不到的事之一，但是?莱芙过于平淡的反应让她难以张口。 麦妮道：「不打算试用?一下？」瞧瞧她恢復得有多么?完美无缺，甚至比修復之前还要好得多。 第740页 「难不成没彻底修好？」莱芙略带失望又?有几分抱歉地看着麦妮，满脸写着「不该完全指望您」，「这把?壶用?坏了，虽然主?要是?因为质量问题，但我也有责任，会凑合着用?的。等到不能凑合的时候，只能再麻烦您了。」 麦妮：「……」 另一边，别琳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居然在人类的抚摸中享受起来，这和狗有什么?区别」的自我归咎中走出来，接纳了她确实很喜欢被?莱芙抚摸这一现实。 她和狗当然不同，区别就是?，她并不会为了人类的爱抚献上忠诚和猎物。所以，这显然只是?人类单方面的讨好。 她为什么?不能享受？这个人类既然多次犯下将她误认为狗这样的大错，自然要想办法弥补她。别琳理直气壮地想。只要她不为这个人类做任何狗会做的事情，就没有任何问题。 茗巴黛的肚子叫了一声，她睁开眼，揉着后?颈坐直身体。 别琳作为离她最近的活物，被?茗巴黛抓起来凑到嘴边，可惜皮毛过于厚，茗巴黛咬了一会儿也没找到血管，反而啃了一嘴毛。 幼狼「嗷呜嗷呜」地叫着，挣扎了一会儿才?落到了地上。 见茗巴黛快要饿得哭起来，它又?朝着林中「嗷呜」了几声。 不一会儿，一只皮薄血多的魔牛就从林中奔来，剎停在茗巴黛眼前。 等到茗巴黛喝足了量之后?，别琳又?费尽力气将魔牛从茗巴黛口中夺走，赶回?林中。 茗巴黛抄起幼狼，放在嘴边擦拭了几下。 别琳奋力挣扎着，还是?被?蹭了一身。 吃饱喝足的蚊子精又?拿出了链子来，试图完往别琳脖子上套。 凭着短小的四肢和笨重的躯体，别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将茗巴黛弄得昏睡过去，可是?那条链子却已经?戴上了，弄脱不得。 别琳叼着链条另一端，朝着莱芙的方向走去，想让她帮自己弄开这条链子，却见莱芙正在与一个气味难闻的女性?-交谈。 哦，瞧这个人类，趁着魔龙不在，这是?在做什么?呢？ 到了近处，别琳才?想起来这个女性?人类的味道相当熟悉。 ——她之所以会被?茗巴黛当成小狗来捉弄，就是?因为这根链子，而这根链子就是?从这个女性?人类那儿买来的。 这是?一个顶可恶的人类，和她比起来，莱芙纯洁得像是?一只刚出生的狼崽。 没有注意?到地上那只目光阴沉的小兽物，麦妮一点一点增加筹码：「并不是?所有魔物都会像娜提雅维达大人那般对您带有天生的……友好，或许，您渴望获得某些魔物的友谊而不得吗？ 「我这儿恰好有一批药水，可以让任何除了魔龙之外的魔物对您产生好感，起效后?持续时间不一。 「如果小莱芙愿意?接受我的僱佣，我可以让您试用?持续时间最短的一支。」 莱芙既然不打算答应，那就不会轻易改变。 有和魔物建立交情的需要的人类极少，但偏偏莱芙最近确实有过想要和别琳缓和关?系的念头?——这个念头?没有强烈到足够让她改变心意?的程度。 「您往常不会只拿出这种东西来煳弄我的，这可不像是?游巫啊。最珍贵的宝物难道都被?那个赖帐的傢伙给骗去了？」莱芙道。 麦妮脸色一青。 「还真是?这样？」她突然有些感兴趣了。 靴子上被?重物压了，莱芙低下头?，看到狼崽坐在她的脚上，仰着脑袋，蓝灰色的眼睛湿润，「嗷呜」叫了一声。 差点要以为狼崽是?在撒娇求摸了，但莱芙有自知之明，她很快注意?到了束在狼崽身上的那条链子，抽出刀来用?刀尖一挑，链子便断了。 断掉的链子又?在不远处茗巴黛的手里恢復了原状。 狼崽依旧压在莱芙的脚上，期待地看着莱芙：看在这个人类帮了我的份上，如果这个时候要强行提供抚摸毛皮的服务，她可以不拒绝。 莱芙见狼崽没有挪开，还以为是?它脚麻了。 至于摆尾巴的动作，这对于普通的狗崽而言是?友好的信号，但别琳是?一只狼，不能草率理解——说不定，它只是?想要利用?尾巴挥舞扇起的风流移动身体。 于是?，她非常贴心地抬起脚，把?它顶到一边去。 别琳：？？？ 「货物珍贵与否，是?因人而异的。」麦妮恢復了表情，用?一种蛊惑的语气说，「我可以提供给您许多稀罕的牙齿，小莱芙别急着拒绝，您恐怕不知道，是?足够让您的孩子『破壳』的、不但极其稀罕而且数量惊人的牙齿。」 莱芙这回?没有立刻拒绝。 这时候，一直被?游巫忽略的狼崽站起来，仰着脑袋「嗷呜」了一声——它一点都不想让那个贩卖狗链的可恶商贩称心。 魔林中突然陷入了一种极度诡异的寂静之中，就连无处不在的魔虫幼体咀嚼草叶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莱芙警惕地将砍刀举在面前。 在极致的寂静之后?是?极致的嘈杂，脚步声从各个方向传来，脚下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一个小山般的看不清原型的魔物进入视野，它朝着莱芙狂奔过来。周围还有其余魔物，不过在这只魔物的体型之下，很容易被?忽略。 第741页 它很庞大，但是?并不笨拙，将沿途的魔树全部撞开，赶在其余魔物之前，冲到了莱芙面前。 莱芙一抬胳膊，将麦妮挡在身后?。 蓄力正欲向前冲去。 脚上突然一重。 低下头?，靴子上躺着一只狼崽，正露着肚皮。 莱芙和狼崽眼瞪眼，犹豫了半眨眼功夫，这一回?莱芙的动作不再温柔，抬起脚来把?狼崽别到一边，大喝一声，挥刀噼向魔物。 小山般的魔物灵活地闪避到一边，还是?被?砍出了一道伤口，一只相对于身体而言极为细小的前爪伸进嘴里抠挖了几下，拔出了一颗淡黄色的……小尖牙。然后?转身，在莱芙在下一次进攻之前毫不犹豫地逃跑了。 它身后?的魔物也依样照做，拔下最漂亮的一颗牙齿摆在莱芙面前，扭头?就跑。 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 莱芙放下刀，开始疑心游巫是?不是?准备强买强卖，预备先付出代?价把?未破壳蛋变成破壳蛋，再强行让她接下任务，不然怎么?会一说要给她牙齿，就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魔物来……献牙？ 不过，这架势也太隆重了，不太像麦妮之前的作风。 趁着莱芙没有反应过来，别琳又?一次躺回?到了靴面上。 第246章 年轻的骑士佩德·诺伊正和同伴们对付一只极为难缠的魔物, 魔物落入劣势，貌似只要最后一击就会立刻丧命，筋疲力尽的骑士们不由得松懈下来。 没想到这只是魔物使出的障眼法, 很?快战局逆转。骑士们被困在一个由巨石围成的圈里，魔物凭藉着?突然膨大的身躯, 严严实实地朝他们压下来。 武器碰上那怪物皮肤上的黏液, 就像是放在烈日底下的冰块一般迅速融化，骑士们无可躲避, 命悬一线，只能凭着最后一点意志才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停止攻击。 就在这时，魔物突然停止了动作，窗户大小的耳朵扇动着，像是在捕捉空中的信号。 它恋恋不捨地瞧着几个即将入口的骑士一眼, 然后朝着?声音的来源奔去。 佩德等人都不知道这只怪物为什么会突然逃跑，死里逃生的经歷让他们沉默了许久，像是怕一出声就打破了美梦似的。 原地修整了一会儿, 还没来得及交流，却见那只魔物重又跑了回来。 同离开之前唯一的区别，就是怪物嘴巴的部位滴答滴答地流着?黏稠恶臭的体-液, 从佩德的角度看过去, 似乎缺少了一颗牙。 自从被妇孺皆知的圣殿骑士莱芙·白救了之后, 佩德落下了一个毛病，那就是一旦听到和「牙医」一词相近的单词、一看到钳状物或是缺少牙齿的口腔，就会浑身冒冷汗。不过战斗在前，容不得他犯毛病。 调整状态后的骑士们很?快找到这只魔物的破绽, 等到将它击杀之后，骑士们才打?破了沉默。 「怎么回事?, 它明明能杀了我们，中途偏偏跑了，像是特地给我们机会反击似的——这是我在做梦吗？」骑士甲一边擦剑一边说。 「如果你在做梦，那么我也做了同样的梦。」骑士乙说。 「是的，恐怕我们都没有?看错，但说出去没人会相信的。」骑士丙耸耸肩，「魔物就是魔物，它们的行动哪有逻辑可言？」 就在同伴们交流之时，佩德忍着?恶臭，掀开了那只魔物的嘴，发现确实消失了一颗牙。 「过来瞧，是……是『牙医』……」佩德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指着?那只魔物的口腔，双腿打着?战，不知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兴奋，还是心理阴影被触及导致的，「是莱芙·白……第二次……她……」 等到他的同伴们过去查看的时候，死去的魔物已经彻底消失了。 「哦，圣殿啊，你清醒一点。」骑士甲抱着剑，担忧地望向语无伦次的佩德。 固然魔物去而復返的行为是相当匪夷所思的，但是在他看来，佩德把毫无关联的事?情扯到一个远在天边的名骑士身上也并不比魔物找死的举动更合情理。 「路裴格给了它最后一剑，考珀断了一根手指，废了的那五把武器是我补上的——是我们，亲手宰了它。」骑士甲郑重其事地说，「为此差点丢了性命的后赢得胜利的，可不是你嘴里的那个人。 」 「自从你被莱芙·白救了之后，发生什么怪事都要扯到她身上，半夜还经常做噩梦，醒来就诬衊人家偷拔了你的牙齿。」骑士乙说，「虽然这件事古怪得像是能被写进传奇故事?里的，但可别在这个时候发痴病。」 「谁知道呢？」佩德讪笑了一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过于敏感了，被同伴戳穿之后，却也不好意思立刻改口，只闷闷地说，「都说莱芙·白骑士经过的地方都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如果她正好在这附近执行任务，那没准真的和她有关系。你们现在不相信我，说不定，很?快就有?办法证明我的话。」 一语成谶。 有?同样经歷的骑士为数不少，并不只佩德他们。 骑士们在与圣咒师交流之后，又发现了另一桩巧合：在这些怪事发生的时候，莱芙·白的位置果真正好在这些骑士们之间。不过这是后话了。 魔物们消失的牙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莱芙面前。 黑蛋对这些牙齿进行了挑检、打?磨和抛光，然后收集起来。 第742页 看着?魔物来来回回，莱芙从一开始的警惕，随时准备拔刀相向，逐渐视若无睹，最后感到麻木和枯燥。 这时的她并不知道，在本就充满了弔诡情节的莱芙·白骑士的传闻集之中，又将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这些魔物出现开始，麦妮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她自然很清楚这些牙齿并不是她提供的，而是有别的来源。 麦妮低头，看向亲昵地靠在莱芙靴面上的狼崽，游巫的眼光使得她一下子认出了这只狼崽的身份。刚才急于说服莱芙，倒是让她忽略了这个小傢伙的存在。 奇怪的是，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狼人分明和莱芙很?不对付，两者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亲近了？ 麦妮暗自观察着?：狼人身上没有使用过巫药的味道，没有被施加术法的迹象，也没有被秘宝控制行动所带来的僵硬感——莱芙是怎么做到如此迅速地获得一只个性顽固的魔物的友谊的？ 真是一个让她产生挑战欲的顾客啊，总是能轻易地打乱她出售了商品的计划……麦妮心道，这么一来，她势必得加上更多筹码才行。 前来献牙的魔物逐渐变得稀稀拉拉，黑蛋收牙齿也收得差不多了。莱芙能感受到它对牙齿的渴望已经降得很?低，并且内部似乎已经开始产生一些变化。 「难道，就是现在？」莱芙喃喃。 这就要破壳而出了？ 她从小布兜里取出黑蛋，放在掌心?里，举在眼前，感受着?黑蛋升高的温度，听到叨蛋壳的声音，心?情颇为激动。 小魔龙能早早出壳，她自然开心?。 她想像着?要给小魔龙找矿满足它挖掘的爱好，开闢几个洞窟给它囤宝石和贵金属，还得准备一片足够宽阔的不会被人发现的空间满足它的运动需求……莱芙仿佛又看到自己累累的负债又增加了几倍。 不过一笔本身就庞大到难以偿还的债务，即便再增加上几倍，只不过还是一笔难以偿还的债务而已，并没有?让莱芙有?更多顾虑。 重要的是，黑蛋出壳的时候，莱芙的债主娜提雅维达却不在身边，不能见证这一刻，实在太可惜了。 莱芙环顾了一圈，也没见娜提雅维达突然出现。这次她离开得实在太久了一些，莱芙照着先前某次娜提雅维达教她的那样，在心里默念着娜提雅维达的名字，并且试图传达黑蛋将要破壳的消息。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娜提雅维达觉得这个消息并不值得期待，居然并没有立刻给她回应。 完全被莱芙忘在脑后的狼崽昂起脑袋，颇为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又看向麦妮，张开嘴：「这些牙齿，比起你能给她的，是多还是少？」 麦妮没回答，但答案很?明显。 没等来娜提雅维达，莱芙捧着黑蛋，又激动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小魔龙把蛋壳叨出了一条缝。 然后它，停了下来。 就像是完成了一项大工程的一个阶段之后，开始休息起来。 停下了？ 莱芙盯着那条比最锋利的刀的刃口还要窄的缝隙翻来覆去地检查，也没有等来黑蛋继续施工的迹象。她试图通过条缝偷窥一下小魔龙的样子，却也做不到。 「这就是，您所谓的『破壳』？」莱芙望向麦妮。 「太可惜了，小莱芙用不着?我特地为你准备的牙齿。」麦妮摊了摊手，「瞧，这壳确实破了，恭喜。」 「我就不应该指望您的。」莱芙摇了摇头，将刚破了一条缝的黑蛋小心地装回了布兜里。 她不得不承认，在听到麦妮说有?办法让黑蛋破壳的时候，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但也知道黑蛋并不是那么容易孵化的。 游巫的企图没有?得逞，别琳却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的满意，因为她被莱芙完全忽略了。 为了得到人类的奖励而献上战利品，这是狗会做的事?。 但是如果白白献上了战利品，却能容许人类没有?丝毫表示，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别琳这般说服了自己，继续压着?莱芙的靴子，在上头坐了一会儿。没等到莱芙的抚摸，她就站起来，咬了莱芙的裤腿，然后又绕着?莱芙的靴子绕圈。 她是不会主动要求被抚摸的，而是努力在用行动暗示、 希望这个人类懂她的意思，不要不识抬举！ 莱芙挪了一步，低头看向被她的靴子别了一下后倒在地上艰难爬起的狼崽，因为这场面委实有?些滑稽，她因为孵蛋失败而产生的些许失落完全消失了，忍不住俯下身，伸出手正要摸上去。 别琳抻着脖子等待着?，尾巴甩成了花，却见莱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停住了手。 那只手迟迟没有落下来，甚至在别琳呲了几下牙催促之后转了一个方向，抓住了地上掉落的一枚晶核——在献牙的过程中，有?两只魔物产生了冲突，其中一只化为了一枚晶核——擦擦干净收了起来，似乎她一开始俯身就只是为了捡这枚晶核，并没有?打?算来碰她。 莱芙试探道：「刚刚那些牙齿是你……」 「这还用说。」别琳语气冷淡，颇为高傲地挺起了脑袋。 「不过，为什么突然这么做？」莱芙问。她也不是非常迟钝的人类，能够觉察到，比起茗巴黛，别琳一直以来对她并不那么友好，可以说是带有?敌意的。 第743页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您是娜提雅维达大人的恋人，我自然要表达……友谊。」狼崽咬牙切齿地回答。她不太想解释，事?实上是莱芙这么问了之后，她才开始编造说辞的，她的口气恶狠狠的， 「总之，不是……才不是想要让你抚摸我我！可别想用打发狗的方式来打发我！」 话音刚落，别琳就开始后悔。 ——但凡是一个理解能力正常的人类，听了她此地无银的反驳，都会认为她是在藉此撒娇吧。 如果不是脸上长了毛，别琳很难掩饰住情绪。 她看向一旁的游巫，迟钝的脑子重新运转了起来。 ——不，她拿出这些牙来，一开始只不过是为了不让这个奸诈的商贩称心?而已，为什么刚刚忘了？ 别琳越想越闷。 「我就知道不是。」莱芙摆摆手，完全接受了别琳的说辞，「我知道了，同时还能显示一下你的能耐，让我不能小看你，对吧？太感谢你了，为了那些牙齿。」 」还有?，真是抱歉啊，先前将你当成了……」莱芙贴心地把那个可能导致狼崽暴怒的单词咽了下去，「居然那样对待你，实在过于冒犯。我是无意的，以后也不会有?那样的举动。对不起，是我过分了，希望你能原谅我。如果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请尽管告诉我，让我弥补我的错误。」 莱芙给她找了一个好藉口，也没有戳穿她想被摸的心?思，但别琳听她这么一说，却更生气了。说不清是她是希望这个人类迟钝一些，还是不迟钝一些。 总之是可恶的人类。 「真厉害啊，先前并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莱芙毫不吝惜夸奖，「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狼人一族与生俱来的能力，我们能够对多数魔物施加影响。」被夸奖之后，别琳心情略好了一些，但语气很?是很生硬，「虽然不像娜提雅维达大人那般无限制，但做到这种程度，不算为难。」 「先前只让你和茗巴黛去纺羊毛，这实在是……」有?这种能力的狼人，只用来做羊毛女工，委实浪费。莱芙盘算起来，假使利用狼人的能力，间接的控制一部分魔物，任务量至少能压成现在的一半。 莱芙只一会儿就打?消了念头。 先不说圣殿会不会接纳这种计划，会不会因此怀疑娜提雅维达的身份，哪怕一切顺利，作为人类的她秉持着?人类利益至上的观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错，但是别琳是身处对立阵营的狼人，既无意愿也没有必要为了人类付出这么多。这么一来恐怕反而会引起难以预料的混乱，也有?悖她的原则。 别琳敏锐地察觉到莱芙看她的眼神一瞬间精明了起来，但这种目光很?快就消失。 一定是疯了才会才会这么渴望人类的抚摸……别琳朝着?莱芙呲了呲牙，迈开步子朝着?茗巴黛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值当，于是又退了回去。 「我身上有?一只跳蚤，帮我找出来。「见莱芙没有反应过来，别琳语带威胁地催促道，」快点，刚才不是说我可以对你提出要求吗？」 「好。」莱芙俯身把兇巴巴的狼崽抱了起来，没去怀疑能控制这么多大魔物的狼人，为何却奈何不了一只小虫子，「是这里吗？」 她捏起别琳的一只耳朵，小心地避免自己的动作有?任何让会让别琳误以为被像狗一样对待的嫌疑。 「左腿……脖子后面……现在好像又到肚子上……脑袋上……」别琳硬声硬气地指挥莱芙。 狼崽说到哪儿，莱芙就找到哪儿，找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那只跳蚤。 两个巴掌就足以捧起的毛茸茸在怀，柔软、蓬松、可以摸到软肉，手感极佳，几乎不可能只是专心?致志找跳蚤的，等到莱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搔狼崽的下巴了， 莱芙停了一下，观察着?狼崽的反应，发现它非但没有反抗的意思，嗓子里还是发出舒服的「哼唧」声。 她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但是莱芙知道别琳是一只自尊心?强烈的魔物，身为友人，还是不戳穿为好，于是又偷偷挠了几下，一边挠一边说：「跑到这里了……原来是看错了……」 是非常有力道的却又温柔的手，浑身肌肉中蕴藏着的紧绷感都消失了，骨头也像是被重新排列了一遍似的，倦意一扫而空。 莱芙身上带着淡淡的、只有和娜提雅维达大人长时间相处才能浸透的属于魔龙的味道，这种味道在魔龙身上因为过于浓郁，会让魔物心生恐惧而不敢靠近。然而被人类的味道沖淡了一些之后，却变得相当美味。 别琳不是茗巴黛那般，只会将对美味的觉察转变为食慾，她把自己浸在这种味道之中，感受到了无穷的力量感，充盈了每一根毛髮。 狼崽全然放松了，四肢瘫软，眼皮耷拉着?，刻意摆出来的兇恶表情——其实莱芙也分不清一张毛脸上有?什么表情——也变得柔和。 据说很?多人类都很喜欢毛茸茸的动物，看来莱芙也不例外。但是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原型是光秃秃的，并不是天生能引起人类好感的长相。狼崽在享受抚摸的同时，又开始操心?，惴惴不安起来。 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占有?欲极其强烈，如果知道了自己饲养的人类居然被毛茸茸的魔物吸引了，或许会产生强烈的嫉妒心?吧。 第744页 但是，背着?娜提雅维达大人，享受着她饲养的人类的抚摸，意外地却有一种做了不被允许之事?的刺激感。 真是让人操心?的人类啊，即便幼兽形态的她具有极大的吸引力，既然被魔龙饲养了，就不懂得克制一下自己吗？要是换作别的嘴不严的魔物，说给娜提雅维达大人知道了，这个人类岂不是死定了。 一人一魔物各自以为掌握了对方的秘密。 等到狼崽的「哼唧」声停下之后，莱芙就撒开了手，狼崽扭动着身体，小步跑开。 莱芙没等到娜提雅维达回来，决定先行去她刚刚救下的村民们居住的地方探索一番。她有一种预感，在那儿有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凭着狼崽的力量，莱芙还有?被敲晕的茗巴黛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麦妮不声不响的，也跟上了。 到了暂居地附近，莱芙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暂居地周围通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青壮的男人和女人看守，以防卫突然发动攻击的魔物，但是这一处暂居地却少了这一层看守。 这通常意味着，这个暂居地已经被攻破，以至于内部的住民被迫将生活圈收窄。 不过在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并没有?厉害魔物入侵的迹象，她甚至还看到了被悬挂起来晾干的可食用魔植——切口的汁液还没收干，说明切块处理才刚进行不久。到了饭点，炊烟升起，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 并不是将防御圈缩小了，而是根本没有?设置外层防御。 第247章 莱芙拧起眉头?, 抬步向暂居地内走去。 「其实我让小莱芙帮我要债，并不完全出自私心，也是为了小莱芙你考虑。」麦妮又换了一个策略, 「因为那个欠债不还的傢伙那里，有一件珍宝, 就是我先前提到过想要送给你的那两件礼物之一。」 「第一, 您提的过我会非常需要的另一件『礼物』，也就是『解惑之壶』, 事实证明它的存在对我而言没有丝毫必要性。」莱芙一边悄无?声息地往里走，一边压低了声音，意识到这样还是容易被发现?，莱芙索性让别琳帮忙隐匿身形。 小小一只的狼崽才?刚把她们转移过来，又貌似艰难地拖着茗巴黛跟在身后, 显得非常可怜。不过刚才?别琳让魔物们顺从?献牙的事还是让莱芙对狼崽能?力的预估提升了，而事实上，在莱芙提出请求之后, 它确实帮上了这个忙。 看到别琳对莱芙言听计从?的样子，麦妮颇为讶异。 莱芙道：「第二，您说的『送』, 不过是你低价收购接着又让我付出更高的代价从?您那儿买回来, 既然如此, 如果我想要那件『礼物』，何不直接找对方，而是要让别人赚差价？」 麦妮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紧张感，勾起唇, 嘴角咧开?的弧度很夸张，让莱芙有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小莱芙要知道, 有些事情只有游巫才?能?做得到。在价格之中，货物只不过占了一半，另一半是发现?顾客需要什?么的眼?光以及去满足这种需要的能?力。」 「『发现?』并『满足』我的『需要』……」莱芙道，」比如『发现?』我想要孵蛋，在蛋壳上开?一条缝并称之为『破壳』？」 「如果不是那个欠债不还的傢伙拿走了我太多的宝贝。」麦妮心平气?和地说，「我本可以发现?小莱芙的其余需要的，又怎么会只准备牙齿？瞧啊，小莱芙也觉得那傢伙很可恶吧？不但欺负老人家，还耽误了小莱芙的要紧事……」 「够了。」莱芙简直无?言以对。被麦妮这么一劝，她非但不想去向那个要债的傢伙讨债，反而想夸对方一句「做得好」了。 狼崽子在一旁帮腔地「嗷呜」了一声。 麦妮暂时性地住了嘴。 莱芙看到横在晾杆下的一截东西，觉得有些不对劲。 走近了一看，原来那不是木头?，而是一个晕倒的妇人，而且不是陌生人。正?是莱芙从?魔兔口中救出的人中的一个。妇人的衣服许久没有换，染上了魔树的汁液，又滚了一圈泥，不走近看，未必发现?得了。 枯干的皮肤，紧闭的双眼?，如果不是还有唿吸，完全像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莱芙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麦德拉。 她先前之所以放心让这些人离开?，也是知道有小人跟着他们，就足够解决大部分麻烦。 但是小人迟迟没有归来，在这儿也找不着，看来她还是发生了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莱芙想到未归的小人，又想到了还没有给她回应的娜提雅维达，有一点担心。她也知道担心是没有道理?的，无?论是娜提雅维达还是小人都没有遭遇值得在意的危险，对这点她能?确定。 最近习惯了娜提雅维达在身边。只是因为娜提雅维达在离开?的时候让她等着，她居然就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安逸地收收牙齿、摸摸狼崽，实在是太怠惰了。明明一开?始做骑士的时候也是单打独斗的，甚至连马都没有，只有一把砍刀一头?羊，现?在居然依赖娜提雅维达到这种程度。 莱芙默默反思着，俯下身去。 盘旋在妇人上空的魔虫闻到莱芙身上魔植混合液的气?味，嗡嗡叫着飞走了。 不是飢饿所致，也不像是受伤，莱芙排查了一下昏迷的原因，很快决定还是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发挥。 第745页 在治疗上，狼人和晕倒的吸血鬼指望不上，空间里的药物虽多她也一时也不知道该选择哪一种。为了避免外力影响，莱芙没有擅自挪动妇人，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向麦妮，满脸写着「游巫不会做不到吧？」 医药学?是巫族的传统手艺。 麦妮拉开?昏迷者的眼?皮检查，又掰开?那人的嘴，假模假式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拿出一枚药丸，塞进?妇人嘴里。到这个时候，麦妮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在进?行治疗，而且在进?行治疗之前，居然没有先讲好价钱。 而且按照惯例，她用了一粒虽然能?起效的、却并不对完全对症的、在她所能?选择的范围之内最昂贵的药丸。 「除了生意之外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这句话可以说是游巫的信条。她不是那种会轻易产生怜悯心的老妇人，这些年来，除了用可怕的糖果吓唬小孩子取乐之外，她没做过任何白费工夫的事情。 然而，她似乎是在感受到莱芙有所需求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地就动了起来，而且在那一瞬间，她打从?心底里就没有想过要找莱芙要报酬的事。 看到莱芙处于困境之中，就想要帮她拜託困境，这是为了什?么？ 这是因为……麦妮很快找出了理?由：比起那笔庞大的债款，这颗药丸的价值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莱芙这个小傢伙的戒心很强，为了长?久做生意，她需要展现?自己的友好。 没错，就是这样。 麦妮这般说服了自己。 「您这么快就知道她怎么了？」莱芙很惊讶，一是因为一向无?利不起早的游巫居然主动去救人实在新鲜，二是因为一个本职不是医师的巫族居然也能?如此快找出治疗办法。 「我不知道她得了病或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麦妮道，「那枚药丸能?强行将她的身体恢復到三刻钟之前的状态，无?论她在这三刻钟内遭遇了什?么，都不成问题。」 「不愧是游巫，」莱芙道，「即便很多珍宝都被骗走了，也可以随意拿出效果这么厉害的药来。」 莱芙的话像是往麦妮心口扎了刀，而且还是两刀。 「这是当然。」麦妮强颜欢笑。 ——这是她现?下所能?选择的范围之内最为昂贵的药丸，自然得有用一句话就能?概括的、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功效。 「那这个药丸见效要多久？」莱芙问。 「需要三天。」麦妮道，「每隔一天，就能?恢復成一刻钟前的状态。」 「这……没关系，总之不会有生命危险。」莱芙没有明说，但是眼?中的同情几?乎要溢出来了，满脸写着「游巫的能?力还是很有限的，早知道不应该期望太高，看来那个欠债的傢伙确实将游巫的库存掏空了，但是我不能?在老人家面前提起这件伤心的事情」。 比起先前夹枪带棒的态度，这种不加掩饰的同情更让麦妮觉得难以忍受。 「是啊。」麦妮皮笑肉不笑地应下了，恨不得直白地告诉莱芙，她可不是不能?给出直接的治疗方式，只不过游巫的美学?让她更偏向于更不对症的治疗方式而已。 「挪动她没有问题吗？」莱芙问。 「可以。」麦妮道。 莱芙俯身，撸起袖子将妇人扶起来，用手帕擦干净她脸上和手上的泥土。然后和狼崽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又在狼崽脑袋上摸了几?下。 狼崽软绵绵地呲了几?下牙，接着，拖在狼崽身后的人体，就多了一具。 麦妮回头?，看看拖着两具身体的狼人，又看看莱芙。心道即便没有游巫来编造传说，只要莱芙·白骑士自由发挥，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和怪谭的出现?和流传，也是迟早的事。 莱芙没有把袖管放下，粗麻材质的外套之下，露出半截闪闪发光的白色袖管。 「这是娜提雅维达大人织的？」麦妮眼?睛一亮，她想到南部雨林中的人总是很愿意用大价钱换取和魔龙有关的东西，如果是货真价实的魔龙制作的东西，更是有市无?价。 「是的。」莱芙迟疑地看了被别琳拖在身后的妇人一眼?。 「放心，她现?在听不到我们说什?么。」麦妮知道莱芙担心娜提雅维达的秘密泄露出去。 当务之急还是先讨回那笔债……麦妮努力压抑住了自己诱骗莱芙把布料交换给她的冲动，这看起来并不太困难。可是先前的那本大生意的失败，已经让她很难周转开?，这时候只能?想办法先利用手头?已有的东西。 「就是昨夜，在餵娜提雅维达吃鱼的时候，娜提雅维达一不小心被绊倒了，」莱芙回忆起那一幕，表情没变，但眼?里多了一点笑意，「然后她非常巧地，摔进?了我的怀里，挣扎之间扯断了我袖子。」 莱芙发现?，只要和别人提起娜提雅维达，哪怕只是念到这个名字，她的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明朗一些。 得到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之后，向旁人展示所有权的念头?，以及独享珍宝的念头?，兼而有之。 想要让所有人知道，其实娜提雅维达并不是可怕的恶龙，相反是一条相当可爱的魔龙，这样的想法，和她粗糙的言辞以及身份所形成的壁垒之间形成了冲突。 于是，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和地点、对有限的人、有限地分享一点点。 第746页 「咳，跌倒，这种事情很常见的，即便是魔龙，也有难以控制平衡的时候。」莱芙像是给娜提雅维达辩解似的补充了一句，扯了扯袖子，「然后，娜提雅维达就给我补了一下袖子，挺结实的，就像是不耐脏。」 麦妮很想说，很多衣服，尤其是魔龙制成的，评价标准不应该只有「结实」和「耐脏」与否这两项。 洁白华丽的袖子和莱芙过于朴素的衣着形成了鲜明对比，麦妮突然意识到她先前的思路出了问题——莱芙分明有更为直接的需求，她想得太过迂迴了。 莱芙·白，年少有为的圣殿骑士，知名度堪称史无?前列，拥有一座小岛和数万岛众，和囤积了无?数财宝的魔龙关系亲密，然而这样一个人类，却欠了魔龙很多债。简而言之，她很需要钱。 说起来，当初在得知魔龙有一个想要示好的人类的时候，她还为之出力不少，包括但不限于提供生龙蛋的方式。 谁让魔龙的生意难做。娜提雅维达和她做生意的时候虽然不会赖帐，而且很容易被亮晶晶的小东西吸引，然而相比起魔龙庞大的财富，麦妮还是觉得赚得太慢。偏生这魔龙毫无?破绽，感兴趣的东西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么几?样。在得知千年如一日的魔龙突然多出了一样感兴趣的东西之后，麦妮自然不可能?放过发掘那件东西利用价值的机会。 魔龙感兴趣的是一个人类，那更好办。麦妮打过交道的物种很多，在其中人类算是经不起引诱的。恐怕只要她稍稍一使力，就能?让那个人类掏空魔龙的家底，连魔龙蛋都交给她了才?好。 没有想到，那个起先根本没有被她考虑进?去的小小的人类，居然成了计划中至关重要的变数。 娜提雅维达非但没有因为饲养人类而引发购物癖，反而连原本的一点点慷慨劲也消失了。以前麦妮能?轻易推销出去的东西，现?在的娜提雅维达见到了，总是犹犹豫豫的，说着骑士小姐长?，骑士小姐短，接着多半就不买了。 莱芙是一个非常精打细算的小气?的顾客，是麦妮最不希望遇到的那种顾客。一方面，明明能?支配巨额的财富，却谨慎得一点都不肯花用；另一方面，手握着许多值得交换出去的宝物，却宁肯放进?杂物堆里也不肯给她。 不过这个顾客最可恶的地方，也恰恰是此刻可以利用的地方。 「如果小莱芙愿意答应的话，那么先前卖给你的晶核的帐，我可以一笔勾销。」麦妮给出了提议，「替你还给娜提雅维达。」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该给出这一个提议。 麦妮还记得莱芙在购买晶核的时候讨价还价的样子，这个人类对负债增加恐惧到极点，只不定成天想着怎么还债。 麦妮信心满满地等着莱芙答应，没想到莱芙一听，先是显露出迷茫，后来才?恍然大悟。像是根本没有把她的提议放在眼?里。 「您突然开?口，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莱芙将买晶核的钱和她欠娜提雅维达的所有债务比较了一下，发现?这笔钱还不及债务每天产生的利息多，所以内心毫无?震撼感。 「为什?么？」麦妮道，「小莱芙总不会是还清了那笔债务。」 「该怎么说呢……总之我不接受。」莱芙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因为相信能?和娜提雅维达长?长?久久，可以慢慢还债，所以并不觉得债务是负担了」这种心情如果在一个正?苦于追债的老人的面前表示出来，恐怕不算友好，所以她没打算解释。 她带着麦妮，带着拖了两具身体的狼崽，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走了一圈，越走越靠近内层，可以看到居民?们的日常生活场景。每走一会儿，就拜託狼崽将她们传送一段距离，好加快进?度。她暂时没有发现?这里的居民?处于危险，他们也没有受到魔物控制的迹象。 值得在意的是，那些刚刚被她救了的村民?都没有出来活动，而是躺在家中，症状和她捡的那个妇人差不多。 这样看来，这些人的昏倒很可能?是受到之前那只魔物的影响，但这种影响没有被麦德拉发现?。 莱芙将手放下来，一不小心，褡裢落在地上，散落了几?张看起来有点年头?的、绘有地图的薄羊皮卷。 麦妮道：「这是……」魔龙的藏宝图。 「是娜提雅维达塞给我的。」莱芙捡起来，在手里拍打了几?下掸掸灰尘的，小心地捲起来又收回了褡裢里，「昨晚一次性给了太多，还真是……挺占地方的，得安排一个杂物间了。」系统背包对于非重复性的物品的收纳能?力有限，莱芙只挑出一些实用的，其余都拾掇起来，预备让娜提雅维达带回白岛。 好吧，杂物间，还真是一个适合放藏宝图的地方啊，总之在莱芙眼?里恐怕任何地方都要比游巫的货摊适合放藏宝图……麦妮突然有一种宁可放着债务不要也不想跟莱芙搭腔的冲动，谁知道她还会说什?么气?人的话。 但是为什?么呢？麦妮忍不住好奇，起先非常关心债务，现?在却又表现?得毫不在意，莫非是和魔龙的关系突飞勐进?，以至于现?在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魔龙的饲养了？ 麦妮看向莱芙的脖颈，上面有几?道红痕，正?常情况下很难发现?，但是绝对逃不过游巫的眼?睛。 「小莱芙，娜提雅维达让你受伤了吗？」麦妮把手放在领口比划了一下。 第747页 「这是……」莱芙摸着脖子，脸慢慢地涨红了，她尽量用很平淡的口气?描述，毕竟也不是什?么不能?和外人说的事，「昨晚娜提雅维达用她收藏的亮晶晶的宝……小石头?，堆满了整个帐篷，只剩下床上一点点地方可以放锅子，应该是睡着的时候，不小心咯到了。」 她脸红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想到她脖子上既然会留下被宝石硌的印子，意味着娜提雅维达没有在她醒来之前偷偷亲她。 她居然为此，感到相当遗憾。 第248章 最?近娜提雅维达表现得格外?矜持, 在这?种状况下，莱芙反倒会?忍不住产生恶劣的?心思。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莱芙板着脸，神色庄重。她自己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 便对麦妮的?反应格外?在意，唯恐被对方看出了什么, 「您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为你感到遗憾呢。」麦妮道, 「原来小莱芙因为收到娜提雅维达大人的?礼物而如此困扰，我自然?是在想办法为你分担这?种困扰。」 「不必了, 您太?客气了，怎么好麻烦您。」莱芙腼腆地摆摆手，脸上的?红色又稍微深了一些。 因为没有被魔龙偷亲而感到遗憾，这?种事本来就够奇怪了，若是因为这?种事向游巫求助, 岂不是更加奇怪？ 她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莱芙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麦德拉。想到联繫不上的?小人，她又看了一眼游巫, 终于发现缺了些什么。 「您的?黑猫呢？」莱芙记得麦德拉爱逗那只黑猫。 「我说?了，我遇到了一个?欠债不还的?傢伙。」麦妮耸了耸肩，「她拿走了我的?大部分宝贝并拒绝付帐。」 言下之?一, 作为游巫宝贝之?一的?黑猫, 也被对方赊帐带走了。 游巫固然?没有给莱芙留走什么好印象, 但?是一个?老奶奶相依为命的?猫咪被坏人骗走了，这?听起来确实是一个?十分悽惨的?故事。 「不是被骗去的?。如果一个?顾客买了很多东西，想要一件赠品，我不可能不答应这?个?请求的?。」麦妮不太?适应莱芙突如其来的?关心的?眼神, 唯恐对方误会?一般地解释，「只要有利可图, 即便是我的?老伙计普甸，我也照卖不误。若是她肯付帐，本是一桩好买卖。」 「『普甸』，是它的?名字吗？」莱芙抱着刀，语气软了一些，「如果我知道那个?傢伙这?样欺侮我的?老熟人，凭着我们的?交情，不可能袖手旁观。您本可以直接告诉我发生在普甸身上的?事，而不是用种种言行来暗示我，仿佛在说?：您将要想办法算计我，叫我千万不能轻易地答应……」 「『凭着我们的?交情』，」麦妮眼睛一亮，「小莱芙的?意思是，酬金……」 「凭着我们的?交情，酬金自然?得加倍。」莱芙恢復了理?智，「我是说?假设我接了这?桩任务，然?而假设不会?成立。」 麦妮：「……」 莱芙取出一幅地图，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粗线，连接了这?几个?月来她经过的?任务地点。 地图上还有一些密密麻麻、形态扭曲到或许连字的?主人都?未必能认得出来的?单词。 莱芙找到了这?处暂居处的?位置，取出一根细细的?烤焦的?木棒，用木棒尖端在上面标了一个?别别扭扭的?小单词。也许是因为有旁人在场，她书写的?速度放慢一些，终于达到了勉强能辨认的?程度。 麦妮认出这?个?单词的?前半部分的?意思是「带有魔力的?虫」，后?半部分的?意思是「和兔子有关的?」，指的?是莱芙刚才打?败的?那只魔物，偶尔有几个?单词能认出来的?部分都?和动物或者魔物有关，那么其余单词的?所指也就很好猜了。 不过莱芙标记的?范围并不只在那条线附近，而是往外?扩展了许多——她标记的?并不只有她自己打?败的?魔物，而是与她的?路线接近的?那些暂居地受到魔物干扰的?记录。 其余暂居地附近平均有七八条记录，至多不超过十条，最?少?的?也有五条 。 而唯独这?处暂居地，只有孤零零的?一条——正是莱芙刚刚添加上去的?。 「魔物发动攻击的?频率整体上相当均衡，万幸至今没有因为魔物的?攻击而受到完全破坏的?暂居地。发动攻击的?魔物，或是由暂居地内的?人除掉，或是恰巧由途经此地的?骑士解决，这?种情况下圣殿极少?会?有记录。」莱芙将地图又展开了一些，「而如果那只魔物较为难缠，没能被及时处理?，暂居地中的?神官便会?向圣殿求助。就会?留下记录。」 她把焦木棒收了起来，指向地图上她们所在地的?位置：「然?而在这?次之?前，这?个?地方……唔，现在的?代?号是『惠赖亚斯』……惠赖亚斯从未因为魔物向圣殿求助。」 「小莱芙为什么会?记录这?些？」麦妮奇怪道，「这?似乎不在圣殿骑士的?职责范围之?内。」 「唔，只要有心收集，不难得到这?些线索。我有一种预感，虽然?很难解释……」莱芙嗫嚅着，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眯起了眼睛，上下扫着麦妮，「倒是您，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地方？没有别的?用意吗」 第748页 麦妮勾起了唇，放在她现在这?张俊秀的?年轻的?女子的?脸上，显得温柔又邪恶：「小莱芙很想知道答案吗？」 「我有一种预感，假如您没有出现在这?附近的?话，说?不定那些人不会?被引去那只魔兔的?巢穴，甚至，说?不定根本不会?有骑士接到惠赖亚斯的?任务，我也未必会?来到这?里。您来到这?里的?用意，不只是您对我解释吧？」莱芙道，「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要判断一件无端的?空想之?事的?对错，确实不容易。」麦妮假咳几声，表现得油盐不进，「除非小莱芙愿意接受我的?委託。」 「何必非得是我？」莱芙道，「虽然?现在圣殿急需人手，但?也不难找到一个?愿意为你效劳的?。」 麦妮道：「那个?欠债不还的?傢伙相当难缠，老婆子认识的?人里头，唯有小莱芙你能解决她。」 莱芙盯着麦妮不说?话。 「好吧，」麦妮正色道，「我想若是小莱芙愿意帮我，娜提雅维达大人自然?不会?不愿意去的?。」 「果然?。」莱芙盯着地图，「不过为什么不直接向娜提雅维达求助，她善良、温柔、乐于助人……慷慨、大方、古道热肠，有正义感……性格和顺、很好说?话……说?服我不会?比说?服她更容易的?。」 莱芙口中冒出的?溢美之?词，和麦妮印象里的?魔龙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见?麦妮还是讳莫如深的?样子，莱芙决定现身进入这?处暂居地一探。 狼崽带着茗巴黛和昏迷的?女人依旧隐匿着身形跟在身后?，麦妮则推说?要收集一些东西先暂时离开了。 「……就是这?样，我落下了一件东西。」莱芙又回到了惠赖亚斯的?一个?入口处，十分坦荡地往里走，果然?，不一会?儿，她就遇上了几个?村民。 她克制而谦逊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说?刚才返回惠赖亚斯的?一群人正是她救出来的?，因为一件药品落下了，印象中似乎被一个?小孩捡走，所以来到了惠赖亚斯寻找。 为了避免「莱芙·白」的?名声导致她引来过度的?关注——这?也是她最?近做任务的?时候绕开人群的?原因之?一——她刻意没有提起名字，只称自己是一名正式骑士。不过她的?刻意在惠赖亚斯显得毫无必要，因为她遇上的?几个?村民对她的?姓名并不好奇。 骑士们的?足迹随着四处泛滥的?魔物的?遍及各处，一些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原本十几年都?未必会?倒霉到遭遇非得由骑士来解决不可的?麻烦的?百姓也能时常见?到骑士，这?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提升了圣殿还有骑士的?名望。不过让莱芙在意的?是，惠赖亚斯的?村民在一开始对她这?个?陌生人表现得还算客气，但?是在听说?她介绍自己为「骑士」之?后?，非但?没有表现得更加友善，居然?流露出了难以掩藏的?反感。 莱芙恍若不觉地问：「惠赖亚斯的?外?层没有守卫，但?又没有被魔物破坏的?痕迹，这?是为什么？」刚才的?探索过程并没能解决她的?这?个?疑问。 「这?可不是骑士能做到的?，而完全是怀尔托神官的?功劳。」一个?村民与有荣焉地说?，「正是因为有怀尔托神官在，惠赖亚斯是德亚大陆上最?安全的?地方。」 其余的?村民也点头称是。 「『最?安全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莱芙谦逊地问，「您提到的?那位神官听起来是了不起的?人，是不是，因为他，魔物不敢进犯惠赖亚斯……」 在莱芙印象里，神官通常很文弱，可是在村民的?形容之?中，怀尔托神官似乎是一个?能使魔物闻风丧胆的?战斗高手。 「何止如此？」另一个?村民道，「外?来者得先去拜访怀尔托神官，往这?儿走——惠赖亚斯有什么危险，怀尔托神官早早就知道了，他准备好了一切，所以我们什么都?不害怕，也不需要什么骑士来保护我们。」 莱芙道：「确实很厉害，能在魔物攻击之?前就看出徵兆来……」红袍神官似乎并没有预见?的?能力。 「你还是把怀尔托神官想得太?简单了。」又一个?村民说?，他和前两个?村民一样，向陌生人形容怀尔托神官的?能力并且欣赏陌生人的?表情于他似乎是一件趣事，「他能预知灾难，岂只是魔物，就在这?些魔植还没能出现之?前，怀尔托神官就早早做出了安排。」 莱芙皱起眉，重复着：「『预知灾难』的?能力……『这?些魔植还没能出现之?前』……」 魔植是由南向北蔓延的?，惠赖亚斯在相当靠近南国的?位置。 即是说?，就在圣殿中枢的?多数人意识到这?场遍及德亚大陆灾难到来之?前，这?位怀尔托神官就早已?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并且为此做出了准备。无怪乎对于这?场灾难显得后?知后?觉的?骑士们，并没有在惠赖亚斯得到在别的?暂居地会?得到的?敬意。 怀尔托神官能够早早地预知这?一切，这?意味着什么，答案唿之?欲出。 第249章 莱芙觉得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也许很近了。游巫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确乎有她不知道的理由。 第749页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没想到身后突然穿来一个阴恻恻的女声：「怀尔托神?官有预知之能, 那么，他对今后还有什么预言？」 村民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 这是正常人在见到游巫的时候该有的反应, 本就?惨白病态的脸又白上了几分。 「你……」莱芙也被吓了一跳，望向麦妮, 「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直就?在这里，就?在小……」麦妮冲着莱芙眨了眨眼?，「就?在你介绍自己是『正式骑士『的时候就?在了——怀尔托神?官还有什么预言？说?实在的，您说?他所预言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我们怎么能知道预言的是准还是不准？」 这也是莱芙想问的，她点了点头，表现得像是一个极其容易改变立场的人, 看了麦妮一眼?：「她说?得也有道理。」 话音落下，村民们的脸色立刻变了。因为这两?个外来者当面质疑他们所尊敬的人。他们相?互看着。 其中?一个村民说?：」也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们的，即将有一场瘟疫——你们或许在别?的地方已经听过?这个传闻, 许多人以为这是一场谣言, 但这是真的, 毕竟怀尔托神?官也这么说?。」 「在严重的自-然-灾-害过?后，由于卫生条件和营养水平下降，往往会有严重的传染病爆发。」莱芙道，「我想, 这也很难说?明?什么。」 「那么这场瘟疫的来源呢？」麦妮勾起唇，用诡异的目光看了莱芙一眼?, 「是什么引起了这场瘟疫？」 莱芙觉得奇怪，她原本以为得配合麦妮表示对怀尔托神?官的更多质疑以引出更多的话，没想到麦妮这么轻易地就?被说?服了并且开始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 「当然是因为吸血鬼。」村民满脸写着「你们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这……」莱芙默默回头，看向被狼崽拖着、悬躺在地上的仿佛一条死肉的茗巴黛，又回忆起了前几天，茗巴黛吸食人血的后遗症略微缓解了一些的时候，手把?手教几个路上遇见的血族小辈纺羊毛、织毛衣的和谐场面——血族手指纤细，动作灵活，而且做事情很专注，天生就?容易对手艺活产生兴趣。 她怀疑这个传闻里至少?有一半是假的，也许真的会有一场传染病，但是不大可能和勤恳的羊毛女工们有关系。 麦妮表情笃定地问：「还有呢？」 还能有什么？莱芙总觉得麦妮不太像是在提问，反而是明?明?知道答案，又别?别?扭扭地不想自己说?出来，只?好?借提问的方式，让别?人替她说?出来罢了。 「还有……你们不是都知道吗？」麦妮过?于明?显的表现不止有莱芙看出来了，村民们顿时有些不耐烦，只?不过?碍于麦妮身上的阴森的气场，也不敢表现得太怠慢，「吸血鬼将会受到魔龙的引诱，在德亚大陆上传播瘟疫，让三千年前的恐慌重新降临在德亚大陆上，重新夺回暗黑龙族失落的权柄。」 魔龙？ 莱芙瞳孔一缩。 面前的景象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声音，她看到麦妮和村民们嘴巴动着，却听不到他们说?了一些什么。 等到麦妮往空中?虚虚一抓，几个村民变成了她手里的小跳蚤，莱芙才找回了自己的感官。 「难怪这几个人这么迫切地说?来龙去脉。」莱芙道。 麦妮的这一招，莱芙在南国时见识过?一次，游巫有时并不直接给出信息，而是藉助几个猫跳蚤变出的几个人的对话。 分明?先前不肯回答她的，怎么现在又变了主意？ 麦妮看到莱芙的手指落在了刀柄上，知道这是后者紧张时常做的动作。有趣啊，在遇到危险时，这个人类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永远都是取出武器发动攻击。 莱芙缓缓地将手从刀柄上移开，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您早就?知道？」 「这个传闻是从南部丛林之中?传出来的，传得尤其快。」麦妮道，「小莱芙你由北往南走，这些日子忙着赶路都没有停留过?几次吧。现在知晓，还不算太晚。」 莱芙沉默着。 「小莱芙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麦妮极具诱导性地咳嗽了一声，「比方说?，你想要确认一些事情。」 「确实有话想说?。委员会想要与圣殿为敌，需要藉助一个强大的存在作为旗号。如果娜提雅维达知道最近有关她的虚构故事又开始在人类之间传播开来，有望超过?时兴的狼人、吸血鬼故事，」莱芙就?像没听到后一句话似的，「指不定会很感兴趣。可惜的是，阴谋害人的故事，并不是她感兴趣的哪一类。」 「只?有这个吗？」麦妮道。这个人类分明?是相?当警惕的性格，而且是一个相?当顽固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听了这些话不可能不产生怀疑。 「唔，」莱芙想了想，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传染病的罪魁祸首，居然借着我的恋人的名字兴风作浪。如果这是对我的挑衅的话，那么他们成功地做到了激起我的战斗欲。」 「还有呢？」麦妮催促道。 「我感觉到了我的失职，我无法?将我和她的关系公诸于众，」莱芙沉吟道，「否则不会有人敢怀疑，我没有能力没有占据我的恋人的时间，居然让这种谣言出现。」 在麦妮印象里，上一回见面的时候，莱芙在娜提雅维达面前还是相?对弱势的处境，但她若不是早就?与娜提雅维达认识，光听莱芙口中?的描述，恐怕反而要认为娜提雅维达是两?者之中?更为娇弱、需要保护的存在了。 第750页 「娜提雅维达大人知道小莱芙在背后这么说?话吗？」麦妮哭笑不得，「听说?您喜好?背骑士语录，这又是哪一册上的……」 莱芙讪然地拿手背蹭了蹭鼻子，她只?不过?想要表达一下她坚定不移地相?信娜提雅维达的意思?，说?出来的话却过?于熟练。 好?在，好?在没有让娜提雅维达听到。 莱芙并不知道，此时的魔龙，正从遥远的地方，向此处投来凝视。 在不远处的岔路口，几个村民出现——正和几个由猫跳蚤变成的村民长?得一模一样。 莱芙往身侧一瞧，麦妮又藏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 「从哪里来的？」 先前莱芙和村民们的对话几乎重复了一遍。莱芙用了化名「琪蒂妮」，村民们在听说?她是骑士的时候，依旧没有表现得很友善，只?不过?这种不友善并没有先前那几只?跳蚤那么明?显。在提到怀尔托神?官的时候，这些人依旧是崇敬溢于言表，内容却简略了很多。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惠赖亚斯的中?央，怀尔托神?官所在的地方。 和莱芙想像中?肌肉贲张、年富力强的形象不一样，怀尔托神?官相?当苍老。红袍之下的身体干瘦而高，鬚髮呈现黄白色，稀疏的长?眉毛在眉尾下垂，看起来就?像是一棵在秋天枝叶脱落的老树。不过?，与周围村民因为大量食用某类魔植而变得灰白的肤色不同，怀尔托神?官的肤色维持着正常人类的颜色，相?形之下，倒是有一种异样的生命力。 在红袍神?官身边，还有几个黑袍身官，他们低着头，戴着面罩，整张脸都被遮了起来。 见到莱芙之后，怀尔托神?官摆了摆手，让黑袍神?官们先离开。 没能完全肯定猜想，又不确定怀尔托神?官的能力，担心在战斗过?程中?误伤村民，莱芙没有贸然和怀尔托神?官动手。 她也很好?奇为何怀尔托神?官能做到村民口中?夸耀的那些事，像是预言灾难，像是能一举击退攻击惠赖亚斯的魔物等。他是如何做到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些事情，但又不被村民当成异端怀疑，而只?是收穫了崇敬的？ 在寒暄一番之后，不等莱芙提问，怀尔托神?官便开始主动给她介绍。表现像是一个幽居于荒无人烟之处的人，在乍一遇见外来客时，终于找到了发泄他倾诉欲的机会。 「孩子，你可以站到那儿?瞧瞧……」怀尔托神?官道，「看到了吗，这是我在两?年前开始修建的高台。当时的建材还没有现在这么紧缺，我找了最好?的工匠——瞧瞧，多气派。」 「您在两?年前就?知道，这个地方不会被魔植占据？」从莱芙所站的位置就?可以看到那个黑色的高台，所以她没有听怀尔托神?官的话挪动位置，只?是侧过?了身。 「再过?去一点儿?，这个角度没法?欣赏完全，」怀尔托神?官的眼?睛总是半闭着，在和莱芙交谈的过?程中?，喉咙里总是「咕隆咕隆」地卡着痰，时不时的，脑袋会毫无预兆地往一侧倾倒，然后又弹回来，像是被风掀过?的树顶，「哦，在高台边上，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孩子们最喜欢在那儿?玩。」 莱芙跨了一大步，完美地避开了怀尔托神?官让她站的位置。 怀尔托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从莱芙所站的地方，可以看到几只?木牛、木马，还有简易的类似于另一个世?界的滑梯、跷跷板之类的东西。她之前没在这个世?界见到过?这种东西。 周围的民居至少?可以称为房子，和别?的暂居地的民居不同。后者几乎都是草草搭就?的小蓬，勉强能做到遮风挡雨。 在别?的地方，食物几乎完全是魔植。而在惠赖亚斯的午餐之中?，魔植的成分很少?，主食是面包，还有肉类。 「惠赖亚斯确实是一个很独特的地方，来自别?的暂居地的百姓见到这儿?的人的生活，会很羡慕的。」莱芙恭维道，「对于这个教区的人们而言，您是一个很出色的神?官，您是红袍神?官，却做了许多金袍牧首也做不到的事。我很想知道您是如何打败进犯的魔物的，很多别?的地方，都遇到过?一些即便让圣殿骑士看了也会觉得棘手的魔物……」 「您也是很出色的圣殿骑士。」怀尔托神?官突然打断，「莱芙·白骑士。」 莱芙道：「您知道我的身份？」她并不是很讶异。 「您低估了您的名声，年轻的圣殿骑士。」怀尔托神?官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礼，半闭的双目望向莱芙的身后的砍刀，「您的装束、年纪、身高，还有您取假名的偏好?——您可没有认真地伪装身份。」 莱芙冷声道：「怀尔托神?官，您似乎也没有认真地伪装身份。」 「呵，圣殿中?枢几乎从不给神?官考核机会，若是没有圣咒师的血统，普通人难以跻身『牧首』之列，除非经歷正常人难以忍耐的苦修。您可以看到，我已经很苍老了，去圣殿中?枢苦修，也许非但无住于我的修为，反倒只?会提前要了我的性命。」怀尔托神?官缓缓地抚摸着唇下的鬍鬚，活动着僵硬的脖颈，「而若是生来便有圣咒师的血统的人，但凡稍有表现，便能拥有漫长?的生命。您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能轻而易举得到的，另一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才能一博，还未必能得到。若是您在我的处境上，当你垂垂老矣还有许多牵挂的事却无法?找到出路，会不会像我一样，想要做一些别?的尝试？」 第751页 莱芙不作声。 「圣殿中?枢不会在意一个没有圣咒师血统的红袍神?官的功绩的，即便我在任上从未有过?哪怕一次的行差踏错，哪怕惠赖亚斯处置了这么多的魔物，为圣殿中?枢节省了许多人力。在您到来之前，惠赖亚斯外的人，又有谁注意过?呢？」怀尔托神?官咳嗽了一声，挤出一个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嘲弄的表情，侧过?身，朝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指去，「请容许一个老人家的牢骚吧——瞧那儿?……」 在几年前的人看来，这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赫利杉，但放在现在却很稀罕，因为它?并不是一棵魔树，而是德亚大陆土生土长?的。 能保留下这棵树，也是怀尔托为之自傲的成就?之一，不过?眼?前的这位骑士看到这棵珍贵的赫利杉，居然表现得没有丝毫在意，本就?呆滞的目光甚至显得愈发呆滞了，仿佛在说?：这根本不值得在意，有什么了不得的？ 「您不是好?奇，为何惠赖亚斯可以应付魔物吗？只?要站到那棵赫利杉下面，就?知道了。即便是拥有圣殿骑士实力的魔物，只?要被困住，也没有丝毫逃脱的机会。」不知怎的，怀尔托神?官最近愈发容易动气了，他压抑着脾气，将歪到一侧的脖子又轻轻转回正位，伸出僵直的手，在莱芙无神?的双眸前挥了挥——他忍不住疑心这位骑士根本没有认真听过?他的话，而是一直在神?游天外，「等等，我是说?赫利杉……」 双目无神?的骑士对于怀尔托所指的方向产生了误解，走到了一颗被砍下来当作晾杆支柱的、依旧保持着浓绿色的、仿佛还在生长?的魔树枝下面，四处张望。 「在哪儿?？」她问。 「您是在无视我吗？」怀尔托神?官的脸扭曲了。 这个骑士意外的有一种惹他生气的能力，不知道她在其他人面前是否也同样表现得这样目中?无人。 「您为什么总是要想方设法?让我站到哪个地方去？」年轻的骑士语气平淡，「您似乎生气了。我听说?老人家应该保持心平气和，否则不利于养生。」 怀尔托神?官拿出一个木筒，用枯瘦的两?指从里头夹出一个身穿红衣的小人。小人面色红润，仿佛正在唿唿大睡。只?有细看，才能发现小人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油脂状的薄膜。 见到他手中?的小人之后，莱芙脸上一直维持的、惹人厌恶的淡定终于消失了，这让怀尔托神?官舒坦了不少?，将小人往赫利杉下一掷，莱芙果然跟了上去。 天知道，他在得知惠赖亚斯正处于莱芙·白——那个徒有盛名的年轻女骑士——的必经之路上的时候有多兴奋。委员会中?的一些同僚，包括他的指挥官霍普里克先生，以无不谨慎的方式提醒他千万不要低估莱芙·白，但是怀尔托从未将这些话放在心里。 一开始就?受到圣殿中?枢的那位大人青睐，又与圣殿中?枢的某位女神?官过?从甚密，用了不到两?年就?获得资格参与圣殿骑士的考核的资格并且顺利通过?了考核，几乎在更早的时候，她的名字就?在德亚大陆的许多角落流传。这样的一个人，在圣殿默许的传闻里，居然还被塑造成一个从籍籍无名的平凡牧羊女，在通过?远超常人的考验之后终于获得荣耀的典范，怀尔托以为这正是对于他们这些在血统上毫无特殊之处的明?知註定要止步于红袍神?官的位置却依旧踏上圣职之路的人的嘲弄。 ——这分明?是圣殿中?枢的要员们利用特权制造出的一个虚假的奇观，就?像是泥塑木刻的偶人一样容易击碎。 一个希望，一个奇蹟，将会夭折在他手中?，这种想像让怀尔托充满快感。他仿佛看到了世?人因为这个在圣殿的推波助澜下制造出来的神?话遭到破坏之下涌动起的浓郁的绝望——这将是献给魔龙的最甜美的牺牲品——然后所有人都会记住他的名字。 他原本还在想办法?把?莱芙·白引过?来，但是在前几日发生的一件事，省去了他的工夫。 村里的一个孩子吃了一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用树叶包着的糖果，接着便整夜噩梦不止。听到他梦中?呓语的人渐渐地从惠赖亚斯消失。 虽然还没有搞明?白这桩事的原因，但是怀尔托神?官很快意识到这也许是他唯一的能将莱芙·白引来惠赖亚斯的机会。所以没有及时地去寻找那些人，而是把?握这个机会，向圣殿求助。 「麦德拉，你怎么了？」莱芙走到了怀尔托神?官需要她到达的位置，俯身去抓那个小人。 这个红色的小人原本是怀尔托留下的后手。在每个暂居地里，总有几个天生感官敏锐的人。许多莱芙·白去过?的地方，总会传出有一个「红色身影的小东西」出现的流言。 抓住这个小人之后，怀尔托更是确定了接下惠赖亚斯任务的骑士，就?是莱芙·白。 见面不如闻名。在还没有遇上之前，怀尔托对于那个传闻中?的骑士还有所忌惮。在莱芙·白真的到来之后，她却并没有给怀尔托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虽然比同龄人更加冷静看起来更不可琢磨一些，不过?相?较于那显赫的名声，实在是平平无奇。 名声和外表之间形成的巨大反差，恐怕这就?是圣殿选择她的理由。如果莱芙·白可以做到很多惊人之事，或许每一位听闻她的人都会更容易相?信，这场危机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化解。 第752页 接着这个骑士又表露出了年轻气盛的一面，惹他这个老人家生气，这下，唯一的可取之处也消失了。 莱芙·白身边并没有那位据说?和她形影不离的女神?官，这让怀尔托有些失望。他想要和圣咒师较量一番，好?奇拥有圣地精灵血脉的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比起获得了许多魔物力量的他又如何。如果有那位女神?官在，也许需要小心一些。不过?既然那位都不在，他也没有必要高估自己的对手。 转瞬之间，轻易受到引诱的年轻骑士和小人就?从赫利杉下面消失了。 这里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惠赖亚斯的百姓吃过?午餐，开始午歇，谁都没有注意到这儿?发生了什么。 怀尔托神?官背着手，缓缓地走到了赫利杉下。 「太过?轻而易举也没有意思?……」怀尔托咕哝着，身形缓缓在地树下淡去，「真是败兴……」 幽深的地底，乱而有序的树根盘结缠绕着，在某一处形成一个空洞。 空洞周围嵌着几圈荧石，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在空洞之中?，薄薄的树脂层呈现出透明?的质地，从怀尔托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凝固的树脂形成的茧房里，棕发黑眼?的小个头骑士正盘着腿坐在当中?，完全是一个意外被树脂封在里头的、经过?千万年的石化之后会成为琥珀的一部分的绝望的小昆虫。她朝着四周望望，像是一个突然被丢进沙漠里找不到方向的旅人，因为自己的的处境而陷入迷茫。 怀尔托的长?指甲刮过?树脂层，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也引起了树脂里的人的注意。 「这就?是您不断地暗示、让我走到某个位置的原因吗？」莱芙站起来，在带有黏性的树脂上行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这种方式有些熟悉……」 她想到了委员会制造的那些能够用来表演「活人消失术」的柜子，同样具有迅速进行空间转换的能力，她至今尚未完全明?白那些柜子的原理。 没有痛哭求饶，反而还是这么从容，这让怀尔托略微有些不快。 「如果您想让我到达某个位置，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您不说?，我怎么知道您要让我走到哪里呢？」莱芙睁大了那双无神?的纯黑色的眼?睛，理直气壮地提问，仿佛她站在囚牢之外，而怀尔托才是那个被审问的对象，「如果我走错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这样我才能及时纠正……」 倒像是在责怪怀尔托没有及时让她来到这个地方似的。 「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怀尔托气不打一处来。 他明?示暗示了三次，莱芙一次都没听进去，明?明?是自己迟钝，反倒怪起他来。 不，等等……怀尔托神?官陷入了一瞬的混乱，他不应该顺着这位圣殿骑士的荒谬的逻辑想下去。 「就?算不肯直说?，为什么要摔人质呢？」莱芙小心地把?昏睡的小人托在掌心里，「虽然是人质，但是她也有朋友，有关心她的人，要是她被摔伤了，有人会很生气的。在发挥人质的用途之前，好?歹尊重一下她。」 「哈哈，哈哈哈……」怀尔托被气笑了，他的头颅怪异地歪向一侧，在笑声止息之后，又被他恢復了原位，「不必再油嘴滑舌，任凭你怎么做，都无法?从这儿?逃脱出去的。你可知道这里葬身了多少?魔物？知道它?们都去了哪儿?？」 莱芙随手将麦德拉放在头顶上，踱了几步，沉吟道：「惠赖亚斯中?有许多特殊的位置，一如你暗示我踩上去的那些位置，只?要人或者别?的活物踩上去，您就?能想办法?将其转移到这个地方……」 「没错。」怀尔托赞许地看着莱芙，仿佛在鼓励她多说?一些，但是半天没等来莱芙的后文。他的黄白的鬚髮纷纷飞起来，像是通过?某种细丝连接着空中?的未知之处，「等到进了这个地方，它?们就?再也逃不出去了，它?们纷纷成为我的养料，滋养我的生命，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让我变得更加年轻、更加强壮。」 莱芙眨了眨无神?的眼?睛。 「你也一样，一样会成为的我养料。」怀尔托的脸缓缓贴近树脂壁，接着又勐地退了回去，「哦，不，这样太容易了，配不上赫赫有名的莱芙·白骑士。」 怀尔托用枯干如秋日枝条的手指梳理着鬍鬚，半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大，露出浓绿色的眼?珠：「我要将你做成一个标本，做成一个展览品，将你献给暗黑龙族荣耀的主人。」 「魔龙？」意识到「暗黑龙族荣耀的主人」这个短语现在的指向，莱芙的脸色一变。 莱芙现在的反应才让怀尔特神?官稍微舒服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几下。 怀尔托神?官没听太清，只?捕捉到了「琥珀……亮晶晶……宝石……说?不定还真的会喜欢」。 「被吓得胡言乱语了吧？」怀尔托盯着莱芙，「在将你献给魔龙之前，我还要把?你当成诱饵，引出你的那位挚友——我会把?她也献给魔龙。」 「恕我冒昧，您说?的『挚友』指的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那位圣咒师？」莱芙的死鱼眼?里突然闪烁起诡异的光，她语气微妙，「你要把?她……也献给那条传说?中?的大恶龙，还建在的那条？」 「放肆，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敢出言不逊！」怀尔托道。 第753页 「冒犯了，为了避免误会，我只?不过?想确定您指的是哪一代魔龙而已。」莱芙道，「看来是较为年轻的一条。」 「我真害怕。」她用听不出害怕的语气说?。 「现在害怕也晚了。」想到了一些有关莱芙的传言，怀尔托威胁地逼近树脂壁，长?长?的指甲在上面刮出一道道划痕，这些划痕又很快被柔软强韧而略带有流动性的树脂覆盖消失了，树脂壁很快又恢復透明?，「听说?着名的莱芙·白骑士曾数度大放厥词，说?和魔龙战斗过?，而且将魔龙逼得节节败退。 「你还夸口说?，您强硬地剥了龙革做武器、做衣服。 「你甚至还夸耀过?，说?魔龙一见你就?畏惧，为了在你手中?保命，痛哭流涕，伪装成娇弱的人类少?女来，博取你的同情心，否则早就?被你斩于刀下。」 「咳咳，您连这些都知道了？」莱芙略微有些尴尬，声音小下去，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有些是误会，不过?……她确实很娇弱……也很……爱哭……『嘤嘤嘤』的那种。」 怀尔托很满意自己一番话就?将莱芙吓到了，接着道：「年轻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说?的话全知全能的天——不，魔龙都能听到。收起你那轻浮的嘴脸，去恐惧，去战慄。魔龙会降临在罪人身边，对你施以惩罚，正如祂会降临在虔诚的人身边，给予嘉奖。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后悔没有成为我的养料的。」 「『降临』？你是说?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是去了你们那里？」莱芙拔刀，嘴角勾着，看起来有些生气，隔着树脂壁，她用刀尖指向怀尔托。 「不必白费力气了，你是无法?从这里逃出去的。」怀尔托道。虽然莱芙先前的种种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她总算做出了在这种处境之下应有的行动：她会不断地尝试，试图从里面冲出来，然后次次绝望。 「看到那个角落的魔物的残骸了吗？这是我保存下来的纪念品，呵，很快，你也会成为它?们之中?的一部分，只?不过?会保存得更加完整。」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欣赏她挫败的表情了，「毕竟，作为献给暗黑龙族荣耀的主人的祭品，需要保持完整和体面。呃……」 莱芙用刀尖在「墙壁」上「叨叨叨」戳了三下，前两?刀下去，各戳出一个窟窿。第三刀，直接将窟窿扩展成了她可以从里头钻出的尺寸。 * 作者有话要说： 怀尔托：年轻人，不讲武德。 第250章 从听到「魔龙」一词开始, 别?琳就很好奇莱芙的反应。 几千年来，狼人一族缩居于托纳大陆，这其?中虽然有德亚大陆的气候不?再适合本族生?存的缘故, 但纠其?主因，还是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的影响。 人类分属两个阵营, 而魔物?们都在暗黑龙族的阵营里。 随着前?一代魔龙的陨落, 圣地精灵成了赢家，圣地精灵阵营中的人类成了实际上的受益者。多数魔物?——包括魔物?中最为杰出?的两个种族、曾经是暗黑龙族左膀右臂的吸血鬼和狼人两族——被隔在与?德亚大陆遥遥相望的托纳大陆上。魔族们在气候恶劣的希克纳大陆上少?有分布, 而在德亚大陆上剩得寥寥无几，勉强剩下的也能被人类轻易解决。 这个年老的男性人类虽然弱小得可笑，然而他的话还是挑动起了别?琳骨子里的魔性，征服欲蠢蠢欲动。 暗黑龙族的荣耀便是狼人一族的荣耀。 在别?琳看来，娜提雅维达大人去征服一片大陆, 重新夺回尊位，比起现在完全被一个人类掌控着喜怒哀乐要值得得多。这个人类虽然有可爱的地方，但是相较起一片大陆而言, 就要逊色多了。莱芙在听了这个老年男性人类说的话之后，但凡对于自己的魔龙心里的地位稍有估量，就该知道魔龙的选择才对。 或者, 即便娜提雅维达大人不?与?这个面目可憎的老年男人或者是他背后的人联合, 潜藏在魔龙血脉里中的破坏欲, 最终也会宿命般地将她推到与?所有人类为敌的位置。 一个是弱小的种族中的保护者，一个是不?可一世的大魔物?，註定没有好结果?的。 当德亚大陆重新笼罩在暗黑龙族的阴影之下，当白昼被永恆的暮色取代, 当人类重新成为次于魔族的劣等种、被驱逐到地棘天荆之所，这图景在别?琳的想像中相当美妙。 然而, 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了，这个血液甜美的人类该如何自处？ 出?乎意料的是，莱芙的反应相当平淡，这是对于发生?了什么完全在掌控之中的人才会有的平淡。似乎只是小小地生?气了一下，而且多半不?是因为娜提雅维达大人而生?气，怒气明确指向的是那个老年男性人类和他背后的人。这个人类稍微有些震惊，却相当坚定，并?没有因此对老年人类话中提到的存在产生?丝毫怀疑。 她无疑的，非常信任娜提雅维达大人，而且对于自己在魔龙心中的位置相当自信。 这是何等的狂妄？ 如果?不?是对于魔龙吝啬的禀性有所认知，光看这个人类的反应，别?琳差点就要相信，在娜提雅维达大人心中，这个人类的分量远远超过一片大陆了。 红黄色光芒一闪，轻浅的笑声从刀锋流溢而出?。 第754页 「确实挺厉害，费了我三刀呢。」莱芙伸手巴着树脂壁被破开的位置，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一把拽住了怀尔托神官的鬍子，「我们已经费了太?多口舌，现在轮到我审问你了。怀尔托神……或许我该称唿您为， 『尉官』先生?……」 就在听到那几个由?跳蚤变成的村民?说话的时候，莱芙便有所猜测，这位受到教?区百姓爱戴的、颇有功勋的红袍神官，就如同诺伦国王还有着名魔术师艾德里安——这两个同样富有名望的同伴——一样，在委员会中处于尉官的位置。 就连尉官都难缠到了需要她费三刀的程度了，她对于委员会中尉官之上的成员——指挥官、顾问和核心成员——的实力更加期待了。 「尉官具有人和魔物?的双重形态。我开始感兴趣了，您的真?面目是什么呢？」莱芙道，「或许是一种植物?？」 这个树脂茧房中曾经囚禁过无数的魔物?。茧房中的前?住客们慷慨地为茧房主人献出?了生?命，使得茧房更加牢固、难于破坏，继而能够容纳更为强悍的住客。茧房里的每一任住客都安安分分的，哪怕上一个住在这儿的是一只能在死后爆出?一颗金色晶核的魔物?，它在生?前?也无法从茧房中逃脱。 对于住客会不?安分地从茧房之中逃出?来这种可能性，怀尔托从没有遇到过，更难以想像这一任住客居然出?来得如此轻而易举。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给?莱芙抓住了鬍子，被揪起来提到空中。 年轻的圣殿骑士手中的武器确实很厉害，怀尔托甚至有些相信部分传闻了。如此轻易地破坏了他的秘密武器，若是龙革，便也能解释得通。但是他不?相信这武器的材料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亲手从魔龙身上剥下来的，一定是她在圣殿中枢的靠山给?的，或许就是那个和她过从甚密的女神官给?的，是圣殿从前?一代魔龙身上得到的。 对圣殿中枢的要员曲意逢迎，从而得到这么一件宝物?，这样一来，无论是谁，圣殿骑士的路岂不?是平坦得很呢！ ——他最厌恶特?权者，无论特?权的获得是因为血统，还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 不?过，怀尔托神官并?没有感到绝望。这是毕竟是惠赖亚斯，是他生?活的家园，是他扎根的所在，是他从里到外彻底改造过的地方，在他的主场上，他比这位年轻的圣殿骑士无疑具有更多优势，哪怕她拥有一件绝世的武器。 怀尔托迅速缩了一下身体，被莱芙抓在手中的鬍鬚瞬间断成了两截。 怀尔托的身形很快虚化，眼看着他就要沿着他设定的轨迹离开，年轻的圣殿骑士将要独自葬身于幽暗的地底，死于窒息与?幽闭，他的还具有一半实体特?征的手臂突然被拽住了。 反应居然如此之快，动作更是敏捷得惊人。 莱芙的目光冷峻，死死地捏着他不?放，五指的指尖深深地陷入他的骨骼缝隙之中，丝毫没有体谅老人家的意思。 惠赖亚斯人正因为几个被魔物?掳走?的人归来而感到高兴。 让他们更高兴的是，很少?有外来客人的惠赖亚斯还出?现了一个旅行?商人。她带了很多的商品，其?中包括一种药物?，给?那个整天惊慌的、睡不?安稳的孩子吃下之后，那孩子居然很快安心地睡着了，而且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发出?呓语。这意味着，惠赖亚斯之后也不?会有人在夜间走?失了。 这个旅行?商人十分慷慨，治好了连怀尔托神官都难以解决的怪病，却没有要他们的诊金。这项义举增加了居民?们对她的好感，连带着打消了由?后者阴森气质引起的怀疑。 当他们在游巫的货摊上挑选的时候，离货摊不?远处的地面勐然拱起，一个棕发棕衣的小个头姑娘和他们尊敬的怀尔托神官一道出?现了。 怀尔托神官十分狼狈，身子佝偻、面部扭曲，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恐惧与?痛苦，一侧的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的下垂着，一看就知道是被捏断了，下巴上的一把鬍子也只剩下了根茬。 鬍子的主体部分就在那个小个人的姑娘手里，很明显她就是让怀尔托神官遭受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 怀尔托神官都不?用说什么，村民?们的脸上都带上了怒色。 「她是一位骑士。」一个曾给?莱芙引路的村民?向周围的村民?介绍莱芙的身份。 「骑士」这个词彙并?没有减少?，反而是增加了村民?们对莱芙的厌憎。他们都是怀尔托神官的教?民?，不?少?人都是怀尔托神官看着长大的，他们理解怀尔托神官不?被圣殿重用的冤屈。这种理解原本不?足以使得惠赖亚斯人对圣殿产生?仇恨，他们生?来就敬畏天主，敬畏于替天主行?管辖之责的人。 然而，怀尔托神官展现出?了未卜先知的能力，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一再地印证了怀尔托神官的预言。气候的改变，魔植还有魔物?的出?现——一切都应验了。 「一个红袍神官知道，」怀尔托神官这样说，「圣殿中枢却没有传来丝毫消息，难道在中枢没有拥有预言能力的人吗？ 「可笑的是，高贵的圣咒师们都有预言的能力，但是他们不?肯为了平民?而使用。和他们相比，我的才能只不?过是皮毛。圣殿是真?的不?知道吗？当然不?，圣殿只是佯做不?知。 第755页 「圣殿早就知道，我们的牧场会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植物?占据，我们的农田和房屋会遭到破坏，我们的牲口成了魔物?的口粮，但是他们不?愿意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一开始很少?人相信怀尔托神官的预言，愿意提前?备灾的人极少?。但是比起别?的地方多做的这一些准备，在灾难发生?之后起了很大的作用，至少?所有去过惠赖亚斯以外的暂居地的村民?在回来之后都会更加确信，惠赖亚斯是这场灾难之后最为舒适、最为安全的地方。 怀尔托神官说：「圣殿就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圣殿中枢的那些大人们不?会在意几个小民?的死活，他们只想要更多的权柄。安逸的生?活无法引起信仰，只有灾荒和死亡，才能引起恐惧，才能重新燃起对圣殿的信仰，这就是圣殿的目的。作乱的魔物?就是圣殿的先头兵，而那些沽名钓誉的骑士，都是为虎作伥之徒。」 惠赖亚斯人对于怀尔托神官口中的「信仰之力」并?没有什么概念，但随着怀尔托神官一次次奇蹟一般地将他们从魔物?的口中救活过来，而圣殿却没有在其?中起到任何作用，他们愈发确信怀尔托神官是这场灾难中唯一能拯救他们的人。 惠赖亚斯偏安一隃，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骑士。 他们最尊敬的怀尔托神官被这个骑士控制在手里，村民?们都怒不?可遏，有的人空着手，有的人着拿起趁手的农具、捡起晾东西的杆子甚至是餐具朝莱芙围拢过去。 「该死！」莱芙暗骂了一声。 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应付一个实力数倍于她的魔物?，但是要面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她委实做不?到。 怀尔托的因为胳膊断裂而显得有几分痛苦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 「我很后悔，」莱芙的目光在围绕她而来的村民?们身上扫了一下，看到近处正不?慌不?忙地收拾着自己的摊位的游巫，稍微停滞了一下，又看向那些供儿童游乐的木马滑梯，还有比起别?的暂居地来结实了数倍的房屋，「我居然有一瞬间真?的相信了，你是为了他们，为了那些孩子，还有那些和你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们，才进行?了那不?应该的『尝试』。你现在要他们当你的盾牌，当你的陪葬品吗？」 怀尔托脸上的笑意勐然收缩了，像是被当头打了一下似的，萎靡了下来。不?过，他的幽绿的眼中很快闪烁起妖异的光，道：「不?，我知道你不?会伤害他们的，莱芙·白的传说里容不?了这一种污点。」 莱芙不?闪不?避，村民?们倒是有些不?敢上前?了，至少?没人敢做第一个对骑士动手的人。然而怀尔托神官表现得如此痛苦，终于有一个年轻人忍不?住叫喊了一声，举着手里的棍子朝莱芙沖了上去，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莱芙以令人难以想像的速度，扯着怀尔托神官的胳膊，避开了人群，将他带到了那黑色的高台之上。路上还将一只小木马踩碎了。 「姐姐，是姐姐救了我们！」一个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只用羊毛做的小玩偶，正是莱芙先前?送给?她的，用来安抚她从魔物?口中死里逃生?后的恐惧。她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位看起来很温和的姐姐对怀尔托爷爷很兇，为什么大人们也很兇。 又一个孩子拉着他的家人的腿，指着莱芙说了些什么。 听到这两个孩子的话，有几个村民?略有动摇，但更多的村民?依旧没有失去对莱芙的敌意。 「我并?不?是从未了解过您，事实上，所有我经过的教?区，我会提前?看相关的记录，而有关神官您的记录，」莱芙冷声道，「让我深深地产生?了敬意。正直、责任感、有包容心……是一个教?民?所能想像的最优秀的神官应该有的样子。我曾被我的教?区除过名。如果?当初是您的话，大概不?会对我做这种严苛的处置，我甚至曾经这么想过。」 怀尔托的目光落在那只被踩成三段的小木马身上，语带嘲讽：「可敬的莱芙·白骑士，您建立功绩靠的是口舌吗？莫非指望着我被你打动，接着自投死路不?成？」 「更为敏锐的五官，更强大的力量，更漫长的寿命，只要与?魔物?结合，您可以做更多事——委员会就是这样说服你的吧？」莱芙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人群中扫动，试图看到她想要找的人，不?过在涌动的人头中，只有碍眼的游巫最为显眼——麦妮依旧安坐在她的摊位上，摆弄她那些小玩意。 想要迅速安抚下这些村民?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她只能从别?的角度考虑，比如让他们因为震撼和惊吓而停止行?动的能力。诚如怀尔托神官所说，「莱芙·白骑士的传说」里确实容不?下污点，而且，即便在这种时候她也不?会做违背原则的事情。所以，排除了所有不?可行?的方案之后，只剩下了一种办法。 莱芙低声道：「只要吃下他们给?你的灵药，就能轻易地获得超越人类的力量。委员会给?予的礼物?，不?是没有代价的。人成为了部分的魔物?，就会沾染魔物?的特?性，现在控制您的行?为的，并?不?是曾经的那位怀尔托神官了。」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一会儿，勐地跃起，以惊人的弹跳力，跃向她的目的地。 第756页 莱芙的目标是那些黑袍神官。 怀尔托已经在人形状态下表现出?了非人的异状，像是那根时常会扭折一下的脖子。他把可以证明他的异样的证据，那个树脂茧房，就放在容易让村民?听到动静的地底下。而且在遇到她之后，几乎不?需要她多加试探，便自行?暴露……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怀尔托有失控的倾向，他难以控制住那颗他吃下的晶核产生?的影响，或许会比她想像得还要莽撞。 这样一个一半沦为魔物?的神官，难以向最亲近他的见习神官们保守自己的秘密，为了隐藏一个秘密，也许他制造了更多秘密。那些黑袍神官们戴着面罩，本就显得相当可疑，总之面罩之下一定会有一些足以引起震惊的东西。她这般判断着。 莱芙抬手在两个并?肩的黑袍神官脸上扇过，一下子将他们的面罩抓了下来，她正要去抓下一个人的面罩，原本正要冲上来逮她的村民?们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两个黑袍神官的面罩之下，不?是人类的脑袋，而是牲口的头颅。一个是属于牛的脑袋，另一个则是羊的脑袋。 牲口和人，这两种常见的存在，组合起来的形象却显得极度恐怖，甚至比起危险的魔物?还有最噁心的虫子还让人胆寒。 没有人记得这几个黑袍神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面罩的，只知道在这几个黑袍神官戴上面罩之后，说话的声音变了，而且几乎只与?怀尔顿神官交流，而不?与?别?人亲近。 他们不?敢相信，也许怀尔顿神早就知道这一切。 见习神官们都是他们熟悉的孩子，村民?都知道某位见习神官是谁家的孩子或是谁家的孙儿。他们在怀尔托神官身边，本是许多人羡慕的差事，然而现在却变成了非人的模样。 「你们猜得没有错，怀尔托神官知情，而且，这正是他的杰作。」莱芙的语气愈发冷淡，她望向怀尔托神官，「您能否认我说的话吗？」 怀尔托神官望向神情呆滞的黑袍神官们，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孩子们，不?要害怕。」 那些长着牲口脑袋的黑袍神官们显得懵懵懂懂，就和白岛上的那些半人半兽们一样，那些身为纯粹人类时的记忆已经淡褪。他们在变成半人半兽之后，就如同初生?的婴孩，最信任的便是创造它们的、将它们带到这儿的人，也就是怀尔托神官。 对于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的一切见解，它们都是通过怀尔托神官的讲述囫囵理解的。在怀尔托神官口中，它们生?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虽然和周围的人类不?一样，但和他们是同类，他们对它们非常友善。 然而现在，当它们摘下面罩之后，惠赖亚斯人投来的目光带着可怜、恐惧、惋惜、厌恶等等复杂的情绪，像是在看一个噁心的怪物?。它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发出?低哑的嘶鸣声，抢过落在地上的面罩，抱着膝盖蜷缩了起来。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还有孩子在受到惊讶后发出?的尖叫和哭泣声。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你在撒谎！」很多人不?愿意接受莱芙的说辞，哪怕证据已经摆在面前?。他们宁可相信那几个黑袍神官是受到了魔物?的引诱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是这个外来的年轻骑士施加了什么障眼法。 「我的孩子们，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你们了。」怀尔托神官睁开了眼睛，幽绿色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火焰一般，他展开那条没有被莱芙伤到的胳膊，像是准备向自己的教?民?比划一道开阔的道路似的，「我有一个……咳咳……伟大的计划——他们是为了惠赖亚斯人牺牲的英雄，这种牺牲是值得的。」 莱芙拧起眉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有说辞？」 在她脚下的狼崽形态的别?琳，颇为感兴趣昂着粗短的小脖子、嫩生?生?地「嗷呜」了一声。因为施加了隔绝周围人感官的术法，在场的人里面只有莱芙和麦妮能够听到看到。 怀尔托神官道：「看看周围吧，人类的宜居地只剩下了可怜的一点点，比起沙漠中的绿洲还有少?。而且这些有限的宜居地，也会随着时间的退移不?断地减少?，最终人类将没有立锥之地。而外面的，属于魔物?的世界，还有那么广阔。 「只有和魔物?融合，才是人类唯一的出?路。魔物?拥有的更强大的力量、不?会受疾病影响的受了致命伤还能立刻復原的体魄，以及神秘的力量，再加上人类的智慧——想想吧，这会是完美的造物?。人类和魔物?的融合，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这才是一种进化。 「德亚大陆早已全然陷入了危机，人类的将来註定穷途末路，唯有突破人类躯体的极限，才能在这个恶劣的世界之中保全你们。既然进化是势不?可挡的，我们何不?提前?享受？」 莱芙放任怀尔托神官讲这些蛊惑人心的话，也是想要探知委员会内部的动向。她对委员会知之甚少?，和尉官及以上的成员接触的机会也很少?。在遇到怀尔托神官之前?，她调查的线索局限于伯蒂给?她留下的路标，然而她和伯蒂的交流是单向的，她无法向伯蒂提问，只能被动接受伯蒂传来的消息。 她最想知道的是委员会何以聚齐了这么多的「原住民?」，是用什么来诱惑他们的，给?他们许诺了怎样的将来，才让他们愿意放弃人类的身份，成为不?人不?兽的存在。现在，她已经摸到了一点端倪。 第757页 蜷缩着啜泣的黑袍神官们都抬起了脑袋。它们仿佛已经坠入了无敌深渊，哪怕深渊之外的人向它们投来一根细如蜘蛛丝的细线，它们也会抓住。它们相信了怀尔托的说辞，这套说辞让它们显得不?那么不?幸。 惠赖亚斯人几乎全部聚齐在高台附近，高台之下围得密密麻麻，全是昂着的头颅。后排的人想要往前?挤，前?排的人唯恐被挤上高台，发出?愤怒的叫嚷。只有游巫的摊位附近，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似的，独立于人群之外。 他们在片刻之间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先是看到向来能应付一切的怀尔托神官被一个外来者胁迫、狼狈不?堪，然后又看到了黑袍神官面罩下的真?面目，接着又是怀尔托神官说的关于人类和魔物?融合的话。惊吓、担忧、失望充塞了他们的脑海，他们一次次偏向怀尔托神官，又一次次偏向那位骑士。村民?们只能隐约理解：怀尔托神官是为了惠赖亚斯人的未来，他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意。 一些人准备向莱芙投掷东西，那些被莱芙从魔物?口中救出?来的人和这些人的家人试图阻拦。 「他是一个可鄙的骗子，」莱芙毫不?留情捏断了老神官的肩胛骨，望向那几个似乎要来攻击她的黑袍神官，她的声音并?不?高，然而带着一种神奇的磁性，让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听她说话，「抱歉——用来转化见习神官的『晶核』，只不?过是无用的副产物?而已。 「『人类和魔物?的融合，听起来确实具有强大的诱惑力。怀尔托神官第一个转化的就是自己，他服用的晶核是经过特?殊方式处理过的，使得他得以在人形与?兽形之间切换，而且短期内不?会丧失人性。我说的是短期内，实际上这个可怜的老人家已经被魔性侵蚀了，你们难道没有注意过吗？最近在怀尔托神官身上的一些异样？」 人们回忆起来，老神官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这原本可以解释成年老衰弱的迹象，然而老神官的皮肤却越来越具有光彩，像是一株在春天重新萌发的老树一般。除此之外，怀尔托神官的眼睛和五官，也不?断地在发生?着肉眼可以觉察的变化。 莱芙嗤笑一声，道：「人类在服用晶核之后，会持续体验难以忍受的腹痛，像是肚皮里有一张嘴在吞吃血肉。相信我，如果?体验过这种痛苦，你们绝对来不?及发挥晶核的力量，就会在痛苦中失去理智，不?会再想活下去的。至今为止，忍受着晶核的痛苦，并?且能利用晶核带来的力量的人，我只遇见过一位。 「再者，我说过的吧。怀尔托神官服用的晶核，并?没有那么大的副作用，因为经过特?殊处理。这种处理需要消耗许多晶核，而且不?一定会成功，可想而知，想要达到怀尔托神官所服用的那颗晶核的效果?，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了。即便杀光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魔物?，所得的晶核也不?够惠赖亚斯所有人变成下一个『怀尔托神官』的。 「就像它们，这几位无辜受骗的见习神官一样，他要转化你们，只能让你们吃晶核特?殊处理过程中的副产品。你们会变成半人半兽的存在，失去人类的记忆，不?能恢復人类的样貌，性格和牲口一样温顺，每日只需要吃草料，为了得到缓解腹痛的药水，只能任由?委员会摆布……而且。他许诺的更多的力量，更长的寿命，或许有一些吧，但是比起需要付出?的代价来，却是相当划不?来的。」 眼看着惠赖亚斯人就要被莱芙说服了，怀尔托神官突然摆託了莱芙的禁锢。他的肋下抽生?出?另外两截胳膊，用新长的手将两条旧的胳膊扯下，朝着天空发出?一阵啸声。 嗡嗡鸣叫的魔虫无处不?在，在惠赖亚斯人露出?在外的皮肤上爬着，留下小小的因为吸血留下的伤口。 怀尔托的神官的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像是在念诵某种咒语。 突然，有一些人毫无徵兆地倒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了？」 人群略微散开了一些，给?那些倒下的人腾地方——这些人无一不?是被莱芙从魔物?口中救出?来的人。 莱芙朝着狼崽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那个倒在地上的妇人。 妇人是在靠近惠赖亚斯的出?口处倒下的……怀而托神官预言过将有一场严重的传染病发生?……村民?们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惊慌，只不?过重复了一遍「惠赖亚斯是最安全的地方」……一瞬间，这些信息在莱芙的脑海里关联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的，咳……」怀尔托神官的神情快意而残忍，望向正欲擒住他的莱芙，仿佛笃定了后者在见识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就不?敢再向她动手了，「惠赖亚斯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我才能庇护你们。可怜啊可怜，因为离开了惠赖亚斯太?久，他们在外面的世界染上了毛病……」 怀尔托神官表现成竹在胸，这确实让莱芙犹豫了一会儿。不?过只是「一会儿」，她又开始追在怀尔托神官身后跑，维持着将要抓到对方却又并?不?出?手的程度，就像一只勐兽在戏耍到口的猎物?。 「如果?乖乖听话……唿……待在惠赖亚斯就不?会出?这种事……」怀尔托神官被莱芙追得气喘吁吁，掏出?了一个小罐子，瞅准了一个空隙跳到了高台之下一个晕倒的人身边，从罐子里倒出?一粒药丸来，餵了一粒进去，「这是一种致命的疾病，而且很容易传染。」 第758页 那粒药在碰到村民?嘴唇的时候就立刻融化了，只是几息功夫，那个村民?就醒了过来，脸上也有了更多的神采。 麦妮依旧停留在原地，她关注着怀尔托手里的药丸，突然感觉到一道带有情绪的目光刺到她身上，目光的主人是莱芙，仿佛在说「为什么一个神官能轻易治好了疾病，游巫却做不?到呢」。她顿时感受到了强烈的挑衅。 还清醒着的村民?们无不?感觉到由?衷的疲惫。他们起先很相信怀尔托神官，接着被莱芙说服，一次次对怀尔托神官的解释抱有期待，但这位陌生?骑士总能打破他们的幻想。当怀尔托神官说了刚才那番话，又拿出?了药丸之后，村民?们几乎都意识到了，怀尔托神官撒了很多谎，在他预言中的那种可怕的疾病，始作俑者正是他背后的集团。 ——他先是欺骗他们，见谎言不?起效，便开始用一种危险的疾病和只有他才有的药物?来威胁他们。 「只要你们继续留在惠赖亚斯，我会保护你们的，当外面的世界陷入危机之时，惠赖亚斯依旧会是一片乐土……」怀尔托用双手举着那个药瓶，话还没有说完，药瓶就给?那个可恶的年轻骑士给?抢走?了，而且她抢走?的并?不?只有药瓶。 「抱歉，」莱芙看着连在药瓶上的两条胳膊，面色一暗，她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力气从老神官手里抢药瓶而已，实在是没有想到，老神官新长出?来的两条手臂，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扯下来了。她无辜地把怀尔托神官的手指从药瓶上扒拉下来，草率地丢到地上，「它们实在是太?脆了，我不?是有意的。」 村民?们近乎本能地敬畏怀尔托神官，并?不?相信这位骑士能在与?他的较量之中有丝毫优势，然而莱芙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她似乎永远都能保持从容，在她的身边的人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信任甚至依赖的念头，即便她看起来也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年轻姑娘。 看到莱芙抢到了药瓶，村民?们的心才刚刚放下，又立马提了起来，因为莱芙打开药瓶，往里头看了一眼，道：「呀，怎么只有一粒了？」 没有什么会比刚刚产生?希望，又亲眼见证希望落空更糟糕的了。 或是染上一种危险的疾病而死，或是变成长着牲口脑袋的非人存在而活，这两个结局很难说哪一个更糟糕一些，然而目前?看不?到第三条路。 人群中传来嘆息声，夹杂着细细碎碎的啜泣。 莱芙揪住了怀尔托的领子，把他掷在高台上，一脚踩住了他的胸口。 「呵……」村民?们绝望的表情显然取悦了怀尔托神官，他用新生?的手臂摸了摸鬍子残茬，望向莱芙，狼狈却又得意，「药方在委员会手中，所以，即便你现在杀了我，也是没有用的。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或者，放我离开。我很好奇，在这个时候，莱芙·白骑士会有做出?什么选择？是放走?一个敌人，还是牺牲无辜者？」 莱芙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又露出?那种让怀尔托神官痛恨的、明显没有在专心听他说话的的神色，抬起手来，抓了抓头顶的小人。小人在她脑袋上趴得相当牢靠，还传来小小的唿噜声，然而在被莱芙揉捏之后依旧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她有好几个方案，又在几个方案里挑挑拣拣，挑出?了一个不?算最糟糕的。朝着麦妮举了举药瓶，用不?甚信任的口气道：「解析这枚药丸的成分，游巫做得到吗？」 第251章 麦妮之前总是会被?莱芙气到, 现?在看?着怀尔托神官也被?莱芙气成了这副德性，她有一种?微妙的快意，也很愿意做些?什么, 让这种?快意持续下去。 稳稳地接过了莱芙投来的药罐，将其放于鼻端轻轻一嗅, 对于其中涉及的几种?原料, 麦妮就有所估量了。这种?药丸，很像是她之前卖出去的一个药方的成品, 不?过游巫对于已经出售的商品的记性，总是不?及对库存里那些?还没?有找到好去处的商品的记忆。 「自然可以，」她搜遍库存，试图从?中找出几种?能取代这种?药丸的功效的药，突然她停了下来, 朝着年轻的圣殿骑士望去，「不?