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 第1页 [gl百合] 《有妖》作者：晓梦致幻生【完结+番外】 文案： 唐九容想要自杀那天，遇到了正处在虚弱期的顾银盼。 顾银盼说，反正你要死了，就给我吃了吧，我吃了你，就能恢復点精力。 唐九容说好。 顾银盼却没有立刻吃，而是先把她当成的储备粮，没想到这储备粮当着当着，就往另一种吃法上去了。 前期萝莉后期御姐活力四射傲娇攻x生无可恋丧气满满仙风道骨闷骚受 轻松日常，不恐怖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九容，顾银盼 ┃ 配角：人类，妖怪 ┃ 其它：妖怪，都市，玄学 一句话简介：收养了一个大妖怪以后的开挂日常 立意：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弘扬传统文化 作品简评： 唐九容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城市居住，平日里向来独来独往没有朝气，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是怎么样挑选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方法自杀，某个下雨天却碰到了自称叫顾银盼 的受伤落难的大妖怪，顾银盼 发现唐九容因为过分丧，很容易吸引小妖怪，就留在对方身边，想狩猎小妖恢復实力，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又碰到了各种怪事和各种妖怪，唐九容亦开始修炼，有了生活的目标，同时两人也在各种各样的事件中暗生情愫。 本文文笔简练，文风清爽，节奏明快，角色个性鲜明有趣，通过日常小事，构建出了一副人与妖相处的都市奇谭，然随着故事的进展，也有一个越来越大的世界出现在眼前，这世界有妖物有修仙者，也有各种门派学院，随着各种遭遇的展开，碰到了各种各样的人，主角的心态也在这一过程中渐渐产生变化，除了主角之外，本文还塑造了一众性格各异的配角整体氛围轻松，是个看罢叫人轻松愉快的轻喜剧。 第1章 虚耗 正值雨水充沛的季节。 从过街天桥下面走过的时候，唐九容看见在桥上堆积然后倾泻而下的雨水，像是瀑布似的给天桥下头造了个帘，她穿过这水帘的时候，撑着的红伞被噼里啪啦地打响，她觉得挺有意思，于是来回走了四趟，直到路过的路人向她投来了看神经病的目光，于是她继续往前走，走过前头的一座小桥，水位线因为暴雨涨高，已经到了桥底下。 唐九容在桥中站定，又看了好一会儿，她看见有鱼从河水里跳上来，噗通一下，噗通又一下。 唐九容喜欢这样的时候，因为周围暴雨滂沱，白茫茫一片，给她一种与世界隔离开来的感觉，又好像继续这么走下去的话，就能走到阴间。 她发了会儿呆，还是继续走，总算走进了小区，走到了自家单元楼下面。 这是个老校区，没有电梯房，每个单元六楼，一楼不是住房是车库，前头有两方小花坛，不过里头的花全被拔了，让一楼的老太太种上了菜——左边是小白菜，右边是西红柿，还有石榴和草莓，这季节没有长。 在小白菜边上，蹲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子。 她确实只能被称为女孩子，身量不高，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模样，穿着红色的卫衣，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下面漏出的黑色的长髮像是小蛇似的蜿蜒黏在脸上脖子上，叫人看不清她的样子。 倾盆大雨下她看上去幼小而可怜，唐九容在心中感慨着「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孩」，然后无动于衷地走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裤脚就被拉住，唐九容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低下头，小女孩也抬起头来，因为脸刚好在唐九容伞的边缘，从伞檐滑落的雨水噼头盖脸落在她的脸上。 唐九容：「……」 唐九容稍微挪了一下伞的位置，好让小女孩进入她伞的笼罩范围之内。 小女孩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头髮拨到一边，露出了一张叫人觉得天地失色的精緻面孔来。 实不相瞒，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唐九容愣了一下，最后产生的第一想法，就是这样的美貌简直「非人」。 因为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这样的面孔长得到底有如何恰到好处，于是只能粗暴地给出「不像人」的评价来。 这美貌女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有没有同情心？」 唐九容：「……」 该说有，还是没有呢？ 如果说有的话，对方不会是想提出让自己收留她给她洗澡给她吃饭这样复杂的要求？ 这样一想，唐九容开口道：「没有。」 女孩：「……」 女孩长嘆一声，道：「收留我，不然，把你吃掉哦。」 女孩至下而上向她看来，却无仰视之感，神情凌厉，带来某种奇异压迫，在那眼神之下，肌肤上似乎都产生细小的疼痛，心脏收紧，又砰砰直跳。 这或许是被称之为杀气的东西。 唐九容愣了一下。 「吃掉？」她重复。 女孩道：「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现在很饿，既然你是个没同情心的人，也没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还是让我吃掉。」 唐九容好奇道：「那如果我说我有同情心呢？」 女孩道：「你既然有同情人，捨己为人救一个快要饿死的女孩子，是你的分内之事？」 唐九容：「……逻辑无懈可击呢。」 第2页 唐九容环顾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的雨水已经停了——说停也不确切，它们漂浮在半空之中，似乎静止了一般。 然而唐九容仍然听见雨声，想必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仍然是现世正在下雨的模样。 二十三岁的唐九容近来一直在考虑死去的方法，今天她去考察了一下自己的第十二个方案，从一幢已经废弃正在拆迁的大楼上跳下，她有些犹豫，因为这幢楼拆除后准备建居民小区，她担心自己影响新的居民小区的口碑，若是有人因为这里在拆除时死了个人而有所犹豫，她难免会被开发商怨恨。 说起来，她先前十一个方案差不多也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夭折，周围的人总说她冷淡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唐九容认为她明明是个非常在意细节的龟毛的人。 没想到死亡的大礼包在此刻突如其来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如果是被这样的美少女吃掉的话，听起来是个还不错的死法？ 而且对方有停止雨水的能力，想必也会把现场处理的滴水不漏，不仅不会打扰到别人，说不定都不会有人发现她死了，她就能如愿以偿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更何况，这女孩还说—— 「放心，我吃的很快，不会让你觉得痛的。」 唐九容点了头，说：「那好。」 这下子，倒是顾银盼愣住了。 那么干脆的么？——顾银盼看着眼前的女人。 说是女人，似乎又不够格，但是说是女生，又差点什么。 作为人类来说，对方应该算得上姿容出众，不过看上去死气沉沉的，顾银盼不太喜欢。 唐九容再次点头：「嗯，你吃，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只黑色的、毛绒绒的、长着红色眼睛的小妖怪，从她的耳朵里爬出来，像是喝醉般摇摇晃晃地落到她的肩膀，晃晃悠悠趴下了。 随后，更多的这样的黑色的小妖怪出现在她的头顶，手臂，肩膀，以至于她整个人就好像是被一团黑云笼罩了一般。 顾银盼目瞪口呆——她从未看到过这么多的「虚耗」！ 「虚耗」是一种能吃掉人类快乐的小妖怪，一旦一个人被虚耗缠上，他就会很快的萎靡不振，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失去兴趣，但是到了顾银盼的境界，这种小妖怪在她全盛的时候，是绝不敢接近她的，所以顾银盼很久没有见到虚耗了——更何况，还是那么多的虚耗。 按照正常的情况，一个被那么多虚耗缠上的傢伙，早就应该自杀了才对。 顾银盼一边想着，一边舔了舔嘴唇。 她现在损耗极大，本来是想着妖怪比人类要难抓，才想着吃人类续命，但是现在既然有那么多的妖怪的话…… 顾银盼站起来，伸出手环住了唐九容的脖子。 …… 在唐九容看来，眼前的情况有点奇怪。 女孩站起来，到她的胸口，因为仰头，卫衣帽子已经从头髮上滑了下去，露出贴着头皮的漆黑的头髮。 头髮太湿，成一绺一绺粘在皮肤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雨水沖刷太久，头髮下的肌肤显得异常苍白，令对方的五官显得更加浓郁，像是画上去的。 对方伸出手环住她，湿漉漉的衣服便也贴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看上去脏兮兮的，身上却也没有什么异味，只有雨水的清爽的味道，挂在她的身上，唐九容不觉得讨厌。 唐九容本来想闭上眼睛迎接死亡，又觉得有点怪怪的——毕竟在这样的雨中，在同一个伞下，很多电视剧里女主角迎来的都是温柔的一个吻。 唐九容不希望死前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居然是那么奇怪的联想，于是她睁开眼睛，看着对方将脸凑近，将嘴巴挨在了她的脖子上。 啊，原来是准备先咬脖子么。唐九容这样想，那么说来，就好像是自然界里的肉食动物一样呢。 虽然自己是个人类，但是死亡的时候居然回归到了如此质朴的地步，想来竟然还有些浪漫。 然而过了片刻，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感受到柔软的舌头划过脖子上的肌肤，湿热柔软，叫她从脖子开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顾银盼踮起脚尖，手臂用力，攀的更高，又把嘴巴凑上唐九容的耳朵。 温暖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朵之上，唐九容的耳朵很快变得通红，她咽了口口水，有些困惑于自己现在的想法正不正常—— 她不觉得自己正要死亡，她觉得她是在被……猥亵？ 第2章 虚耗 虽然脑海中划过了「我是不是在被性骚扰」这样一个想法，但是唐九容很快又在心里告诉自己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 先不说对方看上去确实有杀死自己的能力，就算单论「猥亵」这件事的话，这样一个美少女，何必要来猥亵自己呢？吃亏的难道不是她自己么？ 虽然从法律上来讲并不是说一个美貌女孩就不会犯下这样一个罪，但是从普世观念上来讲，美貌女孩和「猥亵」这件事就是不搭边的。 直白来说，如果她觉得一个美少女是在猥亵她，那么这个感觉应该是错的。 出于这样的想法，虽然对方舔的唐九容浑身起鸡皮疙瘩，唐九容也一动不动，宛如木雕，毫无反抗的想法，只不过手指渐渐攥紧，因为这从未有人对她做过的亲密举动，她的生理心理都有些异样起来。 第3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松开了攀在唐九容脖子上的手，也不再踮着脚尖，回到唐九容胸口的位置，微微扬着下巴看着唐九容。 唐九容也看着对方，心里想：难道已经吃完了？自己已经死了？只不过变成了鬼？ 唐九容有些纠结，她没想过还有变成鬼这种选项，她以为死去后她就能没有意识呢。 不过说来也怪，比起刚才，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愉快轻松了不少——明明先前还站着说要取她性命的女孩，刚才还刚从自杀备选地点回来，但是她确实感受到了一种「松快」，这可能是近两个月以来都没有感受到过的。 ——……难道说，是因为被美少女舔了么？ ——这么想的话，通常来讲，被美少女舔，好像确实是值得开心的事？ ——但是自己原来是有着这样奇怪癖好的人么？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人格被侮辱了…… 唐九容的脑海中蹿过一条又一条奇怪的想法，然而要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却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就好像从顾银盼的视角中，便觉得这女人临危不惧，沉着冷静，对死亡无动于衷，对外物不悲不喜，面色似乎稍有些发红，不过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真是一条好汉。 而且还长得好看。 顾银盼的想法改变了，她不准备再吃眼前这个人，而决定让眼前这个人带着自己熟悉人间，一来，现在她损耗极大，确实需要一个嚮导，二来，对方似乎天然有着吸引「虚耗」的能力，平时自己饿了，吃吃「虚耗」也能过过嘴瘾，三来……要真是很饿了，也可以吃嘛，当储备粮存着也不错。 因为觉得自己这算盘打得极好，顾银盼脸上笑意渐浓，直熘熘盯着唐九容，盯着「好汉」唐九容，心中异样感更甚了。 周围静止的雨水突然又哗啦一声落了下来，这个时候唐九容才发现，原来雨声近在耳边的时候，比她想像中要响亮的多。 而她眼前的女孩，一改先前的神情，懒洋洋挑高眉尾，道：「什么啊，如果你让我吃你我就吃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偏就不吃。」 唐九容：「……？？？」 唐九容一头雾水，于是歪着头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半晌，见对方似乎确实收敛了杀意，便说：「那……你松手？我准备回家了。」 顾银盼：「……」 顾银盼觉得这人有点缺心眼，但是虽然缺心眼，看上去却似乎挺容易掌控，于是她耐心道：「带我一起回家。」 唐九容犹豫道：「不太好，我家还没收拾呢。」 顾银盼嘴角一抽，用最后的耐心道：「不把我带回去，我让你生不如死。」 唐九容：「……」 哗啦啦的雨水中，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慢悠悠又拖在地面上，唐九容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来自于一楼的老太太。 她转动眼珠子，果然看见老太太穿着件黄色的一次性雨衣，手上不知拿着从哪里拔来的草，走到她们近前，中气十足道：「唉，六楼的小姑娘。」 唐九容：「……」 听说这老太太认识整幢楼的人，只有唐九容从不搭话，但是对方也天天打招唿，因为不知道名字，就叫她「六楼的小姑娘」。 唐九容平日里只低着头走过去当没听见，今天因为和眼前这女孩僵持，没办法用老办法，而老太太似乎发现她和以往状态不同，也逮到了机会似的停下了脚步，看看唐九容，又看看顾银盼。 半晌，老太太道：「妹妹呀？」 唐九容摇了摇头，低声道：「您好，您就先回家，那么大的雨。」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恍然的表情，在看唐九容的时候，就有些同情，说：「没事儿，你别管我，我就熘达熘达，这楼上楼下的都叫我一声张奶奶，我看你这个年纪，也这么叫我就行，对啦姑娘，你怎么称唿？」 唐九容：「……」 见唐九容不回答，张奶奶又问顾银盼：「还有小姑娘，你叫什么？」 这老太太果然不出所料，是个自来熟加社交狂魔。唐九容想。 不过眼前的小女孩应该不会回答？她看上去那么高贵冷艷的样子。 下一秒唐九容被打了脸，女孩带着甜甜的笑容说：「张奶奶好，我叫顾银盼，左顾右盼的顾，银色的银，盼望的盼。」 张奶奶道：「好俊的名字啊，跟长相一样俊。」 唐九容：「……」 唐九容心里有不妙的预感，对方刚才的样子可完全没有那么可爱亲人。 果不其然，顾银盼走近一步，抱住了唐九容的腰，在她身后道：「姐姐，说一下自己的名字呗……」 「……如果不听话的话，就把眼前这老太婆也杀了哦。」 后面一句话，听起来和前面音量无异，可是看张奶奶仍是笑眯眯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大约是顾银盼用了什么方法，只令唐九容听到了。 唐九容在心里嘆气。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 她总觉得别人的生死和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当这个选择真的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却又总是在意起来。 就好像曾经的第二个方案是从本小区最高楼顶跳下来，唐九容站在天台的时候，却总担心自己掉下去会砸到什么人，犹犹豫豫往下看的时候，被人发现了，那人问她是不是要自杀，唐九容不好意思承认，便灰熘熘走了。 第4页 说到底，虽然自认连死亡都不怕，却很害怕打扰到别人，这就是唐九容了。 唐九容道：「我叫唐九容。」 顾银盼戳了一下她的腰：「具体点。」 唐九容：「……数字的那个九，容貌的容。」 张奶奶道：「哦哦，小唐啊。」 唐九容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她决定认命了，世界让她一直想死都没死成，大约就是为了收了着眼前的小怪物，防止世界毁灭。 她任由顾银盼拉着自己的衣摆，往单元楼走。 顾银盼脸色一黑，道：「你什么意思？」 唐九容进了单元楼的屋檐下面，收了伞，伸手抓住顾银盼的手腕，把她提熘到了自己的身边——虽然是个可怕的小妖怪，体重却如娇小外貌般轻，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唐九容，也能轻松摆布对方的身体。 唐九容低头看着对方。 对方也瞪眼抬头看着她，猫儿一般的眼睛，圆而大，眼尾上翘，睫毛浓密，像是自带眼影，瞳仁是深灰色的，像雾霾。 唐九容说：「走，跟我回家。」 伞上的雨水顺着伞尖儿淌在地上，滴滴答答顺着唐九容走路的方向描了条线，顾银盼落后半步踩在雨水上，目光顺着自己被拉着的手臂，瞄到了唐九容。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对方头上「乌云笼罩」——又是好几只「虚耗」。 顾银盼都忍不住皱起鼻子，暗想：这人整天的，都在想什么啊？ 唐九容脚步沉重地往六楼走。 又要爬六楼，好想死啊。 她想。 第3章 虚耗 唐九容的房子在顶层六楼，对面就没房子了而是一个平台，顶层冬冷夏热常年漏水，不过层高高，于是隔了两层，下面一层隔了两室一厅的房子，上面一层还有个房间做储物间。 更妙的是从二楼出去直接上了顶楼平台，买卖二手房的客户经理当时卖房子给她的时候，说顶层也给她用，她可以用来种点花做个院子啥的，到时天朗气清，在顶层晒个太阳喝个热茶，岂不美哉。 唐九容很不能理解为啥这个客户经理觉得她是那种会种花喝茶的人。 实际上顶层就一直被荒废着，放了一些唐九容不要的旧物。 唐九容买顶层的原因只有两个——一安静，二空间大。 只不过她万万没料到，因为对面是个平台，楼下的人经常上来晒被子，晒被子了就顺便唠家常，所以根本就不安静。 唉，要不怎么说的，这世道是实践出真知，光靠想像，是没法面面俱到的。 不过等发现这点的时候尾款已经付了合同已经签了，生米煮成熟饭，客户经理都对她爱撘不理了。 要是再去换换房子，又更麻烦手续更多，换好的房子也不一定就合胃口，唐九容在心里权衡再三再三权衡，就这么住下来了，到现在已经两年。 她觉得各方面都不错，除了上下楼要爬六楼这一点，不过反正她很少出门，也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唐九容对自己的房子基本满意，顾银盼一进来，却露出挑剔的目光。 她环顾四周，看见了堆着衣服的皮沙发，又看见了电视柜上散落的包装纸，客厅的窗户上挂着百叶窗，上面也是灰尘。 顾银盼张口吐出评价来—— 「脏。」 「乱。」 「差。」 相比之下，房间整体的色调很温馨，墙面是嫩黄色的，沙发是姜黄色的，电视背景墙是砖红色，地板看上去有些年头，有种岁月带来的烟火气，进门就看见上二楼的台阶，是刷着黑漆的铁制欧式设计，下面是一些柜子。 唐九容好像失聪一般，对这评价毫无反应，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来，扔在顾银盼脚边，自己直接进了客厅，又拐去了厨房。 顾银盼原本压根没穿鞋，此时脚上雨水混着泥土，看着唐九容扔下来的这双粉红色毛绒拖鞋，开始怀疑这个人没有常识。 她便干脆没穿直接进去了，在客厅往厨房看了眼，看见唐九容打开了冰箱，正拿了瓶水喝。 总之看上去没有招待自己的意思。 顾银盼踌躇了一下。 仔细想想，要这人特意来招待自己，好像要费更多的口舌，还不如自给自足，目之所及有三个门，楼梯旁边两个，对面一个，顾银盼打开对面那个，果然看见了一个卫生间，于是进去开始洗漱。 而唐九容喝完水出来，见客厅没人，也无动于衷，直接坐下来玩了会儿手机，过了几分钟，觉得有点想上厕所，就站起来直接打开了厕所的门。 里头烟雾腾腾，却也可见人影，老设施没有做到干湿分离，唐九容和顾银盼目光相接。 唐九容：「……啊，你还在啊。」 一种尖锐的疼痛从大脑中传来，唐九容倒退两步，抱头跌倒在地上。 …… 二十分钟之后，顾银盼穿着一件宽大的能盖住膝盖的t恤，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着仍倒在地上的唐九容。 唐九容已经从刚才的疼痛中抽离出来，但却仍抱膝倒在地上，眼神失焦，一言不发。 顾银盼看得火大，道：「你门都不敲就进去，我教训你一下，有错么？」 唐九容不说话。 顾银盼道：「何况你家这厕所连锁都没有，说起来顶上还掉了块瓷砖，你住着不难受么？」 第5页 唐九容不说话。 顾银盼道：「我刚才就说了，你要听话，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 唐九容终于动了。 她转了个身，变作背对顾银盼的姿势。 不说话。 顾银盼：「……」 这么会儿功夫，唐九容身上的「虚耗」从肩膀叠到了三层，顾银盼都快看不清对方了。 她捏了捏鼻子，觉得心累。 这个剧本正常么？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她感到心累么？ 顾银盼放软了语调，道：「你合作一点，我们接下来可是要住在一起好一阵呢，这样，你好好说话，我就不伤害你。」 唐九容的肩膀动了一下，半晌，转过身来，看着顾银盼道：「你为什么要住在这？」 这可真是问了个最难回答的问题，顾银盼道：「这……这你不用知道。」 唐九容微微皱眉，似有不满，却也没纠缠，又问：「你是什么？妖怪？神仙？修仙者？」 顾银盼道：「……这你也不用知道？关你什么事啊。」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眼神中明确露出不满，似乎在说——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顾银盼道：「你就不能问点我能说的？」 唐九容从地上直起身来，却也没站起来，直接盘腿坐着，面露沉思。 半晌，她问：「人死后，会变成鬼么？」 顾银盼愣了一下。 其实她刚才也在想唐九容到底问什么自己才能回答，想来想去，却也没想出来，没想到，唐九容居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她看着唐九容，对方消瘦而苍白，头髮很长，却略显凌乱，显然没有在打理，话虽如此，也显得清俊，鼻樑高挺，眉眼深邃，顾银盼见惯美人，但美人中唐九容可算是气质独特的一个。 因为她想死么？也是，被那么多虚耗缠着的人，想死也没什么奇怪的。 顾银盼道：「人死后的一段时间里会留存一点精神能量，这能量很快就会消失，通常无论如何精神强大的人，顶多留存半年，就没了，不过也有生前怨气太大，化为厉鬼的情况，这情况很少见。」 唐九容又问：「那么说，就不可能有轮迴了？」 顾银盼点头：「哪来的轮迴，任谁都只活一遭。」 唐九容道：「那么说，是不可能见到死去很久的人了。」 顾银盼先是点头，又问：「你有想见到的人么？」 有那么一剎那，顾银盼觉得自己从唐九容的神情上看出了什么，那似乎是一种脆弱与无助，悲恸与愤怒，然而转瞬即逝，唐九容挂着死人脸道：「是的，如果可以见到死去很久的人，那我不是可以把过去的伟人都召唤来么，想必很快就能发财。」 顾银盼：「……」错觉啦，果然是错觉。 唐九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说：「我饿了，要去做饭了。」 唐九容又进了厨房，顾银盼眼看着对方又不管自己了，便也就不打招唿，开始观察房子的其他区域。 她先打开了第一房间，显然是个卧室，卧室里是一张双人床，铺着灰白条纹的床单，外头有一个阳台，夕阳正透过窗户照进来。 顾银盼又打开第二个房间，第二个房间似乎是个书房，三面都是连接到屋顶的书柜，中间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电脑。 这是顾银盼没想到的，毕竟看唐九容的样子并不像是那么热爱看书的人，她随意看了几眼，发现上面有许多关于妖精鬼怪的书籍，如此看来，唐九容似乎是个灵异妖怪文化的爱好者。 这是她在遇到自己之后如此淡定的原因么？顾银盼想。 大略看了几眼之后，顾银盼走到书桌边上，看见正有摊开的一本，便拿起来看了一下，书里讲的是古代妖怪，顾银盼看了几行，便觉得这书的作者应该知道非人类世界的存在，里面所说的妖怪，都是真实存在的。 顾银盼翻了几页，忽然看见其中一页唐九容夹了书籤，她翻到那一页，看见那一页标题是—— 【虚耗】 唐九容推门进来，说：「我做完了，出来吃饭。」 顾银盼一时愣住，不知道自己应该吃惊于唐九容居然做了自己的那份，还是吃惊于唐九容知道「虚耗」的存在。 两个念头在顾银盼脑海中交替闪过，最后顾银盼道：「你知道自己被『虚耗』缠上了啊？」 第4章 虚耗 唐九容：「……啊？」 虽然对方表情改变幅度不大，不过看这个样子，似乎是不知道。 顾银盼便觉得自己失言，不想多说什么，唐九容却追问道：「真有虚耗？我被虚耗缠上了？」 顾银盼想，既然住在这，总要让对方知道些事情，从虚耗开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顾银盼便点头道：「是的，正如这本书上写的，『虚耗』以人的快乐和精力为食，你身上有很多虚耗，实不相瞒，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那么多了……」 她想了想，没把自己刚才吃了唐九容身上的虚耗的事说出来，她觉得不应该说那么多。 没想到唐九容却说：「刚才在楼下有那么一会儿，我感觉到自己轻松了很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么？」 顾银盼着实没想到唐九容会那么敏锐，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惊嘆，唐九容大概看出来了，就说：「果然么，难道说你也吸收了虚耗？所以你后来不打算吃我了，对么。」 第6页 只是稍微透露了点信息，对方居然把一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要说顾银盼先前只是觉得这人还有点利用价值，这会儿便有些欣赏起她来了。 顾银盼并不喜欢撒谎，便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你很聪明。」 虽然知道顾银盼应该是个「老妖怪」，但毕竟对方的外表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被一个小女孩老成持重地说一声「你很聪明」，并不会让人觉得很荣幸，反而有些奇怪，唐九容就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先转身出去了。 顾银盼又有种一拳落空的感觉。 她以为唐九容知道了自己被「虚耗」缠上这件事，至少会问一下自己有没有办法解决呢。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顾银盼心里产生了这样的困惑。 不过她也闻到了外头传来的香味，便跟着出去，看见饭桌上放了两盘牛排。 修炼至辟谷之后，就已经很少进食，顾银盼闻到肉香，都觉得有些陌生，不过本能还是让她吸了吸鼻子，又咽了口口水。 唐九容坐在椅子上看着顾银盼的表情，见她做了这样的反应，便说：「哦，看来喜欢，来，第一次过来，给你吃顿好的。」 她这么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说：「对了，说不定你其实更喜欢吃妖怪？那我现在身上有虚耗么？你可以捉几只。」 唐九容环顾四周，摇晃了一下手掌，她手上的一只虚耗便顺着她的手掌跳上了她的头顶。 顾银盼道：「现在我需要进食，也需要小妖来补充力量，这是两方面的。」 唐九容道：「看来以前不用进食，那么说来，你受伤了么？」 顾银盼看了唐九容一眼，移开目光，没有说话，静静坐到椅子上，开始切割牛排。 对方是个意外聪明的人，只是漫不经心的闲聊，也能让她捕捉到许多线索端倪，这让顾银盼开始犹豫，她是不是应该少说些话。 她这么想着，吃下了第一口。 …… 唐九容单手撑着脸，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西蓝花，看着对面的顾银盼，在第一口牛排进嘴的时候，渐渐瞪大了眼睛。 真是如漫画效果一般的表情。 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了。 顾银盼立刻往嘴里塞了三块，一边嚼一边说：「好好吃啊！」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的吃相，不禁对自己的厨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虽然牛排是现成超市买的，酱料也是现成的，可是哪怕是米其林餐厅，都不一定能有人吃的如此幸福？ 唐九容便也切了一块自己尝了一口，大概是被感染到了，竟然也觉得比平时吃起来的要好吃些。 但是看着顾银盼狼吞虎咽的样子，唐九容觉得自己吃这份牛排实在太浪费了，于是只切了一块，便把盘子推过去说：「不嫌弃的话，我这份也给你。」 顾银盼立刻不嫌弃地把盘子拉了过去。 原本花瓣一样的嘴唇上此刻沾满了酱汁，小小的鼻子一抽一抽，大概是被里面的辣椒刺激到了，唐九容便自觉递了张纸巾过去，顾银盼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唐九容想，其实这个老妖怪不仅长得可爱，还挺有礼貌的嘛。 她换了只手撑脸，看着对方吃的一脸满足的样子，心中竟然也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幸福感的东西，她又想到，怪不得季满庭那个老骗子当初还建议她生个孩子，养个漂亮的小萝莉，好像确实还挺有意思。 顾银盼很快吃完了，这会儿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简直好像没见过世面，于是她强调道：「我差不多有八百多年没吃人类的东西了，八百多年前你们的菜并不怎么好吃。」 唐九容道：「哦。」 她顿了一下，又说：「那你都八百岁往上了啊？」 她扫视了一下对方的身体，看着那小胳膊小腿，感慨不已。 做妖怪不错，还能返老还童。 身体上的饱腹感让顾银盼的身心松弛，于是她说：「我可是很厉害的，虽然现在有一点小问题，不过只要稍微养养就行。」 「稍微养养是多久？」 「一两百年。」 唐九容：「……」 唐九容觉得对方的年纪应该不止八百岁。 时间坐标上的不同观感令唐九容很难对顾银盼的想法感同身受，于是她也没有太做纠缠，只问：「还饿么？」 顾银盼说：「不饿了。」然而喉头滚动，又咽了口口水。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呢。 冰箱里已经没有牛排，唐九容打开外卖app，说：「我给你点个外卖，你想吃什么？」 顾银盼凑过来，她见过这个，但是没用过。 于是她想，那就试试，只是试试而已，并不是因为她还想吃。 试试的结果是又下单了一份肥牛饭和泰式咖喱，同时唐九容给自己点了个滷肉饭。 点完外卖，唐九容说：「以后你睡哪呢，得给你收拾个屋子出来。」 这么一会儿功夫，唐九容很自然地接受了顾银盼的存在，并且开始为接下来的相处做起规划了。 顾银盼说：「我去楼上看看。」 她刚才没来得及去楼上，但其实她一进门就看上楼上的房间了。 是复式的格局，楼上本来也可以隔出两间房来，但是上一任主人没有那么做，所以楼上的两间房是联通的，成了一间非常大的房间。 第7页 顾银盼上去之后打开门，便被里面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下——这个房间看上去有一年没有被打开了。 随后目之所及，是一片朦胧的像是笼罩在灰色轻纱中的废墟，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一切都变得模煳不清，只大约能够看到一些高低错落的物品，伴随着飞扬的灰尘展示在她的面前，像是某种尘封许久的零落的浪漫。 唐九容跟在后面，打开了房间的点灯。 现在的灯光令整个房间的乱象暴露在顾银盼眼前，零落的浪漫变成了散发霉味的垃圾堆，里面有旧书，旧灯泡，旧热水壶，甚至还有些旧的零食包装纸和饮料罐头。 顾银盼鼻子发痒，打了三个喷嚏。 她忍不住对唐九容说：「你真的能算是个人类女性么。」 唐九容挠了挠头，往里面瞄了一眼，嫌弃道：「里面会不会有蟑螂啊？」 顾银盼的内心有点复杂。 她是在没办法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能有这样事不关己的从容，无论怎么想，里面的这些垃圾都绝对是她自己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唐九容望着顾银盼，虽然仍然面无表情，眼中仿佛有一丝诚恳：「你真的要睡这么？打扫起来估计是个大工程呢。」 她倒退几步，靠在栏杆上，说：「那你打扫，我就下去了。」 唐九容的脚还没有迈出去第一步，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脑仁又开始隐隐作痛，是当时她打开厕所门的时候，所感受到过的痛感。 她听见顾银盼阴测测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和，我，一，起，打，扫。」 唐九容：「……」 现在就去死，来得及么？ 第5章 虚耗 唐九容左右手各拿了一个塑料瓶子，却觉得自己手上拿着的好像是千斤重量，是她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她很想找个什么地方靠一下或者坐一下，不过这个房间实在脏到就算是她也没办法凑活的程度，于是她只好跟根柱子似的杵在房间里，看着蹲在地上进行垃圾分类的顾银盼。 顾银盼小小的身影瘦弱的像是跟芦苇，就算是唐九容，看了也心有不忍，有种自己在使用童工的错觉，半晌，道：「你不会那种瞬间把所有东西整理好的法术么？」 顾银盼头也不抬道：「没有这种法术。」 唐九容道：「那你们这个体系还不如电视剧里的那种神话和哈利波特的魔法啊。」 顾银盼：「……你给我蹲下来收拾！」 唐九容万般不情愿地蹲下来，装模作样地把两只盒子换了个位置，又说：「要不然，你用那种攻击的法术，把这些垃圾都毁灭掉。」 顾银盼：「……」 顾银盼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那么懒的人。 她抬起头来，盯着唐九容道：「要不然把你这个房子连带你全部毁灭掉怎么样？」 唐九容犹豫了一下，居然真的为这个建议动摇的一下，最后说：「这样一来，楼下的人会很困扰的，还是算了。」 顾银盼：「……」 人要是无欲无求，看来确实是能够天下无敌的。 这个时候，楼下的门铃响了起来，门外有人道：「外卖！」 唐九容立刻站起来，说：「我去拿外卖。」 这么说着，用先前完全没有展示过的敏捷身手，已经到了门外，然后跑下了楼。 顾银盼长嘆一声。 现在她身体虚弱，不能用太过于强力的法术，也要像普通人那样休息进食，今天天色已晚，肯定是收拾不出来了，晚上还是要在楼下凑活一下。 唐九容果然没有再上来，而是在楼下喊道：「冷了就不好吃了，下来先吃饭。」 品尝美食的欲望让顾银盼下了楼，唐九容已经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还在玩手机。 顾银盼坐下来先吃了饭，她吃完两份，看见唐九容碗里还剩下一半，不过对方好像已经没有继续吃的打算，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手机上面。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忍不住发出了疑问：「手机有那么好玩么？」 唐九容随口回覆：「好玩啊。」 顾银盼知道现代人很喜欢玩手机，不过她平常不太接触普通人类，所以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却也不知道乐趣具体在何处，便问：「我可以一起看么？」 唐九容说：「行啊。」 这么说着，唐九容挪动凳子，到了顾银盼的身边，把手稍微往顾银盼的方向挪了点，然后继续刷了起来。 开始顾银盼频频发问，不懂这有什么笑点有什么有趣的，不过领进门之后，顾银盼很快也产生了兴趣，两人因为网络上的内容嘻嘻哈哈，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两人看完一个搞笑视频，顾银盼一边笑，一边打了个哈欠。 于是她看了下时间，并在看见时间的那一秒瞬间收敛了笑容。 ——……她怎么会因为看这些没用的东西花了那么多时间！ ——……这玩意儿是黑洞么！ 顾银盼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愤怒，这愤怒牵连到了唐九容，原本准备和唐九容好好讨论一下晚上休息的事的顾银盼站起来，说：「晚上我睡你的房间，你睡外面沙发。」 唐九容：「……啊？」她震惊于上一秒还在和她一起哈哈大笑的傢伙居然能那么快翻脸不认人。 第8页 然而顾银盼已经往房间走了过去，不等唐九容阻止，就已经甩上了房门。 