过，小莱芙真的需要我找到功效一模一样?的药吗？」 话一说出口, 麦妮便有一些?懊恼：这是一次无偿的提醒。若是换作正常情况下，她是乐于让自己的顾客因为对自己的需求的描述上的不?清晰而吃上一些?苦头的，然而这一回她却主动地给出一次无偿的提醒…… 啊, 不?, 她自然是考虑到了这么做对自己的好处的。游巫这般说服自己, 她需要莱芙的帮助，而且，她现?在正处于魔龙的目光之下，若是趁机欺负魔龙心?爱的小人类, 自然是得不?偿失。 「这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莱芙读懂了游巫的潜台词。 果然，那个醒来的人类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叫, 然后?抱着肚子滚倒在地，脑袋上的头髮?和眉毛脱落，脸上长出细弱的属于牲畜的毛髮?，嗓子里发?出的人类的叫声，也越来越像兽类的嘶吼……这是莱芙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半人半兽转化的过程。 果真是，好痛苦。 治疗致命传染病的药物，居然同时也会将人转化为半人半兽。 眼看?着希望又要破灭，可有了先前的经验，在片刻光景中经歷了情绪的一波三折的惠赖亚斯人下意识地望向了莱芙——这位骑士总是能给他们惊喜，创造几乎不?可能的奇蹟，她光是板在脸站在那儿，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第759页 不?等莱芙提出请求，麦妮便起身，朝着那个在地上不?断挣扎的可怜人走去。 没?想到，白送会是这么一件容易习惯成自然的事情……给了一颗药丸，给了一次信息，给了一次信息，又给了一颗药丸……是否能达成目的尚且难以预料，投入的成本越来越多，她越发?难以收手了。 麦妮面?上不?显，实则痛不?欲生，取出了一粒药丸，给那人服下。这个药丸就和她之前给昏迷妇人服用的药丸是同一种?，需要用三天时间?使服药者恢復到三天之前的状态，也就是说，服下药多长时间?，就能恢復到多长时间?之前的状态。这人在服下药之后?，脸上的绒毛一点点缩回去，头髮?和眉毛重新长了回去，接着他呕出了怀尔托给他服的药丸，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略显迷茫地看?着他的亲人。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怀尔托侧过头，注视着这人的恢復状况，喃喃地重复着「不?可能」。他的上司，他的同僚都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人类转化为半人半兽的过程是不?可逆的，唯一可以逆转这一进程的只有一些?传闻里才有的神秘的药物，或许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巫手里还有一些?。 她刚才叫那女人什么来着？似乎也是「游巫」？ 还是不?可能，传闻里的游巫是一个长相丑恶的老太婆，这位却是一个年轻姑娘。而且游巫极难相处，没?有理由会对一位骑士表现?得那么友好。 莱芙抬手，又捏了捏麦德拉。小人身上覆盖的一层树脂薄膜有些?软化了。 如果麦德拉还醒着，那么莱芙就会安心?多了，只要需要一段时间?，小人就能找出疾病的治疗方式。 她信任麦德拉，是因为她信任魔龙的力?量。 麦德拉的状态，多少反映着娜提雅维达现?在的处境。受困的麦德拉，是否暗示着娜提雅维达此刻也处于一种?行?动受到拘束的状态呢？ 莱芙不?得而知。 距离娜提雅维达离开，已经有吃过一顿午饭的时间?了，她已经开始有些?想念娜提雅维达了，不?过在战斗之中还是得专心?些?才是。 仿佛有一道目光，从?高而远的地方往下投去，一个没?有声音的语言在脑海里响起，给她一种?提示，她相信只要让怀尔托再无还手之力?，那么麦德拉也就很快能够醒来。 「唔，我想来得及的。」游巫又一次给予了无偿的信息，这种?突如其来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慷慨让莱芙胆战心?惊，「有足够的时候等她醒过来，在此之前，他们性命无忧。」 莱芙点点头，望向怀尔托。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展现?出委员会「尉官」的第二重形态？ 沉吟几息，她示意狼崽将妇人放出来，正放在人群的死角之中。 接着，莱芙走向那妇人的方向，将她扶起来，就在这时候，药效正好发?挥到了合适的时候，那妇人慢慢地醒了过来，恢復了发?病之前。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莱芙没?有用什么药物，只是用手触碰了那妇人几下，妇人就完全恢復了过来，在一阵沉默之后?，开始欢唿起「奇蹟」「奇蹟」！ 莱芙抿着唇，等于默认了村民们的猜测。 「呵，分明是我的药的效果，小莱芙倒是很擅长给自己揽功劳，」年轻的圣殿骑士脸上的那种?处变不?惊让麦妮又好气又好笑，她垂首，在莱芙耳边轻声细语，「唔，莫非是背着老婆子偷偷读了「莱芙·白骑士』的传奇故事集，小莱芙很喜欢其中的形容吧……」 「知道自己擅长做什么，不?擅长做什么，这是自知之明。」莱芙起先还略有几分不?好意思，被?麦妮这么一激，她一边解释，一边坦然地应对着人群中惊嘆和赞赏，居然真的理直气壮起来，「我是一个圣殿骑士，除了拔牙之外可做不?了别的只能由医者做的活计，而我的老熟人恰恰能做到，我自然不?必为此感到不?安或者惭愧。知人善任，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情，这自然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麦妮一时竟没?有想出反驳莱芙的说辞。 原本还有几道目光落在怀尔托的身上，而现?在，所有人都望着莱芙。 怀尔托想起了几十年前发?生的事，当时他还是一名见习神官，与他一同见习的神官之中，有一位经验阅歷样?样?不?及他的。在升任正式神官的时候，怀尔托比所有人都先获得了这个机会，然而那一年，获得所有风头的却是他的这位友人，因为他被?一位参加正式神官授衔礼的中枢要员认出有圣地精灵的血统。 在几年前，怀尔托曾经与这位老友重逢过一次。怀尔托垂垂老矣，饱受关节炎的折磨，一口牙几乎完全脱落了，怀尔托恶一向以博闻强识胜过同辈人许多，然而记性也变得很差。而那位有着圣地精灵血统的幸运儿，却依旧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样?貌。他是一个腐朽的老者，过不?久就会埋在尘土中，不?会有人记得，而那人却永远是一个万众瞩目的青年才俊。 怀尔托怒喝了一声，干瘦的身体上的肌肉勐然涨起，撑破了红色的长袍。浓绿色的枝枝蔓蔓从?他的鬚髮?末端延伸出来，他的脚底下生出了细丝，细丝变成根系，以足底为圆心?，往四面?扩张。 第760页 枝条和藤蔓上缀满了人头大小的叶子，怀尔托的头髮?组成了一朵巨大的乌云，将惠赖亚斯整个笼罩在其中。在枝节上又长出无数个气生根，直直向下扎根，扎破了黑色的高台，扎破了木牛木马和滑梯，扎破了民居。 「原来是一棵魔树。」莱芙注意到其中两个气生根生长的位置，恰好就是先前怀尔托让她站上去的位置。 惠赖亚斯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宜居所，而是这棵魔树盘踞的领地。 这里的土地、建筑还有每一处摆设之中，都植入了怀尔託身体末梢的一部分，可以想见，任何试图进犯的魔物，只要走到那些?原本貌似不?存在的气生根边上，就会如同莱芙方才那般，被?引入地底的树脂茧室之后?，被?吞噬、被?吸收，反过来成为惠赖亚斯自卫以及发?动攻击的工具。 片刻前还有几分温馨的惠赖亚斯，此刻充满了破败而妖异的气息，像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曾经祭祀过邪神的殿堂。 在气生根上，长着一张张扭曲的魔物的脸，睁着邪恶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冲着莱芙痛苦地尖叫着，仿佛要吞吃什么——这些?正是怀尔托尉官吸收的魔物们。 一次次的震惊体验已经让惠赖亚斯人有些?麻木，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那位年轻的骑士会怎么处理这个突然出现?的怪物。然而，莱芙的反应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快。 就在怀尔托神官的鬚髮?的三分之一化身气生根扎根地面?之前，她已经先一步揪住了怀尔托两侧的长眉毛，用刀刃削断了。不?知为何，她发?现?剩下的气生根偏偏就绕开了在场的居民，在生长过程中并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 接着，她以刀尖为笔，飞速绕着怀尔托不?断膨大的身躯，画下几道圆弧，割开了根须。 浓稠黏腻的树脂如同狂风中交织的雨幕，从?各个方向朝着莱芙溅射而来。 战斗之中，红棕色的微卷的头髮?在搏斗中散了开来，潮湿的鬓髮?成了一绺绺沾在脸上，她周身覆盖着一层金红色的光芒，刀锋飞舞成花，那些?黏稠的树脂滴仿佛怕了她似的，就连一滴都没?敢往她身上沾。 随着一阵似有若无的轻笑声爆发?，距离她很远的气生根居然纷纷断裂。 惠赖亚斯人被?气生根的断裂声吸引，短暂地将视野从?战局中移开，等到他们望向那位年轻的陌生骑士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就那树人的脑袋剃光了。 「莱芙·白？」不?知是谁第一个叫出了这个名字，第一声只是试探，声音很轻。 「莱芙·白。」接着是第二声。 那位年轻的女骑士的外表虽然和那位传闻中的骑士完全吻合，不?过大体上还算是平平，不?至于让人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第一眼看?过去，她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好武的、偏好朴素打扮的小姑娘。然而在激烈战斗中呈现?出来的娴熟技巧、力?量感，以及神奇的现?象，却无疑会让见识过的人一遍一遍地向所有遇见的人散布见闻，并且记住她的名字。 「莱芙·白！」「莱芙·！」「莱芙·白！」…… 一层层的声浪传来，像是由星火引燃的燎原，一发?不?可收。 莱芙不?由得踉跄，脸略微烧了一下。 她知道怀尔托的癒合能力?异常强，当机立断地从?系统背包里取出的特制的带有龙革粉末的绳索，三两下就将怀尔托捆了个严严实实。接着低下头，胡乱抓了抓脑袋，用手指梳理了几下乱发?，接着将头髮?束了起来。 麦妮颇为自得地望向欢唿的人群，即便是少与外人交流的惠赖亚斯，也同样?流传着的「莱芙·白」的名字，这也算是游巫的成就之一。 「呜呜呜，」麦德拉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被?莱芙捏了几下之后?清醒过来，整个小人扒拉在她的手掌上，沖她哈了口气，正当莱芙凑过去想听小人要说什么的时候，小人冲着她，打了个大声的饱嗝。 「你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莱芙问。 「啊，这个……」麦德拉的眼睛转了转，摆摆手，「敌人太狡猾，我也记不?清了……」 莱芙捏着麦德拉的后?颈子，去问被?束缚着的怀尔托神官。即便小人已经安全了，莱芙还是放心?不?下，因着麦德拉和娜提雅维达的联繫，她必须得搞清楚麦德拉究竟是怎么被?困住的，才能确定?这和娜提雅维达的迟迟未归有没?有关系。 怀尔托实在不?太愿意和莱芙交谈，为此保持着半人半树的状态，皮肤透出绿色，脑袋上长鬍子、眉毛、头髮?的位置凌乱不?堪，像是刚刚被?割过一茬的牧草地似的。看?到在莱芙掌心?里活蹦乱跳的——实际上是想要逃跑的——麦德拉，气不?打一处来。 魔树冠的位置开了一个口：「她把那片叶子吃了，是包过那颗怪糖的叶子……」 被?怀尔托逮到的时候，小人正迷迷煳煳地说胡话，才刚刚舔完叶子上残留的糖渣，见他出现?，干脆将叶子吞了，像是生怕他同她抢似的。 有一个贪吃的、丝毫不?谨慎的手下，这让怀尔托误以为这个小人的主人也是同样?莽撞的性格。没?成想，终究还是他轻敌了。怀尔托疑心?病犯，甚至怀疑起那枚古怪的糖果是否也是莱芙·白刻意留下来的，目的就是让那孩子将惠赖亚斯人引入魔物的巢穴，好让她有一个由头来针对他。 第761页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若非莱芙·白早有预谋，他怎会败得如此不?明不?白的！ 「亏我这么担心?你，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傢伙。」莱芙并不?知道怀尔托神官内心?深处的想法?，她将麦德拉抓在掌心?里，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头戳了一下小人的脑门，「结果你做了什么？你去偷吃，居然去偷吃……呵，我有饿着不?让你吃东西吗？真是丢人。就算要偷吃……做什么要去偷吃包糖的叶子，是连一颗完整的糖都吃不?到了吗？是了……糖……叶子？」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麦德拉捂着脑袋上的包，「我只是很好奇它的味道而已，如果你是我，在看?到那片糖叶的时候，说不?定?也会去偷吃的……」 莱芙狐疑地朝着游巫的方向看?了一眼，勐地想起先前麦妮似乎也给过她一种?用叶子包着的糖，她并没?有尝过。 不?知道这种?糖吃了会产生怎样?的效果，也不?知道惠赖亚斯中的那个孩子吃的糖是不?是同一款糖，不?过很明显，麦妮牵扯进惠赖亚斯之事的时间?，远比她先前估量的要早得多。 总之，麦德拉被?麦妮的糖撂倒，总比给委员会的人撂倒要让她安心?得多。 「偷吃了就偷吃了，至少不?要忘记正经事……」莱芙托着麦德拉，让她靠近一个昏倒的人，「想想办法?。」 麦德拉绕着那个人走了几圈，跳上跳下一番之后?，那人便醒了。 莱芙也看?不?清小人是怎么操作的，接着是下一个人。 惠赖亚斯人听着麦妮的指示一个一个散开，麦妮给出的理由是「治疗需要保密」以及「不?污染病人的空气」，但还是有几个人拖着不?肯走。 他们半是担心?病人，半是好奇莱芙要如何治疗怀尔托神官口中致命的致命的疾病，看?不?到小人的他们，只见到莱芙在每个昏倒的人的面?前呆了一会儿、伴随着间?歇性的「自言自语」，然后?那些?失去意识的人便奇蹟般地醒了过来——如果仔细看?，还可以发?现?他们身上沾着小小的诊金单，收款地是「白岛」。 留下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他正是先前在莱芙胁持着怀尔托神官之时、畏葸不?前的人群中第一个冲上来、为了救怀尔托神官准备与莱芙硬碰硬的那一个，这时候却执一把铁锹，正欲往怀尔托脑袋上砸去。 「你要做什么？」麦妮拦在了怀尔托面?前。 「这个东西太可怕了，要是让它继续留在惠赖亚斯，我会睡不?着觉的。」年轻人向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民居因为附身其上的气生根的断裂而失去了依仗，有的破了窟窿，有的完全倒塌了，就算怀尔托不?在这儿，今夜的惠赖亚斯也无人可以安眠。 这个时候，惠赖亚斯与其余暂居地的区别终于呈现?了出来。 这是魔物的地盘，惠赖亚斯人在魔树的庇护下生活。在魔树消失之后?，魔植的根系试探似的往这边蔓延过来，那棵为怀尔托所珍爱的杉树开始腐烂，因为地表高度的变化，民居和其余建筑呈现?出纵向的撕裂般的裂口，用不?了几天，至多十几天，惠赖亚斯就会便得和周围的魔林没?有什么区别。 惠赖亚斯人必须在几日内离开这片土地，疏散到别的宜居地。 年轻人知道得清楚，若是继续留在魔树的荫蔽下苟且偷安，他们迟早会变得像那几个可悲的见习神官一副模样?。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麦妮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强行?摆出来的可以称为悲悯的情绪，不?过这种?情绪放在游巫的脸上显得更加怕人，「他被?魔物控制了心?神，他所做的事情违背了他原本的意愿。至少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伤害过你们。他为你们做的事，比起他可能带来的危险，要小得多。你就不?能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吗？」 「那又如何？」莱芙听到那个颇为莽撞的年轻人说，「这是一个怪物。我们是人，而它不?是。」 莱芙沖那个年轻人道：「你先离开吧，我们会妥善处置他的。」 「实在没?有想到，游巫居然会为他说话。」莱芙目送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一旦知道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存在，原本有多少敬畏爱戴，就会有多少恐惧痛恨。这是很平常的事。」 麦妮道：「即便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从?没?有打算造成伤害，相反做了很多利于他们的事，那个存在也同样?遭到厌憎痛恨，这也是应该的吗？」 莱芙道：「麦妮奶奶，您似乎意有所指？」 麦妮不?语。 「我不?能判断这应不?应该，只不?过，如果这样?的事发?生了，我早有有所预料，不?会惊慌失措地到处问为什么、凭什么。」莱芙看?着麦德拉救醒了最后?一个人，他们回到自己的居所，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很快，在场的除了莱芙、麦妮、麦德拉、被?捆起来的怀尔托还有几个长着兽头的黑袍神官之外，就剩下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盯着怀尔托神官边上的羊毛小玩偶，想要去拿，却又不?敢。 莱芙把小玩偶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尘土，递给她，然后?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小姑娘害羞地避了一下，抱着玩偶离开了。 「而且……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想我也不?会后?悔为我现?在做的事后?悔的。」莱芙扯了扯嘴角，望向麦妮，「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会主动帮我这么多？」 第762页 莱芙回忆着娜提雅维达传授给她的方法?，向附近的圣咒师发?送信号。因为先前娜提雅维达时常陪着她，莱芙不?怎么需要记忆这种?方法?，她做得并不?熟练，试了好几次总算是成功了。 「唔，这很难解释……」麦妮实在不?愿意承认，在无偿地提供了几次帮助之后?，为了不?让先前的付出打了水漂，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继续提供帮助。她怀疑她要是这么说了，这位十分擅长得寸进尺的骑士不?知道会对她提出什么要求，「非要说的话，这是因为小莱芙非常惹人怜爱。」 莱芙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您不?用说了，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其实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发?觉，小莱芙和我有相像的地方。」麦妮难得产生了一些?倾诉欲望，她一边说着一边赞嘆着自己的话术，她说着说着，就连她自己有认同感了，她自以为这话在莱芙听来，定?然相当真诚，「我们都貌似非常亲切，实则不?想和任何人建立稳固的联繫，我们天生难以承受这种?联繫。我光是养一只猫，就已经到了极限。小莱芙养了一匹马，还有一个小人 ，无论如何不?能再多一个……娜提雅维达。」 「等一会儿，」莱芙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神情微妙，「出于礼数，我不?该戳穿的，但是出于我们的交情，我必须得指出：您自诩『貌似非常亲切』吗？」 「有什么不?对吗？」麦妮说着挤出了一个最为「亲切」的微笑，接着发?现?莱芙的脸吓白了、并且冒出了冷汗，「好罢，这不?重要。总之，这个世界上，仿佛并没?有你的同类。你无法?，也不?愿承担起对于任何存在的责任，孑然一身，茕茕孑立。我因而相当怜爱你，并且准备了几份很适合你的礼物。然而，才过了一年，你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莱芙这样?的顾客。」 「您似乎知道了很多。」莱芙把累瘫的麦德拉放在头顶抚平，又摸了摸腰间?的黑蛋，「我渐渐觉得，即便非得背负一些?什么，也未必不?能忍耐，我反而会有所期待。」 看?着麦妮深色凝重地望向怀尔托，莱芙心?想：没?想到游巫居然还有心?思纤细的一面?，甚至还有同情心?。 莱芙一想到麦妮刚刚失去了猫咪，更是觉得她可怜，却见麦妮从?布兜里取出出一把细而窄的匕首，又取出一只瓶子，走到怀尔托面?前，在树干上横切了一道，浓稠的树脂从?伤口分泌出来，落入瓶中。接着，又取出一套大大小小的刀具，利索地将怀尔託身上能够用上的部位一件件割下来。 伴随着刀切入木头的钝响以及树脂滴落的哒哒声，游巫发?出「桀桀」的笑。 「这叫做『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莱芙搓了搓胳膊，背过身去，她开始怀疑麦妮和她用的是两套不?同的语言体系。 她从?地上捡起面?罩，放到黑袍的见习神官们面?前。 惠赖亚斯人和见习神官们由圣咒师安排。怀尔托并没?有在审问中交代更多的东西，在游巫从?他身上採集了足够的材料之后?，他也一併交给圣咒师带走了。 在惠赖亚斯附近的林中开闢了一处落脚的地方，渐暗的天色下，莱芙点燃了一堆篝火，盘腿坐在一块垫子上，一面?等待着娜提雅维达归来，一面?问狼崽：「能够影响魔物，也能够影响魔植吗？」 「这是当然了，你先前应该见识过才对。」说着，狼崽身下出现?了一个魔藤编织成的椅子，它踩在椅面?上，得以与莱芙平视。平视了一会儿之后?，狼崽的目光落在了莱芙的膝盖上，然后?不?由自主地从?椅上跳下来，两爪巴在莱芙的膝盖上，在莱芙的大腿上蹲下。 当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之后?，别琳颇为尴尬。它在莱芙腿上蹲了一下，又换成了趴的姿势，甚至甩了甩尾巴，尾巴尖还极具暗示性地扫到了莱芙的下巴，做完这一整套动作之后?，莱芙居然还是没?有开始抚摸它。 真是不?识趣的人类啊！它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要是还不?开始的话，它就……就……就把身体翻过来露出肚皮了！ 「只要你想，你有办法?让这些?魔植德亚大陆？」莱芙低头看?着狼崽毛茸茸的后?脑勺，终于忍不?住把掌心?覆盖了上去，顺着毛髮?生长的方向轻轻地抚摸下来。 「唔……需要花一点时间?，确实可以这么说。」别琳舒服地拱起背，伸了一个懒腰，四条粗短的腿完全不?再起支撑身体的作用，而是放松地摊开在身体两侧。 它就知道，它柔软的毛髮?和漂亮的体型对于人类而言有极致的吸引力?，看?在娜提雅维达大人的份上，它就勉为其难地让莱芙享受一下它的毛皮的绝妙的触感好了：「不?过，通道已经打开，如果将魔植赶走，它们也会重新回来。再者说，德亚大陆上的其余植物和动物都所剩无几，如果这些?魔植也离开 ，人类就失去了食物来源，处境会更加糟糕的。」 明显是喜欢被?抚摸的，却装作排斥的样?子，罢了，她也装作不?知道算了……莱芙捏住了狼崽的爪子，惊讶地发?现?，这只勐兽的爪子上肉垫居然是粉红色的，爪尖藏了起来，显得温柔无害。她在肉垫上揉了几下，狼崽的尾巴又摆了起来。 第763页 「即便等到通道关闭之后?，这些?魔植依旧不?会从?德亚大陆消失。它们会改变这里的土壤和气候，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与德亚大陆的生物建立起新的平衡……」日落之后?，茗巴黛的状态恢復了不?少，她刚刚享用完了「晚餐」，拭去唇角的血迹，凑到莱芙身上，去看?她膝头的别琳，「嘤，在我面?前也没?有这么听话，现?在居然这么服帖了……」说着伸出手去够狼崽的后?脑勺。 狼崽闻言，翻过身来，四脚朝天，勐地蹬开了茗巴黛的手。 被?莱芙抚摸的时候她还能放松地享受，但一碰到茗巴黛的手，别琳就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茗巴黛并不?放弃，迅速地逆着毛摸了一把狼崽的小肚子。 强行?摸它也就算了，居然摸得如此不?熟练……狼崽兇狠地「嗷呜」了一声，立时暴起，一下子叼住了茗巴黛的手掌，整个身体挂在了茗巴黛手上。 这一幕有点眼熟，莱芙稍一愣神。仿佛又看?到了那只三千年前的，白白软软的、黏人的、寂寞的小幼崽。 「对了，你们刚才说起的『通道』，指的是什么？」莱芙问。 「你竟然不?知道吗？」茗巴黛将那只被?狼崽叼住的胳膊悬高，另一边的手逗弄似的去拨狼崽的尾巴，「当然是说大陆之间?的『通道』，隔开了德亚大陆与其南面?的另外两块大陆。如果不?是『通道』一直维持着封闭的状态，托纳大陆的魔物和魔植，可不?会到了现?在才出现?在德亚大陆上。而且说不?定?你会经常能听到这样?的传闻，说有许多人类被?引诱进入托纳大陆呢。」 「所以『通道』在关闭的时候起到的作用，既阻止魔物来到德亚大陆，反过来，也阻止人类过去，是吗？」莱芙问。 「总之，都是为了阻止人类和魔物接触，这两种?说法?有区别吗？」茗巴黛将别琳抱在怀里，取出黄金锁链，试图往它身上套，「乖，瞧瞧这多适合你啊……」 「当然有区别 ，」莱芙道，「而且区别很大。」 「将两片大陆的魔物引入德亚大陆，制造混乱，从?而趁机占据德亚大陆，直至攻陷位于极北之地的路克非冰原，抢占圣殿中枢的权柄 」，这是莱芙原先对于委员会目的的猜测。然而，包括伯蒂在内的核心?成员，却并没?有随着魔物对德亚大陆的进犯而一路往北，相反却是一路往南的。 如果换一个思路，委员会的目的地根本不?在北方，而是在南面?呢？ 也许他们在德亚大陆制造的声势浩大的混乱，这场几乎让圣殿动用了全部人力?毋力?的混乱，在委员会的计划中的重要性并没?有那么高，而只是委员会核心?成员为了完成他们的目的附带产生的影响，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烟-雾-弹呢？ 体型上存在劣势的狼崽，终究还是没?有抵抗住茗巴黛，脖子上被?套了链子，链子的另一端捏在茗巴黛手里。不?过茗巴黛也不?好过，裙子上被?咬了几道破口，身上到处留有狼崽留下的小蹄印。 茗巴黛像抱小婴儿似的将别琳抱在怀里，取出小肉块，餵到别琳嘴里。 过了一会儿，又拿出一根骨头，往远处掷去，想让别琳去追，别琳自然不?愿。 也许委员会要去的正是通道的另一端，另外的两片大陆上，会有什么值得他们在意的东西？莱芙捏了捏眉心?。她隐约有点印象，但又回忆不?起来。 「在通道的另一端，除了两片大陆之外，还有广阔的海域。」麦妮神色如常地拨弄地火苗，「在圣殿骑士的考核之中，同样?存在那片海域。」 「我想起来了。」在考核之后?，莱芙与许多骑士有过交流，其中不?少骑士，包括兰斯在内，都提到过那片海域，「那片海域里有人鱼。」 「啊，原来小莱芙知道呀。」麦妮动作浮夸地捂着嘴，故作惊讶地望向莱芙，仿佛她知道「人鱼」是一件多稀罕的事，「真不?错。」 「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鱼尾，只要听说过这种?存在，自然很难忘记。」莱芙眨了眨眼睛，「有人将其称为海中的精灵，说它们纯洁又美丽，说它们的声音能够洗涤灵魂。另外的人说它们是邪恶的生灵，会催生人心?中的恶念，它们的动听的歌声会引诱无辜的远航者，让他们触礁而亡，趁机窃取船上的珍宝。不?过我倾向于前一种?说法?。」 麦妮的笑声深了一些?：「真不?巧，我更相信后?一种?。」 莱芙对人鱼的初印象来自于童话故事，对这种?生物的观感很好，很想要在这个世界的见到活的，颇为嚮往地说：「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很想见见这种?传说中的美丽生物。」 话音刚落，上方突然投下一道危险的凝视。 * 作者有话要说： 龙：我看着，我听着 第252章 在祭坛中央, 有一个黑袍男子。 男子名?叫帕尔修·默，他的?发色和瞳色就和德亚大陆的?多数平民一样是深色的，棕色中带有一点红色和黄色。帕尔修约末二十五六岁, 因为年少时的营养不良，他身形矮小, 配上纤巧的?五官, 还有病态苍白的肤色，看起来不像是成年男子, 倒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久卧病榻的少年人。 他面前有一团黑灰色的浓稠的?雾气，雾气里有一个长着黑色双翅的?朦胧的令人望之生畏的影子。 第764页 帕尔修的手腕上缠着一条带子，红底黑字。 这?条腕带召示了他在委员会中的「指挥官」的?位置，他拥有着数量可观的?手下，包括四个「尉官」——其中一个还是圣殿的?红袍神官——十二个「士官」, 在「兵团」还有难以确数的「兵士」。虽然他所?管辖的?兵团，就和别指挥官所?辖的?兵团一样，几?乎被圣殿尽数捣毁, 帕尔修却并不着急，因为他坚信只要委员会的?计划顺利推进下去，过不了多久, 他们就能将德亚大陆上所?有异己之徒转化为温顺的兵士。 比起兵团, 他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至尊无上的?魔龙……吾辈等候着您的垂怜, 」帕尔修的脸上、身上都冒着冷汗，既是因为兴奋，也是出于恐惧，他谦卑地匍匐在祭坛上, 不敢直视那团黑雾，「恭候您的降临……您的心愿便是吾辈的?意图……」 娜提雅维达的?身体在黑雾之中, 视线却落在遥远的?地方，追随着莱芙。 她听到麦妮向莱芙提起了即将爆发的?传染病与她有关的谣言。 即便是在与莱芙有了一个蛋之后，娜提雅维达还是吃不准莱芙的?回答，毕竟她可是一条名声不好大恶龙，骑士小姐又那么关心这?个世界的?人类。 莱芙却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莱芙确信无疑地说：「……居然借着我的?恋人的名?字兴风作浪。如果这?是对我的?挑衅的?话，那么他们成功地做到了激起我的?战斗欲。」除此之外?，莱芙还因为被怀疑「没有能力占据恋人的时间，居然让这?种谣言出现」而表示了一下遗憾。 「真是狡猾啊，骑士小姐丝毫不留破绽，莫非是知道我在偷听吗？」恶龙发出难以辨认的?嘶吼声，「即便是背着我的?时候说话，也是如此动听。即便想要找个理?由好少喜欢骑士小姐一点，这?也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 面对一个想要将其做成琥珀献给魔龙的?信徒，莱芙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到了魔龙对于亮晶晶宝石的喜好，这?更使得?恶龙心里酸酸胀胀，受用极了。 恶龙窥伺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莱芙身边 ，又想要继续欣赏她不在场时莱芙的?表现，为此矛盾重重。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位匍匐在地的指挥官身上。 娜提雅维达知道莱芙为委员会的?事情颇为忧心，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操心的?事情。她得以能让莱芙接受的方式，提供适当的?帮助，因而她得在这儿再留一会儿。 在委员会尝试了无数次的?召唤之中，成功的?不过只有寥寥几?次，而最近帕尔修的召唤里，十次里就有两三次能让魔龙降临，而且，不同于以往的?几?次降临，这?一次，帕尔修能从那团无法直视的?黑雾之中，感受到浓浓的?喜悦。 这?是魔龙对他的?虔诚的?赞许，他一定是魔龙所?眷顾的?人。 他天生感官敏锐，对于一些旁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都能有所?感应，为此从小就受到同龄人排斥，然而恰恰在他有生之年，他的?体质能为委员会所?用。他是独特的，他能让魔龙降临，并受到魔龙的?特别关照。 帕尔修深信不疑，他就是那个被选择的人，就如同几?年前委员会在一群人籍籍无名?者中一下子选中了他一样，他也是天主……不，是魔龙选择的人。 他註定有所?成就，而且他的?成就或许不会弱于三千年前被圣地精灵选择、继而建立圣殿的?那群人。 帕尔修开始念诵祷告词，诉说着自己的?虔诚，全然不知魔龙的?感官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娜提雅维达听到莱芙的?语气里充满嚮往：「那片海域里有人鱼……海中的精灵……纯洁又美丽……它们的声音能够洗涤灵魂。」这?种形容和这?个世界对人鱼的形容并不完全吻和，娜提雅维达怀疑在莱芙的?家乡所?在的那个世?界，是否也有关于人鱼的?传说——说不定比起魔龙的?传说更加热门。 骑士小姐明明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世界的?人鱼，却天然对其带有好印象，甚至在麦妮表达了对人鱼的恶感之后，骑士小姐稍许有那么一点不满，差点就要打?报不平了。 与之相反的是，面对素昧平生的?魔龙，初次见面的骑士小姐却恐惧又厌恶，并没有好感。 「……一个冲动的手下要对那位叫莱芙·白的骑士动手。」帕尔修不忘通过贬低怀尔托来反衬自己，「他不顾我的?阻拦，便莽撞行事，这?么徒劳地消耗尊驾的信徒，只是为了争抢功劳，并不能体现出丝毫虔诚。如果尊驾想要莱芙·白作为祭品，必然得由我亲手献上。」 话音未落，那团黑色的雾气便传来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帕尔修感觉到魔龙先前的?喜悦心情完全消失了，转而化为浓重的?怒火。 他匍匐地更深，恐惧加倍，与此同时，欣喜也增加了数倍。 魔龙因为他的?话有了反应，这?是何等的?眷顾！ 「唔，骑士小姐真是能给我惊喜啊。」恶龙使用的是一种古老的?无法辨认的?语言，「另一个世界还让她有多少感兴趣的?女人，是我不知道的?？果然还是一步不离地跟着好了，真是让人操心啊。」 这?一定，是魔龙对他的?指示！ 在委员会几?次对于魔龙的?成功召唤之中，又有哪一位可以得?到魔龙传来的指示。帕尔修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并试图解读魔龙传来的指示。 第765页 他还没有解读出来，就发现那片黑雾彻底消失了。 魔龙降临的仪式持续了大半个下午，等到黑雾彻底消失，帕尔修这才接见了他的?两个尉官手下。 夜幕降临，帕尔修听闻了怀尔托失败的?消息，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真是蠢货，」帕尔修表现得很遗憾，眉心紧锁，背着手在高台下踱来踱去，「我早就告诫过他，不要贸然出手……他偏偏就是不听……」 事实上，帕尔修唯恐怀尔托真的?成功了，恐怕将会影响他在委员会的?地位。不，既然委员会都要匍匐在魔龙脚下，对于受到魔龙眷顾的?他而言，委员会已经不值得一提，关键是魔龙。 他几?次召唤成功，都是因为曾经在魔龙面前提过莱芙·白的名?字。他很快确认了，这?位人类骑士的名?字是少数能引起魔龙反应的?要素之一。 这?不难理解，对于那个胆敢暗中编排魔龙、将至尊的?魔龙形容成手下败将、严重影响了魔龙的?威严的人类，魔龙必定深恶痛绝，希望他们早些给予惩戒。 可惜，委员会的?上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去，却各个龟缩不前。 魔龙的?耐心是有限的?。 既然委员会不愿意做祂手中的刀，祂自然很快就会发现，他帕尔修才是最好的选择。 帕尔修并不打?算辜负魔龙的?期盼。 不过，帕尔修依旧忌惮着那位传闻中的?骑士，不敢轻易动手。就在他筹谋的?时候，走漏了风声，怀尔托居然抢先一步去对付莱芙·白。 怀尔托的?失败是可以预料的?，方才魔龙表达的?怒意，正是因为祂得?知了怀尔托失败的?消息。 帕尔修眯着眼。 「莱芙·白手里的?那把砍刀，据说真的?有龙革的成分?。」其中一个尉官上半身是一个长着蜜色肌肤、身材丰满、具有南部风情的?美丽女人，下半身则是一条盘曲的蟒蛇的?尾巴，「大人真有先见之明，是那个老傢伙太冲动了。」 「按照她的?脚程，早则明日，迟则三五日，就要与我们遇上。既然连怀尔托都失败了，我们还是不要与她硬碰硬，等到『顾问』传来消息，再行动也不迟。」另一个尉官也身边保持着一半的?兽形，他背上戴着一只龟甲，手臂和胳膊比人形状态下短了一半。 如果是完全的人形，他相当魁梧，可惜他们的指挥官对于自己的?身高相当自卑，若是看到身边有人比他还要高大，他就会发飙。怀尔托因为执意要保持人形——正好比帕修斯高了一个头——因而总是受到帕尔修冷眼。 「这?就怕了？」帕尔修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莫非你们觉得?怀尔托做不到的事情，我就一定也做不到？」 「可是怀尔托确实是我们当中战斗力最强的。」龟背耿直地说，「而且您先前一直不贊同他的?行动，为何现在又……」 「是的，『先前』……」帕尔修目光幽深，「怀尔托的?失败确实证明了，这?位骑士确是等闲之辈，但是这一回，我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不必再等顾问的回覆了。」 他一定能成功，因为他听到了魔龙的?回应。 虽然魔龙的?呓语难以辨认，但是与那位骑士有关。他认为，其中定然包含了对于莱芙·白的深仇大恨，只要稍加联想，就可以得?知，魔龙的?耐心已经耗尽，对于怀尔托的?失败愤怒异常。 不过，怀尔托的?失败，只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受到魔龙的?眷顾，而他帕尔修不同。 帕尔修深信不疑，在他对付莱芙·白的行动中，魔龙定会莅临，甚至会出手相助。 * 作者有话要说： 龙：你猜对了。 第253章 龟甲正要再说些什么, 却被蛇女拉了一下。 「帕尔修大人定能马到成功。」蛇女将上身压低，尾部绷成直线。 「属下，这就去准备。」龟甲人四足向下趴着。 「你们怎么不问我有何胜算？」帕尔修神情?倨傲地从祭坛上走下, 他在龟壳上蹭了蹭鞋底了泥灰，背着双手望向战慄的蛇女, 和面对魔龙时谦卑阿谀的模样截然相反。 曾经的帕尔修不过是一个家徒四壁的闲汉, 他的这个两个手下，一个出身贵族, 另一个则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要是在几年前见到他，恐怕都不会正眼瞧他一眼。正是因为对委员会的忠诚，才使他得以高临于这两人之上，但帕尔修知道, 他不会止步于此。 「属……属下不敢。」两个尉官齐道。 同富有事业心的怀尔托不同，蛇女莉丹波·班奈和龟甲人赖昂内·克雷是顺服的手下，从来没有抢他风头的行?动。也许是过于顺服了, 帕尔修反而觉得有些无?趣，他是受到魔龙的眷顾之人，既然他迟早会因为魔龙的眷顾而拥有凌驾于委员会之上的能力, 他何不早些享受这荣耀？ 在好一顿作威作福之后, 帕尔修终于放两个手下离开。 次日, 他安排了赖昂内和莉丹波对莱芙·白的偷袭。如?若顺利，将莱芙·白一举拿下，那么他接下来的两个必胜的筹码也就没有用上的时候了。 赖昂内曾经是一位圣殿骑士，因为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严重的伤, 之后便对战斗产生了难以忍受的恐惧心，然而圣殿在他伤愈之后便不讲情面地继续给他派发任务。赖昂内忍无?可忍, 终于放弃了圣殿骑士的职位——以同样理由退出的骑士为数不少。在加入委员会之后，获得超越人类体质的战斗力和癒合能力是其次，最关键的是，随之而来的，他对战斗的恐惧心理几乎消失了。不过或许是晶核种类的影响，他的战斗欲也并不很强烈。 第766页 这一次要和一个年轻的前同行?对战，在赖昂内看来和别的任务没有什么不同：「帕尔修阁下说，至上的魔龙会注视着我们的战斗，为我们的胜利祝福，这是什么意思？」 「意味着这个任务不会很困难。」莉丹波眼波流动，在离开?帕尔修的视野之后，她便恢復成了人形，穿着色彩艷丽的南部服饰。 她出身南部丛林，是一名出众的占卜家。她能歌善舞，追求者无?数。然而让她小有名气的，并不是占卜家的身份，而是她的美貌。加入委员会之后，服下了魔蛇的晶核，她终于不再需要因为岁月对容貌的侵蚀而担忧。至于尉官需要完成的任务，她将其视为保持美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我们这回的敌人是一个小姑娘，」莉丹波又恢復了蛇尾，倒不只是因为兽形更便于战斗，她最近日渐觉得化作人形不自然，倒是保持着蛇的形体让她更加舒适，「速战速决，若是拖得太久，死状就难看了。我见不得难看的尸体。」 获知了莱芙·白的下一个任务地点后，赖昂内和莉丹波提前出发，预备蹲守在那儿，等?到莱芙和魔物战得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来收拾残局，趁机将莱芙了结。 在他们出发之前，帕尔修指挥官又传来消息，说若是在他们战斗之时，魔龙没有出现，那就留活口，好让他亲手献给魔龙。 「听说这一回的魔物也不是好对付的，说不定?我们非但不需要对她出手，反而要从魔物手里把她救出来呢。」莉丹波道。 「不要小看了圣殿骑士的考核，」赖昂内道，「这种程度的魔物，圣殿骑士还是可以对付的。不过，你出手太快，中了你的毒会很快没命，还是我先动手。」 莉丹波道：「你也不要下手太重。」 出乎意料的是，莱芙和魔物两方并没有鏖战，战斗局面一边倒——准确地说，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赖昂内和莉丹波才刚到不一会儿，就见那的只貌若巨大猿猴的魔物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踩在脚下。 魔猿的脑袋当即被踩碎了，接着是脖子、肩膀、上身、下肢…… 还来不及恢復，就被碾成了肉渣。 魔猿化为粉屑，渐渐消失在空中。 在白衣女子怀中，有一个小个头的姑娘，棕发棕眼，深色衣服，背上背着一把大砍刀。因着不太适应传送的气流，显得紧张兮兮，落地之后，又在女子怀中缩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脑袋探出来。 「下次……不要那么突然……」莱芙惊魂未定，看着地上掉落的金色晶核还有那一点点魔猿的残烬，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低头将那晶核捡起，在身上擦了擦，熟练地收了起来，「我只是提个建议，不是说你必须要听我的，就是这个落……落角点，这样是会快一点……但是……容易把晶核踩碎，就卖不出……」 白衣女子脸上挂着笑，但似乎并不愉快：「骑士小姐是想攒够了晶核，好还了我的债，然后去见人鱼吗？」 「如?果我非得还了你的债才能去见人鱼的话，那恐怕是见不到人鱼了。」小个头骑士连忙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现在并不是很想还债，也不是很想见人鱼……啊，不，我也不是不想见人鱼……总之，这颗晶核、同我欠你的债务，还有人鱼，这三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嘛，你是怎么联繫起来的……」 白衣女子脸上笑容愈发温柔，小个头骑士的辩解愈发无?力。 为了方便战斗，赖昂内维持着半人半龟的样子。他用粗短的手指掏出画像，对照着画中女子和那个从白衣女子怀里出来的小个头姑娘：「没错，正是莱芙·白。」 「啧，」莉丹波发出不屑的嗤笑声，她正往自己的蛇尾上涂抹香膏，抬头瞥了一眼，「原来如此……」 赖昂内：「怎么了？」 「另一位一定?就是圣咒师了。传闻里莱芙·白骑士解决魔物的手法相当迅捷，没想到……」莉丹波的目光落在了圣咒师身上，颇为不屑地说，「是这么个『迅捷』法。」 「你要我说多少遍，」赖昂内道，「圣殿骑士的考核是很严苛的，不会让一个偷奸耍滑的人通过的。」 「既然考核挑出来的都是配得上这个身份的骑士，那么同样通过了圣殿骑士考核的你，为何后来又放弃了？」莉丹波道。 赖昂内不语。 「我还听她们说到什么『债务』，」莉丹波道，「若是这位骑士的功劳，全部是这位圣咒师的手笔，这确实是好大的人情债啊。难怪莱芙·白在这位圣咒师面前抬不起头来了——瞧，圣咒师带着村民先离开了，她落了单，咱们快抓住这个机会，速战速决吧。」 话音刚落，就见莱芙冲着他们过来。 两个尉官还没有想明白他们是怎么被发现的，就听莱芙礼貌地开口询问：「请问……」她说着指了指魔猿残存的一点点实体，「二位和它?是一道的吗？」 赖昂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举起锤状的武器。 「那就好，」莱芙从身后将砍刀抽了出来，「原本还担心误伤，是一伙的就好。」 一刀挥出，遮挡在两个尉官面前的魔树瞬间被切断了。 赖昂内抓住莉丹波护在内侧，转身后，用坚实的后背对着莱芙。 第二刀挥出，龟甲就像是一块脆生生的芜青块似的，被莱芙的刀划开?，随后被划开?的便是赖昂内的心脏。 第767页 腥臭浓稠的血液飞溅，赖昂内低头，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不受控制地斜下方移动。 在它面前，莉丹波瞪大了眼睛，一张漂亮的脸上沾满血迹。 它?的肚子像是被扔入冰窖似的，寒冷难当。 视线停止下移的时候，赖昂内将脑袋旋转了半圈，看到了半具尸体。尸体是半人半龟，在胸口位置被斜着切了开?来，他看到的是下方的那半具。因为挥刀之人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即便上半身只剩下了一半，半具身体还是僵直地站在远地，并没有倒下来。 从切口的地方开始，慢慢化为尘屑。 这是，它?的身体啊。 赖昂内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故事里的美女蛇？第一次看到活的……」莱芙的语气颇为嚮往，上下扫视了莉丹波一眼，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神色一变，仿佛要说给什么人听似的，严肃地说，「第一次作为对手，也是第一次要宰，只是一般程度的感兴趣。」 「害怕了吗？」莉丹波见莱芙言行?异样，以为她是畏惧自己，她舔去了唇角的血迹，将双手伸入赖昂内的肚腹，挖出红色的兽核，连着破碎的胃，一同放入嘴里咀嚼。 「你的牙齿看起来很锋利。」莱芙暂时把砍刀收了回去，换上了大拔牙钳，「很漂亮，可惜，接下来就归我了……放心，我动作很快的，不会很难受……」 看着小个头骑士手里举着那把硕大的钳子靠近，莉丹波不由得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赖昂内已经死在她的眼前，对此她并不觉得难过，恐怕异地而处，看到她的尸体，赖昂内也不会有丝毫情绪，她们服下晶核已久，久到早已失去了对于许多复杂的情?绪的感知能力。他们不再懂得感伤和忧愁，这倒是不妨碍它?们保持原始的恐惧。 她也恐惧帕尔修指挥官，然而大难当头，她顾不得帕尔修「留活口」的要求了。 蛇女并不擅长近身作战，在原本的计划里，由赖昂内抵抗莱芙的攻击，若是不敌，她再趁机喷射毒液。 此刻，牙管中的毒液换成了致命的。毒液具有强大的腐蚀性，只要碰到皮肤，就会产生被烈火烧灼般的疼痛，中毒者的死状也不会比火烧死更体面。 毒液喷射而出，虽然骑士避让了，但还是有一滴沾在手上。 一滴就够了，她必死无疑。 莉丹波自信地勾起唇。 片刻之后，莱芙依旧好生生地活着。 她带着莉丹波的兽核，以及一根被黑蛋清洗剖光的后的蛇牙，与娜提雅维达会合了。 第254章 「在黑蛋的收藏里面, 很少有管状的牙齿。」莱芙把玩着蛇牙，突然想到麦妮说过，黑蛋收到的牙齿已经足够「破壳」了。虽然这个「破壳」并不是?她所期待的「破壳」的意思, 而是?只破了一条小缝，但是?接下?来再收到的普通程度漂亮和珍稀的牙齿, 应该对于?黑蛋的出壳没有很大的作用了。 在收集了许久牙齿之后, 收集牙齿这一举动对于?莱芙而言已经不止是?出于?实用性，而类似于?兴趣爱好?……她和黑蛋共同的兴趣爱好?。 正如魔龙爱好?收集亮晶晶的东西, 有的人爱好?收集武器，收集牙齿应该也是?一个正常的爱好?。 莱芙又?拿出了那枚兽核：「不过，真没想到，它们原来不是?普通的魔物……逆位五芒星图案，是?委员会的吗？不会……这么巧是?尉官吧…… 「它们做什么要和一只魔物联合？那只魔物看起来……不, 我还没看到就被娜提雅维达碾死了，大概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魔物？ 「若是?早说自己是?委员会的，我还能留它们一命。」 娜提雅维达从草丛里出来, 突然问：「在骑士小姐的『故乡』，也有『蛇女』的传说吗？」 莱芙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娜提雅维达口中?的她的「故乡」指的是?并不是?埃德村，她不想撒谎, 收回兽核, 道：「是?有的。」 「我只是?随便问问, 」娜提雅维达乜了她一眼，「原来还真的有。那么，有的蛇女和人类恋爱的故事吗？」 莱芙犹豫了一下?，依旧点点头。 「骑士小姐的故乡还真是?什么古怪的故事都有啊。」娜提雅维达惊奇道, 「有吸血鬼和人的故事，有狼人和人的故事……人鱼和人类的故事定然是?有的, 居然连蛇女这么偏门的魔物，也有和人类的故事。相较而言，魔龙和人的故事，是?多么匮乏啊。」 茗巴黛一手撑伞，一手用链子牵着满脸抗拒的狼崽在遛。闻言，二者不由得胆战心惊，好?端端的，怎么又?从蛇女扯到了他们的身上？ 「也不能这么说……」莱芙正想说，魔龙作为反派大boss在故事和游戏设定之中?层出不穷，在她心里，魔龙的排面可要比什么吸血鬼、狼人、蛇女大得多了。 「骑士小姐是?不是?对于?上半身是?人、下?半身长着尾巴的存在特别感?兴趣？」娜提雅维达突然道。 莱芙道：「我……可不知道我有这样的癖好?。」 「骑士小姐瞒不住我的……」娜提雅维达突然用一种?看穿了什么的目光望向莱芙，凑到她耳边，语调异常温柔，「如果不是?的话，为何我每次变出尾巴的时候，骑士小姐总是?会异样兴奋？」 第768页 「哪有什么『异样兴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娜提雅维达每次在变出尾巴的同时说奇怪的话，所以我才……变得奇怪的……」莱芙的脸涨红了，和娜提雅维达咬耳朵道，「你?这是?……诬衊！」 恶龙先?告状！ 「是?我误会了的。」娜提雅维达满脸写着：虽然不这么认为，但既然骑士小姐强行否认的话，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配合了。 「知道就好?，以后不要说奇怪的话。」莱芙继续咬耳朵。 恶龙一脸无?辜地把耳朵咬回去：「我误会了，骑士小姐对我身上别的地方的兴趣，比起对尾巴的兴趣更大。还有 ，不管我有没有尾巴，骑士小姐都会一样兴奋。在看到我有尾巴的时候，骑士小姐会表现出正常程度的兴奋，而不是?『异样』兴奋。是?不是?这样？」 莱芙：「……」她现在觉得，娜提雅维达继续保持误会挺好?的。 接下?来的一路，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接连有魔物来撞莱芙的刀口。 起先?，她还挺认真地进行战斗，时不时挑中?几颗漂亮的牙齿纳入收藏。直到后来，魔物数量已经多到了她即便藉助报灾枭的晶核也应付起来有些麻烦的程度了。 这些魔物的杀伤力倒是?不大，但是?极其烦人，像是?潮湿的夏夜里的一群怎么打?也打?不完的蚊子。 「奇怪，它们受到了控制，这应该是?高等魔物才拥有的能力。」狼崽突然道。 「那小乖就反过来控制它们，把它们都赶走?算了。」茗巴黛弯下?腰来逗它，「小乖做得到吗？」 狼崽冲着茗巴黛呲了呲牙：「当然！这些被控制的魔物不过就是?低等的魔物——而且我不叫小乖。」 茗巴黛道：「好?的，小乖。真棒，小乖。」 狼崽：「……」 在狼崽的帮助之下?，拦路的魔物数量大大下?降。 之所以没有全部赶光，是?因为这些魔物同时还起到引路的作用，它们排成几列，共同指向同一个终点。 娜提雅维达看向莱芙，道：「这是?指挥官的能力。」 「『指挥官』的意思是?，能够指挥魔物的人？」莱芙道，「居然还有这种?能力。」 娜提雅维达道：「不止这些。」 莱芙道：「还有什么？」 娜提雅维达脸色稍有变化，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直接说，只道：「除了魔物之外的存在，也会受到『指挥』。」 莱芙点点头，「除了魔物之外的存在」，大概也包括人。她第一次听到「指挥官」这个词，是?在遇到牛小姐、羊小姐的草场上，无?论是?「士官」还是?「尉官」，对于?「指挥官」都是?极度的尊敬与崇拜。 至少在那几个来自委员会的囚犯的描述之中?，指挥官似乎是?一个待人包容、品行优良，而且见多识广、心胸开阔，对于?少数群体从不带有偏见，是?一群充满人格魅力的人。否则很难得到那么多人出自内心的拥戴。 而如果这种?获得拥戴的能力，只不过也是?一种?可以通过服用晶核获得的术法呢？ 「那位什么……叫『指挥官』的，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狼崽略显艰难将控制力维持在既能赶走?大部分魔物、又?恰好?能留下?几只魔物引路的程度上，也就是?将能力维持在比那个指挥官稍微弱一点的程度，箇中?平衡很难把握，不过也正是?因此，狼崽对于?指挥官能做到什么程度心知肚明。 有几个较为强大的魔物，不幸正处于?控制力的边界线上，只好?一边带路、一边像一条余弦函数似的波动。 「我以为他不容小觑。」莱芙望向一只一会儿脱离开路线、一会儿又?被拉扯回来的可怜魔兔，「他让这些魔物出现，不是?为了阻拦我，而是?为了迎接我。这意味着，那人早有准备，有杀手锏在等着我。必须得审慎地对待他。」 话音刚落，在前?方出现了几个人类的身影。 狼崽道：「这些人类，我无?法影响。」娜提雅维达大人倒是?可以做到。 面对狼崽的目光，娜提雅维达退了几步，找到一个魔草丛生的地方，站稳。 ——就像先?前?几次一样，居然根本没有打?算出手。 茗巴黛也注意到了，讶异地拧起眉。 「这就是?对于?『除了魔物之外的人类』的控制吗？」莱芙的脸色冷了下?来，从系统背包里取出大量的锁链。 离这个地方最近的人类聚居地就是?惠赖亚斯，现下?惠赖亚斯人多数已经在圣殿的安排下?搬迁到了别的地方。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被控制的人类数量并不算太多。一次遇到的少则个位数，多的也不过十几个人。其中?有一部分是?惠赖亚斯人，一部分则是?前?来帮助搬迁的正式骑士和少量见习骑士。 莱芙一路前?行，一路用锁链将他们捆成一串，到最后数了数，有一百多个：「『指挥』范围有限，惠赖亚斯在这位指挥官的控制范围之内。不过好?古怪，怀尔托居然没有向指挥官报告我来到这儿的事吗？如果这位指挥官想要用这种?方式对付我，就该趁着惠赖亚斯人都在场的时候，岂不是?更加方便。怀尔托也是?，这位指挥官也是?，行事似乎都不太慎重。」 第769页 娜提雅维达但笑不语。 莱芙：「『指挥』产生的影响有限。这些人没有因为受到控制而增强多少攻击性，也没有向我拼死的意志。他们会攻击我，愿意为此承受一定的肢体伤害，但是?在自身在危及生命的情况下?，也会想要逃跑。 「指挥对于?正式骑士产生的效果，似乎也不比对平民百姓产生的效果更弱。」 茗巴黛扯着狼崽脖子上的锁链道：「莱芙你?也是?人类，就算意志力再强悍，至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为何『指挥』对你?毫无?影响？」 「指挥」是?一种?精神控制的能力……莱芙瞥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如果说娜提雅维达的精神控制是?狂风暴雨，那么「指挥」就只是?毛毛雨了。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恐怕很难受到几粒小水珠的影响。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做什么偷看我？」 莱芙别过头，沖茗巴黛道：「可能，因为我是?圣殿骑士吧。」 又?走?了一段路，没有再遇到受指挥的人。 将这些受到控制的人聚在一处，然后向圣殿发出信号。游巫主动提出，她可以留在原地看守这些人，等待圣咒师的支援。 莱芙、娜提雅维达，以及牵着狼崽的茗巴黛继续往前?。 娜提雅维达自从这次回来之后，就产生了一些变化。 「这次离开了这么久，发生什么事了吗？」莱芙道。 「很久吗？」娜提雅维达一直注视着莱芙，并不觉得分开了太久，「我离开了一个下?午，还赶回来陪骑士小姐吃晚餐了。」 「只有一个下?午吗？」莱芙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总觉得你?离开好?久了，如果是?在传奇故事集里，我们分开已经好?几章了吧，结果只是?一个下?午？唔，我感?觉时间变长，大约是?因为娜提雅维达不在我身边。」 麦德拉蹲在莱芙的头顶，闻言肉一麻，爬到莱芙的耳边大声道：「下?次要说这种?话之前?，拜託务必提醒我一下?。」 娜提雅维达道：「时间变长，长到骑士小姐想去见人鱼了，长到骑士小姐对蛇女感?兴趣了。」 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娜提雅维达一直留意着她身边发生的事情，知道她经歷了什么，也知道她说了什么。莱芙仔细回忆了一下?娜提雅维达离开的时间段里自己做的事、说的话，没有找到丝毫理亏之处。 她对人鱼和蛇女表达了兴趣，程度完全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最近的娜提雅维达也没有以前?那么嫉妒心强，现下?终于?又?有了嫉妒心的表现，这从某种?程度上算是?恢復了魔龙的「正常状态」。 这种?嫉妒心并不那么纯粹，而是?包含了一些复杂的成分，莱芙一时难以解读出来。 绝对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在意而高兴，她也没有什么欣赏恋人吃醋的奇怪癖好?，只不过娜提雅维达慢慢地恢復了过来，让她觉得放心……莱芙轻轻地点了点头：「真不错。」 帕尔修六神无?主地躲在祭坛的背阳面。 在成为指挥官之后，他能控制部分的魔物和人类。藉助于?「指挥」，永远都有人或者魔物挡在他身前?，他可从来没有需要正面抵抗敌人的时候。 他一向审慎，对敌不会只安排一种?方案。在对付莱芙之时，即便处于?受到魔龙回应的狂喜之下?，他也没有将全部筹码压在魔龙身上，而是?向莱芙准备了两层攻击。 第一层，来自他的两个尉官。他们曾经合力打?败过另一个圣殿骑士，而且在战斗中?占尽优势，想来对付另一个处于?同一地位的骑士也不成问题，何况这位骑士才在昨日应付过他的另一个更加强悍的手下?，在遭到两个尉官的攻击之前?，又?刚刚对付过一只实力不凡的魔物。胜利的把握有九成。 然而，帕尔修已经彻底和两个尉官脱离了联繫。不像怀尔托那般忤逆，它们会主动接受他的「指挥」，失去联繫若非意味着它们离开了他的控制范围，就是?已经死了。这两种?可能性都意味着，在面对莱芙·白?的战斗中?，它们被打?败了。 第二层的攻击，来自为数众多的魔物还有人类。即便是?最为强悍的骑士，也只有两只手。勐兽即便能打?败一只虫豸，却应付不了成千上万只。唯一需要考虑的变数，就是?那位圣咒师。然而，即便圣咒师能够发动群体攻击，面对那一百多人人类，她们又?会如何选择？如果她们不去伤害那些人类，那么势必在战斗中?畏首畏尾；而如果她们为了自保害了那些人，他也大可以就此罢修，莱芙·白?骑士不仅要受到圣殿的惩处，她的名声上也会染上洗不去的污点，这对于?莱芙·白?而言，不异于?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在第一层的攻击失败之后，第二层的攻击也失败了。 魔物和人类们都诡异地脱离了他的「指挥」，更糟糕的是?，那些魔物和人类，将要把莱芙·白?引到他的面前?。 註定是?要失败了，还是?自保为上……帕尔修正欲逃跑，突然感?应到了魔龙的靠近。 「这一定是?尊驾对我考验。」帕尔修连滚带爬地上了祭坛，他畏惧于?即将降临的魔龙，然而对于?莱芙·白?的到来，倒是?不再担忧，毕竟，只要有魔龙相助，区区一个圣殿骑士，能算得了什么，「吾辈知晓了……怪不得会脱离『指挥』，定然是?尊驾显露威能……尊驾定是?要我亲手将莱芙·白?献上，让您享用……」 第770页 魔龙确实在赶来的路上，并且气得想咬莱芙一口：「骑士小姐不否认吗？居然还说『不错』。」 麦德拉被莱芙抓在手心里，挣扎许久都没有逃开，把魔龙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罚我少吃一顿，而不是?让我在这里听娜提雅维达大人撒娇……」 两人一路走?着，终于?靠近了祭坛。 从莱芙的角度，能够看到祭坛的边沿。祭坛很高，看不到上面的人，只能听到传来的祈祷声。藉助于?黑蛋的放大，她听得相当清晰。在祈祷声里，有许多指向娜提雅维达的短语。 娜提雅维达貌似毫无?觉察，依旧继续先?前?的话题：「有了恋人的人类，对别的女人感?兴趣，这是?应该的吗？」 莱芙牵住娜提雅维达的手，颇为担忧地看着她。 娜提雅维达住了嘴，望向祭坛的方向，金色的眼睛中?，原本圆圆的瞳孔变成了竖瞳，身上缠绕起一团黑色的雾气。 虽然很快恢復了过来，但是?娜提雅维达并不是?完全没有受到那边的祷告的影响。 「娜提雅维达……娜提雅维达……娜提雅维达……」莱芙一面连声唿唤，一边捏紧拳头。 麦德拉差点被莱芙捏成小饼，只得强行缩着身体从莱芙的拳头里钻了出来。 「骑士小姐，」从莱芙唤第二声开始，娜提雅维达便注视着她，「您在为我担忧？」 「我在为你?担忧。」莱芙下?意识地碰了碰刀柄，仿佛是?想要藉助背上的武器去打?败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这样她就可以保护娜提雅维达了，「娜提雅维达之前?的变化，是?因为復兴的、对于?魔龙的信仰吗？是?因为永恆，这是?娜提雅维达力量的来源，你?会……你?会因为那些藉助你?名字的人说的话、做的事，会因为他们对你?的信念，而无?法自制地动摇吗？」 「暂时还没有达到值得在意的程度。这位指挥官，叫帕尔修的，体质特殊。他的祷告，在许多的祷告里面，更容易传到我的耳中?。」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在担忧我，却不怀疑我吗？您不担心，我就是?他们口中?的罪魁祸首；您不怀疑，德亚大陆正在遭遇的、以及即将遭遇的不幸，都是?我的授意吗？」 莱芙冷静地摇摇头：「娜提雅维达也许不知道，来自我『故乡』的人，至少是?和我有同一个母语的人，很难真正去信仰一个存在。对于?魔龙的信仰不过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目的所制造的幌子而已，核心成员之外的人也许真的对这个幌子深信不疑，但幌子就是?幌子。 「你?说，那个叫帕尔斯的人的信念能被你?接受，比其余人更能影响你?。那么我的信念就不是?信念吗？我的信念对于?娜提雅维达的影响，比起帕尔斯来又?如何？」 「即便骑士小姐没有叫我的名字，没有让我来听你?的声音，我也会偷偷地听的。您不让我注视您，我也会偷偷地看。然后让你?的声音占据我的所有听觉，您的容颜占据我的所有视觉，我永远回味着您的气味还有触感?。」娜提雅维达与莱芙十指交扣，「骑士小姐对我影响很大，是?帕尔斯的几千倍几万倍，您对我影响的大到，您喜欢我是?什么样子，我就可以变成什么样子。」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怀疑你?。」莱芙又?抓了抓刀柄，但突然意识到她在这个时候面对的敌人并不是?那个可以被刀尖刺破胸膛的帕尔修 ，她需要抓住的是?眼前?这条龙，她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而且下?定决心既然既然握住了这只龙爪就永远不会放手，「既然永恆会影响你?，那么我是?不会动摇的，因为我不喜欢娜提雅维达会动摇。他们觉得你?邪恶，可我只觉得娜提雅维达……娇弱又?可爱。」 娜提雅维达脸上露出了些许苦恼：「骑士小姐。」 莱芙：「怎么了？」 「您可能忘记了，我还在因为人鱼和蛇女，跟您闹脾气呢。」娜提雅维达认真地说，「您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我会想要和您执行屠龙式的。」 莱芙勐地撒开龙爪，过了一会儿又?后悔了。 明显是?在非常严肃的场合，被娜提雅维达这么一提醒，莱芙也觉得嘴唇发干。 「其实……」莱芙忍不住出声，「我也有这个想法。」 异样的坦率让魔龙吃了一惊：「骑士小姐？」 居然说出来了……莱芙一面在内心进行强烈地自我谴责，一面努力地维持着表情的正常，强势地拉着娜提雅维达的手，往一颗魔树下?走?去。 「骑士小姐要对我做什么？」娜提雅维达用那种?会让莱芙听了产生罪恶感?的单纯语气说，「屠龙式就屠龙式，为什么要趁机摸我的手？」 「……」莱芙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放开，娜提雅维达反握住了她的手。 这条路显得格外漫长。 莱芙看着她和娜提雅维达交握的手，注意到了腕骨上一块小乌青，想起了昨夜身上被宝石硌的痕迹，终于?为自己突然产生的冲动找到了正当的理由。 「就招式五吧……今早醒来之后，娜提雅维达似乎忘记做一件事了。带着伤战斗，会……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到了魔树下?面，莱芙指着腕骨上的小乌青，义正辞严，缓缓逼近，「所以要……补……补上……」 第771页 「这是?我瞌睡过去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嘤嘤嘤嘤……」茗巴黛一手撑伞，一手抱着狼崽，倦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望向魔树下?面的两个身影，「我记得明明还没开始战斗，她们怎么像是?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已经开始庆祝了呢？」 在看到莱芙·白?的身影后，帕尔修在祭坛上匍匐得更深、祈祷的话语也更加密集了。 他期盼着魔龙降临，好?立刻了结这个骑士。 但是?事到临头，帕尔修又?开始担心，阴晴不定的魔龙未必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说不定魔龙对他没有这么眷顾，是?想要等到莱芙·白?将他宰了之后，再亲手降下?惩戒。这样他帕尔斯便是?死路一条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莱芙·白?冲上祭坛来对他喊打?喊杀。 擦了擦满头冷汗，帕尔斯心头欣喜，心道莫非是?魔龙已经动手，那位骑士已经被解决掉了，这可真是?大功一件。 他爬到了祭坛边缘，却见莱芙·白?垫着脚、强势地将一个白?衣女子摁在魔树上。 帕尔修：「……」 * 作者有话要说： 帕：汪！ 第255章 狼崽直勾勾地盯着莱芙的背, 看了一会儿，别过脑袋。 「怎么了？」茗巴黛将狼崽脑袋上的软毛揉乱。 「有点羡慕……」狼崽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赶忙又补上了一句, 「我是说，娜提雅维达大人可以肆意地饲养人类, 真是值得羡慕。」 「饲养人类……」茗巴黛拉长了调子, 手指在狼崽的脑袋上胡乱地揉，仿佛通过揉狼崽在揉什么?别的东西, 「确实挺值得羡慕的。甜美的小人类主动献上自己作为食物，皮肤柔软，脖子纤细，啊，这?个姿势多适合吸血啊, 我真想站在娜提雅维达大人所占的位置——小乖你?说是吧？」 「不要用狗的名字来叫我！」狼崽被揉得烦了，自己从锁链里钻了出来，迁怒似的瞪向莱芙的后背, 「说了我讨厌这?样。」 「原来你可以自己逃出来啊，」茗巴黛故作惊讶道，「我还以为小……你讨厌链子呢。」 「我讨厌的是,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狼崽在茗巴黛怀里蹬了几下, 跳到了地上, 气唿唿地背过身，「知道我讨厌这?条链子的心……却还是假装不知道的样子。」 「明明可以自己出来，还赖我给你?套上链子。」茗巴黛道，「这?怎么能怪我？你?愿意配合, 说明还挺喜欢的。」 「我只不过是在配合你?。」狼崽操着四条短腿，一扭一扭地走了几步, 听到茗巴黛的话，回过脑袋来，毫无威胁力地「嗷呜」一声，「而且我说的不止是这条链子，小笨虫。」 茗巴黛把链子收起来，望向魔树之下，若有所思。 如?果是怀尔托在场，看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的亲密，会认为这?是「莱芙·白骑士通过与中枢要员的不正当关系获取特权的铁证」。 帕尔修先是因为莱芙在大战当头居然还分心做别的事?，而感到了深深的挑衅，她得是对自己多自信，才会在这种时候……女女情长。 在莱芙·白骑士的传闻集中出现过的男性角色寥寥无几，女性角色所占的篇幅很多，莱芙·白骑士的取向相当明显，对于被摁在树上的人是一个女子而非男子，帕尔修倒并不觉得奇怪。 接着，帕尔修又注意到了那个被强摁在魔树上的女子的穿着打扮，分明是圣咒师。联想到魔龙的气息，帕尔修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猜测。 ——莱芙·白能战胜怀尔托和另外两个尉官，最大的助力就是圣咒师，若是失去这位助力，莱芙·白将不堪一击。而魔龙尤其擅长蛊惑人心，莱芙·白定然是受到了魔龙的蛊惑，这?才对圣咒师做出这种冒犯的举动，她们之间必然会因此产生隔阂，继而，莱芙·白就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失去圣咒师的帮助。 魔龙在帮助他。 帕尔修在祭坛上俯伏，口中念诵着一串冗长的话语。帕尔修并不懂得这?段话的意思，这?是一次他从委员会的核心成?员和「顾问」的交谈过程中偷听到的，使用音标强行记录下来。在几次没有提到莱芙·白的召唤中，帕尔修都使用了这?段话，这?也是能吸引魔龙注意的元素之一。 帕尔修认为这段话一定是最能表达对魔龙的虔诚的，他完整地复述了两遍，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魔龙的强烈情?绪——祂一定就在这附近。 念完之后，帕尔修又在祭坛边沿往下望去，发现莱芙·白正向他望过来。 而在莱芙·白身旁，那位圣咒师正侧着身体，抬起手来半掩着脸，似乎在隐藏着某种负面情绪。 是了，被冒犯之后，就应该是这样的反应！看来他猜得没有错。 之后，莱芙·白提着刀向他走过来，那无神?的双眼中仿佛带有几分迷茫。那位圣咒师见此，也没有丝毫的假以援手的企图，而是找了一处茂密的草丛，站在里头。 如?果不是决裂了，又岂能做到让挚友孤身犯险，自己却袖手旁观呢？ 帕尔斯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更是狂喜不已。 莱芙·白与圣咒师决裂，他又有魔龙相助，即便她扛着一把有龙革成分的神?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几息前，莱芙还摁着魔龙在树上亲。 第772页 魔龙的味道依旧十分清新。 淡淡的柠檬草的香气，并不浓烈，像是一阵恰到好处的微风。浓郁的香味闻久了也许会让人厌恶，但?不会有人会嫌在这阵微风里呆得太久一些。 即便被宝石硌出来的小青块都已经消失了，莱芙还是将招式五延长了一会儿，又延长了一会儿…… 直到一种她熟悉的语言，以一种她极为陌生的腔调被说出来，让她听到了。 帕尔斯的话，大意是指：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更为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只不过是那个真实?世界的影子，是那个真实?世界中的人创造的。他们的使命，就是从虚假中解脱出去，到达更高的真实?。 这?段话对莱芙的冲击相当深刻，在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只能听到血液在她的头颅中流动的声音，这?段话留下的震撼在她的血管里横冲直撞，轰隆作响。 关于这?个世界的虚假性……关于对另一个世界的怀念……这话里表达的观念，曾经是莱芙所深信不疑的。 莱芙轻轻地推了娜提雅维达一下，娜提雅维达将她的脑袋压向胸口，过了一会儿才把莱芙放开，侧过身体，抬起手来，掩饰着脸上的红晕。 莱芙曾经那么认为过。 后来，她渐渐发现了关于这?个世界真实?性的证据，也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许多许多让她投以感情?的存在。 至少，这?个身体温热的、有着好闻气味的、要和她一起孵蛋的、缺乏人类的羞耻心的却会在特定情?况下害羞的魔龙，怎么会是虚假的？ 「你?也听到了吧？」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听不太明白，希望骑士小姐一边向我解释，最好是在进行屠龙式的时候顺便解释。」 「……」莱芙拔出刀，「好，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朝祭坛的方向走去。 娜提雅维达熟练地找了一个草丛站着。 就在莱芙与指挥官战斗的时候，茗巴黛悄然地走到了娜提雅维达身边，鼓足了勇气，捧着一堆宝石道：「娜提雅维达大人，我有事?想要请教您。」 「直说吧。」娜提雅维达对帕尔修的实?力了解得很清楚，并不很担心莱芙，又因为招式五，此刻心情?相当不错。如?果茗巴黛这?时候来向她借债，她甚至愿意把五分利变成四分九厘利，可惜茗巴黛错过了这?个向魔龙借债的大好机会。 「是这样的，我想请教您，如?何才能讨人喜欢……」茗巴黛想了想补充道，「我是说，也许我将来有饲养……人类的需要。」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娜提雅维达接过宝石，清点了一遍。 「唔……了解她喜欢的东西，然后表现得比她还要喜欢，做势要和她抢，引起她的注意。」茗巴黛咬了一下手指，回忆着她和别琳相处的一幕一幕，「了解她讨厌做的事?情?，做给她看……引起她的注意。大概就是这两样了。」 「不对，」娜提雅维达道，「想要讨人喜欢，要展现自己迷人的一面，而不是让对方反感的一面。」 「不愧是娜提雅维达大人，我知道了。」茗巴黛拧紧了拳头，「我只顾着抢她喜欢的东西，做她讨厌的事?情?……但是忽略了在这个过程中展现我的力量、品味还有财产。」她预备购置一条更加昂贵的、做工更加精緻的狗链。 「或许，你?可以听听对方的意见，去做她喜欢的事?，不去做她讨厌的事?。」娜提雅维达道。 「可是，如?果对方口不对心呢？」茗巴黛道，「我总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有时候还会误解。」 「即便口不对心，如?果是说了很多次的、会在关键时刻脱口而出的，一定是真心话。」娜提雅维达道。 茗巴黛点头表示贊同，取出薄羊皮来，记录下娜提雅维达的话：「说了很多次的……关键时刻脱口而出的……」 「比如?，骑士小姐好几次在危急时刻脱口而出，让我『不要抢人头』，可见在骑士小姐不需要要我的时候强行加入战局这?种行为，会减少我对骑士小姐的吸引力。」娜提雅维达道，「再比如?，骑士小姐重复了许多次，让我『躲到草丛里去』，这?意味着，我站在草丛中的姿态，犹为迷人，骑士小姐希望我在她战斗的时候站在草丛里为她助兴。」 茗巴黛接着记录：「……站在草丛中的姿态……迷人……人类居然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瞧，」娜提雅维达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摆了摆，「骑士小姐望过来了。」 莱芙差点岔了气。 她一边与帕尔修周旋，一边也很担心娜提雅维达会不会因为那段话而多想了——虽然娜提雅维达理当听不懂那段话，但?是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娜提雅维达是能够通过某种方式理解其中含义的，而且已经这?么?做过了。 她关注着娜提雅维达的情?况，自然注意到茗巴黛过去和娜提雅维达攀谈。 黑蛋十分配合地将娜提雅维达和茗巴黛的对话传到莱芙耳朵里。 她一听就知道，茗巴黛嘴里说要讨好的「人」指的是别琳，现在的狼崽子。 面对茗巴黛的问题，娜提雅维达一开始答得还是挺正常的，但?是到后来走向就变得诡异了。 第773页 莱芙确实本能地反应被抢人头，但?是「站在草丛中为助兴」又从何说起？ 不过娜提雅维达站在草丛里，一身白配合着周围的绿色，确实是挺赏心悦目的，莱芙不能否认这?一点。 「害怕了吧？即便你?向她求助，那位圣咒师也接收不了你?殷切的目光，因为她早已厌弃了你?。」帕尔修放肆地嘲笑道，「谁让你冒犯了魔龙，必然要付出代价。」 「你?是什么?意思？」莱芙想起来她还在战斗。 「厉害的法师，往往是近战废物」以及「如?果自身实?力足够强悍，就没有必要使用花里胡哨的手段」这?两条定律在大多数下成?立。帕尔斯先前的表现，占据了「法师」和「花里胡哨」这?两点，按照常理推知，在近战之时，他对擅长近身格斗、使用冷兵器的骑士而言，不占有丝毫优势。 不可思议的是，这?位指挥官居然丝毫不畏惧她。 面对她的时候，没有露出怯意，而且还能时不时还能说出一些完全说不通的话试图来激怒她。 莱芙很少遇到不是自己挑衅对手而是对手主动来挑衅自己的情?况。虽然这个对手的挑衅方式过于偏离现实?，以至于完全失去了挑衅的效果，甚至有些喜感，但?这?毕竟很稀奇，而且说不定这?位指挥官正是通过胡言乱语的方式麻痹对手。 她是第一次和指挥官对战，摸不清对方的实?力如?何，不敢贸然动手，拖延了一些时间。因为战斗的延长，莱芙开始觉得这?位指挥官愈发深不可测，甚至开始有些兴奋，是那种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时才能产生的兴奋。 「我们的一举一动皆在魔龙的注视之下，」帕尔修带着必胜的神?情?，向莱芙沖了过去，「莱芙·白，你?束手待毙吧。」 「这?又是什么?意思？」在莱芙的预料里，起势如此浮夸的招式定然是虚晃一招，虚晃一招之后才是正式的攻击。莱芙预判了他的预判，闪避开后，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帕尔修的后招。 没想到，帕尔修却没有后招。 在莱芙避开之后，他没有收住劲，直直地栽下祭坛。 重物落地声在身后传来。 「诈我吗？有意思。」莱芙轻巧地从高台上跳下来，提着刀向帕尔修走去，她和帕尔修之间不过只有短短五步，这?五步却显得尤为漫长，她抬起脚就担心周围出现伏兵，落下脚就怀疑自己触发了什么?机关。 莱芙走到帕尔修面前，却没有在五步之内受到任何攻击 ，她有点空落落的。 帕尔修扭伤了脚脖子，疼得满头大汗，见莱芙拿着锁链逼近了他，知道结局无可避免，但?依旧心存侥倖，觉得按照魔龙的脾气，就是要在莱芙·白被胜利的喜悦沖昏头脑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他的脑袋一直没有低下去，强忍住了求饶的冲动，就像此刻束手就擒的不是自己而是莱芙似的，自信满满道：「等?着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我很好奇。」莱芙顺利地把帕尔修捆了起来，内心充满了困惑，「你?的近战能力明明如此平庸……不，我甚至没有感觉到你有近战能力，为何却能如此自负？」 第256章 狼崽走了一段路, 没见茗巴黛追上来，就停下了脚步。 又等了会儿?，狼崽回过头, 居然?看到?茗巴黛在娜提雅维达大人身?边。狼崽顿时紧张起来，好在娜提雅维达大人貌似心情?不错, 茗巴黛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缺翅膀少腿。 「你去找娜提雅维达大人说什么了？」狼崽迈着粗短的小腿, 身?体一扭一扭地走到?了茗巴黛身?边，「不要因为娜提雅维达大人在人类面前的伪装就忘了她的本性, 以后莱芙不在时候，可不要贸然?去找她……这次你还算幸运的。」 「我只?不过问了一个问题。」茗巴黛复习着薄羊皮的字句。 「什么问题？」狼崽跳了几下，试图去够那片薄羊皮，不过它体型有限，除非踩到?一个很高的地方, 或是让茗巴黛抱起来，否则是看不到?的。 「就是……」茗巴黛斟酌了一下，把?薄羊皮收了起来, 蹲下来摸摸狼崽的下巴，朝娜提雅维达的方向望去，「我问她……为什么在莱芙进行?战斗的时候, 总是袖手旁观而不去帮她？」 「魔龙和人类之间的事情?, 又关你什么事。就这么关心莱芙吗……」狼崽虽然?挺喜欢被搔下巴的, 但还是侧过脑袋以示不满，「那她是怎么回答的？」 茗巴黛把?狼崽捧起来，到?了一个草丛边上，这才将它放下。 「这就是回答。」茗巴黛在草丛里转了一圈, 然?后立在草丛中央。 狼崽摸不着头脑。 「娜提雅维达大人说，站在草丛中, 会显得更加迷人，能给战斗助兴。」茗巴黛想了想，又道，「娜提雅维达大人还说，有时候要坦率地表达自己的需求——我是因为想要你觉得我迷人，所以才会在草丛里转圈的。」 蓬松的绿色的裙子与草丛融为一体，茗巴黛像是从草丛里长出来的东西似的，纤细又柔软。她又在草丛里转了一圈，裙摆翻飞，像是一朵绿色的浪花。 「迷人，迷人。」狼崽的毛脸上看不出表情?，它像扑一只?蝴蝶似的，伸出一只?前爪的肉垫，把?茗巴黛翘起来的裙摆唿了下去，「太阳快出来了，好好撑伞。」 第774页 战斗结束，莱芙把?帕尔修捆了起来，抓着绳子，横向提起来。帕尔修被布团堵着嘴，依旧不停地发?出「嗯嗯」的声音。莱芙索性把?他敲昏了，像放下一块淋了水的木柴似的将他晾在一旁。 往一侧望去，就见魔树之下，茗巴黛抱着狼崽，正亲密地说着什么话。 「分明已经闹了很久的别扭……这就和好了……」还变得这么黏黏乎乎的。 娜提雅维达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昭示自己的存在：「这说明着我的意见，是值得那一堆宝石的。」 「娜提雅维达知道我听?到?了？」莱芙反应过来，脸上稍微有点烫，「你也知道，这傢伙的实?力，所以觉得我可以在战斗中分心。你是不是……我刚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娜提雅维达沉吟道：「骑士小姐无论对待什么对手，都是这么认真。我很欣赏这一点。」 莱芙讪然?地捂了一下脸。 打昏帕尔修指挥官的那一下用的力气并?不大，实?际上在整个战斗过程中莱芙都没有对帕尔修用什么力气。他发?动的攻击只?有许多威胁、挑衅莱芙的话。帕尔修唯一在战斗中受的伤，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摔出来的。之后就被莱芙捆了起来。 他一直维持着人形，这让莱芙差一点忘记了，指挥官也是服用过晶核的，就算近战能力再弱小，身?体的恢復力还是很强。 他很快就醒了过来，蠕虫般地在地上挪动身?体，发?出「嗯嗯」的声音。 这个时候，莱芙应当从他嘴里挖出一些消息来。然?而，莱芙想到?那段他说的并?不流利的话，突然?有些犹豫。她有多么强烈地想要挖掘那段话对于委员会的意义、多大程度在委员会成员中流传，就有同样程度的抗拒。她既想要知道真相，又担心真相之中有她不想知道的。她现?在头昏脑涨，只?想把?审问继续往后延延，或许她睡一觉之后，能以更好的状态处置。 莱芙正想用别的方法将帕尔修弄昏，娜提雅维达便?先一步牵住了她的手。 「骑士小姐如果太累了的话，就让我来做。」娜提雅维达把?莱芙拉到?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这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只?带有安慰含义的拥抱，「如果骑士小姐需要，我可以不留痕迹地让他消失，处理得神不知鬼不觉，连一丝灰烬都不回留下，圣殿中枢不会向您要这个人；我也可以让他将所知的一切都向骑士小姐摊露，至于我能不能知晓，全?凭骑士小姐的意愿。」 在娜提雅维达柔软的怀抱里，莱芙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就和心情?一样紧绷，她渐渐地放松下来，把?支撑全?身?的力气都泄掉，像是一只?刚刚脱了壳的小螃蟹，舒服地把?自己藏在温暖的沙地里。 「毕竟，我也不是非常需要骑士小姐的解释。」娜提雅维达语调柔和，像是在哄睡，「解释是顺便?的，主要是屠龙式。《屠龙手册》当真没有更新吗？骑士小姐是不是忽略了更新提醒，您应当时常去翻阅一下才行?……或者您可以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之所以《屠龙手册》还没有产生下一条，是您对前面的招式的复习不够频繁的缘故……」 「……」莱芙推了几下，把?娜提雅维达推开，「别担心我，我可以去审问他。」 「嗯嗯……嗯嗯……」帕尔修才一睁眼?，就又看到?了莱芙·白骑士和圣咒师搂搂抱抱，差点气厥过去。 他回想起了怀尔托曾经的说辞，后者称这位圣咒师和莱芙并?非完全?是挚友关系。莱芙·白那般冒犯的对待，或许正是她和圣咒师日常的相处方式。 魔龙到?现?在还没有出手，或许是认为他作为眷者，在处置莱芙·白的事宜上太过冲动冒进，而非不想惩处莱芙·白。 帕尔修开始后悔了，他责怪怀尔托冲动冒进，他的行?动却同样冲动冒进。 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他对惠赖亚斯人的「指挥」，让那些人自残身?躯，将莱芙·白引出来，然?后让怀尔托将惠赖亚斯人的遭遇赖到?莱芙·白的身?上，先一步毁坏她的名声。接下来，再以惠赖亚斯人的安危作为筹码，逼迫莱芙·白丢下武器和朋友，孤身?一人来战，帕尔斯会派他手下的四个尉官一同应战，夺走她的性命。 谁知，他在祈祷中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魔龙之时，魔龙发?出的嘶吼声将怀尔托引来。后者为了争抢功劳，竟然?说自己有更好的办法对付莱芙·白，从而破坏了他计划的第?一步。而之后魔龙适时传达出了焦急的情?绪，这鼓励了帕尔修，让他放弃了更加迂迴的方法，选择直接对抗，于是，便?落到?了这般处境。 莱芙·白离开了圣咒师的怀抱，圣咒师温柔地给她理了理头髮?。 帕尔修有一瞬的迷茫，既然?两人的关系如此友好，为何莱芙·白战斗的时候，圣咒师居然?能理直气壮地站在草丛里而不出手帮她。这么做，莫非是为了迷惑他？ 莱芙·白向帕尔修走过来，她的五官柔和，身?材匀称，虽然?没有刻意打扮，穿着也全?顾着方便?战斗没有考虑过美观与否，但是打眼?望去，不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小子。如果忽略她手里的砍刀，就是一个守规矩的普通贫家姑娘的模样。 她用一只?手把?帕尔修整个拎了起来，往魔林中走了一段路，然?后掼在地上。 第775页 背对着他，她朝天空望了一会儿?，勐然?转过身?来，拿刀尖挑开塞在帕尔修嘴里的布团，丢到?一边。 那黑色的刀面，让帕尔修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另人畏惧的气息。这并?非他和怀尔托先前猜测的，乃是圣殿保存着的、来自上一代魔龙身?上的材料，而分明是来自依旧健在的那一位。 莫非……莫非传闻里的那些莱芙·白与魔龙的战斗故事，除开其中的一些明显穿凿附会的成分，其中还有不少是真的？莫非莱芙·白当真曾经与魔龙战斗，并?将魔龙逼到?了必须蜕皮求生的地步？ 腥臭的液体沿着帕尔修的裤管流下来。 莱芙厌恶地后退了一步，神情?冷峻，道：「我想知道你的原型是什么？还有，你刚才念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审问持续了三刻钟。 莱芙拎着不停扭动的帕尔修从魔林中走出。 「怎么样，」娜提雅维达道，「可以将他交给圣殿吗？」 莱芙点了点头。能够交给圣殿，意味着帕尔修掌握的信息即便?全?部让圣殿知道了，也并?没有到?能威胁她的程度。 「他只?不过是一个应声虫。对于我的『故乡』，他根本一无所知。他说的那段话，只?不过试图原样复制他的上峰的话而已——对了，说起『应声虫』。他的魔兽形态确实?是一只?虫子，是一只?蝉。」莱芙道，「他并?不知道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目的，他真的相信，委员会存在的意义，就是要逆转三千年前暗黑龙族与圣地精灵之间的战争结局，重新夺回暗黑龙族的尊位。」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觉得失望？」 「既失望，也有些轻松。」莱芙道。 失望的是，「指挥官」提供给她的消息实?在有限；轻松在于，她确认了至少在指挥官这一层级，都并?不了解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关系，只?有「顾问」同核心成员才知道。 「娜提雅维达，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吗？」莱芙道，「麦金托什先生，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一名『顾问』，委员会九位核心成员之下地位最高的九位『顾问』之一。因为他既不是玩家，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却也并?不完全?是原住民的观念，他应当是将自己视为『主人公?』，将这个世?界上的原住民和其余造物，都视为工具。我不确定，这是否是『顾问』们的普遍信念。」 茗巴黛抱着狼崽，带上帕尔修先走远了，给她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连麦德拉也小跳着跑开。 莱芙道：「对于他说的那些话，娜提雅维达知道含义吗？」 「唔，」娜提雅维达点点头，微风将她额角浅亚麻色的头髮?轻轻吹起，她的体温通过掌心传到?莱芙手中，显得温暖而真实?，「这个世?界，是你们创造的。就连我，也是骑士小姐的『故乡』的人创造的。」 「娜提雅维达是怎么想的？」莱芙唯恐娜提雅维达真的信了这些话，这条骄傲的魔龙如果开始怀疑自己只?不过被当成一个虚拟的、供人打击的玩物，要是知道她眼?前的人曾经在虚拟的意义上杀了她几次，会是什么感触。 「骑士小姐一开始不接受我，是因为您也这么认为，对吧？」娜提雅维达道，「我觉得这种说法非常有趣，听?说在那一个世?界，我被装在一个叫『屏幕』的东西里面，我很小，可以被人类捧在掌心里，骑士小姐也会把?我捧在手心里。 「我喜欢骑士小姐小小的样子，当我把?小小的骑士小姐捧在掌心里的时候，觉得你脆弱又可爱。我想，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骑士小姐把?我捧在掌心里的时候，是不是也同样觉得我脆弱又可爱？ 「『原来一开始在骑士小姐眼?里，我是这种形象啊』，知道这一点，我很高兴。因为这个形象，骑士小姐没有因为我的靠近而害怕，所以才会毫不退缩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我身?边。」 莱芙真的很想说，即便?在《骑士与公?主》这款游戏里，魔龙的形象也和「脆弱又可爱」没有丝毫关系。不过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剧情?中的魔龙，还有幽灵龙的样子，或许是带着时间滤镜，居然?真的显得格外精緻……有点可爱。 她没有在意沿途的公?主，却记住了魔龙的模样。 她想一会儿?剧情?里的龙，看了看娜提雅维达，又想了一会儿?剧情?里的龙，两个形象逐渐重合。她居然?被娜提雅维达的话说服了，那条剧情?里的魔龙分明也是眉清目秀的，她当时真是心狠如斯，面对一条这么无辜的可恶魔龙，居然?不仅下了毒手，而且还设计出了好几套攻击方式。 「那个，娜提雅维达是不是为我做了什么？」莱芙突然?后退了一步，她意识到?了自己受了魔龙的影响，居然?又想要施展招式五了，分明战斗之前才施展过一次的，平白无故地产生这种念头是需要反省的，「我听?帕尔修说，他原本有别的计划来对付我的。如果他使用了这个计划，会有许多无辜的人牺牲。但是因为『魔龙』，他放弃了这个计划。」 「没有哦。」娜提雅维达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都没有对他做。他没有採用这个计划，是因为骑士小姐非常幸运。因为命运眷顾骑士小姐，不忍心让骑士小姐进入左右为难的处境。当然?，命运也相信骑士小姐，即便?没有眷顾，骑士小姐也永远都会做出最好的选择。只?不过骑士小姐太值得眷顾了，命运忍不住想为您做些微不足道的事。」 第776页 莱芙不信：「帕尔修还说，即便?他失败了，『魔龙』也会好好惩罚我的，让我好好等着。」 「命运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不是为了争功，只?想见证骑士小姐的荣耀。能得到?命运的眷顾，这毫无疑问也是骑士小姐实?力的一部分。」娜提雅维达道，「既然?是骑士小姐的实?力，和我娜提雅维达又有什么关系？」 第257章 名为「格文托」的暂居地中, 三十四个毫无症候昏倒的村民?并排躺在一个新搭建的大棚里。 他们的家人正焦急地在棚外等?待结果。 几刻钟前，那位名声在外的骑士莱芙·白途径格文托，听闻有一种古怪的疾病出现在此地, 便主动提出由她来治疗。 在传闻中，莱芙·白骑士经过的地方, 往往会出现一些在医师看来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案例, 而且这位骑士确乎对于某方面的医学技术掌握得相当精妙——在进入大棚之前，她还顺便给一个换牙期的孩子拔掉了?一颗坏牙, 手法相当利落——一部分格文托人相信她可以在格文托创造另一个奇蹟。然而，这位骑士并没有经受过医药学训练的记录，为此，多数格文托人质疑她是否真的能应付这种怪病。 鑑于格文托的所有医师都对这种怪病束手无策，也只好让她试一试。 只见年轻的圣殿骑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只是在每一个病人面前停留一会儿，伴随着偶尔的自言自语，奇蹟一般的, 那个病人就会突然醒过来，正常下地，回到家人身边。 转眼之前, 三十四个人全部醒过来了。 她没有用到任何药物, 也没有用到任何别的医疗手段。貌似, 她只不过是为病人祈祷，然后病人便痊癒了?。 只靠着几句咒语，便能治疗疾病，这种举动原本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邪巫——在巫术中一贯有这种「治疗」方法, 邪巫一族念诵邪恶的咒语，将疾病从病人身上转移到其余人身上。这实则并非是治疗, 只是将疾病扩散 ，无论是病人还是被转移疾病的那个人，都会受到可怕的诅咒。 不过，这位年轻的圣殿骑士不会引起这种联想。她只要站在那边，即便不为自己据以力争，也不会让人怀疑她带有丝毫恶念。分?明不苟言笑，却显得非常亲和。不高大，却能轻易让人产生信赖感，仿佛只要她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她的自言自语，被格文托人解读为某种神圣的话语——或是虔诚的祈祷词，或是带有净化作用的祝福语——没有怀疑圣殿骑士的语言中也许没有这种超自然力量。 不藉助医学，而是藉助神圣的话语便能治癒疾病，这让格文托人想到了那个早在怪病产生之前就有的谣言：这种怪病并不是真正的病，而是人们被种邪恶侵蚀的结果。 「终究还是爆发了?……」莱芙谢绝了?村民?的挽留，离开了?格文托。 麦德拉病怏怏地趴在莱芙的掌心里，嘴唇上的白沫蹭在莱芙的袖口：「噗，啊，我不行了?……莱芙……我死了……是累死的……」 「别装了?，我看到你用口水吹泡泡了。」莱芙用手帕把麦德拉的嘴巴擦干净，「脏兮兮。」 「你要知道，指望着我把所有病人都治好是做不到的。」麦德拉跪坐在莱芙的掌心里，扯了扯自己的脸，原本双颊是鼓鼓的，脖子是看不到的，现在她居然只有一层下巴了。 「我知道你做不到。」莱芙道。 小人有治癒疾病的能力，这种能力魔龙还有圣咒师都有，但是一次只能治疗有限数量的人，没有办法大面积使用。而且小人虽然能治，却既不能看出病因，也没法用语言描述出她是怎么治疗的，治疗经验也没法推广。 莱芙摸了摸小人的脑袋瓜，递出几颗坚果仁：「麦妮研制出了药物配方，差不多已经找齐了?原料，原料大多不难找到，很快你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既然都找到药物了，」麦德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咔嚓咔嚓……那为什么你还要带着我跑来跑去……」 「在这种人心不稳的时刻，许多一些振奋人心的东西。你知道，身为一个名骑士，我需要不停地制造传闻，否则一些谣言就会附会在我身上。而且……」莱芙的眸子深了深，又给麦德拉递了?一把坚果，「我的名声，现在还远远不够。」 「咔嚓咔嚓……莱芙你好奇怪，明明之前还因为名声太大而苦恼的，一听到别人说起『莱芙·白』就想把自己藏起来，怕被认出来，索性不去见人……咔嚓咔嚓……」麦德拉懒洋洋地拍着肚皮，「可真是善变，到了这个时候……咔嚓咔嚓……又突然嫌名声不够响了?……」 莱芙在魔林中走了?一段，与麦妮会合。 麦妮没有恢復原本的老妪模样，依旧维持着青年女子的状态。 游巫那股让人看着发毛的气质没有因为容貌改变而产生丝毫衰减，这些日子以来，莱芙却不怎么怕她了。 「我以前对您存在偏见，原来麦妮奶奶您是如此乐于助人、急公好义。」莱芙道，「您费尽辛劳钻研出了药方，排除了原方中会导致人变成?半人半兽的副作用……」 麦妮打量着莱芙，没有在后者脸上看到丝毫讽刺意味。这话居然是真心的，这反倒让麦妮更加不自在了，她宁可莱芙在说反话。 第777页 该死，这小丫头居然把她当成?了?一个好人，这对于游巫而言不啻诬衊。若是莱芙继续这么认定下去，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使唤她。 所幸，提供药方带来的损失，比起那笔要不回来的债而言，简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麦妮紧紧地捏着布兜，自我安慰着。 等?到债要回来之后，她必须得改掉白送的习惯。 「小莱芙有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麦妮忍不住提醒道，「这个药方一开始就是从我这儿卖出去的，反倒是那个原方才是委员会改进之后的成?果……」 莱芙想了想，道：「不愧是游巫，不仅具有商业的才能，在草药学上居然也有如此深刻的研究，根本不需要原方，就能找出治疗的方法！」 麦妮被夸得牙痒痒：「小莱芙有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这个药方根本不是我的成?果，而是我买来的。」 莱芙：「不愧是游巫，居然有如此先见之明，如果没有到您的手上，这个药方就不会发挥这般大的作用……」 「我原本还囤积了?药方中的一种原材料，预备等?价格上涨之后再放出去……」麦妮越夸越不自在，脑袋上中一条血管一跳一跳地发痛，她怀疑莱芙根本就是想要折磨她，才会把高帽子一顶一顶地往她头上戴，「其实我早就知道……」 「这愈发证明了我对您的偏见真?是错得离谱，」莱芙打断了麦妮的话，「您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收益，真?是乐善好施、不求回报、雪中送炭……」 「够了?。」麦妮忍无可忍，把药方往莱芙手里一塞，捏了捏眉心，抄起拐棍，扭头遍走，离开前特意把嘴咧大了?——她知道莱芙害怕她笑的样子。 药方上多数为常见的可食用魔植，还有少量有轻微毒性的魔植，以及魔物部位……扫了一眼后，莱芙收起了?药方，捏了捏麦德拉的脸，回忆了?一下麦妮离开时的表情，道：「瞧，麦妮奶奶多高兴啊。」 「差点忘了?提醒小莱芙了?。」麦妮折返回来，脸上的笑容愈发阴森，「这个药方并不是完全安全的。」 莱芙正色问：「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若是得病的人按这药方吃治疗，自然会安然无恙。」麦妮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恶意，她的笑容仿佛在暗示所有的顾客，若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与游巫做交易，否则必然会付出惨烈的代价，「而若是没有得病的人服用了这药方上的药物，就会性命垂危，只有从我这儿获取另外一种药物，才能救治……」 这种传染病的可怕之处在于，得病的人身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症状，因而很难判断。发病之后会突然晕倒，这固然可以成?为判断得病的依据之一，然而得了?别的疾病——甚至在没有得病的情况下——人也会晕倒。 莱芙睁着无神的眼睛，望向麦妮：「那么，为什么没有症状呢？」 「老婆子自然不会告诉你……其实有症状。」麦妮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得病的人……脸色苍白、皮肤干枯、缺乏血色。」 莱芙接腔：「传染病的症状同长期食用一种常见的、美味的可食用魔植对身体产生的改变差不多。这种魔植到处都有，人人都吃。 「『脸色苍白、皮肤干枯、缺乏血色』，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状态。这也是为何吸血鬼的传闻日益增多，这种状态太像是失血过多了?。 「谣言中说，吸血鬼在魔龙的授意下传播疾病。相信这个谣言的，将这种疾病当成?是某种『邪恶』或者『亵渎』的后果，不相信这个谣言的，也不会去分析它?。 「这个谣言提示了两个信息。其中一个就是：得了?传染病的人，会出现类似于失血过多的症状，即便和吸血鬼无关。」 麦妮疑心莱芙早就猜中了症状，只不过想要借她的口再说出来，以此取乐。 「这种疾病还会不停地扩散，如果无法截断扩散，各个暂居地都会受到影响，」麦妮道，「有许多暂居地附近并没有药方所记录的部分材料，然而药方所需的材料必须是新鲜採集的。如果传染到了这些地方的人，老婆子还有另外一份药方，要价是很贵的。」 莱芙貌似很苦恼地说：「那么这个传染病又是藉助什么途径的呢？」 「老婆子也不会告诉你……这是通过……」麦妮的嘴巴又一次不听使唤，「魔……魔虫。」 话音刚落，莱芙道：「谣言提供的第二个信息是：传染病和一种吸血的虫子有关，毕竟，吸血鬼归根结底也是一种虫子。真?不愧是游巫，什么都替我考虑到了。」 和莱芙分?别的时候，麦妮佝偻着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柱着拐杖，差点站不稳。 「这分?明是守序的邪巫们讨论出的结果。」三千岁的魔龙环住了?莱芙的胳膊，「骑士小姐戏弄老人家的时候，依旧如此闪闪发光。」 「麦妮奶奶失去了?自己的黑猫，一定相当孤独，我陪她说了会儿话，全程给予她正面评价，怎么能叫『戏弄』？」莱芙认真地反驳，「她分明就笑得很开心的。」 「对了，说到『守序的邪巫』，圣殿中枢给了?我一封信，我正在考虑如何处置……」莱芙凝视着娜提雅维达的脸，又想到了关于这场传染病的谣言，「算了?，一会儿再说……」 委员会借着魔龙的名义行事，信仰产生的力量多少会使得娜提雅维达的性情有所变化，当信仰之力强到一定程度，也许娜提雅维达会濒临失控。她没有切身体会过被虚无缥缈的信念动摇，娜提雅维达则一直在承受这种动摇，并且忍受着、很少让她注意到，这会是什么感觉？ 第778页 「骑士小姐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了?。」娜提雅维达道。 「什么表情？」莱芙问。 「您仿佛在担心我会受欺负。」娜提雅维达欲言又止。 「娜提雅维达又要开始了?吧，」莱芙警惕起来，「之前是『小茴香』还有『小死鱼』，这次又会是什么比喻。为了把我形容得渺小很自不量力，娜提雅维达一定想了很多说辞。」 「不，」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我是想说，骑士小姐越来越厉害了，我可是，非常需要骑士小姐的，没有骑士小姐不行的。」 莱芙等?着娜提雅维达用夸奖的语气继续把她形容成一种小小的、不乏可爱之处的、然而绝无可能保护魔龙的东西，没想到这纯粹是撒娇。 「这个世界上，只有骑士小姐您能欺负我。」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眼睛里带着温润的光，睫毛像一只寒风中的蝴蝶似的颤着，「骑士小姐不会允许别的人欺负我吧？」 「这……这是当然。」虽然已经努力克制了，但是在恶龙的期待的目光之下，莱芙还是略微地膨胀了?一点，她抬起手臂，用手掌拍了?几下娜提雅维达的背部。 「呀！」娜提雅维达被拍得身体一歪，往斜前方载倒，嘴唇不经意地擦过莱芙的脸。 莱芙下意识地拉住娜提雅维达，下一秒，后者精准地将她的脑袋压入怀中。 「骑士小姐您没事吧？」等?到心跳平復下来，娜提雅维达缓缓将莱芙松开，语气无辜，担忧地望着她。 脑中开始反覆播放不该出现的画面……莱芙默默地背诵了好几段歌颂清心寡欲、提倡克制的骑士语录才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没事。」莱芙也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了?。 最近的魔龙总体上非常矜持而且乖巧，只在口头上提过几次《屠龙手册》，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小动作，反而倒是她毫无理由的、满脑子奇怪的念头，这样实在不好。 第258章 那种吃了会让人皮肤失去血色的魔植被禁止食用。在经过?小范围的试用之后, 药方向各个暂居地公布。 又过?了一段时间，莱芙·白骑士向圣殿提供了一种?有强效驱逐魔虫作用的魔植汁液配方。 传染病得到控制，然而谣言并没有消失。 许多人依旧相信, 包括传染病在内的一系列灾难都是由托纳大陆的魔物们带来的，而这些魔物们都是受到魔龙的引诱。这种?信念引起了对于魔龙的恐惧, 恐惧之中又滋生出扭曲的信仰。 不少人觉得, 只要弃信圣殿，改信魔龙, 就会得到庇佑。甚至接受了「人与魔物的融合才是人类的进?化」的观点。 和惠赖亚斯类似，沫特莱几乎处于封闭状态，很少与圣殿通信。 奥古菲勒·罗顿是沫特莱当地最着名?的医师，他?有声望，同时野心勃勃。 在圣殿将药方派发到沫特莱之前, 奥古菲勒就用自己的医术治好了几个患上传染病的人。 他?的治疗方式带来强烈的副作用，为此，被他治好的几个人整日戴着面罩, 就连最?亲密的人看不到他们的脸。 不过?，即便有再强的副作用，也总比继续得病来得强, 那些人原本就生命垂危, 能捡回一命, 自然是罗顿医师的功劳。 「瞧瞧这造物，这是一种?崭新的存在。」在集会上?，罗顿医师掀开了他?曾经的病人的面罩，露出一个兽头。 村民们被吓得不轻, 议论纷纷。 罗顿医师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多么俊美，多么壮硕, 比起人类孱弱的躯体，这造物要优越上?许多。」 「很抱歉，罗顿先生。我很难相信这种?造物比人优越，虽然人类本就算不上?多么优越的物种。」一个头髮粗硬的十二三岁女孩毫不胆怯地指了指其中一个半人半兽，「你能变回人的样子给我看看吗？」 半人半兽愣住了，它不太理解这女孩的意思。 「瞧吧，不能。」女孩望向罗顿医师，「那么医师您呢？既然您如此推崇这种?造物，理当是已经将自己也变成半人半兽了。您却能保持人类的形象，想必您服用了更加昂贵的晶核，为何却对您的病人如此吝啬？」 罗顿医师才刚张口，还没说出半个单词来，女孩又问那个半人半兽：「你有没有过?腹痛难忍的经歷？你点头了……这就是服用晶核的副作用，只有服药才能勉强环缓解，而这种?药只有罗顿先生有。」 「我想知道，罗顿先生究竟是想要拯救，还是想要制造出一个傀儡？」女孩逼问道。 罗顿医师眯起眼，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不停抬槓的小姑娘：「想要获得机会，自然应当付出一些代价，付出代价，挽回生命，这是划得来的买卖。土地的匮乏、恶疾的爆发，即将毁了这片大陆，唯有人类与魔物的融合，才是唯一的应对方式。」 「可是，圣殿已经有了应对恶疾的药方，而且那些看似不宜居的地方，也生长着可以食用的魔植。」一个长着红眼睛的七八岁女孩把玩着手中的羊毛团，一笑，露出尖尖的牙齿，「人类想要继续生活下去，就非得变成这样不成吗？」 「圣殿不过?是窃取了我的药方，」罗顿医师的脖子因为激动而充血，「我不认得你们两个，你们根本就不是沫特莱的住民，我不知道你们是以什么名?义来此大放厥词，但你们得知道。即便人们逃脱了这场恶疾，至上的魔龙也会派祂的先行者，强大的血族与狼人——降下?别的惩罚。」 第779页 「真是没有礼貌啊。」一个长着长鼻子的干瘦的老婆子沙哑地咳嗽了几下?，从人群中站了起来，「说起『魔龙的先行者』，只提到血族与狼人，却忘了我们巫族吗？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无论是罗顿先生的药方，还是圣殿的药方，都是巫族人的手笔。就这么独占了巫族人的功劳，还佯说是圣殿窃走了您的药方，可真是不知羞耻。」 「你……」罗顿医师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既然这一位是巫族，那刚才的两个小姑娘岂不是……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上?峰明明说过?，狼人和血族不会干涉人类之间的事，之前委员会也有背后编排许多，终究是人类之间的互相欺骗，狼人和血族都没有出面解释。 而巫族，若不是偏居一隃或是在圣殿的势力下?苟延残喘不敢声张，便是将委员会成员视为同道中人，有何立场与他?为敌？ 「不要虚张声势了……你们……」一定都是假冒的。 话未说完，刚刚那位热爱抬槓的十二三岁姑娘化身为魔狼形体，张开足够装下?半个人的血盆大口，冲着他?的脸怒吼一声。 强烈的音浪在瞬间击破了罗顿医师的耳膜，浓郁的腥臭味几乎将他?熏晕，他?双腿打战，要恢復成自己的魔物形态来战斗，但是在上位魔物的威压之下?，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自从成为尉官之后，罗顿医师从未体会过?如此无力的感觉。 几个更加年幼的狼人，从高台之后，又叼出了几位罗顿医师的同僚。包括另一名?尉官，还有两名士官。 「人类的鲜血应该是甜美的，你们的鲜血却如此恶臭。」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放下织了一半的毛衣，提着裙摆，款款地走到了罗顿医师的面前，抬起手来掩着鼻子，「你们是在一个叫作『委员会』的组织里的吗？居然以尊主的名?义为非作歹，我会记住这个名号的。」 十四个狼人，三个血族，还有一个巫族来到沫特莱，戳穿了委员会成员的阴谋；在一群被引诱着即将改信魔龙的村民面前，撇清了委员会和血族、狼人、巫族甚至魔龙的关系；离开之时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类，反而留下?了一些药物。 在刻意的操控下，这件事即将传遍整片德亚大陆。 获知沫特莱发生的事之后，一位金袍牧首找上了莱芙，问：「您没有看那封信吗？」 「您指的是……」年轻的圣殿骑士稍作回忆，「那封在信封上?写了『沫特莱』一词的信吗？真是抱歉，我打开看过?一眼，那封信开头就给出一些，有关圣殿骑士指导后辈的建议。我记得，我已经明确拒绝过?许多次了，我只擅长战斗，而不擅长教学，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擅长教学的骑士来专职负责，否则既会让我做不好正事，也会耽误那名不幸以我为师的骑士。于是我就将这封信按照惯例处理……」 金袍牧首皱眉：「惯例？」 「惯例就是，放到白岛的杂物间去，」身着白衣的圣咒师闻言开口，亲昵地瞅了莱芙一眼，「是我处理的。」 牧首：「可是那并不仅仅是一封有关教学建议的信，后面还提到了守序的邪巫……这封信里也包含着一个任务，地点就在沫特莱……」 「是的，真是抱歉，在听到那桩传闻的时候我就知晓了。」莱芙惭愧地低下?头，「我居然错过?了这个任务。我后来又看了这封信，上?面提到了守序的邪巫关于传染病症状的讨论、对传染方式的猜测，以及一些在沫特莱附近甚嚣尘上?的谣言。」 「不，我并不是要责怪您的意思。圣殿骑士的任务中允许一定的失败率，然而在此之并没有让您棘手的任务。这一次任务没有造成什么恶果，也不能算是失败。」牧首道，「只不过?很可惜，若是您在一个受到瞩目的场合当众宣布这些发现，会更有助于您的名?望。不过?……」 「在沫特莱真是发生了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呢。」娜提雅维达道，「谁能想到两种?臭名昭着的魔物，却突然愿意展现对人类的善意，并且警告委员会呢。」 「是啊，」莱芙睁着无神的眼睛，显得分?外诚恳，「分?明是恶龙的信仰者，却不愿意继续扩大恶龙的信仰，这种?异常的举动，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吸血鬼有织毛衣的爱好。」 娜提雅维达送金袍牧首离开。 「这又是何必，我们两族一向不在意在人类面前的形象。」狼崽扭着短小的身体来到莱芙身边，在她的脚边蹭了蹭，「再说了。人类对魔物的恐惧与厌恶是写在骨子里的，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改变不了。 「我听说曾经有过?一些人类，推崇过?人类与魔族的共处，他?们的尝试都失败了，在地理上?的互相隔绝才是人与魔物不互相残杀的唯一办法。 「莱芙你可不像是这类异想天开的人中的一员，为什么又要我们两族几个晚辈去帮人类？这分?明是你的任务。」 莱芙俯身，托着狼崽的前爪将它抱起来。口口声声「人类与魔物註定彼此仇恨」的狼崽舒舒服服地依偎在莱芙怀里，放松地摊开了四肢。莱芙捏了一下?粉色的爪心肉垫，又揉了揉狼崽的胖脸上蓬松的毛髮。 「我也不指望这么做会有什么直接的用处。既然狼人、血族还有巫族的形象已经和魔龙联繫在了一起，我想要藉此……」莱芙垂下?眼眸，「在永恆的花园里埋下?一颗种?子……也许这颗种?子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我希望娜提雅维达能因此轻松一些……」 第780页 「什么花园……」狼崽被揉得舒服，倦倦地侧过?身，露出肚皮，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 一旁，麦妮在薄羊皮上记下这些日子她白送给莱芙的许多商品 ，诸如「某某珍稀药丸」、「一桩关于某某的秘闻」之类的。预备在莱芙帮她把大债要回来之后，再分?名?别类地讨回这些小债。 是的，早就应该这样做才对……麦妮的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白送只有零次，或者无数次，这些日子以来她简直是犯了痴病，居然动过「忘了这些东西，送给她算了」的念头，事实上?她桩桩件件都记得相当清楚，根本就忘不掉。 一码归一码，给讨债的酬劳是一回事，白送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是恶龙在场也不能改变她的处事原则。 「而且，我也不想占别人的功劳。这些年来，守序的邪巫也在暗里地为圣殿做出过许多贡献，但是这些事很少放到明面上。」莱芙道，「善行就是善行，恶行就是恶行。仿佛仅仅因为他们巫族的身份，因为他们的血统，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赎罪，可以被理所当然地抹杀，这不应当。我也遇见过?许多非常友善而且待人亲切的巫族。」 又来了，一定是知道她在这儿，又要找由头夸她了……麦妮轻嗤一声，在笔一滞。在薄羊皮的其中两条记录上?，落下了一个指尖大小的墨点。 莱芙接着道：「比如，雪丽、伊莱娜……」 她之后又列出了十几个名字。 说完了。 没有一个名字是「麦妮」。 游巫默不作声地继续往下?写，「咔嚓」一声折断了笔桿。 第259章 圣殿歷九百三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人鱼海域。」莱芙看到?了?伯蒂给她留下的最新消息, 上面?只有一个地点。 正如莱芙先前所猜测的，委员会的目的地并不在圣殿中枢所在的极地冰原，而是在相反的方向, 在德亚大陆极南以南的海域之中。 「这是从圣殿中枢传来的信，给骑士小姐的。」娜提雅维达将一封信递给莱芙。 照样是常青藤的图案, 是来自黛博拉大人。 莱芙接过, 犹豫了?一会儿。 此?刻，德亚大陆上的多数人口都集中在安全的地方, 食物?充足，最具有威胁力的一些魔物?已经被清楚，传染病也已经得到?了?控制。 最近这三个月以来，连续不断的任务终于要告一个段落。 先前，在她的每一个任务之后?, 黛博拉大人都会给她一封信。 莱芙往系统界面?望了?一眼，发现左上角显示的等级是七十级。在她完成第六个任务，即通过圣殿骑士的考核之后?, 等级是六十级。再?往前推的每一个任务期间?，各会增长十级…… 从某种意义上，这三个月来的一连串的小任务合起来可以视为一个大任务。 而一系列的小任务之外, 一直持续的大任务, 就?是要将一个狼人和一个血族遣送回托纳大陆, 这个任务显然?已经进入尾声。 距离最高等级，还有五个大任务。 盯着系统界面?，莱芙的思绪略微发散开来。 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具有真实?性，但?既然?如此?, 她的系统界面?、系统背包、升级的规则、初始携带的武器，又该作何解释？ 没想出答案, 莱芙习惯性地关注了?一下《屠龙手册》的更新情况。 照旧，有些延迟。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的手掌在莱芙面?前晃了?几下，「您怎么了?，望着空中发愣……」 「没什么。」莱芙的脸庞慢慢地染上粉红色，她不会告诉娜提雅维达，她其实?也挺关注新的屠龙技。 不过，她才……才不是有所期待。 只不过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仅仅是好?奇！ 莱芙想了?想，还是当着娜提雅维达的面?拆开了?黛博拉大人给她的信。 娜提雅维达的眼睛弯了?一下：「上面?写了?什么？」 「这不是她亲笔写的。」莱芙略微有些失落，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完全是圣殿惯例的公文套路，关键信息都在固定的位置，「下一任务的地点，就?是『人鱼海域』。 「我?需要关闭另外两片大陆通往德亚大陆的『通道』，就?必须得到?人鱼一族的帮助。然?而最近，一向与世无争的人鱼族和人类产生了?一些纠纷，最近出海的航船频频遭遇海难……继而……」 「人鱼海域，这样不是很好?吗？」娜提雅维达瞳孔一缩，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样，愣愣地看着莱芙出神，看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垂下眼，失落的情绪在眉眼之间?一闪而过。 「您……这……」麦德拉被娜提雅维达变脸的表现唬得一愣一愣。 娜提雅维达的拳头紧紧握着，指节泛白?，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骑士小姐，终于可以见到?您感兴趣的人鱼了?……」 往常这种时候，娜提雅维达分明?应当激烈地表达对人鱼的不满才对，没想到?居然?如此?克制。 这种表现，反而让莱芙更加难以视若无睹了?。 莱芙正色道：「我?对人鱼的兴趣只是普通的兴趣。我?对娜提雅维达的兴趣——无论是长着尾巴的还是没有长尾巴的——都要比对人鱼的兴趣大上千倍万倍。」 第781页 娜提雅维达脸上雨过天晴，睫毛上轻轻颤动的水珠没有落下来就?消失了?，轻轻地环住了?莱芙的胳膊：「我?知道的，我?一向很信任骑士小姐。」 莱芙才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娜提雅维达接着道：「骑士小姐不用在意我?的心情，只要在您心里，给我?留下一个小小的角落，偶尔想起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麦德拉勐咳了?一阵，盯着娜提雅维达看了?一会儿，恶龙表现得丝毫没有破绽；她又盯着莱芙看了?一会儿，骑士沉浸于恶龙的表演之中，也丝毫没有发现破绽。 但?凡是一个能从经验中获取教?训的人，就?应该知道这是恶龙季节性的转变，为何莱芙总是能配合得毫无过渡痕迹？ 小人背着手往外走去，她实?在没法忍受娜提雅维达这副做作的样子，也没法忍受莱芙这么迟钝。明?明?这大恶龙心里根本没有把人鱼当一回事，却故意摆出这副样子来。 娜提雅维达道：「我?知道在骑士小姐的『故乡』，好?多人都喜欢人鱼，人鱼人见人爱，不像我?，就?只有骑士小姐……」 「抱歉，我?忽略了?娜提雅维达的心情，没想到?你先前表现得不在意人类对魔龙的看法，实?际上却是在意的。」莱芙越听越揪心，抱着娜提雅维达开始哄。 哄了?一会儿之后?，姿势对换，变成了?娜提雅维达把莱芙抱在怀里。 莱芙突然?意识到?了?娜提雅维达话里的另外一层含义，从娜提雅维达的胸口抬起头来：「娜提雅维达的意思是，只有我?一个人喜欢，这远远不够吗？」 「……」娜提雅维达把莱芙的脑袋摁下，「我?那样说，只是想让骑士小姐高兴而已，并没有觉得『只有骑士小姐』是值得遗憾的事情……我?没有这个意思。有骑士小姐喜欢我?就?够了?，不过骑士小姐若是更喜欢我?一些，就?更好?了?。」 莱芙抬起头来：「不够的。」 娜提雅维达又把头摁下去：「够的。」 「其实?娜提雅维达身上有非常、非常讨人喜欢的地方，只不过别的人没有那么敏锐，所以没有发现，这不应该，」莱芙执拗地把头抬起来，用双手摁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肩膀，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骑士小姐知道了?什么了?？」娜提雅维达好?气又好?笑，「我?务必得提醒您，魔龙可是相当顽固的独居动物?，地盘意识强烈，只会因为旁的生物?侵入领地、觊觎所有物?而恼怒，却不会因为孤身而觉得孤独，相反，非常享受这个状态。」 「娜提雅维达不是需要我?吗？」莱芙指出了?娜提雅维达话语中的漏洞，「纯粹的独居动物?，又怎么会需要恋人呢？」 「这是因为骑士小姐闪闪发光，您身上具有我?喜欢的一切物?品所具有的特徵，如果可以，我?真想您放在我?的收藏品之中。我?的其余一切收藏品都只能烘托您的光辉，而不会有丝毫掩盖。我?想要整日整夜地看守着您，不让任何存在觊觎您。」娜提雅维达的目光划过莱芙的五官，「只不过，我?知道您不喜欢这样，所以才没有这么做的。」 「娜提雅维达也有友人，」莱芙的思绪发散开，「是因为任务结束，快要和友人分离了?，所以今日才如此?多愁善感吗？」 「骑士小姐为什么要假装没听到?我?的话？」娜提雅维达眯起了?眼睛，「我?会有友人，是因为需要她们来参加我?们的成婚典礼，结果这个典礼迟迟未至。」 「娜提雅维达分明?也在假装没听到?我?的话。」莱芙说着牵起了?娜提雅维达的手，「来，跟我?过来。」 另一个帐篷里，别琳与茗巴黛正在收拾行李。 「终于还是要离开了?吗？」茗巴黛略带伤感地嗅了?嗅，空气中似乎当残留着甜美的人类的气息。 此?行，一路上没有在任何地方有过多停留，因为行装简易，没有多少需要整理的东西。只需要将昨夜用过的羊毛加工相关的材料和工具收起来，就?可以启程了?。 「至少不用再?因为娜提雅维达大人而提心弔胆了?，我?老是担心她被莱芙气着，会拧断我?们的脖子来出去。这种事她也并不是干不出来。」狼崽扭动着身体，将莱芙给茗巴黛做的黑伞叼起来，拖到?茗巴黛脚边，「别忘记了?。」 「唔，可我?觉得，娜提雅维达大人有了?许多变化。」茗巴黛的脚尖一下一下在地上点着，「饲养人类会让魔龙心情平和，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即便是心情再?平和，也是对人类，而不是对我?们。」别琳道，「魔龙的禀性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不要以为她假称我?们是『友人』，就?把这当真了?。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导致悲惨的结果，娜提雅维达大人可是丝毫不会对我?们抱有同情心的。」 狼崽话音刚落，就?见茗巴黛直勾勾地望向帐篷外。 娜提雅维达被莱芙牵着，一脸乖巧地朝她们走来，就?像是一只犯了?错误的、被大蚊子带着去别的蚊子的家里道歉的小蚊子似的。 总之，娜提雅维达大人的表情并不正常，这传递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茗巴黛把脚留在了?地上，稳稳噹噹地站了?起来。 第782页 狼崽背后?的毛髮直竖起来，耳朵向后?耷拉，毛茸茸的尾巴软倒了?，夹在后?腿之间?。 它?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又向上望了?茗巴黛一眼，向前一步。 茗巴黛用脚尖压着狼崽的后?背，把它?纳入到?裙摆里头。 裙摆上鼓起一个包，狼崽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我?同娜提雅维达，是来向你们告别的。」莱芙说着，拍了?拍娜提雅维达的背，「快，打个招唿。」 娜提雅维达怔了?一会儿，弯下腰，朝两只魔物?鞠了?个躬，动作毫无违合之处，语气温柔地说：「感谢……你们对骑士小姐的照顾。」 茗巴黛一下子绷直了?背，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怎么办……这是她在做梦，还是干脆是临死?前的幻想，她居然?看到?娜提雅维达大人在向她们鞠躬？ 茗巴黛低下头，和狼崽对视一眼。 狼崽也是瑟瑟发抖。 娜提雅维达咬着下唇，倔强地侧过脸去，仿佛在掩饰着内心的脆弱。 「瞧，其实?娜提雅维达是非常好?相处的……」莱芙注意到?了?茗巴黛的表情，也读懂了?别琳的肢体动作，回忆起娜提雅维达之前也曾经因为她的这两个朋友彼此?亲密、忽略了?她而伤心难过，不由得对娜提雅维达产生了?更加深刻的怜惜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季节限定·娜提雅维达 第260章 「娜提雅维达没有几个朋友, 我很担心她会太寂寞……这样就太好了?……」莱芙安慰地拍了?拍娜提雅维达的肩膀，又望向两只魔物，小声道, 「其实，因为你们, 娜提雅维达也有过?非常快乐的时候。在相处过?程中?, 你们和娜提雅维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别看娜提雅维达这样，她内心其实非常不舍……」 两只魔物慾哭无泪, 用目光交流了?一会儿，最后由茗巴黛捧着一堆宝石，递到娜提雅维达面?前：「这是分别的礼物，是我们友……友谊的见证，娜提雅维达大人。」 娜提雅维达的眼睛闪了?闪, 望向莱芙：「我可?以拿吗，骑士小姐？」 「既然这是友谊的见证……」莱芙点点头。 娜提雅维达收走宝石，开始清点, 像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只需要?从朋友那儿收穫一粒糖果?，就能在一瞬间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情。 莱芙欣慰又心疼地嘆了?一口气。 娜提雅维达大人变得奇怪了?, 周围的所有生物都能感觉出来?, 偏偏只有莱芙不觉得奇怪, 反而一唱一和地配合起来?……两只魔物的表情愈发诡异，惴惴不安地靠在一起。 莱芙、娜提雅维达和带着狼崽的茗巴黛来?到德亚大陆和托纳大陆的边界，脚下是一片碧蓝的海域，面?前是一片海岸线破碎、山峦遍布的大陆。 浓郁的深绿色的魔林, 和德亚大陆此时的地表环境十分相似，只不过?德亚大陆不会有那一层笼罩着整片大陆的、浓稠黏腻的仿佛可?以随时化为液体的瘴气。 身着绿衣的茗巴黛身材高?挑而纤细, 一手撑着伞，怀中?拥着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狼崽，轻盈地朝着那层瘴气所在之处飞去?。 瘴气之内，传来?「嘤嘤嘤嘤」「嗷呜嗷呜」的欢迎声。 狼崽扒拉到茗巴黛的肩头，两只长着粉红色肉垫的爪子托着胖脸，蓝灰色的眼睛回望着一人一魔龙，身出舌头「哈哈」地喘着气。 莱芙试图前进一步，但是托纳大陆浓稠的空气实在是让人窒息。 她只能抓着娜提雅维达的手，抬起来?挥了?挥，向两只魔物告别。 就在两只魔物的身形即将要?消失在瘴气里之前，从她们所在的方向，抛来?一个白色的东西。 莱芙伸手接过?，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羊毛毡球。 羊毛毡球上面?扎着一大一小的两个牙齿，都是人类尺寸的，只不过?位置不同。大的那个属于别琳，小的那个属于茗巴黛。两个牙齿都光洁、锋利、白皙、干净，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不由自主地花了?几息光景去?想像一只长着一口整齐白牙的蚊子，莱芙胆颤了?一下，连忙停止这种的念头。 「这是娜提雅维达的友人送给黑蛋的礼物……一位强大的狼人还有蚊……血族的牙齿……」落地之后，莱芙把黑蛋从布兜里取出来?，和牙齿放在一起，托在掌心里。 黑蛋花了?一点力气才将这两枚牙齿纳入收藏。 接着，蛋壳上发出轻轻的「咔嚓」声。 裂开了?第二条缝隙 和第一条缝隙一起，组成一个叉。 「不愧是狼人和血族的牙齿，稀有、成熟度完美，带着友爱的心情赠送，说不定现?在就可?以……」莱芙托着黑蛋，屏气凝神，直到忍不住唿吸，蛋壳上面?还是只有一个叉。 「唔，我想，只需要?获得一根更加珍稀的牙齿，黑蛋就能出壳了?。」娜提雅维达富有暗示性地微笑?着，伸出手去?，温柔地摸了?摸蛋壳。 怏怏好久的黑蛋，终于因为血亲的接触而产生了?反应。 它勐地后退，躲开了?娜提雅维达的触碰。 然而莱芙的手掌大小有限，黑蛋这么一退，往莱芙的衣服上挂了?一下，便跌落到了?地上。 第783页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这回落脚的地方是一处荒岛，在德亚大陆极南以南，却又没有在人鱼海域的范围内。 视野范围内稀稀疏疏地长着几颗树，荒岛上没有别的居民，动物很少——很有可?能是被娜提雅维达吓跑了?——海浪拍打在海岸上，浸湿了?白色的沙子。 落在白色沙子上的黑蛋非常显眼。 娜提雅维达的双手在胸前交握，像是想要?上前，却又害怕被拒绝，因而踟蹰着。 莱芙看看娜提雅维达，又看看黑蛋，不知道应该先心疼哪一个。 她把黑蛋从地上捡起来?，吹了?吹，小心地放到布兜里。 「只需要?一枚更加珍稀的牙齿……」莱芙的目光落在娜提雅维达的嘴边，藏在系统背包里的拔牙钳蠢蠢欲动。 「世界上还有比恶龙的牙齿更加珍稀的牙齿吗？这么珍稀的牙齿，如?果?没有纳入收藏，岂不是非常可?惜？」莱芙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心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黑蛋在和她沟通。 娜提雅维达最近都非常好相处 ，不仅对那两只魔物表现?出了?友好，对黑蛋也日渐亲切，这是莱芙乐见的发展，可?惜黑蛋不怎么领情。 莱芙对娜提雅维达的怜惜之情又加深了?几分，在蛋壳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黑蛋「咕噜咕噜」地转着圈，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又因为某种原无法说出口。 「骑士小姐的眼神太明显了?，可?惜不能哦，我的全身每一个部?分都是属于骑士小姐的。说好了?『每一个部?分』，少了?一颗牙齿就不算是『每一个部?分』了?。我可?不愿意将牙齿送给一颗蛋。」娜提雅维达掩着唇，眸中?露出些许危险，但很快被隐藏了?起来?，「骑士小姐可?真是的，就没有考虑过?下一次任务中?的那位……」 「是了?。」莱芙一瞬间将自己从对恶龙牙齿的渴望中?抽身出来?，握着拔牙钳，斗志昂扬地说，「在下一次任务中?，要?去?从未探索过?的领域，定然能找到稀奇的牙齿。」 娜提雅维达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淡淡笑?着：「骑士小姐定然能愿望成真。」 只要?再找到一根稀奇的牙齿，黑蛋就能孵化出来?。 莱芙又期待又紧张。 一会儿担心饲养小魔龙会给她庞大的负债火上添柴，一会儿又觉得只要?满足小魔龙挖矿的童年爱好就足够抹平支出甚至还有盈余，一会儿又因为前一个念头而产生愧疚感——她居然指望靠一个刚出壳的小东西养家餬口，就算吃软饭不算违背公序良俗，但也不能这么个吃法。 莱芙收起拔牙钳，盘腿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半闭着眼睛享受着久违的阳光。 阳光下的人类姑娘显得温暖而明亮，棕红色的头髮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上方是蓝天白云，脚下是白色的沙子，不远处是捲起白色浪花的碧海。像是一枚酝酿了?千万年的贝珠，来?自恶龙也未涉足过?的神秘海域，偶然地搁浅在沙滩上，终于来?到了?她的手中?。 莱芙的表情变了?几变，一会儿显得苦恼，一会儿又有些欢喜。五官变动的弧度非常细微，不过?都没有逃过?恶龙的眼睛。 这是她最重要?的宝物，每一寸的细节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副表情，并不是在想她，而是在想着那枚多余的蛋。 娜提雅维达安静地打量着。 突然，莱芙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仿佛才注意到自己到了?这个地方，动作僵硬地站起来?，磕磕绊绊地说：「娜……娜提雅维达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表情变化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环顾四周是猎物受到惊吓的自然反应，判断自己的处境，以做出「战」或「逃」的决定；语气磕巴是因为心虚，看来?骑士小姐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呢。 「唔，骑士小姐不是老抱怨说好久没有晒过?太阳了?吗？」娜提雅维达的目光在莱芙身上轻轻扫过?，侧坐在莱芙刚才坐的位置，掩唇打了?个哈欠，上身缓缓地靠上莱芙的胳膊，后者反射性挣动了?一下，然后扶住了?她，「这处岛屿不会有人打扰，只有我们两个，骑士小姐可?以好好晒太阳了?。」 「只有……我们两个……」莱芙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她盯着半空中?悬浮着的系统背包界面?，一个格子里，刚刚更新过?的《屠龙手册》停止了?闪烁，因为她已经看过?了?其中?的内容。 紧跟在第六式「与龙共浴」之后，第七式是「与龙共饮」。 看到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找周围有没有能买酒的地方，不过?很快想起她的系统背包里有上百瓶蒸馏酒。在这个世界的酿酒技术下，蒸馏酒是酒精含量最高?的酒种。当初囤着是为了?在受伤之后消毒，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用上，又因为价格高?昂没捨得扔，不知怎么的也一直留在系统背包里忘记放到白岛的杂物房里了?。 接下来?，她又意识到在单独相处的环境之下，和娜提雅维达一道喝酒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不。 准确来?说，不管有没有酒，和娜提雅维达单独相处，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莱芙环顾了?一圈，麦德拉也不知道熘哪里去?了?。 第784页 试图和黑蛋交流，但是在这种她和娜提雅维达单独相处的时候，黑蛋也不知是该说是识趣或是太害怕或是被娜提雅维达封住了?感官，有时会陷入「不听不看没反应」的状态。 「骑士小姐，您怎么了?？」娜提雅维达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疲倦。 「我只是突然想到，有『必须』到聚居地去?的理?由……我要?採买一些东西……」莱芙盯着满满当当的系统背包。 「我马上送骑士小姐去?。」娜提雅维达也没有问?莱芙缺什么，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微微湿润，显得十分乖巧。 「娜提雅维达很累吗？」莱芙坐下来?，把娜提雅维达的脑袋搁到自己的膝盖上。 「不是很累。」说是这样说，娜提雅维达的两只眼皮都黏在一起，睁不开了?，还是要?强撑着坐起来?，「我先送骑士小姐过?去?。」 「其实也不是『必须』。」莱芙摁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肩膀，「我忘记了?，不需要?了?。我想多晒一会儿太阳，娜提雅维达陪着我吧？」 「我是有些累。」娜提雅维达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乖乖地枕着莱芙的膝盖，「不过?，只要?在骑士小姐身边就好了?……」 她很少见魔龙疲惫的样子。娜提雅维达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能量，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以至于莱芙很多时候迷茫于自己究竟能为娜提雅维达做些什么。 在她和娜提雅维达的关系里，她总是能得到很多。从数之不尽的宝石，到许多几乎在所有人眼里千金难求的东西，娜提雅维达就像是处置一枚铁戈沙币似的毫不在意地就送给她了?。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安全的感觉。 只要?有魔龙在，她可?以不用害怕受伤地去?战斗，只要?留下一口气就能活下来?——如?果?不是有这种心态，在失去?了?对主角光环的盲目自信之后，也许她只能成为一个非常庸碌的骑士，而无法像现?在这样，相信自己有保护这个世界的力量。 相对而言，娜提雅维达和她在一起，又获得了?什么？ 她不是那种吃多了?软饭之后，会突然有一天自负心发作嫌弃软饭不好吃的性格。 只不过?，她实在看不出来?自己身上有任何特殊之处，能值得娜提雅维达如?此特殊地对待她。 在娜提雅维达表露出对她的需要?时，她会高?兴。 莱芙会高?兴，因为她有能为娜提雅维达做的事。 即便只是把膝盖借出去?当枕头。 原来?娜提雅维达也会有累的时候。是了?，娜提雅维达也是有许多任务要?做的。魔龙也是要?吃东西要?睡觉的生物，当然会累……莱芙偷偷地摸着娜提雅维达柔软的髮丝，低头看着她安祥沉静的睡颜。 娜提雅维达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声音像初生的羽毛一样轻柔，梦呓般地道：「《屠龙手册》是不是更新了?？」 「第八式是，要?我们一起喝酒。」莱芙毫无危险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回答了?，「……」 膝上一轻。 前一刻仿佛还疲惫得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力的魔龙从莱芙腿上消失。 莱芙眨了?眨眼睛，手指还保持着偷摸娜提雅维达头髮的姿势，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柠檬草香味，腿上残留着温热的感觉。 可?是娜提雅维达确乎是突然不见了?。 好像有不对劲的地方……莱芙还没抓住心头产生的一点点疑虑顺藤摸瓜地想明白，娜提雅维达就重新站在她面?前，怀里捧着瓶瓶罐罐，目测不下四十种。 见莱芙疑惑地仰着头，娜提雅维达淡笑?着说：「抱歉，这里头恐怕没有骑士小姐惯常爱喝的口味。」 她怀里「叮叮噹噹」地坐到了?莱芙身边，肩膀挨着：「这是最近才有的魔植酒，不知道骑士小姐喜欢什么味道，所以多买了?几种。」 莱芙不知该说什么，想了?一会儿才道：「娜提雅维达不是很累吗？」 恶龙理?直气壮：「看到骑士小姐如?此迫切地提起屠龙式，我自然不累了?。」 她表现?得很迫切吗……莱芙道：「娜提雅维达不觉得，其实把我从岛上带出去?，比起把酒买回来?更方便吗？」 「先来?尝尝这个……」娜提雅维达取出一个鱼形的酒瓶，歪低脑袋，凑到莱芙耳边，「骑士小姐刚刚不肯告诉我，是怕我们单独相处时饮酒，我会对您为所欲为吗？」 这是挑衅吧？ 摆明了?就是挑衅。 「你这么说，对我是没有用处的。」莱芙对自己的酒量相当自信，而会受激将的人往往没有那么自信，才会因为旁人的挑衅而急于证明自己。 她虽然对酒精没什么好感，但是她这辈子的身体大概天生有喝酒的天赋。在数量有限的几次饮酒史?中?，她从无敌手。 唯一的一次酒后断片，是在小人森林里。而且，现?在仔细想来?，她之所以会失去?一段记忆，和酒精没有丝毫关系，而是娜提雅维达的杰作。 当时，她们一起吃了?一点有酒味的青果?酱。沖其量只是天然发酵过?程中?产生的极低浓度的酒，断无可?能让她醉。 醉的明明是娜提雅维达！ 莱芙还清晰地记得，在断片之前，喝醉的魔龙迷迷煳煳，拉着她的手大放厥词，想要?在她身上找不存在的「尾巴」。 第785页 「呵，『为所欲为』？」莱芙的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播放起了?不应该存在的画面?，淡淡的酒香传入鼻端，她逼近娜提雅维达，很有威势地说，「别逞强了?，不擅长喝酒的分明是娜提雅维达你自己。单独相处，又喝了?酒，会被『为所欲为』的绝对只会是你，不会是我——我只是顾虑到这一点而已。」 莱芙少有能这么硬气地对娜提雅维达说话?的时候。 少见地找到了?一件她擅长而魔龙做不成的事，于是有了?底气。 不过?底气维持的时间有限。 莱芙想到，身为一个骑士，居然在「喝酒」这样一个偏门的领域里面?去?找底气，这本身就是底气不足的表现?。 又想到，毕竟当时自己断片了?，所以记忆是存在问?题的：或许娜提雅维达只是短暂地迷煳了?一下就在瞬间清醒过?来?，或许那种表现?只是故意装出来?逗她玩的，或许娜提雅维达对酒精的敏感是在变成小人之后体质改变所导致的……总之，可?能即便在「喝酒」这样一个偏门的领域里面?，她也未必有底气。 底气不足的莱芙也不好意思的把上半身收回来?，这样就会显得她怕了?，只能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镇静，脑海中?不断迴荡着刚才自己的那句话?：「单独相处，又喝了?酒，会被『为所欲为』的绝对只会是你，不会是我——我只是顾虑到这一点而已」。 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绝对不会把心里话?说出口的。 至少语气不会那么狂狷。 「骑士小姐不必有这种顾虑。」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 就在莱芙以为她下一句话?就要?说「魔龙没有不擅长的事情」或是「渺小的人类自不量力」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的耳尖红了?，眼神往相反方向扫去?，双手揪在一起，低着头小声地说：「那样……也不是不可?以。」 第261章 潮水涨起?, 淹没了莱芙的脚面。 她小小地吞咽了一下?。脑海中对娜提雅维达「为?所?欲为?」的想像，逐渐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偏生娜提雅维达半是诱惑半是挑衅地看着?她，这回挑衅得?很成功, 莱芙几乎要被挑衅到了。 娜提雅维达将酒瓶都收起?来，扯了扯被浸湿的裙裾, 牵着?莱芙岸上走。 「或者, 在骑士小姐对我『为?所?欲为?』之前，先执行一下?招式六也?不错。」娜提雅维达看向海面, 「算了，这样骑士小姐会害羞的。还是先单独招式七好了。」 莱芙没有说话，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拒绝，默认了。 毕竟让龙喝酒是《屠龙手?册》上更新的, 和她莱芙·白有什么关系？ 酒量不好也?是娜提雅维达的体质问题，又不是她偷走了娜提雅维达的酒量。 至于在喝酒之后会发生什么，也?是娜提雅维达心甘情愿的, 总之她不需要为?此负疚。 「是魔龙点的火，就应该让魔龙来灭。」莱芙本想继续用狂绢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后来, 她为?此感到深深庆幸。 娜提雅维达打开鱼形的酒瓶, 喝了几口, 然后递给莱芙。 莱芙接过酒瓶，里头不是蒸馏酒，而是普通的酿造酒。瓶中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量，娜提雅维达喝掉了半瓶有余。 之前小人形态的时候, 只是吃了一点微酵的果酱，娜提雅维达就被醉倒了。按照体型换算比例, 这点酒醉倒三五只魔龙也?不成问题。 莱芙就着?娜提雅维达喝过的位置，把剩下?的酒液全?部?喝掉。是甜的，带着?一点辛辣味，这瓶酒对莱芙而言和果汁无异，但是喝完之后，她脸上还是烫了起?来。抓着?空空的酒瓶不知道往哪里放，犹豫了一会儿才?放到地上。 娜提雅维达安静地坐在石头上，并没有撒酒疯。莱芙忍不住开始怀疑，魔龙的酒量是不是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差，很快就发现娜提雅维达的脸变红了。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朝她伸出手?。 莱芙过去。 潮水越涨越高，不时有几个高高的浪花。 莱芙弯腰，将娜提雅维达打横抱起?，往海岛中央的方向走。 全?程，娜提雅维达都乖乖的，安安静静，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动作。 也?许这条魔龙是真的醉了，而且或许是因为?这回喝的酒比上次多了许多，醉得?彻底。酒品也?变好了，也?没有扯着?莱芙说胡话。 莱芙把娜提雅维达放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坐在一侧，看着?娜提雅维达的睡颜，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有点懵。 她一会儿嫌弃太阳太亮，一会儿又觉得?魔龙昏睡着?会影响她发挥无法体现她真正的实力，最后又意识到趁龙之危不太好——虽然娜提雅维达表示了允许，但这是在不知道她究竟会做什么的时候表示的允许，本质上还是趁龙之危，这时候如果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有违骑士的原则。 莱芙这般说服了自己。 托着?腮帮子?看着?娜提雅维达的脸。 魔龙的每一张脸都很好看，安安静静的时候也?非常生动。 说好了「为?所?欲为?」，那么她趁着?魔龙喝醉了，想怎么偷看就怎么偷看，岂不是也?符合「为?所?欲为?」的本意，又有何不可？莱芙理直气壮。 第786页 莱芙伸出手?来，把娜提雅维达的头髮解开，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并趁机摸了几下?头髮。 见阳光直直照在娜提雅维达脸上，她提着?刀走开，回来的时候，肩上扛着?一根长着?硕大?叶片的树杈。 正准备用树杈给娜提雅维达挡一下?阳光，才?刚刚放下?，就听到娜提雅维达叫了她一声「骑士小姐」。 莱芙一惊，差点把树杈捏断。 唤了她一声之后，娜提雅维达就又没动静了。 原来是梦话，这就好。 莱芙松了一口气，把树杈插在太阳方向的沙地上，然后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看娜提雅维达睡觉。 她有好几次醒来的时候，都是娜提雅维达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这次她要盯回去。 盯了一会儿，娜提雅维达皱了皱眉头，呢喃道：「骑士小姐喜欢我吗？」 这是恶龙装醉，还是恶龙酒后的真心话？莱芙不太明白，无论是哪种?，娜提雅维达应该都不会对被她喜欢这件事?情有丝毫怀疑才?对。 毕竟娜提雅维达是一只强大?而迷人的魔龙，在变成人类的时候也?是一个强大?而迷人的人类，应该自信于能获得?任何存在的仰慕才?对。 而且，「喜欢」这件事?，她已经用许多方式、很多次地表达过了。 或许娜提雅维达只是想找机会听她说「喜欢」而已……莱芙自顾自找了一个解释，伸出手?来摸了摸恶龙脑门，道：「喜欢的，很喜欢的。」 「不，骑士小姐……其实……讨厌我吧。」娜提雅维达的眉头皱得?更紧。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莱芙的手?一顿，打量着?娜提雅维达的脸，试图寻找娜提雅维达没醉的证据。 「骑士小姐讨厌我，害怕我。」娜提雅维达抓住了莱芙的手?，压在脑袋底下?，「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您就讨厌我，害怕我。」 莱芙一愣。 「而且我……还做了许多……会让骑士小姐讨厌、害怕的事?。」娜提雅维达的脸在莱芙的掌心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眉头略微舒展开，「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喜欢骑士小姐，我会非常狡猾……让骑士小姐……离不开我……」 之后的娜提雅维达安安静静的。 莱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安扶性地在娜提雅维达的额头吻了一下?。 才?刚刚一触，背后就攀上了一只手?，把她往下?压。 整张脸埋入娜提雅维达柔软温暖的胸口，莱芙屏住唿吸，挣扎了起?来。 醒了吧？ 这恶龙醉得?快，醒得?也?快。 关键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醒的？ 娜提雅维达的胸腔微微震动，似乎在忍着?笑。 莱芙放弃了挣扎，像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小鱼。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语带笑意，「您不是说好了会对我『为?所?欲为?』的吗？」 「唔唔……我是没有来得?……及……」莱芙再次挣扎起?来，「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 「原来，『为?所?欲为?』的意思就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帮忙挡太阳吗？」娜提雅维达不肯放手?，抱着?莱芙，隔一会儿就要发出一阵笑声，语气温柔，但是挑衅程度极高，「真不愧是骑士小姐，您甚至只敢亲在额头上？」 「……」 莱芙的心情从丢脸、到恼羞成怒、到不想理龙，最后凭着?极强的自我开解能力成功地平静了下?来：毕竟，魔龙醉的时间非常短，她没有为?所?欲为?，总比在为?所?欲为?的中途被醒来的魔龙抓了现行来的好。 她并不是不敢，而只是考虑到了多种?不同的情况。 这是深谋远虑的表现。 连着?好几日?，娜提雅维达依旧时不时拿「为?所?欲为?」来逗莱芙，让她抬不起?头来。 直到来到人鱼海域附近，娜提雅维达依旧会找机会说起?这事?。 娜提雅维达一直对传说中的人鱼一族表现得?非常不屑，然而随着?旅途靠近尾声、人鱼海域将近，她的态度却变得?让莱芙琢磨不透了。 她虽然偶尔还会说一些负面的话来形容人鱼、将人鱼族与暗黑龙族全?方面对比得?出人鱼族一无是处的结论、还会特意从出海者那里收集许多关于人鱼的恐怖故事?试图让莱芙对人鱼产生心理阴影……但是对于莱芙执行这次任务，娜提雅维达却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更没有提过一次「放弃算了」，反而颇为?期待。 究竟在期待些什么？莱芙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捕捉到莱芙的目光，娜提雅维达眉眼弯弯地笑着?，上身凑到莱芙面前，轻声道：「骑士小姐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是在想着?怎么对我『为?所?欲为?』吗？我早就说过，随时随地都可以的，也?不必非得?等我喝醉了才?行。 」 莱芙：「……」 又来了。 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这恶龙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莱芙开始后悔了，她当初就不应该说出「为?所?那句」那句话，既然说出来了，那也?就不应该考虑该不该趁龙之危，应该及时下?手?才?对。这不，平白地给娜提雅维达一个逗她的机会。 第787页 这片海域和周围的海域并没有明显的割裂感，如果不是附近有许多渔民都警告过她们不要来这儿捕鱼，海岸上还人为?设置了许多起?警告作用的障碍物，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此刻海面风平浪静，水波不兴，不像是传闻里吞吃了无数航船的可怕地方。 莱芙用刀尖拨开了几个障碍物，朝着?海的方向走去，突然注意到平静的海边有一处正在不正常地喷出细小的水柱来，便打算过去看看。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突然拉了她一下?，往相反的方向走。 「可是那里……」莱芙指着?那个冒水柱的地方，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只有海面上升起?云雾、云雾笼罩整个天?幕之时，才?能进入人鱼海域，这几日?都是晴天?，还不能进去。」娜提雅维达的表情毫无异样，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个喷水柱的地方。 也?许这只是海边的正常现象，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莱芙松了一口气，准备跟娜提雅维达回到休息的地方，等到天?气适合的时候再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沉默了好几日?的黑蛋突然兴奋了起?来，在布兜里蹦蹦跳跳。接着?连带布兜悬了起?来，指向了那个冒水珠的方向。 那个地方，有黑蛋感兴趣的东西。 第262章 娜提雅维达的眼中, 闪过一道危险的光，笑容却愈发温柔。 黑蛋先是泄了?劲，接着又执拗地扯着布兜, 几?乎就要将布兜的带子扯坏了?。 夹在一条成年?魔龙和一颗魔龙蛋之间，莱芙委实有点难做。不过, 这两只魔龙的反应都证明了?, 那?些水柱确实有古怪的地方。 「我想去?那?边看看。」莱芙心道，能让黑蛋这么感兴趣的, 莫非是特别漂亮的牙齿？ 她跨着大步走过去?，倒也可以说是被黑蛋扯着过去?。 几?块礁石围成了?一个小圈，退潮之后，小圈里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海水，里头困着一条小鱼。 莱芙脱了?鞋子, 捲起裤腿和袖子，跨上礁石，弯腰将那?条小鱼用?手掬了?出来。 这是一条漂亮的鱼, 只有手指大小，半透明的身体?呈现银蓝色，可以隐约地看到血管和骨骼。小鱼扭着腰, 张着嘴, 「卟卟」地往外喷水。 小鱼虽然小, 水柱倒是蛮高。 到了?莱芙手里之后，这条鱼还算平静，等到娜提雅维达靠近之后，小鱼逐渐狂暴起来, 喷出的水柱更高了?，一下子打湿了?莱芙的头髮。 黑蛋一定是得知这条小鱼搁浅, 所以才发出信号提醒她的。黑蛋真是一颗好蛋，还没有出壳就知道保护弱小了?……莱芙用?意识夸了?黑蛋一通，准备把小鱼放生。 「看起来很美味啊，」娜提雅维达用?舌尖舔了?舔嘴角，「说不定黑蛋是好奇它的味道，所以才让骑士小姐来逮它的。」 小鱼：「……」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黑蛋也在布兜里扭动着，表示自己没有这种意思?。 莱芙愣了?一会儿?，捧着小鱼说：「可是它才那?么点，而且很漂亮。」要是放在另一个世界，也应该会被当成观赏鱼而不是用?来食用?。 她不太忍心吃漂亮的鱼。 小鱼仿佛意识到莱芙是可以护着她的人，于是安心地躺在手心。 莱芙用?指尖戳了?戳小鱼的嘴，颇为失望地说：「牙齿长得不错，就是小了?一些。」 语气里带着一种未知的危险，小鱼瑟瑟发抖。 「说起来，我有点饿了?。」娜提雅维达不知从?哪儿?取出了?烤鱼酱，掀开了?盖子，烤鱼酱传来鲜美的气味，「你看它那?么漂亮，我们不如……」 小鱼绷直了?身体?，白眼一翻，装成一条死鱼。 「骑士小姐，它都不动弹了?。」娜提雅维达道，「不吃也是浪费。」 小鱼又重新开始「卟卟」地喷水柱。 「我看这条鱼也不是特别好吃，肉少刺多……一会儿?给娜提雅维达逮一条大的……」莱芙往海里走了?一段，俯身把小鱼放下，小鱼又跳回到了?她的手中，她又放下，小鱼又跳了?回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这条小鱼晕头转脑，才会有这种找死的举动，但是重复了?几?次，每次小鱼都会跳回来。 她朝前方一看，一条大鱼的背鳍在水下若隐若现。 这条小鱼恐怕还填不满大鱼的牙缝。 黑蛋在布兜里里兴奋地跳来跳去?。 「黑蛋喜欢这条鱼？」莱芙寻思?着虽然没有养过小魔龙，但是根据人类幼崽成长的经验来看，小魔龙在童年?时期大概也会想要一个宠物陪伴，「也好。黑蛋先问?问?它愿不愿意和你做朋友，过几?日到海里找到它的亲人鱼，看能不能商量，如果可以，以后养在白岛边上。」 是在教黑蛋怎么交朋友吗？什么「亲人鱼」的，说的有模有样。可恶，骑士小姐身边又要多一条鱼了?……海岸上的娜提雅维达双唇紧抿。 莱芙在系统背包里搜罗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空的大罐子，舀了?半罐海水，将小鱼放了?进?去?。 黑蛋从?布兜里挤了?出来，也钻进?了?罐子里，追逐着小鱼。 莱芙担心了?一会儿?「海水会不会从?蛋缝里淹进?去?」、「黑蛋会不会就此成为一颗咸魔龙蛋」，见黑蛋很开心地追着小鱼，就放心了?。 第788页 「娜提雅维达……」莱芙举着大罐子，捧到娜提雅维达面前，「能想办法?把这个东西变小一点吧，随身带着不太方便……」放到魔龙身上固然可以，但是莱芙怕黑蛋和魔龙产生摩擦。 「也好，养大了?一些……」再吃。 娜提雅维达温柔地笑着，取出了?那?个鱼形的酒瓶，将海水连带着一鱼一蛋倒了?进?去?，把大罐子还给莱芙，又将那?个鱼形酒瓶变成了?黑蛋大小，递到了?莱芙手里，摇晃之后居然不会漏出水来。 莱芙接过，原样放回布兜里。想起这个酒瓶正是她夸下「为所欲为」的海口?之后两人喝酒的酒瓶，不由得有些别扭，偏生娜提雅维达一副无辜的样子，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布兜里的黑蛋换成了?酒瓶之后，就一直不停地轻轻震颤着，把布兜浸湿了?，然后是莱芙的衣服。 这片海域附近温暖，阳光明媚，莱芙也不觉得身上沾了?点水有什么了?不得的，就没怎么在意。 「对了?，娜提雅维达，」莱芙擦掉了?脚上的沙子，换上了?鞋，随口?问?起她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海面上升起云雾』我能理解，但是云雾可能布满整个天幕吗？即便是下很大的雨，天空也不可能完全被乌云遮挡。」 「不是普通的云雾，而是人鱼吞吐出的雾气。」见莱芙在跟靴子上一跟系带较劲，娜提雅维达俯下身，帮着莱芙解开了?纠缠在一起的系带，起身之时，扫了?莱芙腰间的布兜一眼，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或是远游欲归的人鱼族人想要回到人鱼之乡，或是巡游的人鱼瞧见远行的航船，要将船上人诱入人鱼之乡。」 「出海者都知道人鱼海域危险，为何又会被引诱进?入人鱼之乡呢？」莱芙想到了?在圣殿骑士考核之后和一些骑士进?行过的有关?人鱼海域的交流，「是靠着人鱼的歌声?吗？」 「在人鱼的云雾中，藏着许多诱饵。歌声?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娜提雅维达道。 「虽然没为人鱼说过什么好话，但是娜提雅维达对人鱼可真多。」莱芙又想到，在骑士考核的过程中，白毛团和人鱼族同属一个时空，在那?之后漫长的、她没有见证过的岁月里，娜提雅维达会不会也曾经到人鱼族游歷过？又发生过什么。 「人鱼一族相当危险。」娜提雅维达道，「即便是我，也难免不受人鱼的诱饵诱惑。」 「这么厉害。」莱芙还是第一次见娜提雅维达有这般如临大敌的表现。 湿润从?莱芙的腰间的小布兜开始蔓延，逐渐浸透了?她的腰带，并且还在持续扩散。 莱芙拧了?一把衣摆上的水，取下小布兜，有点怀疑那?个鱼形的酒瓶在娜提雅维达处理之后还是有哪里漏了?，不然怎么会出那?么多水。 即便是摘下了?小布兜，潮气还是渐渐笼罩了?周身。 悠扬的曲调在身后奏起。 不是这个世界的乐器，也不是这个世界的曲谱。 音色极具穿透性，曲调悠扬而高昂。 这首曲子莱芙很熟悉，但因为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而显得有些陌生。 莱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僵硬地将小布兜挂回到腰间，接着缓缓地转过身去?，望向海面。 一个身穿校服裙的女孩脖子下夹着小提琴，长而直的黑髮披散在肩头，她闭着眼睛，身体?随着曲调的流转轻轻摆动。 莱芙不忍心出声?，生怕打搅了?这和谐的画面。 她迈开步子向前跑去?，结果无论如何都无法?离那?个女孩的身影更近一步。 有什么东西夺走了?她的唿吸。 可她只能跑得更快。 「嘭」。 莱芙眼前一黑，撞上了?柔软而温暖的东西。她试图重新找到方向，再向那?个女子奔去?，但是双手双脚都被拘束着，没法?动弹。 「骑士小姐……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在没过腰间的海水中抱住了?莱芙，把浑身湿漉漉的后者从?水里打捞出来，莱芙湿润的脸上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 莱芙埋在娜提雅维达胸口?，失了?一会儿?神，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清醒过来，挣动了?几?下，抬头看着娜提雅维达的的脸。 她已经意识到刚才看到的人只是幻觉，险些以为眼前的娜提雅维达也是假的，伸出手摸了?好几?下才敢确定。 娜提雅维达拨开沾在莱芙脸颊上的湿发：「骑士小姐看到了?什么吗？」 「我看到了?，一个我想要保护的、然而一向在保护我的人……终究还假的！」莱芙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愤愤然，「航海者就是这样被引诱进?去?的吗，用?他们在意的？可恶！」 娜提雅维达眸子一黯，没有追问?下去?，勾起唇：「骑士小姐终于也觉得人鱼可恶了?。」 周围是层层的雾气，向上一看，确实很像是整个天幕都被云雾笼罩，看不见太阳的位置，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白色。 「这是海市蜃楼吗？」莱芙恢復了?平静，「和我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可以算是，」娜提雅维达道，「但也不完全是。」 雾气也是一片白，但是这一片白不显得空荡，当凝视着其?中一处过久，便有从?这一片白中看出什么东西、产生幻觉的风险；每一滴细小的雾珠之中，似乎都藏着一个某个调子，藏着过去?或是远方的东西，虽沉寂却能引起喧嚣。 第789页 在远方某处，有一个蓝色的柱子，又高又直，隔着雾气显得朦胧。 在圣殿骑士的考核之中，她见到过一根类似的柱子，柱子边上环绕着圣地精灵，沿着柱子上去?，就能到达永恆的花园。这一回又见到了?。 莱芙不敢多看多看，只能将注意力落在娜提雅维达身上。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 这几?日算是很暖和，穿的衣服很薄，娜提雅维达的衣服又是浅色的，湿湿的黏在身上呈现半透明色。偏生娜提雅维达毫无所觉似的，只用?胳膊紧紧地箍着她，在唿吸中，胸口?微微起伏。 莱芙揉了?揉眼睛，本该考虑一些正经的事情，比如既然云雾已经布满了?天幕，下一步就是去?往人鱼之乡了?。 可是她在这时候居然心猿意马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娜提雅维达的领口?，脑袋慢慢靠近。 「小莱芙。」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唤她的声?音。 第263章 莱芙勐地回过神来, 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忙后退了一步。 「有人在叫您……」娜提雅维达疑惑地看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骑士小姐, 您怎么了？」 莱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因为服装颜色深, 倒是看不出什?么, 但是娜提雅维达的衣服在湿透之?后完全就起不到遮挡作用，就像披了一层半透明的薄纱似的, 偏偏这恶龙还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 还好?是在她面前，要是被外人看到，那还得了。 这么大一条魔龙了，居然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莱芙在内心叨叨个不停，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块厚厚的布料, 从肩膀开始，把?娜提雅维达裹住，这才推着娜提雅维达往方才声音的来源走去。 麦妮在岸上等待着。 虽然莱芙说话的时候总是能精准地让她生气, 但是几天不见还有点想念。能够重新?见到莱芙，麦妮不能说不高兴。 莱芙不算是一个好?的顾客，总是非常吝啬, 而且很难受到她的商品的诱惑。然而也是一个礼貌的顾客, 比起她多数的顾客而言, 待她客气得多，而且每次被她吓到的样子也非常有趣。所以?麦妮还是乐意继续与?她做生意的。 麦妮脸上挂着会让莱芙吓一跳的笑。 没?想到莱芙一出来，眼睛只盯在娜提雅维达身上，居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快把?衣服弄干……」莱芙道。 「可以?一会儿还是要湿的……好?吧。」娜提雅维达相当温顺, 先把?莱芙的衣服烤干了，然后才把?自己的衣服烤干。 「咳, 咳……」麦妮假咳了两声，莱芙还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不由嘆了一口气，阴郁地说，「有的骑士，用得上老婆子的时候，口口声声叫我『麦妮奶奶』，用不上老婆子的时候，就对老婆子爱搭不理的。」 「麦妮奶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莱芙检查了一遍，娜提雅维达的衣着完全恢復了之?后，才把?厚布收了起来，「当初分开的时候，您不是说要去讨债的吗？我和娜提雅维达要去人鱼之?乡，恐怕会耽误您讨债……」 娜提雅维达似乎发现了什?么，指了指人鱼海域的方向。 「单独过去吗？」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我只是去逮几条鱼。骑士小姐放心。」 「不耽误，不耽误。我正是在想办法讨债来着。」麦妮皮笑肉不笑，「因为那个可恶的欠债不还的傢伙，正是一条人鱼——小莱芙既然要去人鱼之?乡，便顺势帮老婆子把?这笔债清了，如何？」 「不愧是游巫，居然也做人鱼的生意。」莱芙目送着娜提雅维达走远，注意到麦妮依旧是先前那副年?轻女子的样貌，裹在一身老旧古板的黑袍里，有着说不出的违合感?，「怪不得您有一阵没?有提起这茬来，是知道我下一个任务会到这里。不过，也许我还是不能答应。」 人鱼一族最近和人类之?间有些摩擦。圣殿这回的任务是让她藉助人鱼一族的帮助，来关闭「通道」，她自然是得想办法减少摩擦，而不是增加。 她并非不贊成麦妮讨债，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而且，她虽然不了解人鱼，但是对游巫的处事原则有深刻的体会。 虽然游巫说人鱼欠债不还，让她吃了亏，但是那条胆敢和游巫交易的人鱼，怕是吃了更大的亏，说不定早就开始为这笔交易后悔了。 「人鱼一族有一件极其稀罕的宝贝，」麦妮的声调微哑，带有蛊惑性?地特意拖长了调子，「正是小莱芙你所需要的宝贝，也是我当初想要『送』给?你的两份礼物中?的一份。当初，我之?所以?会同人鱼一族做交易，也是为了这件宝贝。或许在小莱芙帮我要债的过程中?，可以?顺势得到这件宝贝。」 「在短期内，除了牙齿之?外，我并没?有什?么想要的稀罕的东西?。」莱芙道，「如果您说的那件宝贝是可以?和壶先生相提并论的，那我想它?也会和壶先生一样对我没?有什?么用。再说了，如果我真想要那件宝贝，只向人鱼一族要这一件，总比为了您的债务索要更多来得容易。」 「不，有很多事情只有游巫才能做到。」 麦妮缓缓地摇了摇头，「小莱芙可曾听说过，人鱼一族与?圣地精灵的关系？它?们血脉相连——听到这儿你也许会觉得无聊，毕竟圣咒师也具有圣地精灵的血脉，而你已经见过好?多圣咒师了。 第790页 「然而人鱼一族和圣咒师不同，它?们获得的血脉更加纯粹，因而它?们可以?仿效那种只有最强大的圣地精灵才拥有的能力，也就是，能遨游于时间与?空间的能力。 「我说的那件『礼物』，便凝聚了这种能力。而只有我，知道使用它?的方法。」 「『遨游于时间与?空间的能力』？」莱芙瞳孔一缩，眼前又浮现了那个拉着小提琴的女子的身影。 麦妮道：「小莱芙可以?好?好?考虑。」 娜提雅维达提着几条手臂长的鱼出现，这回有乖乖地把?衣服弄干了才走到莱芙面前。浅亚麻色的长髮披肩，头上系了一条白色的髮带，一身白衣，背对着云雾走来，足部陷在白色的沙子里，像是飘在半空里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然而莱芙知道，娜提雅维达看着见也摸得着。 「我不需要考虑。」莱芙道，「属于我的时间就是现在，属于我的空间就是此地。您说的只是『仿效』那种能力，我既然拥有真实?的东西?，何必要为海市蜃楼中?出现的幻景苦苦追逐？」 见娜提雅维达已经回来，麦妮没?有再做声。 云雾会持续到第二日。 进入人鱼之?乡之?前，还需要进行一些准备。 三人暂时在人鱼海域附近的海岸上驻扎下来。 「骑士小姐可知道进入人鱼之?乡前，需要做些什?么？」娜提雅维达问?。 「唔……首先，找到人鱼海域的位置；其次，在有云雾的时候找到入口；最后，敲门，走进去。」莱芙回答得理直气壮，答完了一想，似乎她考虑的太?简单了，「人鱼之?乡是在海底，貌似不能用『走』的，那就，游进去。 」 娜提雅维达「噗嗤」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莱芙道，「娜提雅维达没?有特意提醒我，我自然会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到了这个地方，自然就能进去了——不会进不去吧？」 「我很高兴，」娜提雅维达眉眼弯弯，「骑士小姐这么依赖我，我自然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对了，骑士小姐……」 「怎么了？」见娜提雅维达犹豫的样子，莱芙催促道，「直说好?了。」 「骑士小姐出现在埃得村门口的时候，是圣殿歷九百二十年?十二月七日。假如那一日就是您的诞辰，还有六天就是您十八岁的生日了，而事实?上您的诞辰只会更早。您说在十八岁的生日之?后，就可以?和我成婚。」娜提雅维达眼睛湿润地望向莱芙，「骑士小姐不会忘了吧？」 这话题转的真的丝毫没?有突兀的地方。 「我……说的明明就是『初雪』。」莱芙道，「而且是德亚大陆上恢復正常，下初雪的时候。现在德亚大陆上到处都是魔植……我想，需要等到打败委员会后……」 娜提雅维达睁大眼睛，无声地控诉。 「其实?我也非常想要和娜提雅维达成婚。」莱芙全然真心地说，「我会努力对付委员会的，为了我们的婚礼。」 「骑士小姐真是狡猾，」娜提雅维达道，「先是自己定下成婚的规矩，接着又装成为这个规矩困扰、所以?不得不努力的样子。」 「好?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在进入人鱼之?乡前，需要准备什?么？」莱芙道。 「明日出发，先吃了这种药。」娜提雅维达取出一个小药瓶，「这药可以?让您……在水中?自由唿吸、行走。」 「好?。」莱芙接过药瓶，打开来闻了一下，没?闻出个所以?然来。 她总觉得这药，除了水中?行动的效果之?外，还会有一些别的效果。 没?来得及问?，娜提雅维达又取出一样东西?，黑黑的，叠在一起很小，看起来很眼熟。 果然，娜提雅维达笑宴宴地开口：「为了方便骑士小姐在水下的行动，您的着装需要换一换。」 「那……那也不一定要龙革。」莱芙退了一步。 武器上披了一层娜提雅维达的皮已经足够古怪了，要是把?娜提雅维达的皮穿在身上，她实?在难以?想像。 「可惜，为了完成任务，您必须穿上呢。」娜提雅维达逼近莱芙，「您携带的布料之?中?，可没?有比龙革更适合穿了在水下行动的。」 「就算这样……我也……」莱芙又退了几步，被娜提雅维达逼至墙角，关键时刻，灵光一闪，「娜提雅维达不要误导我，那些航海者?明明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同样可以?进入人鱼之?乡。」 「可是穿着普通的衣服，是见不到人鱼的。它?们对于访客的衣着，非常挑剔。骑士小姐想成为见不到主人的客人吗？」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是怕不舒服吗？您都没?有穿过，怎么会知道不舒服，这身龙革制成的衣服会贴合在您的肌肤上，就像我时刻拥抱着你一样。」 娜提雅维达这么一说，让莱芙觉得更不想穿了。 「那……那麦妮呢……她不是……不是还和人鱼族做生意来着……她……」莱芙磕磕绊绊地说，「她总不可能，也有龙革可以?穿吧？」 「没?有。但是游巫自然有别种材质的、能让人鱼接受的衣服。」娜提雅维达道。 「也就是说，并不是非穿龙革不可的。」莱芙终于有了底气，「交易，我可以?和游巫做交易。」 第791页 从帐篷外，传来阴森的嗓音：「不卖。」 莱芙受了一惊，不知道麦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儿的。 游巫之?所以?说不卖，定然是受了魔龙的授意。 「你是故意的。」莱芙控诉道。 「我是故意的。我倒是想问?，骑士小姐不穿着我的皮，还想着穿谁的皮？」娜提雅维达道。 「……这算是什?么问?题？」莱芙道。 「只是区区一件用我的皮做的衣服而已。」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不想穿，不会是害羞了吧？」 「没?有。我只是……」莱芙好?不容易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是不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龙革是黑色的，她也只见过黑色的。 娜提雅维达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把?龙革变成别的颜色。 这个理由站得住脚。 「唔，不喜欢黑色。」娜提雅维达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堆龙革衣服，「金色的，绿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紫色的……都是骑士小姐的尺寸，各种样式都有。您随便挑吧。若是您挑不出来，就一件一件试给?我看，我帮您选。」 * 作者有话要说： 奇蹟来福2.0，闪耀来福 第264章 「骑士小?姐还是第一次穿龙革衣服,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的话，」娜提雅维达一脸温柔，「我?可以亲手帮骑士小?姐穿的。」 「不用了。」莱芙道, 「穿……我?自己穿……你先出去……」 「骑士小?姐真的不用我?帮您吗？」娜提雅维达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您看起来很为?难……说起来, 您会自己穿衣服吗？」 「……」莱芙道, 「我?当然会。」 娜提雅维达带上了门。 怪不得，明明不喜欢人鱼, 但是对人鱼海域的任务，娜提雅维达却表现得如此殷切。 原来是在期待这?个。 想方?设法也要让她把龙革穿在身上，这?恶龙的癖好真是难以理解。 不过，只是穿龙革而已，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莱芙咬着牙换上了一身龙革, 这?是非常坚韧的材料。 她好几次用砍刀砍豁了口，也没能让娜提雅维达破上一点?油皮。 龙革非常坚韧，同时又极为?轻薄而且柔软。 一整套衣服叠起来, 还没有手掌大。穿在身上，就像是另一层皮肤似的，没有丝毫累赘感, 弹性十足, 活动身体的时候也不会出现难看的褶皱。而且并不会让人觉得闷热, 或是不够保暖。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如果?她是一个裁缝，一定会将龙革视为?最优秀的服装面料。 但一想到这?是从娜提雅维达身上褪下来的、攒了几千年的皮中的一张，感觉就很异样了。 龙革衣服很舒服，或许是过于舒服了, 明明穿上了，感觉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穿一样。 莱芙控制着自己无端发散的联想, 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非常合身。 她又偷偷试了几套别的。 每一套都同样合身。 也不知?道娜提雅维达是什么?时候给她量的尺寸。 光是想到这?一点?，莱芙脑中不应当出现的影片就又开始连环串播模式。 娜提雅维达耐心地等在门口，知?道莱芙必然要纠结许久。 真的很想欣赏一下骑士小?姐此刻的表情?，明明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让龙革紧紧贴着她的肌肤。 莱芙开门的速度比娜提雅维达预料中要快一点?。 她身上还是穿着换上龙革之前的衣服，手里捧着叠好的剩下的龙革。剩下的一堆衣服加起来，也不过叠成了脑袋大小?的一个方?块。 「骑士小?姐不会还是不敢穿上吧？」娜提雅维达甜蜜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 「怎么?会？」莱芙像是丢掉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把龙革衣服塞到了娜提雅维达手里，然后?稍微拉开了一点?领口，露出一小?截，「我?穿了，只是穿在里面。」 「为?什么?不外穿？」娜提雅维达故作不知?，「难道不好看吗？」 这?还用问，颜色太闪眼，材质太特殊，为?了任务穿一穿勉强还可以，若是日常穿着，恐怕迟早得逼疯她。 「……」莱芙道，「我?有点?冷。」 「原来是不够保暖，我?会尽量长出足够保暖的龙革的，」娜提雅维达抬手，轻轻地用手帕擦去莱芙额角的汗珠，「骑士小?姐不要心急。」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穿出来给娜提雅维达看一眼……」莱芙往后?缩了缩。 娜提雅维达心道，只是看到领口的一点?，也可以说是穿出来给她看吗？ 莱芙又退回了帐篷里：「明天再穿，我?先换下来。」 次日，吃了功效未明的药之后?，三人朝着人鱼海域走?去，缓缓潜入水中。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抱在怀里，捂住了莱芙的眼睛。 「这?是做什么?？」莱芙的后?背紧紧贴着娜提雅维达柔软的胸口，眼皮上覆盖着娜提雅维达的手掌。 她说话的时候「咕噜咕噜」地吐出了很多气泡。大约是那瓶药的功效，分明处于海水之中，却并没有影响她发声。 娜提雅维达没有回答，莱芙用手拨开了娜提雅维达的手。 第792页 虽然身体感觉不到水流的冲击，但是她们下沉得很快。 一旁的游巫抱着胸，笑眯眯地站着，扫了莱芙一眼。 一个年老体弱的人都能自己独立下潜，她堂堂一个年轻力壮的圣殿骑士，居然得缩在魔龙怀里，岂不是像个胆小?鬼 阳光透过海面照射下来，在蓝色的深海中闪闪烁烁，一条扁平的、乌云一般的鱼从头顶飘过，遮掩住了阳光。 大大小?小?的、形状各异的鱼类在身边游过，其中有好些长着尖尖的牙齿，但是这?些牙齿只能带来陌生?的恐惧，而没有让莱芙有丝毫拔牙的欲望。 莱芙下意识地挣动了几下，想去摸砍刀了。 「骑士小?姐别怕……」娜提雅维达箍住莱芙的手脚，「它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游巫在旁边「桀桀」地笑了起来。 在深海的鱼群之中，莱芙感觉自己非常渺小?。浮力和?水压让她很不适应。她不确定在这?种环境下是否能像在陆地上那般战斗。她讨厌这?种无法掌控全局的感觉。随便?一只小?鱼，一根海草都能拉紧她的神经，明知?做不到，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把所有会让她紧张的东西除掉。 娜提雅维达身上的气息带着强烈的安抚作用。 莱芙抓着娜提雅维达的胳膊，吞吐了几口咸涩的海水，渐渐地适应了口鼻之中的咸涩味道，海水的进出，逐渐变得像唿吸空气一样自然。 斜下方?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周围的鱼很少，所有的鱼都本能地避开着这?个漩涡，生?怕被漩涡卷进去。 只有莱芙这?三人没有迴避，直直朝着这?个漩涡过去。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脚下终于触到了实地。 娜提雅维达放开莱芙。 脚下是硬的，但是莱芙走?起来还是深一脚浅一脚。 髮带在刚才下坠的过程中掉了，头髮四散开去，显得杂乱，但是渐渐的，飘散在水中的髮丝增加了硬度，可以稳稳地垂坠在脑后?。 娜提雅维达换了一条金色的龙革质地的髮带，给莱芙将头髮重新绑了起来。 不远处，有一座庞大的银蓝色的建筑，聚集了许多珊瑚，还有巨大的贝壳。 「骑士小?姐，您还不换衣服吗？」娜提雅维达道。 「我?穿了，在里面。」莱芙好不容易才忽视穿着龙革的别扭感，经娜提雅维达一提醒，又别扭了起来。她拉开袖子，给娜提雅维达展示了穿着龙革的证据。 她还存着侥倖心理，想着万一现在身上这?套正常的衣服能混过去，之后?就没有必要穿龙革了。 在银蓝色建筑的入口处，吸着几只有成年马匹大小?的大海螺。 见有访客来，一只红色的大海螺探出了螺壳，用鬚鬚撑着身体，挪到了三人面前。 娜提雅维达穿着一身白袍，在幽暗的深海里依旧显得闪闪发光。 大海螺张口道：「你可以进去。」 莱芙不清楚海螺是怎么?发声的，海螺使用的语言和?德亚大陆的通用语不同，但不知?为?何，一听到就能理解其中含义。 海螺又看向麦妮，怒气沖沖地说：「人鱼之王不能见到丑陋的存在，你这?样的存在，光是靠近人鱼之王，就是亵渎。」 游巫脱下黑袍，里头是一条绿色的长裙，散发着萤光。 海螺瞬间变脸，改口：「可以。」 最后?它走?到了莱芙面前。 分明找不到眼珠，莱芙却从那团螺肉中感受到了挑剔的打量。 莱芙知?道海螺要说什么?，没等海螺开口，把外套一解，里头是一条金色的龙革裙。 海螺重新又吸到了建筑的外壁上，给她让行。 「骑士小?姐真好看。」娜提雅维达的眼亮亮的，「没想到骑士小?姐会选了这?个款式呢，下次也可以试试其他的。我?准备了很多，反正是要送给骑士小?姐的，您根本就不用还给我?……」 莱芙实在没的选择。这?件裙子遮盖的面积最大，而且只有这?件裙子，没有在奇怪的地方?镂空。 穿上龙革之后?，她觉得皮肤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周围满是海水柔软而微凉的触感。娜提雅维达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已经把她扒了个干净。 莱芙好不容易向前挪动了几步，找了几块贝壳，站在后?面，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骑士小?姐的脸怎么?那么?红，没事吧？」恶龙佯作不觉，伸出手来在她脸上摸了摸，「这?可怎么?办，骑士小?姐可是很想见人鱼的，之前就迫不及待地想来人鱼海域，现在终于到了，恐怕不想耽误时间吧。」 「你……先……进去……」莱芙咬着牙，一个音节一顿。 莱芙有点?腿软，实在走?不动，必须得缓缓。 「好吧，那我?先替骑士小?姐去见人鱼了。」娜提雅维达满意地笑着，「骑士小?姐慢慢来，不要太心急哦。」 麦妮没有跟在娜提雅维达身后?进去，而是迟了几步。 这?几日，从莱芙对娜提雅维达的态度转变上，麦妮也学?到了一些。 莱芙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类，而且喜欢主动。若是要求她、想法子设计她，就很难如愿。相反，若是示弱，并给以一些暗示，反而会引起她的兴趣。 第793页 这?时候，麦妮本想肆意地嘲笑，接着诱导莱芙报復魔龙，藉机逼她帮自己要债，却只能硬生?生?地忍下了这?些想法，面露忧郁地嘆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一块贝壳上。 「麦妮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因为?麦妮在控制传染病上无私地帮了许多忙，莱芙对麦妮改观，见麦妮这?般难过，挺关心的。 「我?在想念我?的小?普甸。」麦妮愁苦地拉长了一张脸，「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它又做错了什么?？跟了我?这?样一个无能的主人，我?甚至保护不了它。我?现在，只想把它要回来。」 让莱芙在执行重要任务期间帮游巫要债，这?是做不到的；但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欠债不还的恶徒夺走?一个老妇的小?猫咪，她也委实做不到。 「不要担心，或许，那条人鱼把普甸照顾得很好。」莱芙稍一分心，就忘了穿着魔龙革这?回事了。 「不可能的。可怜的小?普甸它很怕水，平时只要它的小?爪子被水打湿了，它就不肯吃东西。」麦妮起先不过是将普甸当成过渡，用来劝说莱芙帮她要债，没想到说着说着，居然真的有些难过了，「而且小?普甸它很挑食，它只肯吃我?亲手做的小?鱼，对于别的食物爱理不理的。 「生?活在海底，它会不习惯，恐怕绝食了很久，现在说不定骨瘦如柴。」 莱芙越听越觉得不忍心，拉着麦妮往里走?：「那我?们快些进去，早些见到普甸也好。」 麦妮颓然道：「小?普甸也不喜欢别人亲近，它只认我?一个主人，这?么?久见不到我?，一定很想念我?。 「小?普甸它不爱动弹，每次都得我?催它才肯起身，那条人鱼怎么?可能像我?那般用心地逗它玩。 「说不定，小?普甸每天都孤独地蜷缩在角落里，等着我?来救它。」 想到有一只骨瘦如柴、孤独忧伤的小?猫咪在等着她们营救，莱芙加快了脚步，沿着建筑当中最宽大的一条路往里走?，与一路的海鲜擦肩而过，走?了一阵，突然听到了猫叫声。 「还好。」麦妮轻嘆，「看来我?的普甸至少还活着。」 「我?不一定会帮您要债，但是那只可怜的小?猫咪，就包在我?……」莱芙循声而去，推门而入，见到一个硕大的黑毛糰子在她面前掠过。 在莱芙的印象里，游巫的黑猫一直是精瘦而矫健的，四肢纤长，身体苗条，面庞细窄。这?只黑猫很难用「憨态可掬」来形容，相反，浑身都带着一种阴森、邪恶的气场，不爱玩耍，不爱与人亲近……莱芙甚至有点?怕这?只猫。 一条长杆的尾端悬挂着几根羽毛，黑猫正跳来跳去，在追逐羽毛——这?是一根加长版逗猫棒。 听到身后?的动静，黑猫长长地「咪」了一声，飘飘悠悠地落下，转过身来。 「普甸……」麦德拉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跃上了猫头，骑在猫脖子上。 黑猫晃了晃脑袋。 依旧是绿色的眼睛，黑而亮的毛髮，只不过胖了两圈，甚至还发了腮，猫毛在水中散开，更是显得圆滚滚的。 莱芙先前以为?这?个品种的猫就是天生?长不胖的，如果?不是麦德拉认出来，她几乎要当成另外一只猫。 瘦瘦的黑猫吓人，长胖的黑猫，居然让她有点?想摸几下。 加长版逗猫棒上的羽毛又晃了几晃，胖胖的黑猫小?跳起来，爪子往上伸了伸，绕着羽毛，原地转了好几圈。 普甸终于认出站在门口是它的曾经的主人，正要冲麦妮跑去。 麦妮面色稍霁。这?时候，空中掷来一只手指大小?的虾。 对于普甸而言，显然那只虾更加重要。 普甸身上的膘并没有影响它的活动，它动作敏捷地跳起来，叼住，嚼了几口，吞了下去，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朝着屋内它现在的主人的方?向跑去，撒着娇讨要着之后?的投餵。 「您说它，」莱芙道，「怕水、挑食、而且不爱动？」 麦妮：「……」 莱芙松了一口气：「看来人鱼确实把普甸照顾得很好——您看没有您，它照样过得很好，甚至还长胖了。看到普甸活泼的样子，麦妮奶奶您一定很开心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游巫：心碎的声音 普甸：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第265章 端坐在贝壳中的人鱼一手?执一根长?杆, 逗着黑色的肥猫，另一只手?则遮着眼睛，仿佛生怕看到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 「真是?黯淡啊, 这么黯淡的东西可不能出现在我面前。但凡看你一眼，我一天的好?心情就要被破坏了。」人鱼道。 「我很明亮, 是?你不敢看我。」娜提雅维达的白袍上的宝石细粉映衬着屋中珠贝的光, 完全?是?「黯淡」的反义词。 「我看到的不是?您的衣着，而是?您的精神。」人鱼依旧遮着眼睛, 「无?所不能的魔龙，您什么都能拥有?，这世间却没有?您想要的东西。因为您没有?追逐的东西，您的精神，那朵永恆的花朵是?黯淡无?光的。有?的追逐利益, 有?的追逐名声，有?的追逐力量，可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娜提雅维达道：「总之您所在意的东西, 没有?一个是?我在意的。」 第794页 「您只知?道不想要什么，却依旧没有?想要的东西。」人鱼道，「就连这只小蠢猫都知?道它要追逐什么。它也有?它的光。我认识您三千年了, 娜提雅维达大人, 可是?您的光在哪儿？」 不速之客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接着是?破门而入之声。 人鱼又摆弄了一下长?杆，引起了普甸的追逐。 她随手?取了一只虾，朝空中掷去。 普甸向?她跑来，四只肉足踩在地上咚咚有?声。 从人鱼的角度, 看不到门口发生了什么。 当人鱼将?黑色肥猫抱在怀里的时候，娜提雅维达朝门口走去。 「骑士小姐。」 这个时候, 在娜提雅维达体内，三千年来的第一次，人鱼看到那朵巨大的、沉寂的永恆之花，绽放出了惊人的光华。 人鱼放下遮在眼前的那只手?，落在普甸身上，温柔地抚弄了几下，略微讶异地挑起眉头。 莱芙看着娜提雅维达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突然又想起自己穿着龙革。别扭到了现在，她一下子能适应娜提雅维达的目光了，她坦然地走过去。 她的目光追逐着黑色肥猫，看到了坐在大贝壳里的人鱼。 受了娜提雅维达的影响，她对于闪闪发光的东西也非常在意。而这条人鱼可以说是?「闪闪发光」到了极致，让人一见?就无?法移开视线。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银蓝色的鱼尾。 外在年龄大约相当于人类的二十岁，身材不是?纤细的，而是?强壮的，有?流畅的肌肉，却不显得粗笨。她长?着一张鹅蛋脸，五官深邃，皮肤白皙，近乎半透明。 属于人的一半美极了，但仔细观察也可以发现非人的特质。 她的眼睛有?无?机质的特徵，很难形容是?什么颜色，就像以特定角度切割过的钻石一样，闪耀着火彩。头髮的位置类似于某种外骨骼，像是?白色的水晶簇。 上半身裸着手?臂，上身覆盖着一层由?极细的珍珠组成的、坚硬而闪亮的衣物，自然也是?闪闪发光的。 若是?这人鱼静静不动，简直就像是?一具完美的雕塑。 这条人鱼不仅是?闪闪发光的，正是?娜提雅维达喜欢的类型，而且就那只看门的海螺的态度来看，她和娜提雅维达有?相同?的喜好?，同?样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娜提雅维达和这条人鱼显然是?老相识了。刚才莱芙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普甸身上，但也捕捉到了人鱼和娜提雅维达交流中的几个字眼，什么「光」，什么「认识三千年」的，实在是?由?不得她不多想。 「骑士小姐，您在想什么？」娜提雅维达道，「是?我考虑不周，如果穿上这身衣服，会?影响您的行动的话?，我刚开始就应该抱着您进来的。」 「……不要说奇怪的话?。」莱芙还是?想要在人鱼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的，「您就是?人鱼之王，瓦奥米娅·派翠娅？」 这位人鱼所居住的宫殿毫无?疑问非常华美，与?凡间最豪华的王宫相比也丝毫不逊色，不过却没有?人类国王周围那般森严的禁卫队，除开出口处的几只海螺——它们只管着不让丑陋的生物接近人鱼之王——她们一路过来，就没有?受到别的海底生物的阻拦。 「是?我。」瓦奥米娅手?中的长?杆缩短，她衔住其?中一端，另一端吐出了一个泡泡。 人鱼之王无?疑是?很美，但是?在美丽之中，又藏着某种让人恐惧的东西。 那只在人鱼怀中撒娇打滚的肥猫将?那种令人恐惧的东西中和了，让她显得很亲切。 「您就是?那个圣殿派来同?我族交涉的骑士？」瓦奥米娅注意到莱芙衣着的材质，略一愣神，又看到了莱芙身旁一脸愤然的游巫，嫣然一笑，「又或者是?，来替我的债主要债的？」 「我是?圣殿骑士，麦妮是?我的朋友。」莱芙朝着瓦奥米娅行了一礼，她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人鱼之王同?欠债不还者联繫在一起，总之无?论如何，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她要尽量避免不利于任务的因素，她撇清关系道，「但我对二位之间的债务，并无?干涉。我的来意是?……」 「我知?道你的来意，『通道』未关闭，对我人鱼一族也产生了许多困扰，最近有?许多误入人鱼之乡的外来者，很烦人。此外，我族中的小辈也总有?走到通道之外，寻不回来的。」这么说着，瓦奥米娅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困扰或者担忧的迹象，「至于那笔债务，我想，只要骑士您帮我完成一件事?，我不仅可以答应圣殿的要求，也能同?时偿还我欠您朋友的那笔债务。」 人鱼之王拈了一只虾子，在普甸面前晃晃。 黑色的肥猫追着她的手?，将?虾吃进去，伸出柔软的舌头舔着人鱼之王的手?指上的虾汁。 麦妮拉长?了脸，目光如锥，盯着猫舌头。 「这……这就太好?了。」莱芙没有?想到，这位人鱼之王说话?如此干脆，直接给出一个任务，就省却了许多费劲交涉的功夫，「不过，我听说有?好?些航海者，在进入人鱼海域之后，就消失无?踪了。他们就是?您口中『烦人的外来者』吗？」 既然觉得烦人又为什么要将?他们引进人鱼之乡？ 「正是?，我们只不过是?要劫掠他们船上的财宝，谁知?他们赖在人鱼之乡不走了。」瓦奥米娅脸色未变，在普甸身上挠了几下，眨了眨钻石般流光溢彩的眼睛，显得格外理直气壮。 第795页 抢了航海者的东西，非但没有?愧疚之心，居然嫌弃对方赖着不走。 莱芙不清楚，那些航海者在失去财物之后，为何没有?选择先保全?自身安全?先离开，而是?选择留在人鱼之乡。但人鱼之王对于劫掠航海者之事?的态度，总归不太符合道义。 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莱芙八成会?管这桩闲事?。不过任务更加重要，也只能顾全?大局。至少那些人性命无?忧，至少人鱼一族目前并没有?借他们进行勒索的意图，只想让他们离开。被人鱼一族抢去的财物，之后可以再想办法要回。 在和莱芙对话?的时候，人鱼之王的手?就一直有?节奏地在普甸身上摸来摸去，不时取一些小鱼小虾来餵食。 普甸几次注意到麦妮，都被抚摸和食物打断，最后直接忽略了麦妮，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肚皮任由?人鱼之王摸它。 黑色的肥猫仰躺在银蓝色的鱼尾中，毛茸茸与?亮晶晶交相辉映，显得分外和谐。 麦妮的脸色愈发阴沉。 「看起来普甸被您照顾得很好?。」莱芙有?意通过这只猫咪来缓和气氛，「它的毛色比我上次见?到它的时候，要光亮许多。」 「是?啊，普甸是?一只温和、黏人的小猫咪。」瓦奥米娅弯了弯眼睛，夸她的猫比起夸她本人更让她高兴，「我想无?论是?谁见?到它，都会?忍不住好?好?疼爱它的。」 普甸随和地「咪」了一声。 莱芙正待再说，突然听到了裂帛之声。 麦妮将?随身携带的布兜扯拦了一个口子，突然凑到莱芙耳边道：「老婆子我，原本有?些事?情想要提醒小莱芙的，但是?现在看来，小莱芙你不需要了。」 莱芙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自问没有?做什么得罪游巫的事?情，怎么游巫表现得仿佛被她深深伤害了所以要对她进行报復的样子？ 游巫说要「提醒」她，难道要发生什么了吗？ 「骑士小姐不安了吗？」娜提雅维达扫了麦妮一眼，安抚性地拍了拍莱芙的肩膀，「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莱芙点点头，放下心。 娜提雅维达看向?瓦奥米娅：「您要让骑士小姐做的那桩事?是?什么？」 「最近人鱼海域发生了许多海难，这是?因为人鱼一族陷入了赤字，这才不得不向?航海者借一些东西。」瓦奥米娅道，「我希望骑士能帮我们开掘一处宝窟。」 麦德拉在装着虾的盘子里偷吃了几块，跑到普甸的肚皮上舒服地躺下。 躺了一会?儿之后，抱着普甸的毛尾巴，将?尾巴尖拖到普甸鼻端。 吃饱了的肥猫昏昏欲睡，乍一见?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吓得跳了起来。追着尾巴转了好?几圈，然后前脚拌后脚地摔到人鱼尾巴上。 麦德拉插着腰哈哈大笑。 莱芙忍俊不禁，心道普甸变胖了，也变呆了，居然连自己的尾巴都认不出来。 瓦奥米娅也被逗笑了：「不过，那处宝窟在一个危险的漩涡之下，看守者也很强大。」 「只要得到那处宝窟里的珍宝，就能填平人鱼一族的赤字，没有?必要继续制造海难劫掠货物，通道也可以关闭。」说着，她望向?了麦妮，弯了弯眼，「当然了，同?时，也能清偿债务。」 「人鱼之王并没有?忘记欠您的债务。」莱芙道，「这下您该放心了吧。」 瓦奥米娅为莱芙、娜提雅维达和麦妮准备了住处。对于海底的景象，麦妮已经看惯了，娜提雅维达没有?兴趣，但是?莱芙还是?颇为好?奇的。于是?在安顿下来之后，三人在海底熘达。 麦妮还在想着普甸，甚至忽略了在离开之前，瓦奥米娅提起过那笔欠她的债务。普甸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没有?来到她身边——甚至没有?做出过哪怕一次地想要来到她身边的尝试，这只猫已经完全?被那只可恶的欠债不还的人鱼控制住了。 「即便是?为了您，我也会?打败那只看守宝窟的怪物的。」莱芙道，「怪了，您的债务已经有?了出路，也亲眼看到您一直担心着的可怜的小普甸现在在海底生活得开心快活，甚至比以前还要健壮，应该高兴才是?，怎么闷闷不乐的？」 「小莱芙不是?说过，要帮我将?普甸要回来的吗？」麦妮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莱芙本来就惯会?惹她生气的，她应该适应了才对，娜提雅维达大人还在身边，她可不能失去理智。 「普甸一开始就是?您附送给人鱼的，作为人鱼一族给您下了一笔大额订单的赠品。若是?人鱼执意赖帐，自然可以将?赠品要回来。」莱芙道，「但是?既然对方已经决定还帐了，普甸理所应当应该归人鱼的。我一开始不认同?将?一只猫咪用来做交易，不过普甸心甘情愿，或许生活在人鱼身边，对它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字字句句都戳中麦妮的肺管子，莱芙在惹游巫生气这件事?情上天赋异禀，但她却一无?所知?。 麦妮气着气着，突然勾起唇，露出了一个甜美又阴险的笑。 莱芙突然不想安慰她了，道：「您想通了？」 「不。」麦妮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将?要发生。」 莱芙在海底走着走着，越来越适应，到后来几乎感觉不到和在地面上行走的差异。 第796页 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她从背后抽出砍刀，往各个方向?噼砍而去。 水的阻力比空气大，但也没有?大到会?妨碍她战斗的程度。她相信只要稍微适应几天，在水下的战斗，可以变得和在陆地上一样自然。 莱芙放心地将?砍刀收回去，视线往侧下方望去，突然看到一条鱼尾巴——一条金灿灿的、没有?丝毫鳞片缺损的鱼尾巴。 她第一反应是?这样亮晶晶的尾巴，应该是?娜提雅维达喜欢的类型。接下来又开始担心，娜提雅维达会?不会?想要吃了这条鱼。 莱芙转了个身，想要去追黄金鱼，但那条鱼动作极其?敏捷，还没碰到就闪躲开了。 她的砍刀装的几乎全?是?金色的、主属性为速度提升的晶核，很少能遇到能比她更敏捷的存在。 莱芙突然产生了强烈的胜负欲，追着那条尾巴不放。 也不知?这黄金鱼是?怎么做到的，只露尾巴不露脑袋，带着她绕圈圈。 这场小范围的较量无?声地持续着，直到莱芙绕晕了自己，突然失去了身体平衡。 穿着金色龙革裙的骑士姑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腿了，也没有?认出来那条金色的尾巴就是?从她裙底长?出来的，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圈。 娜提雅维达怜爱地看着莱芙，等着她什么时候会?发现这条尾巴是?属于自己的，没想到莱芙一直没有?发现，像一只呆呆的小猫咪似的，非常顽固地和尾巴较劲。 「骑士小姐。」在莱芙摔倒之前，娜提雅维达将?她扶起，并摁住了那条弹来弹去的似乎要逃的金黄色尾巴。 莱芙愣愣地看着娜提雅维达摁在鱼尾巴上的手?，这只手?的位置明明不在她的腿上，但不知?