唐九容看看手机，又看看房门。 她坐在沙发上，长长嘆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楼上的房间收拾出来呢。 现在这个时间对唐九容来说还很早，于是她又玩了会儿手机，便去浴室洗了澡，洗完澡出来，打开电视看了会儿视频，回过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毫无睡意，神经衰弱令她难以入眠，所以她不可能在沙发上睡着，她静静坐着，想到刚才顾银盼还在身边时，跟她一起大笑的场景，便觉得更加的孤独。 外面有开始下雨，在寂静的夜晚，雨声便显得格外明显，唐九容想起了雨中的顾银盼，对方虽然张牙舞爪，但是当时湿哒哒想从河里捞出来的模样，也首先只叫人想到可怜。 唐九容能猜到顾银盼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也一定让实力上出现了损伤，对方现在需要自己的帮忙，既然之前没有杀，之后应该是不会杀自己了。 唐九容走到房间门口，手放在了门把手上，然而犹豫片刻，没有进去，而是上了二楼。 打开电灯后，还是能看见飞扬的灰尘，房间里的糟糕霉味还没有散掉，让人怀疑这个房间是不是能打扫到能住人的程度，唐九容蹲下来，开始收拾垃圾。 …… 顾银盼早上起床之前，迷迷煳煳做了个梦，梦见她一直在玩手机，导致修为无所寸进，最后一直没有恢復实力，修为倒退现出了原形。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后背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太可怕了，这个恶梦实在太可怕了。 她于是立刻清醒，盘腿坐下，稍微修炼了一下，却马上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不禁感到来自身体上的飢饿，令她分了神。 所以说，修行的第一步一定是辟谷，因为口腹之慾实在太容易影响修行了。 顾银盼愤愤打开房门，先看见了包子，再看见了拿着包子的唐九容。 然后她愣住了，因为一晚上不见，唐九容眼下青黑，面容憔悴，双目无神，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顾银盼道：「你没睡觉？」 唐九容诚实地点了点头：「我认床，没办法在其他地方睡觉。」 顾银盼立刻不可控制地感受到了一种愧疚，虽然她认为自己没必要为一个蝼蚁一样的凡人感受到愧疚，却没办法让大脑控制本能情绪，于是她嘟囔道：「我又没锁门，你可以进去睡啊。」 唐九容摆了摆手，又说：「我同城买了张床，下午到，你到时候收一下，放到你自己的房间去——我昨天晚上把房间收拾出来了。」 顾银盼一愣，连饿都忘记了，先上楼打开了楼上的房间。 楼上昨天那塞满房间的垃圾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地板和窗户都被擦得干干净净，连外头露台的东西都收拾掉了。 本来就比较大面积的房间现在看起来空旷，明亮，让顾银盼的心灵都明亮起来。 唐九容在顾银盼心目中废物的形象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变成了——只要想做就能做的又快又好的人才。 顾银盼跑下楼，脚步轻快，对着唐九容道：「谢谢你，一晚上没睡实在太伤身体了，来，我这里有一颗丹药，最适合恢復精力了，你吃来试试。」 顾银盼抬手凌空一捞，也不知道从哪就捞出一个小瓷瓶来，然后从里面倒出一颗香气四溢的黑色药丸来。 她拿在手上，递给唐九容。 唐九容看着双眼闪闪发光，像个小天使般单纯可爱的顾银盼，几乎怀疑昨天顾银盼威胁要杀掉自己的那一幕是不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她接过来，觉得自己对顾银盼有了新的认识。 既然顾银盼说能吃，唐九容便毫不怀疑地立刻吞了，吞了之后，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便继续吃包子。 顾银盼进卫生间洗漱了下，出来对着唐九容道：「是不是觉得不困了？觉得精力充沛了？」 唐九容略显迟疑。 她其实没什么感觉。 不过见顾银盼那么期待，她还是点了点头，说：「是挺好的。」 顾银盼便道：「那就好，不会影响到你白天的工作。」 唐九容听闻此言，吃包子的动作慢了一些。 顾银盼也开始吃包子，她咬下一口，顿时面露幸福，让唐九容也觉得嘴里的包子瞬间变好吃了似的。 唐九容觉得顾银盼看起来充满活力，像是那种为了某个目标会拼命努力的那种充满了生命力的傢伙。 唐九容道：「嗯……反正你也会察觉到的，那我就直说了……我没有工作。」 顾银盼眨了眨眼睛：「那你靠什么生活？」 唐九容语调平稳，镇定自若：「啃老。」 顾银盼：「……」果然还是个废物！ 第6章 虚耗 正如唐九容所言，她果真没有出去工作，而且在接下来的三天，连门都没有出过。 吃饭就叫外卖，垃圾就堆在门口，据唐九容说，运气好的话，会有人帮她把垃圾拎走。 ……这绝对不可能是运气好？这完全就是有人特意来帮她扔垃圾？ 于是顾银盼观察了一下，楼下五楼住502的，有时候下楼之前都会上来一下六楼，帮唐九容把垃圾一起带下去。 第9页 就算顾银盼已经很久没有普通人类社会生活，也觉得能做出这种事的算是邻里中的天使。 顾银盼从猫眼里看到，对方是个小个子的女孩，出门总带着鸭舌帽和口罩。 顾银盼便问：「你跟楼下的人关系好么？是给她什么好处了么？」 唐九容道：「没有啊，我不认识她。」 停顿了一下后，唐九容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大概是因为我总是不扔垃圾臭出来了，她无法忍受。」 顾银盼：「……那你反思一下啊！」 唐九容并没有反思，仍旧我行我素，不知不觉过去三天，而j市连续下了三天雨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 顾银盼从一早看见太阳开始就有点兴奋，她挨在窗户口看外面的太阳，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走。 不过她对人类社会还不熟悉，闹出什么笑话就太尴尬了，于是她就想让唐九容带她出去。 她想当然地觉得一个难得的晴天，就算是唐九容也一定会想要出门，于是到了十一点多，顾银盼忍不住去敲唐九容的房门，希望她能够早点起床。 平常唐九容一般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起床，但是今天阳光明媚，顾银盼觉得值得给今天一些关照。 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顾银盼便想直接开门，没想到唐九容居然锁了门。 这让顾银盼来了脾气，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唐九容因这声巨响勐然惊醒，睁开眼睛望向门口，而小小的女孩子像是一只小野兽那样扑了过来，跳到床上扑在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要锁门！」顾银盼道，「难道担心我闯进来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唐九容：「……」所以话说，你不就是闯进来了么。 不过这话唐九容现在不敢说，因为顾银盼瞳孔紧缩牙关紧咬，看上去是一副怒火冲冠的模样。 唐九容开口说话，因为喉咙干涩而有些发哑：「没，我一直睡觉锁门，如果不锁，我就睡不着。」 这么说着，她摘掉耳塞，又说：「你先从我身上下去怎么样。」 顾银盼看见耳塞，便觉得唐九容没听到自己的敲门声稍显情有可原，火气便稍稍降了些，随即「冷哼」一声，盘腿在一边坐下，道：「毛病真多。」 唐九容看着门发愁，顾银盼那么一踢，锁肯定就坏了，自己得找人来修锁。 想到这一茬，就赶紧去找手机，看见时间后，长长嘆了口气：「还那么早啊。」 无论如何，顾银盼觉得十一点半不能算早。 不过唐九容平时确实起的更晚些，自己前几天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才开始在意，未免有些奇怪，顾银盼不希望自己显得无理取闹，想了想，伸手拉开了边上的窗帘，让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顾银盼想，看见这样灿烂的阳光，唐九容一定能瞬间神清气爽起来的。 她挂着笑容回头望向唐九容，看见唐九容掀起被子盖住了头。 顾银盼：「……」 唐九容道：「唉，太阳真大。」 语气听不出有开心的迹象。 唐九容同城，找了个开锁公司，正准备打过去，被子被一下子掀开，手机也被夺走了。 顾银盼看了看手机，说：「你干嘛找开锁的。」 唐九容道：「开锁的也会修锁。」 顾银盼气急：「我当然知道了！我是说这房间里的锁坏了就坏了呗，你厕所的锁不是也坏了么！」 唐九容思考了一下，说：「嗯，那这次连带厕所的也一起修了。」 顾银盼：「……」 顾银盼拿着手机，唐九容摄于对方的攻击力，不敢硬抢，便摊着手微微睁大眼睛，做出无辜讨好的表情。 不过她虽自认为自己露出的是讨好的表情，但实际上由顾银盼看来，神情上完全没有任何改变，那副死鱼眼摊着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挑衅。 非常小心眼的顾银盼顿时怒火攻心，本着你不让我舒服你自己也别想舒服的想法，开口道：「我宣布你以后不准锁门！」 唐九容非常困惑：「我锁门对你没什么干扰啊。」 顾银盼道：「你锁门了我就不能随时进来。」 唐九容：「那我给你把钥匙？」 顾银盼：「麻烦。」 唐九容扶额嘆息：「我不是夸张的，不锁门我真的睡不着。」 顾银盼道：「总会睡着的，我还没见过不睡觉的人类呢。」 对方如此跋扈，唐九容心中郁闷，却发现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沉默地坐在床上，望向窗外，觉得灿烂的阳光都有些发冷。 顾银盼从床上跳下来，道：「先吃饭再说，看我来叫个外卖。」 她现在也有只手机，是唐九容的旧手机，她现在正在兴致高昂的时候，什么操作都愿意尝试一下。 唐九容步履沉重地起床洗漱，在脑海中思索着，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顾银盼同意让她修一下门锁。 顾银盼也在想，唐九容怎么好像没有出去的意思。 她明明都三天没有出门了，难道都不会想出去放放风么？ 可是如果自己说出门还要别人带，不是就真的跟小孩子一样了么？这也是顾银盼不希望塑造的形象。 两人都思虑重重，吃饭的时候便时常抬头互相看一眼，有时目光相接，顾银盼就率先挪开，唐九容于是开始意识到顾银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第10页 会是什么话呢？唐九容想，对方连不允许她锁门这种毫无道理的（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唐九容扒拉着饭粒，时不时瞄顾银盼一眼，顾银盼则看见唐九容身上又趴了几只「虚耗」，她想到什么，问：「我之前都告诉你你身上有虚耗了，你没想过解决一下这件事么？」 唐九容一愣：「解决？可我没看见它们啊。」 顾银盼道：「可是会影响心情？整天很难过，不是很不舒服么？」 唐九容想了想，道：「习惯了也还好。」 顾银盼：「……」这居然还能习惯啊。 唐九容道：「说起来上次你给的药丸不错，我后来一天没吃饭居然没有饿，其实我一直觉得吃饭很麻烦，你能不能再给我几粒，让我懒得吃饭的时候能对付一下？」 顾银盼没法理解，这人不想出门就算了，怎么能居然连饭都不想吃呢？这些吃的明明都那么好吃。 顾银盼黑着脸道：「这丹药我现在炼不了，吃一颗少一颗，你以为是糖豆啊。」 唐九容嘟囔：「哦……不行就算了嘛，我也就是问问，生气做什么。」 顾银盼吃了一盒炒饭一盒炒河粉一盒煎饺，唐九容吃了半盒炸猪排饭，两人都算是吃饱，唐九容把垃圾收拾了，打开门放到门外，放好垃圾之后，却看见顾银盼也站在门口，望着门外，目光严肃而深沉。 唐九容有些奇怪，没有立刻关门，而是顺着顾银盼的目光也望着门外，看了半天，迟疑道：「怎、怎么了？有什么脏东西么？」 顾银盼道：「没什么，就是房间里阴气比较重，我看你身上虚耗多也有这个原因，你应该多晒晒太阳。」 唐九容正想说「无所谓」，突然福灵心至，有个念头闪电般地划过大脑。 ——难道说，她是想出门么？ ——不不不，想要出门的话随时都能出，完全没有必要暗示我啊。 脑海中虽然没办法完全理清这个思路，但是唐九容还是试探地开口：「这样啊，那要不我出去晒晒太阳。」 几乎在一瞬间，顾银盼的眼睛亮了起来，从醒来开始就感受到的笼罩在对方身上的低气压消失了，顾银盼露出笑容，是个如夏日冰淇淋般清爽的女孩：「你要出去啊，那我也陪你一起出去。」 唐九容：「……」 唐九容明白了。 顾银盼是个室外派。 她突然想起曾经有个网友跟她说，自从养了金毛之后，因为每天早晚要遛狗，就从此告别的死宅生活，此时她隐隐意识到，自己从此或许也要跟死宅生活告别了。 于是在唐九容的心中，顾银盼娇小可爱身躯，突然之间，和金毛重叠了起来。 顾金毛欢快地跑回房间，脚步堪称雀跃，一边回头说：「不是要出门么，快换衣服啊。」 第7章 虚耗 出门之前，两人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原来顾银盼除了自己穿来的那件红色卫衣之外，之前一直在穿唐九容的旧t恤，也就是说，是没有自己的衣服的。 唐九容一直没有在意，却没想到顾银盼自己也没啥感觉，直到要出门的时候，才惊觉这件事情，脸顿时又黑了。 「网购那么方便，你都没想过给我买衣服么。」顾银盼这么说。 唐九容一时无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关照到对方生活的方方面面。 不过眼看对方的脸色黑如锅底，唐九容自然不敢吐槽，诚恳道：「网购怎么能比得上亲自出门买的呢，我觉得应该买更合身更适合你的衣服。」 顾银盼对这句话非常怀疑，然而看了下唐九容的神色，也确实看不出什么虚假的痕迹来，便勉强点了点头，说：「我要多买几件。」 于是出门的目的又多了一样，那就是买衣服。 唐九容穿了一件白t和牛仔裤，顾银盼上身穿唐九容的t恤，一直盖到了小腿，下身就凑合穿了一条唐九容的睡裤，来的时候就没有鞋，这些天一直光脚跑上跑下，这会儿也就只能穿一双大过头的塑料拖鞋出门——平常是唐九容洗澡的时候穿的。 头髮自然也不会梳，理顺了之后随便扎了个马尾，得亏顾银盼的头髮堪称油光水滑，连毛边都没有几缕，随便一扎，倒也不差。 这么打扮后上下一看，完全是个在家里被虐待的可怜小孩形象。 唐九容却不在意，毕竟她自己也没啥形象可言，拿了一定鸭舌帽把头髮一压，就算完了。 两人这样下楼，顾银盼的拖鞋踩在楼梯上，啪塔啪塔直响。 她们下到四楼，五楼的门打开了，露出一张面带震惊的脸来。 乔中羽对着陈光霁说：「六楼的门居然出人了。」 陈光霁：「……你是不是想说六楼的人出门了？但是你这句话好像也没问题……」 乔中羽道：「而且她还带了个小孩，看不出来啊，还有那么大的孩子。」 陈光霁本来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这话，直起身来，面带神秘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不是她的小孩。」 「那是谁？妹妹？」 陈光霁抿嘴微笑道：「是她爸的私生子那种妹妹。」 乔中羽疑惑道：「你一天到晚也呆在家里，怎么会知道的？」 陈光霁道：「我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楼下的张奶奶告诉我的啊。」 第11页 乔中羽恍然点头。 怪不得那小孩穿那么寒碜呢，看来不讨人喜欢。 她和陈光霁，一个是画漫画的，一个是写小说的，大学是室友，一毕业就成了两个死宅互相扶持，到如今也有两年半了。 房子是租的，因为是老小区，房租就相对比较便宜，两人一人一个房间，一宅宅一天，谁做饭另一个就洗碗，一人倒一天垃圾，水电网费平分，基本没有矛盾。 刚进来的时候，她们还觉得自己一天到晚只有晚上出门非常奇葩，没想到过了半年，楼上来了个业主，一个星期都不一定出门一次，要不是门口垃圾越堆越多，简直怀疑她是死在家里了。 两人最开始对她有诸多怨言，因为对方不扔垃圾，垃圾臭了出来，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她们502——501的人基本不在家，两年半里她们只看见过一次501的灯光亮起。 但是投诉不顶用——小区物业对待业主简直像是对亲妈一样的好——而且这种事就算物业反应了，对方不改物业也没有任何办法。 有那么几个月乔中羽和陈光霁怨气冲天，整天都在家里大喊「一定要搬家」，却一直没找到适合的房子。 为了报復六楼的，乔中羽和陈光霁堵过门锁——堵了整整五次！ 六楼无动于衷，只是每次叫了开锁的过来开门，既不投诉，也不报警，到最后倒是乔中羽和陈光霁愧疚起来，觉得她们这样做太过分了。 于是她们又在六楼门口贴了纸条，叫对方扔垃圾——然后那张纸条就贴了一个月，直到胶水失去了黏性。 这之后陈光霁放弃了，她说：「大不了……不开门……」 乔中羽却没有，她又尝试了半夜敲门威胁，楼道装鬼吓人种种办法，这样大约持续了一个月，有那么一天开始，陈光霁发现楼上的垃圾开始定时扔了。 她以为是楼上的良心发现，回来一说，乔中羽却说：「是我在帮她扔。」 陈光霁非常震惊：「为什么这么惯她啊。」 乔中羽却不说原因，不过陈光霁发现了，乔中羽对楼上的人似乎已经没有讨厌之情了。 如今又过了一年多，两人已经完全习惯了在这个小区的生活，楼上楼下的人也认识了好几个，只有楼上的，陈光霁没有见过。 六楼像一个谜团，直到前几天碰到张奶奶，听她说了一些八卦，才揭开了一些神秘的面纱。 陈光霁兴沖沖道：「你知道六楼叫什么么？」 「什么？」 「唐九容，就是九思九容那个九容，君子九容，听张奶奶说，长得确实挺精神。」 乔中羽却没有搭话，半晌，才说了一句：「我见过啊。」 …… 唐九容打了两个喷嚏。 她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影子。 她扭头对身边的顾银盼道：「太阳那么大，我怎么觉得有点冷啊。」 顾银盼道：「很正常啊，你现在身上全是虚耗。」 她停顿，把一句「看来你真的很不想出门」咽了回去。 唐九容道：「那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吃一点。」 顾银盼翻了个白眼。 翻完白眼后，她抬手抓住了唐九容的手掌。 唐九容的手非常的干瘦，一抓好像抓住了一把骨头，冷而硬，干燥纤细。 顾银盼很久没拉别人的手了，乍一拉，总觉得心里有点异样，好像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唐九容的反应更大，她勐地瑟缩了一下，低头向顾银盼投来了惊疑的目光。 顾银盼道：「看什么啊，我是大妖，我接触你的话，小妖不敢近身的，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现在身上轻松了很多么。」 这么一说的话，好像确实轻松了一些，像是满是阴云的天空里，阳光稍稍撕裂了一到口子。 唐九容一时难以判断，到底是因为突然被牵了手感到异样，还是突如其来的轻松让她异样。 唐九容体会着这久违的感觉，带着顾银盼打车到了附近的一个商场。 童装区域这会儿没什么人，唐九容一进店，就找了个坐的地方坐下，对着顾银盼道：「你去，随便挑。」 这么说完，就低下头开始玩手机了。 顾银盼无语。 她长嘆一声，开始自己挑衣服。 她很快就吸引了营业员的注意力，营业员走上前来，因为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而情不自禁面带笑容，弯下腰道：「小妹妹，要姐姐帮你拿衣服么？」 顾银盼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这一排，我合适的码子全拿过来。」 唐九容戴着耳机刷了会儿手机，突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连忙抬起头来。 然后她发现服装店内的情况已经让她感到很陌生了。 一群人围在试衣间门口，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感嘆声—— 「太好看了。」 「太漂亮了。」 「快拍下来，拍了么？有没有录视频？」 唐九容呆了一下，连忙站起来，目光穿过人群缝隙，果然看到顾银盼被围在人群中间，正穿着一条白色纱裙面带骄傲。 唐九容大步上前，推开人群，按住了顾银盼的肩膀，然后环顾四周。 边上正有一个男的拿着手机拍照，唐九容道：「把照片和视频删了。」 第12页 男的笑嘻嘻道：「只是看她漂亮，不会拿来做什么的。」 唐九容黑着脸道：「我可没说你会拿来做什么。」 男的噎了一下，还来不及说什么，顾银盼在身后不满道：「我觉得没关系啊，你那么凶干什么，我那么美，他们想拍也很正常嘛。」 唐九容低头，见顾银盼面带得色，深深嘆了口气。 这傢伙，原本厉害的时候，该有多傲慢和自恋啊。 她蹲下来，对着顾银盼轻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不过想必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你想想，他们拍了你的照片，传上网，不火还好，要是火了，该有多少人能看到，你猜猜，里面会不会有人把你认出来？」 顾银盼愣住了。 唐九容加了把柴：「你大概还不清楚现在信息传播的能有多快，不过你可以试试，毕竟后果也不是我担的。」 莫名其妙的，顾银盼觉得说着这些话的唐九容，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她后退半步，抬起手来，道：「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拍了，快删了，都删了。」 顾银盼一个个确定他们全删了照片后才放了心，又偷偷瞟向唐九容，看对方的神色。 唐九容靠在墙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顾银盼看了几秒，突然面色大变。 …… …… …… ——她为什么要怕一个死宅啊！ 第8章 虚耗 因为有这么件事，顾银盼之后总体兴致就不太高昂。 ……虽然也吃了两支冰淇淋一盒千层蛋糕两个大泡芙—— 但是兴致不高。 衣服最后买了几件，都并不是很浮夸精美的款式，是普通的基础款，白t黑t加一件牛仔外套，牛仔裤短裙运动裤，再两套睡衣，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接下来也不是不想继续买了，是因为唐九容已经拿不动袋子了。 顾银盼看不下去，不高兴道：「你是废物么，这么点东西都拿不动。」 唐九容点头：「我是。」 顾银盼：「……」 顾银盼无话可说，一时之间，看着唐九容坦然的面容，都想要自己伸手去拎了。 但是心底的尊严终于还是制止了她，认为这些杂事都应该是像唐九容这样的跟班做的，自己觉不能沦落到跟班的程度，至于刚才居然被唐九容吓了那么一下，更加是绝对的耻辱，要被锁在大脑深处不再回放。 但不想回放，大脑就偏跟你作对般的不断回放，顾银盼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唐九容那时的脸庞，总觉得隐隐有些熟悉。 是像谁呢？ 顾银盼思来想去，发现那神情，像极了总和她作对的所谓正道修真者，看上去一！身！正！气！ 看着就让人生气。 更何况明明只是个废物而已。 唐九容虽然察觉到顾银盼不太高兴，不过到现在已经没心没肺，满脑子只在想，马上就能回家了，马上就能回家了？ 她神游天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回过神来，面露郑重。 她想起来，因为顾银盼早上不开心，把她卧室的门弄坏，而且不准她修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她得修好才行。 那么说的话，暂时得哄顾银盼开心。 唐九容想了想，道：「看你兴致不高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么？」 顾银盼这傢伙性格看上去有些别扭，要让她有话直说，一定是很难的事，还不如自己来做这个开头的人。唐九容虽然不喜欢做这样打开话题之类的事，但真逼不得已要做的话，倒也能做出来。 然而顾银盼听见这话，却更生气了。她认为唐九容肯定是发现了她的窘迫，这种情况下还要说这样的话，就是在找茬。 于是一句话的功夫，顾银盼脸色更黑，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看来沟通是不行了。唐九容只好用其他的办法。 「还想买其他东西么，要不要再逛逛？想买什么都可以的。」唐九容採取金钱攻势。 顾银盼道：「你不是拿不动了么，我可不希望在路上还要等你休息。」 唐九容道：「可以拿到商场门口就打车嘛，有些店还能寄快递的，你不要担心。」 唐九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给足了顾银盼自由和面子，不成想顾银盼抬起头来，冷眼道：「这么说来，刚才你说拿不动不能买了，是骗人的了？」 唐九容：「……」 万万没想到啊！这里居然有个坑！ 唐九容哑然，因为多次的失败，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不敢再说话，担心顾银盼更加生气，顾银盼也不说话，因为她在生气，两人就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中回了家。 到了小区门口，下了计程车之后，唐九容看见锁店，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想换门锁。」 顾银盼毫不犹豫：「有什么好换的。」 唐九容的目光便轻飘飘落在顾银盼的身上，眼神幽深。 顾银盼察觉到这目光，皱眉道：「怎么？有意见？」 唐九容：「……只是哀怨的目光而已。」 两人从锁店门口走过，唐九容频频回头，一脸遗憾。 就在她将要把目光从锁店的大门上收回来之际，突然有只手在她的视野中招了一下，然后有人突然出声道：「你好啊，唐九容。」 第13页 因为许久没有从别人嘴里说出自己的名字，唐九容有些发愣。 她的目光落在这个人的身上，看见戴着鸭舌帽和眼镜的小个子女生，正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唐九容还没说话，就听到顾银盼道：「啊，五楼帮忙扔垃圾的。」 女生听到这话，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道：「就是顺手……啊，我是听楼下的张奶奶说你叫什么的……」 她这么说完，微微屈膝面露微笑对着顾银盼道：「你叫顾银盼，对？我叫乔中羽，中间的中，羽毛的羽。」 顾银盼已经露出可爱的像是天真女孩般的笑容来：「你是个好人，比这个废物好多了。」 乔中羽：「……」 唐九容颌首示意，道：「你好。」 乔中羽有点紧张，她刚才看见唐九容望向自己的方向，还以为对方是在看她，鬼使神差地就抬手打了招唿，现在看唐九容的反应，果然不是在看她。 其实乔中羽后来会对唐九容有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是因为唐九容救过她。 那是在一年半之前了，有一天晚上乔中羽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出去夜跑，结果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被人跟上了，她当时害怕到都哭出来了，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恐怖片画面，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这人就是唐九容。 唐九容比她高上一个头，穿着黑色的卫衣，卫衣帽子戴在头上，看上去像是清俊的男生，对方低下头来，对她轻轻「嘘」了一声。 光洁的面容像是月光一样仿佛散发着清辉，以至于乔中羽晃了一下神，才发现这人是她前天扮鬼吓过的六楼业主。 大概是这一眼实在太印象深刻，原本的负面印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全部转变为了正面印象，足不出户变成了生性喜静，不扔垃圾变成了不爱琐事，对门锁被堵无动于衷变成了处惊不变——乔中羽至此变成了唐九容的迷妹，于是在接下来承包了扔垃圾的工作。 可惜，唐九容实在太没心没肺，一直没有注意这件事情。 既然打了招唿，乔中羽便和唐九容顾银盼两人一起进了小区，乔中羽不敢和唐九容说话，就对着顾银盼道：「你怎么不用上学啊？是请假了么？」 顾银盼道：「那你怎么不去上班，也是家里蹲么？」 乔中羽：「……」 顾银盼嘆息一声：「我们那栋楼风水不好，居然有那么多家里蹲。」 乔中羽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我只是在家里工作，我是全职画漫画的。」 顾银盼道：「漫画家？」 乔中羽：「……那、那也算不上。」 顾银盼道：「不会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扑街画漫画的。」 乔中羽：「……也没有那么惨啦。」 不知道为什么，和顾银盼妹妹的对话都让她快哭了。 幸好也很快到了单元楼，乔中羽不敢在多说什么，到了五楼就和唐九容她们告别，唐九容和顾银盼则继续往上，走到六楼，唐九容开门，顾银盼道：「哎呀，忘记问她为什么一直帮我们扔垃圾了——不过还是别问了，万一摊开来说之后她不扔了就麻烦了。」 唐九容侧目而视。 顾银盼道：「怎么了？万一她是暗恋你，问了岂不是恼羞成怒？」 唐九容摇了摇头，开门进了房间。 见唐九容如此淡定，顾银盼内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她实在很想看看，唐九容的情绪要因为什么才会产生波动。 她跟着进门，关上门后道：「你不好奇么？话说你见过她么？看你这个样子，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啊。」 唐九容一边换鞋，一边又是摇头。 顾银盼道：「什么？居然有印象么？」 唐九容道：「她装鬼吓过我。」 顾银盼：「……」 唐九容又说：「还一起散过步。」 顾银盼：「……怎么感觉关系还挺紧密。」 唐九容回过头来，道：「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准备从隔壁5幢跳起来的时候，她从楼下经过，叫我别跳了。」 本来想让唐九容把为什么会一起散过步说清楚的顾银盼就这么卡了壳，不知道说什么了。 唐九容一如往常般懒散无力地进了屋子，嘴里道：「收拾东西，想想吃什么。」 顾银盼望着唐九容的背影，唐九容把所有袋子扔在地上，抬手伸了个懒腰，袖子从手臂上滑下来，露出修长的纤细的胳膊。 太瘦了，就像是一层白色的纸片，包裹着没什么分量的骨架似的。 「骨架」上挂着两只虚耗，正懒洋洋打着哈欠。 顾银盼突然想，这个人真的过得那么不开心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事情能让她开心起来么？ 很久以后顾银盼去回想这一刻，也没办法搞清楚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态，也许是因为想要挑战一下一件看上去很艰难的事物？也许是没办法忍受对方长时间的低气压？还是说，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希望对方能够快乐的念头？ 总之，她突然开口道：「打电话给开锁的，换一下锁。」 唐九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顾银盼嘴角一抽。 虚耗还真少了一只。 第9章 多即 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无聊，没想到在反应过来的时候，顾银盼发现自己已经过了两个月死宅 偶尔出去逛逛的生活。 第14页 半个月前，顾银盼发现自己身上的暗伤已经差不多恢復，但要是想让实力继续恢復，唐九容身上的「虚耗」已经很难产生什么质的变化，眼下最好最快速的办法——顾银盼很快想到，就是猎妖。 猎杀其他妖怪提升自己的实力是一种十分原始的做法，在小妖们还没有什么智慧的时候，已经本能地会这样去做，因此顾银盼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唯一的问题是，她进来深夜出去狩猎，竟然没有在这附近发现任何值得下手的妖怪。 她现在的感知能力已经很弱，但不可能弱到什么都发现不了的程度，顾银盼认为这是因为现在城市里的人类实在太密集了，密集到妖怪没什么生存空间的缘故。 于是白天吃饭的时候，顾银盼生气到摔碗拍桌子，唐九容努力装作没看到，但是在发现顾银盼的怒火没有任何下降的趋势之后，只好认命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顾银盼道：「人类太会繁衍了！」 唐九容：「……是、是么……不过我听说人口出生率在下降呢。」 顾银盼拍了下桌子：「现在就太多了，死掉一半——不，死掉九成比较合适！」 唐九容：「……」真是可怕的言论，唐九容不知道该怎么接。 顾银盼一口口把一次性筷子啃成了一截一截，咬牙切齿道：「而且城市里人口更密集！楼房太多！我们妖怪很单纯！根本没办法适应！」 唐九容：「……哦。」 顾银盼怒目而视：「你是在敷衍我么？」 唐九容的求生欲在这两个月里已经得到极大的锻鍊，她知道这个时候顾银盼想要得到的是有价值有思考的回应，于是连忙道：「主要是我不太了解妖怪，不过我想你说的一定是对的。」 顾银盼道：「看来得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才行。」 唐九容对此其实没有好奇心，但是她猜测顾银盼会想要她继续搭话，便说：「你在找妖怪么？」 顾银盼瞪了她一眼：「关你屁事！」 唐九容立刻闭了嘴：「……」 顾银盼怒气犹在，便需要纾解，这种时候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带她出去遛遛。 不过这会儿已经是六月份，暑气逼人，白天唐九容绝不出门，这点在先前已经有过一场极其激烈地对抗，唐九容宁死不屈，于是到了日暮西斜，两人才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之后，步行走到附近公园，然后在公园里绕了一圈。 公园里多是一些遛弯的老爷爷老太太，还有到处疯跑的小孩子，就唐九容这个年龄的人最少，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有老太太找她搭话，后来经过多次冷处理之后，就没了，倒是小孩子总围到她身边来——也可能是围到顾银盼身边来。 七八岁的小孩子已经有了审美，看见漂亮的小女孩，都是很想亲近的。 不过顾银盼像个高傲的公主，走路目不斜视，根本不理会这群小屁孩，只是嘴角隐隐上翘，显然心里对这种众星捧月感到很愉悦。 对此唐九容只在心里默默想，连小屁孩的追捧都得意，这傢伙的心理年龄大概也就十岁不能更多了…… 两人逛了一圈，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便从一边的小门出了公园，本来准备直接回小区，顾银盼又闹起别扭，噘嘴不满状。 唐九容在心里长嘆一声，便说：「去买点水果，再走一会儿。」 顾银盼便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来，显得狡黠。 唐九容有时候猜测顾银盼的原形是什么，大部分时候觉得是狗，有的时候却又觉得是狐狸，不过偶尔也会想，不一定是哺乳动物，说不定是蜥蜴之类的也说不定。 想到这唐九容的心情会有些沉重。 她害怕爬行和两栖动物。 虽然是唐九容放话要继续逛，但带路的是顾银盼，顾银盼喜欢开发新道路，这两个月来唐九容对小区周边的了解刷新了过去两年的记录，她过去两年也在四处逛，但主要是为了搜寻适合自杀的地点，顾银盼却不是，顾银盼喜欢欣赏风景，对很多事情都充满热情。 这一回她们走进了一条小胡同，两边是有些旧的民居，看上去像是城中村这样的地方。 小胡同里寂静无声，路灯之间距离很远，灯光幽黄，显得昏暗萧索。 太安静了，唐九容走着走着，莫名开始悲伤起来，她的心中有一些无法忘怀的往事，总是在深夜折磨着她，也在这种僻静无人的角落，像是藤蔓般突然缠上她的心间。 这个时候，温热的手突然握住了她，在一瞬间稍稍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然后她听见顾银盼道：「哦，我差点忘记了，这种地方最容易让虚耗聚集了，你刚才简直乌云罩顶啊。」 唐九容愣了一下，道：「这样啊。」 唐九容借着幽暗的灯光，看着顾银盼抓着她的手，小小的手攥着她的两根手指，牵着她往前。 突然之间，唐九容心中升起某种久违的渴望，于是她开口道：「有让我自己驱散虚耗的办法么？」 顾银盼扬起头来：「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唐九容点了点头。 顾银盼扬唇露出得意笑容，正要说话，突然笑容一收，警醒地转过头，望向了左前方一间屋子的墙壁。 在那一瞬间，唐九容看见对方的瞳孔收缩，变作了一条竖线。 第15页 顾银盼往前走去，凑近这墙壁，鼻子翕动，嗅了几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道：「有猎物了。」 她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像是只蠢蠢欲动的猫，脚摩擦地面，好像准备下一秒就跳上房顶—— 不，她已经跳了起来。 唐九容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把顾银盼给拦腰抱住了。 虽然其实是个老妖怪，但真实体重倒是和她外表看起来差不多，唐九容把一个体型偏瘦的小女孩抱在怀里，觉得意外没什么压力。 顾银盼已经又对她怒目而视，唐九容道：「干嘛做贼啊，直接绕过去去他们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呗。」 被说是做贼顿时又戳到了顾银盼脆弱的自尊心，她伸手拍了好几下唐九容的脑袋，生气道：「你才做贼！」 唐九容抱着顾银盼走了几步，发现虽然最开始没感觉到什么重量，走几步路后却也开始明显手酸，在加上顾银盼正在打她，就把顾银盼放下来，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在一个拐角拐了弯，然后走到了那户人家的正门。 这房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门口种着一些月季和文竹，还有一棵铁树，唐九容认为如此随性的搭配，大概代表了主人是个比较随和的人。