为何，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娜提雅维达掌心的温度。她试图动了动腿，结果那条尾巴掀起，尾巴尖在娜提雅维达侧脸拍了一下。 「骑士小姐真是?顽皮。」娜提雅维达浅笑着拈住了金色的、闪闪发光的尾巴尖，逆着鱼鳞的方向?摸上去，撩起了与?尾巴同?色的龙革裙摆。 触碰引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战慄，金色的尾巴又挣动了几下。 裙摆下面没有?腿。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打横抱了起来。 莱芙正想拒绝，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现在不能走，没有?人抱着您，您会?摔跤的。」 「……我知?道。」莱芙想起刚才追着尾巴把自己绕晕的一幕，觉得分外丢脸，脑袋一低，却没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脸一下子埋进了娜提雅维达的胸口。 娜提雅维达嘤咛一声。 「我为什么会?有?尾……——我知?道了，是?刚才吃的那种药的效果。」莱芙慌忙抬起头，看向?娜提雅维达和麦妮的髋部以下，都好?生地长?着两条腿，而不是?尾巴，偏偏只有?她长?了一条尾巴，而且还是?亮得刺眼的金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没有?尾巴？为什么只有?我有?？」 「骑士小姐是?普通的人类，既不是?魔物，也没有?巫族的血统，如果不长?出尾巴来，您是?无?法在水下长?期生存的。」娜提雅维达用一种极度惋惜的、仿佛根本不愿意看她长?出尾巴的口吻说话?，手?却无?法和嘴巴保持一致，在她的尾巴上摸来摸去。 「……」莱芙姑且相信了娜提雅维达的说辞，但是?实在忍受不了娜提雅维达对她尾巴的兴趣，无?论尾巴怎么躲，都能被她碰到，「能不能别摸了？」 「骑士小姐这么说，可真的不公?平。我的尾巴都让您摸了好?几次了，我可有?埋怨过什么吗？」娜提雅维达道，「好?不容易骑士小姐长?出了尾巴，我才摸了几下，您就不愿意了。真小气。大不了，今后我让您摸回去，这样不就好?了？」 「……」莱芙居然无?法反驳，挣扎着从娜提雅维达怀里出来。 她就不相信，她连之前那颗效果特殊到诡异的报灾枭晶核都能驾驭得了，还能驾驭不了区区一条尾巴？ 娜提雅维达一撒手?，莱芙便想像着游鱼在水中自由?遨游的姿态，用双臂控制方向?，摆动着尾巴，结果身体前进的方向?和她想去的方向?完全?相背离。 莱芙结结实实地摔进了娜提雅维达怀里。 在水底自由?行动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锻鍊。如果连自由?行动都做不到，又何谈战斗？ 这么一来，原本普普通通的任务一下子增加了不少难度，但是?她相信自己可以克服困难。 莱芙稍微沮丧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娜提雅维达的保护圈，训练自己在水中运动。 「我这儿有?一瓶护尾膏，只要涂抹上去，就能瞬间获得在水中自由?行动的能力。」 麦妮取出了一个小罐子。 「太好?了。」莱芙正想伸手?去接，却见?麦妮将?瓶子递到了娜提雅维达手?上。 「小莱芙自己涂抹，一定会?有?许多涂抹不到的位置，这样起不了效果。」麦妮贴心地叮嘱道，「务必要涂抹到尾巴的每一个角落，辛苦娜提雅维达大人了。」 娜提雅维达接过护尾膏，打开来闻了闻味道：「我会?好?好?使用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游巫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转向?莱芙，「有?娜提亚维达大人亲手?为你涂抹护尾膏，小莱芙只要躺下好?了，一定很开心吧？」 第797页 第266章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抱回了住处。 房间的形状不是方正的, 而是不规则图形。屋内有大大小小的贝壳，除了里头最大的一枚贝壳之外，其余贝壳用途不明, 或许只是装饰物。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放到最大的那枚贝壳里面。 鱼尾巴翘起的弧度恰好和贝壳内壁的弧度温和，这样躺着不算难受。 此刻的莱芙, 就像是一只刚刚烹饪好的、盛在碗里端上桌等待食客享用的大鱼。 娜提雅维达拿出护尾膏,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莱芙的尾巴，仿佛在盘算从哪里开始下手才好。 「不……不用了, 它既然叫做『护尾膏』，听起来和水下行?动的功效没有什么必然联繫，只不过是用来保养尾部的。」莱芙被娜提雅维达看得有些不自在，操纵着尾巴向下一摆，将自己从贝壳里弹起来, 努力在空中保持着平衡。 她有了这条尾巴之后，并不是完全没有能控制住它的时候。比如?在她追尾巴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这条尾巴的存在, 就站得很稳，跑得很快。这意味着，她现在不能控制住尾巴, 或许只是心理作用。只要克服这种心理障碍, 即便没有外在药物的帮忙, 她也照样能在水下战斗。 在不知道这条尾巴是归属自己的时候，莱芙的行?动不受这条尾巴影响，现在集中注意去控制的条尾巴，反而变得困难重重。 莱芙努力撑着, 在屋子里游了一小段，然后又回到贝壳之正上方, 缓缓地落下。 「瞧吧，没什么问题。」 「既然是护尾膏，对您现在的状态一定是有好处的。骑士小姐不用怕麻烦，游巫不是说了吗，您只要躺着就好，我会仔仔细细地帮您涂的。」娜提雅维达道。 「可我觉得，真?的没有必要。」莱芙心道，她怕的哪里是麻烦，她怕的可不是就是娜提雅维达一边摸她的尾巴一边帮她涂什么劳什子的护尾膏嘛。 她唯恐刚才的游动不足以取信娜提雅维达，便欲做出几个更加有难度的泳姿，让娜提雅维达相信她可以通过训练取代药物。 「别这样。」娜提雅维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莱芙，并且摁住莱芙的尾巴把她压到贝壳里面去。 莱芙对鱼尾上的触碰有点在意，刚想说让娜提雅维达不要趁她长了尾巴就趁机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却见娜提雅维达脸上没有半点捉弄她的意思，反而很严肃，很认真，甚至还有一点怒意。 「骑士小姐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护尾膏的功效可不止是方便您行动的，也是对您的皮肤的保护。即便您已经是圣殿骑士了，终究还是人类。在深海之中，您的皮肤变得脆弱又敏感，很容易受伤的。」娜提雅维达捏住莱芙的尾巴尖，指着其中一块开裂的小鳞片，「您感觉不到疼吗？」 莱芙摇摇头。 被一只漂亮又危险的魔龙摁住尾巴的时候，大概不会有一条鱼能分心关注自己的尾巴受伤了没有的。 娜提雅维达俯身，温柔地在那块鳞片上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 莱芙别扭地转开了脸，脸上开始有不正常的热度。 「我还能感觉到，骑士小姐身上的皮肤开始缺水，变得紧绷。」娜提雅维达道，「龙革只能为骑士小姐抵御伤害，然而阻挡不了无害的水。」 「的确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娜提雅维达是怎么知道的？」莱芙刚一问出口，就自己想到了解释，知道必然与龙革有关，顿时更不自在了。 要是没有问出口，她还能假装不知道。 与其让娜提雅维达知道她知道，还不如?让娜提雅维达以为她不知道。 「因?为我的皮肤和骑士小姐的皮肤贴在一起， 」娜提雅维达毫不避讳地道，「我能感受到骑士小姐的温度，骑士小姐的心跳，骑士小姐身体的状况……」 简而言之?，穿着龙革的她在娜提雅维达面前，大约无异于毫无遮挡。 早就应该料到这一点，不过她刻意躲避着这方面的猜测的罢了。 「好了，不要说了……」莱芙别扭到了极点，差点就要破罐子破摔。 娜提雅维达要给?她涂护尾膏，便涂好了……毕竟她们已经是恋人关系，毕竟她也摸过娜提雅维达的尾巴，而且之?前这种涂抹药物的事情，娜提雅维达也不是没有为她做过。 总有一天，娜提雅维达会知道，比起她偶尔会在脑海里出现的那些画面，区区摸个尾巴而已，简直不够格到极点！ 就在这时，娜提雅维达的手从她的尾巴离开，掌心温柔地落在莱芙发顶。 「好了，骑士小姐还是自己涂吧。我在场，大概会让您很难受很难受，我不想让您为难。」娜提雅维达将装有护尾膏的小罐子放在旁边的一个小贝壳上，从门口出去，「不过您需要我的时候，只管唿唤我就好了。」 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关上，莱芙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口，感觉空落落的。 按照娜提雅维达以往的行?事风格，是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逗弄她的机会的。 这回，居然，就这么算了？ 莱芙取过护尾膏，略带几分失望，仔仔细细地将整条尾巴全部涂抹了一个遍。 腿骤然变成了尾巴，相当不适应，但不可否认，这条鱼尾巴长得很好看，乍一看像是黄金打造成的，但是又比黄金透亮。 第798页 不过与人鱼之王的那条银蓝色尾巴相比，似乎又有点逊色。 那条银蓝色的尾巴，像是雕塑家的作品。 而她的尾巴，就像是批量生产的、豪富人家用来显示阔绰的摆件。 「这两条尾巴放在娜提雅维达面前，她会更喜欢哪一条？」莱芙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护尾膏的效果很好，莱芙举着砍刀，在屋内虚虚地比划了几下，又从这个角落游到那个角落。 不仅皮肤上的不适感消失了，在涂了护尾膏之后，这条尾巴的存在就变得同她的双腿一样，没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 「瞧，游巫说错了。」莱芙开门，在娜提雅维达面前灵活地游来游去，还凌空翻了个跟头，「所有的位置我都自己涂抹到了。就算没有娜提雅维达帮我，也没有任何问题。」 金色的尾巴被金色的龙革遮挡住了大半，在游动的过程中，不时被水波掀开，浮光掠影似的一闪。 「我知道骑士小姐可以，但是游巫不知道。」娜提雅维达扶住莱芙的手臂，让后者停了下来，认真地说，「她不知道骑士小姐的身体非常柔软，有韧性，不管拗成什么姿势都可以。」 「……」莱芙道，「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只是在夸奖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温柔地笑笑，「骑士小姐擅长给自己涂药。」 「这也是优点吗？」莱芙道，「对了，我的尾巴为什么是金色的，莫非和龙革的颜色有关？」 娜提雅维达道：「无关，是您吃的药的效果。」 「那，龙革为什么可以变成金色的？」莱芙道，「不止是金色，还有好多颜色，明明娜提雅维达是一条黑龙。」 「自从上一次送了骑士小姐龙革衣服您却拒绝穿着之?后，我便考虑过，您为什么会不想穿。」娜提雅维达一本正经道，「我那时便猜，或许是因为颜色不适宜，您觉得黑色太单调了。果然，换了一种颜色您就穿上了。我会把剩下的龙革衣服也染成金色的，您就有替换的了。」 「……不用了。」莱芙心道，比起颜色，主要还是剪裁以及用料的问题，她轻轻推开娜提雅维达，「先不说这个了，我忘了做一件事。」 在初来之时，人鱼之?乡非常安静。 离开漩涡之?后，在遇到那几只大海螺之前，莱芙等三人一路上就没有遇到过人鱼。 等到这些外来者被确认没有丑陋到会伤害人鱼们的眼睛的时候，藏在房间里面的人鱼才允许外出。 莱芙将装有小鱼和黑蛋的酒壶取出来，把黑蛋藏好。 「请问有没有办法找到一条小鱼的亲属？」这件事不方便拿去打扰人鱼之王，而除了人鱼之?外的其余海洋生?物，又很难沟通，莱芙便去另外找了一条人鱼去问，「这是我在人鱼海域捡到的，您或许知道。」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那人鱼上下打量着莱芙，「您先描述一下那条鱼的样貌，或许我能找到那条小鱼的来歷，凡是生活在人鱼海域中的鱼，很少有我没有见过的。」 莱芙拿出鱼形酒壶，拿壶口冲着人鱼：「就是这条鱼，您认得吗？它只是一条很小很小的鱼，就算见过也不一定能有印象。」 人鱼差点以为莱芙问的那个酒壶的来歷，看到壶内的那条小鱼，她略微一怔：「哦，我有印象。」 「那就好。」莱芙本打算多问几条人鱼的，没想到随便找一条人鱼打听就问出来了，只要知道这条小鱼的来歷，下一步就是想办法将它引渡到白岛附近的海域了。 小鱼和黑蛋相处得非常友好，大约是愿意跟黑蛋走的，只是不知道这条小鱼的家属会不会反对。 人鱼接过酒壶，将小鱼倒出来，虚虚托在掌心上。 先前略显虚弱的小鱼在黑蛋玩耍了一会儿之后，已经恢復了精神，亲昵地绕着人鱼转圈，嘴里「卟卟」地吐着泡泡，似乎在倾诉什么。 「这是一条年幼的、还没有化形的人鱼。」那位人鱼用一种仿佛不太在意的口气说，「当它还是一粒鱼籽的时候，就在人鱼之王身边。阿贝·派翠娅，它是人鱼之王的妹妹，前几日走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7章 「人鱼之王的……妹妹？」莱芙重复了一遍。 这条小鱼的颜色, 确实和人鱼之王的尾巴的颜色一样。它一开始就显得活泼生动，和普通的没有智慧的小鱼不?太一样。 原本需要?等待几?日才会出现的适合进入人鱼海域的天?气，在她抓到这条小鱼之后?就出现了。看来它「卟卟」地吐着的气泡里, 有包含着人鱼吞吐的云雾……这样解释就说得通了。 好在她没有贸然?将这条小鱼带回白岛，不?然?岂不?是拐带了人鱼之王的妹妹？这回的任务就很难不?告吹了。 阿贝和人鱼交谈了一会儿之后?, 又引来了更多的人鱼。 阿贝又绕到了莱芙身边, 用小小的鱼嘴叮了一下莱芙腰间的小布兜，似乎在和里面的东西打招唿, 又像是在告诉人鱼们什么。 「我……今天?才到人鱼海域，在海边，看到一个地方在喷小水柱……所以才……」为了避免误会，莱芙连忙解释，表明自己和阿贝先前走失全然?没有关系。 「我们知道, 阿贝都告诉我们了。」先前那?条人鱼道，「它在退潮时搁浅了，差点回不?来, 是您救了它。」 第799页 莱芙才刚松了一口气，人鱼突然?警惕地捂住自己的腮帮子?：「阿贝还说，您试图拔它的牙。阿贝才那?么点, 它甚至还没有长牙……」 「……」莱芙道, 「这是误会, 我可以解释。」 在场的人鱼只有十几?条，算上不?在场的，人鱼的总数也只能勉强达到上百条。 在晚宴之前，莱芙得知了人鱼一族都是从同?一个巢穴中孵化出来的。 人鱼们没有人类理?解的父母的概念, 它们生于一个被?称为「人鱼之巢」的地方。 在人鱼之巢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粒或是几?粒鱼籽成熟, 孵化出小人鱼。小人鱼一开始也只是普通的小鱼的样貌，等到长到某个年纪，就会化形成人身尾。 人鱼之王是现存的人鱼中最早孵化出来的，也是最强大的一条人鱼。现存的其余所有人鱼，都是人鱼之王的妹妹。 不?知怎么了，听了这些形容，莱芙对人鱼之王的观感，又趋向于正面了。 「阿贝才刚孵化出来不?久吧？」在得知阿贝是小人鱼之后?，莱芙就没有提起要?将它带去白岛的事了。 这儿是人鱼之乡，离开人鱼之乡的人鱼失去同?类，大约不?会快乐。她也不?忍心带走这么让这么多人鱼失去妹妹。 「是啊，阿贝还很小呢。」一条人鱼道，「它是一千年前孵化出来的，还是一个孩子?。」 人鱼籽形成的年代不?可考，人鱼的年龄是从出壳之时开始计算的。 「……」莱芙摸了摸黑蛋，突然?意识到在场的所有生灵之中，她和黑蛋的年纪最小，也最接近。 阿贝陪黑蛋玩耍，也并不?是她想像中的「小魔龙和她的宠物鱼」——它们毕竟相?差了一千岁。 她又望向了一旁的游巫。 在游巫的要?求下，莱芙叫她「麦妮奶奶」，但真要?论起年岁来，麦妮的年纪恐怕不?过只是阿贝的零头。若是只按岁数来，要?叫「奶奶」，在场的其余生灵都拍在麦妮的前头。 「在阿贝之后?，人鱼之巢中再也没有孵化出新的人鱼。」一条人鱼说完之后?，其余人鱼就陷入了沉默。 魔龙与人类的亲情观念和族群观念不?同?，而人鱼对于亲情和族群的理?解，看来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阿贝游到莱芙身边，隔着布兜与黑蛋贴了贴。 作为人鱼一族中最小的一个，阿贝的身份理?当很重要?才是，然?而人鱼族对于它的走失，对于它的復归，却没有莱芙想像中那?么在意，或者是表现得没有那?么在意。 「我在一千岁的时候，早就已经化形了。」一个上半身是小女孩的人鱼说，她的年龄仅比阿贝大上十几?个莱芙的岁数。 又是一阵沉默。 莱芙想到了现下凋零到只剩下一龙一蛋的暗黑龙族，曾经也是有许多龙口的种族，否则娜提雅维达也不?会有什么劳什子?「族训」的说法。 在三千年前战胜了魔龙的圣地精灵，更是凋零，如?今只余在圣殿中枢的残骸，以及一些继承了其血脉的、实则已经与圣地精灵没有多少相?似之处的后?代。 魔龙，圣地精灵，再算上拥有魔力的魔物，使用巫术的巫族，还有继承了圣地精灵血脉的人鱼一族……这些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存在，放在千万年的尺度之下，都可以看到一种衰退凋零的趋势。 在埃得村的十六年间，莱芙与超自然?力量的唯一接触就是在故事里。如?果?不?是在十六岁那?年选择成为骑士，也许她与魔物的第一次接触，会推迟到一年多以后?德亚大陆发?生大变之时。而在德亚大陆的大部分地方，在此前也都像埃得村一样，长期绝缘于超自然?力量之外。 而德亚大陆的这场大变，蔓延的魔植以及四处肆虐的魔物们，如?果?除开委员会在其中的推波助澜，更像是这些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们，一场迴光返照式的表演。 「骑士小姐在想什么？」娜提雅维达姗姗来迟，在莱芙身边就坐。 莱芙在想，如?果?放在更大的尺度下，暗黑龙族迟早也会消亡。或许是黑蛋的某一个后?代会成为最后?一条魔龙，或许魔龙的血脉会在代代的沖淡中消失，或许黑蛋自己会是最后?一条魔龙。 莱芙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轻轻地捏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 不?管那?无穷远的将来会发?生什么，她要?做的事情终究不?会改变，她会守护住这条魔龙还有这颗蛋的。 更久远之后?的事，她既然?无法影响，便不?放在心上了。 大殿中央的贝壳突然?张开了，人鱼之王瓦奥米娅·派翠娅端坐于贝壳之中，怀里抱着肥壮的黑猫，直起腰，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睁开了钻石般的眼睛，宣布：「晚宴开始。」 莱芙颇为稀奇地朝着人鱼之王身下的贝壳看了一眼，就在她与别的人鱼交谈的时候，那?只贝壳就安安静静地呆着那?里。 那?个时候，人鱼之王就抱着猫，在里面睡觉？ 这是人鱼之王的特殊癖好吗？ 阿贝游到了瓦奥米娅身边，绕着后?者水晶簇般的头髮?转了几?圈。 普甸鼓着腮帮盯着阿贝，仿佛想去叼它，但又因为认得这条小鱼，所以不?敢动。 瓦奥米娅伸出指尖。 第800页 阿贝在她的指尖上啄了一下，接着又摇头摆尾地回到莱芙身边，和黑蛋呆在一起。 人鱼之王的目光频频落到莱芙身边，莱芙起先以为她是在看阿贝，接着才发?现她视线的目标分明是在娜提雅维达身上，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似的，时不?时就要?瞟上一眼。 娜提雅维达不?论出现在何处，都一向引人注意，不?过即便收敛着，也自带一种强大生灵特有的威压，因此很少有谁敢像人鱼之王那?样，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娜提雅维达。 久违的，莱芙有一丝威胁感。 莱芙看了看人鱼之王漂亮的尾巴，不?由得又看了看自己的尾巴，瞥见阿贝被?布兜隔在外头，鬼使神差地将布兜摘下来，将黑蛋取出，放在一旁的贝壳里头。 她知道黑蛋呆在布兜里也挺闷的，但如?无必要?，不?会让黑蛋露面，这回也不?知是基于什么心理?，突然?觉得，非得让黑蛋出来透透气不?可。 莱芙挺直了背。 阿贝在蛋壳上叮了好几?下，黑蛋也轻轻地动着作为回应，玩得很快活。 即便许多人告诉她，暗黑龙族的禀性如?何如?何。这毕竟她和娜提雅维达要?一起照顾的蛋，她希望黑蛋从在蛋壳里头开始，就开开心心的。 放置黑蛋的贝壳，正好在人鱼之王望向娜提雅维达的视线的延长线上，果?然?，人鱼之王很快地注意到了那?颗蛋。 是一颗魔龙蛋呢，而且还带有骑士的血脉。 越来越有趣了，娜提雅维达的永恆之花不?仅因为那?个骑士而点燃了，而且还与骑士生了一个蛋。 娜提雅维达的脑子?里可从来没有丝毫繁衍欲的。 居然?能为那?个骑士做到这种程度，看来她确实对娜提雅维达非常特殊。 麦德拉在和普甸抢虾吃，吃了几?个之后?，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躺在猫背上。 见莱芙居然?将黑蛋摆出来了，小人不?由得挑起了眉。 真是稀奇啊，貌似她的主人正在通过这颗蛋来宣示自己与魔龙之间的关系。 不?过，她丝毫看不?出有这么做的必要?。 在场但凡是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娜提雅维达在意的不?过只有她的主人一个而已。 和空气争风吃醋，很有意思吗？ 一些大小与人接近的海洋动物端着食物出来。 莱芙起先担心，在进入海底之后?，是不?是要?费一番功夫适应人鱼的食谱。她担心过是不?是顿顿都要?干啃海草，担心过娜提雅维达是不?是能安心吃鱼。 在看到食物之后?，她就放心了。 人鱼是鱼，但它们也照样吃别的鱼。人鱼一族站在海洋食物链顶端的，除了有智慧的生物以及一些太难吃的或是有害的东西之外，它们几?乎什么都吃。 端上来的鱼片还有海洋植物块都是生的。 娜提雅维达见莱芙每样尝了口之后?就把叉子?放下了，知道莱芙是吃不?惯，便叉起自己盘中的食物，用龙火烤熟了，一口一口餵过去。 莱芙不?闪不?躲地接受投喂，娜提雅维达也餵得很满意。 让她困扰的是，人鱼之王貌似读不?懂气氛，总是会望过来。瞧她也就罢了，还和骑士小姐眉来眼去的，简直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娜提雅维达俯身上前，将莱芙嘴角的沾上的一根海草芽舔进嘴里，一口吃掉。 莱芙略微愣了一下，被?迫停止了和人鱼之王的「眉来眼去」。 娜提雅维达挪动了一下座位，隔在莱芙与人鱼之王之间，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视线，这才安下心来，继续投餵。 第268章 在晚宴结束之前, 几个人鱼又提起了最?近困扰着人鱼之乡的几桩事。 其中的一件，便是赖在人鱼之乡不肯走?的航海者们。 人鱼们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将他们藏在一个定期开放的漩涡底下, 避免他们突然出现，骚扰族人。 来到人鱼海域之前, 莱芙见过一些在人鱼海域的海难中失去亲人的航海者家属, 他们不求夺回航船和?物资，只求亲人平安归来。 关?着航海者的漩涡开放的时间, 远那?处宝窟开放的时间之前。 在众人鱼们殷切的目光下，莱芙答应了先去劝走?那?些航海者。 「……我想?，这应该不会太困难。」莱芙觉得?那?些人没有理由非得?留在人鱼海域不可，相反，倒是有许多必须回家的理由。 麦妮的目光从普甸身上收回来, 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怕是不会太容易。」 莱芙没把这桩事放在心?上。 如果?劝服不了，她自然还有别的办法?。 圣殿歷九百三十八年十二月八日?，是萨曼莎奶奶捡到莱芙的日?子, 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当成是「生日?」。 在这一日?之后，莱芙就满十八岁了。 于是在这一日?，当莱芙与娜提雅维达在房间里单独相处, 脑中开始循环播放不应该出现的画面时, 莱芙甚至不能确定这些画面是否真的是不应该出现的。 毕竟这个时候, 即便她真的要对娜提雅维达做些什么，也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骑士小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娜提雅维达道。 恶龙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神情无辜而单纯，让莱芙产生了一丝罪恶感。 第801页 「我只是……只是在想?……」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之前不是提过……这个日?子…… 」 「骑士小姐是想?要生日?礼物了吗？」娜提雅维达暧昧地眯起眼，「可惜啊, 原本我是想?要每年送您一件用龙革做的衣服，然后亲手给骑士小姐换上，让骑士小姐穿给我看的。骑士小姐似乎已经提前看到了我的礼物，就没有惊喜了。」 莱芙接着娜提雅维达的话茬往下说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突然提起自己的生日?，如果?不是为了要礼物，就只能是在强调这个年龄的特?殊含义。 难道她要直白地告诉娜提雅维达，她不是为了想?要礼物，而是想?做一些这个年龄可以做的事情了吗？ 不能吧。 「可惜我能送给骑士小姐的礼物非常单调。」娜提雅维达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用手指去碰莱芙的尾巴尖，「除了我的财产，就只有我自己了。我想?要把积攒的龙革一件一件送给您，是想?要将过去的我献给您。而现在的我，还有将来的我，都已经是骑士小姐的所有物了。」 如果?在陆地上，莱芙此刻必然已经面红耳赤，所幸冰凉的海水减褪了些许热度，让她不至于太失态。 「生日?礼物……还是在『初雪』的时候送好了。」莱芙低着头，将娜提雅维达往外推去，「砰」的一下关?上了门，「到了那?个时候，娜提雅维达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我，就好了。」 「骑士小姐刚才说了什么？」娜提雅维达问。 莱芙如梦方醒，机械地甩动?尾巴，逃避似的躲到贝壳里。 「怎么送？」门外，娜提雅维达的脸上染上薄红，「骑士小姐倒是说说清楚，需要我用彩色的带子把自己扎起来，由骑士小姐一点一点地解开的吗？或者，骑士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配合。」 屋内的莱芙不语。 「关?了门说话，果?然是硬气啊。」娜提雅维达抬手，在门板上叩了一下，促狭地说，「当面对我说，骑士小姐敢吗？」 谁不敢？莱芙缩在贝壳里，硬气地想?着。 等到娜提雅维达从门口走?开，莱芙这才从贝壳里冒出头来。 水中还残留着娜提雅维达的气息。 在娜提雅维达走?后，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 莱芙起先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以鱼形和?娜提雅维达一道休息，只不过第一个夜里醒来，她觉得?尾巴尖的部位温温的。睁眼一瞧，原来是娜提雅维达在睡梦中掉转了个方向，然后把她的尾巴尖叼在了嘴里。 由此可见，娜提雅维达先前埋怨她见了长着尾巴的生物就会格外兴奋，这完全是贼喊捉贼。 见到尾巴会格外兴奋的，分明是娜提雅维达自己！ 这之后，娜提雅维达就住在她的隔壁。 次日?，关?押着航海者的漩涡终于开了。 人鱼们因?为这些航海者的存在而相当苦恼，赶又赶不走?他们，让他们继续留在海底，对于本就陷入赤字的人鱼族而言，又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人鱼一族与圣咒师同样带有圣地精灵的血脉，多少算是圣殿阵营之中的。 它?们一向对人友好，和?人类相安无事。为了不引起与人类更大的纠纷，它?们也并不打算伤害这些人类。 不过，要让它?们归还从人类手中夺走?的物资，却也是不可能的。 漩涡之下，航海者们周围笼罩着层层的气泡，远远望去，像是一片泡沫，朦胧不清。 在几条人鱼的指引之下，莱芙、娜提雅维达还有麦妮来到航海者周围。 航海者们的脸上都挂着仿佛喝醉了酒似的，微微晕眩的表情，有的呆呆地望向空中，有着在做一些看不出目的的动?作?。 他们周围还站着几个人鱼，那?些气泡的来源就是人鱼的口中。 这个世界的海市蜃楼并不完全能由光学现象来解释，而是人鱼吞吐出来的，这些气泡里有着他们很想?看到的画面。 莱芙对于陷入幻境之中有相当充足的经验，但是她已经从幻觉中走?了出来，现在以旁观者的态度去看这些陷入幻觉之中的人，只觉得?这场面滑稽又可怜。 不时有气泡破了，在旁的人鱼便吹出几个气泡补充。 「这就是他们不肯离开的理由？」莱芙指着某个气泡，那?个气泡飘飘悠悠地晃到了她身边。 在莱芙受到这枚气泡的影响之前，娜提雅维达抬手，将那?个气泡戳破了。 追逐着这个气泡的航海者是个中年人，然而在那?个气泡破了之后，居然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童似的哇哇大哭了起来，哭声?粗哑，相当难听。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可见，虽然这些气泡能给他们梦一般的感觉，毕竟与睡梦不同，在这些日?子里，他并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 这个人还有其余的航海者都没有长出鱼尾，他们能在水中行动?，不过行动?的姿态没有她用鱼尾巴时那?么稳定。 人鱼们面露烦躁地捂住了眼睛，又给他补上了一个气泡，哭声?这才停歇。 「这很矛盾，将航海者引入人鱼海域的，就是人鱼吞吐的云雾，如果?继续提供足够吸引他们的东西?，你们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心?甘情愿地离开？」莱芙道，「站在他们的立场，或许也很迷茫，你们究竟是想?要他们离开，还是要哄得?他们继续留下？」 第802页 在莱芙左侧的一个人鱼道：「他们是非常『黯淡』的人，让黯淡的人出现在面前，人鱼会受到伤害。他们起先还有一些『明亮』，但是越的越黯淡了，我们只能暂时『点燃』他。」 莱芙已经知晓，人鱼口中的「黯淡」或者「明亮」，指的都是永恆之花的颜色：「如果?持续『点燃』他们，他们就越来越无法?靠自己变得?『明亮』了，是吗？」 人鱼点点头：「是的，他们会越来越黯淡，越来越依赖点燃。我们只能持续点燃他们。」 「有稍微清醒一些的人吗？」莱芙问。 人鱼指向了其中一个青年，他是这些航海者里头，最?迟来到人鱼之乡的人之一。 娜提雅维达抬手，戳破了青年的气泡。 周围的人鱼都遮住了眼睛，或是背过身去。 青年沉浸在美好的幻梦之中，骤然回到现实，恼怒不堪地皱起了眉头。看到一条长着金色尾巴的人鱼游到他面前，眼睛不由一痛。 这条尾巴简直就像是纯金打造的，而且亮到了刺眼的程度，再配上一条金色的材质特?殊的裙子裙子，无端让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这条人鱼背后还背着一把黑色的大砍刀，好生奇怪的打扮。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见了不少人鱼，也知道这些人鱼不会伤害他们，所以不再有初见人鱼时那?种恐惧与惊艷参半的情绪了。 这些人鱼要不就是为他们制造幻境，要不就是规劝他们回到陆地上去。 人鱼制造的幻境让他沉迷，但是规劝的话却让他很烦躁。 他越来越讨厌清醒的时候了。 眼前这条人鱼定然又是来规劝他离开的，用那?套陈腔滥调的说辞，他早就听得?腻烦了。 「我已经说过了。」青年的表情扭曲，摁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即便你们将货物归还，我也不想?要离开这儿，我根本不想?要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只要能继续……」 他等着那?条金尾人鱼开口，但是对方只是木讷地看着他，好像只是在等着他把话说完，并不打算给他气泡。 「还不快些。」青年催促着，话音刚落，只见黑色的东西?在他面前一闪，脖子后面一痛，他一下子倒在地上。 「看来确实很难沟通，辛苦你们了。」莱芙收回刀柄，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青年，准备对另一个下手。 人鱼们愣愣地凝视着莱芙：「……」 为什么，说好了是来劝服的，居然连沟通的尝试都没有，就这么简单粗暴地砸晕了？ 「让他们在『点燃』的过程中被砸晕，不会留有什么副作?用吧？」莱芙问。 「不……不会。」一条人鱼讷讷地回答。 话音刚落，莱芙用手刀噼晕了两个。 之前对付火云雀的幻境的时候，莱芙就是通过将人打晕的方式将骑士团众人救出来的。 再邪门的幻境，都可以一掌撂倒——这是她的战斗经验告诉她的。 能自己制造幻境的人鱼，却没有想?到过这么简单直接的办法?。 三下五除二，困扰了人鱼族许久的「难题」们，已经全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只等待派送回家。 毕竟之前答应的是劝服，莱芙还是稍微解释了一句：「咳，我觉得?没有商量的必要，毕竟他们的家人还等着他们回去。」 一条人鱼愣愣道：「不愧是……骑士啊。」 居然能如此能迅速地把人拍晕，如果?莱芙是人鱼，恐怕不需要将航海者引诱入人鱼之乡，直接将他们拍晕，就能夺走?他们的物资。 娜提雅维达与有荣焉地说：「骑士小姐做任务，一向很讲究效率。」 第269章 人鱼之王通过水晶球——这?也是从游巫那儿赊帐买来的——观察着莱芙等人的动向, 看到?航海者们一个个倒下，接着又很快被送到?了人鱼海域的海岸上。 一个提前得到?消息的骑士去通知这?些航海者的家属，很快, 他们都被送回?了家。 至于这?些航海者在回?到?家，醒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自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人鱼之王打了个哈欠, 伸手在水晶球上一抹，水晶球中的画面?立时?消失了。 她怀中的懒猫亲昵地?蹭了蹭水晶球, 拱起背伸了个懒腰。 人鱼之王拿起长杆，照例地?逗了逗猫，让普甸运动了一下，然后「卟」的一下，吐出了一个大泡泡。 「这?个泡泡是怎么回?事？」在送走航海者之后, 留在漩涡之下的泡泡们也都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一个，飘在莱芙身边。 「骑士小姐想?知道泡泡里有什么吗？」娜提雅维达道, 「不如试一试，反正只有一个，而且我在这?里, 所以放心好?了。」 莱芙盯着那个色彩斑斓的、显得格外结实的泡泡看了一眼, 伸出一指, 将它戳破的：「不用了。」 娜提雅维达奇道：「真的不用？可是骑士小姐明明很期待。」 莱芙道：「我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只不过是一些看得见、听得见却摸不着的东西，我又不是没有见到?过，人鱼所吞吐的……」 娜提雅维达眸光闪烁：「这?和?在人鱼海域里看到?的, 并?不完全一样。」 「不一样？」莱芙现在有些好?奇了，可惜泡泡已?经破了, 「会有哪些不一样？」 第803页 「或许是一样的。」娜提雅维达讳莫如深道。 解决掉了航海者，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帮人鱼一族挖掘那处宝窟。 通往那处宝窟的漩涡需要过上好?久才能出现。 在这?期间，莱芙知道了游巫和?人鱼之王的恩怨。 一向精明的游巫，在确认顾客的偿还能力之前，是不会随意答应赊帐的。然而，人鱼给游巫制造了许多美好?的幻梦，而且这?些幻梦还是人鱼之王亲手织就的，格外真实，以至于在离开幻梦之后还有残留的影响，于是绕过了游巫的心理防线，让她误以为人鱼一族已?经付款，而且是一群极为慷慨的、需要好?生照应的长期主顾。 于是，游巫不仅将库存之中最好?的那部分?拿出来，还在德亚大陆上四?处搜罗人鱼们可能需要的稀罕物件。 游巫被迫违背的原则不仅只有让人鱼一族大肆赊帐这?一条。 她听闻人鱼之王不喜欢见到?丑陋的存在，为了长久地?与人鱼一族做生意，便下了血本，吃掉了许多她原本可以卖上个好?价钱的还童药，使她能长期维持年轻美貌的状态。 她吃的那些还童药的药效，可以维持到?游巫预计中可以将幻梦中的人鱼一族的财宝全部赚完的时?候，约莫有个几百年。而若要让迅速药效消失，抵消还童药的药物，又是一笔巨款，于是游巫会维持年轻女子的样子几百年。 除此?之外，作为必要的投资，她还添置了许多漂亮衣服和?饰品…… 没有赚到?钱，反而赔了不少。 麦妮每日一套不重样的装扮，报復般地?将自己打扮得光彩夺目，然后向莱芙控诉着人鱼一族对她罄竹难书的欺骗之举。 人鱼之王对此?却毫无愧疚之意，理直气?壮地?说：「既然您只是喜欢金币，在幻梦里有那么多金币，它们带给您的快乐也是一样的。」 说着就大方地?准备赠送给游巫一个泡泡作为补偿。 对此?，游巫严辞拒绝，说她不会再受那些虚幻的财宝的引诱，她要货真价实的东西。 眼看着宝窟开启之日将近，麦妮取出帐单，清点了一通，并?且明确表示要将那几百年药效的还童药，以及她添置的服装、饰品当作债务持续期间的利息，到?期由?人鱼一族支付。 一向将对这?笔债务的解释权交给游巫的人鱼之王，在这?个时?候表示了反对意见：「可是您这?样打扮自己，明明也挺高兴的。变得漂漂亮亮的难道不是一桩好?事？既然对您而言是一桩好?事，应该谢谢我才对，为何要让我弥补损失？你并?没有为此?损失任何东西。」 莱芙贊同人鱼之王的说法?。 游巫一生气?，将自己打扮得更加漂亮了，她接着对普甸的所有权表示了质疑。 莱芙觉得这?点没有什么好?争论的，无论是从商业道义上，还是基于普甸的喜好?，毫无疑问，这?只猫应该属于人鱼之王。不过她也提出，应当保留麦妮来人鱼之乡探视猫咪的权利。 「我并?不反对，甚至相当欢迎。」瓦奥米娅望向美貌的游巫，「即便麦妮想?要长住在人鱼之乡，和?普甸一起接受我的饲养，我也是愿意的——其实人类在我眼里，就和?普甸一样，是可爱的，当然前提是，他们得相当『明亮』，而您符合这?个前提。」 莱芙问过好?几条人鱼，他们都纷纷表示，麦妮的永恆之花是相当明亮的。因而在人鱼之王眼里，游巫应该是非常可爱的。 瓦奥米娅甚至夸张地?说，如果游巫愿意，就可以和?普甸一样，睡在她的贝壳里，由?她来饲养。 游巫对于自己被形容为「可爱」这?件事实在难以接受，又被人鱼之王后续的极端提议刺激到?了，好?半天没想?出回?话的办法?来。 这?几日，莱芙经常被麦德拉拉着去找人鱼之王。 人鱼之乡几乎无事发生，瓦奥米娅相当闲暇，整日怀里揣着猫咪。 莱芙也跟着一起餵猫。 之前那只傲慢又邪恶、敏感又难以接近的瘦黑猫在人鱼之王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完全变了一个性子，它会非常好?奇地?凑到?莱芙身边嗅来嗅去，并?且安心地?躺在她的尾巴上睡觉。 在人鱼之王周围呆久了，会有一种奇妙的让内心平静的力量——不过这?种力量显然对游巫没起到?什么作用——因而莱芙很乐意带着黑蛋与人鱼之王接触。 莱芙很喜欢普甸，瓦奥米娅也很喜欢麦德拉。 在为普甸准备食物的时?候，常常会为了麦德拉多准备上一份。 莱芙和?瓦奥米娅一起给普甸和?麦德拉投餵的时?候，阿贝和?黑蛋就在一边玩耍，麦妮往往也会跟来，在一旁生闷气?，但是表面?上还是非常和?谐的。 普甸追逐着长杆尾端的彩色羽毛。 在人鱼之乡，普甸每天的活动量不算小，可是嘴巴停一会儿就要开始吃东西，体重还是在往上飙升。 不过，普甸是一只结实的肥猫，摸上去并?不是软绵绵的，而是硬绑绑的，浑身是肌肉，所以也不能算是超重，只能算是健美。 彩色羽毛在普甸的尾巴上点了一下，普甸接下来便找错了目标，冲着自己的尾巴，又扑又咬，转了好?几个圈圈。 游巫被普甸的样子逗笑了，莱芙却没有。 第804页 自从莱芙长了一条尾巴之后，就对普甸会被自己尾巴吸引这?件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同理心。 既然是自己的尾巴，又不是别人的，追了又有何不可？ 而且，追尾巴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很无聊，但在实际操作的时?候也有几分?乐趣，简直会上瘾，就连莱芙自己，也会控制不住这?么做的。 总之，没有长过尾巴的存在，就没有资格对追自己尾巴这?件事情发表意见。 娜提雅维达也长过尾巴，但是这?只恶龙在这?点上缺乏同理心。或许长了尾巴太久，失去了对于尾巴的新奇感。有几次莱芙在她面?前追尾巴，反应过来的时?候，娜提雅维达都是一副忍笑忍得很难受的表情。 来自遥远的海面?的光线，透过人鱼之乡的半透明的穹顶，落在莱芙金黄的尾巴上，显出了某种异样的色泽，使得这?条尾巴看起来有点不像她自己的尾巴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得看看清楚。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莱芙已?经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好?几圈，她把自己转得晕晕乎乎，恍惚间挂上了人鱼之王用来逗猫咪的长杆，尾端的羽毛缠住了莱芙现在的有些金属质地?的髮丝。 普甸沿着莱芙的侧面?攀上去，约莫三十磅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在莱芙脑袋上，肉爪扒拉着羽毛，让莱芙的头髮和?羽毛混在一起，缠得更加紧密了。 莱芙低着头，人鱼之王则摁着她的脑袋，手指在她的髮丝之间穿梭着，帮她将髮丝与羽毛分?开。 就快要解开了，突然，凑在一旁嗅莱芙的普甸矮下了身子，耳朵和?尾巴也耷拉下来；周围的水流凝滞一般，流动的速度变缓了；莱芙有一种隐约的窒息之感。 接着，人鱼之王的手指停了下来，拍了拍莱芙的肩膀，轻快地?说：「已?经解开了。」 莱芙往门口一看，娜提雅维达正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个罐子，表情友善。 麦妮笑笑，揣着手等着看戏。 「这?是什么东西？」瓦奥米娅问。 「哦，这?是我亲手做的烤鱼酱。」娜提雅维达将罐子托在手里，意有所指道，「不管什么鱼，只要腌上，就会非常美味。」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吧……瓦奥米娅的表情未变。 强调了什么鱼都能用，这?不就意指，也可以用来腌了人鱼。 有趣，只不过碰了她的骑士一下，娜提雅维达可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莱芙心里咯噔了一下。 娜提雅维达居然拿着一整罐烤鱼酱出来，说不定是要送给人鱼的。娜提雅维达真是越来越慷慨大方了，不过也能看出来，娜提雅维达和?人鱼的交情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乐意分?享。 第270章 麦德拉嘴里叼着一只散发着萤光的小虾, 望向娜提雅维达，才一分神，就被普甸用毛糙的舌头舔了一遍脸。 瓦奥米娅挑起眉, 盯着烤鱼酱，问：「娜提雅维达大人, 是要将它送给我吗？」 娜提雅维达脸上友善的浅笑未褪, 她暂时没有回答，而是缓步走到莱芙身边坐下, 将烤鱼酱放在莱芙面前，整个过?程中，视线一直落在瓦奥米娅脸上。 一龙一人鱼对视，仿佛有无形的刀剑在空中相对噼砍，冒出许多火花。 装有烤鱼酱的罐子底部与贝壳接触, 发出「嘭」的一声。 娜提雅维达这才收回目光，道：「不，我只是拿出来给您瞧瞧而已。骑士小姐的嘴被我养叼了,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入口的。偌大的人鱼一族，居然找不到哪怕一个擅长烹饪的族员——骑士小姐您说是吗？」 恶龙对于自己的烹饪技术相当自信，在这种情况下, 莱芙只能有一种反应。 「娜提雅维达做的烤鱼是绝世美味, 此外, 娜提雅维达在制衣、战斗、表演上的才能也……」莱芙真心实意地吹捧了娜提雅维达一通。 瓦奥米娅不觉得有丝毫冒犯，继续给普甸投餵。 麦妮看着瓦奥米娅的手指，若有所思。 娜提雅维达将一块经过调味的小鱼块递到莱芙嘴边，后者张口接住。 看着眼前这罐烤鱼酱, 莱芙略微松了一口气。 好歹没有送出去。 不过?，她一向知道娜提雅维达抠抠索索, 只有在心情好得不正常的时候才会变得慷慨一点。所以，对于娜提雅维达的分享行为，她一向是持鼓励的态度。 为什么这一次，她却会因为娜提雅维达没有将这烤鱼酱送出去，而稍微有些开心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变得这么小气了，居然连一罐酱料都要在意？ 莱芙一边接受娜提雅维达的投喂，一边进行严肃的自我反思。 她看向人鱼之王，目光落在那条鱼尾巴上，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尾巴。 人鱼之王闪闪发光，符合娜提雅维达的爱好。 人鱼之王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和?娜提雅维达品味相同。 娜提雅维达喜欢将她比喻成鱼，然而她只不过?是「像」鱼而已——而且还是小死鱼——人鱼之王就不需要藉助比喻，就是活生生的鱼。 娜提雅维达曾经给她穿过?鱼形的衣服，说明就是爱好拥有鱼的外形的存在，而人鱼之王长了一条如此漂亮的鱼尾巴。 人鱼之王和?娜提雅维达同龄，远在她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相识了，每次她都能看到她们之间融洽的氛围，她们的目光时常交错，明显在进行一种默契的交流，这种交流将所有其余存在都隔离在外，这是人鱼和龙之间的默契，她无法融入这种默契，丝毫读不懂她们的目光的含义。 第805页 莱芙食不知味地吞着烤鱼块和?烤海草段，没有及时说停下，于是被餵得很撑。 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和?人鱼之王打?招唿离开的。 「每次只要我一离开，骑士小姐就总是去瓦奥米娅身边，我一出现，您又总是分心。」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就这么喜欢人鱼吗？」 「当然没有，我最喜欢的是娜提雅维达。」莱芙的身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捕捉到某些字眼，就会自动表白，简直不假思索。 娜提雅维达脸色微红，忘记了自己刚才在在意什么了。 「人鱼……又提到人鱼了……」莱芙喃喃道，「娜提雅维达不觉得，您最近提到瓦奥米娅殿下的频率有些高?吗？」 娜提雅维达失笑：「骑士小姐可真会把?握重点。」 莱芙道：「这就是重点。」 接下来的几日，娜提雅维达提到人鱼的频率依旧居高?不下。她甚至有意无意地打听着人鱼在另一个世界的形象，出于某种心理，莱芙一开始没有打?算告诉她。 后来被缠得太紧，一时没有留意，还是向娜提亚维达复述了一遍小美人鱼的故事。 莱芙拥有能将动听的故事用相当陈词滥调的话?语几句话概括出来的能力，但是讲到小美人鱼眼睁睁地看着王子爱上了公主，自己却化身泡沫死去之后，一向爱好小故事的娜提雅维达还是深受感动。 当夜，娜提雅维达难过得无法入眠，莱芙只能抱着安慰，贡献出尾巴给娜提雅维达当枕头，然后又执行了六次招式五……娜提雅维达这才勉强抑制住哀伤，得以安心睡下。 莱芙原本是抱着娜提雅维达睡的，结果次日醒来，却是在娜提雅维达怀里。 安睡的魔龙的眼尾还带着些许红晕，可见那个关于人鱼的小故事给她带来的影响。 看来娜提雅维达果然很关心人鱼，对于这一点，她不得不在意……莱芙抬手，摸了娜提雅维达的脑袋。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之后，再一次传来。 莱芙这才想起，她是听到敲门声之后才醒过?来的。 门外的人鱼先敲的是隔壁莱芙住的房间，没有得到回应，踟蹰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去敲娜提雅维达的房门。 果然，开门的人是莱芙。 莱芙往屋内瞧了一眼，然后向人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轻轻地关上房门，又?走出一段路之后，才允许人鱼说话?。 一路上，人鱼想着，这个人类与魔龙关系匪浅，恐怕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是魔龙在迁就照顾着这个人类。而实际上，这个人类却非常自然地将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在她眼里，仿佛魔龙是一个特别容易受到惊扰的敏感而脆弱的生物，需要她的照顾，而且她照顾得丝毫没有违合之处，和?这一人一龙相熟的存在都会渐渐不由自主地接受这个设定。 「是通往宝窟的漩涡开启了吗？」莱芙问。 这个时间段，通常是她练刀的时间，人鱼一族一向尊重?她的时间安排，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不。」人鱼道，「人鱼之王有重?要的事情向您求助，唯有您能解决她的难题。」 莱芙一下子精神了。 航海者赶走了，宝窟没有开启，而且是重要的事，想来想去只能和娜提雅维达有关。 昨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三千年前，小娜提雅维达和?小瓦奥米娅就非常亲密，但是她们的关系因为暗黑龙族和圣地精灵之间的战争而被迫中断。 小瓦奥米娅被圣地精灵封存了记忆，小娜提雅维达也深受重伤，失去了有关人鱼的记忆，但是她时常在追寻着一条鱼的影子。 三千年后，娜提雅维达遇到了一个人类骑士，不知怎的，她在那个人类骑士身上发现了那条鱼的影子，于是就将原本给人鱼的爱，给了那个人类骑士。 直到后来的一个任务之中，娜提雅维达跟着人类骑士来到了人鱼之乡，与她的梦中情鱼相逢。 她们互相陌生，却又忍不住被彼此吸引，娜提雅维达因而非常排斥人类骑士和瓦奥米娅的接触，在人类骑士注意不到的地方，她们彼此关注，彼此留意，惊讶于彼此间产生的默契，接着，被封存的记忆出现了裂缝。 梦境的结局，恢復了记忆的瓦奥米娅拿出了她积攒了三千年的牙齿，献给了人类骑士作为补偿…… 梦境结束于莱芙清点牙齿，然后她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莱芙自然知道这场梦很荒谬，只不过?是把她对娜提雅维达过?去岁月的在意放大了一些而已。 但是梦境过?于真实，尤其是梦境最后人鱼之王献出的一排牙齿，简直精美绝伦，以至于莱芙见到人鱼之王之王的时候，依旧忍不住代入梦中的角色设定。 「骑士……您看着我的嘴做什么？」瓦奥米娅被莱芙直勾勾的目光弄得毛骨悚然，她听阿贝说过，这位骑士对于收集牙齿有种病态的癖好，是非常危险的人物。 莱芙正色道：「我能为您效劳吗？」 「我有一件任务想要委託您，」瓦奥米娅郑重?其事地说，「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的话?，我想我会伤心得难以帮您关闭『通道』。」 「什么任务？」莱芙说想过人鱼之王找她的事会非常重要，但没有想到能重要到会影响「通道」关闭的程度。 第806页 瓦奥米娅道：「我的猫被抢走了。」 莱芙：「……」 在几刻钟之前，天刚亮。 瓦奥米娅抱着普甸睡在贝壳里，普甸先醒来，从贝壳的缝隙中挤了出去。 听到普甸撕心裂肺的叫声之后，瓦奥米娅醒来，只见普甸面前摆着一盘颜色诡异的煳状物。 精心打?扮过的游巫蹲在身边，指着盘中的煳煳对普甸训话?：「吃下去，乖孩子，这可是你的最爱。」 普甸面对那盘煳煳，极为抗拒，勉为其难尝了一口，拉长了声音，叫得让人心碎。 「您瞧，普甸见了我这个真正的主人，变得多开心啊？」麦妮望向瓦奥米娅。 瓦奥米娅看了那盘煳煳，有些好奇，怀疑也许只是看着不好吃，实际上相当美味，于是伸出手指蘸了一点，尝了一口，坦诚地评价：「这不好吃。」 她又心疼地看了一脸浑身写满抗拒的猫咪：「而且普甸看起来并不开心」 「接着，麦妮生气了。」瓦奥米娅道，「她朝着普甸撒了一把?粉末，然后，普甸就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莱芙缓缓地将手从刀柄上收回来。 游巫在莱芙心中的印象一向是神秘而威严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永远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对结果早有预料的样子。她相当精明，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商品，包括那只猫咪。她非常有原则，即便在生意中吃了亏，只会另寻机会报復回来，而非出尔反尔。 游巫最近的言行举止确实有点怪怪的，不过?也只是在个人外表以及审美上的观念有所改变，不至于影响核心人格。 但是在瓦奥米娅的形容里，游巫居然很没有风度地，耍赖了。 莱芙很想说，她之所以成为骑士，可不是为了做抢夺猫咪的这种任务。 「您要我做的就是将普甸要回来对吧，容易。」莱芙道，「定然不辱使命。」 她已经计划好了，这个任务要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做。既然麦妮是趁着一大清早瓦奥米娅睡着的时候试图拐带普甸，拐带不成就使用了药物抢夺，麦妮不是光明正大地将猫带走，那么她也不一定要用那么光明正大的手段从麦妮手里把?猫抢回来，至少她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 总之，她会趁着麦妮不注意，把?普甸偷走——不，物归原主的事哪能叫偷——把?普甸带走，然后送回到瓦奥米娅身边，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不，至少不完成是这样。」瓦奥米娅道，「我想要你在不影响我和?麦妮的挚友之情的前提下，将普甸要回来。」 莱芙：「……」 她想问，你们之前存在「挚友之情」这种东西吗？不过?这份情谊至少不是和娜提雅维达之间的，莱芙多少有几分宽慰。 不，不能盲目增加任务的难度，她是一个有经验的骑士，有一整套分解任务的思路，无论这个任务有多弔诡。 瓦奥米娅的话?暗示了，「挚友之情」原本就存在，而不是需要她无中生有地创造出来。 如果友情存在， 那么她偷偷带走猫咪，会影响游巫和?她莱芙·白的关系，而不会影响人鱼之王和?游巫之间的友情。 如果这段友情不存在，那就是基于瓦奥米娅的误解产生的，她偷偷带走猫咪这件事的发生，也不会破坏的这误解产生的前提——即便破坏了，那也是任务描述上的问题，和?她莱芙·白有什么关系？ 她的使命在于战斗，绝不在于居中调节做和?事佬，她会将这件事处理得像战斗一般速战速决。 「还有，我想要和?麦妮一起抚养普甸，这话?我说过好几次了，不是玩笑。」瓦奥米娅道，「我不止想要猫，而且希望以后也能时时看见她，毕竟，我们对普甸都有责任。我想让她理解这种心意——如果是您的话?，一定能做得到。」 「……」莱芙，「我能问为什么吗？」 要是不知道普甸是一只猫，单听这话?恐怕要以为这是普甸的双亲为了抚养孩子要凑合在一起。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瓦奥米娅和?麦妮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要问原因的话?。」瓦奥米娅道，「在我眼里，麦妮和?普甸都非常……可爱。」 第271章 「抱歉。」莱芙道, 「这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我还以为莱芙·白无所不能。」瓦奥米娅略显讶异。 「谦逊也是骑士美德的一部分?，我有自知之明。」莱芙道，「不过我乐意?接触您的困扰, 我会做出一些尝试，使?得你们能在一种较为融洽的气?氛中进行沟通。至于?结果, 我不能保证。」 瓦奥米娅道：「好。」 游巫对于?几乎所有溢美之词都会反应过度, 她?甚至接受不了一些不过分?的夸奖，这是莱芙在上一个任务过程中得出来的经验。 然而瓦奥米娅总是会用许多正?面?的词彙来形容游巫。 这应该就是这两者之间最表层的矛盾。 要?先从这个问题入手解决。 让瓦奥米娅停止对游巫的赞美是不可能的, 即便让她?住口，她?的脸上也都写着对游巫的满意?。 那么就只能提升一下游巫对于?正?面?评价的阈值。 莱芙绕行到了游巫的住处，敲了敲门。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脚步声。 第807页 「小莱芙找我，有什么事？」游巫站在门后, 「这是你练刀的时候。」 吃了还童药，又特?意?好好打扮过的游巫相?当貌美，比起莱芙任务中遇见的公主们也丝毫不逊色。前提是游巫不笑。只要?她?一笑, 就只能让人毛骨悚然而非惊艷。 角落里，普甸乖乖地缩着，一脸享受地低头吃着游巫特?制的小鱼煳煳。 是用了药粉让普甸听话了？ 莱芙对瓦奥米娅的说法信了大半。 见莱芙盯着普甸直瞧, 游巫道：「你不会是要?……」 「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莱芙道, 「想?要?向您求证——我方便进来吗？」 麦妮警惕地打量了莱芙一会儿, 将门开得大了一点，挪到一边，让莱芙进去，然后关上门。 「当初, 是您将我引去惠赖亚斯的吗？」莱芙问。 「惠赖亚斯……唔……」麦妮几乎回忆不起这个词彙，听起来像是一个地名, 在记忆里搜求了好久，才想?起来，里头的神官似乎是一个树魔，也是委员会的「尉官」之一，将身边的见习神官们变成了兽头人身的怪物，而且在传染病爆发之前以预言之名预告了这场疾病的到来，「有点印象……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个地方的神官，叫作怀尔托的，在露出真面?目之前，工作得非常出色。」莱芙道，「惠赖亚斯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灾祸，从未向圣殿求助，如果不是之后的那场『意?外』，也许我根本就不会在那边停留。」 麦妮不语。 「仔细想?来，就是从惠赖亚斯开始。委员会的行动终于?在我面?前清晰起来，我才能继续抽丝剥茧地调查，然后及时阻止了疾病的爆发。」莱芙在普甸身边蹲下，闻了闻盘中的小鱼煳煳的味道，意?识到这些煳煳不仅在外观上，而且在气?味上都没有丝毫可取之处，和?人鱼餵的新鲜海虾没有丝毫可比之处，「而那场将我引去的意?外之中，麦妮奶奶您也是受害者之一。」 「我只是意?外被卷进去的。」麦妮道，「当时是你救了我。」 「听说，惠赖亚斯的一个孩子吃了一颗奇怪的被树叶包裹着的糖果。」莱芙道，「对于?那颗糖果的描述指向了您。我猜测，您是为了他?才愿意?替惠赖亚斯人引起圣殿注意?的，对吧？」 「如果一个孩子对我的糖果有足够的鑑赏力，我的确会想?要?帮这孩子一个小忙的。」麦妮用假设的语气?说。 「您帮的可不是一个小忙。」莱芙道，「若是没有您，也许许多惠赖亚斯人，包括那个孩子，都会变成兽头人身的怪物，而目前并没有使?他?们恢復正?常状态的办法。也许那场疾病无法及时被阻止……您是一个有道德有操守的商人。」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麦妮别扭地拧起了眉头。 「您太谦逊了。」莱芙道。 「并非谦逊，」麦妮搓了搓胳膊，仿佛要?去掉不小心沾上的泥垢似的，「只不过长久来看，好名声有害无益。好名声只不过会让我的顾客对于?游巫抱有更多的期待，当发现我满足不了这种期待的时候，他?们就会很?失望，然而却忘了这种名声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普甸将小鱼煳煳全?部舔掉了。 麦妮将普甸抱在怀里：「我曾经也不排斥做一个好名声的游巫，但是名声会在交易之中引入一些不必要?的复杂因素，我的顾客总会期待我给他?们的东西，比起他?们支付的更多，毕竟我一个好名声的游巫。 「我尝试过这么做，结果依旧引起责怪，我还是成了他?们口中的坏心眼的游巫。 「我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只交付顾客应得的商品，并且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他?们反倒适应了，他?们不会因为在游巫手上吃亏而责怪我，而只会认为是为自己的贪婪付出的下场。 「其中一些人甚至会像你一样，在我偶尔做出一些不好不坏的事情的时候，对我产生超常的好感。 「如果我将这种好感当真了，就又陷入了不利于?我的循环之中。我清楚知道，我之所以会得到一些好感，是因为我大体上依旧是一个坏心眼的巫婆，而不是理所当然应该与人为善的好名声的人。」 莱芙正?想?说什么，游巫接着道：「小莱芙，你现在就处于?一种危险的境地之中。你的好名声太多了——我在这其中也起了推动作用，可见我是坏心眼的——这对你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但凡你身上有一个污点，都会无比刺眼，你的名声有多么纯洁无暇，这种纯洁就越容易被毁掉。」 「我知道。我大概能明白您的意?思。只不过我有必须暂时维持这种名声的理由。」莱芙道，「既然您对我坦诚，我也对您坦诚。瓦奥米娅殿下派我来当说客，目的就是……这只猫。」 任务不分?轻重，都需要?严肃对待，莱芙语气?郑重其事。 普甸似乎意?识到在说自己，翘了翘耳朵。 麦妮的脸拉长了。 「瓦奥米娅殿下并没有将普甸夺走，据为己有的意?思，她?只不过是想?要?和?您一起抚养普甸。而且她?对您非常有好感，她?将您形容为……」莱芙没说出那个形容词。 「我知道，听到那种说法真叫人怪不自在的。难道我以卑鄙的方式夺走普甸不足以让她?认为我是一个坏心眼的巫婆吗？」麦妮如坐针毡，「她?当着我的面?说也就罢了，在背地里也这么对你说，可以合理推测，她?也会将这种说法传出去的，得警告她?。」 第808页 「请，亲自去警告。」莱芙将手指向门口，「务必带上您的猫。」 麦妮一阵不语。 莱芙突然有了一种猜想?，既游巫之所以将普甸从人鱼之王手里夺走，也许有主宠情的成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游巫想?要?尽量避免与人鱼之王的牵扯，不过游巫貌似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宝窟很?快就会开启，到时候不仅人鱼一族欠您的债可以清偿，而且还有许多做生意?的潜力。」莱芙道。 麦妮的绿眼睛亮了亮，神情开始挣扎，手指在普甸脑袋上飞速地抚摸着。如果以这种速度继续抚摸下去，也许不出几日，普甸的脑门上就会变得光熘熘的。 果然，只能用游巫的逻辑来说服游巫。 「普甸就是你们长久做生意?的润滑剂。即便不提您和?人鱼之王一道抚养普甸，可以省下一大笔抚养费。」莱芙道，「人鱼之王总归是不肯为您服用的还童药，您购买的衣服和?首饰买单的的，您忍心让这一切付诸东流吗？」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麦妮在屋内焦急地踱着步子，仿佛已?经想?象到了还童药、衣服、首饰如果浪费了，会在今后的每个日日夜夜带给她?无尽的折磨。 麦妮抱着普甸推门出去。 莱芙刚松了一口气?，又见麦妮折返回来。 「怎么了？」莱芙道。 「我正?在决定，是否要?帮小莱芙这个忙。」游巫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用叶子包着的东西，「不知道，小莱芙对我的糖果有鑑赏力吗？」 莱芙见了那粒糖，浑身僵硬，她?总觉得吃了这粒糖，不是会闹肚子，就是会做噩梦。 见莱芙迟迟没有接过，游巫没有收回托着糖的那只手，道：「那么小莱芙，我亲切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莱芙道。 说好了游巫不需要?任何夸奖，为何要?突然问她?亲切还是不亲切？ 「亲切」这个词之所以出现，仿佛就是为了有一天用来做游巫的反义词的。 莱芙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如非必要?，她?不愿意?撒谎，而且这时候撒谎来不及了。 麦妮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却见莱芙就义般将那粒糖果拿了，剥开叶子丢入嘴里，咽了下去，道：「拜託您，务必与瓦奥米娅殿下好好聊聊。」 目送着游巫抱猫满意?离去，莱芙品味了一会儿嘴里古怪的味道，思考了刚才的那段对话，突然恍然大悟，接着推门加速冲出去。 游巫慢悠悠的速度，自然及不上莱芙。 早在游巫到达之前，莱芙先见到了人鱼之王。 「骑士？这么快就回来了…… 」瓦奥米娅道，「您是来告知我，没有做到吗？」 「不。殿下，游巫在赶来的路上。」莱芙平復了一下唿吸，「请您尽量不要?过度地夸奖她?，如果非要?夸奖，您可以从赞美她?『亲切』的角度入手。」 莱芙回到娜提雅维达身边的时候，后者已?经醒了。 「骑士小姐说好了陪我一夜的，怎么一睁眼您就不见了？而且……」娜提雅维达扑到莱芙身上，在她?的脖颈间嗅闻着，「您身上有一股瓦奥米娅的气?味，您去做什么了？」 「我去完成了一条突然出现的任务支线。」莱芙抱住娜提雅维达的脑袋，简略地说起今早由一只猫引起了混乱，接着自嘲道，「似乎我无论出现在哪里，那个地方总是容易有两个姑娘产生一段奇妙的挚友之情。由人鱼之王对于?麦妮殷切的态度来看，这种事情又要?发生了，不过我相?信游巫顽固的性?格，她?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动的。」 娜提雅维达笑道：「那可未必，我对于?骑士小姐的神秘力量一向很?有信心，这一次也会同样起效的。」 另一厢，瓦奥米娅思索着莱芙离开前说的话，咀嚼着「亲切」这个词。 她?之前没想?到过用这个词去形容麦妮，但是仔细一想?，麦妮对她?确实非常亲切……至少有过这样的时刻。 麦妮抱着普甸进来了。 受到药物的影响，普甸眼里只有麦妮一个主人，将照顾了它几个月的瓦奥米娅忘在脑后。它只对麦妮亲手做的小鱼煳煳有兴趣，而对贝壳碗中新鲜的虾没有胃口。 「我喜欢您今天的打扮。」瓦奥米娅将莱芙先前的叮嘱忘了一半，「您在我眼中是个小姑娘，就应该漂漂亮亮的才对。」 「我不是。」麦妮如芒在背，若不是人鱼一族很?快就会有还债的能力，她?恐怕会立时逃走，离开之前还会向人鱼之王洒下一些有害的粉末。 「我三千岁，您才几百岁。」瓦奥米娅道，「您在我眼里当然非常年幼。可是您先前总是打扮得老气?横秋的。」 「三千岁相?对于?人鱼的年龄不过在壮年，而人类之中少有能活上百岁的。」麦妮道，「岁月在我身体上留下的痕迹，要?比给您留下的多上许多，也快上许多。」 「我不在意?您的外表，我只在意?您的精神。您是明亮的人。」瓦奥米娅道。 麦妮强忍着浑身不适，她?已?经挑好了几种药粉，其中一种是让人鱼用了无法说话的，另一种是让人鱼用了之后会不停发出咒骂的。 「去过如此多的地方，又有如此坚定的追求。您的永恆之花，是我从未见过的明亮。 」瓦奥米娅道，「只要?你出现，仿佛一切都被点亮了。只要?见到你，我就心情愉悦。」 第809页 「如果你这么说是为了我的猫的话，那么给你。」麦妮从莱芙的话术中清醒过来了，意?识到与人鱼一族继续交易哪怕会有一时的获利，那也是得不偿失，既然她?已?经浪费了还童药、衣服、首饰以及一只猫，可不想?继续浪费心情了，要?是这种话再多听几次，她?会难受得做不了生意?的。 无论人鱼一族再有多少诱惑，她?务必就此与瓦奥米娅脱离联繫，一点牵扯都不剩下。 「越是与您相?处，我就越能感到，」瓦奥米娅道，「您非常亲切。」 「『亲切』？您说了这个词？」麦妮收回了想?要?踏出去的那只脚。 「是的，就是『亲切』。」瓦奥米娅道，「难道从未有人这样形容过您吗？」 「从未有人，」麦妮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有过如您一般的眼光。」 莱芙带着黑蛋，去看望小鱼阿贝，走在路上突然有种皮肤发麻的感觉：「我总觉得，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 」 娜提雅维达道：「也许是骑士小姐促成友谊的魔力正?在起作用。」 「这么一说，就更奇怪了。」莱芙想?象着麦妮和?瓦奥米娅友善相?处的画面?，觉得相?当违合……不，无论游巫和?谁在一起友善相?处，画面?都会很?违合。 突然，一只大海螺匆匆地走过，因为走得太急，见到娜提雅维达后又准备迴避，便一下子撞在一旁的贝壳上。 「没事吧？」莱芙将大海螺扶了起来。 「在那儿，我们发现了一些古怪的文字。」大海螺道，「人鱼之王曾经下过令，若是见到那种文字，就得尽快通知她?。」 第272章 「奇怪的『文字』……」人鱼海域的位置特殊, 在这?个地方出现的被认定?为「文字」并?且在海域生物认知以?外的东西，不由得引起莱芙对于委员会的联想，「或许只是花纹而已, 为何你会认定?为『文字』？」 大海螺无法解释，只重复道：「就是文字, 人鱼说过?那些是文字。」 「好罢。」莱芙道, 「您能先带我去，或者告诉我那些文字所在的位置吗？」 大海螺说了一个地点, 莱芙放开它，它便继续朝着人鱼之王的居所走去。 大海螺说的地点附近有一颗长?得颇像陆地上的树的珊瑚，莱芙在那假树的树干部位找了一圈，找到?海螺口?中的文字，读了一遍, 皱起眉。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文字？上面写了什么？」娜提雅维达接连发问，「是伯蒂留下的吗？」 「来到?人鱼海域之后，我便担心伯蒂和我之间的『默契』会消失, 之后再也?得不到?线索。」莱芙伸手扶拄假树的树干，手指在文字上抚摸着，感受着刻画引起的起伏感, 「这?是伯蒂的笔迹, 好消息是线索没有断, 坏消息是，这?也?许是我从伯蒂那儿得到?的最后一条线索。」 「为何？」娜提雅维达道。 「就伯蒂所知，委员会的目的地确实在人鱼海域之中，至少人鱼海域是必经之地。」莱芙道, 「在这?条线索中，伯蒂留下了求救的符号。这?意味着委员会或许已经发现了她与我的联繫, 又或者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依靠伯蒂不断地给我信号，将我引到?这?里，而到?了这?里之后，再也?没有继续将我提供信号的必要性了。」 娜提雅维达见莱芙脸色苍白，轻轻地将她搂住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 「若这?单纯是伯蒂向我求救的信号，就意味着，她认为我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拯救她。若是委员会默许伯蒂留下这?条线索，我会将其视为挑衅，这?是对我下的战书。」莱芙道，「总之，我与委员会核心成员的会面，就在眼前了。」 「骑士小姐很紧张？」娜提雅维达道，「我从未见过?您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的样子，按照我的卜测，他们不足以?对您造成威胁，他们无法战胜您……」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莱芙身体紧绷，但是在娜提雅维达周身淡淡的柠檬草香味中获取了些许平静，如果娜提雅维达没有趁机在她的尾巴上摸摸蹭蹭的话，也?许她会更加平静的，「我可能……我是说可能……在某些时候，会无法战斗……到?了那个时候…… 」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只管向我求助。 」 「好。」莱芙仰起脸，只能望见娜提雅维达的下巴，成为人鱼之后她比以?前又矮了一点，她通过?摆动尾巴到?了一个能与娜提雅维达平视的位置，「如果真有那个时候，娜提雅维达会觉得我软弱吗？」 「不。」娜提雅维达摇摇头，鼻尖与莱芙的鼻尖相?贴，唿吸通过?水流交融，「我只会觉得开心。骑士小姐愿意向我求助，这?意味着您将我当成了亲密的人。我很高兴，骑士小姐能在我面前安心地展现出脆弱的一面，我知道这?对您并?不容易。」 「既然这?样，」莱芙双颊微红，「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除开这?一日突然出现的文字，在人鱼海域的日子相?当轻松，很少带给莱芙压力?。 人鱼是一种安静又温柔的生物，人鱼之乡的生活非常简单——或许是过?于简单了。 除了要完成每日必须的活动量之外，人鱼几乎整日不出门，而且不会觉得无聊。 第810页 这?种关起屋门来生活的偏好随着人鱼的年?龄增长?而愈演愈烈，阿贝以?及几条一千岁多些的年?轻的人鱼偶尔还会离开人鱼之乡，来到?人鱼海域——这?对她们而言已经算是冒险了。 两千岁以?上的人鱼就非常抗拒出门了。 到?了三千岁的人鱼之王，就连起身就成了一件罕见的事情。 莱芙来到?人鱼之乡已经过?了一个月有余，在这?三十?几天内，人鱼之王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贝壳。关上贝壳睡觉，打开贝壳处理日常事物。 一天之中，她最大的运动就是执着长?杆逗猫——由此?可见普甸的存在对于人鱼之王的必要性。 次大的活动，也?许就得轮到?进食了。 娜提雅维达是一条拥有一定?数量信徒的恶龙，又是圣殿中枢的要员，还得照看莱芙，身兼数职，分-身有术，片刻之间就能穿梭于天涯海角之间。游巫更不用说了，她是一个旅行商人，也?是无法在一个位置安定?太?久的性格。 她们对于人鱼之王的生活方式完全无法理解，偶尔便有一些微词。 唯一对这?种生活方式有认同感就是莱芙，她来自一个充满了电子屏幕的世界，在保证饮食以?及个人卫生的情况下，让她在一个房间里连着呆上几个月也?不会觉得无聊。 但是人鱼一族显然没有另一个世界的条件，居然还能有这?份耐力?，让她实在非常佩服。 除了能忍受着不出门之外，人鱼一族的耐力?还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她们能够忍受每日一成不变的、没有多种调味烹饪花样的食物，能够忍受屋内单调的装饰，只留下具有实用性的摆设，彼此?之间的交谈也?不多…… 她们过?着一种极其简单的生活，或者也?可以?形容为，极其无趣的生活。 莱芙知道人鱼一族喜欢的永恆之花的「明?亮」既意味着那朵永恆之花的所有者有所追求，然而人鱼一族自身，却貌似无所追求，而是满足于现有的日子。 这?有些说不通。 一日，莱芙听到?人鱼一族提起了一条人鱼的名字。这?个名字非常陌生，她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根本没有听说过?，但是所有人鱼的语气都?非常熟稔，似乎这?条人鱼就在她们之中。 「她是谁？」莱芙问。 「是我们共同的『姐姐』，也?是曾经的人鱼之王。」瓦奥米娅道，「如果按照人类的说法，她已经往生了。」 一个人鱼沖莱芙吹了一个泡泡，莱芙赶在那个泡泡碰到?自己之前将它戳破了：「可是你们在说起她的时候，用的是现在时态。」 「若是按照人类的说法，」那个吹泡泡的人鱼道，「她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之中。」 「只要她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她就从来没有消失过?。」另一条人鱼道。 「我知道有些冒犯，但我实在太?好奇了……」莱芙道，「我越是与你们相?处，就有越多事无法理解……而你们的解释也?只是迁就我的种族，为什么要按照人类的说法？我们语言相?通，我想知道人鱼的说法。 」 一条人鱼扫了一眼莱芙的尾巴：「您虽然长?出了尾巴，但依旧是人类。」 一条年?纪较小的人鱼道：「这?是人鱼与生俱来的『知识』，也?是一种天赋的能力?。」 「如果您是按照『惯常』的那种方式进入人鱼之乡的，」瓦奥米娅道，「或许更容易理解。」 「惯常的方式？您是指……」莱芙想到?了人鱼海域中出现的海市蜃楼，又想到?了沉浸于气泡之中的航海者们。 「用人鱼的方式来说……这?个说法很怪，您从只能使用腿，到?能灵活地使用尾巴，您能向我们解释您是如何操作这?条尾巴的吗，您是如何控制您尾部的每一条肌肉每一根骨骼的？」一条年?长?的人鱼道，「如果您不能解释，我们也?很难解释。」 莱芙微怔。 「我来试着描述一下，但不一定?准确。」瓦奥米娅在普甸脑袋上揉了一下， 「骑士姑娘，您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而人鱼一族才是活在真实之中。」 「不会吧……」莱芙差点以?为人鱼所说的「虚假」指的是游戏世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一回事，「我打破过?许多幻境……而你们制造幻境……」 「为何您会觉得幻境之外的世界更加真实呢？」瓦奥米娅道，「您唯一能确定?的，都?是您的感官告诉您的，如果能让感官产生同样的反应，为何不能算是真实？」 「我不太?理解。」莱芙道。 「您如何认出一条人鱼？您将她与记忆中人鱼对照，如果它符合您的记忆，您就认定?为她就是您所知的那条人鱼。」瓦奥米娅道，「如果您的记忆足够清晰，就让记忆带给您的感官同等的刺激，那条人鱼不就在您面前了——即便以?人类的说法，她早以?往生了。 「如果您的记忆在清晰之外，还足够充足，您又能根据这?部分记忆进行推测，就能制造新的场景 。在新的场景之中，你可以?假设那条人鱼处于某种情景之中会有什么反应，这?完全符合这?条人鱼在你心中的印象，即便她真的做出这?种事，您也?不会认为她是另外一条人鱼吧？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说构想出来的人鱼是假的。您创造出来的场景，为何不能是真的，为何要说它是假的，是幻境呢？」 第811页 莱芙道：「您是在诡辩，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即便再逼真，也?是假的。 」 瓦奥米娅道：「这?只能说，我们对于真实和虚假的定?义有差距。人鱼一族能从现象中找到?实质，而人类这?种存在永远生活在现象之中。 「用一些更加容易理解的例子。假如尝过?一种腌鱼料制作的鱼，人鱼一族不需要花费劳力?再重新制作一条鱼，只需要復现这?种味道，就能品尝到?了。 「假设去过?一个海域，只要人鱼一族重新唤醒那个地方对于我们感官的刺激，我们就已经在这?片海域了。即便那片海域数度易主?，那片海域的歷代主?人却从未真正拥有过?那片海域，那片海域真正的主?人是人鱼。即便那片海域消失了，人鱼足不出户，依旧能够在场。」 「……」莱芙道，「不愧是人鱼。我以?为你们能够憋着不出门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只是针对不出门这?件事都?制造了这?么一套完备的理论。真是令人佩服。」 第273章 瓦奥米娅道：「这只是一种描述, 并不是真实。」 莱芙不信人鱼一族的那套理论?，却也?没法反驳，毕竟就连人鱼都承认, 那套理论?与真相隔着一层，依旧是为了?迁就人类的理解能?力才描述出来的。即便她举出许多例子驳倒了?这套理论?, 除了?证明语言的局限性之外什?么也?证明不了?。 总之, 人鱼一族生?活在?一种完全不同于人类的观念之中。 她们简单的住所，单调的衣食以及人身鱼尾的躯壳都并非人鱼口中「真实」的一部分, 她们的真实或许只在?「卟卟」吐出的泡泡之中。 一种这般不在?意外物的生?灵，又怎么会与游巫进?行大宗的交易，并且欠下巨债呢？莱芙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游巫的本事吗？」莱芙望向麦妮。 对于某个清晨由游巫夺猫开启的事端的结局，莱芙并没有关注。她只知道普甸之后?乖乖地生?活在?人鱼之王身边，游巫依旧打扮但是在?见到人鱼之王的时候表情没那么可怕了?, 而且人鱼之王也?没有就这事继续找她。既然?不会影响关闭「通道」任务的继续 ，莱芙就没有主动提过这事，免得还得揽事。 「她们也?向您解释过那套理论?, 然?后?您说服了?她们，让她们认为购物足够『真实』吗？」莱芙望向游巫的眼神里有几分崇拜。 「不。我?对于她们的观念没有那么好奇，也?不像小莱芙你这般, 执着于什?么真的假的。」麦妮推开房门, 「我?只不过是按照我?一向的处事方?式, 找到她们需要的东西，然?后?卖给他们罢了?。可是她们支付给我?的方?式，是按照她们的观念来的…… 我?并不认同……」 「这是您新进?的货物吗？」莱芙步入屋中。 屋内摆着许多与人鱼一族的简朴氛围违合的物品，多数是玩具。有小木马, 小木牛，还有翘翘板——在?惠赖亚斯她也?见过同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张桌子, 桌上摆了?一些?呈规则矩形的木块，木块上刻画着一些?符号，有字、点?数还有一些?动植物的图样，还有一些?积木。 「有趣。」麦妮拿起桌上的一个木块，上面刻了?一条鱼，「但我?们走错了?，这不是我?的屋子。」 在?墙角的贝壳里，一只人鱼正在?小憩，这时才悠悠转醒。 「抱歉，打扰了?。」莱芙把麦妮手里的木块取走，放在?了?桌上，拉着麦妮离开。 「怎么了?？」麦妮道，「我?刚才突然?想同那只人鱼做一笔交易了?……」 「人鱼一族的赤字和您有关吗？」莱芙道。 人鱼一族入之所以会入不敷出，自然?是在?某个地方?花了?太多的钱财，而除了?游巫之外，莱芙看不出还有别人具有能?让人鱼一族花上一大笔钱的能?力。 「我?一向会考虑顾客的还债能?力，不让他们进?行超过能?力的消费。」麦妮道，「这样才能?长久做生?意。」 莱芙直勾勾地看着她，满脸写着：但是人鱼就是例外。 「我?是说真的，」麦妮的表情扭曲，根本不想提起这么丢脸的事，「她们欠债不还，是真的不还……我?倒是想增加一些?她们的赤字，可是她们一点?点?……都不还。」 「您是否要价太高了?？您卖给他们的，是一些?小玩意儿。」莱芙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即便每个人鱼都拥有一份，成本也?很低。 」 「您都没有见过，怎么会知道是小玩意儿？」麦妮道，「我?可是根据每一条人鱼需求，供应她们需要的东西，每一件都是独特的无价之宝。」 「那刚才那个人鱼屋里的那些?是什?么？只不过是人类孩子的玩具而已。」莱芙道。 「我?的足迹遍布四大陆，那间?屋子里的东西我?却几乎没有见过——哦，我?想起来了?，有一部分在?惠赖亚斯见过，但并不是全部。或许是人鱼族独有的吧，委员会从人鱼一族获取了?这些?东西，然?后?运到惠赖亚斯。」游巫道，「小莱芙说那些?是玩具吗？我?想那些?玩具可以部分地抵偿债务，如果她们愿意的话。」 「堂堂游巫，居然?说没见过？」莱芙眨眨眼睛，「而且，这应该不是人鱼海域独有的产物。」 第812页 「……小莱芙以为我?愿意承认这么有损自尊的事吗？」麦妮被气得不轻，「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东西没有进?过我?的库存，这很残忍。承认我?的顾客，居然?还有别的购物渠道，而另一个货源更?加丰富，这更?加残忍。」 「至少我?现在?相信人鱼一族的赤字与您无关了?。」莱芙道，「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引诱人鱼却没有被人鱼引诱的。」 「小莱芙说的『他们』是指」麦妮道。 莱芙：「委员会。」 与麦妮分开之后?，莱芙的念头?被委员会占据了?一会儿，接着又回到了?人鱼一族的理论?之中。 人鱼一族拥有圣地精灵的血脉，能?模拟圣地精灵的部分能?力，即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她对这种能?力非常好奇，而这种能?力归根结底是从永恆之中汲取的。 在?圣殿骑士的力量之中，也?有属于永恆的部分。 既然?殊途同归，其中必然?可以找到更?多联繫。 至少，在?人鱼的描述之中，提到过「记忆」。而莱芙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记忆的存在?方?式和提取方?式有了?巨变，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整齐有序，而且极为清晰，即便是一些?距离久远的事，只要强行搜索一番，还是能?找到痕迹。 莱芙在?记忆仓库中遨游了?一番，时不时翻翻看看。过程中，她刻意绕开了?一些?她不想要碰触的记忆。 最后?，时不时就被触发播放的，不应该在?任何出现的画面再一次播放了?起来，一下子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 莱芙心慌意乱地想要找到暂停键，自然?是徒劳无果。 她睁开眼睛，看见娜提雅维达站在?面前，一时分不清这是记忆里的娜提雅维达，还是真实的娜提雅维达。 直到唇上传来真实的触感，娜提雅维达轻轻地咬了?她一口，莱芙这才清醒过来。小小的伤口又在?魔龙安慰似的亲吻中迅速癒合。 莱芙道：「娜提雅维达……你……」 没有发现什?么吧？ 她应该没有表现得过于反常吧？ 娜提雅维达先告状：「骑士小姐真是的，一睁开眼睛就露出想要让我?和您……招式五的表情……我?又不擅长拒绝您……就只能?……」 莱芙硬气地想着：如果不是因为任务太多，委员会还在?蹦跶，她想要做的何止招式五？娜提雅维达还是小瞧了?她。 次日，通往宝窟的漩涡终于开启了?。 这一日，莱芙终于知道了?游巫和人鱼之王争猫事件的结局。 一如人鱼之王之前设想的一样，游巫和人鱼之王之间?的挚友情谊果然?出现了?，并且她们约定好一起抚养普甸。 莱芙要进?入通往宝窟的漩涡之前，许多很久没有出门的人鱼都产生?了?好奇，想要去见识一下骑士的战斗方?式。 一向足不出贝壳的瓦奥米娅依旧顽固，想要留在?贝壳之中。 然?而游巫是打算跟莱芙一道去的。 战斗，以及挖掘宝窟预计要持续很久。 这对挚友对于这段时间?内普甸应该跟着谁产生?了?矛盾。 瓦奥米娅表示，她欠游巫债务的时候都没有放弃普甸，没道理债务快要清偿了?，她就要离开普甸一段不短的时间?。 麦妮则表示，在?宝窟挖掘出来之后?，她要第一时间?与人鱼一族清算债务，她需要一边摸猫一边翻帐簿，普甸必须在?场，如果人鱼之王愿意，也?可以去。 最后?，人鱼之王妥协了?。 由一只大海龟背着她的贝壳，人鱼之王依旧坐在?贝壳里，进?入了?漩涡。 进?入漩涡的时候，贝壳有些?不稳定，瓦奥米娅的尾巴挪去了?一个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位置。 因为一时没认出自己的尾巴来，瓦奥米娅也?追着尾巴绕了?几圈。 挚友麦妮对这一行为抱以嘲笑，瓦奥米娅却丝毫不以为忤，继续安稳地坐在?贝壳之中，由海龟驼着，往目的地进?发。 「瞧，既然?长了?尾巴，自然?是可以追的。」莱芙朝娜提雅维达道。之前她追尾巴的时候，被娜提雅维达笑了?好几次，现在?人鱼之王也?追了?尾巴，这意味着追尾巴的行为完全合理，是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没有丝毫应该受到嘲笑的地方?。 「骑士小姐说得都对。」娜提雅维达道，「只要您每次追尾巴都能?那么理直气壮，而不是自己先害羞了?，我?是绝对不会笑您的。」 眼看着战斗机会就在?眼前，莱芙颇为兴奋，只不过队伍里有一只慢吞吞的海龟，这才让她压住了?赶路的速度。 「这处宝窟处于人鱼海域之下数千年之久，但是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麦妮突然?道。 「连人鱼一族都不记得这处宝窟的主人是谁，我?想即便有主，也?早已不在?了?。」莱芙道，「这样的话。既然?是在?人鱼海域之中，理当是归属于人鱼的。」 麦妮道：「小莱芙，这可是你说的。」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莱芙道，「我?是为了?德亚大陆的安定而来，岂会被三?言两语阻拦？人鱼一族答应了?我?，只要开掘出这处宝窟，就会帮我?关闭『通道』。这处宝窟的归属，和我?莱芙·白有什?么关系？」 第813页 第274章 靠近宝窟, 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袭来。 莱芙拔出砍刀，朝身后的人?鱼比了一个后退的手势，然后朝着?一个像门的地方?游过去。 「骑士, 入口在?那里。」一条人?鱼提醒道。 莱芙一怔，向宝窟真正的入口游去, 那儿并没有一个形状规则的门, 而完全是天然形成的岩洞，在?海水的多?年沖刷之下少了一些?稜角, 但依旧凹凸不平。 就在?这时，莱芙先前看到的「门」突然动了。 底泥被搅动，翻腾而起，阻扰了视线。周围一些?海底的植物的根部也被掀起，在?水中倒伏。 那扇「门」只是一个庞然大物的鼻孔, 它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原型或许是蝠鲼或是鳐鱼，只有脑部突起, 体型扁平，藏于海底的泥沙之中，身上长满了海草, 体宽达到百米。 当它掠到莱芙上空之时, 遮天蔽日, 一尾小小的人?鱼与?之相斗，无异于蚍蜉撼树。 娜提雅维达、麦妮以及人?鱼们离开?战局很远。 透过浑浊的水体，人?鱼们看不清莱芙和那只怪鱼之间的打斗的具体细节。只不过，体型差距悬殊这是不用说的, 她们为莱芙捏了一把汗。 那怪鱼那么?大，即便骑士手中的砍刀材料再怎么?特殊, 刀刃再怎么?锋利，能?造成的伤口对于那条怪鱼而言也是微不足道的。果然，莱芙起先试图通过不停制造伤口来消耗那条怪鱼，然而那些?细微的伤口非但没有让怪鱼的动作有丝毫阻滞，反而让它更加兴奋了。 莱芙的动作很敏捷，没有陷入被那怪鱼揪着?打的局面里，但也只不过能?勉强躲开?怪鱼的攻击罢了。这也难怪，她毕竟没有在?海底战斗的经验。 从未离开?过人?鱼海域的人?鱼对于德亚大陆的消息不灵通，是从几?个航海者嘴里听说的莱芙·白这个名字，知道这位在?德亚大陆上算是首屈一指的厉害骑士。但是很难想像，她在?陆地上的战斗经验能?够用于海里。 在?一千多?年前，这条怪鱼曾经吃掉过几?条误入漩涡的人?鱼鱼苗，人?鱼一族对它深恨，却又无可奈何。千年之间，当漩涡开?启的时候，这条怪鱼有时会趁机熘出去，滋扰人?鱼之乡，人?鱼一族只能?想尽办法将它阻拦在?漩涡里。 在?莱芙到达之前，人?鱼们并非没有尝试过除掉这条怪鱼，只不过倾尽全族之力，也拿它没有办法。因而，即便莱芙失败了，她们也不会苛责她的，毕竟，她们最大的指望可并不是莱芙，而是她身边的娜提雅维达大人?。 巨大的怪鱼搅动着?水体，莱芙就像是一粒放在?大锅之中的小香料似的，颠来颠去。看不清她位置的移动是出于她自身的意?志，还是纯粹被那条大鱼引起的水流掀动的，人?鱼们普遍认为是后者。 果然，看到莱芙在?战局中不占优势，甚至已然陷入危险，娜提雅维达终于坐不住了。 人?鱼们见娜提雅维达朝着?那怪鱼的方?向走了几?步，都道她是要出手相助，只有麦妮不以为然。 出乎人?鱼们的意?料的是，娜提雅维达很快就止步。她走动的目标，并不是骑士，也不是那怪鱼，而是一丛茂盛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漂亮的水草丛。 莱芙在?战斗中回身一瞥，只见娜提雅维达站在?水草丛之后，朝着?她遥遥微笑着?。洁白的衣服在?水中略微散开?，带着?一种轻纱般的质感，配合着?幽蓝色的海草丛，娜提雅维达像一朵绽放的海底的白色的花朵。 居然到现在?还把她随口说的话当真，在?海底也乖乖地找了草丛，娜提雅维达总是以奇妙的方?式体贴着?她……受到了无声的鼓励，莱芙突然觉得消耗了一部分的精力得到了补足。 「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看起来遇到了麻烦。」瓦奥米娅道，「您不打算出手相助吗？」 「如果需要我出手的话，骑士小姐会向我求助的，然而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娜提雅维达摇摇头，「因为骑士小姐是非常厉害的人?类，我永远相信骑士小姐。」 瓦奥米娅道：「可是您，为何要站在?海草里面？」 「这是我和骑士小姐的秘密。」娜提雅维达道，「部分原因是，从骑士小姐的位置看过来，我这般会显得更美，我一直很注意?保持在?骑士小姐眼中的形象。」 听了娜提雅维达的回答，瓦奥米娅更加迷惑了，她将信将疑地敲了敲贝壳的内壁，海龟驼着?她回到麦妮身边。 没等瓦奥米娅开?口问，麦妮回答道：「这是一种神秘而古老的助威仪式，不瞒您说，我见过好几?次…… 「娜提雅维达大人?总是能?找到草丛……每一次，小莱芙总是能?胜利…… 「您可能?不知道，自从以骑士身份行动以来，小莱芙从无败绩，即便面对实力数倍于她的对手，也能?全身而退……很难说，是不是这种神秘的助威仪式起了效果。」 瓦奥米娅在?普甸的脑袋上抚摸了几?下，赞嘆道：「游巫真是见多?识广。」 麦妮的嘴角微微扬起。「见多?识广」，这是对事实的描述，怎能?算是夸奖？ 这条人?鱼真是有鑑赏力，而且总是说实话。 果然，在?娜提雅维达进入草丛之后，即便莱芙依旧处于被那条怪异追击着?四处逃跑的状态之中，却显得从容多?了。 第814页 「看来这种神秘的助威仪式起了效果，」瓦奥米娅拉着?麦妮的袖子，往一旁的草丛挪去，「她似乎在?有意?地惹恼那条鱼。」 庞大的身体既是优势，也是障碍，莱芙总是能?游走在?怪鱼的身体形成的缝隙之中，明明战斗了这么?久，它却一点都碰不上她。 怪鱼张开?了巨口，勐地一吸。 莱芙没有被吸走，依旧顽固地定在?水体中，做一个挑衅的手势。 那怪鱼越来越恼怒，又将所有的水全部吐了出来，身体变得比原来更加扁平——它要将身体摺叠，作为外壁，将这个人?类困住，看她还能?往哪里逃。 莱芙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朝着?娜提雅维达的方?向望了一眼，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人?鱼们。 人?鱼三五成群地分开?来，各自找到了海草丛，躲在?里头。就连人?鱼之王瓦奥米娅，也一手抱着?猫，一手牵着?游巫，和大海龟一道进了海草丛。 虽然这画面很怪异，但意?外地具有激励性?。 莱芙略一分神，怪鱼身体的两侧交叠起来，将她困在?夹缝里。她朝着?夹缝的漏口处游去，那怪鱼又是一折。柔软的骨骼几?乎没有妨碍，它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摺叠起来，像是一块轻薄柔软的绢布。 从瓦奥米娅的角度，只能?看到怪鱼了，骑士消失在?了怪鱼身体里。 「这种助威仪式是不是只有魔龙使用才能?起效？」瓦奥米娅望向麦妮。 麦妮和其余人?鱼们脸上都染上几?分忧色，唯有娜提雅维达淡然依旧。 突然，那条怪鱼的动作慢了下来。 莱芙手中执着?砍刀，钻过怪鱼的身体出来。 人?鱼们转忧为喜，却见莱芙游动了一段路，又一头扎进了怪鱼体内，不一会儿，从层层摺叠的背面穿出来。 这般穿来穿去，反覆数次，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那怪鱼把自己叠成了一个方?块，起先还能?挣扎几?下，到后来只能?任凭莱芙在?它身上打孔。 在?怪异体内来回穿了十几?次之后，莱芙游到了娜提雅维达身边。 这时候，人?鱼们才看到莱芙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线。 线的另一端缝在?怪鱼身上。 明明是这么?细的线，那怪鱼却丝毫挣脱不了。 莱芙道：「龙革真是好用。」 人?鱼们这才恍然大悟。这是含有龙革材质的线，怪不得这么?坚韧。转念又想，当着?魔龙的面，将龙的皮肤当成战斗的道具使用，这也实在?太冒犯了。 娜提雅维达大人?却没有丝毫被冒犯的迹象，抬手擦去了莱芙脸上的怪鱼的黏液，然后在?莱芙耳边说了什么?话。 那条怪鱼还能?稍微动弹几?下，莱芙手中的线一扯，它不可避免地被龙革线切整齐地切割成了肉块。 碎鱼块在?水中爆裂开?来，血液瀰漫，又跟着?肉块一同缓慢下坠，渐渐地化为散发着?微光的齑粉。最后，只在?她们身后残留下点点的碎光，仿佛是一片坠入深海的星星。 在?怪鱼的尸体形成的碎光背景下，莱芙抱着?娜提雅维达，当着?所有人?鱼的面，亲了一口。 人?鱼们：「……」 麦妮：「……」 莱芙亲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劲，娜提雅维达站在?海草丛里的身姿实在?相当迷人?，她想要近距离地感受这份迷人?，情不自禁就……可是，这回执行屠龙式的时候，旁边的观众实在?太多?了。 娜提雅维达脸颊微红，拉住莱芙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娇嗔道：「骑士小姐，这么?突然……」 麦德拉无奈地看着?这一龙一人?，轻轻「啧」了一声。摆动着?双手双脚游向大鱼先前所在?的位置，将一枚金色的晶核叼起来，塞到莱芙手里。 莱芙脸上略微发烫，接过那枚金色晶核，查看了一下属性?，乃是增加防御的，没有副属性?。 「抱歉，果然还是不太擅长在?海底战斗，耽误了一点时间。」莱芙腼腆地看向人?鱼们，「差点就耽误用午餐了。」 和人?鱼一族有旧仇的怪鱼被莱芙轻而易举地除掉，怪鱼看守的宝窟也能?顺利开?启，这对人?鱼一族而言是一件超常的喜事。 不过人?鱼们完全没有精力去考虑那条大鱼，满脑子都是娜提雅维达大人?娇羞地冲着?莱芙撒娇的样子。 这……这是魔龙该有的样子吗？ 魔龙和这个人?类骑士居然是这种关系，不应该是反过来的吗？ 见证了恶龙撒娇，会不会有遭遇灭口的风险？ 人?鱼们瑟瑟发抖。 对这一幕，只有一条曾经在?某个清早敲开?了娜提雅维达的房门、见到莱芙从房门里出来的人?鱼消化得较快一些?。 麦妮全程见证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关系的改变。一开?始恶龙追逐，骑士逃窜；后来，骑士逐渐减少了防备；再到现在?，恶龙总是露出一副小娇花的样子，而骑士乐于充当保护者，说实在?还是挺别?扭的，但是她看久了也就适应了，这些?人?鱼大概也会像她一样适应的。 在?人?鱼一族呆了一个月有余，这段时间内，莱芙也有和几?个人?鱼切磋。她没有机会与?永远端坐于贝壳之中的人?鱼之王对打，但根据几?个有过这种经验的人?鱼的口述，大约也了解了人?鱼之中最强大的一位的战斗力。 第815页 人?鱼一族的近战能?力很弱。 她们同样符合「战斗方?式越是花里胡哨，越是不擅长近战」的规律。 人?鱼一族制造幻境的能?力很强，足以让多?数有智慧的生物沉浸其中，依靠对于许多?强大的、有智慧的海洋生物的掌控，她们成为人?鱼海域的主人?。 制造幻境的能?力有局限性?，即只能?作用于有智慧的、尤其是智慧发达的生物，而对于缺乏智慧的生物却束手无策。她曾不止一次看到过，人?鱼被一些?并非极端兇勐的海洋生物攻击，只能?藉助于手下的海洋生物逃脱。 看守宝窟的这条怪鱼肢体发达，但是缺乏智慧，人?鱼一族的幻境对它不起作用——莱芙在?听闻人?鱼一族与?这条怪鱼先前的战斗经过的时候，便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她没有小瞧这条鱼，也没有因为人?鱼一族的败绩而过分担忧。 看守宝窟的怪鱼被打败了，眼看着?莱芙的任务就到了尾声。 人?鱼们为莱芙的胜利而欢唿。 等到这次任务结束，债务清偿之后，麦妮也会离开?人?鱼海域，她不舍地望向瓦奥米娅，诚恳地说：「我很少遇到如殿下您这般有眼光的顾客。」 「我已经开?始期待与?您重逢了，可爱……又亲切的游巫。」瓦奥米娅道，「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在?人?鱼之乡长住，我能?养得起普甸，也能?养得起您。」 「我也会想念您的。」麦妮朝着?宝窟口望了一眼，取出帐簿，轻咳一声道，「我们还是先清点帐目吧。」 「她们的交情，居然这么?好了。」莱芙远远地看见麦妮和瓦奥米娅在?依依惜别?。 「是骑士小姐的魔力起了作用。」娜提雅维达道。 这些?日子以来，莱芙对于娜提雅维达和瓦奥米娅三千年来的交情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因为她渐渐意?识到她们的这份交情里面，并没有丝毫她所担心的成分。假使说人?鱼之王对谁有那种成份的交情，想来也只能?是游巫了。 见人?鱼之王与?游巫执手对望、份外不舍的模样，莱芙产生了些?许别?扭之感。不过这种别?扭感反而抵消了她刚才当众亲吻娜提雅维达的尴尬：她和娜提雅维达，只不过比这对挚友略微亲密了一点点而已。 「骑士小姐又分心了。」娜提雅维达趁机捏住了莱芙的尾巴尖。 就在?莱芙关注着?人?鱼之王和游巫的时候，人?鱼之王也关注着?一人?一龙的情况。 真是匪夷所思，娜提雅维达天性?里藏着?对于财宝的喜爱，此刻有偌大一个宝窟在?附近，她的眼中却只剩下了装莱芙的位置，居然对那宝窟视而不见。 很快，那条怪鱼留下的所有痕迹，全部消失不见了。 麦妮摸一下普甸，翻几?页帐目，又摸一下，又翻几?页……一边翻，一边念出上面的条目，与?瓦奥米娅等人?鱼核对。核算无误之后，便有几?条人?鱼朝着?宝窟的入口走去。 黑蛋在?莱芙的小布兜里颤动了几?下，它也对于挖掘宝窟非常有兴趣。 莱芙同娜提雅维达也朝着?洞窟入口游去，却见一条领头的人?鱼勐地被洞窟的入口吸入，一个荧蓝色的身影在?洞口一闪而过。 第275章 那个荧蓝色的存在非常眼熟,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都曾经杀死过?它。 这是上一代魔龙的精神体。 第一次遇见上一代魔龙，是在小人族的圣堆之?下。那时的莱芙正惊讶于任务的轨迹与游戏中的设定不?一样，怀疑自己在这个世界不?具有主人公的优势, 面对?上一代魔龙的精神体的龙火，她溃不?成军, 如果?不?是有娜提雅维达在, 她差点就死在圣堆之?下。 第二次，也是上一次遇见上一代魔龙, 是在圣殿中枢的考核之?中。残余画卷中的魔龙形象用于考核，受到?了许多限制，莱芙藉助那些?限制胜利了，却依旧赢得?不?算容易。 她从来无法小瞧上一代魔龙，即便后者在糟糕的处境之?下, 又或者只剩下一个残留的影像。第一次应付魔龙精神体的时候，那种恐惧的压制感，以?及布满整个身体的疼痛依旧清晰可见。 深海之?下的光给莱芙的尾巴也染了上几分荧蓝色, 恍惚间，她把自己的尾巴认成了那个强大的对?手?，追逐起来。 剩下的人鱼们纷纷后退, 远离那个洞窟。 「骑士小姐, 」娜提雅维达摁住了莱芙的尾巴, 停止了后者毫无必要的自我追逐，「我对?您很有信心。」 「我也……有信心，如果?我不?能再战胜它一次，那一次失败的经歷会一直笼罩在我的心头, 让我不?得?安生。我不?允许自己持久地笼罩在这份阴影之?下。」莱芙握住了刀柄，「不?过?……娜提雅维达, 能先……先把你的手?从我的尾巴上拿下来吗……」 娜提雅维达又摸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撒开手?。 莱芙举着砍刀，毅然决然地游向洞窟入口。 「看?来帐目不?一定能立马清偿了。」麦妮眯起了眼睛，凝视着莱芙的背影。 人鱼之?王的目光也落在莱芙身上。 「不?觉得?您的目光太过?火了吗？」娜提雅维达来到?瓦奥米娅身边，挡住了后者望向莱芙的视线，「为什么总是在偷偷看?骑士小姐？」 第816页 麦德拉把普甸的食物吃掉了大半，闻言望洞窟入口一看?——莱芙已经进去了——又看?一眼娜提雅维达，腹诽道：一个正在死战，另一个趁机解决争风吃醋的对?象，这一人一龙真是合拍，一个都不?闲着。 「只是觉得?很稀奇罢了。我见过?明亮的永恆之?花，也见过?庞大的永恆之?花。大多数永恆之?花可以?做到?又小又暗，但是『明亮』与『庞大』这两?个属性却很少能有兼具的。」瓦奥米娅的目光落在洞窟口，隔着层层石壁，仿佛看?到?了里头的人，「而莱芙是一个例外。」 「例外？」娜提雅维达道，她也可以?看?到?莱芙的永恆之?花，但是她看?到?的永恆之?花的属性与人鱼所看?到?的不?完全一样，她也不?像人鱼那般擅长解读永恆之?花的含义。 「是的。她的永恆之?花非常庞大，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生长着 、绽放着。这意?味着，有许多存在，其?中多数是人类，他们将信念寄托在了莱芙身上，而且这个群体正在不?断扩大。当她学会使用这些?信念时，将拥有庞大的力量。」瓦奥米娅道，「说不?定会有一日，这朵永恆之?花的尺寸，会比您还?大，娜提雅维达大人。」 娜提雅维达目露担忧：「这不?完全是好事，也许会导致『迷失』。」 「一朵正在不?段膨胀的永恆之?花，已经非常罕见了。而除此之?外，她还?非常『明亮』。」瓦奥米娅道，「她一定非常坚定，一直都清楚自己要什么，性格极度顽固，决定了要做什么就会很难改变，完全是『迷失』的反义词，她会去施加影响而会非被影响 。她是一个神奇的人类，我没有办法不?留意?她。」 「是啊，骑士小姐是这样。您不?知道，我为了稍许动?摇她屠龙的意?志，费了多少劲。」娜提雅维达道。 「……」瓦奥米娅，「说起『屠龙』，您的口气?未免的有些?太不?在意?了。」 娜提雅维达望向了洞窟。 魔龙精神体的形象具有十足的震慑力。 莱芙没法像应付其?余的对?手?一样应付它。她不?仅会想到?第一次交手?的失败经歷，还?会想到?它毕竟是娜提雅维达的长辈——最近她脑中时常产生许多不?太应该的念头，以?至于见到?这条魔龙精神体，还?有些?不?好意?思。 出于这些?心理，一开始莱芙有意?迴避了与魔龙的正面交锋，而是更多以?防御、躲闪为主。在将误入洞窟的人鱼救出去之?后，她依旧没有放开手?战斗。 莱芙与魔龙精神体周旋着，几乎将整个洞窟走?了一遍，各处都是琳琅满目的珍宝，符合暗黑龙族一惯的爱好。在洞窟的另一端，她看?到?了一个荧蓝色的，通往上方的粗柱子。 没来得?及细看?那根粗柱子，魔龙的精神体便追了上来。 莱芙已经在刚才?摸情了魔龙的路数，这一回没有再闪避。 她与魔龙精神体有来有往，战斗了几个来回。战斗范围遍及整个洞窟，四周的珍宝因此发?出相互碰撞的脆响。 与魔龙精神体的战斗，与刚才?那场与怪鱼之?间的战斗相比，要更长一些?。精神体的速度快，攻击力强，没有丝毫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是纯粹的强大。战斗没有什么技巧，也没有防御的手?段，它看?似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却很难攻击到?，即便攻击到?了也只能造成微不?足道的伤害。 她的对?手?简单又强大。 除了硬生生地消磨体力和精力之?后，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最后的胜者是莱芙，在给精神体致命的最后一击之?后，莱芙也已经筋疲力尽，没有被龙革遮挡的部位伤痕累累。 朝洞窟外游了一段，见娜提雅维达向她张开双臂，莱芙便也不?再强撑着了，卸去了浑身的力气?，任凭身体飘飘悠悠地往下落，在莱芙落地之?前，娜提雅维达接住了她。 娜提雅维达用力地亲了莱芙一口。 吸收完精神体残留的能力之?后，她达抱着莱芙出去。 人鱼们并不?知道刚才?洞窟里战斗的具体经过?，只是听到?里头传来战斗的声音。接着就看?到?娜提雅维达大人进去，抱着莱芙出来。 「我赢了，娜提雅维达……」莱芙掀开眼皮。 娜提雅维达不?捨得?放下莱芙，见后者实在太累了，又低下头亲了她一口。 人鱼：「……」 怎么？这就是骑士与恶龙的相处方式吗？ 战斗之?后必须得?亲吻。 这也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麦德拉正准备上前给莱芙医治，见此，又懒洋洋地躺回了猫肚子上。 莱芙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又摄入了一点魔龙的唾液之?后，她的疲劳也得?到?了缓解。 「是因为这个精神体比之?前的那两?个弱小吗？」莱芙有些?迷茫，「花费的力气?比想像中的要小，就这么打败了它……」 「不?，这个精神体并不?逊色于先前的。」娜提雅维达将莱芙额边的碎发?顺到?耳后，然后将莱芙放下，「不?是精神体变弱了，而是骑士小姐变强了。」 「变强了？」莱芙捏了捏拳头，「确实。」 娜提雅维达停顿了一会儿，道：「我该早些?进去的，这样就能多欣赏一会儿骑士小姐屠龙的英姿。」 第817页 人鱼们瑟瑟发?抖：「……」 明明自己也是一条魔龙，动?不?动?就把「屠龙」挂在嘴边，这样真的好吗？ 而且，为什么说「屠龙」的时候语气?这么熟练，还?那么暧昧？ 瓦奥米娅看?向麦妮手?中的帐本：「现在，那处宝窟里的珍宝，我们真的可以?动?用吗？」 「我特意?问过?小莱芙。我想想，哦，她是这么说的，」麦妮幽幽一笑，「『既然是在人鱼海域之?中，理当是归属于人鱼的』，她是一个有原则的骑士，总不?好出尔反尔——是吧，小莱芙？」 「我先前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这是在宝窟主人及其?继承人不?在的前提下。然而这处宝窟的继承人，就在你们眼前。」莱芙望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就算一处宝窟处于人鱼海域之?下，你们又怎么忍心和一个这么善良、温柔、无辜的姑娘争夺她的遗产呢？」 人鱼们：「……」 娜提雅维达大人哪里善良？哪里温柔？哪里无辜？ 这个骑士对?于恶龙的禀性理解得?有多少偏差，才?能有这样的误会。 善良、温柔、无辜的娜提雅维达拉了拉莱芙的袖子，道：「骑士小姐，我都听您的，若是您需要我让出这处遗产的归属权，那么我也可以?……」 人鱼们：「……」 不?，在莱芙不?在场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大人根本就不?是这副样子。 莱芙铿锵又力地重复了一遍：「你们怎么忍心？」 「真不?愧是圣殿骑士，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反口。」麦妮的手?在帐簿上拍打了几下。 「我很好奇，要是这个宝窟的主人并非娜提雅维达大人，您也会这般反口吗？」麦妮对?于清算同人鱼一族之?间的债务关系的心情已经并不?太迫切了，她不?排斥偶尔借着讨债的名义，来到?人鱼海域小住一段时间，总之?她也是要来看?望普甸还?有……瓦奥米娅的。要债的心情虽不?迫切，她也不?排斥在口头上胜过?莱芙一次。 「骑士小姐说的话全然是基于道义。」娜提雅维达道，「我都听骑士小姐的。」 麦妮：「……」她果?然还?是没有完全适应魔龙这个样子。 瓦奥米娅道：「即便娜提雅维达大人同意?，我也不?敢动?用这个宝窟里的东西，只不?过?这样一来，人鱼一族的赤字无法解决，也无法偿还?债务，恐怕您得?多留一段时间，直到?找到?解决赤字的办法，否则……」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远在游巫和她提起这个宝窟归属之?前，莱芙就想过?，前一任魔龙也可能踏足过?人鱼海域，可能会在这儿留下宝藏，所以?遇到?那个精神体，让她吃惊，但也没有超出她的意?料。 瓦奥米娅道：「您打算怎么做？」 莱芙道：「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杀死那只怪鱼，并非是为了这个宝窟，而是想要了却人鱼一族和那怪鱼的仇怨，通过?这种方式展现我的诚意?，用来换取人鱼一族对?我的坦诚。」 瓦奥米娅道：「何种『坦诚』？」 莱芙没有直接回答：「想要解决赤字，应该先追究赤字产生的原由。否则，即便获得?一笔横财，弥补了亏空，只要那个缘由没有消失，迟早还?是会有亏空的。而那个缘由，我来到?人鱼之?乡许久了，为何你们从未向我提起过?？」 第276章 人鱼一族的赤字必然?和委员会有关。 但莱芙不明白, 为何人鱼一族要隐瞒她。 她们是被委员会欺骗了？还是心甘情愿被委员会利用？或是有某种利益交换？ 无论如何，听到这个问题，人鱼都应该心虚才对。 可人鱼们的反应出乎莱芙的意料 瓦奥米娅道：「赤字, 我只要想?要解决它，非得找到缘由不可吗？」 其余人鱼们则纷纷望向了娜提雅维达。 怎么搞的, 难道和娜提雅维达有关？ 「总之?, 骑士小姐将我的遗产保住了，对吧。」在莱芙准备追问的时?候, 娜提雅维达弯下腰，贴着她的脸颊，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用娇弱的语气崇拜地?说，「骑士小姐真厉害。」 麦德拉在边上一哆嗦。 如果她做错了什么, 她可以几顿没东西吃，而不是在这里欣赏恶龙扮娇弱。 人鱼们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莱芙笼罩在娜提雅维达的气息里面，思绪一乱, 差点忘了自己原本想?问什么了。 「骑士小姐才刚刚结束两场战斗，很累了吧。」娜提雅维达道，「您先好好休息。若是您想?知道, 等您精神恢復之?后?, 我会全部?告诉您的, 一点不剩下。」 「好。」既然?娜提雅维达这般保证了，莱芙选择相信她，「不过?，我想?再?去洞窟里面看一眼……」 话音刚落, 周围的水体不正常地?震盪起来。 「我们快离开这里，漩涡就要关闭了。」一条人鱼道。 「我们等了这个漩涡这么长时?间, 才刚刚进来不久。」麦妮一边随着人鱼朝漩涡的出口游去，一边追问，「怎么回事？」 「或许是战斗太激烈引起的。确实是不正常。」瓦奥米娅贝壳底下大海龟也撒开四足奔跑起来，她不太习惯身体处于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下，脸色有点难看。 第818页 麦妮取出拐棍，勾住了瓦奥米娅的贝壳，拖着她一起走。 瓦奥米娅悄悄地?伸出手，抓住了麦妮的袖口。 普甸被晃得「喵喵」叫，突然?稳定了不少，睁着碧绿的眼睛，望着她的前后?两任主人。 离开漩涡之?后?，莱芙皱着眉，虚虚望向她刚才进行战斗的位置。 「骑士小姐这么想?去洞窟里吗？」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点点头。 娜提雅维达语带笑意：「还没有与我成婚，就开始关心起我的财产了。」 「……」莱芙听出了娜提雅维达语气里的揶揄，「才没有。」 「就算承认了也没事的，终究是要交给骑士小姐的。」娜提雅维达勾住了莱芙的手指，「成婚之?后?，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将我的遗产游览一遍，好不好？」 「好。」欣赏亮晶晶的东西并不是莱芙的爱好，不过?既然?娜提雅维达喜欢，她也会学着从其中找到乐趣，「带上黑蛋一起。」 「我很高兴，骑士小姐没有否认我的说法?。我说了两次『成婚』。」娜提雅维达道。 「反正，就快成婚了。朋友也见了，长辈也见了。」莱芙说完，别扭地?侧过?脸，「是事实啊，没有必要否认。」 漩涡彻底平息下来，消失了。 人鱼们听着恶龙和人类骑士的对话，有一种「在这一人一龙眼中，她们根本就不存在」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并不是这一天的第一次了。 她们此行只是来欣赏战斗而已，并不是来看恶龙与骑士卿卿我我的。 莱芙注意到人鱼们的目光。 娜提雅维达一开始也是一条含蓄的龙，喜欢制造空间与她单独相处。 仔细回忆一下，似乎是在被别琳和茗巴黛之?间过?于外?露的挚友情谊刺激到了之?后?，娜提雅维达这才变成了一条会旁若无人、会当众表白的龙。 她一开始也挺不适应的，但考虑到得弥补娜提雅维达友情上受挫的脆弱心情，还是顺着了。 「娜提雅维达……」返回人鱼之?乡修整过?后?，莱芙提出想?要吃只有在人鱼海域的某个地?方?才有生长的某种海草，这种海草不在人鱼族今天的菜单上，然?后?又提起了另一种不在菜单上的鱼，那?种鱼生长在另一个方?向。 娜提雅维达假模假样地?抱怨莱芙的挑食，在莱芙的尾巴上摸了几下之?后?，便亲自去採集食材。 目送着娜提雅维达离去，莱芙转身去找了人鱼之?王。 贝壳紧紧地?关着，莱芙耐心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贝壳打开，只能出声唤醒。 「我有些累，今天走了太多路。」瓦奥米娅倦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莱芙心道：别的人鱼确实是走了很多路，但是瓦奥米娅根本一步都没有走。明明，每一步，都是那?只海龟走的。 但是瓦奥米娅的疲惫不像做假，抬起一只胳膊来都嫌费力，刚醒了盹，仿佛下一秒就要脑袋一歪，重新睡过?去，只不是见她在这里，才勉强撑着。 若是有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今日的两场大战里，瓦奥米娅都有亲自参与，而且扮演的是挨揍的的角色。 「抱歉，我来得不是时?候。」莱芙道，「您继续休息吧。」 「吱嘎吱嘎」，普甸抓挠着贝壳的内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用了。」瓦奥米娅打了个哈欠，看了普甸一眼，「即便您不过?来，我也休息不成的。」 普甸在海底生活得非常规律。往常这个时?候，瓦奥米娅通常会用巨型逗猫棒与普甸玩耍。 「莱芙，您能帮我一个忙吗？」瓦奥米娅找了一圈，没找到一贯放在手头的长杆，想?起落在另一条人鱼手里了。 「乐意之?至。」莱芙去了另一条人鱼的居所?，发现?她也正躲在贝壳里睡觉。 虽然?没有人鱼之?王那?样疲倦，但也显得怏怏的。 取杆来回的路上都冷冷清清，人鱼们闭门不出，偶尔从禁闭的房门里传出几声梦呓。 那?两场战斗的主角分明是莱芙，她被娜提雅维达的亲吻治癒，旁观者?们倒先累倒了。 人鱼们不爱出门、不爱活动，这不只是心理上的偏向，而且还会产生生理上的症状。如果她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恐怕会和那?个世?界的她有很多共同语言。 莱芙终于意识到人鱼一族明明有危害人类的能力，却一贯与人类没什么争端的缘由了。 一群连门都懒得出的存在，要让她们劫掠那?些航海者?，必然?需要极大的外?部?动力。 而这种外?部?动力，来自委员会。 莱芙回去之?后?，瓦奥米娅的精神头好了一些。 「您能再?帮我个忙吗？」瓦奥米娅将长杆尾端拉长，递到了莱芙手里。 莱芙将长杆晃起来，普甸便兴沖沖地?扑出去，追逐着长杆另一端的羽毛：「我能要一个解释吗？」 瓦奥米娅道：「什么解释？」 莱芙道：「就是……呃，我在漩涡里提出的那?个问题。」 「您之?所?以将娜提雅维达大人支开，就是为了单独问我这个问题吗？」瓦奥米娅道，「可是娜提雅维达大人说了，她会亲自为您解释的。」 「我……还是想?知道，在您的视角下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莱芙道。 第819页 「我答应了娜提雅维达大人不能告诉您。」瓦奥米娅道，「不过?若是别的问题，我倒是乐意回答。」 「别的问题，我确实有。」莱芙松了一口气，仿佛早有预料似的，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平顺地?换了一个话题，「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总会注视着娜提雅维达？」 「真巧，你们是约好了吗？娜提雅维达今日也问过?我几乎同样的问题……」瓦奥米娅几乎怀疑莱芙起先就没有打算问委员会相关的事，根本的目的就是问娜提雅维达。 「她也问过?您为何总是注视着她了吗？」莱芙觉得奇怪。 「不。」瓦奥米娅失笑，摇摇头，「看来你们的眼中都只有彼此，却忽略了自己，真是有趣。」 「什么意思？」莱芙被瓦奥米娅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是不想?回答我吗？您总不能……连着拒绝回答我两次吧。」 她不小心摁到了长杆的一个位置，长杆一下子缩短。 普甸大步地?追着羽毛奔向莱芙，撞到了她的尾巴上。 「如果您的答案里有丝毫涉及您和娜提雅维达相处过?程中的……隐私的部?分，可以省略那?些……我不会……不会在意的……」莱芙两手抄在普甸前蹄之?下，将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从脑瓜顶摸到尾巴根。 「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瓦奥米娅被莱芙找补似的话逗笑了，莱芙在多数时?候非常深沉难测，然?而某些心思又非常坦露，「我看娜提雅维达，只是觉得很稀奇而已……若是一块顽石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我想?您也会盯着看个不停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莱芙道。 「您知道，人鱼一族只能看永恆之?花明亮的存在。我和娜提雅维达其实早就相识了，我们认识的时?间几乎相当于我们的年纪。」瓦奥米娅道。 「我知道你们认识很久了。」莱芙捏了捏普甸的爪子。 「我和她认识了三千年。然?而，在你出现?之?前的三千年里，我一次都没有直视过?她，因为我无法?容忍她的『黯淡』。」瓦奥米娅道，「在你出现?之?后?，我才第一次『看到』娜提雅维达大人。『」 「怎么会？」莱芙道，「娜提雅维达喜欢很多东西，金银财宝、漂亮的衣服，美食……尤其是鱼……她还喜欢星星……她喜欢的东西就是她追逐的目标，她既然?有那?么多追逐的东西，又怎么会『黯淡』？」 「对于一个普通的魔物而言，光有这些就足够了。但是对娜提雅维达大人来说，就远远不够了。」瓦奥米娅道，「金银财宝、衣服、美食、星星……只能说娜提雅维达对这些东西的喜爱加起来，还不及对您的喜爱的亿万分之?一。」 「倒……倒也不必说得这么夸张。」莱芙摸普甸的动作大了一点，被唿了一爪，「我来这儿不是……不是想?听您恭维我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娜提雅维达大人非常依赖您。」瓦奥米娅道。 「是我更依赖娜提雅维达才对。」莱芙纠正，「她非常强大，同时?却又温柔、可靠。」 瓦奥米娅钻石般的眼睛中，异样的亢奋一闪而过?：「庞大的永恆之?花会掩盖甚至吞噬光亮。一旦光亮被吞噬了，就很难重新点燃。娜提雅维达原本没有光，是您，从无到有地?点燃了她。是因为您的存在，才使?得娜提雅维达成为她自己。」 「您的刚才的表情……」莱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没什么，或许是我看错了……」 人鱼的语气非常镇定严肃，但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怪怪的。 「骑士，也许前路会有许多许多障碍，但是，我绝对不会允许，您和娜提雅维达大人分开。希望你们的永恆之?花永远明亮。」瓦奥米娅身体前倾，拉住莱芙的手，用双手捧着，「如果你们不能善始善终，我定会，终日以泪洗面。」 * 作者有话要说： 肝（龙）眼中的人鱼之王：对龙（肝）有异常兴趣的怪姐姐 真正的人鱼之王：你们给我锁死 第277章 「好……我和娜提雅维达会?好好在一起的。」莱芙慢慢地把手从瓦奥米娅的两掌中收回?来, 不知为何就这般保证了。 「这样就太好了。」瓦奥米娅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是随时会?落下宝石般的泪珠似的，「骑士, 我会?当真的，不要骗我。」 「可是, 既然人?鱼一族只?关注精神上的『明亮』, 为何守门的大海螺还会?对来访者?的衣着有所要求呢？」莱芙突然想起了这一茬，「尤其是麦妮奶奶……她可是为了能与人?鱼一族长久地做生意, 而前所未有地精心打?扮了……」 「衣着『明亮』也不会?妨碍我们对来客精神的观察……至于麦妮……」人?鱼弯了弯眼睛，「她因为人?鱼一族的规矩有了变化，很有趣不是吗？」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之前我听您描述过?人?鱼一族对于真实与虚假的理解，在那套描述之中，『记忆』是一个重要的词彙。」莱芙道, 「我由此想到了圣殿的『永恆』，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我的『记忆』也产生了一种?变化。」 她接着描述了脑海中拥有无数整齐排列的小抽屉似的记忆仓库, 道：「人?鱼一族有极地精灵的血脉，圣殿又以极地精灵为尊，我想这两者?之间必然有共通之处。我在设想, 是否能通过?学习来理解甚至获得你们的部分能力。」 第820页 「这是天赋, 无法学习的。」瓦奥米娅摇摇头道, 「而且我知道您的见解一向不容易改变，您一开始就不认同我们眼中的那个世界，您完全可以维持您的见解，正如同我们人?鱼一族也从来无法彻底理解人?类眼中的世界。」 「即便结果不会?顺利, 我还是想要尝试一下。」莱芙没有觉得受挫，「这也不可以吗？」 「可是您不是单纯为了理解, 不是单纯为了学习，您只?不过?是，想要倚赖我给您的『描述』，试图辅助自?己做出一个判断。」瓦奥米娅道，「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我不知道您要做出的判断具体是什么，但那很重要，而且终究是您必须做出的判断。您的迷茫是无法通过?任何外在的建议而得到解决的，倚赖任何人?，都?只?能得到假的答案。唯有叩问自?己的心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这很困难，但是必要。」 莱芙道：「我只?是想要多一个理解的角度，也许问题本身会?变得截然不同。」 「我已经说过?了，」瓦奥米娅道，「任何存在，只?不过?是它留给您感官的印象。您感觉它是怎样，它就是怎样。因为在您心中它是重要的，它才是重要的；若是您愿意让它没那么重要，它就可以没那么重要。」 莱芙道：「您似乎总要夸大意识的作用，而忽略了实在存在的东西。」 「瞧，对您声?称要理解的东西，您实际上并不认同。」瓦奥米娅的眼中倒映着莱芙的脸，「我猜猜，对于您的那个困惑，您明明早就有答案了，只?不过?那个答案又在某种?程度上难以为您自?己接受，因而您想要藉助人?鱼一族的办法，求助于一位……已经与您分离许久的、也许再也没有机会?遇见的人?……」 莱芙脸色一变，正想要说什么。 瓦奥米娅朝她伸出手。 莱芙将逗猫的长杆递上去。 普甸爬到了瓦奥米娅的尾巴上，长杆在瓦奥米娅手里恢復了原始的长度。 她朝着长杆一头吹了一口气，另一头出现了两个泡泡。 泡泡装进?贝壳里，递到了莱芙面前。 「送给您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瓦奥米娅道。 「为什么？」莱芙犹豫了一下，「这种?泡泡，貌似具有成瘾性。」 「不。」瓦奥米娅笑着摇摇头，「对于永恆之花黯淡的人?，『人?鱼之息』是一个有害的火种?，但是永恆之花明亮的人?，它只?是一点点倾刻就会?消失的……燃料。只?管放心享用。」 莱芙接过?贝壳，起身，正要告辞。 「等会?儿，」瓦奥米娅道，「请问您和娜提雅维达大人?什么时候成婚？」 瓦奥米娅对娜提雅维达确实没有丝毫在莱芙梦境里的那种?感情，但是莱芙依旧觉得，她对她们的感情状态的关注未免也太多了。 「最迟在明年，快了。 」莱芙用探究地目光看向瓦奥米娅，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到时候一定要邀请我。」瓦奥米娅道。 「我还以为人?鱼之王只?需要通过?空想，就能把握『娜提雅维达和莱芙成婚』的『实质』，」莱芙道，「这样一来，您不必亲临现场，就已经能对婚礼的每一个细节了如指掌了。」 「您说话真有趣，骑士。」瓦奥米娅道。 「婚礼会?在白岛举行，离开人?鱼海域很远。」莱芙不太相信人?鱼之王能长途跋涉这么久，她连出个门都?那么困难，「我会?为您留个位置的，但是您真的能过?来？」 瓦奥米娅道：「如果是您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婚礼，我当然可以。」 莱芙回?到住所之后没多久，娜提雅维达便带着莱芙提到的两种?食材回?来了。 「是人?鱼的气味。」娜提雅维达凑到莱芙颈肩处，嗅来嗅去，又从莱芙的袖口处拈起两根黑色的猫毛，「大概能猜到，我不在的时候，骑士小姐去哪儿了。」 莱芙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泡泡给了娜提雅维达，道：「是瓦奥米娅殿下给我们的。」 娜提雅维达收起了泡泡，没有追问下去。将食材分成小块，利索地烹调好之后，一块一块地餵进?莱芙嘴里。 莱芙正在想离开之前人?鱼之王和她说的那些?话。 若不是人?鱼之王提起，她也没有想到，原来她在内心深处，对于自?己和娜提雅维达的婚礼，已经有了非常详尽具体的安排。已经想到了婚礼年份，而且大约估摸好了季节，想好了举办的地点，以及会?邀请出席的宾客名单。 明明娜提雅维达提「成婚」的次数更多一点，但是，原来她自?己，也那么迫切地想将娜提雅维达娶回?家…… 「骑士小姐为什么又露出一副，仿佛在邀请我亲吻您的表情？」娜提雅维达道。 「没有。」莱芙连忙停止了胡思乱想，一本正经地问，「娜提雅维达，关于委员会?的事情，您为什么要让人?鱼一族瞒着我？」 「我只?是想要延后您知道的时间。」娜提雅维达道，「我听说，世俗国家中的执掌刑罚的人?，如果遇到牵扯到亲友的案件，也是需要回?避的。既是为了避免徇私，也是考虑到他们亲手惩处亲友时的心情。骑士小姐面对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也会?有些?为难吧，您明明也不忍心与他们为敌，却又不得不战斗。」 第821页 「娜提雅维达也能理解那些?复杂的感情吗？」莱芙奇道。 明明是一条孤僻的恶龙，能被称为「朋友」的也只?有个位数的几个，对于亲情没有感知力，对于「同类」非但没有本能的友善反而只?有本能的敌意，居然会?考虑到她对于「玩家」这一群体复杂的感情。 放在任何一个没有经歷过?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的人?身上，恐怕都?未必能与她那种?无法克制的挣扎共情。 「因为是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认真地说，「所以愿意去理解。」 「娜提雅维达……」莱芙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叫她的名字。 「自?从委员会?出现以来，骑士小姐似乎总是很难过?。」娜提雅维达道，「既然战斗是无法避免的，不如延后您的担忧。而且我喜欢骑士小姐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我身上，放在能让您开心的事情上面，而不是放在讨人?厌的委员会?上，我知道，他们即便出现了，骑士小姐也能打?败他们的。」 莱芙突然想到了瓦奥米娅说的一些?有关她与娜提雅维达的关系的话，问：「不说这个了，娜提雅维达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娜提雅维达道：「每晚能和骑士小姐一起看星星，每天能像这样餵骑士小姐吃东西，能和骑士小姐挖掘宝石，能和骑士小姐住在一起……」 每一件事里，都?有她的存在。 明知委员会?的事情非常重要，莱芙还是忍不住留意娜提雅维达张张合合的嘴唇，慢慢地、慢慢地凑近了。 突然传来敲门声?，莱芙如梦方醒。 娜提雅维达的脸在她眼前放得很大，无辜地睁着眼，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只?是迷茫于莱芙为何突然离她这么近。 莱芙的脸慢慢地升温了，她扶住自?己的额头，挡住半张脸，慢慢地将上半身缩回?去。 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娜提雅维达诱惑了？ 务必得反省，好好反省。 在莱芙看不到的时候，娜提雅维达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她起身开了门。 麦妮带着三尾人?鱼进?来，她们手里都?带了不少?物品，一部分是之前那次莱芙与麦妮误闯人?鱼居所的时候看到的，但不止有这些?。 瞧见莱芙正挡着脸不说话，屋里气氛古怪，麦妮道：「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正是时候。」莱芙语气平静。 「骑士小姐好像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太累了。」单纯的娜提雅维达还体贴地帮莱芙的异常找好了藉口，「毕竟才刚刚结束了战斗。」 「是，有些?，累。」莱芙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蹦出来，「不过?，可以忍受。」 「是娜提雅维达大人?让我们来为您解惑的。」人?鱼们说着，将带来的东西摊在了地上：除了一些?玩具之外，还有一些?人?间美食的残渣、喝了一半的酒精制品、叫不出名字的香料、华丽的珍贵布料等。 第278章 莱芙扫了一眼地上琳琅满目的物品, 下意识地望向了游巫。 麦妮摆摆手，道：「这?可不是我卖给?她们?的。」 「还不止这?些，我们?只带了一部分过来。」一尾人鱼道。 「这?些东西都是委员会, 趁着我们?『失控』的时候，卖给?我们?的。」另一尾人鱼道。 「您说『失控』？」莱芙一下子精神了, 只不过目光扫到娜提雅维达身上的时候, 还是会略有一些不自然，她只能尽量迴避那个方向, 「唔……我知道你们?人鱼一族，一向不会被这?些『现象』层面的享受用品所吸引……如果在正常状态下，委员会诱惑不了你们?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您对我们?很了解。」一尾人鱼吹了一个气?泡，「的确如此，对于一条正常的人鱼而言, 除了维持生命的必需品之外，我们?没有丝毫物慾。只需要分享彼此的气?息，就能获得至高的快乐。正是委员会, 使我们?变得失常了。」 「这?就是委员会影响我们?的办法。」她右手边的人鱼取出了一个贝壳，推到莱芙面前，贝壳里头装着一些海藻,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在人鱼一族惯常採食的地方, 委员会放下了这?种海藻，我们?在食用了之后，便失去?了人鱼的『真实』，沉浸于另一种『真实』之中。」 莱芙正想?追问, 让她解释得更清楚一些，另一条人鱼道：「这?种海藻, 会让我们?失去?从彼此气?息中获得快乐的能力，变得充满了物慾。我们?无?法体会『实质』，成了沉浸于『现象』的生物。 「这?种病症已经痊癒了大半，现在的我们?依旧会受到这?些东西的诱惑，但并不是完全无?法克制自己?。可在病症最?严重的时候的状态——我无?法復现给?诸位瞧，只能做一个类比——诸位都见过那些沉迷于人鱼一族气?息的航海者们?展现出来的痴狂表现吧？我们?的症状就和他们?很像。 「我们?陷入了一个从未体验过的世界，一个充满了无?穷的现象的世界。我们?无?法克制对于更多的『现象』的需求，而委员会在那个时候，提供了排解我们?需求的办法，我们?忍不住去?修饰我们?的外在、去?品尝、去?欣赏。我们?无?法控制自己?的购物慾。」 第822页 第一尾开口说话?的人鱼又道：「之所以去?劫掠航海者，除了为填补赤字之外，也有被他们?的货物吸引的因?素。」 莱芙又瞧了麦妮一眼。 「我知道，我的确很擅长让我的顾客产生购物慾，」麦妮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但我凭藉的是口舌，而不是药物。」 莱芙无?辜地蹭蹭鼻尖：「我可什么?都没说。」只不过因?为娜提雅维达站在麦妮的反方向，她要逃避与娜提雅维达的对视，总得给?视线找一个安置的地方，这?才多看了麦妮几眼而言。 「小莱芙的嘴没有说，但是眼神已经说了。」麦妮愤愤不平，「是，我的确与委员会进行过一些交易，但是这?种海藻完全不在我与他们?的交易范围之内，难道你以为我会促成一笔会间接让我丢失生意的交易吗？」 「……」莱芙沉思了一会儿，「这?种海藻，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东西，否则不可能不在游巫的库存里。」 「凡是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都进过我的库存，我不敢说这?样的大话?。」麦妮道，「但八成如此。」 「委员会之中，有许多精研药学的邪巫。至今为止他们?已经给?我们?带来不少惊喜了。 」莱芙道，「然而……」 「什么?？」麦妮道。 莱芙摇摇头。她想?到了圣殿辖下的守序邪巫们?，这?是一个不小的群体，其中才不乏有才之士，但至今没有听闻过以他们?的名义产生的了不得的成就。至少对巫族人而言，委员会因?材施用，可以视为胜过圣殿的一点。 或许有一件先前认为做不到的事情，如果藉助巫族人的力量，可以做到也说不定?。不过这?事还没有一点眉目，莱芙只是留了一个念头，暂时不打算提起。 委员会用海藻使得人鱼们?「失控」，一方面使得人鱼一族失去?了看守通道的能力，间接使得德亚大陆陷入大变，让圣殿顾此失彼，另一方面，「失控」的人鱼也便于委员会潜入人鱼海域，在这?儿完成他们?的目的。 不过，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至今不得而知，莱芙仅有一些模煳的猜测。 人鱼们?将带来的物品收拾起来。 「人鱼之王也吃了这?种海藻吗？」莱芙想?到人鱼之王终日只呆在一个贝壳里，身边也没有留下任何委员会带来的东西，唯一没有摆脱的物慾，就是那只猫咪，「为何她几乎没有『失控』的症状？」 三尾人鱼用一种崇敬的口气?说：「没有。人鱼之王没有失控。」 「她非常挑食，只吃一种带着萤光的小虾，别的食物从来没有动过，没有吃海藻的机会。」麦妮翻了个白眼，「而且她终日只在贝壳里呆着，想?让她出去?转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非常懒惰，除了举行餐会之外，几乎不会参与任何日常事务，包括採食。即便想?要将她引到那处海藻丛里，使得她受到影响，也是难于上天的事情。」 这?时，瓦奥米娅正透过水晶球望向此处，她对怀里的猫咪说：「普甸也觉得她很可爱吧，容易生气?这?点很可爱，为自己?辩驳的时候很可爱 ，自傲于库存的时候也很可爱……」 「她又开始在暗地里说我坏话?了，」瓦奥米娅双颊微红，「她真是了解我……不，真是个坏心眼的女巫。」 「总之，正是因?为她挑食、不爱活动又懒惰，」麦妮有种被危险生物凝视的压抑感，不自在地望向半空中， 「所以避免了受到委员会的暗害，否则，人鱼之王恐怕难以及时与圣殿联繫。」 听着游巫的描述，三尾人鱼脸上的崇敬未消，也没有丝毫要为人鱼之王出言反驳的意思，甚至显得与有荣焉。可见那三个词在人鱼的语境里，并不算贬义的词彙。 「啧。」莱芙道，「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在特定?条件下，『挑食』、『不爱活动』和『懒惰』也可以视作优势。」 同一日，人鱼之王举行了晚宴。 原本是为了给?莱芙庆功的，她打败了与人鱼一族有仇的怪鱼，并且按照约定?使得那个宝窟向人鱼一族开启，不再有危险。 只不过那个宝窟是魔龙的遗产，人鱼一族不能动用。眼看着要解决赤字，然而一种最?简单的解决方式被推翻了，这?个问题又要往后拖延。虽然杀死怪鱼值得庆贺，这?场晚宴只能庆一半的功。 娜提雅维达瞧了瓦奥米娅餐盘里寡淡的虾一眼，一边将食物餵到莱芙嘴里，一边道：「骑士小姐，我不挑食、好动，而且很勤快。」 完全是人鱼一族的反义词。 但是为什么?要特意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瓦奥米娅正盯着她们?瞧。 莱芙将鱼块咽了下去?，顶着两边的灼热视线，沖娜提雅维达道：「娜提雅维达很好……我喜欢你不挑食、好动、勤快的秉性。」 视线只剩下了一侧的，顿时轻松了不少。 「快瞧。」瓦奥米娅用长杆尾端勾了勾麦妮的袖口。 「瞧什么?？」麦妮顺着瓦奥米娅的视线望去?，见到莱芙正在被娜提雅维达餵食，一如往常；双方非常亲密，同样一如往常，「没什么?特别的。」 「可惜了，您看不到。 」瓦奥米娅到，「真想?将我的眼睛借给?您，这?样麦妮就可以了解我在惊嘆什么?了。」 第823页 「……」麦妮并不想?了解。 莱芙接受着娜提雅维达的投喂，同时默默反思着。 最?近的娜提雅维达愈发矜持，反倒是她自己?，总是会被娜提雅维达吸引。 有娜提雅维达在身边，不仅容易胡思乱想?，而且食量都能扩大许多。 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思绪纷呈，接着又想?到了瓦奥米娅送给?她们?的两个泡泡。在三尾人鱼和游巫离开之后，在晚宴之前，她和娜提雅维达分别享用了气?泡。 莱芙联想?到在火云雀的幻境之中，娜提雅维达因?为受到上一代魔龙折磨而相当痛苦的表现，担心起来。 「娜提雅维达，」莱芙凑近她，小声问，「在『人鱼之息』里，你看到了什么?？」 「唔……就是我为骑士小姐庆祝十八岁生日的样子。 」娜提雅维达道，「德亚大陆终于开始下雪，然后我们?……」 「你……你……怎么?……」莱芙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咬牙切齿，「怎么?能想?到这?个？」 「只是为骑士小姐庆祝生日而已，有什么?不能想?的地方吗？」娜提雅维达道，「还是，骑士小姐要在那一日做不能想?的事情吗？」 「我……不是……当然不是……没有……」莱芙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反对，下意识地想?要喝水来掩饰尴尬，结果抓到了烤鱼酱的罐子，喝了一小口，盯着娜提雅维达担忧的视线，她只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味道不错……」 「骑士小姐的口味真重。」娜提雅维达道，「不知道骑士小姐又看到了什么?？」 「其中的一部分……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莱芙如实道，「是娜提雅维达为我庆祝十八岁生日的样子……」 「哦呦。」娜提雅维达表情微妙，揶揄地看着莱芙。 「不就是庆祝生日？」莱芙反唇相讥，学了娜提雅维达刚才说过的话?，「又没有什么?不能想?的事。 」 「我又不是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道，「怎么?知道您有没有想?不应该想?的事？」 「我也不是娜提雅维达，」莱芙道，「怎么?知道你知不知我有没有想?不能想?的事情？」 「骑士小姐的意思是，您确实有在想?了。」娜提雅维达笑着问。 「有。」莱芙硬气?地说。 娜提雅维达没有想?到莱芙居然这?么?直接地承认了，而且还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的温度也开始升高。 莱芙就知道只要她不害羞，害羞的就是娜提雅维达，但是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硬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别过脸。 一人一龙各自红着脸，不敢看对方。 面对魔龙害羞这?一千年难遇的场景，人鱼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有看见。 唯有瓦奥米娅支着腮，对这?副场面非常满意。 她一会儿看看一人一龙，一会儿又看看游巫。 她很乐意置身于这?些绝美的永恆之花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 第279章 通往宝窟的漩涡的启闭时间比先前更不稳定了, 距离莱芙和那条怪鱼的战斗不到?二十日之后，漩涡又再一次开启。 这一回?，莱芙同?娜提雅维达一道进入漩涡之中, 为了避免遇上劲敌后反而受牵制，没有带上人鱼们?和游巫。 「我依旧搞不清委员会的目的所在……」莱芙道。 在那次游巫、三尾人鱼带上委员会卖与人鱼一族的部分货物?来为莱芙解释来龙去脉的时候, 还告诉了她?有关这座宝窟的一些事。 人鱼一族对于亮晶晶的宝石也?有偏好, 不过这种偏好的原因同?人类或者魔龙都不一样?。她?们?觉得宝石的的外型很像她?们?喜欢的永恆之花，这才收集了一些宝石以供日常欣赏。 一开始用来从委员会手中换取商品的, 正是她?们?先前积累的宝石。很快，积累的宝石便用完了。 委员会不仅设法引起了人鱼们?的物?欲，还提供了持续满足这种物?欲的方式。他们?给入不敷出?的人鱼提供了两种方法：其一，是去劫掠航海者；其二，就是有关这座宝窟的消息。 人鱼一族起先只知道漩涡之后有一只怪鱼, 在日渐强大的怪鱼的看守之下，人鱼一族既然无法绕到?怪鱼身后，自然无从发现这处宝窟的存在。 「……我一向觉得, 从德亚大陆遭到?魔植入侵开始，之后发生的一切，从某种程度上都像是对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的重演。在圣殿骑士考核之中经歷的考验, 正隐含着对现在处境的启示。」莱芙道, 「这也?许就是圣殿之所以会用残余画捲来进行考核的原因所在罢。」 「骑士小姐已经有所猜测了？」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道：「应该和这个漩涡之下的东西有关, 我注意到?那根荧蓝色的通往天上的柱子，其底端就在宝窟之内。 「这种柱子，我在残余画卷之中的路克非冰原也?有看到?过，而三千年后的现在, 极地冰原的那根柱子已经不在了。 「无论?是遇险的航海者，还是有关这个洞窟的消息, 委员会似乎有意无意地将我引到?了这个地方。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来了。」 娜提雅维达道：「有根据的猜测，不过骑士小姐似乎还没有说完。」 第824页 莱芙道：「我不明白，他们?设计将我引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是让我帮他们?打败魔龙精神体，好为他们?开路吧？」 娜提雅维达道：「为什么不可能？」 莱芙道：「那个精神体，既然我能打败它，那它就不像是委员会对付不了的东西。」 「骑士小姐有时候会低估自己?，却会高估敌人。」娜提雅维达像是想到?了什么，金色的眼睛带了几分笑意，「您好像总是容易忘了一点，您现在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骑士——远比您自己?想像得，还要强大得多。」 「娜提雅维达，你最近越来越喜欢夸奖我的，之前明明说我是小死鱼、小茴香什么的。」莱芙道，「如果?你这么这么夸下去，我会骄傲自满的。」 娜提雅维达道：「我说的是实话，骑士小姐就是很厉害。 」 从一条曾经让她?深深受到?挫败的魔龙口中听到?的对于她?的实力的夸奖，莱芙实在很难相信是实话。 几乎就在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进入漩涡后不久，鲁夫·爱曼文带着两个得力手下也?进入漩涡。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的一人一龙。 鲁夫·爱曼文在委员会中身居要职业，乃是九名核心成员之下的「顾问」。在委员会中只有九个顾问席位。而他带上的两个手下，处于指挥官之阶。他通过指挥官之中，间接掌控八位有着显赫名望的尉官、二十四位能干的士官，以及成千上万的兵士们?，可谓位高权重。 由于圣殿的干预，最近委员会的基层组织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指挥官以下的干部席位也?出?现了大半空缺。对此?，鲁夫的两个直系下属时常忧心忡忡，而鲁夫本人，虽然偶尔会对下属表达同?情，实则毫不在意。 每一层的干部们?都比下一层的干部对委员会的真正目的了接得更深一层，他们?都理解，为了委员会的远大事业，牺牲——这里的牺牲，特指的下一层干部而非他们?自己?的牺牲——必不可少。 只有到?了顾问之阶，才了解委员会的真正目的，所有人，包括指挥官，都只不过是一把柴薪，註定要为委员会的终极目的燃尽自己?，区别只在于燃烧的时间长或者短而已。 鲁夫对于委员会基层的凋零毫无触动，他对于宝窟中的宝石也?同?样?视若无睹。看见两个手下直勾勾地盯着宝石，贪慾几乎快要溢出?来了，鲁夫不由冷笑一声。 他知道魔龙的宝窟中的任何?一个，哪怕是其中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惊人的财富。然而他可不是普通人，早已摆脱了这种低级的诱惑。因为他见识过比财富更好的东西，所以根本不会受到?引诱，而他的两个手下，不具有他所拥有的见识。 「收起你们?的目光，这是属于暗黑龙族的财产，不是你我可以觊觎的……」鲁夫语带敬意。 「遵……遵从魔龙的意旨……」指挥官甲突然感受到?了一道沉重的威压，颤抖不已，不敢再往魔龙的财富多看一眼。 「那些胆大包天的人鱼，竟然敢对魔龙的财宝出?手。」指挥官乙低下头道，「我们?是奉命来守护魔龙的财产的，定然会竭尽全力。」 鲁夫也?和他的两个手下一样?，肃穆地低下头表示敬意。心中却对那所谓的「暗黑龙族荣耀的主人」相当?不屑。 这两个人终究还是凡夫，是在委员会中不入流的存在，平常连核心成员的面都见不到?。他们?这么轻易地相信了那套说辞，将魔龙当?成了至高的主宰。却没有想过，魔龙只不过是一个强大的一些的魔物?而已，委员会岂会以区区一个魔物?为尊？ 比起他们?真正崇拜的对象而言，魔龙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他们?暂时还需要藉助魔龙的形象。 魔龙是一种说辞，是一个名义，是一种让部分巫族人参与进委员会与圣殿为敌的一种诱惑，也?是用来掩盖住委员会真正的崇拜对象的瘴眼法。 只有少部分受到?选择的人，才能了解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鲁夫非常荣幸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个世界上的其余人，甚至这个世界本身，都可以成为他们?献祭给他们?的崇拜对象的牺牲品。 「嘤，骑士小姐，脚麻了，要您抱着我才可以……」角落里传来了温柔的女声，「呀，我不该出?声的。」 「都怪他们?，浪费了这么久时间，怪不得娜提雅维达脚麻了。」另一个女子道，「这个漩涡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关闭，就不能趁着有限的时间做一点有用的事情吗？本来还想在暗地里多看一会儿?的，但是我没耐心了，直接开打吧。」 刺眼的金光一闪，一条长着金色尾巴的人鱼抱着一个长了双腿的白衣女子出?现。 鲁夫一下子认出?了那条金色的人鱼正是莱芙·白。他在核心成员嘴里数次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还看过她?的画像。他此?行的目的有二，莱芙·白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另一个女子，他就没什么印象了。据传莱芙·白天性怜香惜玉，执行任务过程中，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美貌女子出?现。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很可能就是某位误入人鱼海域的航海者的女眷，处处都要依赖着莱芙·白。 他们?的对手是莱芙·白，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女子，必要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将这个女子用做逼迫莱芙·白就犯的办法。 第825页 「莱芙·白骑士，久仰大名。」鲁夫歪歪斜斜地行了一个礼，「我真想好好与您较量一场，只可惜，没法体验到?您全盛时期的状态了。」 「这是什么意思？」莱芙将娜提雅维达扶到?一堆宝石上坐下，然后拔出?了砍刀。 她?见到?鲁夫，就想到?了她?在决定成为骑士之前遇上的那个被娜提雅维达烧成灰烬的麦金托什先生，同?样?的傲慢，同?样?的目空一切，同?样?的视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为草芥的态度。 他是顾问。 而另外两个，自然是指挥官。他们?就和她?曾经对付过的那位指挥官一样?，身体孱弱，擅长控制，但在近战上毫无实力。 顾问的实力体现在……莱芙对于麦金托什先生的记忆已经不深了，她?当?时也?没有和他完整地打上一场，只能隐约记得，对方用重剑，力气很大。她?当?时举着砍刀挡在娜提雅维达面前，砍刀被重剑一压，她?的虎口差点崩裂。 委员会的顾问，和骑士一样?，擅长近身作战。 她?能理解对方刚才的话的意思，是要与她?对打一场。但是她?不明白，什么叫没法体验到?她?全盛时期的状态。 自从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之后，无论?是累了、伤了、病了，只要亲娜提雅维达一口就能立刻恢復，她?天天、时时、刻刻都是全盛状态。 「莱芙·白，真可惜，你平白无故地帮我们?战胜了那个强大的精神体，一定消耗了大半的战斗力。」鲁夫道，「我知道你受了重伤，不能承受我一击之力了。不必负隅顽抗了，直接投降吧。你的身份特殊，我也?不会伤你的。」 这暗示了，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与核心成员是一种人。 「别的误解，我都能猜到?误解的成因。可是，」莱芙道，「你们?凭什么认为，我打败那个精神体，是帮了你们?呢？」 她?打败精神体，是为了给她?的未婚妻收回?遗产，作为对她?未婚妻的一种馈赠，不会帮了任何?别的人，更不可能是帮了委员会。 第280章 「还?有, 不要告诉我，你们设置了一?个这么复杂的计划，牵扯了人鱼海域, 还?有德亚大陆，总不至于只是为了让我帮你们打败这个精神体吧。 」莱芙道?。 「当然不是。」鲁夫道?, 「这只是目的之一?。不需要亲自对付这个精神体, 还?能藉此削弱对手的实力，这对委员会而言, 自然是好事一?桩。」 鲁夫用一?种套近乎的语气道?：「毕竟，现在?委员会的实力大不如前?了，若是勉力对付这个精神体，委员会不至于做不到，但也要折损一?半战力。」 对付魔龙精神体需要委员会的一?半战力。 莱芙在?脑中进行了估算。假使委员会中顾问是最?强的战力, 其余的战力相对于顾问的实力而言可以忽略不记。也就是说，那个魔龙精神体能战胜四个半顾问，而她可以战胜魔龙精神体。 换算可知, 鲁夫这样的，她一?个人至少可以打四个半——在?天天、时?时?、刻刻都?有全盛状态下。 莱芙没说什么，但是鲁夫莫名有了一?种强烈的被挑衅的感觉。 「您分明来自那个至高无上的世界, 为何要选择堕落？」鲁夫用一?种让人噁心的亲昵口?气惋惜地说, 「我不是来打败您的, 而是来将您从堕落中唤醒的。」 两个指挥官都?陷入了迷茫之中。他?们的上峰说起的另一?个「至高无上的世界」，他?们无法理?解。 他?们也无法理?解，莱芙·白不是委员会的敌人吗？按照上峰的说法，莱芙·白现在?已?经受了重?伤, 为何上峰还?是对她客客气气的，甚至有几分恭敬？ 莱芙脸上的轻松之气褪去了。 她不认同鲁夫的话, 也不觉得鲁夫得知了委员会核心成员所知的一?切。 但是她能理?解鲁夫刚才?说的那两句话的含义。 「至高无上的世界」，指的是另一?个世界。「堕落」指的是她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为敌，而选择守护这一?个世界。 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果然是这样看待她的。 两个指挥官交流着目光，他?们猜测「至高无上的世界」是与魔龙同在?的世界，而「堕落」则是背弃魔龙的表现。 莫非这位莱芙·白骑士，曾经也和?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一?样，乃是地位极高的魔龙信仰者？她甚至还?与魔龙有着密切的关系，却选择背叛了魔龙，成为圣殿的附庸。 莱芙·白作为信徒，一?定格外受到魔龙的眷顾，以至于即便在?背叛之后，魔龙依旧愿意接纳她。因而才?会授意她的上峰，来重?新唤起莱芙对魔龙的信仰。 魔龙大人是何等的仁慈，何等的宽容。他?们不敢去想像，若是他?们自己背叛了魔龙，会否也有第二次机会。 他?们甚至猜想，莱芙·白骑士的战斗力，会不会也是来自于魔龙的恩赐。 莱芙·白是多么不识抬举？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指挥官们看她的目光有点微妙，似乎夹杂几分羡慕嫉妒，还?有几分义愤，莱芙开始迷惑了。 她还?迷惑，这位顾问分明表现了与她对打一?场的意图，为何到现在?还?不动手。 第826页 「我原本准备先让您一?招的，」莱芙拔出了剑，「顾问先生?，您是打算让我先动手了。好的，我想您就是这个意思。」 「在?堕落之后，您还?是依旧强大，足够打败强大的精神体，若是您的能力一?开始就为委员会所用，该有多好。」鲁夫见莱芙对他?的话听也不听，直接开始对他?动刀了，只能略显狼狈地闪到一?处，在?下一?击到来之前?，不得已?只能喊停，「等会儿……」 「看来您的伤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严重?。」鲁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腿，他?虽然没有碰到莱芙的刀锋，裤子不知怎么的却断了一?截，「或许是这二十?天的修养，使得您恢復了一?些。」 莱芙如言停了下来：「有什么话你就先说吧，我怕战斗一?旦开始，你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您真是擅长挑衅。」鲁夫已?经足够自负了，瞧了这世界上除了委员会核心成员之外的所有人，但是依旧会觉得莱芙的话搓伤他?的自尊心，「我已?经在?说了——我想要与你对战一?场，但是如前?所述，您不在?您的全盛状态，这时?候我在?武力上赢了您，也不会让我获得任何荣誉。倒不如等您归顺于委员会之后，养好了伤，我们再切磋一?番。」 「你是说不用武力，而是要用别的方法与我对决吗？」莱芙道?，「那我能用武力吗。我只会简单直接的战斗，不能来那些花里胡哨的。」 「……我从未想过与您对决。」鲁夫取出了一?个泡泡，「从头?到尾，我只是想要唤醒您而已?。」 「那是什么？」莱芙意识到那个泡泡和?人鱼一?族吹出来的泡泡不完全一?样，在?色泽上有些不同，而且人鱼一?族的泡泡表面上看起来温柔无害，这个泡泡里却带有强烈的亵渎意味。不过具体的差别很难形容。 「这是经过改造的『人鱼之息』。」鲁夫道?，「里头?是另一?个世界的对您的唿唤。」 「『改造』？能穿越空间的柜子也好，晶核也好，海藻也好，什么东西到了委员会手里都?能改造吗？」莱芙道?，「委员会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手艺人集团，偏偏要将才?能用在?害人上。」 指挥官自顾自地将「另一?个世界的唿唤」理?解成了「魔龙的嘶吼声」，据说在?向魔龙祈祷的时?候，他?们的几个同僚都?曾经有幸听到过。 两人指挥官小声地讨论起来。 「魔龙的嘶吼声」中蕴含着力量与智慧，但也充满了危险。 对于虔诚的信徒而言，听到魔龙的嘶吼是一?种奖赏，而对于有异心的人而言，魔龙的嘶吼是一?种警醒与折磨。 两个指挥官的低声对话通过黑蛋传到了莱芙的耳朵里，比起鲁夫那句含含煳煳的话清晰多了。 指挥官们曾经数度看到鲁夫顾问享用人鱼之息，可见这就是滋养顾问们的虔诚的办法。 可是他?们对于魔龙的虔诚没有顾问那么强大，因而还?没有资格享用。 「魔龙的嘶吼，有趣。」她执着砍刀去捅那个气泡，没想到那气泡异样坚韧，一?戳之下，非但没有炸开，反而开始膨胀，将她连人带刀地包裹起来。 见此，那个白衣的存在?感很低的娇弱女子伸手去拉莱芙，自然也被包拢在?气泡之中。 「水是最?柔软的东西，但任凭什么利器都?无法切断。」鲁夫喃喃地后退几步，「醒来吧，莱芙……人鱼之息中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唿唤，您已?经沉睡太久了，快醒来吧……」 莱芙睁开眼，发现敌人消失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没有拿着刀，而是一?把开了七彩跑马灯的键盘。在?键盘上摸了几下，立刻便找回了手感。 眼前?是两个屏幕，一?个屏幕上是游戏界面，幽灵龙即将刷新出来；另一?个屏幕上则是直播页面，飘满弹幕。 夜幕降临许久，窗外依旧灯火辉煌。她拿起手机，上面没有出现那条某某因熬夜而猝死的信息。 她踢了一?下桌脚，椅子流畅地滑到房间一?角。 刚到的外卖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她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拿起冰可乐，清凉感入喉，还?是熟悉的味道?。 戴了透明手套，拿起一?只蜂蜜芥末味的炸翅中。酱汁和?酥脆面皮的气味在?口?中爆炸开来，鸡肉腌制得恰到好处，柔嫩多汁。 幽灵龙就要刷新出来了。 她擦擦手指，举着冰可乐又回到了屏幕之前?，在?一?顿漫长的键鼠操作之后，幽灵龙终于倒地，游戏屏幕上出现了「顺利通关」的字眼；另一?个屏幕上游艇与火箭齐飞。 这是顺利的一?天，没有出什么差错。 了却了一?桩遗憾，不知为何，她看那只占了屏幕一?角的幽灵龙的尸体，突然觉得怜惜得紧。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的心情?好了起来。 没有从椅子上起来，她举着冰可乐，一?路滑到了门口?。她知道?，只要打开门，就能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 但是在?开门之前?，她突然犹豫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那里是假肢，还?是两条能让她自由奔跑的腿？ 她又看了看冰可乐，为什么它闻起来有一?种柠檬草的香味？ 在?门后，她现在?最?想要见到人，是谁？ 第827页 人鱼之息中的世界，是鲁夫从未想像中的奇妙世界。 有着怪异而美味的食物，能将人们从一?个地方快速送到另一?个地方的神奇箱子……那儿没有夜晚，永远都?亮如白昼……那儿也没有四季之分，没有严冬，也没有夏日里能热死人的日头?…… 那是属于神的世界，那就是天堂。 神官也描述过天主的世界，但是他?们也没有去过，而委员会能让他?亲眼看到，让他?亲身感受到，而且还?告诉他?能有办法去到那个世界——这就是他?冒着风险加入委员会，并且坚定信念至今的原因所在?。 自然，他?终究还?是凡夫俗子，无法全然拒绝这个世界的诱惑，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用人鱼之息，来滋养他?的虔诚。 在?神的世界，普通人过的日子，都?要胜过这个世界的最?富有的国王。他?想像不出，有谁会放弃那个世界，而选择这个世界。莱芙·白一?定也只是像平时?的他?一?样，陷入了暂时?的迷失之中，只要让她体验一?下另一?个世界，那美妙的远景，定会让她对身边的诱惑产生?抵抗力。 每次鲁夫沉浸于人鱼之息里的世界的时?候，都?久久不愿意醒来。没有想到才?过去片刻，莱芙就从里头?睁开了眼睛。 不愧是来自神的世界，即便是堕落了，却依旧有强悍的意志。 鲁夫安静地等在?一?旁，没有去打扰。如果顺利的话，今天之后，委员会核心成员又要再增加一?位了。 莱芙推了推娜提雅维达，后者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没有醒来。 她只能去戳那个包容她们的泡泡，这一?回泡泡一?下子就破了，一?时?受力不稳，莱芙跌在?娜提雅维达身上。 「我猜骑士小姐大约是看到一?些好吃的了吧。」娜提雅维达闷闷地笑了两声，睁开眼，「您似乎咬了我几口?。」 莱芙脸一?红，不置可否。她知道?娜提雅维达这么说也算是一?种体贴，这样一?说就不会再追问她看到什么了。 她反问：「娜提雅维达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娜提雅维达道?，「一?定要现在?说吗？」 「说吧。」莱芙道?。 「我看到了，我在?和?骑士小姐玩一?些有趣的东西。」娜提雅维达凑到莱芙耳边，「骑士小姐穿得很清凉，在?沙滩上……」 「喂！」莱芙恼道?。 「骑士小姐不要想歪了。」娜提雅维达道?，「不是您想像中的有趣。」 「我可没有想像任何东西。」莱芙道?。 鲁夫看着莱芙和?娜提雅维达黏在?一?起，皱了皱眉。他?听说过莱芙·白有些特殊的癖好。看来这个除了漂亮之外一?无是处的白衣女人，说不定也会凭着和?莱芙·白的关系，在?委员会占据一?个特殊的地位。 娜提雅维达接下来又描述了一?些细节，莱芙大概猜到了娜提雅维达看到的几副场景，涉及游乐场、电影院、沙滩等等另一?个世界的情?侣会去的地方。 莱芙开始对委员会里的能工巧匠感到震惊了，他?们是如何将心理?上的嚮往与另一?个世界的场景进行这种精巧匹配的，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也不是震惊的时?候，她应该进行战斗才?是。 「明明说好了是恶龙的嘶吼，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没有听到，可惜。」莱芙起身。 娜提亚维达凑到莱芙耳边：「骑士小姐想听的话，我可以单独吼给您听的。」 莱芙身体一?僵，娜提雅维达搀着她，她才?勉强能站起来。 「您已?经『醒』过来了吗？」鲁夫道?。 「我从来没有不清醒过。」莱芙举起刀，手突然哆嗦了一?下，「你无法诱惑我，也无法动摇我。」 「可惜啊，可惜。」鲁夫摇摇头?，「我看您明明失去了战力，却还?是如此顽固吗？既然如此，我只能为委员会除掉你了。」 莱芙半个身体都?靠在?娜提雅维达怀里，她浑身都?哆哆嗦嗦地冒着冷汗。无法控制自己的尾巴，手里的刀显得沉重?无比。 这该死的被改造过的人鱼之息，居然还?能产生?残留的作用。 她的身体虽然还?是现在?的身体，控制肢体的神经却完全不听使唤地将这具身体当成了另一?个世界的虚弱的身体。 莱芙这副难以应战的样子并没有让鲁夫觉得惊讶，他?知道?那具精神体的实力，知道?莱芙恐怕受了很重?的伤，二十?天的时?间远远不够痊癒。她刚才?应该只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现在?才?暴露出来，已?是不易了。 他?将要亲手杀了她，杀了这个来自神的世界却背弃那个世界的人。 没有想到，到了此刻，莱芙脸上还?是一?派淡定，用呆滞却充满了挑衅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扯了扯身边的女子，理?直气壮道?：「娜提雅维达，我不行，靠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莱芙：只吃一次软饭 第281章 在?委员会中?, 顾问地位超然，实力也超群。 鲁夫不轻易出手，他的对手大多是圣殿骑士和圣咒师, 至少也是正式骑士。他期待着与莱芙战斗，也是因为莱芙配得上做他的敌人。而?莱芙是怎么对待他的, 让这个空有一副好样貌的女人代替出手, 这算什么？ 第828页 「您是在?瞧不起我吗？」鲁夫怒道。 「不，我是格外瞧得起你。」莱芙活动了?一下酸软的尾部, 结果还是无法支楞起来。 她?想说，若是情况允许，她?怎么会让娜提雅维达代替她?出手？无论是娜提雅维达的哪个身份，是圣咒师，或是魔龙, 来对付一个区区杂碎，都不能说是「瞧不起」。 莱芙这般淡定的样子，却让鲁夫生?疑了?。 他的视线扫过莱芙用来支撑身体的黑色砍刀, 这把砍刀据说有龙革的材质，虽然鲁夫不像指挥官们那般崇拜魔龙，却也认同魔龙是这个世界上究极强大的存在?, 龙革是千金难求的珍贵材料。 更别提, 刀柄上的一串金色晶核, 简直极尽铺张浪费之能事，好多更有经验的圣殿骑士，恐怕一辈子都未必有幸与能产出那么多金色晶核的魔物对战，更别提将这些晶核镶嵌在?自?己?的武器上了?。 这是一把当?之无愧的神兵利器。 莱芙的大半身家恐怕都在?这把武器上, 可见?她?是个好战之人。而?一个好战之人，岂会如此坦荡地在?关键时刻依赖一个弱女子？ 鲁夫越想越觉得可疑。 莱芙先前表现?得没有异常, 鲁夫怀疑她?在?掩饰与精神体战斗中?受的伤；但是此刻，莱芙露出了?疲软之态，鲁夫倒又开始怀疑这也是伪装的，她?其实没有受伤，只不过以这副样子来蛊惑他，好趁他轻敌之时出手。 娜提雅维达自?然不会去管鲁夫怎么想，她?将手放在?莱芙的尾巴上摸了?几下。 莱芙还当?她?是在?帮自?己?恢復身体，却见?娜提雅维达摸了?又摸，还冲她?眨了?眨眼，道：「这是代替骑士小姐出战的……报酬。」 莱芙：「……」 「报酬」……所以娜提雅维达一直以来把摸她?尾巴这件事，当?成一种福利了?？ 娜提雅维达用宝石搭了?一个简单的座椅，在?凹陷处铺了?一块软垫。 将莱芙抱起，放在?宝石座椅上之后，她?缓缓地朝鲁夫走去。 「你这是怎么了?？」麦德拉在?莱芙身上跑上跑下，捏肩膀，掐脖子，甚至还在?她?尾巴上啃了?一口，也没看出莱芙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没事，这是精神上的影响，过一会儿就缓过来了?。」莱芙道，「休息一下吧，你治不好的。」 「我说，娜提雅维达就是喜欢你那副不想要依靠她?的臭脾气，要是你没了?那副臭脾气，她?渐渐觉得你无趣了?怎么办？」麦德拉眼看着娜提雅维达最近总是欲拒还迎，莱芙偏偏就特别吃那一套，动不动就沉迷于魔龙的诱惑还不自?知?，对此，她?非常在?意。 她?已经接受了?娜提雅维达作为莱芙的伴侣，但一直觉得不能让娜提雅维达影响莱芙的事业心。 作为一个闲不下来的小人，在?医疗位被娜提雅维达强占之后，麦德拉找到了?自?己?的最新定位：让莱芙保持清醒，避免她?成为一个满心恋爱无心正事的人。 「不会的，从没有担心过。」莱芙道，「我只是觉得，偶尔依赖一下娜提雅维达也无妨。」 「莱芙，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麦德拉道，「需知?软饭只有零次，还有无数次。给你吃软饭的龙，随时都可以不让你吃软饭。若是你习惯了?软饭的口感?，等到娜提雅维达想收回那份软饭的时候，你想想自?己?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莱芙被小人那副一本?正经想给她?讲道理的样子给逗笑了?。 和麦德拉一样，鲁夫同样觉得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的女女情长分外刺眼。 这就是莱芙堕落的理由吗？在?那个属于神的世界里，也不乏美貌的女子，而?莱芙·白偏偏因为区区女色而?选择留在?这个世界里，真是让他瞧不起。 不过，即便莱芙只是将这个没用的女人当?成诱饵，鲁夫也不会中?计轻敌的。 他会打败莱芙，而?在?打败她?之前，他要先除掉她?心爱的女人。他等不及要欣赏她?脸上痛悔的神情了?。 沉溺于这个世界中?虚假感?情的人是多么可悲啊，只有像他这样将这世界上的一切视若无物的人，才能达到实力的顶峰。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是有极限，只有抛弃这个世界的身份，才能超越极限。 所以，莱芙·白註定会输给他的，他才会成为最终的赢家。 鲁夫示意两个手下准备配合他作战，他虽然瞧不起两个手下的实力和头脑，但是也不排斥对他们加以利用，就如同使用两件趁手的工具一样。 两个指挥官后退一步。 他们不能正面对敌，通常在?暗处行?动。他们设法对海底的生?灵施加远程的影响，使得它们不会耽误他们及上峰的战斗，而?可以时不时对敌人进行?骚扰。 鲁夫活动着手腕，看向那个身穿白衣的漂亮女人。 不可否认，莱芙·白挑选女人的眼光不错，如果放在?平常时候，他也会被这样的女子吸引——这个世界上美貌的女人他也遇见?过许多，其中?也不乏想要与他长长久久的，可惜，他只将她?们当?成工具，用她?们来排解欲望——他从未考虑过，将这样的女子作为对手，这实在?太滑稽了?。 服用了?特制的晶核之后，他足以同时与几个好圣殿骑士对抗，对于圣咒术也带有抗性。这个叫娜提雅维达的女人，在?鲁夫眼里，不过就是一只轻而?易举就能碾死的小蚂蚁，根本?不值得费心对付。 第829页 恐怕只需要轻轻一掌，就能把她?漂亮的小脑瓜拍碎。 到时候莱芙·白会是什么反应？ 会伏在?这个女人的尸身边哭吗？ 鲁夫甚至没有取出武器，赤手空拳，朝着娜提雅维达的面门挥出一记 莱芙所在?的位置，没有丝毫遮挡，是一个最佳的观战位置。她?把喋喋不休的小人捏在?掌心里，托着腮望着娜提雅维达的背影。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娜提雅维达战斗的任何细节。 事实证明，如果她?眨了?一下眼睛，非但会错过细节，甚至还可能错过全程。 娜提雅维达只是轻轻一抬手，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一道圣洁的白光闪过，就像是正午的阳光一下子完全刺破了?海面，毫无遮挡地照耀下来。 这道光是如此强烈，却不带着丝毫热度，没有将周围的温度升高?稍许。 这道光攻击力强大，但是又没有造成任何可见?的破坏力。鲁夫和那两个指挥官的身上没有伤口，但是在?圣光落下的一瞬间，全都软倒在?地。 这道光攻击范围很大，但是受到攻击的对象只有那三人。莱芙甚至不觉得那道光刺眼，只注意到光源中?心的娜提雅维达明亮而?优雅的动作。 这道光落在?莱芙身上的时候的，带有安抚性，非常温柔。 周围海域中?的小鱼，起先受到某种未知?力量的牵引，正预备游来此处，接着又出现?了?另一种未知?的力量，温柔地抵消了?先前的牵引，它们便慢慢地游回到了?原先的轨迹之中?了?。 圣光还未完全消失，娜提雅维达从一片光明中?，朝着莱芙奔来。 「骑士小姐还在?发抖。」她?紧紧地将莱芙抱在?怀里，「我动作太慢了?，应该一直呆在?骑士小姐身边才是。」 「……娜提雅维达已经很快了?。」莱芙放松地缩在?娜提雅维达怀里，她?肌肉的震颤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强行?举了?太久对于她?曾经的身体而?言过于「沉重」的砍刀，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刚才那枚人鱼之息残留在?她?精神上的其余影响，现?在?已经恢復了?大半。 鲁夫和两个指挥官都处于震惊之中?，白光一闪，他们就瞬间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四肢像是废掉了?一样。 他们战斗的经验丰富，尤其是鲁夫，并不是没有与圣咒师对敌过，但也没有遇见?过这么强大的圣咒师。 是的，那个女人是圣咒师。鲁夫这才意识到。 娜提雅维达穿着一身白衣，这的确是圣咒师的标志之一。然而?鲁夫遇见?的圣咒师，无一不是气质寡淡、神情冷漠，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挂心的，这个女人却和莱芙·白如此亲密，让人一见?就知?道她?们的关系已经远超友谊，才使得鲁夫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莱芙受的不是身体上的伤，不过在?娜提雅维达怀里呆了?一会儿，摄入了?一点龙唾液，饱吸了?柠檬草的气息，很快恢復了?大半力气。 恢復力气之后，她?才想起那三个已经被冷落了?太久的敌人，取出锁链，将三人串成一串，牵着往漩涡外游去。 人鱼们翘首以待。 在?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进入漩涡之前，便透露过，这一回很有可能逮住引起人鱼一族赤字的罪魁祸首，然后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莱芙没有将话?说死，只说了?「可能」，但是在?二十多天?前见?证了?她?与那个怪鱼的搏斗后，人鱼们都对她?充满了?信心。 果然，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回来的时候，还带上了?三个人类。走近后，人鱼们认出来他们都在?先前的交易中?露面过。当?时误服了?海藻的人鱼们忍受不了?诱惑，只能任由对方开出条件，让他们带走了?许多珍贵的东西，并且给了?他们能在?人鱼之乡畅通来去的特权，他们的到来不会惊动附近的鱼群们的通报。 后来，人鱼们想要报復，这几个人类却没有再出现?过。 再次遇上的时候，他们被死死捆着，不可谓不快意。 「骑士小姐又取得了?一场胜利。」娜提雅维达道。 她?不想抢娜提雅维达的功劳……莱芙刚张开嘴，人鱼们的欢唿声瞬间淹没了?她?解释的话?语。 「骑士小姐可是给了?『报酬』的。」娜提雅维达说着，又把手摁在?了?莱芙的尾巴上。 「说得倒也是。」莱芙迅速接受了?娜提雅维达的说法，干脆不打算解释了?。 她?将娜提雅维达的手从尾巴上拍下，娜提雅维达又放上去，又拍下，又放上去…… 「还有人……鱼在?看着。」莱芙道，「好歹收敛一点。」 人鱼们纷纷将视线落在?角落里，穹顶上，或是开始研究起自?己?的手指，就是不去看她?们。 「我知?道了?，等到没有别人的时候就可以随意摸了?，但是……」娜提雅维达惋惜道，「眼看着摸一次少一次了?。」 见?人鱼们纷纷为莱芙的胜利叫好，鲁夫越想越不是滋味。 分明就是圣咒师打败他们，莱芙·白只不过动了?动嘴巴，就在?旁边袖手旁观了?。 现?在?她?不仅抢走了?圣咒师的功劳，而?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来这类事件莱芙·白就没少干过，早就驾轻就熟。 第830页 何其可耻，鲁夫先前只知?道莱芙·白背弃了?那个属于神的世界，已经足够堕落了?。却不知?莱芙·白已经堕落到了?这种程度，在?该战斗的时候只知?沉迷女色，而?且还向圣咒师出卖色相，好抢夺功劳。 或许她?先前的功绩就是这么来的吧，区区一个堕落者，一个圣殿的傀儡，一个靠女人上位的骑士。可今后所有人提起他鲁夫，都会以为他是败在?莱芙·白手里。 见?莱芙又在?和娜提雅维达勾勾搭搭，纠缠不清，鲁夫越想越气，偏生?说不出话?来，气血上涌，竟晕了?过去。 第282章 人?鱼们给莱芙准备了?一个暂时看押鲁夫等人?的地方, 莱芙同娜提雅维达一道带着犯人?过去。 一路上，莱芙大半注意力都放在防备娜提雅维达突然摸来的龙爪上，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鲁夫已经被拖行了?一段, 不止身上，脸上也?是一片泥沙。 两个指挥官也?同鲁夫一样, 被娜提雅维达封闭了?说话的能力, 只能发出「嗯嗯」声。但?是，即便他们能说话, 也?不会去提醒鲁夫晕过去的事?的。 鲁夫为人?心高气傲，脾气变换无常，平时稍有不顺意的，就对?他们动辄打骂，打骂过后又会道歉, 开始待他们极其宽厚。 这般一来二去，他们对?鲁夫忠心耿耿的，不敢有丝毫隐瞒, 当没能完成鲁夫给他们的任务时，便会愧疚不安，自残身体以求获得上峰的凉解——对?于他们这种行为, 鲁夫也?总是持有鼓励的态度。 他们是指挥官, 通过对?精神施加影响, 来获得尉官们的忠诚，实际上他们受控于鲁夫的程度，远远高于尉官受控于他们的程度。 他们无缘与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接触，鲁夫就是他们眼中最崇高的存在, 他的一次次胜利，更是加深了?他们对?于鲁夫的敬畏之心, 对?他的奴役甘之如饴。 这一次是鲁夫的第?一次失败，也?是彻底的失败，面对?那?位圣咒师，他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看着他有如死狗般被拖行一路，那?个无形的名为「鲁夫不可战胜」的枷锁在他们心中慢慢消失，在忧心自己的命运之余，产生了?一种久违的轻松感。 「咦，怎么晕过去了?？」莱芙将鲁夫翻过来，试了?试鼻息 ，确认他还活着。 看着鲁夫的脸上满是擦痕，肿胀得如同猪头，指挥官们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便听莱芙惋惜道：「还打算审问他的，看来只能先审另外两个了?。」 指挥官：「……」要严刑拷打吗？他们现在装晕可还来得及？ 料想?中的拷打没有出现。 那?个名叫娜提雅维达的女?人?只是朝着他们念诵了?一句咒语，两个指挥官就发现自己的舌头不再由自己控制。 在莱芙预备开始提问的时候，娜提雅维达便开始离开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等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莱芙脸上强撑起来的波澜不行的神色终于消失不见，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两个指挥官一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向魔龙忏悔，表明自己说的话并不意味着背叛，而是实在控制不住。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圣咒师，却没有遇见过像这位这么强大的圣咒师，不仅擅长于战斗性术法，而且还擅长审问。 这两个指挥官的话并没有给莱芙带来多少新意。委员会层级分明，同一层级的干部?具有相似性。他们和先前遇上的那?位一样，崇拜魔龙，相信委员会的目的就是重现暗黑龙族在三千年前的荣光。 在审问指完挥官之后，鲁夫也?适时地醒了?。 娜提雅维达的咒语对?昏睡中的鲁夫也?起了?效果，莱芙便也?了?解了?委员会对?于顾问这一层级洗脑的内容。 鲁夫的脑中被有选择性地灌输了?一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他将另一个世界当成了?天堂，当成了?神国?，对?另一个世界有种狂热的信仰，忠于委员会就是因为相信委员会有办法让他去到另一个世界。 他知道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以及莱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将他们当成了?某种类似于天使的神灵。而背叛了?另一个世界的，就是「天使」中堕落的一位。 莱芙强忍着不适，接受了?鲁夫眼中她?「堕天使」的新身份。 在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之中，还有一位特殊的存在，就是伯蒂·斯蒂尔——兰斯·斯蒂尔的养妹——她?和莱芙有着长期联繫，因而被莱芙「污染」，继而也?「堕落」了?，被委员会囚禁了?起来。 伯蒂原本正是鲁夫侍奉的核心成员，是鲁夫发现了?她?对?委员会背叛的证据，将她?从核心成员的位置上拉下来，成了?一个阶下囚。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很快就能取代伯蒂在委员会中的位置。」鲁夫怨毒地望向莱芙。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莱芙怜悯地看着他。 听到鲁夫的话里对?魔龙的轻蔑，以及对?于另一个他们从未知道的世界的描述，两个指挥官的脑中一片混乱。 「可笑，你?居然会相信这套说辞？」莱芙面带讽刺。 既然委员会关于魔龙的信仰是假的，自然也?有可能换一种方式来欺骗顾问。而且对?于另一个世界的描述未免太过虚无缥缈了?，两个指挥官根本不相信，只是陷在信仰失落的空虚和惶恐中。 第831页 「你?审问我，也?是依靠了?圣咒师的能力？」鲁夫瞪着莱芙，突发一问，见莱芙默认，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喷出了?一口血。 「顾问服用的晶核副作用，就是让人?容易生气，容易被惹怒吗？」莱芙躲开在水中瀰漫开的血浆。 如果不是被捆着，恐怕鲁夫已经冲上来和莱芙拼命了?。 莱芙想?起了?麦金托什先生，当时只不过是提出向她?买羊的要求被拒绝，他就要对?她?动武，心道无论晶核怎样改良，终究会影响人?的脾性，让人?性减少，兽性增加。 莱芙扫了?一旁的两个指挥官一眼，看到两者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这番表现起了?作用。 在一向崇拜的魔龙在委员会中的地位被否认之后，他们必定会认为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是骗子，既然是骗子，在欺骗了?他们之余，自然也?可能欺骗了?顾问——事?实上也?确实存在部?分欺骗，可莱芙不想?让除欺骗之外的真相的部?分让圣殿中枢知道。 圣殿至今没有获取过委员会顾问以上的人?的供词。她?也?可以设法让鲁夫不招供，但?是对?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终究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她?就要在这两个指挥官口中种下「另一个世界是骗局」的意识，圣殿之后会派人?审问他们，比起她?出口说明，圣殿会更相信自己审问出来的话。 最先由这个两个指挥官，给圣殿留下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最初印象，除非有更多的证据，这个印象先入为主?，不会轻易改变。 她?的目的不是摘清自己和委员会的关系，而是让「另一个世界」这一说法成为一群被证伪了?的谣言中的一个。那?么，她?和委员会核心成员的联繫，只不过是巧合地在同一天成为孤儿?而已。这个世界上又有哪有一日是没有弃婴的？ 「我实在不明白，你?只不过是打输了?而已，认输便可，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莱芙已经达成了?目的，便准备结束这场审问。 「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输在你?手下，你?这个沽名钓誉的依靠女?人?的女?人?！」鲁夫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句话有多拗口。 莱芙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出。 「莱芙，你?怎么了?，不会生气了?吧？」惯爱操心的麦德拉又开始担心莱芙因为被鲁夫戳穿了?「依靠娜提雅维达」的真面目，就会自尊心受损，继而恼羞成怒，与娜提雅维达产生矛盾，从而引起危险。 「我知道你?是有尊严的；知道魔龙有时候不太顾忌你?的自尊，总是把你?衬托得像一只小死鱼、小茴香似的没有用场；知道你?要你?要打很久的敌人?魔龙只需要一击就能打败，这会让你?心里很不平衡——但?是，你?不能冲动。」 没想?到，莱芙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突然道：「娜提雅维达真是可爱又可靠，他这么羡慕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莱芙不会和娜提雅维达生气，这让麦德拉松了?一口气。 但?是莱芙最近对?于周围人?和物?的认知，似乎都出现了?严重的偏差，这让麦德拉很担心。 莱芙先是越来越相信娜提雅维达就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是一条娇弱的魔龙；现在又把别人?嘲讽她?没有能力只能吃魔龙软饭的话，解读成了?羡慕。 也?不知是心态太好，还是受了?魔龙的蛊惑变得不正常了?，总之，莱芙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莱芙了?。 娜提雅维达出现，麦德拉只能忧心忡忡地在一旁盯着。 「骑士小姐担心着伯蒂，是吧？」娜提雅维达道。 「的确。」莱芙点点头，「她?被囚禁起来了?。」 「伯蒂现在并没有遭遇不测，不过她?处于危险的环境里，必然很害怕。」娜提雅维达道，「她?是骑士小姐好友的妹妹，而且还是骑士小姐『老乡』，我们务必得尽快将她?救出来。」 娜提雅维达并没有像先前那?般对?这个名字反应过激，非但?主?动提起了?这个人?，而且语气关切，没有丝毫嫉妒的表现，只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些许不安与失落，轻轻地吁气，仿佛在隐忍着痛苦。 「我也?是这样想?的。」莱芙牵起娜提雅维达的手，「她?得安然无恙。我已经在我们的……婚宴上为她?留好了?位置了?，她?可不能不来。」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眸光流转，原本残留眼角眉梢的几分阴郁气也?完全消失了?。 莱芙满脸写着「娜提雅维达真是体贴」。 「啧。」麦德拉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第283章 「据说?, 顾问拥有强大的战斗力，」莱芙还没有体验过顾问的战斗力，所以只能用「据说?」, 「然?而他们?受到?晶核污染的程度相当?小，他们?服用了晶核, 却不像指挥官及其下?的人那般有魔物形态, 他们?只是得到?了晶核中的力量…… 「我在考虑，既然?委员会有消除晶核中污染的办法, 那么?已经?被晶核污染的存在，是否有办法将?他们?体内的污染消除……」 麦妮正从人鱼之王那儿探望过普甸，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半道上就遇见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耳尖的她敏锐地发现她们?谈论的话题里包括她自己。 莱芙道：「这个设想在之前是不成?立的, 就连最为?见多识广的游巫也说?没有办法。我只能想法子让它们?暂时接受半人半兽的状态。但是目前看来，委员会的药学的理?解，要胜过游巫许多。」 第832页 暗处的麦妮：「……」 「譬如, 能让非巫族的人类在海域之下?自由行动的药物，」莱芙说?着取出了一个小罐子，「游巫似乎只有将?人变成?人鱼这一种办法。」 麦妮心道：不, 她还有将?人变成?整鱼、变成?虾子……变成?海藻的办法。 莱芙道：「还得配合着涂抹护尾油才能发挥十成?的作用。」 麦妮心道：不, 其实?也有别的方法能取代护尾油的功效, 只不过考虑到?娜提雅维达大人的需求，才选择了这种要上手?涂抹的方式。 「委员会却能让鲁夫他们?以完全的人类形态在海底行动、战斗。这就可见一斑。」莱芙道，「那是几万个人，如果有希望恢復, 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麦妮心气不顺，只能又回到?瓦奥米娅身?边, 逗弄普甸解气。 莱芙无意中的一番话便使得游巫与?人鱼之王的挚友情谊加深了好些?，对此她一无所知?。 她拿到?了委员会的一种药物，顶着娜提雅维达惋惜的目光，将?自己的鱼尾巴换回了双腿。 「果然?还是这样更加自然?。」莱芙活动了一下?脚趾，看向难过的魔龙，「娜提雅维达就这么?在意鱼尾巴吗？见到?鱼尾巴就会兴奋，看到?双腿回来了就觉得惋惜。」 「不是这样的。无论是长着尾巴的骑士小姐，还是长着腿的骑士小姐，我都一样喜欢。」娜提雅维达道，「倒不如说?每一个瞬间的骑士小姐我都同样喜欢。只不过骑士小姐长了鱼尾巴的时候更加方便而已。」 「『方便』是什么?意思？」莱芙不解。 「骑士小姐长着尾巴的时候，我可以肆意地抚摸您的尾巴。」娜提雅维达道，「可是尾巴变成?腿之后，我就不能随意上手?了。或许，我现在能吗？」 「尾巴不能随便摸，现在当?然?更不行。」莱芙在娜提雅维达明目张胆摸过来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鲁夫起先非常坚定，但随着两个手?下?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莱芙又没有再见过他，便日渐惴惴不安起来。 这一日，莱芙仿佛终于想起了他似的，沖鲁夫道：「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只要你答应与?我做这笔交易，那么?我将?你放走也无妨。」 鲁夫本想拒绝，但见莱芙一副不想与?他商量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就成?了：「你真的能放我自由？」 莱芙轻嗤一声，道：「你现在已经?被娜提雅维达剥夺了战斗的能力，完全成?了一个普通人，即便将?你放出去，也对委员会没有什么?用处。只要你在离开之后，懂得管住自己的嘴，那么?你在外面，比在委员会手?里对我更有利。」 鲁夫已经?信了大半。他知?道莱芙·白不想让圣殿知?道她自己的身?份。 如果她将?他交给圣殿，就不能保证他招供出什么?。 如果她选择杀了他灭口，那么?若是其余的顾问和核心成?员被委员会抓到?了，同样还是会告知?圣殿这个消息。 而如果她选择放了他，那么?他的存在就可以视为?她向委员会释放友好的方式，委员会最后胜利了，她会因此得到?宽恕；即便失败了，被圣殿抓住的核心成?员以及顾问，也会相信她会帮他们?从中斡旋，保住性命。 「你想要和我做什么?交易？」鲁夫道。 「我想要回你们?从人鱼一族手?里骗走的财产，全部。」莱芙道。 要钱，他还以为?莱芙会趁机让他答应什么?条件，没想到?只是要钱。鲁夫心中一阵鄙夷，莱芙·白在堕落之后，变得真是俗气。又是喜欢美色，又是喜欢钱财，她竟然?就是为?了这些?世?俗的诱惑，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鲁夫冷哼一声，他耻于和莱芙·白为?伍。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莱芙·白拔出刀来，贴在鲁夫的脖子上，「我就切下?去了。」 只要他依旧忠于委员会，即便死在这儿，他的灵魂也会进人那个属于神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区区一副臭皮囊，又算得了什么?呢？ 莱芙面无表情，砍刀一点一点往下?压。 血浆从伤口弥散开来，将?周围的水体染成?淡红色，咸涩的海水刺激着伤口，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逼近。 「不！住……住手?……停下?。」鲁夫已经?冒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信仰也没有那么?虔诚，如果他死在这里，灵魂很可能直会接进入那个神的世?界，但是万一……他无法进入呢？ 比起现在就死去，他还是更偏向于快活地活过一世?之后，再进入那个世?界。 是了，他现在的信仰还不够坚定，死了是去不了那个世?界的。但是时间可以使得他将?信仰变得更加坚定，到?时候再死去也不迟。 而且，莱芙·白的提出的交易也并不妨碍他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信仰，她只不过是要一些?钱财而已，只不过是一些?再俗气不过的物品。他将?那些?东西还回去，又能如何?？ 「我答应你……您的条件。」鲁夫道。 莱芙还是没有将?刀离开鲁夫的脖子，只是停止了向前推进罢了：「你说?得轻巧，真的能做到?吗？人鱼的财宝的现在又不在你的手?里。」 「能做到?。」鲁夫连忙辩解道，「委员会根本不在意那笔财产。我们?……他们?先前找到?过一处暗黑龙族的财宝，人鱼一族的财产和魔龙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第833页 「哦？」莱芙神情微妙。 一个两个的都来欺负娜提雅维达，抢她家娜提雅维达的遗产。她对付委员会的时候，可不能忘了替娜提雅维达拿回这笔钱。 「人鱼一族已经?完成?了使命，委员会又不在意人鱼一族的财物的归属，因而那些?宝石还……截留在我的手?里。」鲁夫不怎么?情愿地承认道。 「您可真是虔诚。」莱芙道。 「总要做好二手?准备的……」鲁夫用套近乎的语气开腔，却见莱芙目光冰冷地盯着他，「我立刻……立刻写信，能先将?我松开吗？我将?那笔钱委託给了一些?人，帮我运送到?我的老家……现在运到?哪儿了，我也不很清楚……但只要我写一封信就可以……」 接到?鲁夫的委託，运送那笔钱的是一个私人骑士团。 鲁夫写的信送到?最近的驿站之后，便通过圣殿为?骑士设立的系统找到?了那个私人骑士团的位置所在，接着莱芙利用圣殿骑士的权限，委託在那附近行走的圣咒师将?那批宝石送回人鱼海域。 信送出了之后，鲁夫惴惴不安，既怕他找的那个私人骑士团意外得知?了那批货物的实?际价值要远超他给的酬金，产生了贪念，昧了那笔钱；又怕在此时魔物众多的德亚大陆上，那封信无法到?达目的地。 听到?那批宝石顺利到?达人鱼海域之后，鲁夫比莱芙还要庆幸于圣殿设立的系统的可靠。 人鱼一族收回了财物，清点一番，没什么?出入。 之后，人鱼们?清偿了欠游巫的债务。 莱芙终于完成?了人鱼一族给她的任务，只等人鱼一族帮她关闭通道了。 莱芙送鲁夫离开人鱼之乡。 虽然?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但是他的体力依旧不逊色于普通人。鲁夫抚摸着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畅想着今后的生活。 委员会是不会再接纳他了，但是他依旧可以保有信仰，或许还能藉此收穫一批信徒，继续他奢侈的生活。 在人鱼海域的沙滩上走了几步，眼前便出现了三个手?执重剑的年轻人。 他们?虎视眈眈地向他走来，手?里拿着索链。 「你们?，你们?是干什么?的？」鲁夫大惊失色。 「我们?是正式骑士，」一个年轻人道，「接了圣殿的任务，是来逮捕你的。」 「不，不可能的。莱芙·白答应了我。」鲁夫戴上了手?铐脚链，兀自挣扎不休，「她答应过要放了我的。这个无耻的堕落的骗子！她不能骗我……她怎么?敢骗我？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她是……」 「真是太冒犯了。」另一个年轻人拿一块脏抹布塞进了鲁夫的嘴巴里，然?后狠狠地朝后者脑袋上砸了一下?。莱芙·白曾经?在任务中救过他的亲人，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当?着他的面诋毁她的。 「抓了又放，放了又抓，那顾问现在一定气死了。」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拢在怀里，「骑士小姐是个小骗子呢。」 「我是答应了放走他，谁知?他被别的骑士抓了。」莱芙眸子微敛，「别的骑士抓的，和我莱芙·白有什么?关系？」 第284章 鲁夫气得不清, 等到他的嘴里的脏布被扯走，受到几个圣咒师的审问之时，便打算将他知道的关于莱芙·白的消息全部捅出去。她既然能骗他, 就应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等到圣殿知道了真相之后, 说不定她莱芙·白的下场会比他还要悽惨。 鲁夫一张开嘴, 正?想要将那?些有关莱芙·白的消息合盘托出，没想到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气得破口大骂, 那?些辱骂的话却都能一字不漏地说出来。等到换成关于莱芙·白的消息，却又不成了。 圣咒师们还是第一次审问「顾问」，都以为鲁夫能比指挥官们多说一些，结果?只听到了一些污言秽语，不由失望。 「负责带他来的骑士都说, 他有点?问题。」一位圣咒师指了指脑袋的位置。 鲁夫面孔涨紫，眼珠中布满血丝，说出来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正?是印证了骑士们的说辞。 既然是一个疯子，他的供词的可信度就很低了。 「好在他手下的两位指挥官都带来了一些新消息，您要听吗？」刚才那?位圣咒师道。 「什么？」她的同伴道。 那?位圣咒师道：「我们先?前认为委员会是基于对魔龙的信仰形成的团体, 实?际上并非如此, 他们的信仰……还要更加荒谬一些。 「关于魔龙的信仰是假的, 顾问们欺骗了指挥官。 「委员的顾问们，相信这个世?界之上还有另一个更为真实?也更为美好的世?界存在，他们忠于委员会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机会能进入那?个世?界。 「他们还相信, 核心成员们都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而且……圣殿骑士莱芙·白也是来自那?个世?界。」 鲁夫现在开始庆幸他的两个下属也知晓另一个世?界的秘密了，眼看着他自己要成为阶下囚, 他唯一的所愿就是让莱芙·白得到报復。莱芙·白不知用什么办法使得他说不出有关她的事，但?是她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忘记管住他的手下的嘴了。 「是啊，这的确太荒谬了。」另一个圣咒师道。 他们居然把真相称为「荒谬」……鲁夫又咒骂了几句，接着想要出言反驳，这一回，他得以控制住了他的唇舌。 第834页 鲁夫忙不迭地说完了他想说的话，本以为能加深圣咒师们对于莱芙·白的怀疑，没想到只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他们事先?没有串供好吗？」一个圣咒师旁听了对那?两位指挥官的审问，指挥官的话虽然与这位顾问所说的出入很少，但?有一点?区别?，即那?两个指挥官是将这套说辞形容为「委员会对他们的欺骗」的一部分。 若是鲁夫一开始就提出莱芙·白身?份的异样，也许她们还会有几分怀疑，但?是他一开始先?绝口不提，在听到指挥官们的供词之后，才开始配合，这就完全就是胡乱攀咬了。 「是莱芙·白亲手抓了他们，难怪想要诬衊她。」另一位圣咒师道。 就在鲁夫招供完下狱的时候，麦妮正?在往她的布口袋里囤积东西。 「这是免费的，特地为您吹的。」瓦奥米娅拿着长杆，不停地往麦妮脸上吹泡泡，每个泡泡都显得结实?而饱满，「当作我送给您的离别?礼。您可一定要时时刻刻想念我，多多来看望我。我和普甸都在人鱼之乡等着您。」 肥而壮实?的黑猫绕着麦妮的脚走了一圈，一边伸出爪子在麦妮的裤腿上扒拉着，一边「喵呜喵呜」地叫。 「自然，我会常来看望您的。」麦妮往口袋里囤着人鱼之息，盘算着她将来的顾客们能为这些人鱼之息付出的代价。 莱芙同娜提雅维达进来。 瓦奥米娅停止了吹泡泡，道：「我也有礼物要赠予两位，希望能帮两位的孩子早日出壳。」 「您不会是要送给我们……牙齿吧？」莱芙强行压抑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她实?际上已经在梦里收过人鱼之王的牙齿好几回了。 每次来人鱼之王身?边，她都会暗暗留意人鱼之王的口腔，就像一个勤劳的农夫，每次来到田垄上，就会忍不住关心作物的生长情况，期待着收穫的那?一日的到来。 「并不是，」瓦奥米娅被莱芙过于直白的眼神刺伤了，谨慎地将肥猫抱起，挡在自己身?前，才算有了一点?安全感，「我想送的是一枚鳞片，应该也能起到差不多的作用。」 人鱼之王用长杆顶端指了指一枚贝壳。 那?枚贝壳上放着一枚银蓝色的流光溢彩的鳞片，虽然只是一片巴掌大的鳞片，其?中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神秘。 莱芙看了娜提雅维达一眼，后者点?点?头，这表明这枚鳞片也能起到和最后一枚珍稀的牙齿同样的作用。 解开布兜后，莱芙小心翼翼地将黑蛋放到那?枚鳞片边上，摒息等待着黑蛋出壳的那?一刻。 在将鳞片纳入收藏之后，黑蛋上出现了第三条大裂纹。 三条大裂纹交于一点?，大裂纹周围又产生了细小的裂纹，黑蛋上像是覆盖了一朵大雪花。 蛋壳碎裂得非常均匀，里头的小魔龙顶-弄了几下，蛋壳上便起起伏伏，不再?是一个硬绑绑的蛋了。 小魔龙的动作有点?吃力?，过了一会儿就停止了和蛋壳的对抗，不动了，似乎准备休息一会儿。 小鱼阿贝游到黑蛋身?边，游了一圈，然后用小小的吻部在蛋壳上啄了一下，似乎在对困住她朋友的坏东西表示不满。 小魔龙又有了力?气，将蛋壳顶开一个指尖大小的小洞，这回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任凭阿贝怎么鼓励，都没有再?