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不知道这死宅要做什么，却看见唐九容直接走到门口，在发现没有门铃后，就敲了敲门。 里头很快有人应声，并且有人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看见唐九容，露出疑惑的目光来。 唐九容的目光划过对方手上的珠串，脖子上的佛牌，腰上的红腰带，以及房间里瞟到的十字架，只一秒之后她镇定开口道：「最近家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 顾银盼：「……」 不得不说，唐九容的脸是很有欺骗性的，她这样清淡漂亮，旁人很难觉得她张口就是在骗人，老太太先是茫然，随后警惕，很快又开始思索，门稍稍开大了些，低声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九容道：「我刚才从你后门路过，看到妖气罩顶，我想你家，应该有妖。」 顾银盼嘴角一抽，抬头看着唐九容，见对方神色淡淡，语气从容，长发在夜风吹拂下微微摇动，竟有点仙风道骨之像。 这傢伙很适合做神棍啊！顾银盼想。 唐九容眸如点墨，一动不动盯着老太，神情堪称坚定，这老太自觉平日里见到的「活佛」，似乎都没有眼前的年轻姑娘坚定，在看看一边仙女般的小姑娘，心里已经信了三分，并且觉得让她们进来，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她让开身来，带着恭敬语气道：「那您快进来看看。」 唐九容拉着顾银盼让她先进去，然后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带路。 顾银盼鼻尖翕动，很快有了目标，大步上前，走到了右前一个房间门口，指着门道：「就在里面。」 老太上前打开门，唐九容跟在后面，往里面一看。 这房间是个卧室，水泥地，白石膏墙，正中放了张老式床，铺着大花床单，垂在床两侧。 顾银盼小跑到床前，蹲下来掀开了床单。 这个时候从里面突然蹿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速度极快，顾银盼却更快，抬起手来一把把这影子拦住了。 唐九容便看见她的手中多了一只被她掐着脖子的，大概两只手掌那么大的小黑狗。 小黑狗在她手上呜咽不停，目光投向门口的老太，颤声叫道：「汪~~呜~~~」眼珠里似乎闪着泪花。 唐九容：「……」唐九容觉得自己可以用非常浅薄的常识确定，真正的小奶狗应该不是这样叫的。 第10章 多即 站在唐九容前面的老太惊声道：「哎呀，旺旺。」 唐九容心里一惊，顿时明白，这搞不好是别人养的宠物，于是连忙跑到顾银盼身边，生怕顾银盼一时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 她蹲下来，按着顾银盼的手，在对方耳边轻声道：「怎么？这就是那只妖怪？」 她这时偏头看顾银盼的神色，看见顾银盼的神情非常扭曲，右边眉毛高高挑起，嘴巴紧紧抿着，眼中有一丝不敢置信。 唐九容低下头，看见这只小狗现在正讨好地看着顾银盼，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复杂情绪，绝不是一只小奶狗能做到的。 说起来，刚才就发现了。 唐九容在心里吐槽这不是小奶狗的叫声，是因为那声音，与其说是动物发出的声音，不如说是人装成狗发出的叫声，非常生硬的「汪」和「呜」。 这个时候老太也过来了，道：「这可不是妖怪，哎哟，它都喘不过气了。」 老太也蹲下来，想要从顾银盼手里夺狗，顾银盼突然抬头，咧嘴发出了一声嘶叫。 她的眼睛变作了明亮的姜黄色，瞳孔竖起，让唐九容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 唐九容连忙挡到老太面前，高声道：「快停下来！」 就在这时顾银盼手中的小黑狗突然膨胀起来，手脚拉长，头颅变大，很快长到屋顶，挡在顾银盼面前，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吼声。 这绝不是狗的叫声，更像是火车掠过轨道的声音，带来一种奇异的压力，与此同时，火星从它的口中冒出，落在地面四处，带来烧灼感。 第16页 唐九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黑色的巨兽，它此时更像是狼，鼻头和牙齿都泛着像是烧灼一般的红光，眼中则像是流淌着岩浆一般，周身漆黑，只有尾巴是白的。 唐九容低声喃喃：「……多即。」 她在书中看到过多即的描述，状似狼狗，红嘴红眼白尾，一出现便引来火灾。 眼前的多即庞大而充满威压，却一步步后退，边远离顾银盼，边发出了声音：「我没有做坏事。」 它声音低哑，说出的话却像是担心自己犯错的小孩。 顾银盼道：「你也太丢脸了，居然装成狗的样子。」 多即委屈道：「我只是喜欢这样。」 顾银盼冷哼：「你想多了，我不是来监督你有没有做坏事的，我是……来吃你的！」 顾银盼咧开嘴，牙齿渐渐变尖了。 身后的老太声音颤抖，道：「这是怎么回事？」 唐九容故作镇定：「你看见了，你养的狗其实是个大妖怪，我的……我的助手正在帮忙除妖。」 她自忖此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应该非常害怕，又贴心补充道：「很快就会结束的，你可以闭上眼睛，躲在我身后。」 身后却突然传来高声喊叫，老太推开唐九容，道：「旺旺才不是妖怪，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她上前，似乎想要去抱多即的腿，但是走到近前，稍显退缩，大约还是一时对自家的小奶狗变那么大无法接受，却还是仰头道：「旺旺不要怕，奶奶把她们赶出去。」 多即立刻摇起尾巴，转了个圈就拿头来顶老太，不过现在它忽略了自己的体型，于是把老太顶了个踉跄。 唐九容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 书里的多即是不祥的兇手，眼前的多即却正如它所说，只想做一只普通的小狗。 老太太虽然被顶的一个踉跄，却还是很快紧紧抱住了对方巨大的头颅，带着哭腔道：「你们快出去，不要伤害他。」 唐九容看见从老太太臂弯里漏出的一只巨大的眼睛，鲜红，妖异，但似乎又在诉说温顺。 唐九容有些不忍，却也不觉得自己能说服顾银盼，便乖乖窝在原地，看着事态发展。 她的目光落在了顾银盼的身上，看见顾银盼沖她眨了眨眼。 唐九容：「……？」 她当下还以为是错觉呢，但是再仔细一看，发现确实不是错觉，顾银盼不仅沖她眨眼，还冲她努嘴，那个身体表情的意思，大概是希望她过去。 眼前有一只庞大的妖怪，唐九容有点不敢走动，正犹豫间，顾银盼沖她龇了下牙，显然是生气了。 唐九容只好站起来，小跑着到了对方身边。 顾银盼低声道：「你觉得我是不是不应该杀它？」 唐九容道：「是、是？」 顾银盼道：「那你阻止我啊。」 唐九容有些茫然：「为什么？你不是想要猎妖么？」 顾银盼道：「哇，你这人有没有同情心，没看见这两人感情那么深厚么，你忍心让人老太太失去那么喜爱的宠物么。」 唐九容：「……」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半晌，心中浮现了一种可能性。 不，当然不会是顾银盼良心发现温婉善良，而是，或许，可能，大概……顾银盼不是眼前这只多即的对手？ 唐九容立刻进入状态，走到顾银盼面前，张开双臂道：「够了，它并不是什么做坏事的妖怪。」 顾银盼道：「可是它要是呆在这，很容易引发火灾。」 她话音一落，老太太道：「就是旺旺好几次在火快烧起来的时候提醒我的，它可是很聪明的。」 唐九容：「……」它都说人话了，能不聪明么。而且想来想去，会莫名其妙着起火来，也肯定和它脱不了关系。 心中这样吐槽，面上却非常平静，唐九容仰起头来，说：「你先恢復小狗的样子，这样很容易吸引周围其他修士的注意，而且……」 唐九容看着四散的火星，看着已经被灼出了几个破洞的床单，继续道：「……这样很容易着火。」 多即前爪原地踏了几步，似乎有些焦虑。 唐九容便转身抓住了顾银盼的手，看似严厉地告诫道：「你不准再胡闹了。」 顾银盼的尖牙便收了起来，一扭头看似气鼓鼓地站在了一边。 多即的形体随即开始缩小，片刻功夫，便又变成了黑色小奶狗的样子，倏忽一下钻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房间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唐九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出了一层汗水，都浸湿了衣服。 她松了口气，上前一步，老太太却后退一步，于是她不再上前，只带着抱歉的神情道：「我只觉察到屋内有妖气，不曾想这是个好妖，且与你感情深厚。」 老太太一愣，看了看怀中的狗，又看了看唐九容，犹豫再三，上前了两步，道：「师父是有法力的，但是，但是旺旺真的很好，这两年我一个人在家，多亏有它陪我。」 唐九容道：「我看出你们感情深厚。」 大约是唐九容现在态度温和，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老太太的神情放松下来，多即也把埋在老太太臂弯里的头探了出来。 老太太道：「真的，我觉得它就像我的儿子一样，它还很浪漫呢，春天的时候，还会衔花给我。」 第17页 大约是回忆起了这件事情，原本紧张的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老太太摸了摸小狗的头顶，又说：「原来它还会说话，那以后都能跟我聊天解闷了。」 多即白色的尾巴晃得像个螺旋桨，嘴里发出比先前巨大形态时尖细明亮的声音：「我可以的，汪汪。」 唐九容：「……汪汪就不用叫了。」 多即扭过头来：「对哦，我都习惯了。」 它伸着舌头，喘着气，突然眼神向后瞄了一眼，就立刻收回来，带着一丝惊惧道：「不过您正厉害，居然收服了她，我一点都看不出您有修为，一定是因为您的境界已经远远在我只上了？」 唐九容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不语，转过身去，看在别人眼中，更显高深莫测。 本次猎妖至此宣告失败，不过作为补偿，顾银盼收到了一些零食和水果。 老太太抱着多即将唐九容顾银盼送到门口，开门之际，突然说：「大师，我能不能知道怎么联繫你？」 唐九容道：「怎么？」 老太道：「我很多小姐妹很信这个，但是总是被骗，我觉得以后要是碰到事了，还是找您靠谱。」 唐九容眼睛下垂，看了眼顾银盼。 顾银盼点了点头。 也是，顾银盼想要猎妖，肯定是需要点渠道的，要是有人能送上门来，岂不是美事一桩。 唐九容便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报了出去。 几人又寒暄几句，唐九容告别了这户人家，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夜色已深，路上没什么行人，路灯照的人影拉长又缩短，走了一段路，顾银盼道：「碰到了妖怪，你也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么，还是说你以前见过。」 唐九容点了点头：「见过啊，你不就是。」 顾银盼无语：「当然不是在说我啊，话说现在世道真是不一样，我还以为你已经算奇葩了，没想到还有人把多即当狗养。」 唐九容想：果然是多即。 顾银盼又说：「而且在知道后连吃惊都没有吃惊，搞得我没见过世面似的。」 唐九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想到老太太说的话，她说她吃什么就给狗吃什么，说平时形影不离，连超过三天的远门都不会去。 唐九容道：「我想，应该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顾银盼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唐九容慢慢开口：「……不可能有狗两年一直是小奶狗的样子没有长大的……」 顾银盼：「……」 好简单的理由！简单到觉得没有发现的自己像个傻子！ 沉默而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了片刻，顾银盼想，唐九容那么聪明，大概也迟早能猜到自己为什么突然不下手，还不如就自己说了。 于是她开口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杀它啊。」 唐九容虽然觉得自己猜的八成就是真的，却也还是问道：「为什么？」 顾银盼咬牙切齿道：「现在的我不是它的对手！」 果然就是这个原因，唐九容不觉得意外，就很平淡地「哦」了一声。 「哦」完之后，便知道糟了，果不其然，顾银盼眉毛一扬，道：「你是什么态度？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我跟你说，我全盛的时候，这样一只小狗一指头就能戳死，不过现在像是你这样的傢伙，我也能一指头戳死……」 顾银盼叭叭叭说个没完，唐九容只好低声下气地回：「好好好……对对对……我知道我知道……」 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些，顾银盼又想起什么来。 「你之前，是不是在问我，怎么样才能让你身上的虚耗消失的事？」 其实到了现在，唐九容又已经不感兴趣了，不过顾银盼提起，她便点了下头，道：「啊，是在问这个。」 顾银盼突然笑起来，像是找到了喜欢的新玩具的小朋友，她说：「要是你说的是什么法宝啊丹药啊，那是没有的哦，其实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自己调整你自己的心态，变得阳光些。」 唐九容默不作声。 顾银盼走到唐九容前面，边倒着走路边看着唐九容：「但是对你来说很困难？你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唐九容点了点头，但觉得顾银盼形容的有些不准确，便说：「不是要死不活，只是稍稍有点没精神。」 顾银盼：「……这方面你还真是挺乐观……」 唐九容摊了摊手，又按着顾银盼的肩膀把她转了个方向：「不要倒着走路，会撞到东西。」 顾银盼便又走到唐九容身边，并且拉住了对方的手。 虽然气温很高，但是对方的手很干爽，虽然不柔软，但是纤细修长。 顾银盼抬头看着，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养成了是不是抓住对方的手的习惯。 最开始的时候，明明觉得这样令自己像个小朋友，但是过马路的时候逛商场的时候，不希望对方身上有太多虚耗的时候，时不时就去抓着，渐渐居然习惯了。 而且不觉得讨厌。 她情不自禁地说：「还有一个办法啊，你可以一直呆在我身边……」 「……作为一个跟班。」她补充。 第11章 多即 一阵可疑的沉默。 夜色笼罩之下，闷热稍微散了些，夜风带着些凉爽的意味，但是因为唐九容一直不回话，顾银盼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快要烧起来了。 第18页 有种……丢脸的感觉。 明明提出来的时候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现在却反而觉得紧张了呢？是因为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么？ 要说顾银盼最容易产生的一种感情，那无疑就是恼羞成怒，于是只一会儿工夫，她就因为恼羞成怒在爆发的边缘，甚至有种把唐九容杀了埋尸荒野的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唐九容开口道：「额，谢谢啊。」 这个回答无疑不算太好，膨胀的怒火却像是被针戳破了一个小洞的气球，莫名其妙地就泄了。 大概是因为唐九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与神情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让顾银盼有些迷惘。 她为什么会不知所措呢？这样的话会让她觉得感动么？ 两人手牵着手，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小区里人多了些，就不好意思再开口说话，沉默地到了单元楼。 走在楼道上的时候，顾银盼终于无法忍受沉默，道：「你这什么反应啊，不愿意就不愿意呗，我还能逼你不成。」 唐九容暗想：肯定是能逼的？ 不过她嘴上道：「我没有不愿意，只是觉得时间还很长，我想等我死的时候，你的伤可能也还没好。」 顾银盼愣了一下，随即拧眉沉思起来。 两人到了五楼，五楼的门突然打开，乔中羽沖她们笑容灿烂地打了个招唿，又拿出一个托盘，道：「我今天做了小饼干，你们吃不吃？」 过去两个月里乔中羽时不时就会送点吃的过来，唐九容和顾银盼已经习惯，于是也没有推辞，收下后继续上楼。 不过上楼的时候，顾银盼问了句：「她那么关照我们，我们要不要回报一下啊。」 唐九容顿时面露纠结，道：「那、那以后我们不要收了？」 顾银盼：「……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顾银盼总觉得在这方面，自己还比唐九容显得更懂人情世故些。 走进房间关上门之后，顾银盼先洗手吃了饼干，又喝了一瓶雪碧，然后坐在沙发上道：「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你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这个时候距离进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唐九容正在看闲书，听见这话，茫然地抬起头来。 顾银盼道：「就是你说你很快就要死的事。」 唐九容：「……」 顾银盼望着她：「我又一个主意，就是我教你入门修行，我觉得你根骨不错，现在开始修行，应该也来得及。」 唐九容暗想，她还真是意外地在意这件事啊。本来按照先前的了解，她吃完东西应该忘记了前面的对话才对。 唐九容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说：「不了，我不想修行。」 顾银盼一脸不敢置信：「你知道这是多少肉体凡胎的梦想么？」 唐九容答：「八成？」 顾银盼拍着沙发：「是九成九！」 唐九容道：「那我就是例外了。」 顾银盼皱着眉头：「你一定是没修行过，不知道修行的好处，你看就想虚耗，只要你筑了基，就肯定不能近身了，这不也解决了你的问题。」 唐九容托着腮，眼神游离：「那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顾银盼无法理解唐九容的想法，当初她入门修行，激动到落泪，至今仍能回想起那种像是在心中燃烧起火焰一般的兴奋，因此她无法理解有人居然不想要悠长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 她认为是唐九容对此没有什么清晰的理解，于是她继续道：「这可不仅能增长寿命，以后还能上天入地，点石成金，噼山造海，见到更大的世界的。」 唐九容不仅无动于衷，甚至手指开始敲击桌面，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来了，她勉强维持耐心：「没关系的，我并没有那么嚮往这些事。」 顾银盼一脸困惑：「为什么不想修行，连试试都不想么？」 唐九容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气，她说：「我要是想修仙，早就修了，我有个朋友也曾叫我修仙，我实在不感兴趣。」 这下顾银盼真的惊讶了：「你有修仙的朋友？」 唐九容点了点头。 「他是什么境界？」 「境界我不清楚，大概没有太厉害，我看着感觉她没什么用。」 顾银盼想了想，问：「是那些书的作者？」 唐九容道：「哈，她哪有写书的本事，只不过很多书是她带给我的而已。」 顾银盼又问：「她叫什么名字？可有门派？」 唐九容：「我觉得应该没有……她叫季满庭。」 顾银盼松了口气。 既然无门无派是个散修，又没有听说过名字，想必只是个没什么成就的小人物，不用太担心这个人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了。 不过松口气之后，她又有些羞恼，因为她刚才居然产生了惊慌，并且唐九容原来认识修仙的人，但是却一直没有告诉自己。 顾银盼顿时又非常生气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极重地踩着地板，走上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九容目送顾银盼上楼，没说什么，只是阖上了书，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 若说修仙，小时候一定曾经想过。 现在去回想的话，倒还是能想起小时候的那些渴望和梦想，曾经想过去天空遨游，去海底探险，去拥有法术，去改变一些凡人难以改变的事情。 第19页 如果是仙人的话，是不是就无所不能呢？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妄想。 直到知道原来不是这样的。 至少，人死了，是真的不能復生的。 生命是一场有尽头的体验，那个尽头就是死去的那一刻。 痛苦又开始涌进心脏，唐九容蜷缩在沙发之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稍显冰凉的手突然触碰了她的额头，唐九容勐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双银灰色的瞳仁。 在这双眼睛之中，唐九容看见了自己与周身数量众多的正四散奔逃的小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虚耗」的样子，像是巨大的老鼠，红眼睛，没有尾巴，小小的头颅。 唐九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摸了这双眼睛的边缘的肌肤，同时听到了顾银盼的声音：「是不是被我迷住了？要不要跟着我一起修炼啊？我可以允许你叫我一声师父。」 她的声音傲慢而娇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个小女孩，说着这样自负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唐九容说：「你的眼睛颜色变了。」 顾银盼冷哼：「这才是真正的颜色，平时只是伪装而已。」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的脸，她知道对方刚才生气了，所以才跑到楼上去，但是居然在发现自己痛苦的时候，又特意从楼上下来了。 有点可爱。 当然这种程度的关心，唐九容平时绝对无动于衷，因此此时会觉得可爱，应该是一来「虚耗」消散，二来美少女的脸有加成。 所以唐九容边用手指轻轻触摸顾银盼的脸庞，边说：「很好看。」 顾银盼立刻道：「想做我的跟班了么？」 唐九容：「不。」 第12章 多即 被二次拒绝之后，顾银盼的怒火显然更上了一个台阶。 除了被拒绝的尴尬之外，顾银盼察觉到在内心深处似乎也有一丝好意被辜负的不快。 她再次上了楼，这次她没有再很快下楼，但还是无意识地在门口停下脚步，但显然唐九容没有像刚才那样需要她，于是她进了房间，到了阁楼外的小露台上，开始一天的修炼。 然而心情不好，就难免有些心浮气躁，以前顾银盼的师父曾经说她「心量太小，难成大器」，顾银盼听了很不高兴，并且在之后认为师父一直以来对她有意见，没过多久就叛出师门，很长一段时间里顾银盼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小肚鸡肠」的，直到某次战胜心魔之后，顾银盼对自己有了更多的认知。 并不是她变得气量大了，是她「承认自己气量不大」了。 这对顾银盼来说自己是不小的进步，因为这样一来，她总算能理解自己有的时候到底在气些什么了。 就好像这次，她认为最主要的一方面，她肯定是在生气唐九容不给她面子。 到现在她也觉得，自己能屈尊降贵让唐九容跟着自己修行，对对方来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不过也是，就唐九容这样的人，就算真的天上掉下一个馅饼，她也会因为懒得弯腰而不想捡。 地上铺了个蓆子，顾银盼平时就坐下蓆子上修炼，今天却躺了下来，望着夜空发呆。 随后她又环顾四周，周围在她这几个月的精心照料下，已经种上了不少盆栽，因为天气很炎热，再加上她的培育，植物长得很快，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些枝繁叶茂的意味。 看着欣欣向荣的植物，顾银盼的心情好了一些，便走到露台边缘赏花，向下看垂挂而下的花枝的时候，看见了正在窗口网上看的乔中羽。 乔中羽看见她，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沖她挥了挥手。 「在乘凉么？」乔中羽问。 顾银盼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算是。」 乔中羽又说：「这些花草是你种的么？种的真好。」 顾银盼受到褒扬，又得意起来，扬眉道：「还好啦。」 虽然说了谦虚的话，却又实在抑制不住内心蓬勃而出的自得，就又说：「但是普通人肯定没办法种的那么好的。」 乔中羽听到这话，顿时笑的更开，道：「有时候觉得你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但有时候又觉得是小孩子，你今年十岁？怎么一直没去学校？」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顾银盼觉得乔中羽人还不错，此时心情又正好，便想也不想，随口道：「我其实不是小孩子，我都活了一千多年了，去什么学校啊。」 乔中羽：「……」 顾银盼道：「身份什么的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帮忙好了，我会帮忙的。」 乔中羽失语了片刻，但随后又觉得这无疑是小孩子的妄想，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小学生也很容易在网络上接收到各种信息，好比说自己的傻逼室友就在写修仙小说，顾银盼可能就是受到了这种小说的荼毒，也可能这是因为这种妄想太过于严重，才暂时休学的。 回想幼年时代，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妄想，要是随随便便受到嘲笑，无疑是让人不快的一件事，更何况以顾银盼私生女的身份，平时生活中一定也有很大的压力，自己应该包容对方才对。 于是乔中羽思索片刻，便接道：「这样啊，要是有什么事，我会找你的。」 见乔中羽也一点都不吃惊，顾银盼简直刮目相看了。 第20页 唐九容是个什么都不想废物，脑子里大概率空空荡荡，因此不会吃惊，还算可以理解，没想到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乔中羽，居然也能那么轻易接受。 难道说，对方生活中也曾经出现过修真者么？ 为以防万一，顾银盼道：「你不吃惊么？难道说你以前碰到过想我这样的情况？」 乔中羽道：「那倒没有，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大，本来就什么都有可能啊。」 顾银盼想了想，突然想到唐九容提到的季满庭，既然季满庭是唐九容认识的人，乔中羽会不会也见过呢？ 于是顾银盼又问：「那你认识季满庭吗？」 乔中羽摇了摇头。 两人隔着一层半的楼讲话，乔中羽的脖子已经有点累了，于是捏了捏脖子，稍往回退了一些。 顾银盼刚讲到兴头上，身体探得更外：「那你居然就这样相信了，我还以为只有唐九容这种对活着没什么兴趣的人，才会因为无所谓而相信呢。」 乔中羽愣了一下，又探出去，道：「也不至于不想活，我觉得她好像就是有点懒。」 顾银盼摇了摇头：「不是懒。」 乔中羽道：「那就是有点丧。」 顾银盼道：「什么丧？话说，你不是都看见她跳楼了么。」 一直很快回答的乔中羽突然沉默下来。 夜色中顾银盼只听到风声，她不禁感到奇怪，于是扒着矮矮的围墙，探的更外。 终于她看清楚了乔中羽的神情，看见乔中羽一脸不敢置信，似乎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地说：「我……我、我看到她跳楼过？」 话音刚落，乔中羽看到头上似乎有什么掉下来，于是下意识伸出手去，手上稍稍一沉，又很快变轻，顾银盼用手抓住窗框，坐在了窗沿上。 乔中羽：「……」发生了什么？ 顾银盼拍着胸脯道：「哎哟，差点掉下去了。」 乔中羽：「！」 顿时一阵兵荒马乱，乔中羽尖叫着把顾银盼拉进了窗户，陈光霁听见乔中羽的尖叫后进门来，看见顾银盼，愣了一下。 乔中羽脑子空白，几乎无法组织语言。 顾银盼掉下来了？她接住了？ 不不不，无论如何，她的双手不可能接住一个那么大的孩子，还是从三米开外的地方掉下来的。 与表情空白的乔中羽相反，顾银盼拍了拍手，自得道：「幸好我眼疾手快。」 乔中羽望向顾银盼。 这一刻她只能告诉自己，是十岁的顾银盼眼疾手快，抓住了窗沿。 无论乔中羽现在在想什么，顾银盼很快被送回了六楼，唐九容开门之后没有表示任何疑惑，直接进门让顾银盼进来，再关上门后说：「以后小心些。」 顾银盼看见唐九容，心中又是一阵不快，冷哼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这一回她回到露台上，就没有再发呆或聊天，而开始认真修炼了。 这场修炼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唐九容在外面敲门，问她要不要吃饭。 虽然才生活不久，顾银盼已经接受了「人是铁饭是钢」的逻辑，因此吃饭绝不落下，没催几声，就自觉下楼等饭吃，叫好外卖大概等了十分钟，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顾银盼一边觉得今天的外卖来的真快，一边飞奔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然而出现在门口的却不是熟悉的外卖小哥，而是一个陌生的，却带着熟悉的气息的女人。 是修真者。 顾银盼背后沁出了冷汗。 她虽然无法具体感知，却也能感受到，对方绝对是个强有力的对手。 而对方正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 ——要跑么？ ——来不及了么？ 这个时候，对方开口道：「九容，你终于明白养成了乐趣了么。」 第13章 多即 因为心里过度紧张，顾银盼没有在第一时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她随后听到了唐九容在身后发出的声音。 唐九容说：「……并没有，变态的只有你一个。」 顾银盼这下反应过来了，原来被养成的就是她。 她顿时就炸了毛，怒视眼前的女人，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的女人个子非常高，头顶几乎沾到到了门框顶，长长的头髮在身后扎成了一个低马尾，但是明显没怎么打理，显得杂乱干枯，眼睛很大，眉毛和睫毛都很浓密，鼻樑高挺，厚唇，脸盘却小而窄，但也并不显得像西洋人，穿着黑色的t恤，上面似乎还有着不明的污渍，牛仔短裤上沾着泥土，塑料拖鞋，看着就是个女流浪汉。 但是顾银盼能感受到对方另一层面上的压力，这压力甚至于到了她目前没办法清晰感知的程度，这足以证明对方修为不低。 唐九容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呢？这个问题出现在顾银盼的脑海的时候，脑海中也显示出了答案—— 季满庭。 这个名字听起来确实名不见经传，但或许是假名？ 果不其然，唐九容已经走了过来，对她说：「这就是先前跟你说过的季满庭。」 季满庭立刻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连牙龈都清晰可见，道：「你介绍过我么，那这个小妹妹叫什么？」 顾银盼听到「小妹妹」这个称唿，后槽牙一酸，觉得非常尴尬。 第21页 对方会看不出来，她真实的样子么？ 顾银盼盯着季满庭，季满庭察觉到她的目光，沖她挤了挤眼睛。 感觉……很友好。 唐九容道：「她叫顾银盼。」 「顾银盼？」季满庭露出惊讶的目光来。 顾银盼心中一阵紧张，这个名字其实并不是顾银盼的真名，只不过有一段时间，她确实使用过，难道说对方曾经听过么？ 若是对方听过，会猜出她的身份来么？ 要是猜出了身份，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来呢？ 季满庭道：「听起来很像硬碟唉，有点黄色。」 顾银盼：「……」 唐九容道：「会觉得黄色应该是你脑子里都是屎。」 季满庭摇头嘆息：「九容啊，你还是那么毒舌，那么毒舌，可是嫁不出去的。」 这么说着，季满庭作势将要进门来，唐九容没说什么，顾银盼却忍不住道：「你不换鞋么？」 季满庭惊讶：「还要换鞋么？」 顾银盼看着那满是泥泞的拖鞋，在看看屋里还算干净的地板，觉得这要求完全没有值得惊讶的地方。 季满庭道：「硬碟啊，你长得挺好看，没想到是个小管家婆。」 顾银盼：「……」 话虽如此，倒是把拖鞋甩到了一边，赤脚进来了。 不过顾银盼的心情已经非常差了，只因为自觉不是对手，同时知道修真者大多不是易于之辈，因此强行忍住，维持面无表情。 季满庭躺倒在沙发上，唐九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问：「你怎么又来了。」 季满庭挠着头看了唐九容一眼：「这话说的，好像是非常不欢迎我。」 唐九容道：「你每次一走我就要打扫一次房间，很麻烦。」 季满庭笑起来，眼角都挤出纹路：「现在你有小管家婆了啊，硬碟啊，你会帮忙打扫么？」 顾银盼忍无可忍，挤出一句：「不要叫我硬碟，也不要叫我小管家婆。」 季满庭道：「那就是说你会打扫咯？」 什么逻辑！ 顾银盼咬牙切齿道：「……不！」 察觉到自己说话声音有些暴露情绪，顾银盼抬起头来看着季满庭，看见季满庭正低头抠脚上的泥土，好像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 顾银盼：「……」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太多余了？ 顾银盼过去见过不少女修，除了太晚才筑基已经回天乏力的，都喜欢将自己停留在最漂亮的年纪，虽不至于花太多心思在打扮上，却也都维持光彩照人，很少见到这样不修边幅的，一时之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问题。 她希望对方能说更多的话来给她一些信息，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开始玩，而一边的唐九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这个世界一定会被手机给毁了！顾银盼这样想着。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再一次响起，顾银盼正准备跑过去开门，突然想到季满庭说自己是「小管家婆」，心中顿时不快起来，暗想：一定是因为刚才自己太积极地开门，才会给对方这样的印象，毕竟做开门这种事，简直就像是个跑腿的嘛。 于是乎，顾银盼便僵在原地，没去开门。 门外道：「有人么！外卖！」 与此同时，唐九容的手机上打进了电话，唐九容抬起头来，冲着顾银盼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毕竟以往这个时候，顾银盼一定很积极地去拿外卖了——毕竟外头可以说几乎全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顾银盼冷哼一声，扭开头去，正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坚定，就看见季满庭从沙发上起来，高兴道：「有外卖么？是什么？我可以吃么？」 这么说着，迈着大长腿走到门口，把门给打开了。 她收了外卖，拎着塑胶袋看了下东西，便说：「我吃个鸡排怎么样。」 顾银盼扭头高声道：「那是我的鸡排！」 季满庭愣了一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神情也变得不像刚才那样放松，眉间稍稍蹙起，嘴唇也抿了起来。 顾银盼后退半步，心脏不禁加快。 糟糕，难道说，准备发难了么？ 这一瞬间顾银盼几乎要拼着燃烧元神恢復原形，却看见季满庭双手捧脸，道：「好可爱啊，就好像护食的小猫咪。」 这时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按住令她的肩膀，轻轻揉捏，安抚了她僵硬的肌肉。 唐九容道：「别担心，季满庭不会做什么的。」 难得柔和的声音，让顾银盼的肌肉渐渐放松，然而内心发紧，仍难以缓解。 因为对方叫她小猫咪。 不可能是意外，她看出了自己的原形。 顾银盼很讨厌被叫做猫咪，但是从世俗角度来讲，她确实是长得像猫的妖怪。 第14章 多即 唐九容察觉到了顾银盼的紧张。 实际上她从季满庭刚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但并没有太在意。 昨天晚上的谈话中顾银盼对于她认识修真者这件事的紧张感，令唐九容意识到对方并不想碰到修真者，当时唐九容认为季满庭很少过来，因此并不算什么紧急事件，没想到她第二天就过来了。 再者，唐九容认为季满庭的外形确实很让人紧张。 如此不修边幅的形象很难给人以信任感，人们难免认为这样的人或许会更容易反覆无常。 第22页 但唐九容认识季满庭很多年了，她知道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懒到极致的笨蛋。 见顾银盼还是紧张，唐九容便在她身边站定，伸手把季满庭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对顾银盼道：「不会让她吃你的东西的，她不用吃东西也没关系的。」 闻言，季满庭立刻拖长音抱怨道：「什么啊，我很想吃东西啊。」 唐九容把顾银盼推到桌前，扭头对季满庭说：「你不是不想吃东西么，你当初不就是为了能不吃东西，才努力筑基的么。」 顾银盼：「……」这算是什么理由啊？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这不可能是真的？ 季满庭道：「不用按时吃东西是很好啦，但有时候也会馋的嘛。」 顾银盼：「……」居然是真的！ 顾银盼一时之间，觉得眼前的食物都没有以前那么香了。 