继续。 圣殿歷九百三十九年?一月底，德亚大陆与南面两片大陆之间的无形通道正?式关闭。 莱芙的任务圆满完成。 小魔龙还是没有出壳，不过已经快了。 它整日整夜地在蛋壳里拱来拱去，啄着蛋壳上的破口，偶尔莱芙可以看到小魔龙的爪趾尖尖从?破口里挤出来，过了一会儿又缩回去。阿贝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望它，给它加油打气。 在莱芙要告别?人鱼之乡的那?一日，黑蛋还是没有来得及从?蛋壳里头出来。 「你们的孩子都快要出壳了，可得快点?成婚。」瓦奥米娅遮住了嘴唇，用来阻挡莱芙射过来的热切的视线，即便已经解释过了，这位骑士还是非常顽固地抱有一个念头，觉得小魔龙还没有出壳，是她赠送了鳞片而非牙齿所导致的，虽然没有硬拔她的牙齿，但?是已经用眼神拔了好几遍。 「是的，得快一些打败委员会。」莱芙略微不好意思地别?过脸，「这样才好安心成婚。」 娜提雅维达虽然没有在「孩子出壳」和「成婚」之间找到什么因果?关系，但?还是对瓦奥米娅催莱芙成婚的行为表示赞许。 「差点?忘了，还有一份礼物。」瓦奥米娅说着取出一枚小贝壳，打开后，里面是一枝蜡烛样的东西，「以麦妮的名义送给您的，骑士。」 「这叫『见往之烛』，主?要成分是人鱼汗液中的油脂。」麦妮道，「这就是我说过要送给您的礼物之二?，作为小莱芙为我讨回债务的报酬。」 「这是派什么用场的？」莱芙正?想接过那?枝蜡烛，却被娜提雅维达抢先?一步截走了。 「如果?骑士小姐需要蜡烛，我也可以从?的我汗液里面提取油脂。 」娜提雅维达道，「或者，从?我积攒了几千年?的龙革上刮一遍，就足够了。」 莱芙一开始没觉得用人鱼皮脂做蜡烛有什么不对的，但?是听娜提雅维达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有点?怪怪的。 第835页 「骑士小姐，人鱼的油虽然珍贵，但?是龙油更加珍贵。」娜提雅维达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 「不可以。」莱芙用力?地扯住娜提雅维达的袖子，生怕她一时冲动又要送她龙油蜡烛之类的东西，「不需要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较劲——我知道娜提雅维达非常好，而且什么都是最好的。」 「哦。」瓦奥米娅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捂着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从?喉底深处挤出一声意味莫名的颤音。 麦妮站得离瓦奥米娅远了一些，但?还是来不及了，她的手被拉住，瓦奥米娅一边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一边用力?地捏着她的手。 时不时地就会这样，只要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做出一些平平常常地亲密动作，瓦奥米娅就会用力?捏她的手。 毕竟就快要分别?了，麦妮就忍了她这一回。 莱芙对着娜提雅维达好一番三令五申，这才打消了娜提雅维达制作龙油制品的念头。 「『见往之烛』的作用是，」麦妮试图的从?瓦奥米娅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结果?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能任由她捏着了，「能让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但?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人，重新回到你身?边。」 周围似乎突然安静了，莱芙看了那?只蜡烛一眼，脸色变得有些白，过了一会儿才扯出一抹笑：「所谓『重新回到身?边』，也只是一种幻觉，对吧？」 瓦奥米娅道：「只要你认为那?个人是真的，那?么就……」 「谢谢你们的礼物。」莱芙点?点?头，「我收下了。」只不过大概不会有用的机会。 委员会核心成员的目标与那?根荧蓝色的柱子有关，他们的目的地八成便在永恆的花园里。 在将任务完成的消息通知圣殿之后，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便预备沿着那?根柱子上去，先?在永恆的花园之中探索一番。 然而，黛博拉传来口信，让莱芙先?去白岛一躺。 第285章 白岛远离德亚大陆, 因?而没有受到魔植侵染，岛上维持着在?此时的德亚大陆罕见的生态。 据总管事加文·格雷戈里说，白岛上产出的农作物在?德亚大陆相当抢手, 近日来收益颇丰。 距上次到白岛已?经过去几个月，名叫「苗条」的小绵羊已?经长成了一只肥硕的成年绵羊。 白岛上纤陌纵横, 数万个半人半兽在?白岛安居劳作, 热闹而有序，显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莱芙带着娜提雅维达巡视白岛的产业, 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在?来到白岛之?后暂时消除了，她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在?战胜了委员会之?后，她带着娜提雅维达、黑蛋还有麦德拉在?白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画面。白岛适合休闲养生，她才不到二十岁，就?产生了颐养天年的念头。 黛博拉大人到了之?后, 娜提雅维达带着黑蛋迴避开，离开之?前勾了勾莱芙的手指。 腰间少了一个小东西，空落落的, 莱芙颇不适应，不过这几日孵蛋的进度实?在?很快，黑蛋已?经把小洞啄得很大, 她也实?在?不好当着黛博拉大人的面孵, 只能让娜提雅维达暂时接收孵一下。 莱芙正想问黛博拉为何让她来白岛, 便听她道：「你让它们生活得很不错。」 「它们」指的是那些半人半兽。 「这是老加文的功劳。」莱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撇清一般地说，「我?都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很奇怪的，她虽然表面上不到二十岁, 但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年了，可从第一次遇上黛博拉大人的时候起, 对于黛博拉大人，她总是有一种雏鸟般的依恋，这种依恋感很难控制。 在?旁人面前，甚至在?娜提雅维达面前，莱芙都能表现?出成熟的一面，但是一遇上黛博拉，总会有点孩子气的念头，期盼着对方肯定自己，得到赞许会觉得又自得又腼腆。 黛博拉大人的眼中总是带着悲悯，金色的眼睛有如镜面，能将眼前人的最真实?一面倒映其中。她的容颜很难形容，也很难让人留下印象，总是能让人联想到最为亲近的人，让人见之?欲泣。只要站在?她面前，仿佛通体浸入了最澄澈的水中，心中的所有污秽都会消融。 莱芙咬住了唇，生怕轻而易举地会吐露心事，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许久不见，莱芙没有话想要对我?说吗？」黛博拉大人有一种独特的交杂着威严与亲切的气质，能轻易地引起人的倾诉欲。 「有。是关于委员会的……」莱芙谨慎地在?涌上喉头的数个话题中选择了一个，「在?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之?中，有一个人和我?有联繫，总是提供给我?线索……算是我?的线人……」 她说了伯蒂与她的几次联繫，忽略了她们用另一个世界的文字交流的细节。 伯蒂的身份和她一样尴尬，既是「玩家」的一员，却又站在?与玩家相反的立场上。 黛博拉大人会决定怎么对待伯蒂，就?意味着，在?她身份暴露之?后，会以何种态度对待她。 莱芙不想陷入与黛博拉大人对抗的处境中，虽然，即便真的对抗了她也不会有丝毫畏惧和退缩之?举。 她只是不想失去一个亲近的人。 第836页 「任何人都不应该为了自己的身份而付出代价，而只需要为了做的事情负责。」黛博拉大人道。 这话可以表明黛博拉大人对伯蒂的态度，她不会因?为伯蒂委员会成员和玩家的身份而苛责她，只会根据她的行为藏否得失；也可以用于解释她对于白岛上这些半人半兽们的态度——对于如何处置它们，在?圣殿中枢一度有过争议，支持像清除传染病源般的清除它们的要员不在?少数，剩下的要员则大多提议囚禁它们，是黛博拉大人收住了底线，它们才得以生活在?白岛，与同类生活在?一起，不会遭到异样的目光。 想到了这里，莱芙心中才刚刚产生一点的不适感渐渐消失了。 那么娜提雅维达需要因?为她魔龙的身份而付出代价吗？ 虽然是魔龙，但她是一条乖巧无害善良的好魔龙。 莱芙的心思?慢慢飘远。 就?连她想要和娜提雅维达成婚这件事，她也希望得到黛博拉大人的祝福。 ——为什?么黛博拉大人的看法在?她心里这么重要？ 哪怕会遭到很多人非议，只要她能给出符合道义的理由，黛博拉大人总是会站在?她那一边——她无端地对黛博拉大人产生这种信任。 只不过在?了结委员会的事情之?前，她暂时不想要引入更多的不可测因?素，终究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 「听说莱芙很抗拒教?学任务？」黛博拉道。 「这件事您……您也知道了……」莱芙在?拒绝向她发布这个任务的牧首的时候非常有底气，她自认应该将更多精力?放到她擅长的事情上，而不是去补短板，但是在?面对黛博拉大人的时候居然开始心虚了。 「莱芙既有才能，又有经验，这种才能和经验应该传承下去，不是吗？」黛博拉道。 「她这么说，骑士小姐就?同意了吗？」娜提雅维达拧着眉头，「您明明是很难改变想法的人。听了黛博拉大人轻飘飘的几句话，骑士小姐的心就?动摇了。」 「黛博拉大人说，我?只要选择『一位』骑士就?好了，而且人选可以由我?定，而且会给我?充足的时间去挑选，比起之?前几个牧首的要求，自由度高了很多。」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神情微妙地看着她：「我?并不排斥骑士小姐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情，只不过我?希望那件事确实?是您自己想要做的，而不是您被说服去做的。这两者之?间区别很大。」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并不排斥传授经验这件事本身。」莱芙回忆起上一个世界的自己，也是很乐意将自己玩游戏的经验制作成攻略分享给同好的，换成战斗经验，她也同样愿意分享，「只不过……」 「比起『想那样做』的理由，『不想做』的理由更多对吗？」娜提雅维达道，「只是一侧加上了黛博拉大人的意见，骑士小姐就?动摇了。您总是说我?会蛊惑您，可是黛博拉大人的蛊惑力?也并不弱于我?，可惜您对她并没有那种警惕心。」 「我?现?在?『想那样做』的理由更多了，『不想做』的理由也无法是，黛博拉大人展现?给我?的师长形象过于完美，以至于当我?用这种形象来自我?要求的时候，总会觉得我?能做的事情有限。」莱芙道，「她非常了解我?，擅长用很能打动人的话鼓舞我?，而且写信的字体非常漂亮。」 娜提雅维达想起莱芙稚拙的字体，嘴角上扬：「如果骑士小姐有难处，我?可以帮您誊抄信件。」 「娜提雅维达不觉得麻烦吗？」莱芙奇怪，怎么娜提雅维达非但没有抗拒她会多出一个小徒弟的事，反而表现?得挺友善的。 「只是想到可以将骑士小姐拥在?怀里，」娜提雅维达道，「把着您的手写信，就?觉得挺期待的。」 莱芙想像了一下那副场面，心脏的速度有点快：「说好了是『誊抄』的，明明不需要那样的。」 娜提雅维达不置可否，道：「骑士小姐不会说黛博拉大人会说的那些漂亮话，可以模仿她的信件的结构和用语，只修改关键性的字句就?好。」 「这样做真的好吗？感觉有点偷工减料。」莱芙道，「要是我?能像黛博拉大人那样自然地写出那些句子就?好了。」 「黛博拉大人，黛博拉大人……」娜提雅维达学着莱芙说话，「骑士小姐总是提起这个名字，我?可是会担心的。」 「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惯例会醋一下黛博拉大人，但是她和黛博拉大人根本不可能有除了师生情之?外?的感情。 「我?不是怀疑骑士小姐更喜欢别人而担心的，」娜提雅维达道，「而是因?为知道骑士小姐非常讨人喜欢，这才担心的。」 恶龙肆无忌惮的夸奖让莱芙心跳加速，其实?她也想说，娜提雅维达非常讨人喜欢，这里的「人」特指她自己。 夜幕降临，她们来到了白岛的居所，一栋建在?小丘顶端的小巧简朴的白色双层建筑。 房子底部堆满了宝石，就?连阶梯也是由宝石砌成的，在?漫天的星光下，她们走上楼顶。 欣赏了一会儿?星空之?后，娜提雅维达期待着说：「骑士小姐，今夜您能抱着我?睡觉吗？」 莱芙望向天然温泉池所在?的位置，回忆起了曾经在?里面发生过的事情，正在?浮想联翩，听到娜提雅维达的话，差点以为心思?透露，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怎么突然这么说？」 第837页 娜提雅维达无辜地看着她：「难道不可以吗？」 「我?不行。」莱芙道，「娜提雅维达说要住在?这里，可是我?恐怕适应不了屋子里的装饰。」 莱芙很佩服自己能找到这样一个好理由。 身为岛主的莱芙回白岛的次数不多，娜提雅维达却来去频繁。她将这儿?当成了另一个家，每次来都往她们的小巢之?中添一点东西——为了在?地下堆更多的宝石，坑挖得越来越深。除此之?外?，她还在?每间屋子的四?壁和墙面上都挂上了水晶镜子，制作工艺和另一个世界相当，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 娜提雅维达表示就?是要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只要有一点光源，每个角落都是亮亮堂堂的，非常符合魔龙的品味。 而莱芙只觉得渗得慌，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倒影，一睁开眼就?会被吓着。 何况她现?在?已?经成年，抱着又香又温柔的娜提雅维达在?怀，具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 「我?宁可睡草坪，躺在?外?面餵虫子，也不想要……」突然，系统背包的位置闪烁了起来，莱芙点开来一看，是《屠龙手册》更新了。 第八式：与魔龙相拥而眠。 第286章 相拥而眠。 这项屠龙技就和?先前的那七式一样, 对魔龙没有丝毫杀伤力?。莱芙不会再傻乎乎地把?《屠龙手册》上的内容真的当?成是用来?对付龙的招式了，但这是她第?一次怀疑《屠龙手册》是不是专门用来?对付她自己的。 她的内心分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理直气壮地叫嚣着：「是《屠龙手册》非要我抱着娜提雅维达睡觉的，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 和?我莱芙·白有什么关系？」 另一半则非常腼腆，一脸正气地缩在一边道：「清醒一点, 不要在这个时候犯煳涂, 娜提雅维达对你这么好，你在给?她一个名分之前, 让她生了一个蛋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欺负她。不觉得可耻吗？」 「骑士小姐，您怎么了？」娜提雅维达关切地问道。 「没事。」莱芙强装镇定?，然而飘忽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骑士小姐一副《屠龙手册》更新了的样子。」娜提雅维达捕捉到了莱芙的神情的变化，确定?了猜想。 之前就更新过七次, 足够娜提雅维达总结出规律了。 一开始的几次，莱芙确实是将屠龙技当?成了绝杀之招，会有点得意。后来?每次更新, 都会有害羞欲逃的表现。 「是，」莱芙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是要我和?你……『相拥而眠』……我早就怀疑《屠龙手册》的来?歷了, 是娜提雅维达变出来?逗我的吗……不然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巧……」 「骑士小姐怪会诬赖人的, 我还?怀疑什么《屠龙手册》, 不过是骑士小姐为了欺负我，特意编出来?逗我的。」娜提雅维达道。 「胡说什么，《屠龙手册》明明就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莱芙道。 「这只是骑士小姐空口说的，我可没有看到证据。您说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 就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了吗？」娜提雅维达道，「或许是骑士小姐本来?就想对我这么做, 才找了《屠龙手册》当?藉口，好让我配合您。」 她本以为莱芙会矢口否认，然后表现得非常害羞的，但是没想到莱芙一副被?看穿的表情，坦然道：「娜提雅维达的这种怀疑，也不是说不通。」 虽然《屠龙手册》不是她编造的，但是她把?《屠龙手册》当?藉口，从而抵消自己对娜提雅维达动邪念的罪恶感，这确实是事实，不能彻底否认。 她要做个有担当?的人类，不能总是在娜提雅维达面前逃避。 莱芙嗫嚅道：「但我现在不会……至少得等到成婚之后……才能对娜提雅维达……」 「对我如何?？『为所?欲为』吗？」娜提雅维达掩着嘴，笑容从眼底漾开，慢慢扩散到整张脸，憋笑憋得整个身体都抖动了起来?，「就像上次那样，骑士小姐只是亲个额头之后，就不敢动了……」 黑歷史被?提起，莱芙顿时恼了：「我只是……只是不想吓到你而已……」 娜提雅维达牵着她，不知何?时从顶层下来?，走到了一间铺满宝石，四壁与天花板上全部是镜面的屋子里，拉着她躺下。 宝石硌得慌，莱芙靠在娜提雅维达边上，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骑士小姐怕吓到我的话，就乖乖躺着好了，我可以……」娜提雅维达的探身凝视着她，浅亚麻色的长髮丝丝缕缕地垂落下来?，挂在莱芙脸上。 星光从窗口照入，将宝石照得闪闪烁烁，在头顶的镜子上，倒映着宝石堆上的娜提雅维达的背影，以及被?娜提雅维达遮挡住的一半莱芙的脸。 莱芙全靠将娜提雅维达想像成一只圆滚滚的糰子，清除了满心的杂念，没留意娜提雅维达说了什么，伸出手脚，像八爪鱼一样扒拉在娜提雅维达身上，道：「相拥而眠，应该就是这样吧？」 心脏的位置重叠，「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不知是谁的心跳。 莱芙很佩服自己将暧昧的气氛搞得更加暧昧的能力?。 虽然是初春时节，但受到德亚大陆气候的影响，白岛已经开始有些闷热了。 继续穿着白天的衣服，抱在一起睡，说不过去。 第838页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温暖的气音在莱芙耳边响起，龙尾在身后出现，沉沉地搭在莱芙的腿上，「热……」 语气娇弱，惹人爱怜，眼看着莱芙给?自己设立的道德枷锁摇摇欲坠。 就在这个时候，莱芙腰间的小布兜动弹了一下。 这几日黑蛋都在为出壳而努力?，每天啃着蛋壳。蛋壳上已经布满了裂纹，摸上去软乎乎的，却依旧韧劲十足。每次和?蛋壳较一会儿劲，黑蛋就要累得休息一会儿，然后起来?再继续。 莱芙非常关心黑蛋孵化的进程，但也无?从施以援手，开始黑蛋每次啄壳她都会特意放出看一下，到后来?也就只将黑蛋放在布兜里，偶尔才检查一遍了。 莱芙和?黑蛋之间有着无?形的联繫，这一回，她明显能感觉到，黑蛋的动静和?前几回大不一样。 绮念顿消，她摸索着掏布兜——布兜里不再是一个蛋的形状了，而是软乎乎的一团。 「娜提雅维达……黑蛋……」莱芙从娜提雅维达身边挪开，也不嫌弃宝石硌人了，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摁在布兜外?面，挪到窗口，解开布兜的口子。 在星光下，一只巴掌大的黑乎乎的软软的小东西从布兜口冒出来?头来?，眼睛还?没有张开，没有长牙的嘴里「叭叭」地张着，含着一片蛋壳。 「它好小……」莱芙把?黑蛋从布兜里倒出来?，放在掌心里。 黑蛋今后会成为一只威武的大魔龙，此?刻却和?一只刚出壳的小鸡仔差不多大小。 蛋壳也不见了，只剩下了小魔龙崽嘴里的那片。莱芙去拿那片蛋壳，小魔龙崽将蛋壳咽了下去，接着用没牙的嘴吮着她的指甲盖。 「好丑。」娜提雅维达用指尖戳了一下小魔龙崽的脑门，小魔龙崽一下子翻倒了爬不起来?。 欺负完孩子之后，娜提雅维达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 「不丑，明明和?娜提雅维达的原身长得差不多，就是小了点。」莱芙用指尖拈着小魔龙崽的小翅膀，帮它重新坐稳。她没有饲养小魔龙的经验，只能将它捧在手里，看着这个稀奇又脆弱的小东西。 「我的原身比它威武多了，」娜提雅维达没有礼让幼小的习惯，被?莱芙的心情感染，也并不觉得这孩子难以接受了，盯着黑蛋看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合适形容词，「寒碜。」 小魔龙毫无?威慑力?地朝她摆动着两只小短手。 「是不是该给?它起个名字？」莱芙道，「得挑个合适的词……」她自己的名字就是个反面例子，她决定?给?小魔龙起个正常一点的名字，免得长大了之后会有人拿它的名字开玩笑。 小魔龙崽在未出壳之前就能与莱芙交流，此?刻自然知道在讨论它，于是迫不及待地给?出了许多建议，从星辰之名、大山大川之名、到青史留名的圣徒豪杰之名，列举了个遍，每个名字不是威风无?比，就是意义深远。也不知道这颗从出生算起也就一年多光景的蛋，是怎么会有这么多见识的。 真是一只为了自己的出壳操碎了心的小魔龙崽。 选择太多，莱芙卡壳了，好中选优，挑花了眼。 「按照人类的习俗，过早起名不吉利，容易夭折，还?是叫小名好养活。」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不必费心，还?是继续叫『黑蛋』好了。」 「娜提雅维达真是考虑周全，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莱芙先前是不相信这种说法的，不过在这个玄幻的世?界里，「名字」确实是很重要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已经给?自己预备了威风名字却只能继续叫「黑蛋」的小魔龙崽扑到精准地扑到娜提雅维达手上，「嗷呜」一口叼住了娜提雅维达的手背肉。 「瞧，」娜提雅维达笑眯眯地拎着黑蛋的后颈子，举起来?，「骑士小姐，『黑蛋』多喜欢这个称唿啊。」 过了一会儿，莱芙又问：「要餵它吃什么？」 黑蛋正要发表意见，娜提雅维达道：「刚吃了蛋壳，多吃几天风，也不会饿死。」 黑蛋：「……」 莱芙看着娜提雅维达「亲切」地抱着黑蛋，黑蛋「亲昵」地依偎在娜提雅维达的掌心里啃手，两只魔龙无?比和?谐，不由欣慰。 黑蛋出壳之后，莱芙自然不可能再对和?娜提雅维达「相拥而眠」这事产生丝毫邪念。 从娜提雅维达手里接过黑蛋，放在两人之间，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莱芙便沉沉睡去。 黑蛋皮肤柔软，四肢也是嫩生生的，尽管如此?还?是不服输地表示自己的态度，毫不畏惧地用两只后足蹬了娜提雅维达的下巴一脚，企图将后者蹬走，自己多在莱芙身上多占一点地盘。 见莱芙睡得沉，娜提雅维达薅住黑蛋的后颈，「温柔」地抚摸几下之后，黑蛋便睡着了。 接着，娜提雅维达便将黑蛋提起来?，在屋子里找了一个角落，扔下就走——好歹没扔到屋子外?头去。 半夜，黑蛋醒了过来?，迷茫了一会儿，没有在身边摸到莱芙。朝着莱芙气息的方向爬了回去。 觉察到莱芙被?宝石硌着，睡得不太舒服，黑蛋便用没牙在嘴在莱芙手腕上咂了几下。 这一夜睡得格外?轻松，莱芙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晒着，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身上没有先前几次被?娜提雅维达牵着睡宝石上醒来?的难受。 第839页 说不定?下次可以满足娜提雅维达的喜好，在宝石里打滚什么的。 她朝着天花板的镜面上望去，看到自己埋在娜提雅维达的怀中，或是因为有些热，脸上泛红。 莱芙胡乱想了一会儿，又睡了个回笼。 第?二次睁开眼时，莱芙看到娜提雅维达端庄地屈腿坐在宝石上，手里捧着一个小玩偶似的小东西，小东西身上套了一件介于金色和?银色之间的、亮晶晶的小衣服。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摸了一空，这才想起来?，就在昨夜，黑蛋已经出壳，成了一只小魔龙了。 娜提雅维达已经给?黑蛋准备了小衣服。 果然，魔龙和?魔龙之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莱芙在这温馨和?睦的气氛里感受了一会儿，不太忍心出声?打扰。 一家三?口与白岛岛民们告别，莱芙将要迎来?新的任务。 莱芙回望了一眼，道：「我突然知道为何?黛博拉大人要我在任务之前来?白岛一趟了。」 娜提雅维达道：「为何?？」 「是为了我的『战意』吧？即便我先前有所?动摇，从白岛回去之后，也会更加坚定?。」莱芙望向娜提雅维达，「我进行战斗，从来?不是为了去毁灭什么，而是为了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了已经到了尾声……按照进度，还有四个小短卷，剩下一共二十万字不到。 上个月隔日更达成，这个月苟住日更，然后下个月就能完结了。 有存稿真棒。做鸽子是有极限的，我不做鸽子啦。 第287章 离开人鱼海域不过几日, 便又折返。 这一回，早先打过招唿，才来到人鱼海域附近, 便有人鱼得了信号，开始吞吐云雾, 将她?们迎进人鱼之乡。 放着刚出壳不久的?黑蛋与阿贝玩耍了一会儿, 莱芙同娜提雅维达便往那根荧蓝色柱子的?方向走去。 在半空中?，莱芙望向下方, 道：「委员会的?目标既然是永恆的?花园，也不是非得从那漩涡下面过不可，为何又要引我去招惹那个精神体呢？」 娜提雅维达道：「那处宝窟，旁人只能?等漩涡开启之后才能?进去，但是精神体却可以随时出来。在攀援而?上的?过程中?, 若是被精神体打断，可不是一件好事」 莱芙恍然大悟，接着又想到了刚才在与人鱼一族提起这根柱子的?时候, 瓦奥米娅对她?说过，在人鱼一族眼里?，这根柱子并不重要, 因而?并没有文?字记录, 不过在她?的?记忆中?, 这根柱子曾经十分「黯淡」，甚至一度消失过，是最近才重新焕发?「光亮」的?。 在沿着柱子向上的?过程中?，莱芙又提起了这段对话。 「我单知道, 在极地冰原，同样的?一根『柱子』消失了。」莱芙道, 「却没有想过原因。」 「这根『柱子』可以看作信仰之力传输的?通道，或是永恆的?花园中?永恆之花的?『根系』。当信仰之力衰退，永恆之花凋零之时，通道或者『根系』自然也会跟着退化，乃至消失。」娜提雅维达道。 「反之，『柱子』的?重现，便是信仰之力加深、永恆之花兴旺的?表徵？」莱芙道。 「正是。」娜提雅维达道，「越是和平安定?的?年代，信仰之力便越会衰退，而?当天灾与别种危险广泛降临之时，永恆之花便会受到滋养。」 莱芙想到了德亚大陆近年来的?巨变，蔓延的?魔植、肆虐的?魔物、差点爆发?的?饥荒，以及虽然得到遏制但依旧引起了足够恐惧的?传染病……她?曾经产生过的?一个猜测，又加深了一些。 委员会指挥官及以下的?干部已经成为弃子，起到暂时蒙蔽圣殿的?作用。 饶是如此，顾问以及委员会的?核心成员，还是被发?现了踪迹。在总数多达十几位的?圣殿骑士和圣咒师的?追捕之下，委员会的?九个核心成员们全部逃出生天，顾问们却牺牲惨重，只剩下了四人。 顾问同核心成员们都没有想到，在他们的?严密防范之下，居然还有三条漏网之鱼。 在掩护着核心成员的?同时，顾问们还带了许多箱子。箱中?堆满了各种贵重金属以及宝石，据说全是从一个被委员会洗劫一空的?魔龙宝窟中?装来的?。 佩德和他的?两个同伴便躲藏在其中?的?几个箱子里?。 他们原本是跟着那十几位圣殿骑士和圣咒师一道的?。毕竟只是正式骑士，他们帮不上忙，只能?在战斗中?吶喊助威。 趁着大战之时，这些箱子没有看守，佩德和几个同伴便打开来瞧里?头装了什么。结果?后来圣殿骑士和圣咒师们落于下风，佩德等人为求自保，只能?将宝箱中?的?宝物腾挪一番，给?自己留下藏身的?空隙。 顾问们占了上风，但也是慌不择路，离开的?时候自然没有空来检查宝箱中?有无异常。 一来二去，他们竟这般尾随着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来到了永恆的?花园之中?。 到了永恆的?花园之后，顾问们才开始检查箱子。起先只是听到其中?一个箱子里?有动?静，一个顾问打开一瞧，便逮到了佩德的?同伴甲，全部翻了一翻，便又发?现了佩德和乙。 第840页 周围全部是虚幻而?美丽的?花朵，这些花朵中?充满了佩德等三人暂时还没有能?力理解的?危险的?「知识」。佩德等人还没能?通过圣殿骑士的?考核，甚至还没有去过极地中?枢，只要盯着这些花朵一瞧，眼睛、鼻腔还有耳朵便会刺痛，七窍流出血来。饶是如此，他们的?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这些永恆之花吸引。 「不要看，不能?看……」佩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同伴依其所言。 然而?过了一会儿，三个人还是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 血已经流了一地。 顾问们看到这三个弱小的?骑士，鄙夷之情自不待言。虽然让他们混进了宝箱里?算是他们是失职，但是现下看来，即便他们不动?手，这三个年轻人也只能?苦熬着死去。连日来的?战斗和赶路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们乐意?看到他们活生生地被这些永恆之花折磨而?死，应当颇为有趣。 直到委员会的?核心成员发?出命令，让他们不要节外生枝，立刻处死这三人，顾问们这才领命。 其中?一个顾问提着重剑，预备将他们捅死。 「莱芙·白?……」佩德死死地闭上了眼睛，突然朝着顾问身后大喊了一声。 「莱芙·白?」这个人名?不会让人想到第二个人，她?的?名?声可大得很，正面的?传闻很多，艷俗的?小段子也不少。虽然最近因为她?的?出名?而?出现了一批新生儿以内脏命名?的?新潮流，在此之前可是很少有人会叫这种名?字的?。 那顾问被唬得回头一看，身后却根本没有人。 甲乙两个骑士也因为佩德的?话而?产生了几分指望，然而?望过去，除了刺眼的?永恆之花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自从佩德被莱芙·白?救了一次之后，就性情大变。 一旦听到「牙」这个单词，或者有类似发?音的?，就会受到惊吓；笑的?时候，也不常露出他那口大白?牙了。 除此之外，就是多了对莱芙·白?极致拥护的?态度。佩德起先只觉得莱芙·白?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到后来，听到旁人对莱芙·白?的?置喙，他必定?要出言反驳，直到说服对方为止，若是说服不成，佩德还会与对方决斗。 在莱芙·白?的?传闻里?，她?是一个集实力与幸运于一身的?骑士，在成为莱芙·白?的?拥趸之后，佩德似乎也从莱芙·白?身上借到了一点运气?。他敢于去接相对于实力而?言较有难度的?任务，时常陷入九死一生的?处境，偏偏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比起同辈而?言，积累了更多功勋。佩德的?友人们一致认为，几年之内佩德必然会获得去参加圣殿骑士考核的?资格。此外，还相信他的?幸运能?一直持续下去。 甲乙也是佩德的?怪运气?的?见证者和亲歷者，不过他们此刻都觉得，佩德的?好运气?怕是要到了头。对头的?重剑就在眼前了，而?莱芙·白?远在天边，总之不可能?被佩德这一叫就叫过来了吧？ 佩德一叫出那个名?字之后，便使足了力气?，想要挣断捆在他身上的?锁链。这锁链材质非凡，不是一个正式骑士能?破坏的?，但是在佩德的?努力之下，居然发?出断裂之声。 顾问惊讶地「咦」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将这个正式骑士放在眼里?。 佩德的?同伴们正准备劝他省些力气?，左右莱芙·白?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而?且他们就快要被刺死了，还不如少一些挣扎，死相还能?好看一些。圣殿会在他们死后追认他们的?荣誉，假使能?保全尸身，让亲人见了少些痛苦也是好的?。 「真奇怪，娜提雅维达，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已经逼近喉咙的?重剑并没有继续落下，一个熟悉的?女声在顾问身后响起，佩德恍惚了一下，担心自己做了梦，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莱芙·白?确实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手里?还拿着一把巨大的?、却无碍于精巧操作的?拔牙钳。 等等……拔牙钳？ 佩德脸上露出一半的?笑意?强行收了回去，接着齿根一酸，一种莫名?其妙地恐惧笼罩了他的?心头，一个阴魂不散的?稚嫩童音在他心中?迴荡，那个声音念诵道：「牙医……人类武力值顶峰……一口气?能?拔掉十个您的?牙齿……」。 「崩」的?一声，佩德刚刚花了大力气?也没有挣脱的?锁链，被这么一吓，居然硬生生给?挣断了。 「……」顾问吃惊于这位正式骑士的?力量，以及锁链的?脆弱程度。 佩德的?两个伙伴还没有见过莱芙·白?，不过有看过她?的?画像，也听过许多人形容过她?的?外貌装束，此刻看到莱芙，也认出来了。除了武器和印象里?不一样之外，其余细节都对得上。 甲乙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 的?确，莱芙·白?和委员会的?战斗还没有开始，但是只要见到那个传说中?的?人出现，结局就已经确定?了。他们的?性命已经保住了，而?他们的?敌人，死期将至。 只要莱芙·白?在，万事皆安。 「莱芙·白?」这个名?字，就是有一种奇异的?，能?让人充满信心的?力量。谁让她?从无败绩，而?且在德亚大陆上创造了无数被人传诵的?奇蹟。 第841页 佩德这是什么诡异的?怪运气?，居然这个时候都能?起效？ 而?且，他不是很崇拜她?吗？ 怎么见了莱芙·白?，非但不表现出欣喜，反而?一副见了鬼似的?害怕的?样子？ 「抱歉，拿错武器了。」莱芙只觉得佩德有点眼熟，但是没有认出来。 自从娴熟掌握了拔牙钳的?使用技巧之后，她?拿错的?武器的?现象就时有发?生。小魔龙已经出壳，最近没有拔牙的?机会，偶尔便会勾起拔牙的?瘾来。 小魔龙依旧藏在莱芙腰间的?小布兜里?，看到莱芙拿错了武器，「咯咯」地笑了一声。 反应过来之后，莱芙忙将拔牙钳换回了砍刀，横在身前，仿佛刚才根本拿错武器的?小插曲似的?，冲着顾问道：「你?们的?对手是我！」 第288章 等到莱芙换了武器, 佩德的一身冷汗才停止了往外冒。 他慌忙爬到两个同伴身边，帮他们将身上的锁链解开。 他们三人的存在左右不了战局，在莱芙出现之后, 顾问们也?不在意他们的小动作了。 两个同伴还愣着神，准备就近观看战斗, 佩德拉着他们往远处走——他们帮不上忙, 至少不要成为拖累。 在关键时刻，莱芙还没有?忘记他们这?三个普通人, 见他们脸上满是血迹，又看到了周围的永恆之花，便抛过来三条黑带子，让他们遮上眼睛，躲得远点。 佩德接过黑带子, 和两个同伴往远处走。 然而永恆的花园不边无?际，他们没有?找到离开这?儿?的出口，只能找了一个永恆之花开得较为稀疏的位置藏了起来。 三人一会儿?用黑带遮上眼睛, 一会儿?又忍不住好奇，远远地看着莱芙·白与那三个顾问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闲着无?事?, 甲看了佩德一眼, 提议道：「我们和你打个赌, 如何？」 「赌什么?？」佩德问道，他的视线一直专注地落在莱芙·白身上，欣赏着她新奇的技法还有?利落的身姿，越发觉得遥不可及, 因先前的胜利而产生的骄傲自负之心顿消。 「就赌莱芙·白。」甲和乙交换了一个眼色。 「什么?意思？」佩德问。 「我们就来赌这?次的最后一击是由谁来的？」乙努了努嘴，「那位, 是圣咒师吧。」 佩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传闻。 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曾经相信莱芙·白之所以能这?么?快地取得荣耀和地位，正是她擅长逢迎，和圣殿中枢的几位要员有?着不可告人之的缘故。 还有?人总结过莱芙·白的几十场战斗的记录，发现在多数记录中，都有?圣咒师出手的迹象。因而怀疑莱芙·白的战斗都是靠着圣咒师代?劳，根本?不需要自己冒风险，这?才敢于去越级挑战那些看似不可战胜的魔物。 这?些传言随着莱芙·白一次又一次地创造了新的奇蹟而逐渐为人鄙弃，毕竟，一个人可以在许多人面前伪装，也?可以长时间伪装，但不可能靠着一个虚架子长期地在所有?人面前不露破绽——任何一个亲眼见过莱芙·白战斗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心服口服。 作为莱芙·白的强烈拥戴者，佩德对于这?些负面传言尤为敏感?，只听到同伴说「圣咒师」 ，便联想到了对莱芙·白的连篇诬衊。 「你们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念着两个同伴才刚刚死里逃生，佩德就要生气了。莱芙·白才刚刚救他们脱离虎口，这?两个人怎么?还能信那些不着边际的谣言，「你们是要赌圣咒师会帮莱芙·白出手吗？她根本?就不需要，等着看就好了。」 「知?道，所以我们只和你赌最后一击。」甲道，「我们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莱芙·白战斗，所以……」 佩德略微消气，道：「所以你们要赌最后一击是由圣咒师发出的？」 「不，恰恰相反。」乙道，「我们要赌莱芙·白使出最后一击。」 「为什么?？我也?觉得圣咒师根本?不用出手，我们意见相同，还打什么?赌？」佩德迷惑了。 「要赌的，要赌的。你就赌圣咒师最后一击。」甲道，「想想，若是你赌莱芙·白最后一击。莱芙·白最后一击，你既赢了，又维护了莱芙·白的尊严，对我们岂不是不公平？反之，若是圣咒师最后一击，你既眼睁睁看着莱芙·白战斗时靠圣咒师，又输给我们，岂不是非常难堪？总之，都给彼此留点体面。」 「就是，就是。」乙吃吃笑?着。 佩德擅长武技，脑子却有?些呆，有?时候转不过来。他们两人平时惯爱捉弄佩德取乐，这?次死里逃生，更是想要开个玩笑?压压惊。 自从德亚大陆陷入大难之后，莱芙·白在年轻骑士中声望水涨船高，他们并不吃传闻里的那一套，听了一耳朵只当笑?话。唯有?佩德听了会在意生气。 三言两语将佩德绕进去之后，他们又定?下了赌注，约定?谁输了就请喝酒，并且帮赢的人洗上一个月的脏衣服。 接着，三人便密切关注着战局，眼睛避开永恆之花，只在感?官受刺激严重的时候，才闭一会儿?眼。 莱芙被三个顾问包围，缠斗起来。 娜提雅维达目视着战局，却没有?丝毫加入的打算。她抱着几朵永恆之花的茎干，将其拢到一处，推开花瓣，用叶面将自己围了起来，然后端庄地站在里头。 第842页 一身白袍上仿佛有?光，被永恆的草丛遮掩得若隐若现，像是传闻故事?里的花精，美丽又善良，脆弱又优雅，楚楚动人，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那位，是在做什么?？」佩德疑惑道。 甲乙又是相视一笑?。 莱芙也?注意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动作。 一只骄傲的魔龙，非常细心地记住了她的话，就算没有?草丛也?要创造草丛，这?样的心意，实在很难不被打动。 然后，莱芙打顾问的动作越来越狠了。 与三个顾问战斗了一会儿?，重伤了其中两个，剩下的一位卖了她一个破绽，莱芙果然向他攻去。 还有?一个顾问，一直躲在暗处，没有?参与进来，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攻向莱芙毫无?防备的后背。 但是没有?想到，莱芙没有?回刀相向，也?没有?中他的剑。 伴随着几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声，他的衣服被无?形的风刃划了几道，顿时破了，皮肤上也?多出了几个裂口，这?几个裂口出现得很快，甚至还没感?觉到痛意，他先看到了地上滴答而下的血迹。 怎么?可能呢？ 这?个骑士的战斗偏向很好把握，她速度很快，攻击强劲，走的是速战速决的风格。缺陷一是在持久战斗上，二是防御上。 分?明没有?丝毫防御，看似浑身都是破绽，为何他的攻击完全?没有?效果，反而伤到他自己？ 这?个顾问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欲忍着身上的伤通继续攻击，只听「嘭」的一下，从莱芙腰间出来突然射出来一个黑色的小东西，那小东西蜷得只有?鸡蛋大小，动作却利索得很，向他冲过来。 下一瞬，顾问的肚皮便被那黑色的小东西对穿了，留下一个血窟窿。 黑色的小东西奶声奶气地呢喃了一声，又缩回莱芙腰间的小布兜中。 顾问立时扑地，再起不能。 「那……是个什么?东西？」甲道。 「莱芙·白有?过一次奇遇，捡了一个能治疗的友善的小精灵。」佩德对于莱芙·白的传闻如数家珍，「那个小精灵，还救下过我的马，当时它已经被魔物吃了一半……是很厉害的精灵。传说应该是个红色的——有?人看到过——我之前都无?法看到，这?一回……或许是环境影响吧……」 麦德拉站在一朵永恆之花上观战，听到佩德把她说成「厉害的精灵」，颇为得意，觉得这?骑士很有?眼光。 「精灵……」甲咽了一口唾沫，「只在传闻里有?，真是太幸运了……要是我有?这?种运气……」 「首先，这?种运气不是谁都有?的。其次，」佩德与有?荣焉道，「根据我的归纳，那个精灵起到作用的机会很少，莱芙·白很少受伤……」 麦德拉：「……」突然感?觉有?被针对到。 「就算没有?那个精灵存在，莱芙·白的胜率也?不会被拉低的。」佩德道，「就比如刚才，没有?那个精灵的帮助，莱芙·白也?能赢，只不过那个顾问会多吃些苦头而已。」 「你说的是。」乙道。 「不过她是怎么?做到的？」甲道，「她的武器……虽然的不是剑，但也?是近身武器，那名顾问却是凭空受伤的，难道是圣咒师？」 「圣咒师没有?出手，没看见她的刀柄上镶满了晶核吗？」佩德道，「我猜多数是速度属性的，其中有?一颗是能让她身上发光的，还有?一颗是能让她能胜任远程攻击的……在她战斗的同时，也?没有?放弃防御……她防御的方式，就是发出远程攻击……只要进入攻击范围内，必然会受伤……」 对于感?兴趣的领域，佩德总是能深入研究，也?乐于和旁人谈论，他侃侃而谈一会儿? ，眼看着顾问们完全?落于下风，只有?被莱芙追着打的份，他突然想到了刚才的赌约。 「不对劲，这?次打赌对我不公平。」佩德道，「你们骗我站在了与我真实想法相背离的立场上。」 莱芙·白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圣咒师安稳地在「草丛」里站着，最后一击的所属自然毫无?疑问。 甲笑?着搡了乙一下。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我们可没有?强迫你。」乙嘻笑?着说。 之前由于人鱼之息的影响，莱芙没有?和鲁夫打，一直觉得有?些可惜。 这?只终于和顾问战斗了，算是了却一桩遗憾事?。 顾问是她的敌人，不过在被她打得节节败退的情况下，还是不忘挡在委员会的核心成员面前，若是忽略了他们受到委员会欺骗的情况，这?种忠于职责的态度还是相当令人佩服的。 莱芙一边战斗，一边也?注意到了剩下的人。 那八个，应当就是核心成员了——她暂时没在里面看到符合兰斯对他的养妹的描述的人，也?就是说伯蒂不在其中——这?八人便袖手看着顾问为他们流血战斗。 八人之中没有?熟悉的面孔，但是他们的神情中透露出的微妙含义，让莱芙有?种心意相通的噁心感?。 莱芙将最后一个还能站稳的顾问打倒，因为预备着还要留口供，所以没有?杀死顾问们。只让麦德拉观察着他们伤口恢復的进度，如果恢復得能站起来了，就帮她补刀。 八人明显以其中一个年轻男子为尊，莱芙提着刀向他走去。 第843页 那个被黑蛋弄破了肚子的顾问向年轻男子匍匐着爬去，终于抓住了他的裤腿，想要支撑着站起来，举着重剑挡在他面前。 然而下一刻，男子手中银光一闪，竟是取出一把开了刃的匕首，一下子捅入了顾问的心脏。事?发突然，莱芙来不及叫麦德拉施救，那个顾问瞪大了眼睛，喷出一口血来，回过头，死死地盯着他所伺候的主人，身体中四肢末梢开始，开始消散在空中。 男子眸中闪过一丝疯狂，抽出了匕首，在衣袖上擦拭干净。 「您就是委员会的会长？」莱芙瞳孔紧缩，「这?是什么?意思？」 居然在她面前表演自相残杀。 「只要你们自愿成为牺牲品，便可进入那『神之国?』。」男子就像没听到莱芙的话似的，又像是回答她的后一个疑问，站起来，袍袖一展，冲着剩下那三个顾问道，「还不快些动手？」 剩下的三个顾问纷纷自尽。两个刺中心脏，一个割破颈部?大动脉，血溅几尺高。伤在要害，求死之志坚定?，救不回来。 「莱芙·白，我们终于等到了你了。」「会长」用刀尖比划着名那四具正在消失中的尸体，道，「你要问他们为什么?而死？当然是因为你。」 「因为我？」莱芙擦拭着刀锋，「您可真会推卸责任。」 「他们在说什么?？」甲支起了耳朵，却什么?也?听不清。 「我也?没听到。」乙挖了挖耳朵，「怎么?还不打起来？我们的赌约就快出结果了。」 「是的，这?算是一份……」会长琢磨了一会儿?，才找到了一个恰当的词，「『见面礼』，对，就是见面礼——你一直站在圣殿那边，与我们为敌，而且似乎对我们不怎么?友善。好不容易见面了，为了得到你的友谊，我们自然要展现一些诚意了，他们冒犯了我们尊敬的客人，抱歉。」 「你将这?四条人命称为『诚意』吗？」莱芙鄙夷地看着他。 「是的。」会长笑?着回答，「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责怪你。因为我是如此地重视，与我们来自同一个故乡『朋友』。我会以最大的善意理解他们的行动，也?会用最大的宽容对待他们。可惜，并非所有?人都如我这?般友善。」 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像是瞧着一个背叛者似的，气愤又失望地望着她，语气里又带着一种让人怪噁心的亲昵劲：「我只是想让你重新回忆起来，只有?我们是『人』，而他们——委员会的顾问，还有?这?个世界上其余的所有?存在——都不是『人』。 「如果它们中的任何一个敢于伤害我的『朋友』，我会毫不犹豫地对它们下杀手。 「可是你，偏偏要站在它们的那边，与我为敌吗？你真是让我太伤心了，莱芙·白。」 莱芙冷声道：「真是相当有?迷惑性的发言呢。」 第289章 委员会会长道：「我真?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我们才是同类。」 莱芙在系统背包里搜寻了一遍，找到了当初写好的那张小木片, 念出了写在上面?的第一句话：「我对抗委员会，是为了避免多数玩家受到波及, 而非背叛。」 「可笑, 『多数玩家』？你认为你能?代表『多数玩家』？」委员会会长指了指他身后的几个人，「他们可都是我的支持者——只有你, 只有你，哦，还有那个可怜的受了你蛊惑的傢伙，才想着投靠原住民。」 「可是你们失败了不是吗？」莱芙道，「难道没?有我, 你们就会顺利达成你的目的吗？可见波及他们的是你，而不是我。」 「委员会的所有基层干部，加上指挥官和顾问?, 全部被圣殿剿灭，这就意味着我失败了吗？」委员会会长摇摇头，「它们都只不过是我用来完成目的手段和材料罢了, 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 就不算失败。可是你加入圣殿, 又?是为了什么?？除了苟且地让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们将你当成救世主，最后你又?得到了什么?？骑士？可笑的职业，只能?唬唬小孩罢了。将这做为你的选择，未免太幼稚了。」 莱芙扫了一眼小木片, 道：「 我加人圣殿，并?不意味着我投靠了原住民的阵营, 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不接受因为我的职业选择而遭受的任何质疑。」 「可是你终究是玩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委员会会长道，「你应该永远站在我们的一边才是，等到它们，等到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即便?你曾经保护过它们——它们会站在你的一边吗」 「除了玩家之外，我也是骑士。」莱芙道，「作为骑士，除非我的任务有损玩家的整体利益——再重复一遍，我永远不认同委员会代表玩家的整体利益——否则任何玩家都无权阻挠我做职责以内的事情，也无权强迫我利用身份为其提供便?利。」 这张小木片是她当初因为玩家的存在而内心纠结的时候写下的答案。 会动摇她一向不是外在的质疑，而是内心的不坚定。 既然她早已有了答案，就按照她的答案执行下去便?好，无论其余玩家如何质疑她，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不会畏惧、不会愧疚，也不会犹豫。 可是…… 莱芙捏紧了拳头，被掌心里的潮腻搞得有些不自在。 她终究，还是有些紧张了。 第844页 莱芙朝娜提雅维达望了一眼，看?到她的魔龙乖乖地等在草丛里，略有些漂浮不定的心绪就找到了归处，安定了下来。 她在裤腿上擦了擦手汗，握着刀柄，道：「你们已经看?到了我和『顾问?』的战斗，我还没?有使出全力。」 顾问?服下的晶核是莱芙目前所见的委员会所改良的晶核中效用最强、副作用最低的一种。 莱芙不确定委员会还有没?有效用更强、副作用更低的晶核。然而，为了获得力量，就要付出代价。要通过吃晶核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来获得力量，副作用不可能?完全消失，委员会的核心成员平时就龟缩在顾问?之后行事，莱芙赌他们并?没?有必要、也不愿意去承担食用晶核的风险。 顾问?刚才已经被她逼到了死角，即便?委员会会长不让他们去死，终究也不过是落在她手里而已，作为「诚意」，即便?认同他的那套说法，也已经很?不够格了。 接下来他又?说了一长串的话试图说服她……莱芙依旧还是按照那个适用范围很?广的原则来进行判断，即：本身实力越弱的，战斗方式越是花里胡哨。 委员会会长于她，什么?「友善」的说法都是假的，她破坏了他们那么?多的计划，他明?明?恨不得她去死——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打败她，又?怎么?会想要说服她。 莱芙道：「你们是需要走个流程和我动手，还是直接束手就擒？我更提倡后者。」 莱芙这副趾高气?扬的神情和没?把他们的反抗放在眼里的说法实在非常具有挑衅力，委员会会长也没?有想到她居然像块顽石似的，丝毫无法打动，对他们一点都不心软。 而且她根本不理会他拖延时间的策略，看?起来就是想要立刻将他们逮回圣殿。 但是他的牌还没?有打完。 在另一个世界，他们都是籍籍无名的人，而莱芙·白——或者说是白肝肝——在小圈子里知名度不低。 她对他一无所知，但是他对她有所了解，这就是他的优势。 莱芙·白-精于武力，他的顾问?们也的武力也并?不弱，但是武力永远比不上头脑。所以顾问?们只能?听命于他，莱芙·白终究还是会输给她。 他还有最后一张牌，一张她绝对无法抵抗的牌。 「你就一点不想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吗？」委员会会长道。 「哦，现在就可以说吗？」莱芙调整了一下砍刀柄在手里的位置，用那种非常容易让听者生气?的恍然大?悟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们得被我逼供之后才肯说呢。」 委员会会长：「……」 莱芙道：「如果你硬要说的话，请便?…… 「你不是说要说的吗，怎么?还不说？…… 「我看?你其实不是真?的要说吧？ 「你说要说，却又?不说，是骗我的吗？」 「停下。」委员会会长被莱芙一顿叨叨不停的抢白弄得心情复杂，其余的核心成员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背对着莱芙，朝着永恆的花园深处走去，其余核心成员也跟上，「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佩德等三人急于知道打赌的结果。莱芙·白眼看?着胜券在握，好几次快要和委员会核心成员打起来，却都收了手。 他们有些好奇莱芙和他们交谈些什么?，但是任凭怎么?拉长脖子支楞耳朵都听不着。 见莱芙跟着委员会的核心成员走远了，他们连忙跟上，走了一小段路之后，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娜提雅维达敛目，朝他们望了一眼，这才从永恆的草丛里离开，隔着一段距离跟在莱芙身后。 道旁堆积了不少装满宝石的箱子，这些箱子里是她喜欢的亮晶晶的宝石和贵重金属，而且是属于魔龙遗产中的一部分。但是她一路走着，却并?没?有分半点视线给它们。 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棕发棕衣的骑士姑娘。 她走着，只不过间或分心留意着，看?周围的永恆之花是否足够凑成一个草丛。 莱芙不解委员会会长的意思，在她看?来，这片永恆的花园的花朵生长得没?有什么?规律，在这儿甚至分不清方位。 但是委员会会长就像是前方有人给他指路似的，走得非常坚定，而且脚步轻快，仿佛已经找到了必胜法门，不再怕她了。 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象逐渐产生了变化?。 永恆之花的颜色，越来越幽暗。 多数的永恆之花看?起来都堪称圣洁，让人不敢直视，然而这附近的暗色的永恆之花，却带着强烈的亵渎意味。 「就是这里。」委员会会长停了下来。 在眼前的某处，出现了层层叠叠、一圈套着一圈的漩涡体，有如墨汁般黑色的东西流淌其中，然而这黑色又?不纯粹，含有其余色彩的斑点，显得驳杂，仿佛是由无数个神秘难解的流动的小字组成的。 「我们做这一切，只不过是想回到另一个世界而已。」委员会会长道，「为了我们在另一个世界所爱的人，他们正在等着我们，我们想要回去。」 那一圈圈的漩涡，确实很?像是科幻故事中描述的时空隧道。 委员会会长道：「这个通道，你也可以使用。我们之前的恩怨，全都可以一笔勾销。毕竟在我们的敌对之时，有所消耗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已，我们好比是玩了一场逼真?一些的游戏。\游戏里\有输有赢，不至于到了『现实之中』还要闹得不可开交吧，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第845页 这就是他的最后一张牌，他知道莱芙·白在另一个世界有牵挂，他不相信她能?毫不犹豫地摒弃对另一个世界的牵挂。 委员会的核心成员的目的只不过是要回到另一个世界……一个声音在莱芙心中响起：「难道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你爱的人吗？难道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人在等你吗？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起过，想要回到另一个世界吗？」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先是没?有想到还有机会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后来，随着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加深，她也没?有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而现在，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或许就摆在她的眼前。 她没?有想过要回去，究竟是因为无法回去，还是因为更想留在这个世界？ 「你们想要回家，这个想法值得理解。」莱芙道，「但是你们又?何必要这么?对待这个世界上的人？他们也有情感，他们也有所爱之人，他们也会痛苦。」 「因为我们需要藉助原住民的力量，只有『永恆』的力量才能?让我们穿越时空。」委员会会长道，「然而，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信仰凋零的时代。恐惧和痛苦是最强烈的情绪，是滋养永恆之花最好的养料，我们所做的一切，目前就是现在呈现在你眼前的这个机会。」 「是谁告诉你这个方法的？是谁，给了你保证，说只要你做了这一切，就能?回去的？」莱芙并?不会一下子被说服，虽然眼前的那个漩涡看?起来确实具有蛊惑性。 「不要相信，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的声音在莱芙耳边响起，「那只是一朵长相不平常的永恆之花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相信它有让他们……穿越时空的力量……但是我没?有看?出这种力量。」 莱芙顿时清醒了不少，她在先前便?有一种直觉，即在同一日来到这个世界的十个人，他们都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需要才被吸引来这里的——至少她自己是如此，只不过这个直觉至今还没?有验证过。 听到委员会核心成员想要回去，她觉得其中有古怪。 「我当然知道，我被一步步指引走到这里的，我知道结局如何。」委员会会长道，「总之，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已经有许多牺牲了，你还要浪费这些代价换来的成果吗？我们毕竟是才是同类，你忍心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伙伴出手吗？」 说着，还没?等莱芙反应过来，委员会会长便?向后倒去，倒向那个斑斓黑色的漩涡体之中。 四?周排布着轨道，轨道上放着箱子，箱子里装着从魔龙洞窟中搜罗来的金银财宝。 随着委员会会长的动作，宝箱也顺着轨道，进入黑色漩涡之中。 ——如果回到另一个世界，这些金银财宝足够他过上相当优渥的生活。 莱芙的第一个念头是：拿了我家魔龙的遗产就想跑，如斯可恶。 藏在小布兜里的黑蛋挣动了一下，在兜口露出了脑袋瓜，眼睛还没?等睁开，小小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莱芙正欲动手抢宝箱，但还没?等她动手，轨道上的宝箱突然逆行，就连已经进入漩涡的那一个，也被黑蛋硬生生隔空攥了回来。 保住了家产之后，黑蛋打了个哈欠，朝莱芙「嘤」了一声。 莱芙欣慰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瓜，黑蛋便?满意地缩回到小布兜里去了。 委员会诸核心成员：「……」 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 不，关?键是，莱芙·白不是应该阻拦会长回去吗，为什么?她关?注的重点似乎是这些宝箱？ 「我必须承认，面?对你们，我确实不忍心。所以……」莱芙看?着半截身体进入黑色漩涡中的委员会会长，又?扫了其余要员一眼。 委员会众人听她这样说，才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莱芙理直气?壮地喊了一句：「娜提雅维达，你替我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不得不吃的软饭，要么抗拒，要么享受。 第290章 在这?个时候, 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们?还不能理解莱芙口中所谓的「娜提雅维达，你替我上」，意味着什么。 委员会会长决意要进入黑色漩涡里, 他?筹划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 自然不能在最后关头让心血落空。他?原本不想让莱芙分?享他?的成果, 只不过?被逼到?这?个时候，也只能以此?相诱。没想到?莱芙·白对这?个世?界居然感情如此?之深, 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却不肯珍惜。 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都是郁郁不得志之人，经过?在这?个世?界的歷练，能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获得许多实质的奖励，而且在这?个世?界得到?的财宝, 只要他?们?能带回去，也不会消失。 他?们?在这?个世?界建立起委员会，如果不与圣殿为敌, 在暗中韬光养晦，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然而，这?毕竟只是一个虚假的世?界罢了, 无论在这?个世?界的成就有多大, 他?们?的归处终究还是另一个世?界。 莱芙·白和他?们?不同, 她是一个少见的游戏天才，在另一个世?界里，本就名声、财富兼具，还有一个与她感情深厚的姐姐。理当比他?们?更想回到?另一个世?界才对。可她非但要阻碍他?们?, 连她自己也不想要回到?另一个世?界去。 第846页 这?是为什么？ 他?的视线落到?了莱芙·白的下半身，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在另一个世?界, 莱芙·白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了一双健全的腿。 这?就是她想要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吗？ 委员会会长伸手去够离他?最近的一个宝箱，但是那宝箱根本挪动不了。 莱芙·白只远远地看?着他?，像是因为怕被漩涡吸进去似的，并不敢靠近。直到?见到?他?去动宝箱，才有几分?上前?阻止的意思。 那个身穿白衣的圣咒师过?来了，委员会会长当机立断，决定放弃这?些宝箱算了。左右他?还会有别的奖励，先回去再说。 那个白衣女子转瞬就到?了他?的眼前?。 「她一定是来阻止我回去的。」委员会会长笃定地想着，同时往黑色漩涡内挤去。 然而，白衣女子没有来拉他?，反而抬起脚来，用脚后跟照他?天灵盖上狠狠一砸。 硬生生地将他?砸进了漩涡里。 委员会会长的五官凝聚成了一个又痛苦又惊讶的表情。 莱芙同样觉得吃惊：「娜提雅维达，你为什么要……」 「这?只是一朵长得奇怪一些的永恆之花而已。」娜提雅维达的语气温柔，却暗含危险，像是藏了针的棉花，「并不像起到?他?刚才所说的作?用——我证明给你们?看?。」 委员会会长的身形消失在漩涡之时，莱芙的系统背包闪烁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展开了背包界面，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她来不及去检查背包究竟自动捡拾了什么东西。 为了防止阻挡视线，莱芙退出了背包界面。 闪烁停止了。 娜提雅维达手一拂，一道?白色的圣光闪过?，将那七个在黑色漩涡旁的核心成员全部笼罩在其?中。 那圣光仿佛织成了一张网。 娜提雅维达将七个人一网兜着，朝着黑色漩涡中一跃而下，转瞬之间便消失了。 「娜提雅维达……」莱芙唤了一声，担心娜提雅维达是否带着那几个人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但是联繫到?娜提雅维达说过?的一些话，就没有再担心下去了。 娜提雅维达永远能让她觉得可靠。 其?中一个较大的宝箱晃动起来，它已经晃动很?久了，不过?因为离这?儿有一段距离，莱芙并没有注意到?。 她找了一个没有永恆之花生长的地方，缓缓地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那个黑色漩涡上，唿吸渐渐平稳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莱芙才意识到?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脑袋也开始阵阵地抽痛起来。 麦德拉提着裙子，踮着脚，踩着永恆之花的花瓣，走到?了莱芙身边，跳到?她肩上蹲下。 「你真?是越来越熟练了，这?样真?的好吗？」麦德拉道?，「自己做不到?或者不想做的事情，就推给娜提雅维达大人去做，这?也太偷懒了。就不能克服一下吗？这?样才能有所成长。」 她对于娜提雅维达爱抢别人的活干这?件事深恶痛绝，而且已经饱尝了苦果。 现在莱芙总是放着她的治疗技能不用，每次受伤只记得找娜提雅维达招式五。如果不是她努力找事干，早成了一个废物小人了。 有她的血泪教训在前?，莱芙怎么敢还找有事没事娜提雅维达帮忙？ 要是莱芙再这?么偷懒下去，迟早被恶龙养成一个废物骑士的。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和娜提雅维达谁跟谁，她做和我做有什么不一样？」莱芙将砍刀放回去，扯了扯后背的衣服，风灌进来，减少了些许黏腻感，「人就应该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何?必要硬做自己的不擅长？」 麦德拉道?：「非但依赖娜提雅维达大人，而且越来越理直气壮了。」 「莱芙有不擅长做的事情，也可以不交给娜提雅维达的。」黑蛋糯叽叽的声音传来。 「就是。」麦德拉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小同盟。 「莱芙也可以依靠我，」黑蛋道?，「娜提雅维达能做的事情，我很?多都能做。还有娜提雅维达做不到?的事，有一些我也能做。」 小叛徒……麦德拉愤愤不平，果然魔龙无论大小，都是一副德性。 「好。」莱芙像是故意要气小人似的，隔着小布兜摸了摸黑蛋，「我知道?黑蛋也很?有用。」 麦德拉道?：「莱芙……你……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这?种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当着我的面也就罢了，要是让别人看?了，你让他?们?怎么想……」她说着指向那三个正式骑士藏身的方向。 莱芙摆摆手：「要是他?们?羡慕，就羡慕去吧，我能怎么办，又不能将娜提雅维达分?一半给他?们?。我也知道?，并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养一条如此?出色的魔龙。」 插科打?诨一会儿，莱芙心中的阴翳少了一些。 周围的宝箱也开始震动了起来，有几个宝箱半开着，莱芙能看?到?里头的宝石、贵金属凭空消失。 这?些是委员会的赃物，应当上交给圣殿中枢的，然而说到?底是魔龙的遗产，娜提雅维达拿走了算是物归原主。 那个黑色的漩涡抖动了一下，娜提雅维达在其?中现身，接着，被她一网兜住的七个人也都被扯了上来。 第847页 没有第八个人，委员会会长不在其?中。 也不知进入黑色漩涡之后看?到?了什么，这?七人都脸色苍白，颤抖不已，依偎在一起。 「委员会会长呢？」莱芙朝娜提雅维达身后看?去。 「很?可惜啊，他?们?刚才亲眼看?到?一副悽惨而吓人的画面。」娜提雅维达扫了那七人一眼，语气一惯的平静无波，「这?个黑色的漩涡，根本不是什么通道?，在它之下，只不过?是一片空无。 「委员会会长落了下去，就像是一个成熟的苹果似的，差点被砸成肉泥。 「不过?在落地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被几只兇恶的魔禽分?而食之——那几只魔禽可都是委员会亲手打?开『通道?』之后，从南边的大陆飞过?来的。」 在委员会会长进入黑色漩涡之后，其?余核心成员原本想要跟着他?一道?下去的，但是犹豫了一下，没想到?却因此?保全了性命。 委员会从无到?有，一切进展都按照会长的计划按部就班，本以为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也会如此?，没成想却出了这?种差错。 他?们?无法?接受，筹谋了十数年?之久的计划，最后竟然通往一条死路。他?们?想要为失败找一个罪魁祸首，想要相信之所以会出差错是莱芙·白和那个白衣女人的搞的鬼，但会长分?明是自己心甘情愿地从那个通道?下去，也是死在他?们?计划中引入德亚大陆的魔禽口中，他?们?甚至找不到?可以归罪于那个她们?的理由。 难道?该说她们?见死不救吗？ 他?们?七个人的性命，可都是那个白衣女人救下来。 如果没有莱芙·白和那个女人的出现，委员会的所有核心成员，都是一条死路。那些珠宝，就会是他?们?的陪葬品。 由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委员会诸要员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宝箱全部都空了——只除了其?中一个。 「我说了，这?只是一朵暗色的永恆之花罢了，穿过?它，会掉到?永恆的花园下面而已。」背对着委员会的要员们?，娜提雅维达面向莱芙，脸上略微流露出了几分?哀怨。只不过?那几分?哀怨在她看?到?莱芙脸色不太好的时候，就消失了。 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拥在怀里，安抚性地顺着她的背嵴摸了几下。 在淡淡的柠檬草香气里，莱芙得到?了完全的安抚。如果忽略了腰间的小魔龙一直蹬来蹬去表示抗拒的话，这?场面实在相当和谐。 麦德拉老气横秋地嘆了一口气，背着手不说话了。 娜提雅维达早就注意到?其?中一个宝箱的异动，在安抚好莱芙之后，便去开那个宝箱。 伯蒂已经在里头憋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莱芙出现了，又耐心地等她和顾问打?完。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打?不过?顾问，更不会是莱芙的对手。伯蒂本以为莱芙很?快就能打?败核心成员，将她从宝箱里放出来，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最后，打?开宝箱的不是莱芙，而是一个白衣女人。 浅亚麻色头髮，金色的琥珀般的眼睛，是非常漂亮也非常有气质的女子。如果不是对方眼中带着莫名其?妙的敌意，以及周身难以忽视的危险感的话，伯蒂差点就忍不住上去要联繫方式了。 等到?伯蒂被娜提雅维达放出来，莱芙才意识到?自己的粗心大意，分?明把被委员会囚禁起来的伯蒂救出来也是她此?行的目标之一，被娜提雅维达一抱，她差点忘了这?一茬。 「白……莱芙·白……啊——」伯蒂捂着嘴，才终于把涌上喉头的尖叫压了下去，「终于……见到?活的了。」 伯蒂金髮蓝眼，笑起来有酒窝。如果和兰斯站在一起，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是兄妹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眉眼间却有几分?神似。 骑士小姐之前?说过?喜欢身材好的……娜提雅维达暗暗对比了一下，很?满意地宣告自己胜出。 莱芙友善地向伯蒂笑笑，正要张嘴打?招唿，娜提雅维达挪动了步子，隔在两人之间。 伯蒂歪过?身子，去看?莱芙，一下子被娜提雅维达拉住了胳膊，拎起来。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话要谈，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娜提雅维达说着转向伯蒂，自以为将敌意掩饰得很?好，「我先带您还有这?七位去圣殿中枢，放心，我一路上与骑士小姐朝夕相伴…… 」 娜提雅维达将「朝夕相伴」四字咬得很?清晰。 「……知道?您为我们?提供了很?多线索，也知道?您是无辜的。我会向圣殿作?保，免去您的罪责。」娜提雅维达转向莱芙，「骑士小姐，我先行一步。」 莱芙愣愣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娜提雅维达的身影消失。 她坐回到?原位，想着，或许是因为有娜提雅维达在的缘故，这?次任务完成得比她想像中快上了数倍。 任务已经顺利结束了，莱芙的心脏却「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有一种危险的预感。 娜提雅维达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用光网兜着七个人赶路。伯蒂的待遇稍微好一些，被她拉着，勉强没有在空中东倒西歪。 在离圣殿中枢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就停了下来。 伯蒂好容易站稳了，将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头髮整理了一下，便听娜提雅维达道?：「听说，在另一个世?界，您被骑士小姐耽误了婚事，请您务必为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第848页 第291章 「这是我哥哥……兰斯告诉您的吗？」伯蒂问。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 好?不容易才将快要溢出来的嫉妒心收敛回?去。她恨不得将莱芙藏在宝窟里，谁都看不到?摸不着，日日夜夜由?她看守着——若是她捨得对莱芙这样做的话, 也就不必时时刻刻担心她被哪个角落都可能冒出来的野女人叼走了?。 「我就知道是他——他不会因此还和莱芙决斗了?吧？」伯蒂道，「看你的表情, 果然是和莱芙决斗过了?。啊, 真是个讲不清道理?的笨蛋。这和莱芙·白根本没有关系——啊，要是莱芙·白听说了?, 她会怎么想我？啊，不，她已?经知晓了?。」 娜提雅维达道：「事实究竟如何？」 「是这样的，我和我的前一任男友……也是未婚夫……」因为时间久远了?，伯蒂追忆的时候有点磕磕巴巴, 「我和他是同?好?，是一起玩游戏认识的，之所以会从网络走入现实, 是因为参加了?莱芙的粉丝见?面会……」 「『游戏』？『网络』？『粉丝』？」娜提雅维达重复了?几个她不太理?解含义的词彙。 光网之中的七人只能看到?伯蒂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们和娜提雅维达、伯蒂不过咫尺之距，却根本无法旁听她们的对话。 他们能彼此低声交流, 交流的话题自然饶不开委员会、会长还有莱芙·白。多数话题都能正常进行, 唯独在涉及莱芙·白身份的话题上, 他们却都张不开嘴，甚至只要一想起这个话题，脑中就一片刺痛。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简单来说, 我和我的前任是因为同?为莱芙·白的粉丝才在一起的，后来, 那?个渣男又?在见?面会上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这就是莱芙·白和我婚事的关系，正常人都能理?解吧，可我哥哥就是笃定了?莱芙·白是伤害我感情的元兇之一。」伯蒂无奈地耸耸肩，「对了?，『粉丝』的意思就欣赏她、喜欢她、需要她，能从她身上得到?力量的人。」 「在这个世界就有许多许多欣赏、需要骑士小姐的人。」虽然伯蒂的话里还有一些难以理?解的元素，不过娜提雅维达好?歹确定了?，这个姑娘喜欢的是男人而非女人，而且莱芙过往并没有插足别人感情的举动，「果然，骑士小姐无论在哪里，都闪闪发光。另一个世界，也有非常需要她的人。」 伯蒂接着又?不由?自主将她所知的莱芙·白的生?平全部告诉了?娜提雅维达。 「她还有一个姐姐……」娜提雅维达利用自己有限的亲情观念推己及人了?一下，「是那?种因为总是会喜欢上同?一样东西，所以你争我夺的、彼此敌视的姐姐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伯蒂吃惊地看着娜提雅维达，仿佛想要将娜提雅维达的脑袋从脑壳里挖出来，好?研究一下它是什么构造，才能由?「姐姐」这个词彙得出这样的定义，「莱芙·白和她姐姐的感情非常好?，亲密无间。她的姐姐，是莱芙·白在另一个世界，最重要的人。 」 说完这句话，原本还意气?风发的娜提雅维达，突然沮丧了?起来。 伯蒂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劲的地方。 眼前这个女人，除了?外貌和名字之外，她根本一无所知。身份是圣咒师，是圣殿的人。而在这个女人面前，她刚才把莱芙·白的老底揭了?一遍，整个过程中居然丝毫没有警惕心。 若是在得知了?这些消息后，这个女人上报圣殿，她岂不是害了?莱芙·白？ 「您……您和莱芙·白是什么关系？」伯蒂回?忆起刚才娜提雅维达说过和莱芙·白朝夕相伴，指望着她们的友谊足够铁，娜提雅维达能为了?莱芙·白向?圣殿保密。 看娜提雅维达的表情，在听了?她之前的话后，也不怎么吃惊，或许已?经从莱芙·白那?儿听说过，也未可知。 「我嘛……」娜提雅维达掩唇一笑，用那?种得了?宝贝之后有想要炫耀，又?担心被抢走而宣示所有权的口气?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对骑士小姐最重要的女人。」 「原来是挚友，这我就放心了?。」伯蒂松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娜提雅维达用来形容的词彙似乎和友情毫不相干，「等等，您刚才说什么，或许是我听错了?。」 娜提雅维达道：「您没有听错。骑士小姐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她想让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来着。」 「婚……婚礼……」伯蒂目瞪口呆，难以承受这巨大的信息量，「……」 伯蒂的表情让娜提雅维达气?顺了?许多。 莱芙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生?什么。 脑中危险的预警渐渐消停了?，她摸向?小布兜，想把黑蛋放出来透透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望向?那?三个正式骑士所在的方向?。 「最后一击是由?圣咒师发出的。」佩德道，「愿赌服输。」 对于这个结果，甲乙都觉得匪夷所思。 一开始，面对顾问的时候，莱芙·白分明已?经占尽了?优势。之后委员会突然产生?内讧，委员会中的一个领头人物杀了?一个顾问，接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另外三个顾问自杀。 莱芙·白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和委员会要员对话 ，之后又?跟着后者走了?一段路。 第849页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们没太看明白。 最后，是圣咒师收的尾，带走了?委员会的八个要员——其?中一个原本被捆了?手脚困在箱子里头。 这一波三折的，他们也说不明白。 唯一能确定的两点，一是莱芙·白的确如传闻中那?般善战；二是佩德真是好?运，居然歪打正着赢了?赌约。 「算你运气?好?。」甲道，「我们不会不认帐的。 」 「是不是只要在背地里多夸莱芙·白几句，运气?也能像你这么好?。 」乙摸了?摸胡茬，「佩德，我得向?你学，以后成?天将莱芙·白挂在嘴上，赌运一定亨通得很。」 佩德突然站得笔挺，手指规矩地贴着裤缝。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你……」莱芙走过来，向?三位骑士点头致意，「……的牙齿。」 「是的，您当初救了?我一命，」午夜梦回?，时常会让佩德流着冷汗惊醒的牙酸感又?一度袭来，他对莱芙·白实在难以忘怀，她不但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在他的口腔留下严重的生?理?烙印，「是在丁尼生?国。」 莱芙对这个地名没有多少印象。 「佩德·诺伊。」佩德战战兢兢，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笑。笑容很灿烂，他的牙齿白而干净，但是生?得不太对称，笑的时候露出的不是八颗牙而是七颗牙。 莱芙盯着他的牙齿：「我想起你来了?，当时你说要付我医药费来着……我在白岛看到?过好?几封信，里面放了?魔物牙齿……你没有忘记……」 他的两个同?伴在对莱芙行过礼之后，便给佩德留下了?和偶像相处的空间。 但是没有想到?，佩德极度紧张，表情与其?说是喜悦，倒不如说是恐惧更多一些，要是能给他个洞，他保管会钻进去的。 平时战斗的时候很勇勐的，怎么这时候就成?了?胆小鬼？ 莱芙又?以前辈的身份，和佩德交流了?几句。 她也看出来他非常难受，就问黑蛋是怎么了?，黑蛋无辜地提起了?先前的恶作?剧。莱芙趁机教育黑蛋以后不要随意欺负无辜的人类之后，便准备走开了?。 她来这里分明是来缓解他们的紧张的，结果自己就成?了?引起紧张的因素，还不如还不如躲得远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佩德突然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他向?骑士小姐提出了?收徒的人选？」娜提雅维达回?来之后，先用圣咒术医治了?三位正式骑士身上的伤，将他们从永恆的花园送了?下去，然后回?到?莱芙身边。 「是的。」莱芙道，「他说他的侄女非常地……崇拜……我，她已?经入选了?骑士学院。我答应考虑一下。让他先往圣殿中枢提出申请。」 「骑士小姐是怎么被打动的？」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道：「那?个叫佩德的骑士人品不错，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为一个医生?取药方和器材，宁肯自己葬身魔物之口也要护住那?些东西。我想他的侄女品行应当也不差。 「他的侄女非常坚定地想要成?为骑士，让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而且，我答应了?黛博拉大人，总要收一个小徒弟的，既然有缘分，就试试吧。」 娜提雅维达没有就此再问下去。 「太容易了?，我总觉得这次任务结束得太快了?，快得有些荒唐。」莱芙走向?那?朵颇像时空隧道的、怪异的永恆之花，「他们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相信这个东西呢？」 「我原本以为骑士小姐有许多理?由?留在这个世界，」娜提雅维达想起了?和伯蒂的对话，心就像被针刺成?了?筛子似的抽痛着，「但是，骑士小姐也有许多去另一个世界的理?由?。您是否也有一瞬间希望它真的能起到?那?人所说的作?用，带您回?去，所以您现在才会这样难过而失望？」 「不是这样。」莱芙道，「我确实有一瞬间，想到?了?，也许它真的能让我回?到?另一个世界。但是，我难过的是，这种可能性?会逼迫我在两个世界之中做选择；我失望的是我自己的软弱，当我发现这个可能性?不成?立的时候，我居然如此庆幸于，因而我不需要亲自做出选择了?。」 莱芙望向?娜提雅维达道：「我应该更加坚定一些才对，因为我知道，我应该选的，是有娜提雅维达在的那?个世界。」 第292章 佩德等三人?离开?永恆的花园之后, 便又?重新开?始执行起任务来。 随着任务的继续，他们遇上了新认识的骑士，忍不住便要提起那段在永恆的花园中的奇遇, 提到?莱芙·白?。 甲乙两人?对莱芙·白?赞不绝口，为了避免想起那个结果糟糕的赌约——他们没有提及圣咒师出手一事。 在他们看来, 莱芙·白?毕竟已经将委员会的顾问们收拾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委託圣咒师进行微不足道的扫尾工作?罢了，圣咒师之前一直呆在草丛里, 可见?实际上还是莱芙·白?出力?更多。 「顾问被打得抱头鼠窜，莱芙·白?就像个没事人?似的，脸色都没有变上一变……」甲说得眉飞色舞。 新认识的骑士原本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听到?此，不由得产生疑问：「你说的, 像是莱芙·白?的对手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我怎么听说……」 第850页 「你听说什么了？」乙道。 「我听说莱芙·白?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修养月余, 所?以暂时不能去圣殿中枢述职。」新来的骑士道，「但是你们没有说她受伤……」 佩德和甲乙各自对视了几眼，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那些人?根本没有能力?伤到?莱芙·白?！」 「我知道你们都很崇拜她, 但她也是人?, 遇到?强大的对手怎么能不受伤呢？」新来的骑士道, 「别急别急，莱芙·白?的这次任务还是完成得很顺利的，就算受伤了，传出去也不会有丝毫损伤她的英名……你们不必如此吧……」 「可我们说的全是实话?啊。」三人?又?是异口同声。 他们根本没有必要编造, 莱芙·白?没有受伤就是没有受伤，打完之后, 她还能与他们谈笑风声，恐怕再来十几个顾问也不在话?下。 「别提了，至少?还有一点，我能肯定你们撒了谎。」新来的骑士道。 「什么？」佩德问。 「你们说委员会带了好?多的财宝上永恆的花园，但是莱芙·白?的战利品里面根本不包括那些财宝。」新来的骑士道，「你们总不会要说，莱芙·白?将那些财宝昧掉了吧？哈哈哈哈……我的消息可比你们灵通，我已经遇上好?几个骑士吹牛说他们就在现场，你们就别煳弄我了…… 」 佩德等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起先还不服气，直到?接连遇上了几个在圣殿中枢有可靠消息来源的骑士，都说莱芙·白?受了伤，还说委员会根本没有把财宝带上永恆的花园，他们也迷惑了，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过佩德给?侄女写信，告知莱芙·白?收徒相关的事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的所?见?所?闻。 「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背地里传我坏话?，应该只是错觉吧，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任由魔龙将委员会的财宝昧掉的莱芙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丝毫愧疚之心，一直相当理直气壮。 娜提雅维达没有说带她下去，在与委员会顾问大战之后，莱芙便一直呆在永恆的花园之中。 娜提雅维达送来一封来自黛博拉大人?的短笺，上面不是黛博拉大人?的字迹，而是由人?代?笔的。上面说会暂停给?她的任务，让她好?好?修养身体。 「我怎么就受伤了？」莱芙望向娜提雅维达。 「骑士小姐好?不容易战胜委员会了，难道不应该多休息一会儿吗？我可捨不得您继续操劳下去。」娜提雅维达说着，颇有暗示性?地抱住莱芙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而且，我想要您多陪陪我。」 麦德拉早已乖觉地熘走了，以避免不得不亲眼见?证会让她恨不得自戳双目的场面。 恶龙撒娇，莱芙实在难以抵抗，她想了想，最大的障碍就是委员会，既然委员会已经除掉了，她确实可以放松一些。之前一直不间断地执行任务，也应该留一点空间给?自己和喜欢的人?。 娜提雅维达一直陪着她，应该也累了，即便她不需要休息，娜提雅维达也是需要休息的。 「好?。」莱芙将短笺收起来，有意地忽略心中冒起的几分失望之情。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黛博拉大人?就不再给?她写亲笔信了，信中的内容也越来越客套，不再有推心置腹的话?了。这或许意味着黛博拉大人?以为她已经成长到?了不需要鼓舞与安慰的程度了。应该为此高兴才是，但是她高兴不起来。 「我可以休息多久？」莱芙道。 「那就要问，骑士小姐想『病』多久了？」娜提雅维达与莱芙相对站着，牵住后者的两只手，笑得温柔。 「那就……」莱芙沉吟一会儿，「病到?圣殿中枢来催我，说有任务没有我不行的时候好?了，在那期间，我会一直陪着娜提雅维达的……」 黑蛋不满意从小布兜里钻出脑袋来，她们刚才一直忽略它?也就算了，现在莱芙居然根本没有将它?放进她接下来的安排里。 「也陪着黑蛋。」莱芙补充道。 黑蛋「嘤」了一声，满意地重又?缩回去了。 系统背包又?闪烁了几下，莱芙轻「咦」一声，点开?来看。 她没有看到?系统背包靠后的其中一格的变化，因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在系统背包开?头的一个格子里，《屠龙手册》正在闪烁。 这么快就更新了？上一次更新，明明只在几天之前。 莱芙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有点犹豫。 不过，娜提雅维达眯着眼睛，似乎已经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了，瞒也是瞒不过去的。 况且，她已经成年至少?几个月的，有什么「屠龙技」是她做不了的？ 莱芙一咬牙，打开?《屠龙手册》。 屠龙技第九式：乘着魔龙飞翔。 第九式真是没有一点刺激性?，简直普普通通。 莱芙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居然涌上来一点失望的感觉。 她明明都已经成年了，《屠龙手册》就不能配合她一点，更新一点小孩子不能做的内容吗——准确来说就是这种意义上的失望。 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的时候，莱芙的脸慢慢红了。 她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怎么搞的？ 第851页 莱芙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 是了，都怪这恶龙，总是引诱她。 「骑士小姐怎么了？」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的表情一变再变，担忧地问。 「咳……只是《屠龙手册》更新了而已，不知怎么搞的，」莱芙强作?镇定，「这次更新距离上一次不过才几天而已，可能是……坏……掉了……这手册出了什么毛病吧……」 「这很困难的屠龙技吗？」娜提雅维达伸出手来，用手背试了试莱芙脸颊上的温度，「不然的话?，骑士小姐怎么害羞了？」 「才没有，是阳光，太烈了。而且，最近一直很热。」莱芙避开?了娜提雅维达冰凉手背，「新的屠龙技，不过是让你带我一起飞而已。」 说到?「飞翔」这个词彙的时候，莱芙的目光落在一朵洁白?晶莹的永恆之花上。 她突然回忆起了穿着毛茸茸白?色衣服的小小的女孩子，似乎是在和这儿一模一样?的地方，那个小小的女孩子一直生活着，非常寂寞，非常安静。 同样?是在永恆的花园，她由一只年轻而健壮的小魔龙背着，风流吹过她的脸颊，她在天空中飞翔。 那个小小的安静而寂寞的女孩子，那只年轻而健壮的小魔龙，就是三千年前的娜提雅维达。三千年前的娜提雅维达曾经带着她飞过，现在要由三千年后的大娜提雅维达的带着她飞了。 「似乎也很不错啊。」莱芙看着娜提雅维达，突然想让后者蹲下来，好?摸摸她的脑袋了。 「骑士小姐，真的可以吗？」娜提雅维达向莱芙伸出手，手肘以上还是人?的手臂，手肘之下却是一只巨大的漆黑的龙爪。 这只龙爪曾经勾着她，将她放到?一颗树上去。 麦金托什先生被龙火烤干之后，这只龙爪曾经扬过他的骨灰。 不是三千年前的那只小小的龙爪，而是非常巨大而可怕的。 光是这只爪子，就和比莱芙整个人?还要大。 莱芙被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娜提雅维达一向以人?形在她身边，对于魔龙原型，她果然还是适应不良。面对三千年轻的小魔龙原型，她觉得可爱而威风，而这一只大魔龙原型，她只觉得可怕而又?不敢接近。 若是给?她一段时间，她说不定能适应，可是短期内，她果然，还是做不到?的。 「抱歉，吓到?骑士小姐了。」娜提雅维达的眸子一黯，将爪子变回了人?类女子的手，将脸上出现的一些龙革质地的纹样?，也收了回去。 「不用道歉，是我太胆小了。」莱芙想了想，「《屠龙手册》上也没有说，一定要用魔龙原型的，要不，娜提雅维达背着或者抱着我飞吧。」 「好?。」娜提雅维达背后生翅，黑色的轻薄的翅膀，配合着白?色的衣服，冲突感强烈，显得美丽而纤细。她用右手环住莱芙的腰，将莱芙捞了起来。 莱芙把惊唿咽到?了肚子里，双臂环着娜提雅维达的脖颈。 娜提雅维达飞得很低，几乎是贴着永恆的花园的地表飞行的。 柔软的半透明花瓣轻轻拂过莱芙的全身，带着些许微凉的触感。风流掀过髮丝和衣摆，使得娜提雅维达更像是一朵飘飘悠悠的脆弱的美丽的花朵，完全抵消了魔龙原型半现之时带来妖异和狰狞感。 莱芙只盯着娜提雅维达看，在飞了两圈之后，眩晕感袭来。 娜提雅维达悄然落地，带着莱芙躺在永恆的花丛之中，莱芙兀自发着愣。 柠檬草的香气似乎随着刚才的运动而变得愈发浓郁，像是醉人?的烈酒，流淌进莱芙的喉咙。 就在娜提雅维达飞行的时候，黑蛋也从小布兜里出来，尝试着飞行。虽然和它?的上一代?关系并不亲厚，它?还是模仿着娜提雅维达的动作?，学习着飞行。 磕磕绊绊地飞了一会儿之后，黑蛋便想莱芙夸她几句了，它?追着布兜的方向，正准备钻进去，没想到?一只手过来，把布兜解开?了，抛到?一边去。 而且，这只手居然不是娜提雅维达的手，是莱芙的手。 接下来，莱芙又?取出银壶摩擦了几下，等到?那壶中老者的虚影冒出来之后，便将银壶也抛到?了布兜边上。 壶先生：「……」 她的准头极好?。 黑蛋叼着布兜，正准备回到?莱芙身边，没想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空气墙，隔绝它?的行动范围。 「骑士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娜提雅维达楚楚可怜地望向黑蛋。 这是黑蛋听到?的娜提雅维达的最后一句话?，过后它?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也看不到?娜提雅维达和莱芙发生了什么，只能由壶先生陪着玩耍。 可恶，明明就已经在配合了，偏偏装成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黑蛋气唿唿地用小爪子挠着空气墙。 「那个……能不能……」莱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后面的话?轻得像蚊子叫。她把黑蛋抛走，自然是打算做一些不适合黑蛋在场的事情。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紧张。 「我没听清。」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能再说一遍吗？」 「就是，能不能，当成我的生日在今天过。其实在去年十二月十七日就已经过了。」莱芙心一横，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没有中途停下的道理，索性?厚着脸皮，「当时我们说过，等到?除掉委员会之后就……可是……娜提雅维达怎么忘记了？」 第852页 「我忘记了，什么？骑士小姐可否具体说说？」娜提雅维达天真无知的模样?让莱芙愧疚心愈重，也让莱芙有些生气。 这魔龙之前分明挺主?动的，现在怎么居然这么迟钝了？ 没办法，也只能她主?动一点了。 莱芙无奈地想着。 「就是，我想要我的生日礼物了。」说着，莱芙在脑中回顾了一遍不知已经重复了多少?遍的画面，确定自己的理论水平不会因为心情紧张而突然消失之后，便准备动手付诸实践了，她将手放在娜提雅维达的领口，慢慢地扯下系带，「就是，想要『为所?欲为』……等等，我们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能看到?吧？」 「放心吧，骑士小姐，不会的。」娜提雅维达的眼睛亮了亮，摁住了莱芙的手，翻身，覆在后者之上，「其实，我也非常期待。」 咦……莱芙心中一乱。 这个时候，娜提雅维达难道不应该害羞得任她为所?欲为吗？ 怎么和她想像的完全相反？ 第293章 永恆的花园中, 一些雨露似的东西坠在永恆之花的花瓣上，将花瓣弄得潮湿。露水蒸腾产生?云雾，萦绕在花瓣四周。 宝石一般的永恆之花慢慢膨胀、破裂, 化为?粉屑，落入地下。在落地之处, 长出了新芽。 从高处望下去, 人头如蚁，大陆只?有起伏的痕迹。 这?是永恆的巨人的国度, 是万物共通的梦境，是深层的意识之海。 莱芙抬起一只?手遮在眼皮上方，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恍惚了一会儿，记起了睡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永恆的花园中不分?昼夜，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只?能依稀猜测是昨日。 整体上，感?觉非常愉悦。 她举起胳膊，做了几个伸缩的动作, 胳膊反应正常。虽然一度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但是摄入一定量的龙唾液之后，早就恢復过来了。 因为?亲吻带有能起到实际效果的安抚力?, 娜提雅维达因缺乏经验而显得急躁冒进了一些的举动也没有让她产生?丝毫不适感?, 身上也没有留下伤口, 或是留下任何她受到过欺负的证据。 娜提雅维达甚至为?她套上了睡袍，使得这?一个「清晨」她醒来的时候，就和每一次莱芙独自醒来的时候的状态相差无几。 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有脑海里的几分?旖旎的记忆能算做发生?了什?么的证据, 莱芙几乎要以为?这?是她做的一个梦，其实她并没有和娜提雅维达发生?过什?么。 总之, 一切都很完美?，只?除了其中一点。 在往日，莱芙一起来就会收拾自己，然后出去练刀的。现在身上没有一丝疲惫感?，理当按照往日的习惯来的，但是莱芙突然懒懒的，不想动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莱芙闭上眼睛。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她面前停下来。接着，淡淡的柠檬草清香，伴随着食物的香味，传入了莱芙的鼻腔。 莱芙有意装睡，因为?她有点尴尬，暂时不想面对娜提雅维达，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娜提雅维达离开的脚步声。 她的肚子倒是「咕咕」的叫了起来。 虽然身体没有不适，但毕竟经过了体力?劳动，还是容易饿的。 娜提雅维达轻笑一声。 莱芙像是受到了挑衅一般，继续装睡。 毕竟也没有谁规定过，睡着了就不能饿肚子？ 睡眠和飢饿，并不是反义词。 是她的肚子饿了在叫，和她莱芙·白的睡眠有什?么关系？ 突然，湿润而有点毛糙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脸上，轻轻擦拭着。 莱芙绝不服输，即便是装睡这?种小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出色。 好容易，脸上的湿布移开，娜提雅维达也终于走开了，莱芙这?才眯缝着睁开一只?眼，看到了一团黑色的小东西。 被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双双拒绝之后，黑蛋只?能和壶先生?在一起玩，生?气得差点将自己重新憋回一颗蛋。 娜提雅维达嫌弃它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回连莱芙也这?样?。 黑蛋气唿唿的，只?能冲着银壶生?气，过一会儿蹭一下，过一会儿又蹭一下。 壶先生?进去出来，出来进去，被折腾得不轻 一开始他还想着，他堂堂智者英灵，决不可能做哄孩子这?种没有格调的事情。在被黑蛋折腾了几次之后，他只?能认输，发出声音，做起了他之前非常不屑做的事情：给黑蛋讲故事。 黑蛋这?才安稳下来，听?了一会儿故事之后，就睡着了。 醒来之后，黑蛋发现娜提雅维达还是把它关着。 壶先生?只?得继续哄睡。 黑蛋再一次醒来之后，娜提雅维达居然亲自把她提去莱芙身边，这?让它对这?只?魔龙的印象好了一点点。 黑蛋在莱芙的手背上轻轻地啃了一口之后，莱芙终于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把黑蛋捧在手心里。 「是我表现得不够好吗？骑士小姐宁肯装睡，也不肯理我？」娜提雅维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有装睡，我刚刚才醒过来，也没有故意不理你。」莱芙一愣，用叉子叉起一小块无刺的鱼肉，放在小碗里，要勺背碾碎了，餵到黑蛋嘴里，「娜提雅维达表现得……很好……」 第853页 莱芙一边给黑蛋餵食，一边想：娜提雅维达虽然嘴上嫌弃黑蛋，但实际上还是想着黑蛋的，还为?黑蛋准备了一套小餐具。 「是我，表现得不太好。」莱芙的舌头被牙齿绊了一下，「不……我根本没有表现的机会！」 「骑士小姐，我不允许您这?样?妄自菲薄。」娜提雅维达道，「您的声音明明很好听?。」 「我不是在说?这?个。」莱芙手指一用力?，差点把小勺子掰弯。她转过身，目视着恶龙，这?恶龙没有丝毫丝毫羞耻心，莱芙怀疑要是自己再应一句的话，恶龙会更?加兴奋，才不会顾忌着有一条小魔龙在这?里，「不许乱说?话。」 「可是骑士小姐的叫声就是很好听?嘛。」娜提雅维达委屈地说?。 委屈……居然还好意思委屈？ 黑蛋张着没牙的嘴，吃了几勺鱼肉就饱了。它对食物的偏好和娜提雅维达差不多，吃完之后，就决定不生?莱芙的气了。 没想到，莱芙见它吃饱了之后，就又把它丢到了壶先生?边上。 然后，娜提雅维达又把他们?困住了。 不想继续哄孩子的壶先生?：「……」 出壳之后待遇日益下降的黑蛋：「……」 莱芙开始自己吃东西，不想和娜提雅维达说?话。 「果然是我表现得不够好吧，」娜提雅维达贴过来，「骑士小姐不要不理我，我会好好表现的。」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莱芙抬起头，「就是……那同我之前设想的，完全反过来了……」 「骑士小姐不要说?自己，骑士小姐的声音很好听?，」娜提雅维达道，「身体的柔韧性也很好，我都知道。」 莱芙一时还没有回过味来，想了一会儿之后，脸庞涨红，沉声道：「娜提雅维达……」 娜提雅维达道：「我毕竟没有经验，不如让我再试一次。」 光说?不练是没有用的，莱芙深深为?理论没有付诸实践而觉得惋惜。要和缺乏羞耻心的魔龙斗嘴，她是绝对没有可能赢的，而且就算嘴上赢了，也没有用。 「那就再试一次。」莱芙充满了求胜欲。 然而，「再试一次」的过程，和先前并没有多少区别。 魔龙的动作温柔，却又无法抗拒，根本没有让莱芙有任何发挥的余地。 莱芙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越发想要证明自己，但是娜提雅维达根本就不听?。 魔龙做事全凭本能，缺乏花里胡哨的技术。而莱芙空有花里胡哨的技术，却没有施展机会。 她倒不觉得躺倒了享受有任何屈辱的地方，只?不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外加觉得浪费。 ——每一个人都应该做自己的擅长的事情，她在理论上胜过娜提雅维达许多，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这?就像是她新学了武技，却根本没有找到战斗的机会，自然成日抓心挠肝。 莱芙整日想要等?到一个机会，让娜提雅维达认同她的理论水平。 然而，直到圣殿中枢传信过来催促她到路克非冰原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找到这?个机会。 莱芙草草地将信看了一遍：信上先是关怀了一下她的不存在的伤情；接着说?，委员会的核心成员在审问中出现了问题，他们?需要她亲至才肯张口；最后又提起了她的伤势，问她要个准信，什?么时候能养好伤，便立时回到圣殿中枢。 在读信的前半部分?的时候，莱芙心情还是很淡定的，甚至还想让娜提雅维达回信，想办法帮她将归期往后拖延一下。 她在扫了一眼信末的日期之后，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了。 「今天是几月几日？」莱芙问。 「三?月五日。」娜提雅维达道。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在永恆的花园里，呆了整整一个月。」莱芙手一用力?，将信捏成了一团。 她们?居然在这?里，胡天胡地了一个月。 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居然还没有找到机会……不，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是啊，才一个月而已。真是的，难道没了骑士小姐不行吗？扫兴，非要来催促。」娜提雅维达扯扯莱芙的袖子，「要不，我写一封信，说?您的伤还没有好，我们?继续在这?里『疗伤』如何？」 「不行，已经足够久了。」莱芙一想到这?一月之内，她别的事情几乎什?么都没做，就脸上发烧。 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太快，但毕竟有一个月这?么久，娜提雅维达也不嫌腻味吗？ 「总之，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我想圣殿中枢如果不是非常需要我回去，也不会在以为?我受伤的时候来催促我的。」莱芙道。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双目湿润，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经过这?些日子，莱芙已经对娜提雅维达的这?副表情有了免疫力?。 这?恶龙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骗子，每每在她面前装成无辜的样?子，好让她放松警惕，趁她无法反抗的时候，再露出真面目。 吃一堑，长一智。 这?一回，她可不能轻易再被娜提雅维达哄骗了。 「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就回去。」莱芙道，「我还想回一躺白岛，我还有要继续调查的事……」 「嘤嘤嘤，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将莱芙拥在怀里，「我捨不得您这?么辛苦。」 第854页 「娜提雅维达明明非常捨得。」莱芙道，「好了好了，明天，最迟明天……明天再回去，再呆一天——最多再呆一天。」 第294章 比起第一次来路克非冰原时, 莱芙对于笼罩着圣地的那层无形的蓝色光晕的适应程度更强了，不过还是得服用精灵泪，才能?让躯体反应彻底消失。 她?经过一个个看得出外形或是在冰雪中隐匿了形迹的苦修使, 穿过半空中漂浮着的透明水母一般的精灵遗骸，来到圣殿中枢那座巍峨却又不显山露水的锥形建筑之下。 远远瞧见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相伴走?来, 伯蒂便?隔着中枢建筑的外壁朝她?们挥手,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座神奇的建筑只?有单向透明, 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朝看守她?的人打了个招唿，便?绕着圣殿中枢的螺旋坡路一路小跑下去。 娜提雅维达的手总是暗自攀上来，莱芙几次扒拉下去，又用眼?神警告无果之后，只?能?把麦德拉抓了, 放在自己和娜提雅维达之间。 麦德拉双手双脚下垂着，像一个红色的小幽灵似的漂浮在空中，背后的衣服突出了两个不正常的小揪揪。 ——在来到路克非冰原之前, 为了避免被发现，娜提雅维达将黑蛋变成了透明的。 为了防止黑蛋走?丢，它就一直和麦德拉在一起。小人一会儿?背着黑蛋跳来走?去, 一会儿?黑蛋又钩着小人的后背带她?起飞。 对于变成透明这件事, 黑蛋原本非常沮丧。在永恆的花园里, 它的存在感?已经足够低了，现在莱芙干脆看不见它，娜提雅维达和莱芙岂不是更可以肆无忌惮了？ 不过，在发现进?入路克非冰原之后, 莱芙开始躲避和娜提雅维达的接触，并且它的存在能?隔开二者之后, 黑蛋又就没?那么沮丧了——看到娜提雅维达不如意，它本能?地开心。 莱芙的目光落在麦德拉背后一寸的位置，颇觉欣慰。黑蛋的成长速度和体型变化完全不匹配，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能?做很多事情；现在刚出壳一个多月，眼?睛还没?有睁开，居然?就能?飞了；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不知能?做到什么厉害的事。 「骑士小姐没?有必要这么抗拒我的靠近吧。」娜提雅维达道，「在这儿?，谁不知道您和我是『挚友』，就算亲密一些，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一个金袍牧首走?过，看到两人之间的小人姿态怪异，也没?有出言询问，只?和她?们互相道一句「赞美天主」，便?走?了。 ——圣殿中枢的多数人，都知道莱芙有过一次奇遇，捡到过一个来歷不明的奇怪小人。这个小人已经在黛博拉大人面前出现过，算是过了明路，就算表现得怪异一些，也不会招置怀疑。 「我曾经也是相信娜提雅维达能?在这儿?克制自己的。」莱芙目送着牧首离开，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第一次来路克非冰原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可是见了一个牧首就告诉对方说她?们的关系是「恋人」，现在她?们的关系又在永恆的花园里有了突飞勐进?的转变，谁知道娜提雅维达这一回还会怎么介绍她?们的关系？ 除此之外，由于先前在永恆的花园里面的那一个月的经歷，莱芙对娜提雅维达的触碰格外敏感?——只?要娜提雅维达一碰她?，她?就会忍不住想到自己那已经过于成熟的、急需应用到实践中去的理论，从而引起抓心挠肝的惋惜感?。 「莱芙！莱芙……唿……」从圣殿中枢建筑的拱门?中，跑出来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略显丰腴的姑娘，她?扶着膝盖喘了口气，接着一鼓作气地冲下层层台阶，来到了莱芙面前。 鼻端的柠檬草香味一浓，莱芙才刚注意到伯蒂，胳膊便?受力，接着肩膀往下一沉。扭头?一看，正好与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眼?睛对视了。 娜提雅维达将小人连带透明小魔龙扯到一边，做崴了脚状，拉着她?的胳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半依在莱芙的怀里。 莱芙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下子将娜提雅维达抱住了。 伯蒂站稳之后，就看到骑士一手搂着圣咒师的腰，另一只?手与圣咒师十指相扣，相互依偎、对视。 她?在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也活了十八年之久，虽然?一直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目标，但一路跟着委员会走?南闯北，也算是被迫见多识广了。除了南部的少数几个国家和部族之外，她?从没?有见过像莱芙和娜提雅维达这般敢于当众表现得如此亲密的。 若是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伯蒂恐怕还以为是直女闺蜜之间橘里橘气的互动，但是她?知道她?们是要结婚的关系，看着就觉得满屏的粉红泡泡溢出来。不过两人赏心悦目，相当登对，就算爱随时随地展现恩爱，也不让她?觉得肉麻。 莱芙不知道伯蒂早已知道了她?们的关系，关心了一下娜提雅维达的脚腕，确定果然?并无损伤之后，便?推了后者一把，与后者隔开一段友谊的间距。 在宣示完所?有权之后，娜提雅维达倒也很大度地走?远几步，给莱芙和伯蒂留下交谈的空间，还顺便?带走?了颇不情愿离开的小魔龙与小人。 「伯蒂……」虽然?只?有一面一缘，甚至没?有交谈过几句，但是莱芙和伯蒂已经在暗中合作过一段时间了，她?伸出一只?手。 第855页 「莱芙……啊，我可以叫你?莱芙吧？」见莱芙点头?，伯蒂笑出了酒窝，双手握住了莱芙的手，像是判断真?假似的摸了好几遍。 莱芙露出略微疑惑的表情。 「啊，抱歉，我只?是太兴奋了。之前就一直听说过你?的名字，想要亲眼?看到你?……但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伯蒂终于松开手，发出非常响亮的吞咽声，意识到这点之后，她?脸颊微红。双手羞涩地背在身后，互相摩擦着，她?已经决定至少三天不洗手了， 「我……让我想想——对了，想要尝尝小饼干吗……」 伯蒂拿出一盒做成人形的饼干。一半的饼干人长得像莱芙，另一半的饼干人是圣咒师的打扮，其中几个倒有几分娜提雅维达的神韵。 莱芙听兰斯说过伯蒂很会做甜点，但是在圣殿中枢这样一个靠着服用精灵泪就可以不飢饿的地方，恐怕也没?有烘焙的原料和器材，也不知是她?是怎么设法在这儿?做出饼干来的。 不过，既然?能?有心思做饼干，这意味着落在伯蒂身上的罪状即便?没?有完全消除，也不会太严重的。 「一开始，『柜子』的故障便?是你?的杰作？」莱芙取了一个长得像娜提雅维达的人形饼干，一口咬掉脑袋的位置。入口酥松，黄油的奶香味和在这个时代相当稀罕的甜味剂的味道比例完美。 伯蒂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一蹦三尺高、捂着嘴尖叫的冲动，平缓了一下唿吸，才道：「是的，但是还不止这件事。」 那些用来变活人消失术的柜子，原本设计的是只?能?让特定年龄阶段的孩子进?入其中，但是伯蒂在其中几个柜子的制作过程中捣了些乱，使得能?够让柜子起效的年龄范围放大，有一些成年人误闯柜中世界，在委员会内部引起了不少骚动。 还有，让委员会将「兵士」的培养范围，从平民子女扩展到贵族子女，从而为委员会积累名望，这也是伯蒂出的主意。这加快了圣殿注意到孩子们失踪的速度。 除此之外，委员会各层级的设置里，也有伯蒂的建议。腕带的颜色与圣殿的神官、骑士体系有一定的对应关系，这多少方便?了圣殿了解委员会。 在说完上述之后，伯蒂又道：「我看到了那枝折断的弩-箭，在委员会试图从马戏团回收柜子的时候得到的。我当时便?想，当时攻击委员的人，为何会用折断的弩-箭？联想到莱芙你?也在那次任务里，我就猜那人是你?。」 莱芙点点头?。 「那枝折断的弩-箭是示好的象徵。到了那个时候，莱芙你?还顾念和『玩家』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交情。但是他们却不顾念你?。」伯蒂道，「我知道，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不是什么圣殿的狗腿。看到那枝断箭后，我知道，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你?所?做的一切，不足以抵消你?的罪状吗？」莱芙注意到伯蒂的手腕上还有一个铁黑色的束缚带，这是圣殿用在犯人和守序邪巫身上的，既是罪孽的象徵，同时也能?起到直接约束佩戴者言行的作用。 「这些，再加上哥哥做任务为换来的一份『抵罪令』，还是不够。」伯蒂故作失落地低下头?，接着转过手腕，将束缚带上写有文字的位置露在莱芙面前，上面写了「白岛」。 「这是什么意思？」莱芙道。 「我被罚去白岛服役了，三年期满之后，就自由了。」伯蒂又笑起来。 听说伯蒂将要在白岛生活至少三年之后，娜提雅维达沉默不语，拿起伯蒂做的莱芙形状饼干，「咔嚓」一口咬掉了脑袋，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莱芙踮着脚，从娜提雅维达的发顶摸到发尾，连着顺了三次毛。 「可别用对付莉莉的手段来对付我。」娜提雅维达道。 「听说娜提雅维达大人把我们要成婚的事告诉伯蒂了，」来到圣殿中枢之后，莱芙对娜提雅维达的称唿又变了，她?也拿出一个像娜提雅维达的饼干人，一口一口吃掉，「我刚刚才晓得，原来您亲口邀请过她?。 「她?说之所?以留在圣殿中枢，就是为了能?见我一面，等见完一面之后，就立刻去白岛，为我们筹备婚礼。 「我说：『婚礼？嗯，我确实早就想把娜提雅维达娶回家了。』。」 娜提雅维达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别过脸去，朝莱芙递来一封信。 第295章 莱芙接过?。 信封里面是一个?十?六岁女?孩的履歷。女?孩名叫黛兰·诺伊, 正是那个?牙很漂亮的佩德·诺伊口?中那位「小侄女?」。她已经是见习骑士，在骑士学院表现?出众，履歷之后附带了许多教习对她的夸赞之语。 莱芙想起佩德当时和她介绍黛兰时的话。她是一个?不?幸的女?孩。佩德的兄长, 也就是黛兰的父亲在黛兰十?岁时过?世?。因为黛兰的母亲只生了黛兰一个?女?儿，黛兰的父亲在遗嘱里便将遗产全部?交给?一位男性宗亲继承。那位宗亲在得到?遗产之后, 将黛兰母女?赶出家门。黛兰性格要强, 做活养活母亲，而在一年之前, 她相依为命的母亲过?世?了。 失去了所有直系亲属后，黛兰最?亲近的人也就成了小叔叔佩德，两人之间经常通信。 十?六岁，正是莱芙踏上骑士之旅的年纪。当时她想成为骑士的直接原因是要避免被逼婚——而这也是黛兰要成为骑士的原因之一。 第856页 听到?黛兰的身世?后，莱芙多少有些同病相怜感, 因而答应佩德会?好好考虑。 不?过?她并不?确定成为骑士是黛兰的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也不?确定，黛兰有没有做骑士的天赋。不?过?在看到?黛兰在骑士学院的表现?之后, 莱芙对她挺满意的。 「如果她可以通过?骑士学院的考验，我愿意和她接触一下。」莱芙合上信。 「真是的，虽然是骑士小姐自己的选择, 不?过?一想到?, 在骑士小姐心中留下位置的女?孩子一下子多了两人, 真不?是滋味。」娜提雅维达托着?腮，又那种非常惹人爱怜，带着?小钩子一般的视线望向莱芙，「我还是不?是骑士小姐心里最?重要的女?人了？」 「当然是。」莱芙有被刻意释放魅力的恶龙诱惑到?, 唿吸一紧，缓缓靠近。 「我不?信。」娜提雅维达仰身, 失了力一般地歪在床上，肩膀一侧的衣服耷拉下来，露出锁骨，「骑士小姐对我执行几?次招式五才能相信。」 「不?够，招式五不?够。」莱芙单手撑在娜提雅维达的颈侧，另一只手抚摸着?娜提雅维达的脸，后者没有向先前几?次那样和她夺取主动权，而只是温柔地与她对视着?。 如果要将那些不?该出现?的影片里的技巧应用到?现?实之中，这显然就是一个?机会?……莱芙视线一飘，看到?地板下方的屋子里居住着?的圣咒师，立刻向上一望，知道住在上方的人八成也能看到?她们，连忙一用力，将自己从娜提雅维达身上撑了起来。 她的脸颊后知后觉地涨红了。 「骑士小姐真是的，点了火，却又不?负责灭……」娜提雅维达缓缓坐起身来，拉好了衣服，略带哀怨地看着?莱芙。 「这是娜提雅维达大人从哪里学来的话？」莱芙皮笑肉不?笑。 「骑士小姐又假装忘记了，这明明是某一次您自己对我说的。」娜提雅维达道，「用在骑士小姐自己身上，倒是贴切得很——我还想问骑士小姐，是从哪里学的这样的话。」 莱芙不?说话。 她在另一个?世?界，果然耳濡目染了很多奇怪的东西。现?在的记忆又变得越来越好，那些奇怪的东西就会?控制不?住冒出来。娜提雅维达总是能记得很清楚。 她不?由得开?始担心，万一她哪天说漏嘴，让娜提雅维达得知了她脑子里其实有非常多的废料，会?发生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莱芙自言自语，自我安慰。 「什?么不?会?？」娜提雅维达凑过?来问。 「我不?会?在这里受到?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勾引！」莱芙的声音很低，确保不?会?让第三人听到?，推着?娜提雅维达往外走去，「好歹注意一下环境，不?要总是肆无忌惮的。」 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和娜提雅维达分开?休息。 莱芙抱着?透明的小魔龙，躺在床上。 黑蛋叨叨地抱怨着?先前被莱芙冷落的事，莱芙一边哄着?，一边用手摸着?感受黑蛋的样子。黑色的秃毛小鸡，不?过?脑袋没有那么尖，有点大而扁，翅膀中间、背嵴上有一条隆起。 哄着?哄着?，莱芙自己先睡着?了。 黑蛋趴在莱芙的掌心里，听着?她的脉搏。 在服用了精灵泪之后，莱芙的代谢变缓，睡着?之后，脉搏逐渐微弱起来。 黑蛋忍不?住开?始担心，莱芙这么脆弱的人类，说不?定在这个?时候偷偷死掉，它可着?急了。 「咦。」莱芙睡得好好的，被黑蛋「叭哒叭哒」地舔了一脸口?水亲醒，「怎么了？」 黑蛋难过?又庆幸地趴在她怀里「嘤嘤」哭，一边哭一边说：「莱芙你终于活过?来了。」 莱芙迷惑不?已，还以为是黑蛋做噩梦梦见她死了，这才这么难过?的，又哄了好一会?儿，让黑蛋停止「嘤嘤」。 她第二次睡着?，过?了一会?儿，被黑蛋亲醒了。 这件事发生了第三次。莱芙这才意识到?黑蛋将她的睡眠当成了死掉的表现?，哭笑不?得地保证了一番之后，黑蛋才将信将疑地放她去睡。 不?过?这时候莱芙已经是彻底睡不?着?了。 她隔着?圣殿中枢的墙壁，朝远处望去，只见圣地精灵的遗骸闪烁着?荧蓝色的光，和天边的极光一起，点亮了这片大陆。 红衣小人睡在自己的小枕头上，发出微弱的唿噜声，这一夜她睡得最?香了。 莱芙也睡了一会?儿，黑蛋一直担心她是不?是死掉了，倒是一会?儿都没有休息，这时候也在麦德拉的小枕头上睡出了一点凹陷的痕迹。 莱芙打开?了系统背包，在里头检视一遍。然后闭上眼假寐，休息到?她预定好去审问委员会?核心成员的时刻。 委员会?的核心成员被关押在圣殿中枢的监狱之中，莱芙要到?了特殊权限，还带了娜提雅维达，这双重保障使得她可以只将与委员会?核心成员的对话中她愿意透露的信息告知圣殿。 在问完圣殿要求她问的问题之后，莱芙开?始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会?长的目标是离开?这个?世?界，这也是你们的目标吗？」 在另一个?世?界，有许多穿越异界的作品，其中的主人公?往往主动或者被动地踏上征服世?界之旅，确实有些主人公?会?想要回到?现?实世?界里，但也往往不?会?选择一条与异世?界的几?乎全部?原住民敌对的路。 第857页 囚犯们七嘴八舌地回答着?，大意是说：他们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打算，但是会?长非常坚决。会?长强调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原住民只不?过?是一串数据，一切都可以牺牲。他们在这里做的一切事，除了那些有利于改善他们「真实世?界」生活状况的活动之外，统统没有意义。但凡不?认同他的，就是背叛者，背叛者就要受到?惩罚。 除了威逼之外，会?长还许以利益，说只要按照他的方式回到?另一个?世?界，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富翁。 这基本上没有超出莱芙的意料，她划掉一个?问题，又问：「你们身上可有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莱芙自己就从另一个?世?界继承了游戏系统、砍刀、还有一个?泡了枸杞的保温杯。 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们，也和她一样，从另一个?世?界带来了林林总总的东西，比如笔、包等等，不?过?这些东西并没有发生如同保温杯变成麦德拉这般神奇的变化。他们也带了在游戏中的武器。他们的脑中也有一个?记录数据的游戏系统——这个?系统出现?的时间，就是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初见的那一日?，而且更诡异的是，他们的等级数据，几?乎是和莱芙同步更新的。 莱芙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等级了，她越来越发现?这等级并不?意味着?什?么，她的成长依靠着?战斗经验的积累而不?是这些数据背后的含义——现?在的等级积累到?80。 莱芙又问：「改良了晶核的邪巫们在哪？」 一个?核心成员道：「在完成他们的使命之后，他们就被……清除了……不?过?他们的成果都有保留，就在……」他说出了一个?地名。 审问完成之后，莱芙同娜提雅维达合作，整理出一份交给?圣殿的报告。 莱芙负责说，娜提雅维达负责动笔。 「关于改良晶核的邪巫，写上去，不?日?之后我将去探访晶核配方的下落，我可不?想在这期间还有别?的任务来打扰我。」莱芙道，「他们之中，半数的人在另一个?世?界失去过?重要的人，剩下的人也遭遇过?事业上和生活上的重大挫败——不?，这点不?用记上去——他们都是失意者，有充足的理由想要逃离另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一个?共同点，但我不?知道这个?共同点中有什?么含义。」 「骑士小姐也是这样吗？」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也失意吗，您想要离开?那个?世?界的理由是什?么？」 莱芙摇摇头，不?是很想回答。 娜提雅维达抬起手，摁在莱芙的脑袋上，道：「那我就当成，骑士小姐是因为另一个?世?界没有娜提雅维达而觉得失落，所以才特地来到?我身边的。」 莱芙道：「这个?说法倒是不?错。」 「骑士小姐的眉头总是皱着?。」娜提雅维达用指腹推散了莱芙眉心的褶皱，「您有什?么发现?吗？」 「是有一个?发现?。委员会?会?长穿过?那朵黑色的永恆之花的时候，我捡拾到?了一个?东西。」莱芙看到?系统背包里靠后的一个?格子，那东西取不?出来，因而莱芙只能描述给?娜提雅维达听，「这是一本手册，描述了如何聚齐核心成员、收集各层级的人才、建立委员会?、继而动摇整个?大陆的方法，最?终是为了回到?另一个?世?界。」 「就像《屠龙手册》并不?是能屠龙，这个?以『回到?另一个?世?界』为目标的手册也不?能让委员会?的核心成员回到?另一个?世?界。」娜提雅维达读懂了莱芙话里的潜台词，「但是这两本手册都能指导行动。」 「的确，这本手册让我联想到?了《屠龙手册》，我至今不?确定它的来歷。」莱芙道，「也许消灭委员会?，并不?是我想像中的终点。」 第296章 为了寻找委员会留下的晶核配方, 莱芙自请离开圣殿中?枢，和娜提雅维达一道?回?到德亚大陆。 德亚大陆百废待兴。 尽管遭到了委员会的诱导，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些邪恶的信仰, 但在与?此同时，各地对于圣殿的信仰也加深了。 莱芙所到之处, 都有特地为骑士设置的落脚点, 里头摆满了百姓们自发送来的慰问品。 在大灾之后，骑士和神官的队列扩展得很快。 在莱芙刚开始当骑士的时候, 神官和骑士，原本是两种虽然会受到崇敬、但只有少数人乐意从?事的职业。但是最近，越来越多的家庭愿意让处于青壮年的孩子?从?事这两种职业。 值得一提的是，受了莱芙的影响，想要当骑士的青年女?性也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 一些骑士学院被迫为此改革制度。 按照核心成员提供的线索，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很快便找到了晶核配方。配方上使用了许多只有巫族成员才能看懂的词彙，又涉及到大量的医药学术语, 莱芙看不懂，回?到圣殿中?枢之后，便打听那群由?圣殿豢养的守序邪巫在什么地方。 守序的邪巫多数居住在圣殿中?枢。他?们自然没有资格居住在主建筑内, 然而同样会受到路克非冰原的蓝光影响。 圣地的蓝光和巫族的体质牴触严重, 他?们在路克非冰原承受的痛苦, 要比初来路克非冰原的普通人严重数倍。 第858页 不过，出生在路克非冰原的年轻一代巫族从?胎儿时期开始就?需要忍受蓝光带来的痛苦，自然已经适应了。何况，比起守序邪巫在其他?方面遭到的对待而言, 蓝光带来的伤害，还不及十分之一。 梅甘·瓦妮特就?是出生在路克非冰原的巫族的年轻一代, 她今年十四岁，手腕上的束缚带已经勒了她十四年。 巫族的体质使得她从?识字起就?表现出了对草药学的天赋，然而当她展现出这种天赋的时候，她的父母非但没有为之欣喜，反而担忧不已。 她渐渐知道?了，巫族对草药学的天赋，在路克非冰原掌权的那些人看来，并不是一份礼物，而是一种诅咒。这意味着?这个巫族不好掌控，容易走上与?圣殿敌对的邪路。 守序邪巫存在最大的意义只不过是用来显示圣殿的宽宏大量。他?们只是外头那些自由?的巫族人的对照组，告诉后者只要丢弃自由?和尊严，就?能苟活，除此之外就?别要求什么了。 他?们只要在圣殿存在着?、活着?就?足够了，圣殿并不需要他?们完成什么任务——即便在有限的情况下需要他?们帮助，圣殿也不会在任务中?留下守序邪巫的名字，不会分丝毫荣誉给他?们。 父母对她最好的祝福，就?是希望她一生平凡普通，庸庸碌碌。平凡普通能让她不引人注意，庸庸碌碌能让她没本事惹是生非，这样就?能平安顺遂地活下去?——有太多不安分的同族的结局，可以作为教训了。 这种心情要让年仅十四岁的梅甘理解实在困难，但她也勉强照着?父母说的去?做了的。「照着?做」指的是，她只偷偷学习草药学，并不出去?显摆她的才能。 如果她面前的那位圣殿骑士在对她说话的时候能有礼貌一些，她是不会在给他?用的药里面调整了一种原材料的比例，使得他?在服用之后连着?放三天的臭屁的。 「是你搞的鬼！」纳德·尤金带了一块厚垫子?盖着?臀部，然而「卟卟卟」的声音还是伴随着?恶臭出现。 「我什么手脚都没有做，您可不能诬陷我，尤金先生。」梅甘用双手捂着?口鼻，绿色的眼?睛滴熘熘地转，话里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不需要否认，我就?知道?是你，」纳德道?，「我会将这事告诉你的族人，让他?们好好惩罚你。」 「我很好奇，难道?在非任务之外讨要『还童药』，这是符合圣殿骑士所提倡的行为吗？」梅甘道?，「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应该也有人，能够惩罚您吧？」 「住嘴，你这个黑心的臭丫头！」纳德恼羞成怒，举起巴掌，冲着?梅甘就?要打。 「还童药」虽然不在禁止之列，不过若是传出去?让同僚知道?，终究不大好听。 梅甘吐了吐舌头，一边后退，一边朝着?纳德做鬼脸。她知道?纳德肚子?里正?在闹腾，绝对追不上她。没想到，她退了十几步之后，居然撞上了东西。 回?头一看，是一个棕发棕衣的女?骑士，身后的黑色大砍刀刀柄上镶满了金色晶核，这让梅甘想起了一个在最近风头很大的名骑士——莱芙·白。 不过这个人只比她高了一点点，和熊一般粗壮的纳德比起来，不够威风。 梅甘撇了撇嘴，却见莱芙沖她扬起了手。这么短的距离，躲是没有办法?躲了，梅甘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怪只怪邪巫的名声实在不好。战斗经验丰富的圣殿骑士，几乎都有在邪巫手里栽跟头的经歷。在见到他?们的时候，多数骑士会像避开脏东西似的避开他?们，少部分骑士，还会拿他?们出气。梅甘正?处于以惹人生气为乐的年纪，被揍的次数自然高出同族许多。 他?们在路克非冰原的身份特殊，几乎等同于罪犯，要是被欺负，父母总是劝她忍气吞声。梅甘于是只能逃跑，要是逃不过就?挨顿打。不知道?这位名骑士为什么一见面就?打她，大约是看到她就?觉得很讨厌吧。 「啪」的一声，声音却不是在她脸上响起的，而是在脑袋上方。 梅甘惊讶地睁开了一只眼?，看到莱芙正?捏着?纳德的手腕，阻止后者落下来。 莱芙的手和她的个头一样并不威风，甚至做不到将纳德的手腕整个环住，看起来只是虚虚扶着?，然而纳德面红耳赤地用力，手却既无法?寸近，又无法?退出来。 「欺负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这不是骑士之道?吧？」莱芙也没有想到在圣殿中?枢都能遇到这种欺凌弱小的事，圣殿中?枢的蓝光会让人不得不保持心情平静才对，除非来人对于这蓝光的影响已经适应良好。 梅甘又睁开一只眼?，才确定这个叫莱芙的骑士，是真的在维护她。 真是稀奇。 「她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纳德想要列举出梅甘的恶举，但是想到要是说出来，恐怕毁坏的是自己的名声，于是犹豫了。 这时候，他?身后发出「卟」的一声，仿佛在提供梅甘的罪证。 梅甘忍不住嗤笑出声，捂着?鼻子?，道?：「好臭啊。」 「您可能不知道?，这是一位邪巫。」纳德努力平復着?情绪。 他?已经认出了莱芙。早在莱芙成为圣殿骑士之前，他?就?在圣殿中?枢听说过她，还和同僚赌过这个区区女?子?会在几次任务后放弃当骑士，去?过相夫教子?的日子?。 第859页 然而莱芙后来的进?展完全超乎他?的意料，她虽然与?他?同为圣殿骑士，而且成为圣殿骑士不到一年，但是无论是名声还是功绩都远超资歷更深的同侪。形势比人强，遇见莱芙，他?非但不能对她摆前辈的架子?，反而得低她一等。 可气的是，莱芙对于他?的尊敬态度，并没有诚惶诚恐，反而接受得理直气壮。 「我当然知道?，她是『守序』邪巫。我正?是有事来找他?们的。」莱芙说着?用丝毫不带歧视的，反而十分欣赏的目光看了梅甘一眼?，「我还知道?，他?们是一群人才，这些年来，他?们为圣殿立下了不少功劳——即便名声不显。」 他?们不是罪人，而是人才；他?们为圣殿所做的一切，不是赎罪之举，而是功劳……梅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原来您也是……」纳德挤眉弄眼?，用套近乎的口气说。他?以为莱芙和他?一样，也是为了私事来找守序邪巫的。 「您吓着?她了。」莱芙安抚地摸了摸小女?巫的发顶，冲着?纳德道?，「您应该向她道?歉才对。」 梅甘像是一只敏感的小刺猬似的树起了一身的刺，在发觉莱芙并没有伤害她的意图，只是很温柔地抚摸她之后，脸庞慢慢涨红了。 「您不知道?，我有几位好友，正?是在与?邪巫的战斗中?丧身的。」纳德自以为给出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我很尊敬他?们，他?们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牺牲——但是这一切，和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莱芙不留情面地讽刺道?，「您的朋友在牺牲的时候，恐怕不会料到，有一日，他?们会成为您用来逃避责任的藉口。我说了，请您道?歉。」 纳德不甘不愿地挤出一句「对不起」，在「卟卟卟」的臭屁声中?走远了。 「抱歉，」莱芙本想蹲下来，这样可以和孩子?平视，但是很快意识到她若是蹲下来就?比梅甘低不止一个头了，于是只能略微不好意思?地站直了，「每一个群体中?都有害群之马，哪怕是圣殿骑士。希望他?对你的冒犯，不会让你讨厌我。我叫莱芙·白。」 「我知道?你。我叫梅……」梅甘一下大大咧咧，这时候突然忸怩起来了。 「梅甘·瓦妮特。」莱芙道?，「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知道?您，不过您怎么会知道?我？」小女?巫的眼?睛明?亮。 「你和我的一位老友，长得很像……」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先前就?扮演过守序邪巫，后来她曾经告诉过莱芙，她的五官有照着?一个在圣殿中?枢遇到的小女?巫的样貌调整。一见到梅甘，莱芙便猜到，娜提雅维达的「样板」大概就?是她了 「不说这个了，刚才的事情，经常发生吗？」莱芙道?。 梅甘原本不想说的，但是莱芙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让人信赖了。 她忍不住朝她倾诉，从?纳德总是向他?们讨要「还童药」却从?来不提报酬开始，说到自己偷偷学习草药学的事。 「我们已经足够安分了，难道?活着?，就?是奢求？再要求更多，就?是不守本分？」梅甘说着?说着?，眼?睛红了起来，「如果您也这么认为的话，我就?勉强认同好了。」 「不，我觉得应当给你们展现才能的机会，因?为这些才能是有用的，可以做到很多事，帮到很多人，不应该被浪费。」莱芙递给梅甘一块棕色的粗麻手帕，「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的。你今天就?可以回?去?告诉你的父母，你以后会光明?正?大地学习草药学，若是有人问，就?说……唔，是我同意的。」 梅甘破涕为笑：「您的名字有那么管用吗？」 莱芙道?：「应该有吧，毕竟我是莱芙·白。」 传闻里创造了很多奇蹟的骑士，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相当平易近人。或许是传说给予的光环，她随口说出来的像是哄小孩子?的话，听起来却也非常可信。 梅甘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莱芙道?：「我也有忙要让你们帮我啊。」 梅甘道?：「你可以向我们求助，不需要回?报的，就?像刚才那位一样，要是他?的态度能像你这么好，我也不至于对他?恶作剧。」 莱芙道?：「这么说吧，我只是想做正?确的事，我认为帮助你们是正?确的。我既然有足够的影响力，自然想要以我的影响力来促成正?确的事。 「一路上，我受到许多巫族的帮忙，我认为巫族的功绩不应该被埋没。 「巫族的才能惊讶过我，我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才能因?为一个我无法?认同的理由?被掩盖。」 梅甘道?：「我差点就?要当真了。」 莱芙摸了摸梅甘的脑袋：「你可以当真啊，我又没有骗你。」 在完成公务之后，娜提雅维达来找莱芙，就?见莱芙被一群守序邪巫送出来。 守序邪巫们的脸上带着?笑意，眼?中?闪着?光。 人群中?，一个可爱的小女?巫把什么东西塞到了莱芙怀里，然后又红着?脸跑开了。 第297章 「我才走开不久, 看来骑士小姐很懂得管理时间?，已经做了很多?事。」等到人群散去?之后，娜提雅维达走到莱芙面前。 第860页 「我把委员会的晶核配方交给了守序邪巫们, 他?们答应以此?为基础探索下去?，看能不能找到将白岛上的那?群半人半兽们恢復成?人形的办法。」莱芙道, 「不过这事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得先保密, 我不希望牛小姐、羊小姐白白抱有希望，然后又承受希望落空的痛苦。」 「除此?之外, 骑士小姐还交了一个朋友呢。」娜提雅维达与莱芙并肩，「她看起来对您非常有好感。」 「不记得她了吗，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道，「她叫梅甘·瓦妮特，我以为您认出来了。」 娜提雅维达一愣, 有些印象，道：「我一心只?在骑士小姐身上，哪有心思注意她是谁？」 「一看见她, 就想到了某一瞬间?的娜提雅维达。」莱芙道，「所以，觉得很亲切。这种心情, 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 「骑士小姐真是的。」娜提雅维达别过脸, 「这么?突然地说喜欢我, 让我差点忘了准备要说什么?了。」 莱芙观察了一下突然害羞的娜提雅维达，一边观察，一边暗嘆：可惜这里是圣殿中枢，否则她就…… 没再想下去?, 莱芙取出梅甘刚刚塞给她的东西，打开来一看, 是一个药瓶，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了一句话：「到了您这个年纪想要继续长高怕是很困难了，不过这瓶药可以帮您。」 结尾处还画了一个笑脸。 莱芙：「……」 她自以为身高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妨碍。 这瓶药，她应该看成?是小姑娘的友善吧？ 总不能看成?是讽刺她太矮小了。 一开始，梅甘并没有将莱芙的话当真。 守序邪巫的待遇数百年没有变过。何况，在德亚大陆近年来遭遇的大难之中，又有巫族的参与，圣殿恐怕只?会更严苛地管束他?们，何谈给他?们更多?自由。 即便如此?，他?的族人也不会懈怠于莱芙·白交给他?们的任务的。毕竟，莱芙·白是少见的立场鲜明地站在与巫族友好立场上的圣殿骑士。 没有想到，就在她遇见莱芙·白的第二日，就有几位牧首出现，解除了大多?数守序邪巫一出生?就戴在腕上的束缚带。还告诉他?们，只?要不违背圣殿的条例，以后也可以不戴束缚带。 她听说，解除束缚带，正是莱芙·白的提议。 她还听说，莱芙·白向圣殿中枢提出了建议，在其他?方面改善守序邪巫的待遇。 在解除了束缚带之后，梅甘那?种生?而有罪、低人一等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她去?圣殿中枢的典藉库借阅了有关草药学的书籍，路上遇见了几个年轻的、预备参加圣殿骑士考核的正式骑士——由于德亚大陆的大难，圣殿骑士考核举行的频率高于正常年代。 他?们讨论的话题，正是近年来风头无二的圣殿骑士莱芙·白。 作?为亲眼见过莱芙·白，还和她说过话的人，梅甘很好奇这些骑士对于莱芙·白的印象，便偷听了他?们的对话。 骑士甲道：「……一开始就能得到圣殿中枢要员的赏识，接到的任务都很关键，一路都很顺遂。」 骑士乙道：「若是你我也得到那?些大人的青眼，恐怕现在的成?就也不会逊色于她。她的运气真的太好了。」 接下来又有两?个骑士发?表了意见，大意是说莱芙·白本人的实力也很强大，并不是全靠圣咒师的支持才走到今天的位置的。 但是话里话外，这些人都非常羡慕莱芙·白，羡慕她和圣咒师们的关系。 梅甘蹑手蹑脚，小步地跑远了。 她和这些骑士不同，她不羡慕莱芙·白，反倒很羡慕圣咒师们。因为她们能帮助莱芙·白，不像她，暂时只?能接受莱芙·白的帮助，所能为她做的事情，却非常有限。 她一路走着，撞上了一位圣咒师。 那?位圣咒师正是帮他?们解除束缚带的圣咒师中的其中一位，知道梅甘和莱芙有一段交情。 梅甘说不出来原因，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圣咒师发?现了她，回头道：「我正好有一封送给莱芙·白的信，不如你帮我送去?给她吧。」 「好，她住在哪里？」梅甘拿过信，因为终于找到了一个打听莱芙住址的理由而开心不已，虽然今后她未必敢独自去?那?儿，但是知道和莱芙有关的消息还是让她值得高兴一场。 圣咒师说出了一个位置，梅甘便三步并成?两?步地给莱芙送信去?了。 信封上带着一股海洋的气味，上面的地址是一个极南极南的，梅甘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不愧是莱芙，她一定非常自由，去?过许多?许多?地方。 不像她，自出生?起，就在这片冰凉冷漠的大陆上。 也许有一天，她也有机会走到莱芙曾经踏足过的地方。 进?人了圣殿中枢的主建筑，沿着螺旋坡道向上，梅甘终于找到了那?扇属于莱芙的门。鼓足勇气敲了三下之后，应门的人果然是她期待重?逢的那?位。 「又见面了，小姑娘。 」见到梅甘，莱芙也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这是，给您的信。」梅甘用?双手举着信，用?信封挡住了她的下半张脸，两?只?脚别扭地绞在一起。 「好的，谢谢你。」莱芙摸了摸她的脑袋，掏出几个糖果来给她吃，「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第861页 「您看起来在担心着什么?。」梅甘接过糖果，珍惜地藏在兜里，她把着门框，没打算进?去?，也暂时没想要离开。 「我有吗？」莱芙先读了信封上的信息，闻到了海水的腥味，猜到这封信八成?是来自人鱼海域的。 「您有。」梅甘绿色的眼睛显得非常深邃，她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她，「就算是您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有觉得为难的事情吗？」 巫族人的目光能引起人本能的恐惧，若是放到几年前，莱芙八成?也会惧怕这种目光的，不过她已经适应得不错了。 莱芙道：「那?应该是有的。」 「我不希望您为此?担心。」小女巫笨拙地安慰她，「您自己?说的，毕竟您是莱芙·白。您看起来就是那?种，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到的人。所以，不要担心。」 莱芙笑笑，目送着梅甘离开之后，便关上门。 她一边在房门之外踱步，一边看信。 的确是来自人鱼海域，是瓦奥米娅写来的信。 这封分量不轻的信里面的主要内容，就是劝莱芙不要因为事业心而耽误家庭。核心要点就是沖她夸奖娜提雅维达，让她好好与娜提雅维达相处、恋爱，不要闹矛盾，期待他?们的感情的进?一步进?展，为黑蛋负责，尽早给它一个完整的家。 这封信，如果用?一个问句来概括，就是：「你们没有将结婚请柬寄给我，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填写人鱼海域的地址吗？ 」 在读这封信之前，莱芙还以为人鱼一族是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麻烦才来向她求助的。毕竟，在莱芙印象里，人鱼一族虽然不爱惹麻烦，而一旦惹了麻烦，就很难从麻烦从脱身。 除了人鱼之息之外，她没有见识过人鱼一族有别的攻击、防御手段，而人鱼之息又不是能百分百起效的。她一直觉得人鱼一族这一种美丽又脆弱的生?物，能存活三千多?年，简直就是奇蹟。 为了防止错过重?点，莱芙花了老长时间?通读一遍，也没有看到人鱼一族遇险的信息。 她只?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篇都写着一个单词：「催婚」。 非常诡异的，瓦奥米娅对于她和娜提雅维达的热切程度已经超过娜提雅维达本龙了。 话说，在永恆的花园里度过一个月之后，娜提雅维达提「成?婚」的频率就越来越低，虽然娜提雅维达听到她说「成?婚」，还是会害羞、高兴，但是…… 莱芙摇了摇脑袋，停止胡思乱想。 除了催婚之外，这封信的关键信息，只?有一句话。 在这封信的结尾处，瓦奥米娅写道：如果莱芙有特别重?要的东西需要保护的话，可以交给人鱼一族，人鱼一族誓死也不会辜负她的委託。 说实在的，莱芙其实不太相信人鱼一族的保证。她们懒惰又天真，活在空想之中。她们的生?活哲学颇有引人深思之处，但是反而显得她们更加不可靠了。 「特别重?要的东西……」莱芙合上信，重?復着信中的用?词，扫了中枢建筑中来来回回的牧首们一眼，打开房门。 壶先生?正在给身体透明的黑蛋讲故事，见莱芙进?来，就噤声了——黑蛋虽然是无辜的，但是让他?把智慧浪费在带孩子上的这个可恶的人类并不无辜，这是他?无声的反抗。 莱芙看了一眼壶先生?，丝毫没有读懂他?的反抗，一把将悄悄蹭到她膝盖上的小魔龙逮住，捧在掌心里，举在面前。 小魔龙探出脑袋，用?柔软光滑的脑门，顶住了莱芙的鼻尖。 第298章 就在莱芙陪小魔龙玩耍的时候, 纳德依旧在为?昨日和莱芙·白之间发生的那场争论而怄气。 领悟了永恆的圣殿骑士的寿命很长，远超过普通人类，但?圣殿骑士的寿命并不是一个恆量。短的一百多年, 长的有几百年上千年。总之，圣殿骑士领悟的「永恆」得加上「片刻」这一个修饰语——实际上从语义学上的角度, 「片刻」和「永恆」这两?个词是互相矛盾的——他们的能力?以及寿命, 终究还是有极限的。 圣殿骑士能长时间维持着通过圣殿中?枢考核之后?的样貌，岁月几乎无法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会衰老。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当圣殿骑士的容颜开始衰老，便也意味着他们不再胜任圣殿骑士一职。 纳德是在三?十岁那年通过圣殿骑士考核的，从通过考核那日算起，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年。成为?圣殿骑士之后?, 他执行过许多任务，一开始，他从来不会在战斗中?体会到恐惧和怠惰感, 但?随着在任务中?失利的经?验一次一次叠加，从某一次开始，在对着魔物举起剑的时候, 他的手?颤抖了。 他的身体机能开始衰退, 这并不是他怯战的原因, 而恰恰是怯战的结果，但?是恐惧是无法控制的。 从某一天开始，他发现自己的眼角开始长出皱纹来，胡茬里也多了几丛白色的。 于是, 就和部分?有过同样经?歷的圣殿骑士一样，他开始找守序邪巫要还童药。并且通过调整任务完成的进度, 使得自己能正好能匹配上难度较低的任务。在达到圣殿骑士荣退的条件之前，他勉强地占据着自己这个位置，没让自己被年轻一辈淘汰。 这对于圣殿骑士而言，自然是一桩耻辱的事，尤其当这件事还被另一位更年轻、更加出众的圣殿骑士戳穿之后?，耻辱更是加倍。 第862页 「圣殿骑士终究是有极限的。我在年轻的时候也看不起老人，可是，她以为?她能永远年轻吗？」喝醉之后?，纳德和一个与他来自同乡的、正准备参与圣殿骑士考核的正式骑士抱怨。 「不过，我听说莱芙·白的目标是光辉圣殿骑士，」正式骑士是莱芙·白的崇拜者，对于莱芙的过往经?歷和语录如数家珍，如果不是看在他的同乡兼前辈非常难过的份上，他恐怕会忍不住与纳德争论起来，「只要成为?光辉圣殿骑士，就能突破圣殿骑士的极限。」 这位正式骑士对莱芙有种盲目的信心?。 「什么叫做『只要成为?光辉圣殿骑士』？异想?天开，要是这么容易，我早就去做了……」纳德大着舌头道，「我问你，之前十二个光辉圣殿骑士有什么共同点？」 「他们都……」正式骑士想?了想?道，「……拯救德亚大陆于水火之中?。我想?莱芙·白也完全?可以配得上这个条件。 「德亚大陆在这几年的大难可以说是倾覆之灾，莱芙·白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先不提她斩杀的那些魔物了，她为?百姓找到了关键的食物，解决了致命的传染病，还关闭了德亚大陆和另外两?片大陆之间的通道……现在，所有地方都在传诵她的名字。 「光辉圣殿骑士的称号不足以增添她的荣耀，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光辉圣殿骑士』将要给莱芙·白，这个称号才是值得为?人景仰的，才配让百千万年后?的骑士依旧以它为?最高目标。」 「我来告诉你那十二人有什么共同点。」纳德已经?醉得迷迷煳煳，听不清正式骑士的话了，「他们都已经?……死?了……得到这个称号，哪有那么容易……她还那么年轻……」 几日后?，圣殿中?枢传来消息，说只要莱芙·白再完成一个特定的任务，就能被授予「光辉圣殿骑士」的称号。 得到这个消息的纳德，发现自己的白髮又多了几根，不得已又去守序邪巫那儿?拿药。 但?是这一回，守序邪物们非但?没有巴结他，反而冷着脸，还向他讨要之前的还童药的帐。纳德受了一肚子气，却又没办法，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守序邪巫们有莱芙·白做靠山不能随意得罪，只能掏出积蓄把帐平了。 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零用钱后?，梅甘哼着小调，翻阅着新借来的草药学书籍，盘算着莱芙·白还会需要什么药。 她翻到了其中?一页，一张药方下?写着药效：「治疗眼睛无神。」 梅甘回忆起莱芙那双无神的死?鱼眼，决定就要熬这剂药了。 在配齐了材料之后?，梅甘便按照药方上的要求一步一步操作。 她的手?一向很稳，但?是在向锅里倒最后?一味药的时候，一不小心?提前松开了药钳。 大块的「极地冰」落入沸腾的药汤里，溅起了许多滚烫的药汁，一下?子将梅甘的手?烫得红彤彤的。 在炼药的时候受伤，这是不详之事将要发生的徵兆。 梅甘瞧了那锅失败的汤药一眼，灭了药炉，提着裙摆跑去找族人占卜了一次。 占卜的结论是，她近期的运势很好，不过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却要倒霉了。 莱芙从梅甘那里得知了占卜结果，小女巫非常担心?是自己吸走了她的运气，为?此眼睛通红。安抚了梅甘一顿之后?，莱芙将她送住处。 对于自己即将要倒霉的事情，莱芙不甚在意。 第二天清早，起来练刀的时候，刀锋捲起的气流把莱芙的手?指头割破了。 看到手?指头渗出的血珠，莱芙的第一反应不是包扎。面对找到了表现机会后?兴沖冲要上来给她治的麦德拉，她也摇头拒绝了。 莱芙直接去找了娜提雅维达，到了娜提雅维达的住所，没等到人之后?，便在内心?唿唤娜提雅维达的名字。 在暗地里，麦德拉差点把白眼翻到脑门上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莱芙已经?被这只恶龙惯坏了养废了。只是小小一个破口而已，难道她麦德拉治不了吗？就不能自己包扎吗？就算不治，这么小的伤口，它也会自己癒合吧。为?了这种小事，居然要兴师动众地找魔龙。 这还是她印象里那个皮糙肉厚，什么事情都能一肩扛下?的莱芙吗？ 分?明是个娇气包！ 魔龙要是一直这么细心?地照顾莱芙还好，若是有一天因为?什么原因不这么照顾她了，麦德拉都能想?象出来莱芙只能抱着手?指头躲在角落里「嘤嘤」哭泣的样子了。 麦德拉长吁短嘆，莱芙自然无法猜中?小人的心?思?。 听到唿唤之后?，娜提雅维达火速了结了公务，焦急地回到莱芙身边：「骑士小姐，怎么了？」 莱芙举起手?指——手?指上的血已经?在等待过程中?结痂了——意识到自己小题大做了，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尴尬，没想?到表现得异样理直气壮：「娜提雅维达，亲我一口。」 麦德拉捂着胸口：「……」 「我不在骑士小姐身边，您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娜提雅维达认真地拿起莱芙受伤的手?指，在伤口处舔了一下?，然后?又对着莱芙执行了一次完整的招式五，防备后?者身上还留有一些看不到的小伤口。 麦德拉拍了拍同样略觉不适的小魔龙的小爪子，后?者与她一道离开，给一人一龙留下?了空间。 第863页 莱芙的尴尬被娜提雅维达郑重其事的态度缓和掉了，她看着恢復完好的手?指，说服了自己：刚才的伤口就是很严重的，就是非得娜提雅维达来治不可的。 「骑士小姐怎么了，您来这儿?好像不止为?了来找我治伤的。」娜提雅维达道。 「娜提雅维达大人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吧。」莱芙道，「我是不是耽误您了？」 「对我而言，没有比骑士小姐更重要的事了。」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说了梅甘带来的占卜消息，举起手?指，看着那个已经?看不到痕迹的伤口，道：「这应该算是，倒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吧？」 「说起来，我刚才也发生了一件预示不祥的事情呢。」娜提雅维达拿出了一只羊毛人偶，人偶一手?可握，棕发棕眼棕衣，和莱芙很像，四肢的尾端用白色的小圆球扎成，左手?上的小圆球脱落了，「骑士小姐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只能让『她』陪着我，可是刚才『她』被我玩得坏掉了。」 娜提雅维达说话的时候，还在那个人偶上摸来摸去，时不时还要翻个面，弯折一下?。 看着一个和自己这么像的人偶被娜提雅维达这样对待，莱芙有些不自在。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莱芙戳了那个小人偶一下?，「咳，您先收起来吧——我不久前得到了消息，黛兰·诺伊，就是那个十六岁的、想?要让我当老师的女孩子……她已经?通过了骑士学院的考核，成为?一名见习骑士了。她既然达到了条件，我也应该履行自己的承诺……」 娜提雅维达乖乖将人偶收了起来。 莱芙取出了信匣，拆开几封黛博拉给她的信，照着上面的格式开始写。 娜提雅维达默默地欣赏着。 写了几行字之后?，莱芙越看越觉得不自在，她对于娜提雅维达的目光也很敏感，毫无必要地侧身挡住信纸，问：「娜提雅维达大人觉得我的字很不好看吗？」 「骑士小姐的字体自成一派，独具风格。」娜提雅维达用中?肯的语气说。 魔龙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莱芙听了差点飘飘然起来，但?是看到她自己的字和黛博拉大人的字之间触目惊心?的对比，她还是清醒了过来。 「不需要哄我的。」 「只是可辨认性低了一点而已，除此之外就没有缺点了。」娜提雅维达睁着眼睛瞎夸奖，「只不过多数人没有品味，没有能力?欣赏骑士小姐的字……所以还是我来代笔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一定要对我有信心，预感到「啊，快虐了快虐了」的时候，其实是糖……不怕，虎摸 第299章 接下来就成了莱芙口述, 娜提雅维达写。 莱芙重新?回顾了一遍黛博拉大人的信。即便已经读过?好几遍了，初读时的震撼感依旧存在，没有丝毫淡褪。 在遇到黛博拉大人之?前, 莱芙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有一个?人能如此了解她?。这种了解先是带来感动, 后来又引起了某种近乎恐怖的感觉。 写完第三封之?后, 在等墨迹干的空隙里，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需要一次性写那?么多信吗？」 「我不想这件事总是在我脑中?悬而未决, 还是一次性处理的好，以后好专心地应对别?的任务。」莱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而且现在是最适合的时刻，我还对做见习骑士、正式骑士的感触有印象，再晚一些, 我就要适应当?圣殿骑士的感觉了，恐怕会不由自主地用黛兰达不到的标准来要求她?。」 娜提雅维达盯着莱芙看了一会儿，没有再追问下去。 「黛博拉大人很厉害, 娜提雅维达大人也很厉害，我很好奇，如果你们二位决一死战的话, 结果会如何？」莱芙试探着问。 「死战而非切磋, 应当?是两败俱伤。」娜提雅维达道, 「她?无法杀死我，但是能严重地伤害我。」 莱芙松了一口气：「魔龙受的伤是可以癒合的，不会死也不会留下后遗症，对吧？」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 「对了, 还有，我从瓦奥米娅殿下那?儿收到了一封信, 」莱芙忽略的前面大段大段催婚的话，只?提到了最后一句，「人鱼海域足够安全吗？如果想要保护什么，她?们真?有能力抵御来自任何存在的伤害吗？」 「足够安全。若是人鱼一族真?想守护什么，即便是我，也夺不走的，她?们就是有办法。」娜提雅维达道，「不过?，骑士小?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唔……」莱芙考虑了一会儿，「是黑蛋，我觉得让它呆在极地冰原，还是不够安全。为了不被发现，它只?能躲躲藏藏的，每天活动的空间也有限。 「它还这么小?，正是喜欢玩的时候。人鱼海域有它的朋友，在人鱼海域生活一段时间，或许对它有好处。 「而且，我觉得瓦奥米娅殿下来信，提到要让我託付给她?的东西，所指的应该就是黑蛋吧……她?应该做好了照顾黑蛋的准备。」 莱芙在那?封信的字里行间还读出一个?信息：「如果有任何影响你们成婚的存在，请送到人鱼海域来吧。」 她?并没有将黑蛋当?成影响她?和娜提雅维达成婚的存在，不过?瓦奥米娅貌似是这样认为的。 第864页 莱芙回去，和小?魔龙说?了要和它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又花了一会儿将它哄睡。接着，将黑蛋装在布兜里，让娜提雅维达带去人鱼海域。 为了防止黑蛋跑丢，麦德拉一直同黑蛋在一起。 这一日?，发现黑蛋进了布兜睡觉之?后，麦德拉鬼使神差地也跟着钻了进去，接又睡着了。 她?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带到了海底。 她?和娜提雅维达说?好了一会儿要跟着回去，趁着娜提雅维达和瓦奥米娅说?话，便去偷吃普甸的食物。 黑蛋醒来，已经从透明的样子恢復成了黑色，它嗅来嗅去，闻不到莱芙在身边了，于是「嘤嘤」地啜泣起来。小?鱼阿贝游过?来安慰它，最后倒是被黑蛋难过?的情绪感染了，也跟着「嘤嘤」起来。 麦德拉一边和普甸玩，一边等着娜提雅维达来接她?回去，没想到娜提雅维达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这条可恶的魔龙，一定是偷听到了她?向莱芙说?坏话，所以存心打击报復，趁着支开黑蛋的机会，把她?也支开了。 一个?小?人，一条小?魔龙，还有一条小?鱼一起「嘤」起来，瓦奥米娅不堪其扰，吹了好几个?泡泡安抚她?们。 麦德拉和阿贝都被哄好了，黑蛋依旧非常难过?。 瓦奥米娅在先前黑蛋藏身的布兜里翻了翻，翻出了一个?做得和莱芙很像的羊毛人偶，除了充当?左手的羊毛小?球有损坏之?外，这个?玩偶的每个?部分都漂亮而精緻。 黑蛋用两只?小?爪子紧紧地将骑士人偶抱在怀里，将眼泪抹在上面。 「唉……」莱芙整理着东西，下意?识地将手往腰间摸去，但是已经陪了她?一年的黑蛋、她?亲手从一颗蛋孵化出来的小?魔龙、那?个?出生不久的却已经展现出非凡能力的帮了她?许多的孩子，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能感觉到黑蛋正在遥远的地方?，想念着她?。 她?也同样想念着黑蛋。 「麦德拉……」莱芙唤了一声。想起小?人也和黑蛋在一处，这是她?知道的。 小?人的身体?里有她?和娜提雅维达的血，还有许多人的血。麦德拉带着莱芙一路战斗的记忆，像个?小?挂件似的一直陪着她?，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现在也与她?分开了。 酸涩的名为不舍的情绪慢慢填满了心头，让她?只?想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根本无心做事。 不过?她?必须得继续下去。 她?取出一份已经得到圣殿中?枢通过?的提案。提案的主要内容是让居住在圣殿中?枢的守序邪巫们可以通行于圣殿中?枢和白岛之?间——莱芙考虑到守序邪巫们和半人半兽们的接触，可以让研究晶核配方?的进度加快一些——在之?后，守序邪巫们活动范围，还将继续扩大。 向圣殿提案往往是由居文职的神官来做的，居武职的骑士少有关注这些的。不过?莱芙留意?到自己有这方?面的权柄，便善加利用。事实上，一个?圣殿骑士能够施加的影响力，比她?原先想像得要更多。 而如果能成为光辉圣殿骑士，恐怕能做到更多事情。 莱芙从来不会用同辈人的成就来限制自己对于未来的构想。在她?看来，既然进入「骑士」这一职业序列之?中?，以这一序列的最高?点作为自己的目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至于达到这个?位置的人数多么有限，而且其中?没有任何一位是女性，上一个?达到这个?位置的人是多少个?百年前的人……诸如此类的会让人满足于「圣殿骑士」的位置的想法，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最厉害的骑士会被授予的「光辉圣殿骑士」的头衔，而她?以成为最厉害的骑士为目标，这个?头衔既然存在，她?就应当?争取——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莱芙不仅心中?以「光辉圣殿骑士」为目标，而且还敢于宣之?于口。她?从不觉得有藏着揶着的必要，既然成了骑士，她?就是冲着达成最高?成就而来的。即便万一她?达不到这个?位置，她?也不会因为失败而觉得羞耻，只?会因为给自己设限而悔恨。 她?整理着要寄给小?徒弟黛兰的信，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想在信里再加上一句：「既然选择成为骑士，理当?以『光辉圣殿骑士』为目标，因为这个?成就就在那?里，等着你去征服」。 将每封信都翻了几遍，也没有找到适合加上这句话的地方?。 莱芙惋惜了一会儿，便也释怀了。毕竟人各有志，追求什么只?能听从自己的内心，身为师长，她?只?能在一旁鼓励，偶尔帮扶一把，却不能越俎代?庖地替她?选择将来。 她?又将信浏览了一遍，信中?除了给出指导和祝福之?外，也简略地回顾了她?一路上遇到的困难。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重新?审视自己过?去的经验，默默地体?会着身份转变带来的诡异的成就感。 莱芙将信一封封封好，送到了圣殿中?枢的驿站点，委託定时寄出。 这么一来，她?算是交待好了一切，可以投入全部精力去完成她?离光辉圣殿骑士之?间仅剩的一个?任务了。 足以让她?获得那?个?已经数百年无主的称号，这个?任务一定相当?艰巨。 第865页 莱芙垂下眼，看着印在手上的字迹。 是娜提雅维达的字体?，以她?莱芙·白的名义寄出去的字，内容却是从黛博拉大人写给她?的一封信中?直接引来的。 因为出了手汗，字迹印在指头上。翻转过?的字迹读不出来，莱芙找了一面镜子，字迹在镜中?翻转恢復，才可读懂。那?行字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摘头去尾，写的是「永远与你同在」。 永远注视着她?的黛博拉大人，希望她?发布的下一个?任务，千万不要是她?想像中?的那?个?任务。 莱芙暗自祈祷着，但也早已为祈祷失败做好心理准备。 就在梅甘整理着行李，期待着自出生起第一次离开路克非冰原的远游之?时——这次远游的目的地还是莱芙·白的领地——黛博拉大人结束了她?在德亚大陆上的巡游，回到了圣殿，并且召见了莱芙。 「黛博拉大人，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莱芙道。 黛博拉站在单向透明的墙壁附近，朝着远处望去。她?的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心情平静的烛火香气；她?的容颜无法用言语形容，无论见过?多少次，都能让之?望之?欲泣。 听到莱芙的声音，她?转过?身，却没有回答莱芙的问题，而是指向墙角：「看那?儿，这是你接下来的任务的奖励。」 「这是什么？」莱芙望向黛博拉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团掌心大小?的、正在燃烧的蓝色火焰。分明是火焰，但却给人一种彻骨的冰凉感，让人不敢直视。这个?东西和漂浮在圣地冰原上的那?些蓝色的「水母」——圣地精灵的残骸——似乎出于同源。只?是看了一会儿，莱芙便低下头，唯恐自己因亵渎了这东西而眼睛受伤。 第300章 「这是『精灵的骸骨之精』。」黛博拉道。 莱芙立时便想到了圣地?精灵所独有的, 能够穿越的时空的力量，心跳不由?加快，但她还是尽量平静地?问道：「它看起?来很珍贵, 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孩子，它的用途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黛博拉道, 「它能带你去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甚至是这个?世界之外的地?方。 「委员会最终的目标，不就是去到一个?理想之乡吗？ 「他们所选择的道路并不能到达那个?地?方, 而『精灵的骸骨之精』可?以做到。 「这是唯一的、有效的办法，也?是我将要送给你的奖励，只要你能完成我给你的那个?任务。」 在黛博拉说话的时候，莱芙紧紧地?盯着那团蓝色的火焰，直到眼睛刺痛。她闭了一会儿眼睛, 然后又睁开。 「黛博拉大人，您果然早就知道了——这个?东西，您说它能带我去到另一个?世界, 我相信您不会骗我，这确实是我从未得到过的诱惑。」莱芙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但是我的心告诉我, 我选择的世界, 就是这个?世界。我想要去的地?方, 可?以靠着自己去，我不愿意为此做出有悖原则的事情。」 直到回到另一个?世界的机会真正摆在她眼前，莱芙才意识到她之前试图逃避的问题统统早就有了答案。 她不是因为确认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才开始喜欢这个?世界的。恰恰相反的, 她先是对这个?世界的虚假置若罔闻，还是忍不住想要留在这个?世界, 然后才幸运地?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她也?不是因为多方考虑，确定自己和娜提雅维达可?以善始善终，才选择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的。恰恰相反，她先是接受了即便娜提雅维达的命运是註定的悲剧也?觉得无所谓，忍不住飞蛾扑火般地?喜欢上那条恶龙，才决意去改变她和她们的命运。 「你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对此我也?很欣慰。德亚大陆的百姓会很高兴，因为有了莱芙你的守护。」黛博拉道，「任务完成之后，我可?以将『光辉圣殿骑士』的称号授予你，甚至，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在圣殿中的位置，也?可?以一併给你。只要你能做到——屠龙。」 莱芙瞳孔一缩，重复道：「『屠龙』？」 「这不是莱芙你一直以来的目标吗你曾经在不同场合说过许多次，你要屠龙。」黛博拉道，「你也?许无处下手，这是因为魔龙太狡猾了。她正是你的挚友，我的得力手下，娜提雅维达。多可?气?啊，她欺骗了我们，隐藏在我们身边。莱芙，你可?一定要除掉她。」 「黛博拉大人，您明明早就知道……」莱芙向下望去，透过某个?角度，正可?以看到她居住的房间。 她突然意识到她和娜提雅维达在黛博拉面前的障眼法是如?此无力。 如?果黛博拉一直表现得一无所知，莱芙还能相信她也?许确实不知道；但是如?果黛博拉说她知道了，那么她一定早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在此之前没?有等到利用这条信息的时间而已。 正如?黛博拉能在信中诡秘地?预测出她拆开信封的时间，对于?莱芙的来歷、对于?娜提雅维达的身份，她也?早就知晓，现在只不过是告诉莱芙，到了「拆信」的时候罢了。 对于?黛博拉大人早已洞察一切这件事本身，莱芙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只不过在她心中，黛博拉大人给她的正面印象难以抹去，她的雏鸟心态让她本能地?排斥自己会与黛博拉大人站在对立面这种设想。 第866页 「为什么？娜提雅维达什么都?没?有做错。您不是说过的吗，在白岛，您告诉过我，『任何人都?不应该为了自己的身份而付出代价，而只需要为了做的事情负责』。您甚至放过了伯蒂，您也?放过了我，还把我抬举到这个?位置。」莱芙道，「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娜提雅维达，她只是一只温柔、腼腆、无害的魔龙，她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人，她甚至做了许多好事。」 「要问原因的话，我们才是人，而娜提雅维达不是。」黛博拉用一种悲悯地?目光看着她，在这种目光下，莱芙觉得自己仿佛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幼童，成年人面对她的时候愿意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然而实际上根本不会被她的话动摇。 「我们是人，而他们不是——这种话我在委员会那儿也?听到过的。」莱芙道，「他们要将另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人做一个?区分?，用立场来决定另一边的人可?以随意牺牲。如?果我认同这种观念的话，我早就不会站在这里，而是与委员会在一起?了。难道黛博拉大人与委员会其实是一种人吗？」 「或许是我先前的话让你产生?误解了。『不为身份付出代价』，前提是那个?存在可?以掌控，我能容得下小人国的存在，能容得下南国的异信者，甚至能容得下人鱼一族，这是因为他们能造成的伤害是可?以控制的。然而魔龙不可?以，因为她无法被掌控。」黛博拉道，「魔龙是一切恶念的归处，她非常强大，在她失控之前，诚然可?以表现出友善的一面；然而她一旦走向失控，造成的危害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 莱芙道：「那么，娜提雅维达就应该为了她从未做过的事情而牺牲吗？这不是我所认可?的正义。我保证，如?果她有您说那种失控的徵兆，我会第一个?动手杀了她。我也?不忍心看着她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 黛博拉笑着说：「可?是你能做得到吗？你只能在她清醒的时候，让她心甘情愿被你杀了。在她失控的时候，认不出你的时候，你说你能杀了她，你凭什么做出这个?许诺？ 」 莱芙一路上遭遇过许多对她实力的质疑，每一次她都?能用胜利反驳这些质疑，唯有这一回，反驳如?此艰难。 她想了想，道：「我能的，虽然不是现在，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比娜提雅维达还要强大。为了保护她也?好，为了能控制住她也?好，我既然选择了她，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唇枪舌剑的这一幕其实早已在莱芙的脑海中排练过多回了，她一直以为会很难，没?想到说出来的时候，却异样轻松。她一直背负着两个?包袱，现在这两个?包袱终于?卸下来了。 黛博拉的眼神?仿佛在看小孩子胡闹，她又笑了一下，道：「莱芙刚才拿我和委员会相比，委员会为了少数人的福祉牺牲多数人，而我不同，我只想要你，为了多数人，牺牲娜提雅维达一个?而已。莱芙是要为了她，与德亚大陆的所有人，与那些你曾经为之而战的人对立吗？」 「我没?有去创造对立，创造对立的人分?明是您自己。」莱芙反唇相讥，虽然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控制着她，但是她的气?势却一点不弱，「恕我直言，说起?失控，圣殿中枢的要员，包括黛博拉大人您自己，也?有失控的风险。既然老师您用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来当作说服我的论据，身为学生?的我自然得效仿——如?果考虑到失控之后的后果，任何强大的存在都?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或许您在下令让我屠龙之前，还要同时下一条命令：让我的武器落在您的脖子上。」 「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黛博拉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她平静地?望向莱芙，眼中依旧带着悲悯，「或是你，或是娜提雅维达，你们之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莱芙道：「您不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您做不到。」 黛博拉衣袖一拂，莱芙感到一股巨力袭来，正要拔出砍刀抵挡，然而她完全不能控制身体。 很久没?有过自己如?此不堪一击的体会了，莱芙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想法是：还好，黑蛋、麦德拉、黛兰、守序邪巫、还有白岛的半人半兽们，她在这一个?任务之前已经将他们安置到了妥帖的位置，即便她暂时不在，对他们的影响也?能降到最低。 莱芙迷迷煳煳地?醒来，感觉周身极度炎热，而且干燥缺水。她一边难受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唿唤娜提雅维达的名字。 或许正如?麦德拉所言，她的确已经习惯了娜提雅维达对她的照顾。平时她只要身上一不舒服，娜提雅维达就会出现在她身边，不需要她提醒，就会给她治伤。 和昔日?恩师反目成仇，莱芙没?觉得委屈；但是她在受伤的时候多等了一会儿，娜提雅维达没?有出现，没?有亲吻她，莱芙因此而委屈上了。 回想一下，娜提雅维达在将黑蛋和麦德拉送去人鱼海域回来与她打了声招唿之后，就去执行公?务没?有再回来过了…… 会不会从那个?时候开始，娜提雅维达就已经陷入了危险中？ 莱芙委屈了一会儿，又开始担心起?来。 强撑着睁开眼睛，天空很黑，地?面很烫，她闻到肉类烤焦的味道，举起?胳膊一看，原来被烤焦的是她自己。 第867页 但莱芙就像是没?有感觉到痛一样，在原地?坐着，回想着失去意识之前，黛博拉大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阻碍你杀她的，只不过是你和她的记忆，还有她无害的皮相，要是没?有这两样，我想莱芙你能做到的。」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是哪里？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响，空气?是滚烫的，吸入鼻腔之后，整个?唿吸道都?被灼伤。 「或是你，或是娜提雅维达，你们之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莱芙强撑着站了起?来，不顾烤焦的衣服与皮肉黏连，在硬扯开时产生?的伤口，拖着步子往外走了几步。她在一座高山顶端的凹陷处，远远望去，天上是永不停歇的惊雷，地?上遍布着火山。 「是希克纳大陆。」莱芙喃喃，苦中作乐地?想，「说起?来，这还算是我的地?盘，还是第一次过来。这算是，唔——视察领地?。」 莱芙继续唿唤着娜提雅维达。 「娜提雅维达……娜提雅维达……娜提雅维达……」沉睡中的恶龙突然听到了唿喊声，它用前爪挡住了耳朵，然而那烦人的叫声依旧在心中响起?，恶龙实在忍不了了，翻身坐起?。 它觉得记忆中缺失了一片，只记得它是希克纳大陆的主人，居住在此地?，有一个?不速之客要来。与缺失的记忆共同消失的，还有它的一部分?能力：它只能维持原型，而无法用人类的形体。 被不停的唿唤声打扰了睡眠，恶龙非常生?气?，循着声音的方向飞去，预备把发?出声音的东西掐死算了，这样它就不会为此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恶龙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是一个?虚弱的快要被烤干的人类。 很奇怪的，她在它心中发?出的声音是那么大，几乎盖过一切声音，让它除了她身边之外无处可?去。可?是，声音的来源本人，却是如?此娇小而脆弱。 娜提雅维达觉得，恐怕自己只要一露面，就能将这个?人类吓死。 没?有想到，在看到它之后，这个?人类姑娘既没?有吓死，也?没?有逃跑，反而一瘸一拐地?朝她跑了过来。而且她还很挑地?方，目标是它的尾巴尖。 「娜提雅维达，赶紧……」脆弱的人类姑娘用一种用惯了的支使语气?对它说话，在使唤之中又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撒娇的意思。她吸了吸鼻子，贪凉似的贴在它敏感的尾巴尖。 「你是谁……敢……催我？」恶龙发?出危险的嘶吼，警告似的把尾巴尖翘起?来，但是又不敢翘得太高，怕那个?人类一不小心没?抓稳会掉下来摔死，毕竟她实在太弱小了，「你要催我……做……做什么？」 它从来没?有结巴的毛病，但是说话不由?自主就断断续续了起?来，一定是因为这个?人类过于?可?恶的缘故。 人类姑娘非常勉强地?抱住它的尾巴尖，闻言愣了一会儿，然后理直气?壮地?说：「亲我一口。」 第301章 由圣殿中枢传出的风声, 因为有关最近风头正盛的名骑士莱芙·白，因而很快传遍了德亚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十?个人里面总是七八个人曾经同别人谈论?过这件事：莱芙·白向圣殿立下了令状，要?去屠龙。剩下的人也都听说?过。 若是莱芙·白胜利了, 将会成为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光辉圣殿骑士。圣殿骑士不可以?抗拒执行圣殿的任务，这意味着, 莱芙·白若非在这个任务中失败, 便要?失去圣殿骑士的职位。 即便抛却这条有关圣殿骑士的规定?，光是「屠龙」这个任务本身?, 就同时?意味着巨大的机遇和巨大的风险，胜利则拥有无上荣耀，失败则必然丧命——既然性命都没了的，那么圣殿骑士的职位有无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总之，莱芙·白和魔龙之间只能活下一?个, 这是德亚大陆人的共识。 在两者之中，谁会是赢家?？ 有部分莱芙·白的崇拜者，相信她可以?继续创造奇蹟, 即便是强大的魔龙也无法削弱她必胜的光环。 还有一?些人，甚至包括一?些同样崇拜莱芙·白的人，对她的信心没那么大, 毕竟魔龙实?在是一?个太过强大的存在。即便有关屠龙者的传说?无数, 在千万年来, 却只出过一?个真?正的屠龙者，莱芙·白恐怕不会有幸成为第二个。她有足够的实?力，明明可以?建立起?很多功勋，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冒险送死, 实?在是莽撞之举。 有极少部分阴谋论?者，认为莱芙·白与圣殿中枢产生了矛盾, 这次任务便是圣殿排除异己的手段。 没有人考虑过莱芙·白放弃任务，与魔龙和谐相处这种可能性，这种设想无异于天方?夜谭。 就连魔龙自己，也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它只不过是想要?驱逐一?个不停发出噪音骚扰它的人类，料想这个人类会被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还有极微小的可能性，这个人类会自不量力地表现?出一?些攻击意图，但是它绝对没有想过……这个人类居然胆大成这样，居然抱它的尾巴——这个部位对于暗黑龙族的意义非凡——接着甚至向它……向它索吻。 莫非是它遇上人类后就换上了人形的缘故？毕竟它伪装人类时?的外?貌，可是相当具有迷惑性的，吸引到了这个格外?孟浪的小姑娘也不稀奇。然而，娜提雅维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爪、后腿还有坠着人类的尾巴，想起?自己暂时?失去了化形为人的能力。 第868页 没有被它的原身?吓到，甚至还敢如此冒犯，这个人类可真?是货真?价实?的胆大包天了。 娜提雅维达对她好奇起?来，试着去看她的过去与未来——这是暗黑龙族固有的能力——它曾经能轻易地看清任何一?个人的命运，读出她的心声，但是在眼前的这个人类身?上进行这种尝试的时?候，却失败了。 娜提雅维达又尝试了几次，结果都是相同的。 真?是有趣啊……娜提雅维达摆了摆尾巴，将人类甩开。 「你是谁？」 恶龙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莱芙在地上滑了一?段，才停了下来。在炙热的空气里，她的脑子?一?团浆煳，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娜提雅维达没有给我治伤，娜提雅维达没有亲我。 她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迷茫又委屈地循着柠檬草香味的来源凑过来，听到头顶上又传来一?声「你是谁？」。 气味非常熟悉，声音却非常陌生。 莱芙抬起?头，望向魔龙。魔龙的原型是如此庞大，以?至于从她的位置无法看清它目前的全貌。魔龙的头低垂下来，唿吸像是飓风似的，几乎要?将她捲起?来，金色的眼睛燃烧着，像是两团火焰。 对于绝大多数人类而言，这都是一?副可怕的景象。其中也包括莱芙。 在她面前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很少用原型，一?直使用一?个温婉美貌的女子?模样，以?至于莱芙在很多时?候甚至会忘记娜提雅维达是一?条魔龙，只将她当成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柔弱女子?。 她不习惯看到娜提雅维达这样，也疑惑，若是这条龙是娜提雅维达的话，为何没有用人形？为何没有给她治伤？为何还用这种陌生的口气与她说?话？ 这儿是希克纳大陆，暗黑龙族的诞生之地，莫非这是另一?条魔龙？ ——不，暗黑龙族中除了娜提雅维达之外?，其余的龙都死了。 莫非是前一?任魔龙的精神?体？ ——可是这条魔龙没有精神?体的荧蓝色，而且闻起?来像娜提雅维达，眼睛也像娜提雅维达。 见这个人类胆大包天地抱它尾巴，娜提雅维达有种被冒犯的不适感；但是看到这个人类脸上终于后知?后觉地出现?了些许恐惧的意思，娜提雅维达心里却更加不舒服了。 莱芙继续心里唿唤娜提雅维达，同时?嘴里也不停叫着「娜提雅维达……娜提雅维达……」 「吵死了！」魔龙道，「你究竟是谁？」 魔龙不会给人类三次机会的，眼前这个小家?伙是例外?。 这就是娜提雅维达……莱芙终于确定?，不过它为什么表现?得这么陌生？ 她回想起?了黛博拉大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阻碍你杀她的，只不过是你和她的记忆，还有她无害的皮相，要?是没有这两样，我想莱芙你能做到的。」 看现?在的情况，黛博拉大人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让娜提亚维达失去对她的记忆，并且失去人类的外?貌，以?此方?便她们互相残杀。 「娜提雅维达，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与娜提雅维达相伴多时?，莱芙也听过许多有「失忆」情节的小故事，往往充满了误会和虐身?虐心的桥段。 她和娜提雅维达好不容易修成正果，除了成婚之外?，该做的事情——准确来说?还差一?样——都已经做了，现?在还要?经歷这种戏剧性过强的波折吗？ 她是勇者，不会惧怕这种挑战。不就是因失去记忆而来的误会，不就是虐身?虐心，她和娜提雅维达都经歷过这么多了，还怕这些区区小波折不成？ 「我是莱芙·白，是你的……」未婚妻，是要?和你一?起?孵蛋的人，是为你做烤鱼的人，是要?一?直陪你看星星的人。 即便眼睛有些无法对焦，莱芙还是狠狠地凝视着娜提雅维达，心中不断盘算着破局之法。 「原来是你，」娜提雅维达还没等莱芙将话说?完，「你就是莱芙·白？」 娜提雅维达几乎没叫过她的名字，总是「骑士小姐」「骑士小姐」这么叫的。而且总是对她用敬称。看似疏远的称谓方?式里，也带有某种与众不同的亲昵感。 「你……还记得我？」 听娜提雅维达叫这个名字也不像是完全不熟悉，叫得如此顺口，它似乎已经在暗地里叫过好多回了。 「这是当然。」魔龙恶狠狠地对着莱芙吐息，声音落在她脖颈之后，让她汗毛倒竖，「瞧瞧这个。」 它甩下来一?块结实?的布料。布料面积很大，一?下子?将莱芙盖住了。 魔龙别过眼，松了一?口气。看到这个人类裸露在外?的伤口，它觉得格外?碍眼，想要?将它们弄消失——不过这种想法归根结底应该是这个人类过于讨它厌烦的结果。 讨厌一?个人，理所当然会讨厌它身?上的伤口；想让一?个人消失，自然而然地会想要?让她身?上的伤口消失。 居然都不在意她身?上的伤口了，果然失去了记忆就失去了感情啊……莱芙心中一?涩，吃力地将布料掀起?，展开来，用胳膊撑着挪远了，看布料上的字，没看懂。 「反过来。」娜提雅维达提醒着，心道这长着讨厌伤口的人类脑子?还不太灵光。 第869页 莱芙依言而行，这一?回认出了布料上的字。因为布料很大，她只能展开一?部分读一?部分，断断续续地念出了：「『为……莱芙·白……所有……』，为我所有？这是什么意思？」 「还装傻，就是你捣的鬼。」娜提雅维达熟练地用爪尖勾起?莱芙后背的衣服，带她飞到另一?个山顶，那上面树着一?根旗杆，旗杆顶端有一?块相似的布料，迎风朝展着：「为莱芙·白所有」。 偌大的希克纳大陆上，每一?个山顶，都有这样一?面旗。 娜提雅维达在山顶上停了几次之后，又带着莱芙停在了高空。往下望去，只见一?大片平地上，用金红色的宝石镶嵌着一?幅字，望去仿佛流动的岩浆。宝石也组成了：「为莱芙·白所有」。 虽然姿势不太舒服，但是这果然就是巡视领土的感觉吧。 娜提雅维达当初说?要?将这片大陆送给她，她还以?为只是某种精神?上的交割，没有想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娜提雅维达默默为她留下了这么多的印记，若不是因为黛博拉大人，恐怕她得过上许久才能知?道这一?切。 莱芙想像着娜提雅维达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这片大陆到处写上「为莱芙·白所有」，觉得温馨又感动。 她感动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娜提雅维达一?爪拍下去，将那幅用金红色宝石做的字给毁了。魔龙对自己的财产很用心，宝石没有遭到破坏，一?粒粒地完整地抠出来堆在一?边。 「真?是狡猾，看到这一?切，还敢说?和你没有关系吗？」娜提雅维达带莱芙落在一?处平地上，看着莱芙因这一?路的飞行而愈发虚弱，觉得更加不舒服了，「我早就想知?道了，会是谁在我的大陆上留下这么多痕迹，还以?为是一?个很强的存在，没想到……」 「这些名字是你留的。」莱芙酝酿起?了几分酸楚的情绪，不过她的自我认知?实?在很难与悲情小故事里主人公接轨，才过了一?会儿她就淡定?了，甚至苦中作乐地找出了现?在她和娜提雅维达的这种相处方?式中的好笑之处，用非常平常的语气说?，「而且准确来说?，这座岛现?在不是你的，而是我的——是你亲手送给我的。」 「不可能。这片大陆自古以?来就是属于暗黑龙族的。」娜提雅维达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明材料原本是有的，只不过莱芙嫌那东西带在身?边没有实?用性而且占格子?，有一?次就让娜提雅维达放进白岛的杂物间了，现?在不知?在哪个角落积灰。 「那你说?，为什么每一?个地方?都写了，『为莱芙·白所有』？」莱芙道。 「这些名字不会是我留的，这片大陆更不可能是我送给你的。你一?定?是使了狡猾的手段。」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看了眼那堆宝石，盘着腿，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块小木片，配上适合她使用的炭笔，开始写写画画。 「你在写什么？」娜提雅维达问。 「毁掉『归莱芙·白所有』，一?幅宝石字，三个旗帜。」莱芙道，「我得记下来，万一?哪一?天你恢復了记忆，说?不定?想要?补回来。」 「你这明明就是在记仇。」娜提雅维达道。 「就当是记仇吧。我很小气的，一?件都不会漏下。」莱芙道。 「我没有失忆。」娜提雅维达的记忆非常连贯，只不过没有记忆里没有容下眼前这个人类的地方?。 「那我是谁？」莱芙道。 魔龙凑近了莱芙，嗅来嗅去，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莱芙身?后的砍刀上，用爪尖一?钩，便挑断了繫着刀的带子?。 「你身?上带着我的皮，也许……虽然你看起?来很弱，实?际上却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敌人。」娜提雅维达将刀收走了，「没收了。」 武器离身?，莱芙有点缺乏安全感，但还是维持着镇定?道：「这可以?算是我听到的来自娜提雅维达的对我实?力的最……真?诚的夸奖。」 「既然我们是仇敌，为什么我不杀你？」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道：「也许是……惺惺相惜，你说?了我不容小觑。」 或许是因为发现?了莱芙身?上的龙革，魔龙有点心不在焉，侧着身?子?打量着那柄刀，观察着刀鞘的做工。 这么完美的做工，以?及处理龙革的工艺，有点像是它自己做的，不过……为什么……魔龙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无法继续深思下去。 脑袋离地面很近，是机会。 有魔龙唾液托底，莱芙一?向不在意会受多少伤，不过这次确实?伤得厉害了。趁着魔龙不注意，莱芙攀上魔龙的肩部，一?路爬上脖子?，下巴，停在魔龙的嘴边。 她的体型，刚好可以?给魔龙塞个牙缝。 莱芙低下头，毅然决然地亲了魔龙一?口。自然做不到覆盖魔龙的整个嘴唇，她只是小小地亲了它的嘴角，然后就得到了治癒。 娜提雅维达：「……」 第302章 魔龙一下子绷紧了尾巴尖。 趁着魔龙做出反应之前, 莱芙目测了一下离地?面的距离，找了一个落脚点，然?后一跃而下。 「真是胆大包天……没羞没臊……」魔龙忽略了一瞬间的悸动?, 冲着渺小而胆大的人类骂骂咧咧，「你……孟浪……刚才做了什么？」 第870页 「我?刚才用?你的唾液治了伤。」莱芙坦荡地?回答, 同时朝着魔龙展开双臂, 「要是觉得亏了，娜提雅维达再伤我?一回好了……」 「我?为什么要伤你, 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没有?伤口?之后居然?稍微不那么碍眼了一点，魔龙用?一只前爪在莱芙面前扇了扇，「我?只是讨厌看到你，你现在伤好了，离开这儿吧, 走?得越远越好。」 这个人类太讨厌了，总是在它的心里吵个不停，还?会对它说奇怪的话, 做奇怪的事情。 莱芙被魔龙前爪激起的风流掀了起来，一下子翻倒在地?上。她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倒不是因为摔倒很痛, 而是因为娜提雅维达的话。 果然?, 要开始了，误会，然?后虐身虐心…… 只要她勇敢地?去亲娜提雅维达几口?，就不至于被虐到身体。她也愿意去相信, 即便在这个时候，娜提雅维达还?是很有?原则的, 不会主动?去伤害人类。 不过，没有?想到，听到娜提雅维达说讨厌自己，她居然?会这么难过。 见莱芙趴着不动?，魔龙用?爪尖把她挑起来，想瞧瞧她有?没有?事，却被她闪避了：「你在害怕我?？」 莱芙道：「有?点。」这么大一条魔龙，动?作一不留神就可?能把她挤扁，确实是挺可?怕的。 魔龙有?点生气，但说不出为什么。 就在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各怀心事之时，在人鱼海域，黑蛋抱着小小的莱芙玩偶睡着了。 它的身体不时还?会动?几下，半梦半醒之间，将小人偶抱得更紧，有?时还?会不安地?「嘤」上几声。 麦德拉已经听说了圣殿派莱芙去屠龙的事，这才知道了莱芙支开她和黑蛋的用?意。 莱芙的那位「老师」，或许早就知道了娜提雅维达的身份，只不过一开始要藉助娜提雅维达对付委员会，这才没有?戳穿。等?到委员会被剿除了，便鸟尽弓藏，容不得娜提雅维达。 或许是担心她和黑蛋的存在会成为圣殿威胁她的把柄，莱芙让娜提雅维达将她们?送到了人鱼海域。 她能理解莱芙的考虑，她和黑蛋确实能帮莱芙做到一些事情，不过终究还?是莱芙照顾她们?多一点。与其留在身边，多两个需要留意的对象，莱芙单枪匹马会更好。 理解归理解，黑蛋毕竟只是一条小魔龙，还?控制不了情绪，离开了莱芙之后一直很难过，影响得她也难过起来。 瓦奥米娅半个身子依旧藏在贝壳里，朝普甸抛了一个虾，在普甸把虾吃掉之后，又挥舞着巨型逗猫棒逗它。 见人鱼之王如此悠闲的样子，麦德拉不由担心：「人鱼一族真的有?在想办法保护我?和黑蛋吗？」 「这是当然?。」瓦奥米娅道。 黑蛋又做了一个噩梦，发出了「嘤」声。在莱芙身边格外乖巧成熟，到了人鱼海域之后，黑蛋就变得和人类幼崽一样爱哭了。 瓦奥米娅吹了一个泡泡。泡泡飘飘悠悠地?落到了黑蛋身上，将它罩了起来。 噩梦变成了美梦，黑蛋破涕为笑。 「据说在养育后代的时候产生矛盾，乃是许多感情破裂的原因所在。」瓦奥米娅钻石一般火彩纷然?的的眸子将温柔的目光落在黑蛋身上，「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现在两人独处，一定非常甜蜜，如胶似漆。看来我?很快就能收到婚礼请柬了。」 「……」麦德拉道，「恕我?冒昧，当初您建议莱芙把我?和黑蛋送到这儿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早日成……」瓦奥米娅道，「不，我?是说，为了她们?的安全。」 不用?找补了，她都听到了。人鱼之王不靠谱，只能靠自己……麦德拉觉得自己现在使?命重大，肩负着保护黑蛋的责任。 她这般忧心忡忡了一个多月，却也没有?等?到人鱼海域被圣殿攻破的消息。 黛博拉给?莱芙留下了屠龙的任务，她的目标自然?不只是娜提雅维达一条魔龙。 早在黑蛋还?是一颗货真价实的蛋的时候，黛博拉就知道娜提雅维达的真实身份，也知道莱芙和她有?首尾。 她原本是想将小魔龙当成把柄，来威逼莱芙杀掉娜提雅维达的。事后，小魔龙自然?也不能留下。她不会姑息养奸，放任一个可?能会威胁德亚大陆的存在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 但是计划尚未实行，小魔龙就从圣殿中枢消失了。很快调查出来，小魔龙被送去了人鱼海域，被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鱼保护着。 将莱芙送去希克纳大陆之后，黛博拉便派人去人鱼海域抓小魔龙。 人鱼一族一向与世无争。不过黛博拉之所以一直留着她们?，不止是因为她们?不好斗的天性，也是因为她们?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她来人鱼海域，为了将小魔龙逮住，继而斩草除根。没成想，派的人去了人鱼海域几次，人鱼都闭门不出，不肯将小魔龙交出来。 不得已，她只能亲自出马，然?而却无法闯进去。 莱芙默默地?在心里念着黑蛋。既然?她能通过这种方式与娜提雅维达交流，或许对黑蛋也能起效。 然?而，或许是黑蛋太小了还?没能继承娜提雅维达的全部能力，或许是因为她们?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莱芙无法得到来自黑蛋的回应。 第871页 不过，她依旧这般每日尝试着。 每日除了这个尝试之外，莱芙还?尝试着恢復娜提雅维达的记忆，通过不断向它提起过往的方式。不过，娜提雅维达或是表现出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或是质疑她在骗它。 「我?们?生了一颗蛋，你经常催我?成婚……」莱芙进行着日常活动?。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打算生蛋，何况是和你这样一个小茴香一般的人类一起生。」魔龙道。 「啊，有?进步了。昨天说起的时候，你还?是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今天听到，就可?以说我?骗你了。」莱芙道，「而且还?用?上了这个比喻……」 之前听到这个比喻的时候，莱芙还?会生气，现在却只觉得亲切。 娜提雅维达对莱芙的愉悦情绪很不解，它一句好话都没说，为何要这么高兴？ 「我?也没有?打算过找伴侣，更不会去找渺小的人类做伴侣。」魔龙道。 「原来和我?在一起之后，娜提雅维达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是你原本不愿意做的。」莱芙用?呆滞的死鱼眼凝视着魔龙，「娜提雅维达你真的，为我?改变了很多啊。」 这个人类极度乐观，总是能将它的话往正面的方向去理解，然?后莫名?其妙地?从里面找到值得开心的地?方。 莱芙表现得非常坦诚，不过对于她说的话，娜提雅维达并不相信。这是基于娜提雅维达对自己的了解。 莱芙口?中的自己温柔、柔弱、爱撒娇，这和娜提雅维达印象里的自己，完全是两码事。 即便是扯谎，好歹扯得更加可?信一点。 这样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我?在骗你」，让它就算想配合也很为难。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魔龙别过脸，「今天的『惩罚』还?没有?开始呢……」 「哦，『惩罚』……」莱芙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去摸砍刀，摸了个空。 娜提雅维达所谓的「惩罚」，就是罚她将希克纳大陆所有?写?了「为莱芙·白所有?」的地?方都破坏掉，就算每日都做，一个月下来，也只不过破坏了一点点。 莱芙照例会往小木片上「记仇」，相信等?到娜提雅维达恢復记忆之后，还?是会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恢復过来的。 没有?武器，她只能靠着自己的手?脚攀上旗杆顶端，将旗帜拆下来，然?后抱着旗帜滑下来。 「我?今年十?八岁，如果这片大陆上的所有?旗帜都是我?自己放上去的，那么我?得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干起。」莱芙落地?，一边如往日般提醒娜提雅维达这些旗杆旗帜都只可?能是娜提雅维达自己的杰作，一边检查着手?腕上的擦伤还?有?烫伤。 人的适应力很强，即便在希克纳大陆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莱芙还?是渐渐适应了下来。今天的伤并不严重，周围的炎热环境不再能对她造成致命伤害，擦伤的部位也因为重复了太多次而起了一层薄茧，几乎感觉不到疼。 