不过她还是吃起来，就好像紧张无语都化为了食慾。 之后又送来两份外卖，季满庭见几乎全部都是顾银盼的，面露惊讶，道：「你吃那么多啊硬碟。」 顾银盼不回话，她对这个叫季满庭的女人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在心里默默想着，要是有一天恢復了实力，一定要把她撕成碎片。 不过现在嘛……忍，我忍…… 季满庭却仿佛完全没有发现顾银盼的不满，笑道：「你可以做个吃播什么的啊，大胃王硬碟。」 顾银盼气到背影都开始颤抖，大口地往嘴里塞着生菜叶。 唐九容不禁心生同情，顾银盼平日里飞扬跋扈，现在一定是忍的非常辛苦了。 但是她转念又想，平日里自己忍受着对方的任性也不容易，现在刚好能让对方感受一下同样的感觉。 话虽如此，唐九容还是问道：「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很忙。」 季满庭道：「你能忙什么，不过说起来，确实有点不一样，最近微信步数比以前多了很多呢。」 这当然是因为要定期带顾银盼出去遛弯的缘故。 不过唐九容懒得说，只静静地看着季满庭。 季满庭终于道：「好，其实是这样的，大概三天以前，我在k市，在那里接了个单子，k市首富过世了，立下的遗嘱让他的子女们产生了纠纷，就希望我把他的灵魂唤回来进行对峙……但是你也知道，鬼这种东西出现的条件其实很苛刻的，那首富的灵魂死的那天就已经消散了……」 季满庭停顿了一下，突然有人问：「然后呢？」 季满庭受宠若惊，和唐九容相处那么久，从来没有碰到过对方捧哏的时候。 但是她很快发现捧哏的不是唐九容，而是顾银盼，顾银盼稍稍抬了头，漂亮的眼睛带着好奇望过来。 简直就像是，小天使一样嘛。 得到少有待遇的季满庭非常感动，更加声情并茂道：「所以我就装神弄鬼了一下，装作鬼上身的样子，随便说了一通……」 顾银盼道：「他们相信了？」 季满庭面露遗憾：「他们揭穿我了，所以我没有拿到佣金。」 顾银盼：「……」 季满庭嘆了口气：「然后那天深夜我从他们集团大厦下来，突然看见旁边的小弄堂里有一个小吃摊，那儿正在卖烧烤和小龙虾，窄窄的道路里摆了五六个桌子，一大群人在喝酒聊天，看上去虽然不高大上，却充满烟火气，让我想到我还年轻的时候，我那时突然觉得好寂寞，想，也好像要找人一起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吃小龙虾喝酒啊……」 顾银盼有些动容，虽然不知道前面说的那一通和后面的结论有什么关系，但那样的时刻季满庭想到了唐九容，仔细想想，自己曾有这样的知己么？ 她望向唐九容，看见唐九容喝了口紫菜汤，咽下去后道：「我知道了，你想吃小龙虾，但是没钱，对么。」 季满庭道：「是这样没错。」 顾银盼：「……」感觉和她们相处久了，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无论如何，唐九容答应了。 于是她们开始附近的龙虾店，搜了几个，看评价都不太好，季满庭不满意，突然说：「你不出门没吃过，楼下那两个应该吃过，要不然问问她们好了。」 唐九容不想打扰别人，季满庭却已经开门下楼，唐九容只好跟上去，顾银盼也跟上，她心里不太高兴，昨天乔中羽对她说不认识季满庭，可是季满庭明明熟门熟路的样子。 她跟在唐九容身后，等着看乔中羽看见季满庭的神情，决定对方只要表现出一丝认识的意味，就要乔中羽的名字记进讨厌名单。 只敲了一下，门就打了开来，简直让人怀疑门内的主人一直站在门边。 乔中羽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开门开的太快，开门后便道：「啊哈哈，刚好来厨房拿东西，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她望着唐九容，唐九容冷漠摇头，季满庭却挥手示意，道：「有事，想问你们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小龙虾。」 唐九容脸色微变，乔中羽却已经惊喜地捂住了嘴巴：「真的么？要去的要去的。」 季满庭道：「那另一个……」 乔中羽飞快道：「肯定也去，放心。」 季满庭道：「那太好了，不知道这附近那家店的比较好吃，请你来推荐一下啊。」 乔中羽点头，立刻说出了好几家店铺的名字，季满庭一一记下。 第23页 季满庭和乔中羽相谈甚欢的时候，顾银盼看见唐九容面色发黑，如乌云罩顶一般，后槽牙紧紧咬着，能从脸上看出肌肉发力的痕迹，与此同时，虚耗又一个个闪现了出来。 顾银盼看不下去，把唐九容的手抓住了。 虚耗消失的同时，唐九容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看见顾银盼浅棕色的猫一般的眼睛，刘海盖住眉毛，刘海上沾上了点沙拉酱。 唐九容走了下神，伸手把顾银盼刘海上的沙拉酱擦掉了。 怒火和压力突然就消失了，虽然内心有种精疲力竭之感，唐九容却也终于能进行理智的思考，她意识到季满庭又开始进行某种努力——想将她从泥淖中拉出来的那种努力。 以前也是这样，和她说话，让她交朋友，带她到处玩，甚至想让她修行，可是这一切努力最后被证明徒劳无功，反而带给唐九容更大的压力，于是季满庭放弃了，只定期来看看她而已。 那么现在，是什么又激发起了对方的热情？ 顾银盼正拉着刘海问她，头髮上还有没有沙拉酱，唐九容摇了摇头。 要是顾银盼知道有人把她当做了救命稻草，一定会笑掉大牙。唐九容想。 季满庭和乔中羽的谈话似乎完了，两人在达成共识后笑着道别，唐九容和季满庭准备上楼，顾银盼却闪进了502，对唐九容道：「我有些事情，你们先上去。」 两人不以为奇，先上楼进了房门，进门之后，大约是因为顾银盼不在身边，唐九容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又开始了，我不觉得有用。」 季满庭嘴角微翘，挂着一丝笑容：「我怎么没想到呢，研究表明，养宠物确实有利于改善心理问题。」 唐九容沉默半晌，道：「她不是宠物。」 第15章 多即 季满庭有片刻沉默，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目光不再是先前的懒散无神，而像是火焰一般灼人起来。 她的视线聚焦在唐九容的脸上，似乎是想从对方的细微表情中发现什么，但是唐九容照例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毫无破绽。 明明说出的是还算煽情的话。 季满庭道：「那你觉得她算什么？朋友么？」 唐九容挠了挠脸，这回脸上带上了点思索的神情，半晌道：「大概？我不清楚。」 季满庭严肃的神情突然像是冰雪一样消融了，又变成了嬉皮笑脸，她说：「反正不是很好么，我看你开朗了很多。」 开朗了么？唐九容有些怔忡。 她发现自己的脑海中正浮现出顾银盼的面孔，和以往那些面貌模煳的影像不同，显得格外清晰些。 而此时顾银盼正把乔中羽按在门上，眯眼道：「你昨天不是说你不认识季满庭么？」 乔中羽低下头的时候，看见那双微眯的精緻的眼睛，是银灰色的。 哈哈哈，一定是光线太暗产生的错觉，哈哈哈，不然那么小戴美瞳对眼睛可不太好。 乔中羽的大脑自动忽略了这件事，道：「季满庭，谁是季满庭？哦，刚才那个人么？」 顾银盼见乔中羽的神色不似作伪，就松开了按着对方小腹的手，环胸道：「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居然能相谈甚欢么。」 乔中羽想：现在的小学生可真厉害，小小年纪成语张口就来了呢。 她说：「可是我不是认识你们么，你们跟她一起过来的，我想应该不是坏人。」 顾银盼听闻此言，抬起头来道：「不，是坏人，你要小心她！」 乔中羽：「……欸？」 顾银盼神情严肃：「又坏又贱，我们应该统一阵营对抗她，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乔中羽先是发愣，随即好笑，觉得不管表现的如何成熟，在这一点上，果然还是孩子，大概是被电视剧或者小说影响了。 她于是点头道：「当然啦，我和你是一个阵营的。」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顾银盼的脑袋。 要是往常，顾银盼一定会发火，但是现在觉得既然刚和别人组成一个阵营，应该有一定程度的忍耐，就没有发难，开门表示要离开。 乔中羽把她送出门，关上门后，背靠着门笑了起来。 顾银盼被摸头的时候，居然会眯起眼睛，简直就像是小猫咪一样嘛。 「你这是什么傻逼表情……六楼的过来干嘛。」 陈光霁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乔中羽的花痴，乔中羽不满地望向陈光霁，不过还是说：「晚上叫我们一起去吃小龙虾。」 陈光霁立刻说：「什么叫我们啊，我可不去，我还要赶稿。」 乔中羽指出：「你一直在玩游戏。」 陈光霁当做没听到：「你可真心大，我可没有原谅对方那自私的毫不顾忌他人的行为，总之和他们做朋友是不可能的。」 乔中羽道：「她其实不自私，而且只是吃小龙虾而已，没人想和你做朋友。」 陈光霁：「……」 这话可太直白了，陈光霁觉得自己的玻璃心受到了一定的创伤，于是她说了句「反正我不去」，就扭头进了房间。 乔中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以她对陈光霁的了解，虽然现在这么说着，但最后对方一定是会去的。 果不其然，到了晚饭点的时候，陈光霁已经开始换衣服，甚至化了个淡妆。 乔中羽嘲道：「你不是说不去么？」 第24页 陈光霁镇定自若：「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而已。」 准备完毕，两人去了六楼，开门之后，却看见除了开门的顾银盼，另外两个人都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看见乔中羽和陈光霁进来，季满庭抬头道：「怎么，到时间了么？」 唐九容也抬起头来，嘆了口气道：「要出门了啊。」 总之，两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干劲。 不过到底还是站起来了，趿拉着拖鞋走出了门。 陈光霁忍不住对着乔中羽窃窃私语：「你看，我就说她们既没有责任心又自我为中心，明明是她们邀请我们的，现在居然还要我们来叫她们。」 她话音刚落，季满庭扭过头来道：「不是这样的哦，只是稍微有点懒散而已，其实我们都是好人哦。」 陈光霁嘴角一抽，讪笑道：「您听力真好。」 她有些尴尬，季满庭却全然不在意道：「虽然懒散的人有的时候会被觉得是没有责任心，但其实他们心中都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陈光霁：「这、这样啊。」 季满庭话风一转，又说：「所以你们觉得，人生在世，最大的责任心是什么呢？」 天色渐暗，空气中有一丝微风，在暑期难耐的夏日来讲，这会儿是很舒服的时间点，小区里人来人往，但她们也算是庞大的一群人，季满庭的目光扫过众人，先落在乔中羽的身上。 乔中羽发现被这目光逼视，她竟然非常紧张，手心都沁出冷汗来，她磕磕巴巴道：「责、责任心么，可能，可能是对家人伴侣要有责任心。」 「你呢？」季满庭望向陈光霁。 陈光霁意有所指：「对社会要有责任心，不要影响到别人。」 「你呢？」季满庭又问顾银盼。 顾银盼一脸困惑，道：「什么东西？」 季满庭顿了一下，把顾银盼掠过了，望向唐九容道：「你觉得呢？」 唐九容瞟了季满庭一眼，面无表情。 季满庭没有强求，自顾自道：「在我看来，最大的责任心是对自己的责任心，你要对自己负责，对？」 「哦哦有道理啊。」「说的对啊。」乔中羽和陈光霁望向彼此，皆是附和。 顾银盼道：「那我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啊。」 唐九容的眉头皱了起来，头一次在脸上露出明显厌烦的神色。 她一言不发，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 季满庭若无其事，继续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们上次吃小龙虾是什么时候？」 乔中羽一边跟季满庭闲聊，一边将目光投向唐九容的背影。 她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顾银盼跟她说过，她阻止了一次唐九容的自杀。 虽然她没有印象，但是这么说来，唐九容……大概是想死？ 她的内心突然紧张起来，虽然理智上跟自己无关，情感上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能帮帮她就好了。 …… 因为唐九容走的太快，五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她们挑了张在门口的圆桌，季满庭翻了下菜单，道：「那……三十斤小龙虾，十斤五香十斤香辣十斤蒜蓉好了。」 乔中羽震惊道：「三、三十斤？」 季满庭道：「太少了么？那四十斤，再十斤香辣。」 乔中羽：「……」本身觉得太多的她已经不敢说什么了。 同时又点了两箱啤酒，乔中羽这次发声道：「也点份饮料。」她想到这桌上还有小孩。 季满庭却大手一挥，哈哈大笑：「这桌上有谁不能喝酒么？没有啊。」 乔中羽：「……不，肯定有。」 季满庭疑惑道：「谁啊？」 乔中羽噎了一下，陈光霁指着顾银盼道：「这个啊！这个一看就是小孩子啊！都不用怀疑有没有成年了，有没有十岁比较值得问。」 顾银盼不满抬头，她很想反驳，但是又不很信任陈光霁，便冷哼一声道：「我能喝。」 乔中羽知道顾银盼似乎有些傲娇，忙道：「不是说能不能喝，只不过你可能会比较喜欢喝饮料的，你看，酒可是苦的哦。」 顾银盼犹豫了，她其实本来就不太喜欢喝酒。 季满庭却突然拍了她一下，道：「怎么啦，还怕苦啊。」 顾银盼梗着脖子道：「我怎么会怕苦，我超喜欢喝酒！」 第16章 多即 小龙虾很快先上了两盆，啤酒也上来了。 季满庭给了一人一瓶，在看见真的在顾银盼面前放了一瓶的时候，乔中羽面露震惊，陈光霁面露不满。 不过两人到底和顾银盼不太熟悉，便望向了顾银盼表面上的「监护人」。 唐九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把一次性塑料桌布撕成一条一条的。 乔中羽咳嗽了两声，道：「唐九容。」 唐九容正神游天外目光失焦，理所当然地没有听到。 乔中羽有点不安，从刚才小区里季满庭说出那句「人应该为自己负责」开始，唐九容的状态就非常不对劲。 她也不是说自己很关注唐九容啦，但是那种不对劲就是明显到了用余光瞥到都能发现的程度。 为什么呢？因为她觉得这句话是错的么？ 坐在唐九容旁边的季满庭推了唐九容一下，道：「九容，人家叫你呢。」 第25页 唐九容抬起头来，「啊？」了一声。 乔中羽道：「我觉得，让小姑娘喝酒，不太好？」 唐九容看了眼顾银盼，说：「你想喝么？」 顾银盼坚定地点了点头。 唐九容又问：「以你现在的身体，会有问题么？」 顾银盼道：「能有什么问题？我一只小指头就能把你摁死。」 乔中羽：「……」她们的对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唐九容撑着死鱼眼对乔中羽道：「我阻止不了她，我会被摁死。」 乔中羽：「……」哈哈她们的家庭氛围真是和谐啊。 说话的功夫，季满庭已经喝了两杯，「哈」了一声后，举杯对顾银盼道：「相逢即是有缘，没想到九容居然还会碰到你，来，我们干一杯。」 顾银盼本来正看着一次性杯子里黄色的液体一脸凝重，看见季满庭举杯过来，便下意识也举了一下，然后看见季满庭一口气喝光了。 她当然不愿意输给季满庭，于是闭上眼睛，也喝了下去，乔中羽想要阻止，已经晚了一步，顿时发出一声长嘆，心中想着：小孩子大概也喝不了多少就要睡了，唉，我们会不会被告虐童的…… 不过这种凝重在她也喝了两杯之后就烟消云散了，饭桌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酒精带来的亢奋拉近了众人之间的关系。 其中以顾银盼为最。 十分钟之后，顾银盼开始指着季满庭大骂。 「你这个贱人，你以为我会怕你么！我告诉你，我只不过是懒得跟你计较而已！」 「等我恢復了实力就把你撕成碎片！」 「我可是蝉联一百二十年的妖灵院荣誉教授，最受欢迎的大妖排名前三，跟我比！你是个屎！」 …… 陈光霁哈哈大笑道：「阿银的想像力好丰富啊，还有没有别的啊，我都可以写进书里当素材。」 乔中羽还是有些忧心：「怎么喝醉了啊，要不要睡一下啊，我先把她送回家？」 季满庭趴在桌子上捶桌大笑，好像骂的不是她一样。 顾银盼道：「我三百岁渡化形劫，四百岁渡妖灵劫，五百岁就在修真界成名，我的名号说出来，大家都知道！」 季满庭道：「真的假的？你叫什么，说出来我听听？」 顾银盼正要说，突然有一双手把她的嘴捂住，然后把她一把摁在了怀里。 一直说用一只小指头就能把唐九容摁死的顾银盼现在被唐九容摁在怀里，像是只小鸟似的扑腾挣扎。 唐九容道：「别闹了。」 季满庭道：「你怕什么，她就算说了，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唐九容瞥了季满庭一眼，道：「我相信你不会故意说出去，但是你本性不值得信任。」 季满庭捂胸口倒在椅子上：「天吶，怎么说那么过分的话啊。」 陈光霁吃着花生米道：「她们的角色扮演真的很有意思。」 乔中羽昏昏沉沉，却有些迟疑道：「她们，不会，说真的？」 陈光霁笑着拍乔中羽的肩膀：「哈哈哈你也被感染了啊！」 唐九容把一盆小龙虾放到顾银盼面前，道：「还是吃东西，不想吃么？现在不吃就没了哦？」 顾银盼立刻开始剥虾，忘记了喝酒的事情。 季满庭见顾银盼不喝了，有些遗憾，转而对着唐九容道：「九容啊，你怎么都没有喝，好像也没怎么吃？」 唐九容道：「不感兴趣，不想吃。」 季满庭看着唐九容：「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呢？」 唐九容不说话，低头看着地上掉下的龙虾壳。 季满庭道：「你最近，还想死么？」 唐九容道：「你每次过来都问这个问题，我这不是一直都没死么？」 季满庭嘆息：「可是你像现在这样活着，和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 唐九容扭头，低语：「如果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还能过的更舒心些。」 季满庭沉默下来。 唐九容咬着牙关，她知道季满庭关心自己，这种关系数十年没有变化，是值得信任的，但是每当对方有劝说自己的举动的时候，唐九容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不快。 她知道季满庭之前在小区中，引导说出「人应该为自己负责」的意思，她无非是想说：人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 可是生命既然是她自己的，就算她不珍惜，旁人又凭什么指手画脚呢？ 她不想说什么「我很痛苦」之类的话，她想这个世界上比她痛苦的人应该多的是，比她不幸的人也多的是，但是这都不代表她更没资格拥有放弃生命的自由。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盘旋，在喉咙口堆积，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能猜出季满庭会用于反驳的话语。 季满庭大概会说——「那就当我不允许你死好了。」 因为季满庭是个，没有逻辑的，自说自话的笨蛋。 乔中羽和陈光霁正在嘻嘻哈哈地说笑，顾银盼以惊人的速度剥光了一盆虾正在向下一盆下手，季满庭开口道：「我至少希望，你不再那么孤独。」 唐九容道：「我不觉得孤独。」 ——「你撒谎。」 这句话不是季满庭说的。 唐九容和季满庭望向声音的来源，看见顾银盼眯着眼睛看过来，她的嘴上沾着酱汁，嘴唇通红。 第26页 她通红的嘴巴正一张一合：「你明明非常孤独，而且你很难过，你全身都是虚耗。」 唐九容微微皱眉，想着顾银盼大概是龙虾吃腻了，应该用一些其他的东西来堵她的嘴巴。 于是她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份炒河粉。 季满庭看着顾银盼，她当然不至于像表面看起来这样没心没肺，第一眼看见顾银盼的时候，她也感到非常紧张。 顾银盼是受伤隐藏了灵力的大妖，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最近失踪的那一个。 大妖天生便有着强大的灵力，高贵的身份，修炼比起其他人更简单，是上天眷顾的修行者，于是他们大多任性跋扈，喜怒无常。 为什么她会在唐九容的身边呢？她有什么目的呢？ 但是此刻季满庭稍稍放松了，因为她能感受到，无论顾银盼自己有没有发觉，但是对方确实关心着唐九容。 而且，更重要的是—— 智商好像不高。 第17章 傲因 吃完所有东西，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啤酒不至于让人大醉，因此大家都还算清醒，就连顾银盼，也在后面喝了几罐可乐之后渐渐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之后，她便面色不善，也不搭理人，就是望向季满庭的时候，眼神如剑一般锋利。 季满庭却好像没看见一般，语调轻松地找顾银盼说话—— 「在这住的舒不舒服啊？」 「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哦。」 「要是九容这幅死样子惹你不开心了也一定要告诉我。」 …… 季满庭越是友好，顾银盼脸色越黑，到最后，嘴角抽动，隐约都露出尖利的犬齿。 唐九容看出顾银盼在暴走边缘，便连忙走到顾银盼身边，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道：「这家店东西好吃么？觉得好吃的话下次还来。」 顾银盼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嗯嗯不错，小龙虾确实很好吃啊。」 听闻此言，陈光霁好奇道：「你是第一次吃么？」 顾银盼点了点头。 乔中羽面带担忧：「她年纪这么小，本来就不该吃那么多垃圾食品，还喝了酒，还吃了炒河粉炒螺丝炒年糕……身体真的没问题么？」 说到这，乔中羽又想起离开时那堆积如山的盘子——其中的一半是顾银盼吃的，剩下的一半的一半是季满庭吃的。 这也太会吃了！ 乔中羽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个月虽然唐九容她们开始扔垃圾了，门口的外卖盒还越来越多，完全是因为吃太多了！ 问题是，明明吃了很多，外表上却完全看不出来，连肚子鼓起来的痕迹都没有，让人怀疑那些东西到底都流入了哪里。 陈光霁也发现了这件事，好奇道：「我没想到身边居然还能碰到大胃王，所以你们也去医院检查过么？是那种胃能伸缩自如的情况么？」 顾银盼没听懂，这想说话，唐九容拉了她一下，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的。」 陈光霁道：「那也不容易啊，总得去医院定期检查，感觉用在吃上的也是一大笔开支，话说你们一个月花在吃上的大概要多少？」 陈光霁一问出来，乔中羽就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她认为随便打听别人的经济状况不太好，陈光霁却觉得没什么，她又不是问一个月赚多少钱，只是问在吃的上花多少而已，她认为遇到这种事，大家都会有这方面的好奇心。 她还是望着唐九容，她其实还好奇唐九容的职业，对方买得起这个虽然不是一线却也房价不菲的地区的房子，平时却也不出门，看不出工作忙碌的痕迹，她在想对方会不会是他们这个领域的大神之类的。 唐九容道：「不太清楚，没在算帐。」 陈光霁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是写小说的，小羽是画漫画的，你们是做什么的啊？」 季满庭挠了挠头，道：「我啊……我是算命驱鬼的。」 这真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平时陈光霁和乔中羽出门在外，都是被人侧目的行业，没想到今天居然被比下去了。 陈光霁惊讶道：「捉捉鬼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顾银盼冷冷嗤笑了一下。 季满庭道：「可不就是没有么。」 陈光霁 amp;乔中羽：「……」这可真是意外的坦诚啊…… 季满庭道：「干我们这行，主要考验的是心理学，我有心理谘询师的从业资格证书。」 陈光霁道：「那为什么不干脆做心理谘询师？」 季满庭哈哈大笑：「因为懒得上班啊。」 陈光霁：「……」她真的很坦诚！ 季满庭又说：「而且干这行的话，碰到的有意思的人就更多，像是去年冬天……」 季满庭讲起故事来，大约是因为亲身经歷，堪称引人入胜，又因为阅歷丰富，博览群书，歷史典故信手拈来，让人很快听得入迷。 顾银盼在心中猜测着对方碰到的都是什么，觉得自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却也忍不住被吸引，竖起耳朵听着，正听到入迷处，余光突然瞥见唐九容目光涣散，似乎是望着天空，又似乎是在发呆。 顾银盼想，以前她们两个一起回家的时候，唐九容是不会这样不在状态的。 季满庭的话语里虽然每句都透露她们关系的深厚和彼此的熟悉，但是唐九容分明就不耐烦听她的话。 第27页 莫名其妙的，顾银盼的心情好了起来。 她也不听季满庭的故事了，拉住唐九容的手，晃悠着往前走。 唐九容的注意力便被拉回来，低头看了顾银盼一眼。 ——奇怪，她的心情怎么突然变好了。 虽然想不明白妖怪这阴晴不定的情绪变化的原因，唐九容却乐见其成，毕竟要是对方不小心暴走，难免又会毁坏她的房子。 此时五人不知不觉已经上了楼，两波人在楼道告别，陈光霁进了屋门之后，才想起因为后来听季满庭讲故事的缘故，唐九容的职业并没有问出来。 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听了那么精彩有趣的故事，已经非常值了，她连忙打开电脑，准备把今天听到的当做素材记下来。 这时唐九容她们也回到了屋子，一进屋子，季满庭就道：「我晚上和你一起睡九容。」 唐九容立刻说：「滚。」 季满庭就又望向顾银盼，然而还不等说话，顾银盼便道：「我晚上修炼，不想被打扰。」 季满庭大惊失色：「你晚上修炼？」 顾银盼先前醉酒骂了季满庭，虽然现在想起来觉得丢脸，却也知道季满庭神经异常粗大，不会轻易生气，就也懒得摆好脸色，臭着脸道：「不然呢，什么时候修炼？」 季满庭望着顾银盼，感慨道：「我只是……很少见到像你那么勤奋的了。」 勤奋？顾银盼听到这样的评价，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復。 她活到现在，得到过很多评价，但里面绝对不包括勤奋。 可是勤奋是好的评价么？这可能得因人而异，好比对顾银盼来说，这就不是好的评价，因为她觉得被评价「勤奋」的意思就等同于「没天分」，这是顾银盼绝不能忍受的。 她问：「你多久修炼一次？」 季满庭拧眉思索，半晌道：「我记得去年，我曾经闭关过七天，这就是最近的一次了。」 顾银盼面上努力镇定如常，道：「也是，修行到后期，主要靠悟了。」 然而心中的惊诧如巨浪般翻滚，她无论如何难以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眼前这个讨厌鬼，居然是个天才。 这个世界在她住进这个房子开始，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第18章 傲因 最后的决定，是季满庭睡客厅的沙发。 虽然嘴上说着不满意，季满庭却在下一秒就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在了沙发上，并开始大喊「能不能开空调」。 其实按照道理来讲，到她这种程度的修士，外界的冷暖是已经无法引起她躯体上的反应了，感觉当然有，但是既然不会出汗也不会颤抖，所感受到的不适也就很有限，在顾银盼看来，连这种程度都无法忍受的话，实在娇气到了一定的限度。 可是，有资本的人当然可以娇气——这是顾银盼的人生信条。 作为一路成长而来的「别人仰望的存在」，顾银盼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娇气居然输给了别人。 她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看着房间里从来没有打开过的空调，决定从今天开始，她也要开始使用。 但是一直没有开过空调的她，对于怎么开空调这件事没有关注，也没什么头绪，于是坐在床上大喊道：「唐九容！！！」 唐九容在房间里刚脱了内衣，听到这叫喊声，长长嘆了口气。 平常一进房间不就乖乖没动静了么。 她在镜子里观察了一下，见套上黑色t恤后，好像没什么走光的风险，就懒得再穿上内衣了，直接出了房门。 客厅里季满庭正躺在沙发上，翘着腿，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电视剧，看的是个玛丽苏偶像剧，她正为了里面的剧情哈哈大笑，完全没有关注唐九容。 唐九容上了二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上已经进入休息模式的原因，爬上二楼的阶梯带来超过正常情况的疲劳感，以至于唐九容一进房间，便坐在了床尾，然后有气无力道：「怎么了。」 顾银盼道：「我要开空调。」 唐九容沉默地思索了一下，她很快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房间的空调早就已经坏了，完全是个摆设。 该说坏了么？如果说坏了的话，顾银盼会不会生气？ 考虑到这点，唐九容迂迴问道：「今天有点降温呢，为什么想开空调了？」 顾银盼道：「我突然觉得热了。」 这当然不可能，唐九容很快就想到，这一定是楼下的季满庭开了空调的缘故。 但是为什么突然就和季满庭比较起来了呢？因为都是有修为的人么？ 就算聪明如唐九容，有时候也确实难以理解顾银盼的脑迴路，可是如果直接指出「你只是在学季满庭」这件事，顾银盼一定会更加生气，于是唐九容只好更加迂迴地说：「开空调浪费电且破坏环境哦，要不然还是别开了？」 顾银盼斜视唐九容，一脸莫名：「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九容：「……」好，和大妖怪探讨环境问题，是显得有点傻缺。 唐九容只好说：「这台空调坏了。」 顾银盼果然对她怒目而视，甚至说出了真心话：「凭什么楼下季满庭用的就是好的，我的就是坏的！」 唐九容：「……」这也是你选的房间啊…… 顾银盼道：「快修好！」 第28页 唐九容低声下气：「那我明天找人来修，好不好。」 顾银盼冷笑：「那今天怎么办，今天你想热死我么！」 唐九容无语凝噎，扼腕长嘆。 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顾银盼居然都说出了这种温度能把她热死这种话，对方能是一个正常的思路么？ 不存在的。 那么面对一个不正常的思路，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回应呢？ 唐九容放空了三秒，突然伸出手去把顾银盼抱住，搂在怀里道：「别闹了。」 这一搂，果然把顾银盼给搂懵了，顾银盼感受着温暖柔软的怀抱，想着：这什么意思？ 唐九容想，这应该是从网上「怎么哄生气的女朋友」的段子里得到的灵感，她不知道有没有用，只不过这会儿又想起一件事来。 刚才她没穿内衣就上来了，现在好像直接把顾银盼按在了自己的胸上。 有点尴尬。 不过自己不说的话，顾银盼应该不知道。 不过很显然，这是唐九容太想当然了，顾银盼活了那么多年，该知道的事还是知道的。 好比说现在，顾银盼就在想：她把我按在胸上是什么意思？ ……勾引我么？ 不过一想到唐九容那张死人脸，便觉得「勾引」这个词放在对方身上显得如此的违和，简直是在侮辱「勾引」这个词，顾银盼转换思路，想，或许是唐九容忘记自己没穿内衣了。 那自己现在应该提醒一下么？还是当做不知道？ 两人想法南辕北辙，却默契地保持了原有的姿势，半晌，唐九容道：「还热么？」 顾银盼道：「……热。」 唐九容稍稍推开对方，道：「这样呢？」 顾银盼：「……好一点了。」 唐九容长舒一口气，故作轻松道：「那就好了，我今晚把电扇给你拿上来。」 这么说着，跑下楼拿电扇了。 顾银盼很快感觉到自己是被煳弄了，但是见唐九容那么殷勤，心里原本的不满倒是消失了一些，而且也有点担心唐九容又要抱上来——她总觉得被这样莫名其妙抱着有点奇怪。 她坐在床位，看着唐九容放好电扇插好插头，然后打开来调□□向。 「这样好么？是不是凉快些了？」 其实没什么区别，无非多了阵凉风，顾银盼坐在床头，开始觉得自己和季满庭比较有点无聊。 首要目标，应该是恢復实力才对。 她摇晃脚丫，说：「好了，就这样。」 等唐九容下楼之后，顾银盼吹了会电扇，还是去了露台。 月亮的银辉撒在她的身上，同时带来她所需要的能量，顾银盼盘腿坐在草蓆之上，还是专心开始修炼起来。 虽然还是有点在意，但是她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季满庭塞向第二包薯片的手顿了一下，微微挑眉，随后露出一个微笑来。 看来，唯有在修行上，是不会轻易受到别人的影响的么？ 果然能有所成就，绝不是心志软弱之辈，这一点上，自己和唐九容，都远远不如对方。 唐九容和这样的人长期相处，或许是一件好事。 季满庭关了电视，闭上眼睛，眼前却出现一片迷雾，她穿过迷雾睁开眼睛，眼前便出现顾银盼怒目而视的面孔。 她出现在楼上露台，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条花枝。 季满庭看着这露台上令人陌生的景象，惊讶道：「你种的么？」 顾银盼怒道：「把你的脚从我的桔梗上挪开。」 季满庭挪动脚步，慢慢走到顾银盼面前。 每走一步，气势便强上一分，待到顾银盼面前之时，顾银盼盘腿而坐，脖子上却全是青筋，只因维持这样的动作而不瘫倒，已经花了全部力气。 季满庭道：「我知道你是谁。」 顾银盼的身体微微颤抖，银灰色的双眸变为竖瞳，鬓角也开始出现银白的毛髮。 她的手指抓着地上的草蓆，指甲抓出数道痕迹来。 季满庭又道：「原本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恐怕从现在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你不是我的对手，按照你以往的秉性推测，我现在就应该杀了你……」 话音未落，露台的门被推了开来，唐九容站在门口，轻声道：「霸凌？」 第19章 傲因 强烈的气压像是席捲而过的龙捲风，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季满庭摊手道：「我开个玩笑。」 唐九容靠在墙上，双手环胸，手指不自觉抓紧，然而面上平静道：「都一大把年纪了，不要做中学生才会做的事。」 季满庭笑的堪称慈祥：「所以说啊，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唐九容望向顾银盼，顾银盼也正回过头来，鬓边的银髮还没有消失，髮丝凌乱，眼眶和鼻头皆是发红，眼角泪光点点，瘫坐在地，看来楚楚可怜。 大约是因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银盼，唐九容觉得自己的心灵好像被重击了一下。 可是硬要具体形容这重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唐九容认为这里面的感情有些复杂，同情怜惜，不过也有对对方也有这么一天的幸灾乐祸。 话虽如此，更多的是不满，这不满是对季满庭又做出了多余的事情的不满。 唐九容可以想像，季满庭对于顾银盼留在自己身边有不放心，可是无论如何，对方不应该对自己的生活总是指手画脚。 第29页 她走到顾银盼的身边，把顾银盼拉起来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头髮，顾银盼出乎意料的安静，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咪。 季满庭望着这一幕，微微皱起眉头，然而随即又松开，嘆息道：「好，是我的错。」 唐九容冷冷看着季满庭，季满庭缓缓后退，待退到露台边缘之际，突然像是融化于水中的墨汁般消散了，而与此同时搂着唐九容腰的顾银盼突然收紧了手指，唐九容感受到一种疼痛，于是皱起眉头。 手指突然又松开，顾银盼道：「她走了。」 唐九容的手指划过顾银盼的髮丝，随后来到肩膀，迟疑片刻后，撑着对方的肩膀稍稍推开，想去看对方的神色，顾银盼却立刻又把脸埋在了唐九容的怀里，于是两人维持这个动作静止了好一会儿，直到唐九容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是夜风有些凉还是扬起的花粉钻进了鼻子，一个打完后又是下一个，一连打了五个，顾银盼放弃继续趴在唐九容的怀里了，推开唐九容把脸露了出来。 她的面容已经恢復常态，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的痕迹，只是眼角还有些泪痕，把纤长的睫毛沾在了一起，显得眼睛边缘更黑，像是化了条眼线似的——这样看来，就更像是某种猫科动物的眼睛，显得明亮而警醒。 顾银盼看了唐九容一眼，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就转身向房间走去，唐九容不知为何，看着顾银盼的背影问出一句：「今天晚上你不准备修炼了么？」 顾银盼道：「今天被打断了，效果不会好，我准备休息一下。」声音听起来很沉稳。 唐九容于是也后脚跟了上去，脚挨到门口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踏了进去，并顺手关上了露台的门，下一秒她感觉到失重感，大约花了一秒的时间她意识到自己飞到半空中，然后被压在了床上。 随后是从脖子传来的一种火辣辣的疼痛，唐九容很想要苦笑一下，却因为身体太过于紧张，连唿吸都屏住了。 顾银盼压在她的身上，双腿从她腰上跨过，手指按在她的脖子上，明明只是小小的一只，却叫唐九容没办法动弹。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的眼睛，她看见那眼中的怒气，正像是浪潮一样起伏不定。 所以，果然还是生气了的，刚才那乖巧小猫咪的样子，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脖子上的肌肉僵硬绷紧，唐九容感受到除了疼痛外的感觉，似乎是因为血液留过皮肤，而带来轻微的痒。 唐九容道：「……没抓破动脉？」 顾银盼没说话，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唐九容道：「……看来应该没有，要是抓到动脉了，我哪能像现在这样还能轻松说整句话啊。」 顾银盼抬起手，挪腿坐到了一边。 血量其实不多，不过她这会儿开始后悔了，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显然只是迁怒。 不过叫她道歉，是万万不能够了，于是她只是闷声不吭，看着唐九容捂着脖子坐起来。 唐九容觉得有点头晕目眩，盘腿坐了会儿，过了一会儿，脑子里的恐惧渐渐驱散，她想到，房间里的这只其实算得上是一只兇勐的野兽。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也没准备珍惜生命的缘故，本能的恐惧散去之后，也没有产生什么后怕之情，她坐在床上，反而有些遗憾地想，刚才顾银盼下手更重些就好了，要是更重些，可能也就一了百了地死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想法，唐九容没有立刻离开，于是随着时间的逝去，顾银盼的后悔变成了愧疚，愧疚又变成了不自在，不自在驱动她的身体，她靠近唐九容，看着对方脖子上的三道抓伤。 伤口不算深，却也翻起了一层皮肉，黄色的灯光下鲜血像是鲜艷的胭脂，在白皙的肌肤上蜿蜒出一道道痕迹来，有种奇异的美感。 顾银盼看着伤口，这样的伤口，她现在就是能治癒的。 唐九容拿纸巾擦了擦能看见的鲜血，总算准备起来了，她挪到床边，见顾银盼的目光也随着自己移动，忍不住道：「怎么？你还有追逐猎物的本能？」 顾银盼嘴角一抽：「你继续嘴贱，我再挠几道。」 这伤口可是很疼的，唐九容闭了嘴，离开了房间。 顾银盼坐在原地，有些懊悔自己最后也没有帮唐九容治疗，又立刻自我安慰道：没事的，这样的伤口，就算自己不去治疗，只要她上点人类的药物，第二天也就结痂了。 于是第二天，顾银盼看着唐九容还在流血的伤口，无法理解地问：「你没有上药么？」 唐九容唉声嘆气：「我也想啊，可是家里没药，我这样去买的话，怕吓到路人。」 顾银盼道：「那你绑个布条什么的。」 唐九容：「血是会流下来的，总之，接下来几天我是没办法出门了。」 这句话好像突然给了顾银盼某个藉口，顾银盼得以开口道：「这样不行，算了，我就给你点药。」 她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唐九容，唐九容接了过来，打开塞子正准备闻闻，顾银盼却说：「不准闻，直接用，涂抹。」 唐九容把里面的内容物倒在手心，发现是透明的稍微有些粘稠的液体。 实不相瞒，看上去有点像口水。 不过就算是硫酸，也只能用了，唐九容把这液体抹在伤口处，很快感受到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伤口处像是有小虫子在爬，然而很快就没有了先前那种火辣辣的疼痛。 第30页 她拿出小镜子来看，发现几分钟前还在流血发炎的伤口，已经长出了粉红色的嫩肉。 这简直就是神药啊。 唐九容在心里感慨，顾银盼也很满意，她心中的愧疚终于减轻了些，于是她得以轻松地喝了口可乐，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说：「好了，说正事，现在我必须要知道，哪里能找到妖怪。」 季满庭给她带来了紧迫感，她必须要尽快提高实力了。 第20章 傲因 最近，学校里流传着临湖路有鬼的传闻。 走在临湖路上的时候，茅清一想起这件事情。 实在因为现在的氛围实在太适合有鬼出现，临近半夜，前后无人，甚至连虫鸣都听不大到，只有草木摩擦，簌簌作响。 平时茅清一不会在这么晚回去，因为寝室楼十一点半锁门，她在考研教室复习，一般十点结束，不过这次因为和朋友聊了一会儿，所以又多看了一会儿书，不知不觉拖到了快十一点，她只好抄近道走临湖路，希望能在门禁前赶到。 不过茅清一併不怕鬼，因此想到这件事，也只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记得在她大一刚进来的时候，这条路被称为「保研路」，说是因为有人在这条路上出事，直接保了研，大一的时候茅清一还会为这件事大惊小怪，后来听说的多了，总疑心是不是每个学校都有这么一条保研路——好像僻静偏僻点的路，都会变成保研路。 而现在传言就更离谱了，都已经出现鬼了。 听说这鬼一般在十一点之后出现，有着长长的垂到脚面上的头髮，垂到胸前的舌头，有时候是在湖边，有的时候是在路边，有人说它是湖里淹死的水鬼，有人说它是在这条路上受到杀害的学生。 茅清一一概不信，她觉得大概就是小树苗，或者就是数的影子之类的，被好事的人编成了故事而已。 她现在脑子里还在思索刚才没有做出的题，目不斜视地走着，突然听见有个声音从边上传了过来—— 「小姑娘……小姑娘……」 茅清一不觉得自己是小姑娘，只不过还是下意识转过头去。 下一秒，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结了。 她看见了黑色的长长的头髮，和鲜红的舌头…… …… 自从下达了一定要找到妖怪的命令以来，顾银盼突然变得严肃了很多，平常的遛弯取消了，变成了更有目的性的踩点，范围逐日扩大。 不过收穫却极其有限，方圆几公里之内仍然只有多即一只值得一提的妖怪，于是顾银盼去找多即，问对方有没有线索。 多即摇头晃脑，道：「这附近有点神智的妖怪都被一个修士清理掉了，想找恐怕有点困难。」 顾银盼皱眉问：「这个修士，不会叫季满庭？」 多即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是个个子很高的女人，穿的也邋里邋遢的。」 能被一只「狗」说邋里邋遢，顾银盼觉得这人一定就是季满庭无疑。 顾银盼气得咬牙，又在心里给季满庭记了笔帐。 她晚上对着唐九容提起这件事，大发脾气，认为季满庭是在给自己使绊子，唐九容却说：「额，我想应该跟你无关。」 顾银盼道：「那是为什么？」 唐九容没好意思说真实想法，她想季满庭是为了防止周围出现会威胁到她的存在，这种理由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腻歪，于是她说：「可能是把这当成了她的地盘。」 顾银盼一想，觉得这理由非常有说服力，捏着筷子道：「迟早我要让这变成我的地盘！」 唐九容：「……哦。」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外头传来乔中羽的声音，说：「在家么？」 顾银盼就去开门，乔中羽手上拿着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冲着唐九容点头示意，然后对顾银盼道：「上次你让我查的灵异消息，我查到一个。」 唐九容听到这话，拧眉抬头，望向顾银盼，她没想到顾银盼居然和楼下的关系已经那么紧密了。 更离奇的是，乔中羽对这种超自然的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么？ 乔中羽被顾银盼领到沙发上，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给顾银盼展示了一个贴的页面，说：「这是s大的贴，最近里面一直都在说，学校里正在闹鬼，因为不止一个人说，碰到的又都是本校学生，我觉得这消息应该是可信的，更重要的是，阿霁有个网友是s大的，说她室友回寝室看到了，直接吓住院了。」 顾银盼看着学校名称，问：「这在哪？」 「在隔壁市郊区，离我们这大概四十公里的地方，有点远，要去看看么？」 顾银盼立刻道：「要去，当然要去。」 唐九容正在喝茶玩手机，冷不丁听到，心中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于是立刻站起来，准备在顾银盼说话之前立刻回卧室。 然而顾银盼已经说出来了：「唐九容带我去。」 唐九容道：「你又不是小孩子，我为什么要带你？」 顾银盼：「你是我的跟班，当然要去。」 唐九容：「我并没有答应。」 乔中羽打圆场：「说什么呢，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唐九容看着乔中羽，想着对方到底是清楚了真相还是不清楚。 乔中羽被唐九容盯久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耳朵低下了头。 第31页 唐九容：「……」感觉好像不清楚。 唐九容又说：「我又没有车，带你也不方便，你自己过去还快一点。」 乔中羽连忙说：「因为阿霁准备去s大看网友，正准备开车过去，你们也可以一起去的。」 顾银盼笑起来，说：「这样不错。」 唐九容还是不想去，却也懒得找藉口了，只想，只要她打定主意不去，躺在床上不起来就行了。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唐九容被顾银盼吵醒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才刚刚睡着，她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是早上六点——那还真是刚刚睡着，她四点才睡的。 顾银盼哐哐敲门，道：「快开门，快起床，马上就要出发了。」 唐九容把头埋进被子，把耳塞塞的更紧。 顾银盼的声音却像是魔音一样穿透耳塞进入耳朵：「你再不开门，我又要把锁弄坏了，这次弄坏了可不让你修。」 唐九容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知道顾银盼干得出这样的事来。 她只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把门给打开后，又立刻往床上倒去。 然而后背还没有靠到柔软的床垫，手腕已经被紧紧拉住，她就这样悬在半空中，然后被一个大力拉向了门口。 顾银盼把唐九容按在门上，抬高手拍了拍唐九容的脸颊，说：「你最好快点醒过来。」 唐九容努力撑开眼睛，说：「我真的不想去，我去了不也是个累赘么？」 顾银盼冷哼一声：「你是不是累赘由我决定。」 唐九容感到痛苦万分，甚至带来了生理上的眩晕头疼，她很想要继续回到床上去，顾银盼却已经把她拉到卫生间，然后把湿毛巾煳在了她的脸上。 顾银盼道：「如果你不想刷牙换衣服，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我会把你抗到车上，至于别人看到的是什么样的你，我是不管的。」 唐九容：「……」 就算生无可恋，只要还活着，脸就还是要的，唐九容发现自己小看了顾银盼，不想让自己躺在床上，她也有一百种办法。 万般无奈之下，到底还是收拾收拾，出了门。 走到楼下的时候，陈光霁也准备好了，三人一起下了楼，看见一条小黑狗摇着尾巴，跑到了顾银盼的身边。 是多即。 唐九容道：「……它怎么也来了。」 顾银盼道：「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她其实是担心对手太强，找个后路。 唐九容看着多即，看见它黑豆子般的眼睛正向上瞧着，流露出无奈的不情愿的目光。 得，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陈光霁有着更现实的担忧：「真的要带狗么？我们不是要住一晚么？酒店一般不给带宠物？」 顾银盼道：「它不是宠物，到时候让它自己出去自生自灭好了。」 陈光霁：「……」 唐九容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要庆幸一下，她至少还有地方能住。 陈光霁不清楚顾银盼的事，只不过是受乔中羽的请求带她们一程而已，她心里还是不想和六楼的有太多的联繫，于是就也不多费唇舌，不再管了。 一行人上了车，开始前往目的地，大概中午的时候，到了s大。 陈光霁的网友叫董芝瑶，是s大大三的学生，两人是打游戏认识的，认识了好几年，虽然没见面，也算情谊深厚，陈光霁的车一到校门口，唐九容就看见一个穿着萝装的双马尾少女对她们摇手示意，唐九容非常感慨，觉得现在的大学生果然穿的比她们那个时候大胆很多。 校门口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热闹的唐九容哪哪都觉得不对劲，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起来。 董芝瑶穿的夸张，性格却不算太跳跃，不太主动和别人说话，打了招唿之后，就只和陈光霁说了几句，最后顾银盼忍受不了那两人无用的废话，直接道：「听说你室友见鬼了？」 董芝瑶：「……」 第21章 傲因 说起来难以理解，董芝瑶一见到唐九容和顾银盼，就觉得这两人不是普通人。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两人都长得漂亮，要说起来的话，董芝瑶觉得应该是某种游离超脱于人群之外的气质。 直到顾银盼问出那句话来，董芝瑶想：这种气质可能是一种情商很低的气质。 只不过漂亮小女孩就算情商低，只要不至于天怒人怨，就也可以被称之为天真可爱，于是董芝瑶虽然被噎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嗯，是这样的。」 顾银盼便连忙追问道：「是真的么，她有没有说过是什么样的鬼？」 董芝瑶道：「她说是全身长着黑色长毛，有着一条长长的舌头，头上还有两只像牛一样的角。」 顾银盼若有所思：「那是人形，还是牛形呢？」 董芝瑶道：「是人形的，看上去挺高，大概有一米八以上，鬼会长牛头么？我们后来在猜，说会不会是谁cosy吓人。」 这句话得到了陈光霁的认同：「我也觉得是，只不过这也太没公德心了，半夜居然在学校吓同学，还把同学吓进了医院。」 唐九容却觉得肯定不会，现在的人哪能那么容易被cosy吓到，一定是有一些特徵让她确定这东西非人，才会被吓的那么厉害。 果然，董芝瑶又说：「不过我室友说，那傢伙走路是用漂移闪现的，看上去真的不像人，唉，我也不知道了，她本来在进行考研复习的，这下对她影响很大……」 第32页 陈光霁感慨：「这样啊，那可要快点调整心态了……」 董芝瑶和陈光霁进入了某种现实的交流，跟在后面的顾银盼却扯了扯唐九容的衣袖，道：「你觉得这是什么妖怪？」 唐九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但心里又觉得不太可能，便没说话。 顾银盼便转而戳了戳她的腰，有些不耐烦道：「你说话。」 唐九容的腰虽然不算敏感，被突然一戳，也吓了一跳，便伸手把顾银盼的手牢牢抓住，道：「呆会儿再说。」 顾银盼正想发火，陈光霁转过头来，见两人手牵着手，便道：「没想到你们两人感情那么好啊。」她心中已经坚信顾银盼就是唐九容的私生女妹妹了。 顾银盼火没发出来，嘴角抽搐道：「呵呵还行。」 几人便先把多即拴在饭点门口去吃了饭，吃完之后，顾银盼提出希望董芝瑶先带她们去那条临湖路看看，然后就分头行动。 董芝瑶认为唐九容和顾银盼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灵异文化爱好者，就也没有多说什么，把他们带进了学校。 几个人都很显眼，还牵了条狗，一路上得到侧目无数，学校挺大，几人顺便参观了一下校园，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了目的地，没想到那边并不是想像中的冷清，反而有很多人聚集，特别是董芝瑶指出的她室友见鬼的地方，大概挤了二十多个人。 董芝瑶道：「其实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不少灵异爱好者过来一探究竟的。」 顾银盼冷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陈光霁和唐九容约好了明天离开的时间，就和董芝瑶先走了，顾银盼和唐九容牵着多即闪到僻静处，多即忍不住开口道：「能不能帮我把绳子解了？」 顾银盼道：「那万一有人看见了怎么办。」 多即道：「有人看见怎么了，我又不会恢復原形。」 顾银盼道：「我是说有人看见我带狗不牵绳，会觉得我很没素质。」 多即：「……」他很想辩驳「我不是狗」，在顾银盼理所当然的神情之下，竟然一时说不出口，不禁在心里痛苦地想：我真是太软弱了。 这个时候唐九容说了句：「他不是狗，到时候要是需要他帮忙，还是要把绳子解了。」 多即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向唐九容投去感激的目光。 顾银盼觉着这话有道理，贊同地点了点头，道：「那等晚上没人的时候解开，现在得商量一下，这儿的妖怪到底是什么。」 多即道：「听刚才那小姑娘的形容，好像是獓狠。」 顾银盼听到这，脸色不太好看，反驳道：「獓狠可是有四个角的。」 多即道：「可是如果是晚上的话，也是有没看清的可能性的。」 顾银盼把目光投向唐九容，唐九容点头道：「听形容的话，确实像是獓狠，可是獓狠是上古奇兽，如果出现在这，怎么可能只有那么点动静呢。」 獓狠是和穷奇齐名的上古凶兽之一，生于幽冥，书上说它喜食活物，最喜食人，其实倒也不是，它是巨大而懒惰的妖怪，通常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因此也不会为祸四方，但一旦生起气来，有毁天灭地之能，现在的顾银盼可不是它的对手。 顾银盼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怎么可能呢。」 顾银盼是希望能碰到稍微有点力量的妖怪，给她补充能量，却不希望一上来就是上古十大凶兽之一，这到底谁才是菜呢？ 多即却说：「但是，还是应该小心点。」 三「人」面面相觑，唐九容和顾银盼蹲下来，和多即围成一个圈，窃窃私语。 顾银盼道：「要不然在这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唐九容道：「……我想回家。」 多即道：「就算多呆几天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接近很难确定是不是獓狠，但是如果是獓狠，接近了就完蛋啦。」 唐九容：「……那算了。」 顾银盼：「那就得有个人先打头阵看看，要不就你，你跑的快。」 多即立刻道：「我可不干！这跟跑得快有什么关系！」 因为激动，这句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吸引了路过的人的注意力，有人好奇地说了句：「谁在说话啊？」 多即顿时闭嘴，安静如鸡。 顾银盼和唐九容也不说话，扭头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如此倒是听到了这群人的讨论，原来他们准备在这里安装摄像机，看看能不能在晚上拍到什么。 顾银盼眼睛一亮，顿时「哥哥姐姐」地叫着，上去套近乎了。 多即对着唐九容小声逼逼：「原来她是这种性格哦，和想像中还真是不太一样。」 唐九容没说话，只是看着顾银盼灿烂的笑容，怔怔发起呆来。 不多时，顾银盼回来了，面带得色道：「他们已经同意，明天把录像内容分享给我了，我加了他们微信，而且他们还跟我说了很多内部消息。」 多即好奇：「有什么内部消息？」 顾银盼道：「他们说以前这里淹死过三个人，所以是个大凶之地。」 多即：「……这不就是个假消息么……」 顾银盼噎了一下，却还是说：「这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这地方确实阴气很重……」 顾银盼环顾四周，道：「柳树太多，确实不吉利，柳是招魂木。」 第33页 多即无语。 唐九容都感到无语，觉得顾银盼的胡说八道到了离谱的地步。 顾银盼站起来，又说：「不过完全依靠别人也不对，我们分头行动，到处看看。」 多即便蹿进了小树林里，唐九容本来准备往外头走，却被顾银盼一把拉住。 顾银盼说：「我突然想起来，你一定会偷懒，所以你得跟我一起走。」 唐九容：「……」猜的还真准。 第22章 傲因 正值中午，天气异常炎热，在没有树荫的地方行走的时候，整个人就好像要融化了一般。 两人沿湖而行，正是在没有树荫的地方，唐九容很快汗流浃背，汗水浸湿了白色的t恤，脸也被太阳晒的通红。 顾银盼最开始没有察觉到，直到唐九容的步履开始蹒跚，她才抬起头来，大吃一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完全没想到，人会被太阳晒成这样。 唐九容张口说话，气若游丝：「太热……」 顾银盼摇头道：「你也太没用了。」 话虽如此，还是改变了一下路线，走到了树荫的下面。 走了一段路之后，人渐渐少了起来，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唐九容靠在树干上休息了一下，却还是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就干脆坐下来，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顾银盼站在一边，皱着眉头，说：「什么都没有发现啊，如果是獓狠的话，怎么也该留下点气息。」 唐九容懒得说话，却感受到顾银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是等着她的回应，料想如果自己不回应，一定又会得到报復的唐九容只好有气无力道：「它那么大，能呆在什么地方呢。」 顾银盼的目光落在湖里，却又摇了摇头，说：「大概平时是呆在异世的。」 她顿了一下，对着唐九容道：「你知道异世？」 唐九容点了点头，对修真界来说，世界并不只有人类世界这一块，他们把世界分为「常世」「异世」和「非常世」，「常世」是普通人类世界，「非常世」是不被人类所知道的修仙者能看到的世界，「异世」则是修为到达一定程度的人，能够开闢出来的类似于四次元空间的地方。 唐九容道：「那么说的话，我到不觉得对方是獓狠了，因为獓狠没必要时不时出现在这里，它一般不是呆在蓬莱仙岛么？除非，它难道也和你一样受伤了么？」 顾银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摩拳擦掌道：「受伤了么，受伤了的话，也许我可以……」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一副想捡漏的样子，打击道：「你可不知道它受伤到了什么程度。」 顾银盼一脸纠结，显然在想要不要冒这个险。 唐九容却越发地觉得这里出现的妖怪并不是獓狠了，如果对方是受伤的獓狠的话，就应该像顾银盼一样化作人形低调一些，何必呆在这吓人。 那么如果不是獓狠的话，会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中，连唐九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居然产生了好奇心。 呆在树荫之下，暑热渐渐退去了，唐九容恢復了一点精神，但因为还是不想走路，便仍然装作虚弱的样子，时间长了，顾银盼也坐了下来，并且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在睡梦之中躺倒在了唐九容的腿上，唐九容松了口气，在心里希望顾银盼能一直睡到傍晚，这样她们就不用探索，能直接走了。 她本来准备拿出手机来玩，却不自觉开始观赏起周围的湖光山色，她其实挺喜欢看大自然的景观，只是一来平时实在不喜欢出门，便看的不多，二来便是站在这种湖边山上的时候，总是难免产生一种跳下去的冲动，因为担心污染了那种美好的景色，觉得还是少去为妙。 不过此刻却没有以前那种想死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顾银盼躺在她的腿上，她难以动弹，还是因为顾银盼的存在驱散了她身上的虚耗…… 还是因为，她真的感受到了幸福呢？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的大脑里，简直吓了她一大跳，「幸福」，这可真是个久违了的词彙了，以至于她只是在脑海中想到这个词彙，都情不自禁地感到退缩。 或许不至于到「幸福」，只是「宁静」，但是心灵的「宁静」已经非常难得，往日里她只觉得是一潭死水，偶尔还会出现几个泛着死鱼臭味的漩涡。 湖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树叶的阴影在被阳光照得泛白的地面上晃动，鸟叫虫鸣环绕在耳边，这个世界显得非常生动。 如果一直就这样躺下去的话，似乎也不错。 唐九容看着眼前的景色，渐渐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突然有一块小石头砸在了她的头上。 她勐然惊醒，举目四望，见红霞漫布天际，已是黄昏之时。 她的动作把顾银盼也惊醒了，顾银盼揉着眼睛，待看到天色后，勐地惊醒过来，惊声道：「怎么那么晚了！」 唐九容故作镇定：「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们都不小心睡着了。」 既然是自己睡着，就也怪不了别人，顾银盼悻悻站起来，说：「先回去，明天看看他们的视频，再做计划。」 唐九容的腿却被压麻了，一时站不起来，在原地揉腿。 顾银盼发现这件事后，有点不好意思，便耐心等了一会儿，顺便环顾四周之时，却看见树丛中有个黑影。 第34页 她立马跳起来，道：「那里有个东西！」 唐九容吓了一跳，望向顾银盼指的那个方向，开口道：「谁？」 树枝开始快速晃动，树丛中突然站起一个人来，转过身开始逃跑，顾银盼本来要去追，跑了几步，却停下了脚步。 唐九容一瘸一拐走到顾银盼身边，问：「怎么了？」 顾银盼一脸不高兴：「那是个人。」 唐九容点了点头，她其实也看出来了，那是个穿着灰色工装的中年男子，并不是她们想要找的妖怪。 既然一无所获，两人便出了林子，一来到大路，就看见多即正被一大群女大学生围着，晃着尾巴转圈圈。 顾银盼脸色更臭，道：「这傢伙到底有没有好好干活，不会一直就在这撩妹。」 她大步迈进人群，一把抓住了多即的项圈，把绳子接上，正准备骂多即几句，旁边的女生便道：「这是你的狗么？好可爱哦，你也好可爱哦，又漂亮又可爱。」 顾银盼顿时一脸得色，笑逐颜开，也忘记生气了，牵着多即感受了数分钟的众星捧月，才重新走了回来。 回来后，顾银盼对唐九容说：「我喜欢这里。」 唐九容：「……」 两人出去先吃了晚饭，然后见到了陈光霁，唐九容对陈光霁说了两人明天可能没办法离开的事，陈光霁表示没关系，她会先走，到时候如果有需要，乔中羽会过来接她们。 顾银盼欣然同意了，她现在似乎把乔中羽也定义成了她的跟班。 唐九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辞，不过事情还是说定了，夜幕降临，众人也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光霁一人一间，唐九容和顾银盼则住一间标间，多即留在了酒店外头，它说自己能解决住宿问题，唐九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到房间后，顾银盼去浴室洗澡，唐九容坐在床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石头来。 这是刚才砸在她头上的那个小石头。 ——这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砸在她头上的石头，一定是有「人」砸过来的。 第23章 傲因 石头是小小的一块，大概只有小手指指节那么大，表面很干净，没有泥土，有些发黑，不过总体来说，还是随处可见的一块。 会扔这样一块石头过来，对方显然没有恶意，绝没有想靠这块石头打伤她的意图，那是为了什么呢？好玩？ 从石头飞来的方向看，石头应该不是后来他们发现的那个男人扔的，也就是说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东西」存在。 那么，会是那个吓人的「鬼」么？ 唐九容想着这些的时候，顾银盼洗完澡出来了，她本来准备叫唐九容洗澡，迎着灯光看了唐九容一眼，却惊讶道：「你的脸和脖子怎么了？」 唐九容随手把石头放进口袋，伸手摸了一把，摸下了一块皮屑来。 她瞭然道：「大概是今天太阳太厉害，晒掉皮了。」 顾银盼瞪大眼睛，露出了真情实感的吃惊神态，她先前看唐九容晒的晕乎乎的，已经感慨人类的脆弱，却没想到，人还会因为太阳晒得太厉害而掉皮——如果会掉皮的话，进化出皮肤是为了什么呢？只是晒一下太阳而已啊？以前见过的人，也没有那么脆弱啊？ 所以，果然是唐九容格外的废么？ 顾银盼最后在心里得出这样的结论，于是唐九容顿时变成了在脆弱的凡人中也格外脆弱的存在，顾银盼甚至都产生了不应该戳人痛处的「慈悲」心，带着怜悯道：「好，你等一下，我再给你一点药水，对你这种情况应该也是有用的。」 这么说着，顾银盼去了一下厕所，再出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那个小瓷瓶，递给了唐九容。 唐九容看着瓷瓶发呆。 她记得平时顾银盼拿东西，都是随手不知道是不是从什么异次元空间里拿出来的，为什么这瓶东西要特意去一下厕所么？所以说，这瓶东西是当场生产出来的么？ ……所以说，就是口水么？ 唐九容也不是嫌弃什么的，就是心情有些微妙，虽然披着人类的外表，对方有时候还是会更像是某种野兽，可是野兽和人类的分别到底是什么呢？是不是正是因为顾银盼更像野兽，才让她呆在对方身边的时候，感受到比以前更多的放松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自己可以考虑一下去非洲做动物保护的志愿者之类的么？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唐九容随口道：「洗澡前用还是洗澡后啊。」 顾银盼道：「洗澡前啊，不让伤口癒合就沾水，你不会疼么？」 唐九容「哦」了一声，正要进卫生间，顾银盼看着那些红肿掉皮处，突然有些好奇，大概是出于想要看看这种太阳晒伤的伤口长什么样的想法，开口道：「你看不到后脖颈，要不要我来帮你？」 虽然是问句，却已经走了过来，唐九容知道这种时候是不能拒绝她的好意的，只好违心地点了点头，还说了声「谢谢」。 顾银盼踮起脚来，却还是够不到唐九容的脖子，就拉着对方坐到床上，扯着衣领要帮唐九容脱衣服。 唐九容不好意思了，拉着衣服道：「别脱，直接涂就行。」 唐九容一反抗，顾银盼动作更大，于是下一秒「撕拉」一声，衣服裂开了。 唐九容：「……」 第35页 t恤是棉的材质，虽然不能说是非常坚韧，却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撕开的程度，唐九容看着断裂的布料，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先庆幸一下断裂的不是自己。 唐九容放弃了，沉默不语地松开手去。 顾银盼也有些惊讶，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却也没想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伸了爪子或者用了很大的力气，不过衣服既然撕开了，大概就是自己的问题，她有些心虚道：「这件衣服有点太旧了。」 唐九容默默看了顾银盼一眼，因为无语，还是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沉默凝视别人的时候，会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更何况在从上而下的灯光照射下，眼窝在被笼罩在阴影之中，更显得深沉而凝重，顾银盼被这么一看，觉得唐九容好像生了很大的气，一时都不敢说话了。 她拿着瓷瓶，默默爬到了唐九容身后，迎着灯光她看着唐九容脖子上的晒伤，薄薄的皮肤下面透出鲜红的血色。 因为原本的皮肤白，就更显得这种红显眼，晒伤一直延伸到前胸，因为t恤的领口大，一直到内衣的上边才没有了晒伤的痕迹，红与白的分界线非常明显，胸脯的位置更像是玉一般白皙，顾银盼本来是在看晒伤，但是都看到胸了，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大不小的胸包裹在运动内衣里，有隐约的阴影。 顾银盼立刻收回了视线，并且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庞微微发热。 同时她突然想：早知道会这么严重的话，就不让唐九容跟着一起晒太阳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只停留了一秒，顾银盼很快又想到，如果唐九容乖乖跟着她修炼的话，体质也一定会得到很大的提高，就不会废柴成这样。 但是现在她觉得唐九容在生气，就没说这件事，而是不做声地把液体倒在了伤口上。 凉丝丝的液体令原本的灼烧感转瞬消失了，唐九容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来，前后对比太强烈，她这才发现之前皮肤上的疼痛带来了怎么样的痛苦，这令她想到要是没有顾银盼她就得忍受这种灼烧的疼痛感好几天，于是说了句「谢谢」。 顾银盼正专心涂药，并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这话，便顺口回道：「你不生气了么？」 唐九容非常惊讶——顾银盼都会担心她生气了？ 但这似乎是个好机会，唐九容立刻装作真的生气的样子，低声道：「你觉得我应该生气么？你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么？」 顾银盼觉得有点异样，但是在这样的对话模式下，还是自然而然地接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唐九容见好就收，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顾银盼有些转过味来，在心里困惑地想：我应该道歉么？不过我好像是做错了，那道歉也是应该的？可是…… 唐九容不给顾银盼更多思考的机会了，她直接转换话题道：「我之前忘记说了，我在湖边的时候被一个小石头砸了一下，我怀疑就是那儿的妖怪砸的，你要不要看看。」 这是真正重要的事情，顾银盼果然把所有注意力集中了过来，道：「还有这样的事？」 她专注地研究了一下这块石头，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有发现，晒伤的伤口已经好了，唐九容便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银盼还是捧着石头，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唐九容钻进被窝，道：「我先睡了。」 顾银盼说：「我发现一件事情。」 唐九容心中讶异，她没想到顾银盼还真能发现什么，便问：「你发现了什么？」 顾银盼望着唐九容身后的窗户，道：「我发现……有食物的香味从外面传进来了。」 顾银盼——晚上必须要吃夜宵——一吃点三家店的外卖——非常能吃的大妖怪，发现了学校旁边在晚上会热闹起来的小吃街。 第24章 傲因 大概是身处乡村的缘故，抬头望向夜空的时候，能看见满天的星空。 因为许久没有看到如此灿烂的繁星，心中竟然浮现起一丝感动，乔中羽忍不住对着电话道：「你也应该偶尔来一下乡下，至少还可以唿吸一下新鲜空气。」 电话那头的陈光霁就带着嘲讽道：「你怎么不说要带着六楼的一起啊。」 乔中羽笑道：「那如果能一起当然最好啊。」 陈光霁「切」了一声，说：「人可不一定想跟你一起。」 乔中羽「嗯」了一声，这个时候身后的房屋里突然传来诵念经文的声音，打断了她原本想说的话，她顿了一下，想起自己这次回到老家的原因，心里又忍不住浮现出一丝伤感——她来参加过世的奶奶的葬礼。 不过虽然说是奶奶，感情却并不深厚，乔中羽小学三年级时就离开乡下到了城里读书，在加上老一辈重男轻女，偶尔回老家，乔中羽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奶奶的偏爱，但是在有限的相处中，仍能回忆起几段温情的时光，好比冬天的早上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缠毛线，又或者夏天的傍晚回家喝到奶奶煮的绿豆汤，于是面对死亡，还是产生惆怅和伤感，只是很难分辨这是因为对亲人的逝去，还是对时间流逝的不安。 或许两者皆有。 陈光霁见乔中羽沉默，便猜到对方大概有些低落，为了不让乔中羽沉浸在伤感之中，便说了几个网上的段子，乔中羽边聊天边走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边的密林中，这是她小时候时常玩耍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却已经有些陌生，她不禁跟陈光霁形容：「以前在这树上我们装了鞦韆，现在却已经没了……」 第36页 「……落叶多的时候，躺在上面会比床还要软……」 「……我在这儿玩过家家，被这种草割坏过手，满手的血把我都吓坏了……」 陈光霁听着乔中羽的脚步声，有些担心：「你不要走得太远了，深更半夜的深山老林里，说不定有什么脏东西。」 乔中羽笑道：「你是说什么，难道是说鬼……」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从林木的间隙，她看见洁白的高大的野兽，像发着幽光般慢慢走来，乔中羽想到西方神话中的独角兽，但是对方有两个长长的弯曲的角，脸上有淡淡的细小的鳞片，身上却是像马一样短短的毛，只有脖子上有长长的蜷曲的银色鬃毛，落在地上，却没有染上一丝尘土。 因为给人太过于圣洁的感觉，于是虽然是乔中羽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也并不让她感到慌张。 陈光霁在电话那头道：「怎么突然不说话？吓我啊？我可不会上当。」 乔中羽道：「没什么，就是……」 好像看到了山中的精灵。 …… 此时，顾银盼正在扫荡小吃街。 为了不至于太引人注目，唐九容尽量不让顾银盼一次吃太多，而是让她尝上一口后，就建议带到酒店去吃。 顾银盼勉强同意了，因为她确实也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 不过这已经给顾银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多的小吃。 她不禁质问唐九容：「为什么以前不带我去吃这些？」 唐九容神情苦涩：「家里……附近没有。」 顾银盼果然道：「那我以后还想吃怎么办？」 唐九容沉默不语。 顾银盼投以犀利的目光，唐九容只好道：「……我回去以后会找找看的。」 但是能不能找到，就得另说了。唐九容想。 不知道唐九容心里的小九九的顾银盼暂时满意了。 因为天气太热，回到酒店就又沖了个澡，唐九容这次出来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本来准备一件穿一件当睡衣，现在也只好凑活，穿着另一件t恤窝进了被窝。 本来觉得这样再加上认床会导致通宵睡不着，没想到没过多久就产生了睡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令唐九容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感到不可思议，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睡觉前的过程，在确认确实没什么特别后，她望向了一边的顾银盼。 