魔龙慢慢伏下身子，休息般将脑袋贴在地?上，侧着放，嘴就在一旁。 莱芙不需要攀爬，只需要朝着它走?几步，就能碰到它的嘴，然?后……亲它一口?……准确来说是治伤…… 一开始每日几次，后来缩减到每日一次的治伤。 真是娇柔的人类啊，每次治伤都得依靠它……如果不是要留着惩罚的话，早就捏死了。 魔龙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莱芙过来。 它都这么耐心了，怎么还?没有?来亲吻它？ 善变的人类，反覆无常，总是让它心乱如麻，果然?还?是掐死了的好。 第303章 去找娜提雅维达治伤, 还?是不治？ 莱芙犹豫了一会儿。 现在的伤也不是非治不可。很多时候她借着治伤的名义，只不过是想和娜提雅维达更加亲近一些罢了。 她喜欢娜提雅维达。那么，既然喜欢的人的就在眼前, 产生想要亲亲、抱抱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换成娜提雅维达的视角, 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人类。娜提雅维达现在对她, 恐怕不仅不喜欢，而?且还?是讨厌的。被一个陌生的、没有好感的、讨厌的人类亲吻, 应该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干脆还?是将治伤的频率再调低一点好了，莱芙做了艰难的决定。 娜提雅维达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莱芙亲自己，等得?脖子都酸了。 它突然意识到，它喜欢这个人类的亲近。 魔龙的感情浓烈又彻底，不会是一点点喜欢, 不会是一点点讨厌。 喜欢便是彻底喜欢，讨厌便是彻底讨厌。 所以它知道了，原来?, 它喜欢这个人类啊。 即便她渺小、行?为孟浪、爱撒谎，它还?是喜欢她，也许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喜欢了。 娜提雅维达只得?自己主动, 舔了莱芙一口, 把她舔翻，然后轻「哼」一声，走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人类，真是麻烦。」 莱芙受了龙唾液的洗礼, 身上的伤口顿时消失无踪，她怔了一会儿, 才拿出手帕来?，把脸上、身上的湿润擦干净，接着缓缓起身。 在这一晚的梦里，莱芙又梦到了被魔龙一舌头舔翻的场景。 第872页 醒来?之后，她拿出炭笔在地上写写画画。 一个大圈，代表现在的娜提雅维达。 一个中圈，代表没有失去记忆的娜提雅维达。 想了想，她又在大圈的一侧画了一个小圈，代表三千年前的小娜提雅维达。 理论上，现在的娜提雅维达比白?毛团多了三千年的成长，比「娜提雅维达」少了一段有关她的记忆，性格应该是处于白?毛团和没有失去记忆的娜提雅维达之间才对。 白?毛团也没有丝毫关于她的记忆，但是初次见面，就非常依赖她、亲近她。 「娜提雅维达」和白?毛团有接近的地方，现在的娜提雅维达却和前两者的脾性相差甚远，这是为什么？ 莱芙向娜提雅维达提出了这个疑问。 「三千年前的我……」魔龙狐疑地望向莱芙，「你怎么会见过三千年前的我？」 莱芙说起了圣殿中枢的考核，说起了残余画卷，还?说起了永恆的花园和永恆的巨人。 「你知道的的确很多，不过这说不通。」娜提雅维达道，「残余画卷并?不是三千年前的完整復现，而?只是那段时光的一个截面罢了，容纳量是有限度的。作为依照精灵的记忆改写出来?的画卷，如果?是在精灵记忆之外的东西，根本?就不会出现在里面。 「极地精灵难道会见过三千年前的我吗？如果?见过而?且认出来?了我，恐怕在当时就会与我不死不休吧。 「就算见过我，也不会将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放到考核当中。」 「我也考虑过这些。」莱芙心里「咯噔」一声，一个猜测冒了出来?，「不过当时我确实见到了白?毛团，眼见为实。」 「你这人类也有一些优点，不过，为什么那么爱撒谎？」魔龙用爪甲的背面轻轻地推了莱芙一把，用力很小，还?是一下子把她掀翻了，「欺骗我很有趣吗？」 莱芙慢慢爬起来?：「我没有骗你。」 「如果?你那么想要看我小时候的样子，直说就好，何必要来?诓骗我？这不就是了。」魔龙往空中一点，一个小小的穿着白?色毛茸茸衣服的小姑娘出现了，确实是莱芙记忆里白?毛团的模样，只不过表情没那么友好。 魔龙又一点，小姑娘成了一个小小的健壮的小魔龙，两只短小的前爪交叠在胸前，气?唿唿地瞪着大魔龙，神态生动。 「是……是的……就是它……但也不完全?是……」莱芙朝着小娜提雅维达走过去，甚至想要上手摸一摸，但是小魔龙没有维持太久，一会儿便消失了。 「你害怕我，见了我会想要躲开，」魔龙在莱芙脑后吹了一口气?，莱芙被吓了一跳，「却一点都不害怕『它』吗？」 「不需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计较。」莱芙拿出「记仇」专用的木片，将「白?毛团的来?歷」记了上去，预备等娜提雅维达恢復记忆之后问清楚。 她这时才发现娜提雅维达在白?毛团这件事?上很可能骗了她，小娜提雅维达很可能并?不生活在那个残余画卷里，只不过是因为莱芙好奇三千年娜提雅维达的样子，娜提雅维达才变出来?给她看的。 说不定在别的地方，娜提雅维达也对她有所隐瞒。失去记忆的、变回原型之后的娜提雅维达坦率了很多，说不定可以藉此?机会……莱芙从木片背后抬起头来?，目光幽幽地望向魔龙。 娜提雅维达背后一凉，发现莱芙在偷看它，问：「怎么了？」 莱芙收回了木片，「噔噔噔」地跑到魔龙面前，然后攀爬上去，亲了魔龙一口。 魔龙「极不情愿」地挨了亲。 「刚刚又擦伤了。」莱芙解释道，「对了，说起白?毛团，确实有人在撒谎……不过暂时先不提这事?——我饿了。」 人类理直气?壮地向恶龙提出要求。 这个人类相当挑食而?且难养，只能吃特?定的几种魔物和魔植，为了养活她，娜提雅维达每日都要去採集、捕猎，实在非常辛苦。 「那我去给你找食物和水了。」魔龙朝外走去，展开翅膀飞了起来?，「这么难饲养，除了我之外，恐怕没有谁能养你？」 莱芙道：「真是多亏娜提雅维达了。」 眼见着娜提雅维达的身影消失，莱芙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面粉、水、蔬菜干、调料，以及一些厨具餐具。借着岩浆的热度稍加烹饪之后，就开始吃起来?。 希克纳大陆上适合人类食用的东西非常稀少，仅有的几种口味也只是一般，不如她自带的食物。 被娜提雅维达投餵固然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不过魔龙体型硕大，做投餵这种精细活非常艰难而?且辛苦。 娜提雅维达得?了失忆症，现在也算是一个病号，需要养病，得?多多休息。 她捨不得?娜提雅维达那么辛苦，所以每天?只接受一点点投喂，剩下的都自己解决——自然，没有让娜提雅维达知晓。 不过每日捕猎和採集也是必要的活动，莱芙需要一些支开娜提雅维达的时间，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莱芙在石块上摊了一个蔬菜饼，等到不烫手的时候便开始吃，吃了一半，头上突然落下了一片阴影。 为了怕自己饲养的弱小人类饿死渴死，娜提雅维达紧赶慢赶地回来?，比平时花的功夫少了一些。结果?它一回来?，却发现人类居然在自己吃东西。 第873页 「小骗子，又骗我。」魔龙道，「之前不是还?说双手无力，只能吃我亲手餵的东西吗？」 「咳，这是因为……」莱芙喝了一口水，将蔬菜饼咽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话，「因为想要被娜提雅维达投喂，又怕被拒绝，所以才这么说的……」 小骗子承认了，而?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小骗子说喜欢被她投餵。 「那你……你……」魔龙突然觉得?脸庞发烫，「你明明有吃有喝，为什么总是对我喊渴喊饿？」 「娜提雅维达带来?的食物和水，对我的意义不一样。」莱芙道，「我是说……更加新鲜，我需要新鲜的食物和水。」 「你果?然还?是离不开我。」娜提雅维达被莱芙说服了，毕竟「需要新鲜」是一个充足的理由。 人鱼之乡。 黑蛋依旧非常思念莱芙，依靠好朋友小鱼阿贝的陪伴，以及人鱼之息，这才勉强止住离别的悲伤。 在过了一个多月的安稳日子之后，麦德拉终于不再担心圣殿会攻破人鱼之乡的防线了——人鱼一族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就连黛博拉亲至的攻击，也抵抗住了。 自己和黑蛋的安全?得?到了保障，麦德拉就开始担心起了莱芙的安危。 瓦奥米娅的心情根本?不受她们?的影响，每日窝在贝壳里，活动量最大的两项日常事?务，一是逗猫，二是举行?宴会。 「您说，莱芙……还?有娜提雅维达这傢伙，她们?会不会出事?？」麦德拉有一次忍不住问道。 「感情受到磨鍊，就像是经歷过寒夜的果?子一般，会变得?愈发甜美。」瓦奥米娅道。 「我说的不是这种出事?，而?是……」麦德拉眉头一皱，突然感觉心跳的频率快得?不正常了，这是她和莱芙之间的感应，预示着莱芙极有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黑蛋也受到了影响，扇着软软的肉翅，转向了西面，希克纳大陆所在的方向。 「嗤」的一声，莱芙背上被利爪划开了三道伤口。 一只巨大的长着三个脑袋的怪鸟耀武扬威地在天?上飞过，莱芙举着一把简陋的石剑，紧抿双唇，肌肉紧绷，眼睛直勾勾地落在怪鸟上，估算着它接下来?的轨迹。 在怪鸟落下之前，她敏捷地将石剑的尖端砍向它的爪缝之间。然而?这把石剑硬度有余，韧性不足，在受到了侧向传来?的巨力之后，便裂成了两断。 怪鸟发出嘲讽的叫声，莱芙却立刻丢了那把石剑，转而?用双手把住怪鸟的两个脚趾。 石剑刚才砍向的正是这两个脚趾之间，趁着石剑造成的伤口尚且新鲜，莱芙用力一撕，将怪鸟的一个脚趾整个撕了下来?。 怪鸟发出刺耳的叫声，伤痛刺激了它的战意。 莱芙赤手空拳，身上既没有任何防具，除了自己的身体之外也没有任何攻击的武器。 她对抗着那只体型数倍于自己的怪鸟，一开始明显不敌，后来?渐渐占据上风。 虽着怪鸟的体力越来?越少，她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怪鸟垂死挣扎，用尽全?力的一击只差一点就要划破莱芙的眼睛，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莱芙用小臂抹去了脸上的血液，正准备给怪鸟最后一击，却发现娜提雅维达提前回来?了。 在知晓莱芙自带了许多食物的时候，娜提雅维达便开始怀疑，莱芙故意支开它去找食物还?有别的目的。 它故意提前回来?，就是想知道，在它不在的时候，它饲养的小人类，究竟在偷偷做什么。 莱芙没有听她的话好好藏起来?，反而?引来?了一只怪鸟，然后拿出了一把石剑——是她之前花了几个夜晚磨的，告诉它是切肉用的——与怪鸟战斗。 这个人类在它面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吃东西必须得?喂，要去哪里必须得?它背着抱着送过去，唯有在爬到它脸上偷亲它的时候才能展现出超常的体力。没有想到，在它不在场的时候，居然这么活泼好动？ 更没有想到的是，看到这个人类在战斗中受伤了，它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上前保护她、赶走她的敌人，而?是克制住了这么做的冲动，说服自己相信她的能力，同时开始在这片荒凉的大陆上寻找起了草丛。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魔龙的身影，莱芙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怕又要被魔龙说成是「撒谎精」了。 她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魔龙，发现它落在一丛绿色的晶体簇后面。在希克纳大陆遍布着这种晶体簇，由魔物的尸骨所化，介于宝石和魔力结晶之间，这丛绿色的晶簇乍一看有点像是……草丛。 就算失忆了，也有好好听她的话，找到草丛了……莱芙心中一暖，扼在怪鸟脖子上的手的力量增加了数倍。 在死亡威胁之下，怪鸟甚至无法感受到逼近的来?自魔龙的威压，它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分心了。这是它逃脱的机会。结果?这个人类一分心，劲更大了，一下子就结果?了它的性命。 「娜提雅维达……」抛下死透的怪鸟，莱芙向娜提雅维达走去，习惯性地掏龙骨瓶出来?，准备给自己治伤，掏到一半才意识到，如果?娜提雅维达知道自己有充足的龙唾液的话，恐怕以后就不好找理由去亲它了。 第874页 「为什么不听话？我让你在里面等我。」魔龙看着莱芙身上的伤口，越看越觉得?碍眼，「我下了禁制，不会有魔物敢进去的。」 莱芙是为了锻鍊身体。 被魔龙没收了刀之后，每日的练刀功课无法继续下去了。不过一开始她还?没有适应希克纳大陆的气?候，即便想要练刀也是练不成的。 略微适应了这儿的气?候之后，她的目标就转向了周围的魔物，用实际的战斗，来?取代每日的训练，渐渐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一开始在和希克纳大陆魔物的战斗中，她总是非常狼狈，渐渐的，她能赢得?稍微不那么难看了……不过，依旧赢得?不是那么漂亮，她不想让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娜提雅维达面前。 莱芙一边想着：「都看到我伤成这样了，娜提雅维达怎么还?不来?亲我？」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使用龙骨瓶里的龙唾液。 「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你不是有可以治伤的药吗？这样才能在我回来?之前恢復原状。现在为什么不用？即便不用我亲你，你也可以把伤治好，为什么要拖着伤口来?亲我？」魔龙道，「流着血，不疼吗？」 莱芙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这个时候还?是不使用龙骨瓶了，她朝着娜提雅维达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亲娜提雅维达是因为想亲。 「治伤是，顺便的。 「也可以理解成，为了亲娜提雅维达，特?意找了藉口。」 娜提雅维达：「…… 」 第304章 这个人类在?面对她?的时候, 表现得过于理直气壮了。 魔龙的双颊发烫，还好龙革足够厚实，才没有透露出来。 「就算不治伤, 也是可以亲我的。 「不需要任何藉口，想要亲我, 就可以亲。 「所以, 不要让伤口停留太久。」 「好，我知道了。」莱芙使用了一点龙唾液, 治好了自?己的伤。然后走到魔龙面前，仰视着这庞然大?物?，开始发愁。即便魔龙表示可以随时想亲就亲，但是体型还是构成了她?们之间的阻碍，如果魔龙姿势不对, 她?就很难爬上?去。 就在?莱芙发愁的时候，魔龙低下?了头，用鼻尖贴住了莱芙的脑门。 小小的人类垫起脚, 仰起头，亲了它一口。 「噹啷」一声?，魔龙没收的砍刀落在?了地上?。 「拿回去吧, 看来你?很需要它。」娜提雅维达道, 「要是有这把刀, 刚才就能更轻松地杀掉那只怪鸟。」 莱芙摇摇头：「我在?练习，不是真正的战斗。在?练习的时候，不依靠武器，多一些限制, 练习的效果反而更好。」 「拿着，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用。」魔龙道, 「要好好保护自?己哦，小不点。」 莱芙这才接过砍刀，背在?身后。 她?还没有将龙骨瓶拿回去，看了一眼，突然来了灵感，道：「这是娜提雅维达送给我的，是你?把手伸到自?己的肚子里，掰断了一截肋骨，然后送给我的——这应该是足够充足的证据了吧，证明我们是未婚妻妻的关?系。」 莱芙一开始没想到拿出这个证据，就是为了不失去亲娜提雅维达的藉口。现在?既然已?经被娜提雅维达知道了，这个证据就可以好好利用了。 「既然连你?连龙革鞘都有了，多一个装着龙唾液的龙骨瓶，又能说明什么呢？」魔龙道。 「龙革鞘也是证据，只是娜提雅维达偏偏不肯认而已?。」莱芙沮丧起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认呢？都那么明显了。」 如果异地而处，换成她?是娜提雅维达，看到这么多证据，大?概早就被说服了，偏偏娜提雅维达在?这方面格外?顽固，根本无法?说服。 「因为你?非常狡猾，而且还是个小骗子。」魔龙虽然还是没有关?于莱芙的记忆，不过它知道自?己是喜欢莱芙的，而且莱芙拿出来的许多「证据」也足够有力?。 它不想承认，只不过是抗拒自?己居然遗忘了莱芙这件事本身而已?。它会忍不住嫉妒的，嫉妒过去那个有记忆的自?己。 莱芙拿出了小木片，又开始记仇。 魔龙绕到了莱芙身后，窥视了木片上?的内容一眼，道：「这些字真难辨认，应该多练练才对。」 「这是自?成一派，」莱芙道，「看来你?是一条没有品味、没有能力?来欣赏我的字的魔龙。」 魔龙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莱芙道，「这可是之前你?自?己说的。」 黛兰收到了莱芙寄去的第一封信，拆开，看到信上?的字迹，忍不住向同伴赞美莱芙的字体优美动人，并下?决心好好练字，向老师看齐。 成为莱芙·白的徒弟，这本来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不过收徒的消息几乎是和莱芙·白被派去屠龙的消息一道传出的，热门程度显然不及后者。 眼看着莱芙·白已?经两个多月音讯全无，多数人都以为她?已?经死在?了屠龙的路上?。 黛兰的同伴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应该安慰她?。 「说不定很快就能传来屠龙成功的消息，你?们就等着看吧。」对莱芙充满信心的黛兰不会想到，莱芙这时正在?和魔龙一起看星星。 希克纳大?陆没有白天黑夜之分，莱芙很快学?会了通过星辰的轨迹来估算时间。 第875页 餐后消食的时候，她?时常会和娜提雅维达一道看星星。 希克纳大?陆的天空总是没有云，但是经常有电闪雷鸣，星星伴随着电光，在?天空闪烁不停。 「不知道在?人鱼之乡的黑蛋，能不能看到星星？」莱芙惯例试图唤醒娜提雅维达的的记忆，「是哦，黑蛋的眼睛现在?还没睁开，怕是看不到的……」 魔龙垂下?头，看着靠在?它尾边的，只有一个龙指甲大?的人类姑娘，道：「在?我身边，不要分心提别的龙。」 莱芙眼睛一亮：「这一回你?没有否认黑蛋的存在?，有进步。」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復记忆了。 「黑蛋，黑蛋，你?就不能多提提我吗？」魔龙道。 想到黑蛋就想到人鱼之乡，很自?然地便能想到人鱼之王对娜提雅维达的那段描述。在?人鱼之王口中，娜提雅维达的永恆之花黯淡无光，是因为她?的出现在?才有了光亮。 莱芙早先就想问娜提雅维达这个问题，只不过觉得问这个问题像是在?诱逼娜提雅维达说有多喜欢自?己，这才没好意思问。到现在?，她?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人鱼之王……娜提雅维达还记得瓦奥米娅殿下?吧……」莱芙道。 「当然记得。」魔龙道，「我让你?别提黑蛋，可不意味着你?可以提人鱼。」 「你?不记得我，倒是记得一条人鱼。」莱芙道，「不过和她?无关?，我想问的是有关?你?的事……」她?接着说出了关?于永恆之花亮度的那个疑问。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没有体会过做魔龙是什么感觉。」魔龙用怜爱的目光看了莱芙一眼，接着又望向星空，「星辰亘古不变，我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死亡是遥远的，伤口永远在?感觉不到痛的时候就癒合了，外?物?甚至是时间都无法?在?我身上?留下?鲜明的痕迹…… 「痛苦是很淡的，快乐也是很淡的……一日一日地重复，没有一丝趣味……我只需要活着，没有我非得做的事，也没有我想要做的事……我原本，只不过是，活着，等待死亡而已?……」 莱芙道：「听起来很无聊。」 她?从?来没有体会会长期的目标缺失的感觉。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一直在?求胜利，来到这不世界之后，她?起先的目标是靠牧羊赚钱养活自?己和奶奶，后来成了骑士，目标自?然就成了完成任务和提升等级。 而魔龙生来就是究极生物?，没有一条轨迹可供魔龙参考着成长，它生来强大?，也不欠缺什么。 因为起始条件太好，所以毫无追求……莱芙只能从?字面上?理解娜提雅维达，实际上?根本无法?切身感受这种枯燥感。正如她?一直负债，就从?来理解不了有钱人的痛苦；她?一直有打不败的对象，也就无法?体会到无敌的寂寞。 「不过，娜提雅维达是受到期待和祝福出生的魔龙吧，就像黑蛋一样，娜提雅维达出壳之前，也收到了许多礼物?吧。」莱芙试图安慰。 「不，没有礼物?，没有期待也没有祝福。」魔龙道，「我只是一条被催生的魔龙，我之所以出现，只不过为了给我的母亲挡灾。」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莱芙道，「娜提雅维达方便告诉我这些吗？」 「只要你?问，只要是你?能听的，我都愿意告知。」魔龙道，「你?通过了圣殿中枢的考核，应该知道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那场大?战的起因之一，就是我母亲，得知了暗黑龙族将要灭亡的消息。 「当时暗黑龙族只剩下?它一条龙，因而这也是它的死讯。为避免的预言成真，它生下?了我，就是为了让我代替它去死。 「可惜它还是陨落了，我却活了下?来。」 莱芙想摸魔龙脑袋安慰它，但是因为体型差距悬殊，她?只能抱着魔龙的尾巴尖，吃力?地抚来抚去。 魔龙略微有一点别扭，但终究还是没有将龙尾巴夺回来。 「还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想问……只不过没有找到机会……」莱芙说起了在?火云雀幻境之中，娜提雅维达受到痛苦折磨的事，「幻境展现的应当是让人快乐的场景，这才能让人沉溺其中，可是娜提雅维达你?，应该是想到了和你?母亲相处的时候吧……你?并不快乐，甚至非常痛苦……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幻境？」 「我猜是因为那痛苦非常真实，是我一生的记忆里，非常少?见的留下?深刻印象的体会。」魔龙道，「不过，如果迟一些，我应该会在?幻境里见到莱芙你?吧。我的过往，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雾，模稜两可，模煳不清，唯独有关?你?的记忆，才是鲜活的。你?给我痛苦，也给我甜蜜，让我抗拒你?，又忍不住受到吸引……」 莱芙怜惜地摸着龙尾巴，正准备继续安慰下?去，没想到魔龙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这位置，同时她?发现一向冰冰凉凉非常好摸的龙尾巴，突然增加了一点热度。 魔龙低下?头颅，靠近莱芙，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两团火焰：「小不点，到现在?，还会害怕我的身体吗？」 莱芙正想把温度升高的龙尾巴丢掉，闻言只能抱得更紧，她?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因为是娜提雅维达，所以不要紧。 」 第876页 她?害怕魔龙，但因为是娜提雅维达，所以就算害怕也不要紧。 魔龙用鼻尖顶了顶莱芙的额头，把她?一下?子顶翻了，接着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就像勐兽在?进食之前要先闻一闻猎物?的味道。 「虽然不要紧……但是……但是现在?也只能亲几口……别的就，不要多想……」莱芙道。 「噗嗤。」魔龙恶劣地笑了笑，将脑袋缩了回去，发出低沉的声?音，「分明是你?在?多想。」 莱芙：「……」她?意识到自?己被恶龙戏弄了。 第305章 「不害怕就好。要是你一直那么害怕我的原型的话, 其实我有考虑过，干脆不当魔龙了，和你一样, 当一个渺小的人类算了。」娜提雅维达道。 「欸？」莱芙才刚因为恶龙的戏弄而生气，这一下注意力?又忍不住转移了, 「魔龙变成人,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吗？」 「可?以?。」魔龙道。 「那……」莱芙眼珠一转，「为什么不是把?我变成魔龙？我想知道, 能这样吗？」说?实在的，她也想体?会一下成为魔龙之后枯燥无聊的感?觉。除此之外，光是多?一双翅膀，能飞起来?，感?觉就很有诱惑力?了。 「不能。」魔龙道, 「上位生物想要降格成为下位生物是做得到的，反之却是做不到的。你希望我变成人吗？」 莱芙一瞬间有被这个提议诱惑到。 毕竟，如果娜提雅维达变成人, 屠龙的任务因为任务对象不存在，自然消除了。她想要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也就不需要对抗那么多?阻碍了。 不过, 她很快清醒过来?, 摆脱了这种诱惑。 屠龙是她自己的任务, 不能为了自己的轻松，就让娜提雅维达为她牺牲；而且，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她就已经准备好了付出代价, 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 「娜提雅维达做自己就很好，我喜欢的是娜提雅维达的全部，包括你现在的样子。」莱芙道，「而且娜提雅维达也并不想要变成人吧，只不过是因为……」 「骑士小姐刚才说?，现在只能亲吻……」魔龙道，「等到我能用人类形体?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更?亲密的事情了？」 「……」莱芙道，「你刚才还说?……没有多?想？」 「对了，我和莱芙之前有做过非常亲密的事情吗？」魔龙问，「我是指，在我失忆之前。」 这算是娜提雅维达主动承认自己「失忆」的第一次，莱芙本来?应该大笑一声说?「有进步」，但是她迟迟张不开嘴。 她说?过许多?关于过去的事情来?试图唤醒娜提雅维达的记忆，但是有些事不知怎么提，就没有说?过。 为了娜提雅维达更?快恢復记忆，莱芙一咬牙：「有。」 「看来?我得尽快找回恢復人形的办法了。」魔龙很有干劲地?说?，「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把?我从头?亲到脚了。现在我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把?你压死，不太方便。」 听着魔龙没羞没臊的话，莱芙有些别扭，听着听着就从里头?听出了一个重?点：以?前的娜提雅维达根本没有给她为所欲为的机会，但是现在的娜提雅维达，喜欢被动。 这岂不意味着，她脑子里的那些视频片段中的理论，终于有了付诸实践的机会了？ 「你可?不要忘记自己说?过些什么。」莱芙习惯性地?拿出小木片开始记仇，才刚划了一道，就停下了。 这种事付诸笔端会有点奇怪，她还是用脑子记住吧。 莱芙收起了小木片，习惯性地?去找魔龙的尾巴，却发现尾巴离她的距离远了很多?。她追过去一看，又发现尾巴变得明?显短小了一点，原本只能抱住尾巴尖的，现在如果上手，就能将尾巴的下部整个环住。 魔龙低着头?，看向自己的一只前爪，尝试了一下，前爪变成了手。 「我好像可?以?恢復了。」魔龙道，「让我再试试看——这是为了能尽快和你亲近一些，我也知道你不是很有耐心。」 莱芙：「……」 怎么说?得像是她为了做些什么才盼着魔龙恢復化形为人的能力?似的？ 过了片刻，魔龙终于恢復了人形，身上覆盖着一层莹莹的白?光，只有一条尾巴没有收回去。 莱芙慌忙将手里的尾巴丢开，礼貌地?侧过脸去，道：「快换上衣服！」 娜提雅维达的魔龙原型维持了太久，差点忘了人形时的常识，在白?光散尽之后，便已经穿戴好了。 莱芙捂着眼睛道：「尾巴也收起来?！」 「已经收起来?了。」娜提雅维达的声音恢復了娇软，她悄悄走到莱芙身后，将后者拦腰抱起。 用人类的形体?，终于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就把?这小姑娘给摁死了。 「做什么？」莱芙差点尖叫出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娜提雅维达的怀里了。 娜提雅维达抱着她走了一段路，接着才意识到脚程不够快。将莱芙的脑袋往胸前一压，等莱芙再一抬头?时，眼睛被闪烁的宝石和贵金属闪得刺痛。 根据莱芙对娜提雅维达的了解，她现在非常高兴，为了表示庆祝，要带着自己在宝石堆里打几圈滚…… 果然，下一刻，莱芙被温柔地?抛进了宝石堆。 第877页 宝石微凉而坚硬，硌着肩背部，有些不舒服。 娜提雅维达环住了莱芙的腰，在宝石形成的流沙里缓缓下陷，被四周的宝石盖住。过了一会儿，娜提雅维达拨了盖住她们?的宝石，抱着莱芙打着滚出来?。这个动作又重?復了几次。 莱芙被娜提雅维达开心的心情感?染，却又知道身上被宝石硌了一身的青青紫紫，简直哭笑不得。 在下一轮的翻滚到来?之前，莱芙赶忙制止了娜提雅维达，道：「等一会儿，就连黑蛋都看得出来?……娜提雅维达不知道吗？我躺在宝石上会很难受，睡着了难受，翻滚就更?难受……」 「是我太粗心大意了，忽略了你的感?受。」娜提雅维达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愧，做势拉着莱芙起来?，「要不我们?还是不要……」 「所以?，娜提雅维达要拉着我在宝石堆里打滚的时候，应该要更?加频繁地?亲吻我才行。」莱芙道，「我会这么难受，是因为娜提雅维达没有及时地?亲我。」 娜提雅维达转忧为喜，贴着莱芙的嘴唇，执行了一次漫长的招式五。 接着，她一边小口地?啄着莱芙，一边伸手去解莱芙的衣服。 莱芙略有些紧张，她没有准备好娜提雅维达就这么变为人形，更?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变为人形之后，这么快就要和她…… 她匆忙地?复习了一下理论，确认了自己时刻准备着，并没有丝毫懈怠，于是放了心，放任了娜提雅维达的动作。 「不要紧张。」娜提雅维达的一只手温柔地?覆盖在莱芙的眼睑上。 莱芙一下子连通了娜提雅维达的视觉，她看到一只蓝色的长着短手短脚的半透明?小糰子——这代表她自己——还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金色的代表着娜提雅维达半透明?糰子亲密地?挨在一起，气息交织，色彩交融。 两个糰子极度亲昵地?蹭来?蹭去，然而却不带丝毫亵渎意味。 莱芙记不得娜提雅维达的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她睡着之前，一金一蓝两只糰子还在亲密地?共舞。 一「夜」之后，莱芙从宝石堆上勐地?醒来?，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准备又成了无用功。 那只金糰子一直在上，蓝糰子一直在下。 金糰子一直很劳碌，蓝糰子只有招架的份。 可?是现在的娜提雅维达不是喜欢被动吗？ 这一回和先前的那几回，根本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莱芙冒出了一股无名小火。 娜提雅维达端了食物过来?，惯例性地?投餵莱芙，见她只默默地?吃，并不说?话，竟猜到了一些眉目，道：「骑士小姐是对我的表现不满意吗？」 这个句子非常熟悉，在永恆的花园里就听过，莱芙都能猜出后面?的对话进程了。 「娜提雅维达是骗子。」咽下一口食物后，莱芙小声道，「明?明?说?好了让我从头?亲到脚的……结果也没有让我这么做……」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娜提雅维达道，「我只是觉得，骑士小姐最近一直很累，应当多?多?享受，我就先多?操劳一些……」 莱芙一下子涨红了脸。 啊，她刚才说?出来?了……她为什么要和这没羞没臊的恶龙讨论这种话题？ 娜提雅维达揪了揪莱芙的袖口，做错事一般地?抱住莱芙的胳膊，轻轻地?晃了两下：「不许生我的气，您要是想要对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必，不必说?这个。」莱芙的脸更?红，「我听不……不懂……」 以?后有的是机会，娜提雅维达都这么保证了，那就好。 不，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莱芙默默地?背诵了几段歌颂清心寡欲的骑士语录。 撤去「为莱芙·白?所有」的旗帜的惩罚就此停止。 又过了几日?，娜提雅维达恢復了记忆。 积累了许多?记满仇的小木片，莱芙等这个时候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第一个要问的，就是有关「白?毛团」的事情：「残余画卷里并没有小时候的你，对吧？白?毛团是你变出来?哄我开心的，对吧？」 「这也不算是完全的欺骗，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想要凑过来?，莱芙忙用砍刀划开了一条界限，方便在算帐的时候和娜提雅维达保持安全距离，娜提雅维达委委屈屈道，「明?明?是骑士小姐自己想见到的，我就把?她变出来?了。不过变出来?，却又后悔了，就拦着她不让见您。」 当初莱芙也有怀疑过白?毛团是真是假，娜提雅维达阻拦的时候过于真情实感?，反而让她相信白?毛团是真的。 「将她变出来?之后，我也控制不了她的举动。她完全是一个自主的个体?，可?以?决定自己去做什么。说?她是小时候的我，也不为过。 」娜提雅维达道。 「那她为什么见了我之后表现得这么亲密，这不是你教的吗？」莱芙道。 「我怎么会教她这个，教她做相反的事情还差不多?。」娜提雅维达无辜地?说?，「只不过是因为我很喜欢骑士小姐，所以?她也才会忍不住喜欢骑士小姐的，这样罢了。我又控制不了。」 第306章 「你……」如果不是?对恶龙的习性有深刻的了解, 莱芙差点被蛊惑了，她重新将两人之?间的界限描绘了一?遍，「不要花言巧语, 我是?不会被蒙蔽的。我正?和娜提雅维达算帐呢，下一?条是?……」 第878页 莱芙接连问了十几条, 突然看到系统背包所在的位置闪烁了一?下, 连忙打开来瞧。 闪烁是?因为?《屠龙手册》更新了。 之?前每一?次更新之?前，通常是?某一?次任务正?式结束, 莱芙收到了黛博拉大人的信或者口讯之?后。 这?一?次更新的内容是?什么?？ 不会是?…… 莱芙想歪了，脸红起来，轻咳一?声：「我们来算第十三……不，第十四条帐……」 欲盖弥彰，不过娜提雅维达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触莱芙的霉头, 乖乖地憋住了没有说话?。 在算第十四条帐的时?候，莱芙还是?忍不住好奇，点开了《屠龙手册》, 翻到了最新一?页。 屠龙式之?十：与龙归乡。 娜提雅维达的故乡，就是?暗黑龙族的诞生之?地，正?是?她们脚下的希克纳大陆。 真是?另人失望, 这?让人产生不了什么?兴趣的屠龙式。 倒是?给她一?点惊喜啊, 《屠龙手册》！ 这?次的《屠龙手册》, 比现实的进度滞后了一?些。滞后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比如「与龙同眠」更新出来的时?候，莱芙已经与娜提雅维达同床共枕好几次了。 莱芙瞳孔一?缩，突然毫无由来地想到了, 委员会会长手里那本手册。 不过她只思考了一?会儿，就将思绪挪了回来。 「《屠龙手册》更新了。」莱芙道。 「真没想到, 」娜提雅维达一?副才刚听说的样?子，「新一?式是?什么?呢？骑士小姐……要对我……做什么?……」 她起先?是?屈腿坐着?，任莱芙「算帐」，现在身体略歪，凌乱的衣襟该遮住的都遮住了，然而却无端显得像一?朵引人採撷的娇花。 「『与龙归乡』，」莱芙站起来，环顾四周，「我们已经在这?里了——好了，继续算帐。」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的脸上是?明显的失望，「《屠龙手册》，就这?么?完了吗？」 「下一?条，现在是?不是?应该把『为?莱芙·白?所有的旗子』补上去了，毕竟这?是?娜提雅维达送给我的岛……」莱芙说着?，还是?忍不住用意识重新翻了一?遍《屠龙手册》，突然有一?种怪异感。 既然委员会会长身后有某个阴谋者给了他那本手册，这?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屠龙手册》的作者也值得深究一?下才对。 她不能简单地将一?切归之?为?穿越异世?界后自带的金手指，这?是?一?种偷懒的想法?。 「我们现在便去插旗？」娜提雅维达提议道。 「慢着?，」莱芙道，「娜提雅维达你有读心术对吧？既然如此，在先?前就应该很容易能确定我有没有撒谎，而且能很轻易地通过我的记忆恢復你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你没有这?样?做？这?是?黛博拉大人给你设下的禁制吗？」 「她设了这?种禁制，不过并没有那么?好的效果。真正?起效的，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禁制。」娜提雅维达沉吟一?会儿，「不去过多探究骑士小姐的秘密，不看您的过去与将来，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禁制……想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我对自己下了这?道禁制这?件事本身，也是?印象不清，只能通过推理得知?。」 「那或许，《屠龙手册》的作者是?你吗？」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也是?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这?种可能性，她一?开始只以为?《屠龙手册》是?某本古老的人龙爱情故事的编外集，但是?在考虑了莱芙这?次的说法?之?后，却意识到这?本手册最可能的作者，就是?她自己——即便她没有制作这?本手册的印象，一?如她没有给自己下禁制的印象。 「至少这?样?说得通。」娜提雅维达将手扶在额头上，像是?在回忆什么?，「恐怕从我第一?眼见到骑士小姐……不，甚至在此之?前，我就知?道骑士小姐便是?我的宿命，也能看到我们的经歷。 「因为?担心我的知?情本身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进程，我给自己下了禁制，使得我只能非常有限地窥见骑士小姐的心。 「很可能，我同时?还留下了一?本《屠龙手册》，因为?我知?道只有『屠龙』一?词会在一?开始就引起您的兴趣。我用它来确保我们的关系的进度。」 娜提雅维达与莱芙对视许久，直到莱芙受不了了移开视线：「果然先?前是?贼喊抓贼，明明是?娜提雅维达自己编写的手册，先?前却说是?我自己编出来煳弄你的。」 娜提雅维达道：「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还没能确证呢。」 「肯定就是?这?样?了，没有第二种可能性了。」同时?，莱芙心里也产生了另一?个猜测，她面色如常地站起身，指着?一?个光秃秃的没有旗帜的小丘顶端，「来，我们现在去插旗吧。」 拔旗的惩罚完全交由莱芙做，魔龙只负责把她从一?座山头带到另一?座山头，除此之?外就是?袖手旁观。 插旗由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一?道做，进度明显快了不止一?点两点。 短短半日，就毁掉了先?前五六日的工程量。 娜提雅维达轻松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莱芙倒是?已经筋疲力尽了，也不知?这?算的是?谁的帐。 第879页 「骑士小姐辛苦了，您先?休息，接下来的都交给我来做吧。」娜提雅维达怜惜地摸了摸莱芙的脑袋。 「不行，等会儿。」莱芙道，「我还有另一?笔帐想要算……」 她没有拿出小木片，因为?这?笔帐没有记在小木片上。 「就是?，娜提雅维达之?前说过，要让我把你从头亲到脚的事情。」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脸微红：「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有的。」莱芙道，「娜提雅维达别想不承认，我都记得很清楚。」 娜提雅维达的脸上的红晕扩大到了脖子上：「那是?之?前说的，不作数。我不想骑士小姐这?么?辛苦，骑士小姐只需要躺着?享受就行了。」 「作数的。」莱芙道 ，「而且，不辛苦的。」 因为?娜提雅维达害羞了，莱芙倒是?没有多紧张：「而且，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有来有往比较好。对，就是?这?样?。」 「那好吧，」娜提雅维达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捏紧了拳头，端庄地放在膝盖上，接着?缓缓躺下，「骑士小姐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好了……这?次我不会再打扰您的兴致了……」 莱芙温习了那些已经被温习数遍的内容，手摸到娜提雅维达的衣领处。 娜提雅维达红着?脸，双眼紧闭，因为?紧张，睫毛轻轻颤动，看起来很配合。 …… 片刻后，「嘭」的一?声。 莱芙像一?滴落入滚烫油锅里的水珠一?样?飞了出来，背后一?下子撞到了山壁。 她捂着?腹部，慢慢地从山壁上滑下来。 先?摸到肋骨有不正?常的凹陷，接着?才感觉到内脏一?阵巨痛。 娜提雅维达依旧躺着?，红着?脸，闭着?眼。一?条手臂不胜娇羞地支起，挡在胸前的。但是?她身上分明完好无损，像一?只刚刚包装好的礼物盒似的，不露出丝毫破绽。 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莱芙不在她身边。 娜提雅维达缓缓地睁开眼，撑着?身体下方的宝石坐起来，略显迷茫地望向缩在山壁角落里的莱芙。 「噗……」莱芙掩着?嘴咳嗽了一?声，喉头一?阵腥甜，吐出了一?口血。 在战斗过程她都没吐过几次血，没想到因为?要和娜提雅维达亲昵，居然被打吐血了。 之?前好几次胆大包天地对娜提雅维达动了杀手，她都安然无恙，好不容易和娜提雅维达的关系进展到了这?个位置，却受到了攻击。 好在，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这?不算致命攻击，如果放在两年?前，挨了魔龙这?一?下，她焉有命在？ 莱芙先?是?庆幸，接着?又是?一?阵后怕。 「骑士小姐，您怎么?了？」娜提雅维达小心翼翼地来到莱芙身边，见莱芙没有抗拒，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小心地舔去唇角的血迹，接着?又亲了一?口。 肋骨和内脏受的伤渐渐癒合。 「刚刚发生了什么?，您怎么?受伤了？」娜提雅维达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我没事，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莱芙道，「你只不过是?因为?害羞，挣扎了一?下……是?我实力太弱了，没有承受住你那一?下。 」 莱芙确实一?点也不怪娜提雅维达，仔细想来，娜提雅维达只不过是?用了很小的力气?，挣扎了一?下而已，恐怕都不知?道会把她打飞。平时?在面对她的时?候，还能控制住力气?，在过于害羞的时?候，对于力气?控制失调了一?点而已。 看来短期内，要主动一?回是?很难了。 这?一?切并不能让她沮丧，反而更加激发出了她的求胜之?心。 她必须得非常努力，才能抵抗住娜提雅维达在害羞的时?候突然增强的力气?。 现在远远不是?懈怠的时?候，就算不为?了屠龙，为?了以后能成为?主动的一?方，她也需要努力让自己达到屠龙的实力。 第307章 经过了月余的努力,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重新?又?将希克纳大陆插满写了「为莱芙·白所有」的旗帜。 她们离开?了希克纳大陆，去往人鱼海域接黑蛋和麦德拉。 三个月多没见，麦德拉没有多少变化, 正在?长?身体的黑蛋的体型却大了三倍，从单手可握, 变成了得用两只手捧着。 重新?见到莱芙之?后, 黑蛋「嘤嘤」地缩在?她怀里，用尾巴紧紧盘住她的胳膊, 不肯让她走。 「好了，乖一?点。」莱芙安抚地摸着黑蛋的脑袋，她也非常想念黑蛋，只不过她毕竟是成年人，才没有表现得那么激动, 「当初黑蛋是自己答应了好好在?人鱼海域住着，为了我。」 黑蛋：\"嘤！\"可是你没有说会?分开?这么久。刚来这里就开?始想念了。 莱芙送上几?颗在?希克纳大陆拔到的怪鸟牙齿，黑蛋的哭声稍微低了一?点。 麦德拉也没有和莱芙分开?过这么长?一?段时间, 此刻眼睛也红着：「我知道莱芙不是故意抛下我们好在?和娜提雅维达二人世界的时候不被打?扰，我也知道你们这三个月来非常辛苦而且危险……」 娜提雅维达揶揄地看着莱芙，莱芙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第880页 在?她将黑蛋、麦德拉送到人鱼海域的时候, 确实是预备应付一?场辛苦而危险的任务, 然而实际上, 这三个月来，她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却是……和娜提雅维达在?希克纳大陆胡天胡地。 表面上是在?共同克服险境，但是若让一?个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见证这三个月，恐怕会?误以为她们在?度蜜月。 不过, 这三个月来，经歷了希克纳大陆恶劣气候的考验, 她的体质得到了改善。再加上和一?些希克纳大陆独具的魔物的战斗，也让她增加了不少战斗经验。 总之?，这三个月虽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辛苦和危险，好在?也不算太荒废。 「……虽然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保护我们，但是我和黑蛋，也不想要被当成累赘啊。我们真的帮不上忙吗？总有一?些我和黑蛋能为你们做的事情吧。」麦德拉道，「以后不许再抛下我们这么久了。」 「不会?了，」莱芙道，「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在?成莱芙模样?的羊毛玩偶被搁在?一?个贝壳上，有了真人之?后，黑蛋就不需要替身了。 娜提雅维达将小莱芙玩偶取回来，拍打?了几?下，收在?了怀里。 莱芙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觉得娜提雅维达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对黑蛋还?是蛮温柔的。 在?人鱼之?乡逗留了一?日后，伴随着瓦奥米娅多番明示的催婚声，莱芙等人离开?了。 娜提雅维达原本因?为和莱芙在?希克纳大陆上过了三个月的二人世界而变得宽容了许多，然而自从一?见面，黑蛋就一?直黏在?莱芙身上并?且发出「嘤嘤」的烦人的叫声，娜提雅维达的宽容在?一?天后便失效了，硬生生地将黑蛋从莱芙身上摘了下来。 莱芙略有几?分担心，也不晓得娜提雅维达要对黑蛋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冲着她笑了笑，捏着黑蛋的后脖颈子，柔和地说：「你现在?是一?个出壳六个月的大黑蛋了，不是刚出壳三个月的小黑蛋了，你长?大了，不能这么黏人了……」 莱芙心道：娜提雅维达对黑蛋真是越来越温柔了。 据史料记载，在?屠龙成功之?后，整个世界都会?有一?些神异的现象。包括但不显于「白日覆盖黑夜」、「精灵的圣光瀰漫整片大陆」、「旱季水面上涨」、「沸水成冰」等等……然而在?莱芙·白出发去屠龙三个月之?后，这些迹象都没有出现，这几?乎意味着这次任务已经失败了。 然而，莱芙·白却没有牺牲在?这次任务里。「莱芙·白回到德亚大陆」的消息，以南部的几?个暂居地为中心，逐渐向?整个德亚大陆扩散。 离开?人鱼海域之?后，莱芙没有立刻去圣殿中枢，而是先回到了白岛。 白岛的半人半兽们都非常担忧莱芙的安危，见到她平安归来之?后，便派了牛小姐和羊小姐为代表，去见莱芙。 牛小姐为莱芙愤愤不平：「圣殿中枢给您这个任务，根本就不准备让您顺利完成，就是为了削您的职，甚至要您的命。我知道圣殿中枢根本容不下我们……我们原本就是被委员会?当成『兵团』来培养的，既然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也可以当您的兵团，成为您的盾牌，成为您的剑。」 「不不不……冷静一?点。」马小姐拉了拉牛小姐的衣袖，挤眉弄眼地说，「我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莱芙您也没有这么想过，对吧？」 对于牛小姐的态度，莱芙也有些错愕。 她多少将委员会?犯下的错误中的一?部分当成自己的责任，一?直将这些半人半兽们当成她需要保护、照顾、拯救的对象，没想到它们居然也有想要保护她的意思。她预发庆幸，一?开?始她没有选择放弃它们，这个时候它们也没有放弃她。 「谢谢，我很感动。」莱芙道，「不过没有这个必要，我的处境还?没惨到这个程度。」 「白岛的收成很好，除去缴给圣殿的一?部分，还?有剩余。」马小姐道，「我们也有一?点积蓄，可以全部给你，让你买地，实在?不行用租的也可以。 「只求你不要抛下我们，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只认你为我们唯一?的领主?。若是你被撤职了，没有白岛这片领土了，我们就跟着你。 「你去到哪里，我们就去到哪里。你所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乐土。」 「买……买地的钱我还?是有的。」莱芙被这突然的话弄得脸红了。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财产，又?估算了一?下她的债务，果然债已经多到了让她内心麻木的程度了，再欠上一?笔也不愁。 「不过，还?没有到需要买地的时候，我不想要放弃圣殿骑士的职位，也不想放弃领地。」莱芙道，「任务完成不了，有时候是任务颁布者的问题，可不是任务执行者的问题，而且，目前还?远远没有到任务时限，你们要对我有信心，相信我能解决这桩事。」 接下来，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在?白岛居住了超过一?个半月。 在?这期间，黑蛋顺利地从成人手臂大小，变成了成人小腿大小 。 偶尔几?次，趁着娜提雅维达没注意，黑蛋趴在?莱芙身上睡，经常压得莱芙做窒息的噩梦。 莱芙生活得相当规律，早起练刀，三餐之?后和娜提雅维达一?起熘黑蛋，晚上看完星星后睡觉。 第881页 任凭外界关于莱芙·白怯战的传闻甚嚣尘上，她的生活平静地就像是一?个荣退的颐养天年的老年人。 在?白岛服役的伯蒂会?不时送来新?鲜烘焙的小点心。有一?日，在?点心之?外，还?送来一?张「抵罪令」。 抵罪令是正式骑士凭藉功勋换取的，可以用来替自己或他人抵消责罚。这张抵罪令就是兰斯托伯蒂送来的。 继兰斯之?后，希尔顿团长?，以及许多和莱芙有交情的，或是只有几?面之?缘的，或是素昧平生的骑士，也送来了抵罪令。 许多骑士在?德亚大陆的灾难之?中为众人奔波，有亲人直接或间接被莱芙所救，因?而十分感激她。另外一?些骑士，则是出于对她的实力和品行的敬佩。 民间甚至还?产生了另一?种传闻，即莱芙·白在?屠龙的战役之?中和魔龙产生了某种交情。据传莱芙·白的魅力很大，一?部分人相信她足以折服魔龙。有一?些人则因?为在?传染病爆发期间，几?个狼人、血族以及邪巫在?关键时刻的倒戈，对魔龙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好感。不过这种传闻流传度有限。 莱芙·白的名声实在?太大，或许正是因?为顾全民意，得知莱芙·白在?任务中途绕回了自己的领地白岛休养，圣殿中枢也没有任何要处罚她的行动。 莱芙在?白岛住了一?个月二十天，这才回到了圣殿中枢。 圣殿中枢堆积了许多和她有关的信，其中几?乎全部是为她求情的，来自莱芙过往帮助过的公主?，还?有一?些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印象的但不知为何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其中一?封是人鱼寄来的，寄信日期是莱芙离开?人鱼海域的那一?日。无论情形如何变化，瓦奥米娅非常顽固地就是要催婚。 看到这封信，莱芙心情一?松。 她坐下来，开?始设计一?封婚礼邀请函。 设计完婚礼邀请函之?后，莱芙预备动身去见黛博拉大人。 时年十四岁的小女巫梅甘非常担忧莱芙的安危，自从莱芙出发去屠龙的时候起，就开?始秘密配置一?种招魂药水。每次担心莱芙已经死?了的时候，就会?用掉一?剂招魂药水。为此，她的零用钱一?直不够用。 好在?，因?为莱芙先前为守序邪巫们争取来的优待，她还?可以借巫药学学习的名义申请到一?些药材原料，但依旧非常有限。 后来得知莱芙没有死?在?屠龙的路上，梅甘的心情就很复杂。一?方面是庆幸她没出事，另一?方面又?很为她浪费掉的药材而惋惜。 莱芙在?路上撞上了心情复杂小女巫，停下来打?了个招唿。 梅甘没好意思将她一?直试图招魂的事情告诉莱芙，只是说：「虽然我很相信您有实力屠龙，也配得上去做光辉圣殿骑士，但是偶尔退缩一?次也不要紧……我……还?有很多人都会?一?直崇拜您的……」 说完，没等莱芙回话，就红着脸转身走了。 以防万一?，还?是得多配一?点招魂药水，莱芙看起来一?副战意满满的样?子，并?不像别人说是失去战意了，所以还?是很有可能在?和恶龙的战斗之?中失去性命的。 莱芙回味了一?下梅甘的话，关键是「但是」后面的。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可以，」莱芙绕着螺旋坡道往上走，调整了一?下砍刀在?背后的位置，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对于光辉圣殿骑士的位置，好像我怎么也坐不上去似的，这种看法真令人不快。」 第308章 在莱芙的信念中?, 有?着许多根深蒂固的东西，她的个性相当顽固，有?时候可以说?是坚定, 有?时候又显得难以变通。正是因?为?这种顽固的个性，她用了很多时间才接纳娜提雅维达, 如果不是那枚魔龙蛋的诞生后使她背负了无法摆脱的责任, 恐怕她们初始的关系会维持到现在。 她永远铭记着自己人类的身份，乃是一个坚定的人类利益至上主?义者。她对于异族抱有?同情心, 然而从来不会在种族之间侈谈平等。 她目标坚定，从成为?骑士的第一天起，就以光辉圣殿骑士作为?自己的终点，而且看不出丝毫动摇的迹象。 …… 虽然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会面，黛博拉对莱芙的个性却了解很深, 从某种角度而言，莱芙身上有?许多和她很像的特质。黛博拉知道?她绝对做不出为?了娜提雅维达或是任何人牺牲自己的行为?，而相反, 娜提雅维达却能做到。 面对一只样貌可憎的恶兽，莱芙会重新记起：自己是一个人类，而娜提雅维达是一个危险的异族。 莱芙固然对娜提雅维达很重要, 但是至于莱芙对娜提雅维达的感情, 黛博拉并不抱有?信心。 因?而, 如果她们陷入只能有?一个活下来的处境之下，最后活下来的是谁显而易见。 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莱芙能屠龙，但是黛博拉相信。 在莱芙到人鱼海域，途径白岛的路途上, 娜提雅维达都不在她身边，这场战斗很有?可能已?经有?了结局, 只不过这位受到考验的骑士需要调整心情，才迟迟不来见她。 然而，黛博拉却有?几分不安。 她既没能感觉到娜提雅维达还活在某处的迹象，也?无法确认娜提雅维达已?经死了。或许这条恶龙正在某处苟延残喘，通过某种方式避开?她的探查。 第882页 「叩叩叩」，传来敲门声。 莱芙整理着头脑中?混乱的思绪，终于从其中?找到了几条线索，听到门内传来熟悉而陌生的「请进」一词，她推门而入。 黛博拉背对着她，垂着目光往下望去。 莱芙道?：「黛博拉大人，我?并不想要先谈论这次任务的结果。我?最近又回想起了一些?东西，是我?早就忘了的，但是偶尔几次在梦境里，它们会突然出现，给我?以折磨。 「我?看到一个黑色的祭坛，就像是残余画卷之中?邪巫们为?魔龙所?设的祭坛一样，我?在祭坛旁，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其中?也?有?我?的哭声…… 「这是我?……我?和身为?委员会核心成员的另外九个人的来歷。并不像我?和他们所?误以为?的那样，我?们进入了一个虚假的世界，恰恰相反，我?们正是应着这个世界的召唤而来的。」 黛博拉回过头来，轻轻颔首，示意莱芙继续说?下去。 莱芙道?：「我?不知道?圣殿精灵所?独有?的那种穿越时空的力量是如何运作的，但是在人鱼海域的经歷让我?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或许圣地精灵也?会制造那种类似于海市蜃楼的幻影，而且比人鱼所?制造得更加精緻逼真。或许它们能启发?另一个世界的人，用另一个世界的方式，构造了一个和这个世界近似的虚构的世界，从而挑选一些?适合进入这个世界的对象。 「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们，都是另一个世界的失意之人，他们，包括我?，都被这个世界所?吸引，因?而在某个时刻，得以通过某条特殊的通道?，进入这个世界。」 黛博拉道?：「可惜他们没有?珍惜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行。」 莱芙道?：「我?想在暗中?促成这一切的存在，恐怕更值得谴责吧。黛博拉大人？我?是指，那条邪恶的魔龙，三千年前已?经陨落的魔龙。」 黛博拉一挑眉，似乎很感兴趣。 「恶龙预言了自己灭亡的命运，为?了摆脱这种命运，它做了三件事?。」为?了保持话语的有?力，在说?这话的时候莱芙一直坚持着与黛博拉的对视，然而后者的变换莫测的容颜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让她目炫神迷，几欲落泪。 莱芙道?：「第一件事?，它生下一个孩子，想要让那个孩子代替她的命运。那个孩子正是娜提雅维达。娜提雅维达的另一个母亲，正是三千年前的屠龙者、葬身于龙火中?的、盲眼的女诗人、渥拉塔斯的芬修斯。在传闻里，芬修斯的族人们因?为?受到恶龙的引诱而被震怒的圣地精灵化为?冰柱，实际上他们只是在恶龙的帮助下搬到了柯利弗森林之下。 「第二件事?，它放弃魔龙的身份，降格为?人。实际上它并没有?在三千年陨落，只是选择以『魔龙』的身份死去，又以人的身份重生。 「即便做完了这两件事?，它依旧恐惧于命运。它的命运也?许会迟到，但不会改变，除非引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变数，彻底打乱命运的轨道?。这就是它所?做的第三件事?。 「那时候它已?经获得了圣地精灵的信任。在圣地精灵获知自身陨落的结局的时候，它不知怎的，诱惑了圣地精灵，让它们向?这个世界引来变数，从而改变陨落的命运——精灵的命运没有?被改变。这些?变数，就是会在未来到来的，十个婴孩。」 黛博拉道?：「按照你的假设，它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你能理解娜提雅维达，能和娜提雅维达成为?友人，为?何不能理解它？」 莱芙道?：「可是它为?了活下去，伤害了很多人。」 黛博拉道?：「按照你的假设，那它……不，她已?经是人了，是你的同类。」 莱芙道?：「不，它是一条恶龙。它是恶，它就是你，黛博拉大人。」 黛博拉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出这个怪异的结论的？」 莱芙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可是您能否认吗？」 黛博拉道?：「真是让人难过，只是因?为?不愿意做屠龙的任务，便要这样诬衊你的老师吗？无论如何，我?现在是人，是圣咒师，是一手建立起圣殿的人，我?让你屠龙，不是出于私心，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我?的百姓，让他们不受邪恶侵扰罢了。」 莱芙道?：「我?猜出您的身份，因?为?我?发?现，促使委员会行动的，指导他们建设组织的，并不是他们自身的信念，而是被灌输的信念。 「我?又发?现，在这场由委员会造成的大灾之后，最后的得利方不是委员会，而是圣殿——圣殿的信仰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也?可以说?，得利方是您。」 黛博拉道?：「圣殿一直庇护着他们，但是他们对于圣殿的信仰却越来越弱。我?只不过是通过一些?手段，让他们重新回忆起谁才是他们的拯救者而已?。」 莱芙闭了闭眼，接着又睁开?，那双向?来的无神的眼睛里，这一刻充满了怒火：「既然我?得到的任务是屠龙，或许我?杀了你也?一样。」 黛博拉笑了一声，道?：「几个月前，你在我?面前不堪一击，如今，便有?信心能打败我?吗？」 正在莱芙举刀冲着黛博拉的时候，莱芙新收的徒弟、年轻的女骑士黛兰将莱芙给她的几封信展开?，列在面前，朗读着上面的句子。 第883页 「你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我?无法不从你身上想到我?自己曾经的经歷。你想要追求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将带着世人的质疑，伴随在你的左右……你要知道?我?这一生几乎都没有?结交过披荆斩棘、始终没有?退缩之念的姑娘，可我?相信你是个例外……」 黛兰并不知道?，这些?她最喜欢的句子，正是莱芙从黛博拉写给自己的信上摘录而来的。 当莱芙冲着她昔日?的老师挥刀的时候，这些?字眼也?同时迴荡在她自己的脑海里。 「……终有?一天你所?付出一切都会得到回报，我?将永远祝福你……我?一直会在远方注视着你……」 「……即便有?一天，你的正义会将你带到我?的对立面，只要你坚持正道?，我?也?依旧会以你为?荣，并且衷心将你认为?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孩子……」 莱芙朝着黛博拉挥出一刀，这一刀势不可当，很快在她身上割出了一刀可怖的血痕。 「……愿幸运与美德永远是你最忠诚的旅伴。天主?目光所?及之处，我?将永远与你同在……」 「……愿你心如明镜，不沾邪俗；心志坚定，不受动摇。愿你步履所?及之处，便是正义所?向?……」 一开?始的几招完全只是试探，但是接下来的几招，招招直指她的要害。黛博拉很快发?现，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莱芙有?了骇人的进步，甚至连她也?要避其锋芒。恐怕如果莱芙有?意要屠龙，娜提雅维达也?无法抵挡。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永远将你当成我?的晚辈、我?的学生、我?的孩子……」 在其中?一封信里，莱芙写道?：「我?曾经也?有?过一个非常好的老师。」 读到此处，黛兰停了下来。对于那位老师，莱芙并没有?细加描述。不过黛兰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薪火相继的温馨感。 莱芙一刀砍下了黛博拉的头颅。 窗户外射入一道?难以形容的圣洁光芒，黛兰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边上的火炉上煮着水，水沸腾了。黛兰提起水壶，却发?现水壶冒着凉气。揭开?壶盖一看，里头是一整块冰。 沸水成冰。 这是屠龙成功的信号。 莱芙·白完成了她的任务。 * 作者有话要说： 啊，算是剧情线结局了 第309章 在光辉圣殿骑士的典礼上, 娜提雅维达歷数了莱芙在每次任务中建立的功勋，尤其是强调了她在委员会制造的灾难中做出的贡献： 「……她发现了可以?食用的魔植，解决了饥荒；她所到之?处, 疾病全消，解除了传染病的威胁……」 最后自然得?提一下莱芙完成?的那个使她得?以?成?为?光辉圣殿骑士的任务： 「她还屠了作?恶多端的魔龙, 成?为?有史以?来?第二个屠龙者……」 一颗硕大的黑色龙头正?摆在大殿中央, 以?特殊方?式保存着，闪烁着淡淡的萤光, 面貌恐怖，表情因痛苦而狰狞，让往来?的所有人见之?生畏。 一如前面三次绶衔礼，娜提雅维达亲手将属于光辉圣殿骑士的纯白色绶带佩戴在了莱芙胸前。 脸上已经?呈现出难以?掩盖的衰老样的圣殿骑士纳德·尤金也在场，他和莱芙·白因为?守序邪巫一事结下了粱子, 因而在听说莱芙·白屠龙失败后变得?怯战，纳德便迫不及待地结束了任务，往圣殿中枢赶, 准备看?她笑话。 没有想到，他刚到圣殿中枢，就听说莱芙·白屠龙成?功了, 并且「有幸」被邀请去参加她的光辉圣殿骑士绶衔典礼。 典礼结束之?后, 纳德又像是老了好几岁, 颓然地看?着散去的人群，预备着接受莱芙·白的羞辱。 但是莱芙·白只是扫了她一眼，就同那个叫娜提雅维达的圣咒师一道离开了。 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终于到了没人的地方?，莱芙缩到了角落里, 捂着嘴不停地干呕。 娜提雅维达将砍刀从莱芙身上取了下来?，轻轻地拍打着莱芙的背, 并递上手帕给?她擦嘴。 莱芙接过手帕，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是她在和黛博拉的那一战之?后留下的后遗症，只要再碰上这把砍掉了黛博拉脑袋的砍刀，她就会想到那一幕，然后开始犯噁心。 在这次绶衔仪式之?前，她刻意避开需要使用这把砍刀的场合。不过绶衔仪式上必须用到它，刚才?她忍了很久。 所幸，她有「为?仪式准备」的名义，这期间圣殿并没有给?她安排任务。 在成?了光辉圣殿骑士之?后，莱芙也不用像圣殿骑士那般担心不做任务后领地被收回去了。 莱芙打算在圣殿中枢做完最后的两?件事之?后，就离开这儿?，回到白岛修养，短期内不接任何任务。 「骑士小姐，您这样好像怀孕了哦。」娜提雅维达突然道。 莱芙忙把掩着嘴的手放下来?：「……」 娜提雅维达凑到莱芙耳边：「如果我很卖力?的话，骑士小姐会被我弄怀孕，然后生一个蛋吗？唔，骑士小姐生出来?的蛋，一定非常讨喜……」 莱芙道：「不要说奇怪的话。」 趴在莱芙背上的透明的黑蛋闻言，紧张地支起耳朵，小爪子在莱芙后背的衣服上不停地扒拉着。 第884页 莱芙忙道：「黑蛋是魔法仪式的产物，不是生出来?的。有黑蛋一个独生蛋就可以?了，我不想要另一个。」 黑蛋停止了扒拉，安心地垂下脑袋。 魔龙头颅需要在圣殿中枢放到光辉圣殿骑士绶衔礼结束的那日为?止，之?后按照这颗头颅现在的主人也就是莱芙的安排，它将会被放在白岛，永远收藏——这是对外的说辞。 娜提雅维达抬手一挥，龙头颅便消失不见了：「这是我参考自己原型的脑袋制造出来?的，很漂亮吧？骑士小姐以?后想看?了，我随时变出来?给?您助兴。」 莱芙：「……我没有这种需求。」 在圣殿中枢，莱芙要做的两?件事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黛博拉陨落之?后留下的空缺。 在牧首会议上，她提出了圣咒师轮值制度，来?取代黛博拉进行圣殿中枢的最高决策。这项提议在娜提雅维达和好几位与莱芙交好的圣咒师的支持下，很快得?到了通过。 对于黛博拉的死迅，感?情淡薄的中枢要员们的反应并不激烈，在莱芙揭露了黛博拉的真实身份之?后，他们也并没有因往日受到欺骗而觉得?羞恼。 对外，黛博拉的存在并不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为?了避免受到信仰动摇，圣殿中枢的要员们往往会不显露真名。民?众既不知有黛博拉，自然无需宣布她的死讯。 民?众知道屠了一条魔龙，并不知道这条魔龙是谁。若是因此而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再有魔龙了，这也是莱芙所期望的。她也不希望娜提雅维达还有黑蛋因为?信仰而受到动摇，或是遭受痛苦。让「魔龙」的形象在人们的心中慢慢地淡褪下去，虽然很难，却正?是莱芙的愿望。 莱芙要在圣殿中枢做的两?件事中的第二件，就是重新会见委员会的核心成?员，将一部分她已经?向黛博拉确认的事告诉他们。 一位核心成?员道：「既然你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黛博拉，就应该放了我们，我们也是被她利用和欺骗的。你来?见我们，就是来?还我们自由的，对吧？」 莱芙道：「不，我来?这里，只是觉得?你们应该知道真相。你们还是要继续服刑，直到期满。」 另一位核心成?员道：「你只是幸运，如果你当初落在我们的处境下，也许也会做出和我们一样的事情来?，也许你也只能听从会长的命令。」 莱芙道：「我不会。即便我处在你们的处境下，我也不会这样做。当然，因为?这种假设没有现实的依据性?，所以?我也无法证明给?你们看?。我只能确定，你们需要为?自己所做所为?付出代价。再见。」 虽然说了「再见」，莱芙没有看?到与这些人今后重新见面的必要性?。 做完了这两?件事之?后，莱芙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拿出设计了一半的结婚请柬。 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去找了娜提雅维达，让后者在请柬上负责写字的部分。 写好一张请柬之?后，她将其寄向了人鱼海域。 和娜提雅维达回到白岛，在与管事和几个半人半兽们打过招唿之?后，莱芙的系统背包闪烁了起来?，显示《屠龙手册》又更新了了新的一章。 「新的一章会是什么呢？」莱芙道，「娜提雅维达你猜猜看?。」 「猜不出来?，我希望是刺激的东西，但是根据最近的经?验……应该不会非常有趣……」娜提雅维达道。 「明明是你『亲手』编写的，刺激不刺激还不是你决定的。」莱芙用意识点开了手册。 屠龙第十一式：与龙筑巢。 在对娜提雅维达说了第十一式的内容之?后，娜提雅维达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失望表情。 「这听起来?很有趣啊。」莱芙道。 「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有趣。」娜提雅维达道，「屠龙式又延后了，我们在白岛已经?有住的地方?了。」 「你说的是那个除了镜子之?外没有任何家具的、填满了宝石的房子吗？」莱芙道，「我觉得?那房子大有继续改造的必要。」 「难道骑士小姐不想要和我在宝石里打滚……打滚的同时欣赏着我们在镜中的倒影吗？」娜提雅维达金色的琥珀般的眼睛睁大了，仿佛莱芙只要敢说一个「不想要」，就要滴下泪来?，同时委屈地「嘤嘤嘤」起来?。 为?了避免听到不应该听的话，麦德拉抢先一步走开了。 黑蛋还执拗地趴在莱芙背上，只不过娜提雅维达总是有办法当它不存在。 听到「在宝石里打滚」，黑蛋支起耳朵，作?为?一只魔龙，它和娜提雅维达的兴趣相近，也喜欢宝石。不过娜提雅维达带着莱芙在宝石里打滚的时候，总是不会带上它。 黑蛋委屈起来?，长久闭着的眼睛，张开了一点缝隙。 莱芙话到嘴边，连忙改口：「我不是这个意思……在宝石里打滚挺好的……我是说……」她感?受了一下背上黑蛋的重量，有了想法，「黑蛋还没有住的地方?，需要给?它造一个儿?童房。」 黑蛋不委屈了。 说干就干。 二层的白色小房子里本来?就有很多屋子，娜提雅维达在二层挑了一间，在地上堆了小粒的宝石还有贵重金属，再给?黑蛋留下放收藏品牙齿的空间，就成?了一间特地为?小魔龙准备的儿?童房。 第885页 娜提雅维达满屋子堆宝石，从一侧墙角的天花板位置形成?一个斜坡，斜坡的尾端正?在门口。 看?着娜提雅维达为?黑蛋辛苦，莱芙感?觉到淡淡的温馨。 「骑士小姐，好了。」娜提雅维达堆完宝石之?后，揪起黑蛋的脖颈，往宝石堆上一丢，关上了门，便拉着莱芙往露台上走。 黑蛋正?在墙角堆牙齿，堆着堆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嘭」的一声?，意识到娜提雅维达又丢下它带着莱芙走了，黑蛋气唿唿地扒拉房门。可是这间屋子被娜提雅维达设了禁制，它根本出不去。 「等会儿?，我是不是看?错了。」莱芙去握门把手，「黑蛋的眼睛好像……」 娜提雅维达偷偷地解开了禁制。 门开了。 「真的睁开了！」莱芙非常庆幸，没有错过黑蛋成?长的美好瞬间。 和娜提雅维达一样，黑蛋的眼睛也是金黄色的。 「它长得?像你，好看?。」莱芙道。 这一句夸奖让大小两?只魔龙陷入了沉默。 黑蛋朝着莱芙扑去，没想到莱芙夸完之?后，下一个动作?也是关房门。不过比娜提雅维达好一点，她还从门缝里丢进来?一把小小的银壶。 两?人来?到二层的露台上。 到了这个时候，莱芙这才?敢回忆起她和黛博拉的那场决斗。 在那场决斗之?前，她准备了许久。在白岛的那五十天里，她日日都在练习。娜提雅维达毫无保留地将魔龙身上最为?致命的部位讲解给?她听，并且配合着当她的靶子——就在这个露台之?上。 但是要对付一条强大的魔龙，这远远不够。莱芙唯一能用来?填平差距的方?式，就是藉助于她在民?间的声?望——从某种程度在看?，她的名声?高于魔龙，甚至能与圣殿相提并论。 信仰之?力?会通过一种缓慢而神秘的方?式起作?用，而娜提雅维达设法将这个过程压缩到了五十天内。 莱芙得?以?爆发出百倍千倍的的能力?，不过代价就是，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都无法进行战斗了。 「骑士小姐，您是不是忘了什么？」娜提雅维达握住莱芙略微颤抖的手。 莱芙「咦」了一声?，第一反应是娜提雅维达要向她追讨债务。 「也罢，既然骑士小姐忘记了，那就我来?吧。」娜提雅维达取出一枚硕大的金色宝石，仔细一看?，才?能看?到宝石底端钻了一个小孔，可以?把手指头套进去。 莱芙一下子知道了娜提雅维达要做什么，她曾经?告诉过娜提雅维达在另一个世界戒指的作?用，不过她没有想到娜提雅维达把戒指做成?了这个样子。 「我只是一条普通的魔龙，」娜提雅维达脸微红，「站在我的骑士面前，希望她来?征服我；站在我的星星面前，希望她来?点亮我。骑士小姐，与我成?婚好吗？」 「结……结婚请柬都发出了……现在才?说这个……」莱芙本来?想缓和一下气氛的，但不知不觉也脸红了，她垫起脚亲了娜提雅维达一口，接过戒指，不过没有戴上，「应该是，我来?求婚才?对的……我当然，会说愿意的……」 第310章 成为光辉圣殿骑士后, 并没有实力突然升级的体验，然而每日都能感觉到成长。 莱芙渐渐克服了对那把砍刀的抗拒之心，可以?进行每天早上的锻鍊功课了, 只不过短期内恐怕还?是无?法执行任务。 她正在筹备一些?重要的事。 过了没几天，圣殿中?枢的守序邪巫们传来消息, 说对晶核的研究已经有了进展, 已经配置出了消除半人半兽体内晶核影响的药物。 为了不让半人半兽们失望，莱芙之前并没有告诉它们守序邪巫们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等到出了成果之后, 才宣布了这个消息。 有许多半人半兽们主动提出愿意试药。 药剂在它们身上起到了预想中?的作用，帮它们恢復外形、解除了服用晶核引起的周期性腹痛、同时恢復了它们身为人类时的记忆，而且没有产生不可忍受的副作用。 之后，药剂便进行大量生产。 到了这年的十一月底，白岛上的半人半兽们都已经恢復了人类的样貌。他们中?的多数选择离开白岛, 重新回到亲人朋友的身份，不过白岛对他们而言还?是一个特殊地方，今后他们不时会回到这里。还?有约一千个选择继续留在白岛。 这在莱芙的意料之中?, 她并不指望着半人半兽们成为她的领地的附庸，而希望他们在重回人形之后回归原来的生活中?，过得?幸福快乐。她的领地上也不需要太庞杂的人口, 毕竟她饲养了两条魔龙, 需要很多活动空间。 莱芙在白岛筹备了一场运动会。 第一届白岛运动会从十二月初起, 到十二月七日结束，短短七日，作为这一年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她将运动会的邀请函发往各地的驿站和骑士学院，邀请有兴趣的骑士参加。 对于运动会这种形式, 骑士们都很陌生，莱芙只能将其?解释为「一场让骑士们互相交流战斗经验、比拼武技的赛事」。 有几百名骑士慕名而来。 就在运动会开幕之日, 伯蒂在岛上的小烘焙店也开张了。这是她在另一个世界就有的梦想，现在终于在这个世界实现了。 第886页 伯蒂指挥着几名店员，搬着食物穿行在参赛的骑士们当中?。 「怎么说，」莱芙站在高处往下望去，「这也算是我?在另一个世界的遗憾吧。在另一个世界，我?就对这种赛事很有兴趣，只是无?缘参加了。」 娜提雅维达将一只烤得?香香脆脆的小鱼举到莱芙嘴边。 「这是对人类的自身的力量的展现。」莱芙一口把小鱼吃掉，「不是藉助于某个神祈或是遥远的存在，人类有足够的力量，可以?自己拯救自己。」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的观念非常亵渎呢，您本该信仰圣殿所尊崇的天主才对，可是您所嚮往的，似乎是一个缺乏信仰的时代?。」 「信仰能带来很大的力量，同时也会带来极致的痛苦，最近这段时间我?已经体会到了。」莱芙道?，「我?只希望我?是一个拥有力量的普通人，希望娜提雅维达你也是如此。希望我?们不会被信仰动摇，不需要担心因信仰而失去控制，希望我?们的命运，是我?们自己能做主的命运。」 娜提雅维达笑了，眉眼弯弯。 「这只是第一场运动会，我?希望今后能扩大参与?范围。」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 短短七天的白岛运动会很快结束了，与?会的骑士们在离开之前，都谈论起了即将在白岛举行的婚礼。 婚礼一方是光辉圣殿骑士莱芙，另一方也是一个女子?，圣咒师娜提雅维达。 到了光辉圣殿骑士这个位置之后，多少有了一些?任性的权力，没有人对莱芙的择偶标准置喙。 不同于广发邀请函的运动会，收到婚礼请柬的人的相当有限。 兰斯既参加了运动会，也收到了婚礼请柬，为此得?到了很多同伴的羡慕。 婚礼安排在冬至日，距离运动会结束不过短短十几日，兰斯前脚刚跟着骑士团从白岛离开，去附近完成了几个小任务之后，后脚又回到了白岛。 这时候他发现受邀请来参加婚礼的，似乎有一些?很了不得?的存在。 有一群人鱼……还?是装在大贝壳里面的，未免也过于显眼了…… 但周围的来客，除了他之外，似乎都没有特别?注意过这些?人鱼。 不愧是莱芙邀请的宾客，真是有见识。 他在圣殿中?枢考核的时候，就遇到过人鱼。但凡见识过人鱼之息的影响，都不可能遗忘这段经歷。 伯蒂发现了自家哥哥，正冲着他挥手，然而兰斯视而不见，愣愣地朝着其?中?一条行动最迟缓的人鱼走去。 那条人鱼正是瓦奥米娅，她不太适应白岛的阳光，取出一块片状的大海草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我?似乎见过您……您认得?我?吗？」兰斯热情?地开口，手足无?措。 「应该没有，我?不记得?。」瓦奥米娅目露迷茫，她欣赏了一会儿这个年轻人的永恆之花，虽然小，但是是非常漂亮的颜色。 「抱歉，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这样说着，兰斯还?是捨不得?离开，直到他突然感觉到两道?阴毒的视线落在他背后。 兰斯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的黑袍女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瞧。那女子?有几分?眼熟，不过兰斯怎么也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她。 她大约二十几岁，已经超过这个时代?女子?普遍的婚龄，不算太年轻，身上带有一股迷人的成熟风韵，以?及一种诱人探索的神秘气质。 兰斯一向喜欢美女，要是换了别?的场合下，一个美貌女子?盯着自己瞧，他定然是又得?意又快活。然而这个女人却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不敢继续回视对方。 而且他还?发现，这个黑袍女子?似乎非常在意他身边的那位人鱼姑娘，只要他靠近人鱼一点，视线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在这个黑髮绿眼的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同样黑髮绿眼的小姑娘。后者有样学样，同样向他投来不友善的目光。 第311章 兰斯终于听到了伯蒂叫他的声音, 和人鱼告别之后，就?去见自己的妹妹了。 「看来莱芙这傢伙有不?少奇遇啊。」兰斯的目光掠过周围穿梭的人们。其中大部分是?女性，而且他刚才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她们的身份, 发现里头有好多公主。 兰斯注意?到其中一个做女武士打扮的公主手上似乎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精緻小人偶，那个小人偶也穿着裙子, 而且似乎在主人没碰它情况下自己动了一下。 兰斯以为?自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 一晃眼，人偶消失在那位公主袖口?。 「那当?然, 莱芙是?很厉害的。」伯蒂接着说了一长串夸奖莱芙的话。 这话听在兰斯耳朵里起到了挑衅的作用，伯蒂可没有这样?夸奖过他。 兰斯道：「她在当?见习骑士的时候，我早就?已?经是?正式骑士了。」 伯蒂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吗？依旧是?正式骑士的兰斯·斯蒂尔。」 兰斯和伯蒂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金髮蓝眼，五官的轮廓也有明显的相似之处,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兄妹关系。 「别忘了我是?为?了谁才没有当?圣殿骑士的。」兰斯道，「看到你在白岛生活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我已?经准备去参加下一次的圣殿骑士考核了, 希尔顿团长也非常支持我。」 第887页 婚礼开始了，主持婚礼是?希尔顿团长还有人鱼瓦奥米娅。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都没有穿婚礼的礼服。 莱芙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光辉圣殿骑士的礼服，娜提雅维达穿的是?一身圣咒师的常服, 也是?纯白色的。 「说起来, 你居然没有对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关系表示惊讶吗？」伯蒂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兰斯, 「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就?很难相信。我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应该更?难接受吧。」 「我早就?知道……」兰斯总觉得今日伯蒂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从摆满佳肴和美酒的长餐桌上拿起一枝酒杯, 凑到嘴边饮了一口?。 却无?法咽下去，他将酒含在嘴里, 目瞪口?呆地看向银杯内部的浓稠的深绿色液体。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白岛特产的『草叶酒』，是?白岛的住民研制出来的，在德亚大陆上销量很好。你可以试试看，第一口?味道会有点奇怪，但是?会越来越顺口?的。」伯蒂面不?改色地拿起一杯同样?的酒，一饮而尽，朝着兰斯展示了一下杯底，「适合配着甜品饮用，这酒很能解腻。」 兰斯这才将信将疑地把?酒咽了下去，脸都绿了：「我早就?觉得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大人的挚友情不?太单纯，这是?一种敏锐的直觉，来自于丰富的战斗经验。 「就?是?希尔顿一直不?信，还说我随口?诬衊圣咒师说不?定会引来报应，直到他被邀请来主持婚礼。 「你应该看看希尔顿当?时的表情，哈哈哈哈……」 「真是?三句话不?离希尔顿团长……」伯蒂望向那个鼻头红红的男人，他主持着婚礼，念着讲稿，提到剑与血玫瑰骑士团和两位新人共同完成任务的经歷，居然激动地掉下眼泪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兰斯摸不?着头脑。 伯蒂道：「你还和他同住一屋……看到害怕的东西?会往他身上窜……」 「你说到哪里去了？」兰斯哭笑不?得，「你不?要以为?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在一起，她们身边就?总是?能吸引到取向类同的人……」 受到婚礼的气氛感?染，站在兰斯和伯蒂前方不?远处的两位来自南部的公主脑袋挨着脑袋，开始偷偷——不?，是?光明正大地接吻。 这瞬间使得兰斯的话失去了说服力。 「我喜欢的是?女人，这你应该知道才对。」兰斯道。 「我来自一个宽容的世界，所以不?管哥哥你的取向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伯蒂将两手的手指交叉。 「你怎么不?听人解释？」兰斯道。 「就?在今天，我在帮你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一条漂亮的裙子。」伯蒂道，「这条裙子比我所有的裙子里最漂亮的那条还要漂亮，可惜的是?，我量了一下，不?是?我的尺码。」 兰斯道：「这是?我要送给一个姑娘的。」 「你撒谎。」伯蒂摇摇头，「这条裙子的尺码和你完全符合。我已?经打听过了，你之前在任务中就?有穿女装的经歷，而且你表现得并不?排斥——唉，我早就?该想到，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我来自一个宽容的世界，如果在哥哥的心中，自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兰斯百口?莫辩，「这条裙子，是?要送给我喜欢的姑娘。 「我是?在这个月初的白岛运动会上认识的她，她是?莱芙的崇拜者，受到莱芙的影响立志成为?骑士，她非常强壮，是?一个很有力量感?的女人，而且和我一般高?，是?我见过最迷人…… 「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没有欺骗你……」 在草药学课程告一段落之后，小女巫梅甘就?离开圣殿，进行了一段游歷——让自己的足迹踏遍德亚大陆的各个角落，正是?梅甘在自由学习巫术知识之外的第二?个愿望。 在她遇见莱芙·白之前，这两个愿望都只是?愿望而已?，在遇到莱芙·白之后，这两个愿望居然都实现了，让梅甘时常有种做美梦的感?觉。 更?加幸运的是?，在这躺游歷的过程中，她并不?孤单。她的旅伴正是?同族中赫赫有名的游巫。后者因为?失去了自己唯一的猫咪，勉强接受有个同族的小不?点跟着她。 梅甘跟着麦妮去了很多地方卖东西?，来白岛之前的最后一站，就?是?人鱼之乡。 麦妮在梅甘面前的形象一直是?精明强干、喜怒不?形于色的的，唯独在人鱼之王面前，有时候会露出暴躁、不?成熟的一面。 麦妮似乎特别容易被人鱼之王激怒。 这一回，也不?知瓦奥米娅是?做了什么让她不?称心的事情了，麦妮又变得异常暴躁——游巫暴躁的表现，就?是?笑容愈发恐怖——梅甘决定不?去触她的霉头，去找一些她能做的事情。 人鱼之王在主持婚礼的过程中并没有说多少话，她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用她闪烁的目光烘托这对新人。看着人鱼之王激动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由衷地受到感?染，不?得不?认为?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888页 希尔顿团长用慷慨激昂的语气念完了讲稿，将婚礼现场主持得像一场庄严的布道会。 终于，就?快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交换信物的时候了。 人鱼们自带了许多海草，海草经过特殊的处理，在空气中也能呈现出摇摆飘荡的姿态。她们聚集在海草丛里，手出也举着海草挥舞着。 梅甘走近了一看，发现海草丛里还挤了一只肥壮的黑猫。 普甸已?经长到了四十?磅，纵然毛髮没有在海底那般蓬松了，依旧硕大无?比。 普甸的四肢还有脑袋上也沾上了几根海草，随着它的东西?，海草摇摇摆摆。 「这恐怕是?什么古怪的仪式……嗨，我能加入你们吗？」梅甘很快获得了人鱼们的首肯。 就?在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交换信物的时候，小女巫、黑猫还有人鱼们摇动着海草，为?她们助兴。 麦妮觉得瓦奥米娅对莱芙和娜提雅维达的兴趣已?经过了头，在这场婚礼上，她的目光完全在这对新人身上，从来就?没有过哪怕一次能持续地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婚礼进行得如火如荼，周围都是?欢声笑语，麦妮有种格格不?入感?。 她走到了记录来宾所赠礼物的地方，随口?翻开长长的礼单一看：「黛兰送了珍稀牙齿一百颗……索菲及莉斯汀格送了骏马五百匹……玻莉斯送了花蜜十?瓶……伊莱娜送草编小物五十?个……」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用意?不?明的礼物。 麦妮拿出了她之前记下的莱芙欠她所有东西?的帐单，决定将上面的帐一笔抹去，当?成礼物。 送完贺礼之后，麦妮走回人群之中。 她孤身一人，小旅伴和人鱼们玩海草玩得正开心，黑猫也在人鱼那儿。 抬眼一看，周围都是?卿卿我我的公主，仿佛是?刻意?亲密给她看似的。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落单的女武士打扮的公主。 这场婚礼上，孤零零的人果然不?只有她一个。麦妮颇为?欣慰地想着。 下一秒，她看到那位公主偷偷摸摸地在袖子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会动的小人偶。公主将小人偶举到面前，小人偶垫起脚，亲了她一口?。 麦妮期待的可不?是?这个。 她一扭过头，就?看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正在当?众拥吻，然而她们身后只有希尔顿一个，瓦奥米娅却不?在。 去哪里了？ 「嗨，麦妮……」瓦奥米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怎么了，一副迷路了的样?子？」 「特地……来找我……做什么？」麦妮转过身，简直不?知道把?视线放到哪里才好，似乎每个角落都有卿卿我我的公主。 瓦奥米娅一向厌恶任何种类的运动，哪怕只是?动弹一下，这次居然经过好几百步的距离特地来找她，委实让麦妮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是?因为?，这个位置更?适合欣赏。」瓦奥米娅狡黠地笑了。 麦妮略微有些失望。 「当?我想要对你说『你很好，你非常可爱』的时候，」瓦奥米娅道，「并不?需要特意?挑地方的。不?过这个时候的你，确实显得异样?可爱。」 麦妮：「……」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了 第312章 大结局 婚礼现场, 为了不让黑蛋突然出现吓到来宾，娜提雅维达特地设了禁制，让它呆在?一个角落里。 这时候莱芙还阻拦了一下, 相信黑蛋在?这个场合会乖乖听话的?，最后在?娜提雅维达的?坚持之下, 她在?一个能全程旁观婚礼的?位置, 给?黑蛋安排了一个舒适的?小窝。 婚礼结束之后，宾客散去, 回到住处。 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准备度过新婚之夜，于是黑蛋又被关了起来，这次莱芙连阻拦都?没有?阻拦一下。 只有?壶先生给?它作伴，黑蛋委委屈屈。 壶先生问：「需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黑蛋道：「不要。」 莱芙在?它和娜提雅维达之间，明显更加偏向娜提雅维达, 它现在?是一条生气的?小魔龙。 黑蛋道：「如果我现在?再长大?一点，莱芙应该会后悔错过了我成长的?重要瞬间吧。」 壶先生就没被问过这么怪的?问题。 黑蛋努力了一下，将小爪子?变成人手?。 「我能……我能化形了……」 莱芙并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在?新婚之夜, 她理?当只专注于自己的?新娘。 不过还是会有?一些事?让她分心。 她手?里握着之前人鱼一族送给?她的?「见往之烛」。这蜡烛是用人鱼的?皮脂做成的?，能让对她重要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当然，只是以幻影的?形式。 她也希望她的?婚礼, 能让姐姐亲眼见证。 犹豫了一会儿, 她还是放弃使用这根蜡烛了。 真的?就是真的?, 假的?就是假的?。她不需要用一个幻像来安慰自己。 「抱歉，我分心了。」莱芙把见往之烛抛到系统背包里，预备有?空的?时候就丢到白?岛的?杂物间里去。 娜提雅维达摇摇头?，示意没事?。 「娜提雅维达不在?意吗？」莱芙道。 第889页 「因为知道骑士小姐非常喜欢我, 知道骑士小姐会选择我，所以就不那么嫉妒了。」娜提雅维达道, 「只会偶尔嫉妒一小下。但是我不会嫉妒她，因为她是对骑士小姐很重要的?人。」 莱芙抱住娜提雅维达。 「我和骑士小姐真的?很有?缘分，您是从某颗星星上?过来的?，而我喜欢星星。」娜提雅维达，「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您的?星星就在?我投以目光的?某个位置出现过了。原来，我们是从两颗星星出发，相互吸引而遇到彼此的?。要是可以的?话，我还真想去骑士小姐的?星星上?看一看呢……」 莱芙将脑袋埋在?娜提雅维达的?胸口?，哼哼了几声，像是在?说什么，但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让人无法辩认她究竟说了什么。 然而，娜提雅维达听懂了：「真不知道骑士小姐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莱芙继续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不行，您已经试过几次了，每次的?结果都?一样。」娜提雅维达道，「我会忍不住害羞的?，您也会受伤的?。」 莱芙抬起头?，脸上?被挤出了几道红印子?：「我就是想试一试，新婚之夜，总得有?些不一样的?。就算冒着生命的?危险……唔，反正那瓶龙唾液已经重新装满了……」 「您可以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做很多事?，」娜提雅维达忍俊不禁，「但是我不允许你，只是为了我，就去冒这种危险，我们之前已经约定好?了，来日方长，等到骑士小姐不会轻易被我打个半残了，就…… ——骑士小姐究竟为什么这么执着？」 莱芙想了一会儿，一咬牙，道：「因为娜提雅维达你的?动作非常单调。」 「单调？」娜提雅维达拧起眉，目光危险，「没想到我会得到这种评价，果然还是因为我不够卖力吗？」 「可我说的?是……实话……」莱芙觉得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有?隐瞒的?娜提雅维达的?必要了，「我一直觉得，任何事?情，都?应该让更加擅长的?人来做。」 「骑士小姐自以为非常擅长？」娜提雅维达用怜爱的?目光看了莱芙一眼，「不过，我很好?奇，您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这种目光、这种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在?莱芙眼中耳中无异于挑衅。 「不信的?话，娜提雅维达就亲眼看看好?了。」莱芙一时气血上?头?，做出了一个让她在?之后的?许多个深夜和白?天不断后悔的?决定，她握着娜提雅维达的?手?，让掌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你自己看。」 「我真的?可以？」娜提雅维达道。 「当然。」莱芙将注意力集中于那些视频片段上?，深信在?此之后娜提雅维达一定会为她的?理?论积累水平所折服的?。 娜提雅维达闭上?了眼睛，开始窥伺。 在?成为光辉圣殿骑士之后，面对娜提雅维达入侵的?意识，她的?觉察能力更加敏锐了。 曾经，面对这种思维侵入，她根本无法察觉，也无法抵抗，就像面对一支向她飞速逼近的?箭一样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这枝箭的?速度慢了下来——不，不是箭慢了，而是她的?精神力量增强了。她能轻易地看清这枝箭的?轨迹，并且能导引它的?方向。 她没有?抗拒，轻轻地将那枝箭拉扯到她想要它去的?位置。 良久，娜提雅维达的?表情一变再变，目光深邃而危险：「原来，骑士小姐真的?没有?骗我……」 娜提雅维达是一个好?学生，过目不忘，而且动手?能力极强。 她轻易地做到了莱芙没有?做到的?事?情：把这些视频片段上?的?理?论转化为实践。 莱芙从头?到尾体验了一遍，代?价是，她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可恶，她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这次莱芙睁眼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就在?身边，装睡也不好?使了。 肚子?咕咕叫起来。 莱芙坐直了身体，吃着娜提雅维达带来的?食物。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骑士小姐的?脑袋里装了这些东西。」娜提雅维达道。 「都?怪圣殿骑士考核，通过考核之后不久，我就能清晰地记起这些了。」莱芙道，「我也不想的?。」 「原来骑士小姐很久之前就想要对我这般那般了。」娜提雅维达道。 「才没有?，我也没有?经常去看，只不过它们就在?那里，我才想说……」莱芙越说越心虚。 「那么，骑士小姐其实有?偷偷幻想过被我这般那般吗？」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不再回答，只专心吃着东西，狼吞虎咽了一会儿之后，见娜提雅维达有?要说什么，连忙站起身来，朝着黑蛋的?房间走去：「黑蛋……黑蛋……过了这么久了，我得去看看它…… 」 娜提雅维达虽然缺乏羞耻心，但是在?黑蛋面前好?歹会收敛一些。 打开房门一看，一个长着浅红色头?发的?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孩坐在?角落里，眉眼长得有?些像莱芙。 见莱芙开了门，她「噔噔噔」地踩着一地宝石走过来，扑在?莱芙身上?。 「黑蛋居然能化形了，长得真快……」莱芙摸着小女孩的?脑袋。 第890页 「骑士小姐有?没有?注意到，之前黑蛋睁开眼睛，还有?这次化形，都?是在?我们不在?的?时候进行的?……」娜提雅维达道，「或许我们应该给?孩子?更多的?独立成长的?空间……黑蛋能长得更快……」 黑蛋朝着娜提雅维达龇牙咧嘴，表示不满，虽然她确实是在?被独个关在?小屋子?里的?时候，气着气着就发现自己能化形了 。 「黑蛋……不，黑蛋都?这么大?了，不能再『黑蛋』『黑蛋』地叫了，它需要一个名字……」莱芙托着黑蛋的?膝弯，将她举在?怀里，和娜提雅维达一道走到露台上?。 没等娜提雅维达说话，莱芙又道：「要跟着娜提雅维达姓，因为娜提雅维达你在?生育过程中付出了更多，理?当是跟你姓的?。」 「那么名呢，应该取一个对骑士小姐有?意义的?名吧。」娜提雅维达牵住了莱芙的?手?，又勉强的?去牵了黑蛋的?手?，「我觉得，她可以叫『心』。」 这时候，莱芙的?系统背包又闪烁了一下。 屠龙手?册更新了。 屠龙技第十二式：和魔龙共度余生。 莱芙看了一眼第十二式，道：「娜提雅维达，莱芙还有?『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谢陪我走完这一路。 这本写得太难了，曾经一度以为这辈子也写不完。 写到这个程度，虽然留有很多遗憾，但已经尽我所能。 顺便说一下龙不是不想当受，她可想了，但是因为控制不住娇羞反应为了肝的生命安全所以只能摸摸尾巴……（龙：开始酝酿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