不会是因为，和她在一个房间睡觉？ 可是以往如果和别人一个房间，明明会更加睡不着。 虽然心中有困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眠充足，心情比以往都要更明朗一些，唐九容出门的时候，也没有以往的倦怠，反而有些期待——期待今天会发生什么。 起床吃了早餐之后，她们先去了某个教学楼，昨天的灵异爱好者借到了一个多媒体教室，用来播放他们昨天晚上录下的视频。 顾银盼和唐九容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放了一会儿，顾银盼一进教室，便问第一排的人：「看到什么了么？」 大概是因为顾银盼的态度太过于自然，对方只愣了一下，便说：「还没有看到什么。」 顾银盼便拉着唐九容找了个中间的某个位置坐下，盯着讲台上的屏幕看起来。 顾银盼坐在走道边上，唐九容则坐在中间，旁边还有几个陌生的学生，唐九容浑身不自在，装作睡觉的样子趴在桌子上。 这样一来，反而更惹人注目了，因为在一群认真观看视频的人中，一个睡觉的人反而特别，于是旁边的人特意拍了唐九容一下，问：「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么？」 唐九容摇了摇头，直起身子正襟危坐。 看了大约三十分钟，画面里只有湖面和树枝摇晃，顾银盼不耐烦了，道：「这个东西真的能拍到什么么？」 有人回：「已经快进了，只能先看完了。」 顾银盼道：「那如果就是什么都没拍到怎么办？」 前面的人道：「那准备今天晚上实地考察了。」 顾银盼道：「那你们还真是浪费时间唉。」 这下就没人说话了。 唐九容暗想：这群人真是老实孩子，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冲上来打顾银盼这个熊孩子一顿。 不仅没有，不知是不是因为顾银盼和他们搭了几句话，甚至有女生过来，给了顾银盼一袋薯片。 得到投食的顾银盼顿时没那么不耐烦了，花了两个小时看完了视频，虽然果不其然的一无所获，却也没有不高兴。 唐九容想，顾银盼看外表粉雕玉琢，在外面确实很引人注目，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她一点安全教育，比方说不要接受陌生人的食物，或者不要太容易信任别人。 不过再转念一想，唐九容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顾银盼并不真的是个小孩子，面对危险的话，她搞不好比自己要敏锐的多，自己居然瞎操心到了这种地步，也真是不可思议。 众人因为在视频中无所获，有些失望地准备散去，其中有几个女生拿出防晒霜来，在出门之前补了一下。 顾银盼听着她们的对话，有些好奇道：「你们还要防晒么？」 女生们对她说话都放轻了语调：「是啊，如果不防晒的话，会晒黑的哦，有时候还会掉皮，小美女要不要也涂一点啊？」 第37页 顾银盼想：原来不是唐九容弱鸡，而是她没有进行防护。 顾银盼就伸出手，接了一点过来。 她先凑到鼻子尖上闻了闻，闻到一股浓重的香料味，差点呛的她打个喷嚏。 在身上涂这种东西真的行么？如果涂了的话，岂不是连伤口都不能舔了？ 顾银盼先是下意识这么想，但随即想到：人类并不喜欢舔伤口。 既然其他人都涂，那么想必没有什么问题，顾银盼看着手上的防晒霜，觉得涂在自己身上实在接受不能，扭头看见唐九容正走过来，就跑到唐九容身边道：「听说这个可以防晒，你涂点试试？」 唐九容一愣，看着双手捧着防晒霜，仰头看着她的顾银盼，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像是有温热的泉水淌过，滋养在干裂的土地上，隐隐疼痛，又隐隐满足。 还有点好笑。 她蹲下来，说：「那你帮我抹。」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靠近的侧脸，却有些发愣。 她有些不确定，因为刚才唐九容逆光走来，面孔在阴影之中。 但是，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嘴角确实上翘，那好像是个笑容。 如果这算是个笑容的话，那这是顾银盼第一次看见唐九容笑。 第25章 傲因 受到这个笑容的冲击，顾银盼帮唐九容擦了防晒霜，旁边的女生见到这一幕，纷纷感慨道—— 「真可爱。」 「你们感情真好。」 「有这样的妹妹真好啊。」 顾银盼被这么一说，不好意思起来，就胡乱抹了一下，然后说：「好了。」 唐九容道：「真的好了么？我怎么觉得没抹开？」 顾银盼似乎突然想到了自己并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道：「你可别得寸进尺。」 唐九容悻悻直起身，自己把脸上还没涂匀的防晒霜给涂匀了，目光却瞥见顾银盼仍抬头看着她，不知是不是眼睛里照进了阳光，边缘似乎透出银白的颜色，那眼神里有点惊讶和困惑，唐九容便问：「怎么了？」 顾银盼想了又想，欲言又止，最后把那句「你刚才是不是笑了」咽回了肚子，她觉得要是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似乎显得大惊小怪——她才不要为唐九容这么点小小的变化而大惊小怪呢。 于是她说：「没什么啊，在想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有用，看上去好像没用的样子。」 唐九容道：「可能有。」出于一种微妙的感觉，唐九容觉得顾银盼想说的应该不是这句话，但是她也没有问，如果对方不想说的话，再怎么询问也是徒劳的。 其他人因为上课或者其他是纷纷散开了，只有几个人又前往临湖路，唐九容和顾银盼混在人群中到了临湖路，远远就看见多即正在摇着尾巴和学生们玩，顾银盼立刻生气地跑上前去，拎住多即的耳朵，道：「白天跑哪里去了，居然现在才出现！」 多即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话，只好蹩脚地「汪汪」叫着，同时不断左右跳动想要脱离顾银盼的魔爪，顾银盼则抓得更紧，手指都冒出尖爪来，亏得多即也是皮糙肉厚，勉强扛得住。 然而在外人看来，只是小女孩和小奶狗在闹着玩而已，众人微笑围观，还善意提醒说：「小心点，别摔着了。」 唐九容虽然大概能想到多即在承受怎么样的力量，却也不敢上去劝架，直到顾银盼撒了气，自己松开了手。 多即感到委屈，蹒跚上前来低声道：「我早上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你们在哪，只好来这里等啊。」 唐九容点头：「我理解。」 顾银盼道：「你是条狗，就不能闻味道么？」 多即：「……我不是狗啊。」 顾银盼冷哼：「明明是狗的样子，却没有狗的能力，你可太没用了。」 这么说完，自顾自又往密林深处走去。 多即不吭声了。 唐九容走到多即身边，蹲下来，揉了揉多即的脑袋。 多即扭头看她，呜咽了一声，眼中似乎有水光。 唐九容点头道：「我理解，我理解。」 在多即的眼中，唐九容的背后简直好像出现圣光一般，是来把他从深渊拯救出去的神明无疑了。 他蹭了蹭唐九容的手掌，而唐九容在他似乎要伸出舌头的时候把手收回去了。 好像真的更像是狗了。唐九容想。 顾银盼在前面催促道：「你们快点！」 这回他们三个一起，走到了更深处的山上，然而同样一无所获，唐九容累的不行，见顾银盼还要往深处去，连忙道：「别去了，他怎么可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呢。」 顾银盼道：「怎么不可能？」 唐九容道：「所有的案例都说是在临湖路上见到的，这里已经距离临湖路太远了。」 顾银盼道：「可是它的老巢可能在这里，它也许只是偶尔出去而已。」 这话其实有道理，但是唐九容只希望自己不要那么累，她连忙想了个理由：「如果老巢在这山里，范围就太大了，我们更找不到，还不如找其他的目标。」 顾银盼面露思索，发现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于是只好愤愤对着多即骂了句：「都怪你，连找妖怪都不会。」 她们又原路返回，此时已经过了中午，没有吃中饭的顾银盼飢肠辘辘，唐九容倒是因为饿过头了，没有了什么感觉。 第38页 他们连忙先去外面找了家餐馆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唐九容收到陈光霁的简讯，陈光霁似乎正和董芝瑶她们在ktv唱歌，问唐九容她们要不要一起过去。 唐九容看了一眼就收起了手机，不感兴趣。 顾银盼却问：「是谁的信息？」 唐九容简单说了下：「陈光霁问我们要不要去玩。」 「玩什么？」 「唱歌。」 顾银盼沉默了几秒，又问：「唱歌有什么好玩的？」 她们在包厢里，多即此时蹲在一边，听到这话，抬起头来道：「你连唱歌都不知道啊。」 唐九容听到这话，心中暗道糟糕，顾银盼好奇心旺盛，也受不得挑衅，这下子，八成就要去ktv了。 果不其然，顾银盼道：「我为什么会不知道，我现在就要过去看看。」 唐九容忙说：「小孩子是进不了ktv的，ktv是禁止未成年人进入的——」 「宠物也禁止。」她补充，用以说明多即不可能去过。 多即却摇着尾巴道：「我可是去过的，我以前有一阵子，也是化成人形在人类世界混过的，而且可是个成人。」他大概觉得这是打击顾银盼的大好机会，因此语气洋洋得意，非常欠扁。 这下子，简直能看到顾银盼双眸中实质燃烧起来的斗志之火了，她说：「我又不是变不成成人！我现在就可以换个形象！」 唐九容：「……？」 这下唐九容确实有些好奇了，她望着顾银盼，想像着对方若是个成年人的样子，想必毫无疑问的会是个摄人心魄的美人，但是若她能变成个成人，为什么平时不变呢？想必变成成年人，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些吃力？ 而此时，在往南数百公里以外的深山小村中，乔中羽正在面对着另一场变身。 虽然现在在她面前赤裸身躯的应该算是个女性肉体，她还是面红耳赤，觉得浑身不自在，然而她却没办法挪动目光，因为对方正等待着她的意见。 「这样子，更像人了么？」 说出去一定没有人会相信，眼前这位皮肤洁白，有着银色蜷曲长发的女性，是她昨天看到的，像是独角兽一般的白色山中精灵。 现在去回想昨天晚上，仍然会觉得像是梦境一般，但是眼前的一切正在告诉她，这是现实，是真实的存在。 她还记得那时她虽然不害怕，却也有些紧张，挂掉电话正想缓慢后退的时候，「精灵」却开口说话了，它说：「你来接我了。」 乔中羽感到唿吸急促，这声音像是天籁，轻灵缥缈，但从对方直视自己的目光看来，是真的在跟她说话。 更别提，下一秒对方就跳跃到了她的面前，用角轻轻蹭着她的手臂，又说：「你终于来接我了。」 是认错人了么？——当时乔中羽就这样想着，但在那样的情境里，她根本没办法说出口，她的大脑很快又一片空白，只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拥住了对方的脑袋。 就这样，晚上做贼一般，乔中羽把它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乡下房子够大房间够多，这次回来乔中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这给她带来了便利，不过虽然带回了房间，乔中羽也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迟早是要回市里的，那时候她和陈光霁的小房子可就放不下这么大一个生物了，更何况对方的模样太过于显眼。 于是纠结再三，乔中羽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方，告诉她自己没办法带着她离开。 然而对方却很快说：「可以的，我已经学会怎么化作人形了。」 这么说完之后，对方的身上冒出柔和的光芒，光芒散去之后，乔中羽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长着人类的上半身，却是鹿一样下半身，头上还长着角的谜之生物。 乔中羽：「……」真的学会了么？！ 接下来，乔中羽便没有睡觉，不断纠正着对方变身上的问题，然而到了现在——下午三点，对方虽然每个器官都是人类的样子了，却还是很难说像是「人」。 因为人的话，怎么会有那么纯粹的银色长髮，怎么会有这样洁白如雪一般的肌肤，又怎么可能长得如此精緻绝伦呢？ 乔中羽艰难道：「总感觉，还是不对劲。」 对方的表情顿时变得可怜巴巴，憋着嘴道：「还不行么？我已经到极限了，我感觉我只能变成这样了。」 乔中羽紧张道：「怎么了？是力量耗尽了吗？」 对方点了点头：「似乎越变得像人，就耗费越多的精力，我之前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她低着头，似乎有些愧疚不安，稍稍抬起眼，用那双清澈的双眸望着乔中羽道：「真的不行么？我不能跟着你一起走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乔中羽突然想起了顾银盼，她想起那个晚上从楼顶掉下来的顾银盼——现在想来确实不是错觉，她不是掉下来的，是飘下来的。 她落在自己的手上的时候，就像一张纸一样轻。 乔中羽似乎得到了什么灵感，无意识喃喃自语道：「那如果……是变成小孩子呢？」 第26章 傲因1 为了顾银盼的变身，唐九容先找了附近的服装店买了条宽松均码的连衣裙，是藕色的雪纺质地，一双40码的拖鞋，这样只要对方不变成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应该都能穿。 随后她们回了酒店房间，进房间之后，唐九容问道：「你真的要变成成人状态么？」 第39页 顾银盼看似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唐九容盯着顾银盼的脸，又问：「大概能持续多久呢？」 顾银盼一愣，随即明白唐九容既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就是猜出变成成人对现在的她来说有负担这件事了。 她本来不想说，但是唐九容既然已经猜到了，瞒着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便道：「大概有两三个小时，我还没有试过，也不确定，应该能更长。」 唐九容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小孩子的身体和成人的有什么区别，既然都是变成人形，我以为应该没有区别。」 顾银盼斜眼看了唐九容一眼，道：「关你什么事啊，你什么时候好奇心那么重了。」 唐九容闻言哑然，心中也有些茫然，是啊，她的好奇心什么时候那么重了。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好说：「我先出去，你换衣服。」 她走出房间，关上房门，背靠在房门上，拿起手机，却没有打开，望着黑色的屏幕发呆。 她不仅在好奇变身的内在原因，还在好奇顾银盼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顾银盼说的没错，她的好奇心变得越来越重了。 可是一旦意识到这是好奇心之后，心中似乎突然产生一股反抗的意识，一下子将这好奇心的火苗扑灭了，唐九容想，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呢？ 无非是他们修仙界或者妖兽界内部的事情，就算她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再说顾银盼变成什么样，那更没什么好好奇的了，因为她马上就能看见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唐九容转身，先下意识往下看，看到了一双笔直的纤细的腿，皮肤白皙，毫无瑕疵。 她忍不住挑眉，向上看去，裙摆堪堪在大腿中段，有一双白皙的手正拉着裙摆往下，裙子在腰部收紧，收出一段纤细腰肢来，上半部分是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却仍能看出身姿窈窕，领口收在锁骨处，露出一段锁骨，然后是长长的脖子。 唐九容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投到脸上，她已经被一把拉进了房间，她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同时目光落在对方的脸庞之上。 意外的，比起初见时女孩的面孔，看上去更像是人类了。 或许是因为对方脸上有些恼怒而羞涩的表情增添了不少人气，又或许是因为穿着更加普通的衣服，不知道原因，只是明明更像是人类，目光却更难以挪开，就像是第一次看到颇负盛名的艺术品，哪怕在心里想像过无数次它的模样，还会被其吸引。 细而长的眉毛，微微上翘的猫一般的眼睛，浓密的睫毛，直挺的鼻樑，鲜红的唇，组成一个妩媚的尤物。 很……美丽，并且生动。 这个美丽的生灵拨弄着长发，微微低着头，然后抬眼看着她，开口道：「美么？」声音妩媚婉转，刻意压低，带着沙哑。 唐九容确信自己的心里有着欣赏，顾银盼却只用这样刻意妩媚的姿势面对了她片刻而已，随即表情就变得嫌弃，道：「什么啊，还是这样的死鱼脸，果然对你是没什么可期待的。」 她将浓密的长长的黑髮拨到前胸，又挽到耳后，说：「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唐九容「啊」了一声，用手指着她的耳朵，说：「你的耳朵……」 顾银盼连忙望向房间的全身镜，随即哀嘆道：「果然还是会这样么。」 她的耳朵尖尖的，长着白色的绒毛，看上去并不是人类耳朵的模样。 听她的哀嘆，似乎是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唐九容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会这样，话到口边，却好像突然没了说出来的力气，只问：「可以修改么。」 顾银盼盯着镜子忧心忡忡：「不太可控，万一下次变完，其他地方更离谱怎么办呢。」 唐九容道：「怎样？」 顾银盼道：「可能会长出尾巴。」 唐九容的目光就忍不住在会长尾巴的位置流连了一下，顾银盼连忙面对唐九容，恼怒道：「你在看哪！」 唐九容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说：「你用头髮盖住，就算被人看见了，也可以说是耳饰，应该没人会在意的。」 顾银盼连忙把头髮拨下来，披在耳侧，道：「我当然知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很久没变成成人的模样，顾银盼下楼的时候明显显得兴奋，路过的众人纷纷对她注目，顾银盼开始显得得意，但随后皱起眉头。 当她是小孩子的时候，她看见的多是纯粹欣赏的目光，但现在这些目光里混杂了明显的不怀好意，令她感到不快。 她只是走到酒店门口，就有人试图过来搭讪，她目不斜视，昂着头当做没听到，直接略过了这人。 不过虽然不喜欢有人搭讪，顾银盼还是有些得意的对唐九容说：「我果然很美。」 唐九容点了点头。 她觉得这点毫无疑问。 但是顾银盼似乎没有感觉到唐九容的欣赏，不满地看着唐九容道：「你这个人看来没有审美观。」 唐九容没做辩解。 她们在门口牵起多即，多即仰头看着顾银盼，说：「你还真的能行啊。」 顾银盼哼了一声：「我可没说过我不行。」 多即道：「行，你开心就好。」 见多即似乎也对自己的容貌没有反馈，顾银盼更加不满意了，在心里认为眼前的这两个傢伙都麻木不仁且没有审美。 第40页 不过在到达陈光霁所说的ktv包厢之后，进门后所产生的瞬间静音效果，让顾银盼满意了。 众人望着进门的顾银盼瞠目结舌，陈光霁磕磕巴巴地开口道：「你……您是谁啊，走……走错了么？」 唐九容这时候从顾银盼的身后冒出来，对着陈光霁道：「这是顾银盼的姐姐。」 她顿了一下，说出刚才所编造的名字：「顾尧。」 所谓的「尧」，其实只是「妖」的谐音而已。 陈光霁脸上的不可思议渐渐褪去，她又仔细看了顾银盼几眼，点头道：「仔细看的话，还真确实挺像的。」 顾银盼坐到沙发上，她虽然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却也是慢条细理地观察了下周围，她很快皱起眉头，因为太响的音乐让她脑袋疼，包厢里残留的烟味也让她觉得不舒服。 而且她压根不会唱这里的任何一首歌。 不过先前是她说一定要来的，那现在也要硬着头皮呆一会儿，但是心里确实烦，顾银盼便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坐着，看起来气场十足，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陈光霁坐到唐九容的身边，低声对唐九容道：「真是姐姐啊？」 唐九容点点头。 陈光霁看着唐九容，带着羡慕感慨道：「又有妹妹又有姐姐，还都那么漂亮，你可真是个人生赢家啊。」 唐九容困惑地望着陈光霁：「我说她们俩是姐妹，从来没说过她们俩是我的姐妹。」 陈光霁见唐九容的神色不似作假，就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八卦的真假了，便说：「可是楼下的张奶奶，说顾银盼是你的私生女妹妹啊。」 唐九容一时无语。 这个时候顾银盼一个人坐的无聊了，便也挤到了唐九容的身边，道：「你们俩在说什么？」 唐九容可不想让顾银盼知道原来邻居有过那么离谱的传言，连忙打断了正要开口说话的陈光霁，说：「在问我和你们的关系……」 唐九容只思考了一秒，就说：「我正要告诉她我们是远方亲戚。」 顾银盼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很大，ktv变换的灯光照在她的眼睛里，像是炫彩的霓虹。 她说：「不是啊，是你的姐姐妹妹啊，我们是私生女不是么。」 唐九容：「……」 陈光霁一脸恍然，然后慢慢地挪到了远处——她感觉自己撞到了人家的家庭内部矛盾。 而唐九容没有反驳，既然已成既成事实，她就懒得再说什么了，她只是想：原来顾银盼，比自己更早知道这个八卦了啊…… 两人最后一首歌都没唱，在半个小时之后出来了。 她们叫多即在学校等她们，于是出来之后便也往学校走去，此时天色渐晚，天空中布满橘红色的云霞，照的顾银盼白皙的脸庞也隐隐发红。 顾银盼道：「其实刚才她们唱的几首歌还挺好听的，我也要多学几首歌才行，我肯定能唱的比她们更好。」 唐九容：「……」她已经发现了，顾银盼确实是个很要强的人。 * 「我该叫你什么呢？」乔中羽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正在努力尝试把角便没的「精灵」抬起头来，又用那种无辜的目光望着乔中羽，道：「你忘记了么，你给我取了名字。」 「我……」 乔中羽不知道说什么，现在她已经能清楚的明白过来，对方应该是认错了人，但是看着对方那清澈而期待的目光，乔中羽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说出「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这句话。 她不忍心辜负这样一个生灵的期待。 但是到此为止了么？ 她们交换了姓名，只要报出姓名，对方想必就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她要找的人。 然而对方一下子冲过来，将她按在床上又紧紧抱住了。 「你叫我渺渺，而你是小羽。」 「小羽？」乔中羽一边因为被按倒而不好意思，一边情不自禁地反问。 「嗯嗯，羽毛的羽。」 这真是惊人的巧合，乔中羽撑着对方的肩膀，望着对方的眼睛：「你是渺渺……」 「渺小的渺。」 渺渺这样说。 乔中羽怔忡。 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呢？听上去不像是带着爱意取的。 她下意识问：「为什么是渺小的渺。」 渺渺茫然：「我不知道，你这么说的。」 乔中羽不自觉抚摸渺渺的头髮，她的头髮凉丝丝的，像是绸缎。 乔中羽道：「渺渺，这是很好听的名字，也是飘渺的渺。」 * 顾银盼还是先回酒店恢復了小孩子的样子，虽然对方先前说撑两三个小时不是问题，但是唐九容明显的感觉到，在恢復小孩子的样子后，顾银盼显得有些疲劳。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因为看到这个现象，唐九容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并且心中开始不自觉产生担忧之情。 话虽如此，也没说什么，先往学校走了，在校门口，多即冲着唐九容和顾银盼沖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一到唐九容跟前就开口道：「刚有个傻逼追我。」 唐九容问：「在哪？谁？」 多即道：「就在临湖路，是个流浪汉似的中年男人。」 唐九容恍然：「是有这么一个人，我们昨天也碰到了。 」 第41页 多即气急败坏道：「怪不得这学校都没有其他的狗，是不是都被抓了煮狗肉汤了啊。」 唐九容不置可否，心里却想：你这不是已经完全认为自己是狗了么。 学校人来人往，多即也不能多说话，于是沉默地走了一段，快到临湖路的时候，它又说：「不过所谓装鬼吓人的会不会就是那个流浪汉啊，昨天今天都在，他搞不好就住在那。」 唐九容点点头，她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如果只是因为这，学生不至于被吓出病来。 顾银盼却完全不认同这个可能性，因为如果这样，她特意来这里的举动不就成了无用功了么？ 她开口道：「我今天晚上就堵在这里，管它是什么，我非要看一眼不可。」 此时天色将暗未暗，临湖路上的人已经非常少了，只零星几个，顾银盼带着一人一狗到了被林木遮挡的隐蔽处，从怀中掏出四个旗子，在东南西北四角各插了一面，随即叉腰道：「这样一来，只要我们站在阵旗的范围内，就不会被发现了。」 唐九容嘴角一抽：「……要一直站着么？」 顾银盼道：「你也可以坐着。」 唐九容想像了一下漫漫长夜，但见顾银盼神色坚决，只好嘆息道：「那我能先去上个厕所么……」 顾银盼面露怀疑：「你不会直接走人？」 唐九容因为这毫不掩饰的怀疑噎了一下，道：「这么不信任我么。」 顾银盼道：「你停顿了一下，肯定原本准备这样做的。」 真的没有这样想的唐九容不禁感到了一种真心实意的委屈，她抬头望天，长嘆一声，道：「那一起。」 没想到，连少女时代都不曾有过结伴和别人一起上厕所的经歷，现在居然有了。 两人从教学楼上完厕所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亮起来，空荡荡的街道显得静谧而凄清，大约是因为靠近湖边，又林木葱郁，这儿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都要低些，早上热的满头大汗的唐九容，现在身上被冷风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途中陈光霁给唐九容打了电话，说她还准备留一天，如果她们明天走的话，还是可以一起走。 唐九容没法确定，因为如果今天晚上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妖怪，那有很大的可能性，她们还是得继续呆在这。 于是她只好告诉陈光霁：「不太确定，希望能一起走。」 陈光霁也没多做询问，挂了电话。 这时唐九容和顾银盼来到了先前搭好的阵法处，却发现多即已经不在了。 顾银盼瞪大眼睛，愤怒道：「它居然走了！」 唐九容皱了皱眉头，觉得可以往更差的方向思考一下——如果多即是加入了对方的阵营，该怎么办呢？ 毕竟以顾银盼对多即的态度来看，实在不值得对方付出任何忠诚。 唐九容犹豫了一下，为防止呆会儿出现冲击，还是说：「多即它……会不会叛变啊。」 顾银盼脸色微变，想了想，收起阵旗道：「我们换个地方。」 她把位置挪到了稍远的地方，防止如果多即叛变了，会被找出来，随后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唐九容有些奇怪，看着顾银盼的头顶，想：难道她是因为多即的叛变难过了么？ 四野无人，信号又不太好，就算是唐九容，也觉得无聊透顶，便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多即不一定叛变了，可能就只是跑了而已，毕竟不是一直怀疑是獓狠么，他一定不想和獓狠为敌。」 顾银盼仰起头来：「不管他，我饿了。」 唐九容：「……」 于是她们又收起阵旗，先去学校外面吃东西了。 这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因为她们讨论了一下，觉得在湖边呆好几个小时，实在太过于无聊，于是在奶茶店坐了一会儿，等到事故高发期，才慢慢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顾银盼得意道：「如果多即是叛变了，他们想要在那找我们，一定是扑了个空。」 她们慢悠悠走到了目的地，远远地，看见一对男女的身后，那个昨天看到的流浪汉正举起一块石头，似乎要往男生的头上砸去。 唐九容惊的一时失了声，倒是顾银盼开口问：「这是在干嘛？」 眼看石块就要砸下的时候，虚空中突然闪现出了一对牛角，把那流浪汉顶到了一边。 男女生发出尖叫，而牛角很快往后退去，却在快要消失的时候，被一双稚嫩的手抓住了。 顾银盼笑逐颜开：「不是獓狠，是傲因。」 两者名字很像，确实天差地别的两种妖怪，书上说傲因手生利爪，爱吃人脑，但却是没什么能力且胆小的妖怪，古时候的人会用烧红的石块驱散。 可是，唐九容觉得眼前的傲因，大概和书上的不太像。 原本要隐去身形的傲因，被顾银盼拉扯出来，他发出低沉的吼声，又像是呜咽的哭声，旁边的三人全都吓坏了，目光呆滞，瞠目结舌。 唐九容忍不住上前，说：「你等一下。」 顾银盼显然其实有些吃力，咬牙道：「干嘛。」 唐九容快步跑到顾银盼身边，按住她的手臂，从口袋里拿出昨天砸在她头上的那块小石头，对傲因道：「昨天是你干的么？你是想提醒我们，那人想伤害我们么？」 唐九容指着流浪汉。 第42页 傲因停止挣扎，缓慢点了点头：「我……只是……提醒你们……」 他说话声音极慢，又飘忽不定，看上去像是传说中鬼魂说话的模样。 「那之前呢？也不是为了吓人？是觉得走夜路太危险，想要提醒别人么？」 傲因道：「因为……上个月开始……他就总是……在这里徘徊……想做坏事……」 一边突然传来女生的哭声，抽噎道：「这……这也太感人了。」 她边哭边说话：「你好善良……你不是应该被消灭的妖怪……」 男生道：「……虽然挺感人，但是有到值得哭的程度么？」 女生抹着眼泪：「你傻么，我是吓哭的……」 这时她看到流浪汉要跑，忙道：「你傻么，快把这疯子按住，我要报警，我来报警……」 她拿出手机来报警，唐九容看着顾银盼，拧眉道：「它想就我们……」 顾银盼翻了个白眼：「我才不需要它救。」 唐九容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是不忍心，这个世界总是有残忍而可怕的东西，所以更不忍心看到美好的事物消失。 可是，或许她没有资格那么说。 她沉默，却没有放开按着顾银盼的手，旁边的女生道：「小美女你原来是除妖师啊，你好厉害，不过它看上去是个好妖啊，你就高抬贵手。」 顾银盼看着旁边的女生，想了想，道：「你是早上给我薯片的那个。」 女生带着眼泪，却笑起来：「唉，你还记得我啊，真开心。」 大约是想出于礼貌，顾银盼也想露出一个笑容，傲因却突然勐烈挣扎起来，他的动作太大，顾银盼一时没有抓住，被甩了开来，唐九容连忙抓紧顾银盼的胳膊，把她抱在怀里，自己却也因为惯性，倒飞了出去。 在唐九容怀里的顾银盼有点懵逼。 其实她不觉得自己需要唐九容的保护，但是被这样抱在怀中的时候，又似乎真的感受到了类似于安全感的东西。 有些高兴，又有些生气。 但是当闻到从唐九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的时候，生气占了大头，她看着唐九容的脸，判断着对方的伤势，道：「你这个废物，干嘛多管闲事。」 唐九容脑袋有些晕，她想自己大概有些脑震盪，同时也觉得自己确实多管闲事。 如果只有顾银盼飞出来，说不定不会有任何创伤，结果自己非得没事找事。 可是，如果硬要去判断当时的想法的话，似乎也是一种没办法改变的做法，看到顾银盼可能会受伤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这样去做。 也许不是因为是顾银盼，也许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小女孩受伤。 顾银盼从唐九容的身上钻出来，看了下唐九容的伤势，她很快松了口气，因为这伤显然不严重，只是手臂在地上摩擦，掉了一大块皮，于是流了看上去有些恐怖的血量。 而傲因居然也没趁此机会逃跑，反而凑过来道：「怎么了……没事……」 顾银盼想：这也是个傻逼啊。 话虽如此，却好像突然没了捕捉他的力气，蹲在地上翻了个白眼道：「关你屁事。」 傲因显然愧疚：「我……害怕……我不是……故意的……」 他体型高大，长相恐怖，却似乎有一副脆弱的菩萨心肠。 一边的女生双手捧心道：「这是反差萌么？」 男生压着流浪汉，无语道：「不萌。」 顾银盼也不觉得萌，她觉得有点无语，同时有点可惜，要不是因为下午的变身耗费了她的能量，她不会被甩开，现在搞不好就已经把对方吞了。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吞了？ 顾银盼觉得牙有点痒，心里不禁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多即突然沖了出来，咬住了傲因的腿。 然而虽说按照道理来讲应该是腿的位置，却似乎咬了个空，傲因低下头，说：「啊……是……你……啊……」 多即抬头，立马松嘴，开心地摇着尾巴道：「是你啊，原来在这里的是你，早说嘛。」 看上去是熟人的样子。 那让多即帮自己一起对抗傲因肯定是不可能了，顾银盼这下彻底熄了心思，瞪着多即道：「你去干什么了！看看，因为你不在，搞成这个样子。」 多即因为觉得唐九容是和自己一个阵营的伙伴，对唐九容很有些好感，看见唐九容的惨状，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伙计，我印象里你不是这种傢伙啊，你难道觉醒本能想要吃人脑子了么？」 傲因急忙想要解释，声音却仍然很慢：「我……没……有……啊……」 一边的男生女生似乎已经对层出不穷的非人生物麻木了，不仅没有对多即说话表示惊讶，反而开口道：「我们可以作证，这是个意外，他是想要帮我们来着。」 多即转着圈道：「我就知道，我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他被人砸石头，却还以为别人在跟他玩呢，他是个缺心眼的傢伙。」 他这么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看着旁边三个普通人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大概解释了一下现状之后，众人听到了警笛声，多即道：「现在怎么办？要消除这几个人的记忆么？我不会唉。」 他望向傲因，傲因也摇头，他要是会的话，就可以把见到他的学生的记忆都消除了，也不至于碰到后面的事情。 第43页 多即又望向顾银盼，顾银盼思索了一下，道：「我可以是可以，就是可能会有点小小的后遗症。」 多即道：「小后遗症应该没关系。」 唐九容却很警觉，问：「你说的小后遗症是什么样的？」 顾银盼道：「普通的就记忆力衰退，如果没把握好的话，有可能会傻掉。」 多即：「……」 唐九容嘆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吗。 她便对着旁边的男生女生道：「我们不想伤害你们，所以你们绝对不能说，明白了么？」 他们重重点头——比起变成傻子，只是守口如瓶的结果要好的多了。 唐九容站起来，幸好伤口是在手臂，并不影响行走，不过顾银盼还是靠在她的身边，一脸不情愿地主动扶住了她的手臂。 傲因又隐没了身形，唐九容一行人则在警察到来之前离开了案发现场，在回去的路上，唐九容给季满庭发了简讯，告知这边有普通人看到了，让她来处理一下。 季满庭没有回覆，不过唐九容想对方应该看到了，不回復大概是为了省话费。 旁边顾银盼正在教训多即：「你到底干嘛去了，临阵脱逃了么！」 多即委屈呜咽：「我也去上厕所了啊，结果回来以后就发现你们已经不在那边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一直找到了深山里面……」 顾银盼道：「你傻么！我们怎么可能去深山，白天不就说过了么，妖怪不可能在深山里。」 多即道：「我……我当时没想到嘛……」 顾银盼骂道：「你还狡辩！你这个笨蛋！」 「我没有……」 「你笨蛋！」 「没有……」 「笨蛋！」 唐九容望着天边的月亮，觉得这两傢伙在一起，真是非常热闹。 她们很快回到了酒店，一进酒店房间，顾银盼便松开了手，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卫生间。 唐九容坐在床头，以为顾银盼应该是生气了，也是，自己这伤受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反而让她欠了点人情似的——唐九容虽然不清楚妖怪那是不是有「人情债」这个东西，但觉得情感上那种有「亏欠」的感觉大概是共通的。 于是顾银盼一从卫生间出来，唐九容就立刻说：「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 顾银盼却丢给她一个熟悉的瓷瓶，说：「快治疗伤口。」 原来是去「做药」去了。 不过这样想来，自己近来好像经常受伤，果然只要出门在外，就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危险么。 虽然带着顾银盼在治疗伤口上是挺方便的，但或许自己也应该提高一些「自保」的能力。 唐九容一边想着一边涂药，顾银盼看着唐九容慢慢癒合的伤口，也想到了最近唐九容经常受伤，而且，说起来的话，那些伤都是因为自己。 第一次直接是自己抓伤了她，第二次是自己硬要拉着她在太阳底下走，第三次则是为了保护自己。 都这样了，居然还要先道歉，她的脑子真的没问题么？顾银盼这样想着。 她见多了自私自利者，觉得唐九容虽然是个废物，在某些方面却确实有闪光之处。 可惜不愿意做自己的跟班。 顾银盼撇了撇嘴，趴到在床上，想起自己此行又一无所获，难免在床上翻滚，哀嘆不停。 「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妖怪啊。」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忍不住问：「妖怪到底是怎么修炼的，我以为傲因要提升修为，必须要吃人脑才行，但今天碰到的傲因，为什么不用呢？」 左右没事，顾银盼难得耐心地解释起来：「单纯修炼当然也可以提高修为，就好像你们人类，就大多是靠修炼啊，但是其实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是可以通过吞噬他人的力量得到提升的，只不过这种提升方式在后期往往会遭到业障反噬，渡劫时会碰到问题，所以自古以来，虽然妖怪们的前期修行速度快，同阶力量强，修炼到高阶的，却往往是人类修士——不过现在妖怪们也已经有所约束了，越来越多的妖怪愿意慢慢苦熬，让自己的修行路更长。」 唐九容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要选择吞噬妖怪呢？」 顾银盼得意地笑了起来：「话虽如此，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或者说，像你们人类说的，是存在食物链的，你吃了你原本不该吃的东西，你会犯业障，可是对于天生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大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吃的啊。」 唐九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顾银盼道：「虽说还是多少会有些影响，但是影响已经很微弱了，更何况我只是为了恢復修为而已，境界仍然在啊。」 唐九容若有所思。 顾银盼道：「怎么，突然那么感兴趣，是不是想好要跟我修行了？」 她这么说着，心中其实没抱什么期望，觉得唐九容这傢伙，一定还是会拒绝。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拒绝多了，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恼怒了。 这在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习惯成自然的时候，顾银盼听见唐九容说—— 「好啊，要不我就开始修行？」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设置为80% 时间为72小时 希望大家理解 谢谢堂堂正正小司姬扔了1个地雷 第44页 第27章 渺渺 顾银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她停顿了两秒，才有些磕巴道：「什、什么？」 唐九容道：「我说我想要修仙了。」 顾银盼好奇：「你怎么突然有了那么大的转变？」 唐九容沉吟。 她是出于不想拖顾银盼后腿，也不希望自己太过于频繁受伤的原因，但是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把这个理由告诉顾银盼。 告诉顾银盼的话，说不定对方会觉得自己是质疑她的实力？ 她慢了这么几秒，顾银盼已经抢答了，她说：「是不是看了今天晚上的事，发现了有力量的好处，开始嚮往不同的生活了啊！」 唐九容点了点头，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她不算撒谎。 顾银盼面露得意：「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不渴望强大的力量。」 她似乎想到什么，从趴在床上的状态变成跪坐，盯着唐九容道：「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开始。」 唐九容：「……！」那么着急么？！ 虽然唐九容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却不是那么快开始的心理准备，她一时语塞，顾银盼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我先来给你摸摸骨，测测灵根，看看你适合哪种修仙法门。」 不等唐九容拒绝，顾银盼已经顺着手臂摸到了肩膀，又从肩膀往腋下绕去。 唐九容眼疾手快，抓住了顾银盼的手。 顾银盼不满道：「怎么啦？你不合作？」 唐九容不知道怎么说，以往也没什么，今天顾银盼顺着手臂摸上来的时候，她却突然想到了她长大成人之后的状态，那个形象一和眼前的顾银盼重合，唐九容就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是突然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和自己一样的成熟女人？ 她的脑子像是卡了壳，连一个临时的藉口都想不出来，于是顾银盼更不满意，花了力气用另一只手把唐九容抓着她的手拉开。 唐九容又下意识挣扎，顾银盼便将对方翻身压倒在床上，并将她的双手背在身后单手按在一起，另一只手则顺着嵴背摸下。 唐九容脱口而出：「别别别别，疼疼疼疼。」 顾银盼顺着嵴椎，一根根摸到肋骨，嘴上道：「谁叫你反覆无常。」 唐九容哀求：「我不反抗了，真的疼，你轻点。」 顾银盼便松了手，唐九容果然不反抗，像是死尸一般瘫在床上，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已经散了架。 顾银盼把唐九容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最后去摸头骨，她的鼻子靠近唐九容的额头，闭上眼睛轻轻地嗅着。 唐九容感受到温热的气息，觉得痒，脸不自觉地变红，但是又不敢动，便只好憋着，身躯抖动。 顾银盼睁开眼睛，脸上有点疑惑。 唐九容道：「结束了么？」 顾银盼道：「我不太确定。」 唐九容问：「什么不确定？」 顾银盼道：「就是……不好说你是什么体质。」 唐九容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觉得散架了一般的身体稍微好了些。 她倒是不介意修行什么，觉得只要能修行就行，不过见顾银盼那么纠结，还是问了句：「怎么？天赋很差么？很难入门？」 顾银盼摆了摆手：「不，我早就觉得你天赋应该不错，不过这次仔细看了下之后……」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歪着脑袋，露出疑问的目光。 顾银盼有些艰难道：「……好像是单一水灵根。」 唐九容：「听起来很普通啊。」 「同时好像是纯阴灵脉。」 唐九容：「这个就没听说过了。」 「另外好像是玲珑骨，我应该找点什么法宝测测……哎谁没事带测根骨的法宝啊真的是！」 唐九容一脸茫然。 顾银盼显然是个糟糕的老师，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自顾自在一边抓着头髮，自言自语道：「不会，这么好的苗子居然没被发现么？太奇怪了，这种程度世家那群人都要炫耀了，唉不过年纪有点大了，不然……其实也不是很大，做炉鼎倒是刚刚好……」 唐九容：「……」餵刚才好像有很可怕的发言啊。 顾银盼瞟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展现了一副教科书一般的心中有鬼的神情。 唐九容：「……」其实她倒是也无所谓，如果做炉鼎的话，大概也算是为顾银盼做出了一份贡献，让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更有价值了一点。 就是做炉鼎的话，按照书上说了，好像要做一些不和谐的事情，不过既然是为了修炼，这种事应该也没什么。 不过这倒是让她开始好奇起自己的体质，便问：「你说的玲珑骨灵脉什么的，是怎么区分的呢？」 顾银盼道：「季满庭居然没跟你说过？」 唐九容点了点头：「因为我不感兴趣，从来没了解过。」 顾银盼盘腿坐在床上，嵴背挺直，总算有了些正经的意思。 她开口道：「灵根，分成金木水火土，其中又有单灵根双灵根三灵根杂灵根无灵根，以单一灵根最优，不过现在好像分的更细了，我没了解过，我就说我那个时候流传的，就是这样的，然后是灵脉，纯阴纯阳，驳阴驳阳，杂阴杂阳，空阴空阳，这个没有好坏，不过修炼速度有快慢之分，接着是灵骨，分为玄黄，玲珑，青玉，赤木，土石，废骨，排名由高到低，按你这个配置，大概算是千年难得一遇，人类修士中天赋卓越的那一种，单一水灵根，所需灵力温和，有滋养□□的作用，纯阴灵脉，可以纯化原本驳杂的灵气，玲珑骨，又基本代表你修行前期不会碰到障碍，总之，你在金丹之前，应该是畅通无阻的。」 第45页 唐九容「哦」了一声，也稍有些吃惊，她又细细想了一下顾银盼的形容，立刻想到，顾银盼现在需要的，不就是快速恢復实力么，她思索片刻，道：「做炉鼎也无所谓的，反正我也对活太久不感兴趣。」 顾银盼本来沉浸在「我居然还能想起这些东西」的自豪感中，闻言瞪大眼睛，盯着唐九容好一会儿，然后耳朵渐渐红了起来，捶床激动道：「你在说什么啊！谁需要你做炉鼎啊！」 唐九容：「……」 顾银盼指着唐九容，摇晃手指：「你可真是，师门不幸，还没开始修行，就想这种歪门邪道。」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的反应，察觉到「炉鼎」大概真的是非常歪门邪道的东西，但是她还是感到委屈，最开始说的也明明不是自己。 顾银盼对唐九容很是做了一番思想上的教育，然后抱胸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浪费你的天赋，一定会为你找到最适合的修行法门，你稍微等几天，不能急于求成。」 唐九容乖乖点头，虽然她可以确定，急于求成的一定不是自己。 * 「还……可以。」 眼前的女孩大约十岁左右，有着一双大大的鹿一般圆熘熘的眼睛，瞳仁漆黑，映出灯光，流露出懵懂的神情。 粉白的脸颊略带着婴儿肥，嘴唇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浓密的捲曲的黑色长髮盖在肩膀上，虽然身上穿的是一件款式老土布料陈旧的鹅黄色蓬蓬裙，却被对方穿的像是高级定制童装。 虽然漂亮的过分出挑，但确实是小孩子的样子。 乔中羽原本今天就要离开，但是为了渺渺，她还是多留了一天，以确保渺渺的变身不会有任何破绽，现在看来，似乎成功了。 渺渺松了口气，疲倦地挨着乔中羽坐下来，又突然搂住她的脖子，蹭着她的脸颊道：「我不想穿这个。」 她的声音在变成小孩之后，变得又软又甜腻，配合动作，听得乔中羽差点软倒，但是她的话让乔中羽努力定了下神，开口道：「你要是想跟着我走的话，一定要习惯穿衣服。」 渺渺身上穿着乔中羽从老家衣柜里翻出来的她小时候的衣服，明明是那么土的衣服，对方穿起来居然那么可爱，乔中羽简直难以想像，要是经过精心的打扮，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天使。 还是个粘人的天使。 渺渺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半晌，又扑倒在她怀中，道：「好，我听小羽的。」 乔中羽觉得自己还没被萌晕，意志力的强大已经超过了她原本以为的程度。 她望着又暗下来的天空，又想到一件事情。 说起来，还没告诉陈光霁自己要带「人」回去，要提前说一下么？可是要是对方不同意该怎么办呢？ 同时，她又想到了顾银盼。 如果顾银盼也是个「非人」生物的话，渺渺和她，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 那就算……昨天的更新 谢谢砸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三耳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扶她扶不起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r。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prise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人间远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啊 第28章 渺渺 这天深夜，唐九容快要睡着的时候，接到了来自季满庭的电话。 「睡不着？我替你解决了个麻烦，你不下来请我吃个夜宵说得过去么？」 唐九容捂着肝道：「我都快睡着了！」 季满庭惊讶道：「不会？真的假的？」 被从半梦半醒中吵醒的唐九容觉得自己的脑仁都在跳动，她无意识地望向了顾银盼的床，看见顾银盼等盘腿坐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她看，眼睛里泛着白色的像是猫科动物一样的光。 唐九容难免还是吓了一跳，卡顿了一秒后才开口道：「没、没打扰到你。」 夜色中看不太清顾银盼的表情，但是顾银盼一开口说话，唐九容就听出来她非常不满。 「你觉得有可能没打扰到么？」顾银盼这样说，显然是觉得唐九容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电话里的季满庭便说：「她晚上在房间里？」 唐九容「嗯」了声。 季满庭便说：「那一起出来吃夜宵啊。」 唐九容便抬头看着顾银盼。 顾银盼听见了季满庭在电话里说的话，但心里记恨季满庭上次做的事，冷哼一声道：「我还要修炼，不去！」 唐九容自然不会勉强，和季满庭约好了地点之后，挂断电话，自己去卫生间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顾银盼突然出声道：「你就这样半夜三更出去了？」 唐九容有点懵，道：「对啊。」 顾银盼道：「你就不怕碰到危险么！今天晚上我们才刚碰到一个变态！」 如此义正言辞的话语，由一个面孔稚嫩的小女孩说出来，显得有些异样。 唐九容觉得顾银盼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绝对不可能是表面上的原因，不过还是接了话茬：「……是去见朋友。」 顾银盼道：「你这个朋友就是个变态！」 唐九容：「……」 唐九容沉默片刻，立刻贊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顾银盼便说：「算了，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就陪你一起去。」 第46页 唐九容：「……谢谢。」 顾银盼便从床上下来，披上外套，和唐九容一起出了门。 唐九容和季满庭约在了酒店附近了一家夜宵摊，远远的，唐九容就看见了季满庭，季满庭高挑瘦削，又不修边幅，看起来很引人注目。 顾银盼也看见了，转动眼球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还能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并且一想起来就觉得气得七窍生烟。 等我恢復实力，看我怎么收拾你……顾银盼的心里盘旋着这样的念头。 季满庭在唐九容走到五步开外的时候才注意到她们，不过一注意到，她就热情地抬手打起招唿，高个子加上长手臂，跟个摇晃的电线桿子似的。 她一边摆动手臂一边上前，一到跟前就张开双臂抱了过来。 唐九容似乎早有预料，一扭身躲了过去，顾银盼却万万没料到，于是结结实实被抱了个满怀。 顾银盼僵住了。 季满庭却不在意自己抱住的是谁，收紧手臂道：「好久不见啊。」 季满庭放开手臂，顾银盼立刻向后跳了一大步，龇牙道：「你干嘛！」 季满庭笑着道：「电话里听见你说不出来，我还很遗憾呢。」 明明上次做了那种事情，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顾银盼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这个人的脑迴路。 不过按照顾银盼的想法，这代表了这个人无比的虚伪，所表现出来的任何情绪都不值得信任。 顾银盼搓着手臂，觉得被季满庭触碰过的地方都好像要烂掉，同时狠狠瞪着唐九容，因为对方能及时躲开却没有提醒自己。 唐九容心虚地迴避了顾银盼的目光，说：「……我们先点菜。」 她们点了些烧烤，又点了盘炒河粉和煎饺，顾银盼在烧烤还没上来的时候就解决掉了一份炒河粉，季满庭在一边笑道：「养活她光是吃的应该就挺费钱？」 唐九容点了点头，偏头见顾银盼瞪着自己，立马道：「还好，就是些吃的，不费什么钱。」 季满庭道：「我看得不少，什么时候没钱了，要不要加入我的工作室？我给你发点基础工资啊。」 唐九容没说话，顾银盼斜眼看着季满庭——她可还记得上次季满庭穷到小龙虾也吃不起的事，她带着嘲讽语气道：「你有什么工作室？」 「五行风水工作室啊，兼职抓鬼驱鬼算命招桃花。」 顾银盼「哼」了一声：「一看就赚不到什么钱。」 她望向唐九容，又想起对方刚才没提醒她，害她被季满庭抱了个满怀的事，心中带气，道：「不过也比你这个啃老族强。」 话一出口，季满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看着顾银盼，问：「啃老？」 顾银盼冲着唐九容努了努嘴：「她自己说的啊，也不出去工作，靠啃老活着。」 季满庭望向唐九容，唐九容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望着边上插满竹籤的垃圾桶。 季满庭像是嘆息一般道：「你是这样说的啊……」 顾银盼嚼着嘴里的羊肉串，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季满庭早就认识唐九容了，现在听到唐九容啃老的消息，她至于那么吃惊么？ 除非，这件事有猫腻？ 顾银盼想要开口问问，却发现饭桌上整个气氛变得不对劲起来，唐九容的身上又笼罩起虚耗的乌云，季满庭也不再说话，沉默地喝着啤酒。 好像是……踩到了什么雷区？ 就算是顾银盼，也看得出来事情有点不对劲，她戳了戳唐九容的手臂，唐九容偏过头来，问她：「怎么，还想吃什么么？」 顾银盼想了又想，最后说：「鸡胗。」 这天晚上散席之后，季满庭很快离开，顾银盼和唐九容回了酒店，又洗漱了下，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顾银盼本来想要继续修炼一会儿，但坐在床上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唐九容的床上。 她看着那床上鼓起的包和露出的一半脑袋，想像出唐九容睡觉的姿势，是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顾银盼时不时看上一眼，然后看出唐九容一直没有睡着。 不过想想也是，被一座「虚耗山」压在身上，应该是睡不着的。 顾银盼想开口问怎么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问出来了又怎么样呢？顾银盼不觉得自己是擅长安慰别人的那种人，到时候要是相顾无言，那更加尴尬。 天已经蒙蒙亮了，顾银盼看着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却也没有睡着的唐九容，不知为何替对方非常难受，她终于无法忍受，从自己的床上跳下来，然后坐到了唐九容的床上。 唐九容一动没动，似乎是打定主意把装睡进行到底。 顾银盼挨着唐九容，把虚耗赶了个精光，然后她坐在床上，觉得这样的自己看上去有点傻，想了想，就掀开被子，也钻进了被窝。 她背对着唐九容，感受着从对方嵴背传来的体温，闭上了眼睛。 唐九容也感受到了那热源，她半边身子其实已经睡麻了，但是她现在才察觉到，于是她活动身体，慢慢转了个身。 她看见散落在枕头上的黑色长髮，还有窄窄的肩膀。 从那髮丝上，传来熟悉的幽香。 第47页 她闭上眼睛，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唐九容这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以至于唐九容有那么一分钟怀疑自己是做了个梦。 但是梦到顾银盼来自己床上是什么操作？这算是什么破廉耻的春梦么？ 她直起身坐在床头，双手交叉放在小腹思考人生，顾银盼从门外进来了，对着唐九容道：「你醒了啊，怎么样，在我身边是不是睡得特别好？」 看来不是梦。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更加复杂了。 唐九容没有搭茬，转移话题道：「我是不是睡太晚了，陈光霁要走了么？」 顾银盼道：「正要走了，我就是来叫你的。」 顾银盼这么说着，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唐九容望着对方忙碌的身影，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去前台退了房之后，唐九容在路边小店里吃了碗干拌面，然后在校门口，牵着多即等到了把车开出来的陈光霁。 要离开的时候，陈光霁向唐九容分享了一个八卦。 「听说学校里抓到了一个精神病人。」 唐九容故作吃惊地「哦？」了一声。 正在玩手机的顾银盼抬眼看了唐九容一眼，大概是觉得唐九容的表现太过于造作。 陈光霁道：「所以原来临湖路的那个传闻，就是那个精神病人搞得鬼，听说他昨天都准备伤人了，幸好及时被抓住了。」 唐九容道：「原来如此。」 陈光霁点点头：「所以说啊，最近社会真的不太平，学校里都那么多事，不过你们不就白来了，根本不是什么精灵鬼怪的。」 这话简直说到了顾银盼的心坎里，顾银盼重重点头，咬牙切实瞪着多即道：「是啊！可不就是白来了！」 多即一头雾水——干嘛瞪我？ 陈光霁回程开的比较慢，大概下午四点的时候，她们终于回到了s市，先把多即送回了家，然后回了小区。 一到小区门口，正在玩手机的唐九容突然感觉到椅子震了一下。 她连忙扭头望向顾银盼，看见原本昏昏欲睡的顾银盼，跳上了椅子，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陈光霁从后视镜看到，连忙道：「别跳上椅子啊。」 唐九容连忙抓住顾银盼的手臂，问：「怎么了？」 顾银盼抬起头，鼻尖微动，似乎嗅了下空气。 然后她开口道—— 「大妖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渺渺 唐九容一下子听懂了，惊讶地挑起眉来。 陈光霁却觉得顾银盼只是个沉迷于角色扮演的孩子，无奈道：「好好好，有妖怪，那也下车后再去抓行不行？」 顾银盼神情紧张，唐九容低下头去，在耳边低声问：「有危险么？」 顾银盼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收敛了气息，只要不是面对面，对方不一定能发现我。」 「是状态完好的大妖么？」 顾银盼点了点头：「从气息上看，是全盛状态，而且它似乎有恃无恐，完全地释放着它的气息。」 唐九容点了点头，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着有没有必要先离开小区一阵子。 不过在她犹豫的时候，陈光霁已经把车开进了车库，熄了火。 唐九容便想：就算要逃亡，也总得拿点生活用品，还是应该先回家一趟的，都已经进来了，也不差那么一会儿。 她在顾银盼耳边低声说了下自己的想法，顾银盼点头表示理解，她其实都不觉得自己需要躲，对方应该不是冲着她来到，大概率只是路过——因为要是冲着她来，就不该那么高调。 三人结伴上楼，走到一半，陈光霁想到自己忘记买东西了，下了楼，唐九容和顾银盼继续往上走，越往上，顾银盼的表情越奇怪。 唐九容道：「怎么了？越来越靠近了么？」 顾银盼道：「对方完全不收敛，我分辨不出距离，但是，总有种奇怪的预感……」 唐九容道：「不要想太多，我们拿点东西赶快走就是了。」 顾银盼看了唐九容一眼，她以为按照唐九容原本的性格，会说「我们躺下等死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想像挺有意思，忍不住勾唇露出一个笑容，这时候她们走到五楼，五楼的门突然打开了。 乔中羽探出头来道：「光光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话音一落，大概是没有看见陈光霁，乔中羽立马直起身来红着脸道：「她没上来啊。」 唐九容点了点头，正想说陈光霁又下去买东西了，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疼，她低下头，看见顾银盼躲在她的身后，手指紧紧收拢，目光直视前方。 唐九容顺着顾银盼的目光，看见了从乔中羽身后走出来的小女孩。 只一眼，唐九容便想，这大概也不是人。 也不仅仅是外貌过分精緻，大概也有眼神清澈如深山泉水的缘故，她仰头望着唐九容，九十度鞠躬道：「您好，我是渺渺。」 这位是，顾银盼所说的大妖么？ 看顾银盼的反应，好像就是这样。 不过哪怕只因为对方是个非常有礼貌的小姑娘的缘故，唐九容也忍不住好好回应道：「你也好，我是唐九容。」 她低头看着顾银盼，看见顾银盼在她身后低着头，头髮盖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第48页 是不想被发现么？ 唐九容拉住顾银盼的手臂，对着乔中羽道：「陈光霁去买东西了，晚点上来，我们就先上去了。」 她用身体挡住顾银盼，推拉着顾银盼上了楼，一直到了门口，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听见了楼下渺渺的声音—— 「那个人是个妖怪。」 唐九容便看见自己怀里的顾银盼，一瞬间长出了尖尖的耳朵。 看到这一幕，唐九容连忙按住顾银盼的肩膀，轻轻地抚摸，并且快速打开房门把顾银盼推了进去。 乔中羽听见六楼传来一声非常巨大的关门声，大概能想像出对方在关门的时候有多么匆忙。 她想：看来对方并不想进行一些妖怪间的交流。 她于是把渺渺拉进房间，蹲下来道：「你说谁是妖怪啊？」 渺渺乖巧道：「是没有介绍名字的那个。」 果然如此么。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乔中羽并没有太吃惊，而是又说：「以后你就不要指出这件事了。」 渺渺困惑道：「为什么？」 乔中羽道：「就像我刚才说了，这里是人类社会，大家都会努力隐藏，让别人没办法发现自己是妖怪，她要隐藏，渺渺也要隐藏哦。」 虽然目光中还是有许多疑惑，不过渺渺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她想，对方比自己呆了更久，一定隐藏的更辛苦，自己以后可要向她学习才行。 而此时，顾银盼和唐九容并肩坐在地板上，连鞋都没换，唐九容望着神色凝重的顾银盼道：「对方看上去不危险啊。」甚至好像有点单纯。 顾银盼说：「重点不在于她危不危险，而在于她是个大妖。」 唐九容便问：「她是什么妖怪？」 顾银盼道：「山林一旦繁茂到一定程度，有了足够多的精怪，便会有神灵诞生，率领众精怪——她是中山神。」 唐九容陷入了沉默。 她回想着渺渺懵懂稚嫩的面庞，难以想像对方是怎么率领众妖怪的。 顾银盼焦虑地拿地板磨着爪子：「她为什么要来人类世界？这里根本不适合她，怪不得她的气息那么明显，她和这里根本格格不入。」 唐九容见顾银盼那么紧张，便安慰道：「中山神是温顺善良的妖怪，看渺渺的样子，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点，顾银盼心里也是认同的。 她其实在楼下看到渺渺的时候，就已经松了口气，但是对方现在比她强大，还是让她本能的感到不安。 这就代表着只要对方想，就随时能对她出手。 此时唐九容忍不住开始神游天外，书上说中山神是龙首马身的妖怪，但是现在渺渺也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为什么也要变成小女孩呢？理由应该和顾银盼的不同？ 想到这的时候，唐九容突然听见「嘭」地一声，她扭过头，看见顾银盼折断了放在门口的一把雨伞，带着焦躁的表情道：「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主动出击！」 这天晚上，顾银盼提了一袋子零食，和唐九容一起敲响了502的房门。 …… 房门敲响的时候，陈光霁正听着乔中羽讲复杂曲折还有点伤感的关于渺渺的身世。 乔中羽是这么说的—— 「她是我爷爷的女儿……」 陈光霁：「啥？」 「就是我姨妈……哦不，姑姑。」 陈光霁：「哦……啥？」 「她是我爷爷的私生女，我爷爷去世后，我奶奶也继续养她，可现在我奶奶也走了，她的存在很尴尬，小地方人多嘴杂，没人养她，我去参加葬礼，就看见她在角落沉默着也不说话，实在太可怜了，她那么小，我就把她带过来了。」 陈光霁听得一脸懵逼，她拧眉思索，依稀觉得这个设定有点眼熟。 「……不对，这是《白兔糖》？这完全就是《白兔糖》的设定？」 乔中羽在心中暗嘆：果然不该心存侥倖，陈光霁果然也看过这动漫。 不过她脸上带着震惊和怅惘道：「看来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谁能知道，我的身边真的碰到了那么狗血的事呢？」 她把目光投向此时正在小心翼翼又好奇地盯着电视看的渺渺，忧伤道：「你看，她在乡下，连电视都没有看过。」 陈光霁怀疑道：「这年头就算是乡下也有电视。」 乔中羽道：「我奶奶不看啊，她是跟着老人长大的。」 这么说似乎也是，陈光霁信了一点，但还是觉得这里面的逻辑有点奇怪，正想梳理一下问更多问题的时候，房门敲响了。 乔中羽怀着庆幸的心情连忙打开房门，在看见顾银盼和唐九容的时候，有点吃惊。 除了上一次季满庭带着她们过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人下楼来串门。 乔中羽顿时受到了一种幸福的冲击，捂着胸口道：「你、你们好。」 唐九容面无表情，语气平的像是没有感情地读课文：「打扰了，看见你们家也来了个小朋友，银盼想要找她玩。」 这话一说完，顾银盼脸部一阵扭曲，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仰头道：「对。」 就算是乔中羽，也看得出这个表情有点奇怪，不过她还是让唐九容和顾银盼进来了，本来坐在沙发上的渺渺就站起来，冲着她们认真道：「晚上好。」 第49页 顾银盼提着零食，一步步慢慢走上前去，一直到渺渺跟前，整个人已经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我叫顾银盼。」她盯着渺渺的眼睛，打定主意只要里面出现一点点攻击性，就立马撒丫子跑。 渺渺的眼睛却立刻像是月牙一样弯起来，笑着道：「我是渺渺，我刚才说错了，你不是妖怪，你是普通人类，我也是普通人类。」 顾银盼：「……」啥意思？ 唐九容微微挑眉，乔中羽扶额嘆息，陈光霁感慨道：「现在小学生中，妖怪扮演游戏那么流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缄默扔了2个地雷 第30章 渺渺 乔中羽连忙走上前去，屈膝对着渺渺道：「渺渺，你跟银盼去一边玩，要安静一些哦，不要大吵大闹。」 渺渺乖巧点头，抬起手来对着顾银盼道：「我们去一边玩。」 顾银盼看着伸到她面前的手皱眉——什么意思？还要手牵手不成？ 在顾银盼迟疑的时候，乔中羽已经把她的手拉了起来，放在渺渺手中，道：「好了，你们是好朋友了，去一边玩。」 顾银盼眉毛一跳，觉得从手上开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渺渺拉着她，对她说：「来，我们一起看电视，这个东西里面图像也有声音，是不是很神奇啊。」 顾银盼上下瞧着渺渺，想：这傢伙，是不是有点傻？ 渺渺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沖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顾银盼：嗯……应该是有点傻。 近距离感受之下，顾银盼感觉到渺渺的修为不是很高——这个不是很高是相对的，大妖在出生的时候便有元婴修为，而渺渺就是元婴，这足以证明对方是一位诞生还不久的中山神，说不定就只有她外表的年龄那么大。 顾银盼试探地问：「出什么事了么？你怎么会从山林中出来？」 渺渺道：「因为我是人类啊，当然要生活在人类世界。」 顾银盼：「……」你当我也傻么，你的妖气都快覆盖全小区了！ 不过渺渺显然是真傻，顾银盼松了口气，把袋子里的零食拿出来，先拿出了一包海苔，拆开来展示给渺渺道：「你看，这是我最喜欢的零食，你要吃么？」 渺渺面露迟疑，凑过去闻了闻，没说话，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顾银盼道：「不喜欢么？那薯片呢？」 顾银盼自己吃了海苔，又拆了一包原味薯片，渺渺眉间微蹙，看着顾银盼，神情颇惹人怜爱。 顾银盼又挪到自己这边，拆了一包栗米条：「那这个呢？」 渺渺沉默地坐着。 「软糖呢？」 「小蛋糕呢？」 「绿豆糕呢？」 「饼干呢？」 「栗子？」 说到「栗子」的时候，渺渺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顾银盼把栗子递过去，渺渺咬了一小口，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然后望着剩下的，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顾银盼也很为难，挑食的人总是很难取悦。 她把渺渺手上剩下的半颗栗子拿过来，说：「不喜欢就不要吃了。」 渺渺低声道：「对不起。」 就算是顾银盼，看着渺渺也没了脾气，摆手道：「你干嘛说对不起啊。」 不过她还是有些纳闷，问：「虽然生而元婴，但你们还是要吃东西的？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渺渺看着顾银盼，大大的眼睛像是盛着泉水，闪动着粼粼的波光。 她说：「肉啊。」 * 唐九容问了无线密码之后，就开始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乔中羽切了西瓜菠萝火龙果，放在茶几上，又问唐九容：「要喝什么么？冰红茶和可乐都有。」 唐九容摆了摆手：「我什么都不要。」 陈光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吐槽道：「大家也挺熟了，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一个人么，忙活个什么劲啊。」 乔中羽红着脸，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了距离唐九容最远的沙发上。 陈光霁看着乔中羽看着唐九容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牙酸，就把头扭到一边，正好看见顾银盼正把一包小鸡腿递给渺渺，她忍不住笑着对乔中羽道：「小孩子就是容易交上朋友，那么快就玩的那么好了。」 乔中羽便也把目光投向渺渺，她本来其实对她们俩能相处成什么样有点担心，现在看见如此和谐，也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原本担心的两个问题看来都解决了。 她刚这么想着，便听到陈光霁说：「不过真的就让你养了么？那学校的事怎么办呢？她总要去上小学？」 乔中羽卡了壳，她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陈光霁拿出手机翻着日历：「现在是七月份，学校应该在放暑假，一般是九月份入学，我看可以和顾银盼的一起解决，现在可以打听一下我们这边应该进哪个学校。」 这下唐九容也没办法专心玩手机了，她抬起头来，不知道应该找出什么藉口。 或许，干脆把真相告诉陈光霁，才是最好的办法？ 乔中羽道：「渺渺对这里还不太熟悉，而且我还没有办收养手续呢？」 陈光霁道：「那更要赶快办了啊，办好赶快入学，不要错过开学了，还能有比学校更适合学习的地方么？」 第50页 乔中羽艰难道：「可是……还是……」 陈光霁见乔中羽犹豫，直起身一脸严肃道：「我知道你习惯拖拖拉拉，可是这方面可不能拖拉，她要是这里错过了一年，之后可能就很难追上了，别看是小孩子，可是会影响到一生的决定，你可能是担心她从乡下转过来追不上，但是就是因为怕追不上，更要赶快开始学，进了学校就能系统地学习她所欠缺的东西，这是我们教不会的。」 乔中羽被陈光霁严肃的神情震得说不出话来，她甚至被说服了——对啊，与其自己教渺渺生活常识，为什么不把渺渺送到学校，学习更系统的知识呢？反正渺渺的认识水平，现在和小学生也没多大区别。 不过这显然没办法说服唐九容，因为唐九容知道，顾银盼是绝对不会去上学的。 于是她说：「顾银盼不行。」 陈光霁向她投来疑问的目光。 唐九容道：「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是人。」 陈光霁一愣：「什么意思？」 唐九容摆着一副一点都看不出表情的面瘫脸，平时显得死气沉沉，这会儿却显得所说的话特别有可信度。 她说：「你也看出来了，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人，她这儿，有点问题。」 唐九容指了指脑袋。 * 顾银盼眼睁睁看着渺渺吃了五包鸡腿五包鸡翅两包猪肉脯，她连可乐都不喝，除了喝水就是吃肉，是个完完全全的肉食动物。 「所以你吃素的是什么感觉？」 渺渺含羞带怯道：「我会尝不出味道。」 顾银盼道：「可是加了那么多调味料，怎么会没有味道？」 渺渺面露思索，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顾银盼想了想，又问：「那生肉和熟肉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 渺渺舔了舔嘴唇：「生的更软，熟的有点硬。」 顾银盼想：这傢伙野性未消啊，怎么敢领回家里来。 顾银盼以前曾经见过另外一位中山神，那已经是位大乘修士，举止优雅，风度翩翩，待人接物，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与渺渺一对比，落差感非常大。 但是现在的渺渺对她来说，存在感却比当初的大乘修士还要强烈，像是压顶而来的巨大山岳。 她为什么不是收敛一下气息呢？顾银盼看着渺渺，她很快想到，渺渺或许是不会收敛气息。 中山神在诞生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世界上大概的规则，有了最适合它们的修炼方式，但是其中并不包括收敛气息的法门，因为中山神通常永远呆在山林之中，她们和山林融为一体，但是现在一位完全不会收敛气息的中山神闯入了城市，于是她变得像是沙漠中的一棵树那样显眼。 顾银盼便想，她必须得让渺渺学会收敛气息，不然对方存在感那么强，她还怎么修炼啊。 顾银盼便问：「你平时修行，用的是什么样的功法？」 渺渺一脸认真：「我是普通人类。」 顾银盼强忍无语，又说：「你如果要做普通人类，一定要收敛气息才行，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气息外放，非常显眼么？」 渺渺沉默下来，又一脸无辜地看着顾银盼，她确实不知道，因为没人教她这些，但是本能还是告诉她，顾银盼说的是实话。 顾银盼便趁热打铁道：「我教你一个法门，你只要把灵力按照我说的流动，就能将气息隐藏起来，你要是相信我，我就运行一遍给你看，你照做，如何？」 渺渺转头望了眼乔中羽。 乔中羽背对着她，似乎正在说话。 渺渺面露挣扎，乔中羽叫她以后都装作人类，可是现在好像必须要承认一下自己是妖怪才行。 见她不说话，顾银盼盘起腿来，开始给渺渺做起演示。 而此时，唐九容正对陈光霁道：「也不是说脑子就不好用了，大概算是妄想症的一种？十分坚信自己就是个妖怪，并且也很容易说身边的人是妖怪，虽然看了医生，但是年纪太小，也很难用药，只好慢慢引导，不过这样是无论如何不能去上学的，以前在学校，就因为这件事被欺负了。」 陈光霁看着顾银盼盘腿的这一幕，相信了唐九容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渺渺 在陈光霁的印象中，顾银盼长得好吃得好，说话没大没小，应该是个没有烦恼的美少女，这一下听到这事，落差就极大，心中升起了对顾银盼巨大的怜惜之情。 她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听到这事，还是忍不出道：「怎么会这样呢？是因为……家里人的原因么？」 她说的含蓄，暗指的自然就是顾银盼是私生女的事。 唐九容道：「大概是，小时候得到的照顾确实不够。」 陈光霁道：「那她亲姐姐呢？为什么由你照顾她，而不是她亲姐姐呢？」 听到这，唐九容懵了一下，脑袋卡了几秒才想起来，顾银盼变成过「顾尧」的事情。 而乔中羽更是好奇道：「什么？银盼还有姐姐么？」 唐九容面不改色的特质在这一刻起了极大的作用，她看似漫不经心道：「啊是有一个，但是她姐姐生活不太稳定，上次见面你也看的出来……就比较爱玩，照顾不了一个孩子。」 唐九容这虽然明明是编的瞎话，却偏引导陈光霁自己去遐想，陈光霁想到顾尧的样子，心里便信了七成，因为对方不仅美，还是性感的妖艷的美，在加上唐九容一引导，陈光霁便自然在脑海中刻画出了一个符合的形象，她点了点头，道：「也可以理解，我要是长成那样，估计也想要多玩玩。」 第51页 乔中羽满头雾水道：「她真的有姐姐啊？」 陈光霁道：「有的，非常漂亮，我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乔中羽「哦」了一声，脑海中却想起了渺渺成人状态的模样，对她来说，见过的最美丽的人类模样，大概就是渺渺。 而陈光霁也转回来说起渺渺的事情：「但是渺渺肯定得找个学校，我看渺渺现在太单纯了，常识上好像也有点欠缺，这样以后在社会上会吃亏的……」 乔中羽被说的一愣一愣，心中已经非常意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服，她转过头，看见渺渺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看着她，说：「我……我……」 乔中羽便把渺渺拉到身边，凑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渺渺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陈光霁和唐九容一眼，扭过身背对她们，跪坐在沙发上，攀着乔中羽的肩膀，靠近对方的耳朵，然后用手拢着乔中羽的耳朵，用非常非常轻的声音小心翼翼道：「她一定要我承认我是妖怪，怎么办。」 乔中羽：「……」 乔中羽想，乖是乖，可爱是可爱，但是脑子那么直，也真是个挺大的问题。 乔中羽对着渺渺耳语道：「只有你和银盼两个人的时候，承认是妖怪也没关系的，你们可以一起玩。」 渺渺道：「这样啊。」 乔中羽点了点头，她有些担心道：「你以后有什么问题，也要来问我哦。」 渺渺点了点头。 她跳下沙发，又来到了顾银盼的身边，对顾银盼道：「嗯，我来试试看你的办法。」 顾银盼大喜过望，连忙又演示起来。 而陈光霁见渺渺也跟着顾银盼摆出「修炼」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她有点怕渺渺被影响，但是因为唐九容在又不好直说，便问乔中羽：「渺渺刚才在跟你说什么啊？」 乔中羽一时语塞，唐九容解围道：「应该是让渺渺附和一下银盼？陪她一起玩，对不对？」 乔中羽连忙点头。 接下来，顾银盼留在502和渺渺「玩」，唐九容提前回来了，她回到家，一如往常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觉得有些不习惯，好像少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手机不好玩了。唐九容想。毕竟加上车里的时间，她已经刷了大半天的手机了。 她于是来到书房，找了本书看。 然而看着看着，总情不自禁抬起头来，觉得仿佛顾银盼会推开门来，对她说：「我饿了，什么时候叫外卖。」 唐九容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顾银盼养成了。 但是习惯了这么个小姑娘，吃她的穿她的，时不时还要嘲讽她，是不是有点可悲啊？ 唐九容决定让自己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书上，这样一来，倒也成功看进去了，直到她看完一个章节，突然抬起头来，想：这么晚了，顾银盼怎么还没回来啊？ 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外面的天暗了下来，往常这个时候，顾银盼一定喊着饿了。 或许，她现在已经在楼下吃饭了么？ 唐九容犹豫了那么一分钟，但最后还是站起来，走出房门，走下了楼。 顾银盼在这个下午和渺渺一起吃完了所有零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心灵上的距离似乎也得到的接近，于是开始指着渺渺的头大骂：「你真的比猪还笨，你是不是没有脑子啊？」 教了一下午，顾银盼发现自己得从基本功开始教，她的耐心本来就非常有限，一发现这件事就忍不住爆发，而渺渺面对她的暴躁，总是带着非常真诚的表情道歉。 于是顾银盼得寸进尺，到最后发现了渺渺简直好像没有正常人会有的脾气，简单来说，渺渺不会生气。 顾银盼自然不会见好就收或者不好意思，更何况在她看来，渺渺确实太笨，她当年花了两次就学会的东西，对方居然半天都不得要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的太投入，都忘记了时间，直到乔中羽来找她们，对她们说：「可以吃饭了。」 乔中羽和陈光霁并不像唐九容那样天天叫外卖，顾银盼闻到饭菜的香味，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出锅，这香味比起外卖的食物更加香。 乔中羽道：「就在我们这吃？要不然把唐九容叫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吃。」 顾银盼看到外面的天色，有些惊讶道：「居然都这么晚了。」 她连忙拿起自己带来的东西，说：「我要回去了。」 「不一起吃么？」乔中羽挽留。 顾银盼没做太多犹豫地摇了摇头：「唐九容肯定不会下楼一起吃的，如果非要这样，她可能会选择饿死。」 乔中羽被顾银盼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又露出一些忧愁，她这些天来，越发的清楚唐九容毫无干劲，对这种情况心里有些担心。 不过顾银盼说的没错，乔中羽也认为，唐九容大概率是不会和她们一起来吃饭的，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顾银盼似乎想都没想，就决定和回去和唐九容一起吃饭了。 她想起小的时候，在朋友家里玩，每到饭点的时候，也一定会回家吃饭，因为她知道在家里妈妈一定给她做了饭，她不知道顾银盼是不是同样的感觉，不过没有再多做挽留，而是把顾银盼送到了门口。 她帮顾银盼打开门，看见唐九容正站在门口，抬起手来，似乎正要敲门。 第52页 门突然打开，唐九容也有些怔忡，无意识开口道：「我来接她。」 乔中羽笑道：「就楼上楼下，你也不放心么？」 顾银盼穿好鞋子，抬起头来，得意道：「一定是想我了。」 唐九容没有说话，那只沉默地把顾银盼的小背包和外套拿了过来，然后牵起顾银盼的手。 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她意识到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自己的举动所隐藏的含义，那就是「跟我回家」。 两人一起上楼，顾银盼开始滔滔不绝：「我晚上想吃鸡腿……零食里所有的鸡腿都被她吃了，长得那么可爱无辜，居然只吃肉……还有，真的太笨了，她要不是生出来就元婴，一定就废了……」 此时的502里，乔中羽在盛饭吗，陈光霁蹲着问渺渺：「渺渺，你觉得自己是妖怪么？」 渺渺摇头道：「我不是，我是普通人类。」 「那顾银盼呢？」 「她也是普通人类，但她以为自己是妖怪。」 陈光霁放心了，看来渺渺没有被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堂堂正正小司姬扔了1个地雷 第32章 渺渺 季满庭划动手上的拂尘，配合着周围的其他和尚道士，做出一副沉稳淡薄的神色，随着一阵整齐的经文，法会便结束了。 这天是中元节，季满庭接到一个工作，就是给s市首富的林家举行一场水陆法会。 她一个月前接到通知，半个月前开始彩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佛家的水陆法会还要请道士，但是王家给的待遇着实不错，让季满庭觉得自己不用想的太多。 有钱拿就行了么反正。 要是还要去思考这钱拿的合不合理，那岂不是要连林家的钱来的合不合理都要想一想？ 季满庭才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就好像就算她通过这半个月发现林家十岁的独子分明就是个妖怪，但也不会说出来一样。 她只等着拿到钱，去沖个话费，去吃顿好的，还有，既然现在在s市，就顺便看看唐九容好了…… …… 此时，唐九容正看着手上的书发呆。 标题是《水灵根练气期入门》，大概是精装版，八百多页，里面有文字有插画，非常详细精美。 她皱着眉头，大概翻了翻，又抬头去看正在教导渺渺的顾银盼。 所以，这就是对方找来的最适合她的最好的修炼法门么？为什么看起来像是某种教科书？ 顾银盼正在骂渺渺：「我真是受够了，要不是你连字都不认识，我需要手把手教你么！你看唐九容不就能自己看书……」 她回头望向唐九容，见唐九容看着她似乎在发呆，提高声音道：「你在干什么唐九容？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也看不懂么？」 这气势让唐九容想起高中班主任，她连忙低下头，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 这书序言就有两百多页，分别来自十二个人，第一个是老子，接下来的人有些唐九容认识有些不认识，认识的大多是前面的古代名人，不认识的是后面的一些什么门派长老，学院院长，世家前辈什么的。 唐九容本来只打算随便瞄几眼，却没想到被里面所描写的一些非常世的风土人情和他们的修行心得所吸引了，每个人所描写的方面都不同，比方说有位叫连蛮道人的修士，他修行许久，一直都没有筑基，在八十岁的时候，决定放弃好好享受人生，结果每天无所事事遛狗逗鸟，忽有所得，突然就筑基了，之后修行一日千里，很快成为散修联盟会长，于是他认为修行不能目的性太强，要随性而为。 结果他的下一篇，一位学院院长就说，修行要极端克己，称连蛮道人要是有更系统地学习，一定能修行到更高的层次…… 她当小说看了半天，冷不丁听见顾银盼在一边问：「看了多少了？有什么问题么？」 唐九容连忙拧眉低头，道：「我再看一会。」 顾银盼探过头来想看看唐九容看到了哪里，唐九容装作手一抖的样子，书本掉到了地上，她连忙蹲下来，然后随便找了个中间页看了起来。 顾银盼见她看的还算认真，便又去看渺渺的进程，唐九容松了口气，想：这样子，怎么像又回到了学校似的。 她偷瞄了一眼顾银盼，趁顾银盼不注意，又开始看起了前面的内容。 如此到了黄昏，她把序言全部看完了，但是在修行上自然是一无所获。 不过面对顾银盼的时候，她只装作无辜的样子，表示自己认真看了，但是一无所获。 顾银盼一脸疑惑：「不应该啊，以你的天赋来说。」 唐九容一本正经道：「因为没接触过，对于陌生的事物总要有一个接受阶段。」 顾银盼盯着唐九容看了一会儿，对方瞪着一双死鱼眼，实在很难看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她直觉地猜到了什么，于是突然一把把书夺过来，问：「第一章 在讲些什么？你说。」 唐九容吞吞吐吐道：「额……我忘了。」 顾银盼气的直翻白眼，道：「你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以你的记性，顶多看两遍就能背下来么！」 唐九容扼腕嘆息，不该让顾银盼那么了解自己的。 见唐九容无话可说，要看着顾银盼就要爆发的时候，门被敲响了，陈光霁在门外道：「我来接渺渺了。」 第53页 这把唐九容从一场近在眼前的火山喷发中拯救出来，唐九容难得地去开了门。 陈光霁看见今天居然是唐九容开门，也有点吃惊，道：「怎么着，是我没注意么？今天的太阳难道是从西边出来的？」 唐九容道：「进来坐坐，外面多热啊。」 陈光霁看着唐九容把自己引进门，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看着唐九容，疑惑道：「怎么了啊，突然那么热情？」 唐九容不说话，只看了顾银盼一眼，见顾银盼似乎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心里松了口气。 陈光霁则在想另一件事，明天城南有个动漫游戏展，乔中羽让她来邀请一下唐九容和顾银盼，看看她们去不去。 陈光霁本来没想说这事，因为她料定唐九容不会想去，但见唐九容今天和往常不同，想了想，便还是说了出来：「明天城南有个动漫游戏展，乔中羽被邀请参加，董芝瑶也过来，我们带上渺渺，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唐九容当机立断地摇头，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顾银盼便已经大声道：「去啊！一定去！」 唐九容：「……！」 她震惊地望向顾银盼，顾银盼眯着眼睛露出假笑：「去一下呗，就当活动筋骨，还有生锈的脑子。」 唐九容明白了，顾银盼是不满意自己不好好修炼，故意给她找茬呢。 陈光霁自然不会等唐九容回过神来拒绝，敲定了这件事后带着渺渺离开，唐九容看着陈光霁离开，对着顾银盼做最后的挣扎：「那可是个人山人海的动漫展！而现在是八月份！」 顾银盼冷笑道：「那你好好修炼啊，等你筑基了，不就不怕冷热了。」 唐九容颓然坐在沙发上。 毕业那么多年了，她现在再次感受到了，十年前被逼着写作业的痛苦。 这天晚上，顾银盼没有在晚饭后上楼，而是到了唐九容的房间，拿着《水灵根练气期入门》对唐九容道：「我就看着你练，你给我一句一句读出来！」 唐九容无语凝噎，在答应顾银盼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到，顾银盼居然会是个那么「认真负责」的老师。 那么说起来，上次吃小龙虾喝醉酒，顾银盼确实说过她好像是什么院长，看样子，大概是真的当过老师。 唐九容在顾「老师」的步步紧逼之下，只好认真看了起来，而顾银盼在唐九容渐入佳境之后，就在一边自行开始修炼。 唐九容低头看了一会儿书，觉得脖子酸疼，抬起头捏了捏脖子，却看见顾银盼阖着双目，似乎是因为醉心修炼，已经没有在看她了。 然而唐九容看着顾银盼，却一时难以移开目光。 对方的周身飘浮着蓝色的细小的微光，像是一片微缩版的星空，这些微光一边旋转一边靠近顾银盼，最后渗进她的身体，它们的运动似乎有一种玄妙的规律，带来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美感。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的面孔，看着精緻而稚嫩的脸庞，透露出像是神像般沉着而笃定的神情。 那大概是一种，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神情。 唐九容不觉侧躺在床上，看得入了迷，然后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夜色缓慢走过天地，不知不觉晨光熹微，顾银盼冷不丁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望向了唐九容，却看见对方侧躺在床上，一副睡着的样子。 对方睡觉是安安静静，脸上也没有了平常的丧气，反而显得迷茫而无辜，顾银盼发现自己虽然心中光火，却竟然不忍心把她叫醒。 算了算了，平时看她睡得也不好，难得睡的那么熟，就多让她睡会儿。 顾银盼这么想着，下床去想要上楼去感受清晨的阳光，不小心触碰到了唐九容的手臂。 她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去，目光紧紧盯着唐九容的脸。 然后她抓住了唐九容的手腕，往上摸到肩膀，又伸手触碰对方的脸庞。 一夜过去，唐九容居然已经进入了练气三阶。 作者有话要说： 和1个地雷 谢谢nipton扔了1个地雷 第33章 画皮 顾银盼自己没有经歷过人类修士的练气期，但对人类修士的修行还是有些了解的。 通常被确定有修行根骨的人，会在十二岁左右开始修炼，那时身体基础发育已经较为完善，与天地之间的先天沟通又没有完全消失，被认为是最适合修炼的时候。 过了十二岁之后，就算根骨很好，也确实是错过了最好的时候，前期修行速度大概率会大打折扣。 而十二岁开始修行，又根骨奇佳的天之骄子们，有史以来最快的，是十个月筑基，一年内筑基的，年轻一辈□□有三位。 这是顾银盼所知道的。 她不确定他们的前期提升会不会也很快，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夜三阶，绝对属于天才。 而且，对方分明在睡觉。 顾银盼皱起眉头，因为通常能有过分异常修行速度的，一般都是邪魔歪道。 她也不是对魔道修行有什么意见，只是修魔的话，到后期问题很多，对于唐九容这种天赋卓越的，得不偿失。 可是，自己给出的修行功法，自己看着修炼的，怎么会有什么问题呢？ 顾银盼靠近唐九容，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灵力的缘故，皮肤更多了一种晶莹通透之感，沉睡时眉目舒朗，轮廓分明，干净而清俊。 第54页 顾银盼抓着唐九容的手腕，慢慢输入一道灵力，想藉此仔细探探唐九容的修为，然灵力没入唐九容的身体之后，竟如石沉大海一般，转瞬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顾银盼一愣，随即将手放在唐九容额头之上，准备再探时，唐九容睁开眼睛，道：「你在干嘛。」 声音里还带着睡意，有些含煳不清。 直接进入别人的身体试探别人的灵力其实是修真界中的大忌，因此就算是师父和徒弟，也忌讳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唐九容并没有真正拜师，顾银盼立刻收回了手，背到身后，却发现这样显得更加尴尬了。 唐九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的脸怎么了么？」 顾银盼道：「没什么……你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同了么？」 唐九容道：「没有啊。」 她摸了摸头顶，又看了眼屁股，道：「难道我多长了耳朵尾巴？」 顾银盼：「……」这人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 顾银盼深吸一口气，道：「你修行算起入门了。」 「入门？」唐九容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也很吃惊，「我修炼了？」 顾银盼嘴角一抽。 唐九容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肩膀，感慨道：「那么一说，好像是比往常精神点，我还以为只是睡得好呢。」 唐九容打了个哈欠，她这一觉确实睡的非常好，让她特别满足。 如果不是一睁眼就看见顾银盼摸着自己的脸还脸红，让她一下子清醒了，她应该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不过她还以为顾银盼摸着她的脸干嘛呢，原来是吃惊自己入门了啊。 唐九容想了想，说：「原来是这样么，说起来昨天谁看之前，似乎确实感觉到了什么，梦里也看到一团星云，在无止境地旋转。」 顾银盼低声道：「星云么……」 道家有种观想入门的方法，便是观天地万物，联繫己身，以求沟通天地，有人认为修士开始修行时看到的意象，代表了对方所能获得的成就。 顾银盼正想着这些，唐九容问：「所以，刚才是在探查我的修为之类的么？」 对方还是那么敏锐啊。 顾银盼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修真界本是不能轻易让别人内探修为的，不过我算你半个师父，你不能内视，我们又没有测试灵力的道具，所以我才探视了一下。」 大概因为心里有鬼，说到最后，她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跳下床道：「总之挺好的，你已经练气三阶了。」 顾银盼没有说任何关于睡一夜练气三阶算是什么水平的评价，唐九容便理所当然地觉得算是普普通通，也没有多想什么。 吃了个早饭之后，乔中羽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起床。 唐九容想起了今天定下的行程，顿时心如死灰有气无力道：「起了。」 乔中羽吃惊于唐九容起那么早，心里便觉得唐九容或许也对今天的行程有点期待，开心道：「那待会儿董芝瑶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你直接下来，大概再十分钟。」 感觉到乔中羽的高兴，唐九容也不忍说什么丧气话了，「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时她听到了顾银盼从楼上下来的脚步声，便转过身去，正准备通知顾银盼很快就可以出发了，却在看见对方的打扮之后，卡了壳。 顾银盼穿着一条黑色的蓬蓬裙，扎着双马尾，拿着顶小阳伞，打扮成了一个哥特风的萝莉。 唐九容道：「这……这啥？」 顾银盼扯了扯裙摆：「说是小乔漫画里的一个角色，刚好有这件衣服就给我穿了……我没穿过这种，不过还挺好看的嘛。」 唐九容也觉得好看，而且这种风格的裙子和顾银盼的气质有种谜之契合，唐九容想起在雨中第一次见到的顾银盼，便是妖艷又诡异。 只不过，这样就太显眼了。 唐九容道：「你这样，太引人注目了，你不怕被非常世的人注意到么？」 顾银盼面露得意：「不怕了，有渺渺啊，非常世那些会出现在常世的杂鱼，不会是渺渺的对手，而大佬可不会关注这边。」 「这样么。」不知道为什么，唐九容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有点复杂。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道：「你就穿这样么？陈光霁跟我说，大家都会穿的很特别的，你这样岂不是很普通？」 唐九容无所谓道：「那我就当特别的人中的普通人好了。」 听到这样的话，顾银盼难免又想起对方一夜三阶的事，诡异地看了唐九容一眼，暗想：你可一点都不普通。 这是乔中羽打来电话，让她们下去了。 她们一出门，就看见502的已经集体等在了楼下，乔中羽和陈光霁都穿着汉服，董芝瑶一如既往的萝装打扮，渺渺最让人瞩目，穿着白色的小裙子，背着白色的翅膀，披散着银白色的捲髮，完全地像是个坠入人间的天使。 她又转头看了眼顾银盼，觉得这大概是小天使与小恶魔的组合。 乔中羽看着顾银盼，眼里似乎都闪起泪光，陈光霁感嘆道：「所以小羽你就是以银盼为原型画的，根本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 董芝瑶非常认同地用力点了点头，她已经可以预见了，她们这一组合进入展子，一定会非常拉风。 第55页 因为人多，陈光霁租了辆小面包车，约摸半小时后来到了目的地，乔中羽有个签售会，就先和众人分开，让陈光霁带着渺渺。 渺渺本来不愿意，乔中羽好说歹说，才让她含泪同意，然而那望着乔中羽的背影梨花带雨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碎，再加上装扮可爱，容貌出众，以至于路人都纷纷驻足。 很快有摄影师上前来询问，能不能拍渺渺和顾银盼，唐九容用目光谘询顾银盼的意见。 顾银盼开始不同意，但随着来询问的人越来越多，又看见周围有很多人都在拍照，便同意下来。 渺渺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似乎害怕镜头，躲在陈光霁的身后不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她甚至开始抽泣，抽抽搭搭地说：「我想小羽了。」 那模样太可怜了，陈光霁心生不忍，便表示：「要不然，我们去阿羽那看看。」 渺渺望着众人，目光中透露出渴望。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小可爱，众人都同意了，看着地图来到了乔中羽的签售会。 她们很快看见了乔中羽，但乔中羽正在签售中，展台前排着长队，人山人海，非常拥挤，渺渺看见乔中羽，激动起来，扯着陈光霁道：「我们快过去。」 陈光霁道：「小羽正在忙呢，晚点好不好啊渺渺。」 渺渺瘪着嘴，眼中泪光涟涟，正想说话，人群突然一阵涌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骚乱，一下子有好几个人被推挤过来，混乱之中，她们被推挤开来。 陈光霁一个不注意，渺渺已经像是泥鳅般熘了出去，她顿时着急起来，想要过去抓住渺渺，却被推开来，甚至被骂了句「怎么插队啊！有没有素质。」 她连忙道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推出人群，看不见渺渺了。 实际上，她们全员都走散了。 半个小时之后，唐九容独自站在会展的某个角落，摸着下巴想：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是该走呢？还是该找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21386802扔了1个地 第34章 画皮 突然有大雨落了下来。 明明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的。 励晴空觉着这七八月的天气就好像她的人生，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叫她措手不及地成了只落汤鸡。 最开始，大概是发生在半年之前，她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借款简讯，大意是说她在xx银行借了三万块钱，她当时理所当然地觉得是诈骗简讯，甚至没有点开来看完完整简讯，就关了手机继续看综艺了。 然后是三个月前，有简讯称她逾期未还款，需要还十万。 励晴空当时正在和室友逛街，收到这条简讯的时候，大笑着冲着室友念了出来，说现在的诈骗真是层出不穷，室友也笑，说起自己收到过的诈骗简讯，空气里瀰漫着轻松的氛围，结果到了晚上，励晴空收到了催款电话。 对方报出她的住址学校，告诉她如果不还款的话，就会收到法院的传单。 励晴空完全懵逼了，甚至忘记回復对方说，自己根本没有借款。 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她还是立刻打了回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面是个虚拟帐号，电话立刻就打不通了。 接下来几天，她频繁收到电话，她每次都不断强调对方一定是搞错了人，她完全没有借过钱，一个星期之后，她的邮箱里收到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是她拿着自己的身份证，表明自己借钱的场景。 励晴空的大脑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丢失了什么记忆，也许她真的借了钱，真的录了这个视频，只不过后来自己出了什么事故，失忆了而已。 但是她不断地去回忆过去几个月的事，发现并没有那样的机会，她就像往常那样生活，像过去二十年那样生活，她的身份证也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并没有借出去过——那么视频里的人是谁？是自己失散的双胞胎姐妹么？ 励晴空觉得自己快疯了，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漫长的梦，因为只有梦里的事才会那么不符合逻辑。 但是催款电话并不给她怀疑自己的机会，电话不断打来，借款利滚利居然达到了三十万，最后某一天她被人堵在小巷，被刀指着。 励晴空不得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梦境，而真的是一个非常荒诞的现实。 她于是被步步紧逼着开始做一些荒诞的选择，比方说她现在站在这里，今天晚上准备进行一场援交。 但是她退怯了，她开始思索，或许死亡才是更一了百了的想法。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在片刻之间阳光似乎就撕破了云层照射下来，励晴空抬起头来，觉得自己应该在附近找个高楼直接跳下来。 她先被阳光晃了下眼，随后看见一个身影挡在了太阳的前面，眼睛渐渐适应阳光，她也渐渐看清对方的样子，首先看见的是银白色的长髮，随后是白色的翅膀，白色的洋装，最后她终于看清楚对方的脸，一瞬间以为自己遇到了天使。 「天使」扑闪着大眼睛，用软软的声音问她：「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啊？你浑身都湿透了。」 励晴空很快想到自己站在漫展的场馆门口，眼前的小女孩大概是在cos什么角色，而她是过来等客人的，原本说好是白天陪逛晚上陪睡，不过显然她现在已经放了「客人」的鸽子。 第56页 想到她拿不到这个钱了，励晴空难过的同时又松了口气，松了口气之后又是一阵暗无天日的感觉，她摆了摆手，觉得就算眼前出现的真的是天使，她也懒得跟对方说话。 她站起来，准备去找高楼，女孩却跟着她，励晴空只好停下脚步问：「你跟着我干嘛。」 「天使」道：「我找不到大家了。」 励晴空：「……所以是迷路了么，迷路跟我也没关系啊。」 「天使」抿了抿嘴唇，仰头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盯着她，叫她的一点点软了。 她嘆了口气，说：「你叫什么？」 「天使」立刻弯起眼睛笑起来，就好像在说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似的：「我叫渺渺。」 励晴空的心彻底软了，她想，反正都要死了，就当死之前做一件好事，于是她带上渺渺，去了广播站。 此时，唐九容陈光霁董芝瑶都已经在广播站了，唐九容正在给顾银盼打电话，叫顾银盼站在原地，因为信号太差，通话声音断断续续，唐九容说了半天，却听见电话那头顾银盼已经不理会她的声音了，反而在和一边不知道是谁的傢伙说：「哦，要拍我么？可以啊，要什么姿势？」 唐九容：「……」 这种骚包性格，干脆还是出道算了？ 唐九容挂断电话，对陈光霁道：「别管她了，她不会出事的，还是先找渺渺。」 陈光霁一脸不贊同道：「毕竟还是小孩子，虽然平时表现的挺机灵的，碰上别有用心的大人，也是很容易吃亏的。」 唐九容敷衍地点头，暗想：吃的可不一定是亏，吃的可能是人。 前面还有几个人排队广播，正要轮到的时候，乔中羽过来了，她是知道这件事后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出了一身汗，早上漂漂亮亮的打扮全弄乱了，她一过来就抓住唐九容，说：「还没找到么？」 唐九容摇了摇头，乔中羽道：「那可怎么办，渺渺那么单纯，太容易被骗了……」 话音刚落，后头有个小小的影子快的都成了一道虚影那样地沖了过来，抱住乔中羽的大腿道：「小羽~」 太突然了，乔中羽哀嚎还卡在嗓子眼儿，眼珠子滚动落在了渺渺的身上，于是就变成了哀嚎地说了句：「太好了啊渺渺。」 乔中羽抱着渺渺喜极而泣，唐九容看着她们浮夸的表现皱眉头，陈光霁望向带着渺渺过来的人，上前道：「谢谢你谢谢你，我们正担心着呢。」 励晴空的眼睛掠过眼前这几人，想到这几个人大概都是来漫展玩的，而自己呢？自己居然是来「工作」的，想到这，心里顿时又酸又灰暗，摆了摆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留下陈光霁一脸莫名，回来道：「刚才那人好奇怪，我还想感谢她请她吃顿饭什么的来着。」 这下就只剩下顾银盼了，在陈光霁董芝瑶两位「正常人」的坚持下，她们发了广播，这个广播的结果是，过了一会儿有人打电话过来，说看见了顾银盼，正在a场馆的门口。 众人便赶过去，一路上又接了十来个电话，都是说看见顾银盼的，最后一通的时候陈光霁道：「我们快到了，请问具体在什么位置啊？」 对方道：「一眼就能看见，特别显眼。」 她们很快就知道了所谓「特别显眼」是什么意思，因为她们远远就看见了一群摄影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什么，透过人群的间隙，她们看见了顾银盼。 唐九容非常无语地停下了脚步，她有点不想过去。 反倒是陈光霁连忙跑过去，挤开众人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们家的小孩，不好意思……」 她走到顾银盼身边，道：「你可担心死我们了，之后可不要乱跑了。」 顾银盼抬起头来，一脸倨傲道：「你挡到我镜头了。」 陈光霁：「……」 陈光霁退出人群，对着唐九容道：「我们还是走。」 唐九容安慰气急败坏的陈光霁：「别气了，她还是个孩子。」 这个时候，渺渺突然抬手说了句：「是那个人。」 乔中羽抬起头，看见励晴空正从a馆走出来，对方面无表情，看上去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样子，看上去还挺眼熟。 她突然想到什么，又看了眼唐九容，唐九容正在和陈光霁说话，神情显得比印象中生动——不过印象中，对方也总是挂着这样的似乎和世界隔绝起来的神情。 渺渺拉了一下乔中羽，道：「她身上有妖气。」 …… 季满庭站在眼前这个所谓的会展中心门口，挠了挠头。 她本来是从s市回来准备看看唐九容的，却没想到唐九容居然出了门。 这件事简直可以说是她近几年碰到了最令人震惊的事情，季满庭站在门口，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了。 从楼下的老太太那得知她是和五楼的人去了一个动漫游戏展之后，季满庭干脆也过来了，不过感受到里面庞大的人群，她对要不要进去产生了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一个姑娘从大门口走了出来，对方如此显眼，绝不仅是因为穿着看上去半干的水手服，也不是因为对方独自一人，而是因为印堂发黑，衰云笼罩，一看就是倒了大霉。 出于职业本能，季满庭上前一步，道：「小妹妹，要不要转个运？」 第57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清水扔了1个火箭炮 第35章 画皮 励晴空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说起来的话，脸到是还算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浓眉大眼的缘故，甚至让人觉得值得亲近，不过看衣着打扮，就很像是江湖骗子了——一头披散的乱糟糟的长髮，趿拉着一双夹脚拖鞋，白t似乎都要变成灰色。 励晴空现在懒得说话，就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季满庭搓了搓手，道：「你大可以相信我，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所遭遇的倒霉事是来自于外界的，也就是说，应该和你无关。」 其实季满庭看的并不清楚，只依稀能看出对方和一个妖怪结了因果，而那妖怪现在金钱运很旺。 励晴空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人，半晌，道：「可我没钱。」 季满庭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我也看的出来，要是我帮你解决了这件事，你就会有钱了。」只要解决了那个妖怪，那应该就有钱了。 励晴空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心理上的大起大落几乎带来一种生理上的眩晕，然而眩晕过后，励晴空还是颓唐地想：真的会有这种好事么？更大的可能，果然是自己碰到了骗子。 她低着头，阳光从她的头顶上照下来，她看见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她又想起那个录像里的自己，虽然不管那个角度看都和自己一模一样，但励晴空并不觉得那是自己。 或许可以姑且相信一下眼前的人，就算对方是个骗子又怎么样呢？反正自己现在本来就一无所有。 出于这样的想法，励晴空开口道：「你准备怎么帮我？」 季满庭道：「我要准备一些东西，今日日落之时，你在隔壁大楼的楼顶等我。」 …… 乔中羽有点犹豫，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把渺渺送回来的那人身上有妖气的事告诉顾银盼，因为顾银盼似乎一直对找妖怪有着浓厚的兴趣。 可是对方已经消失在人潮之中，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算现在指出对方身上有妖气，似乎也无济于事的样子。 乔中羽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不说了。 她们几人接下来就一直逛到了四点多，到最后大人们全部累极了，只有顾银盼和渺渺还精力充沛。 不过当顾银盼看见唐九容也一副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因为一个鍊气三阶的修士是不可能因为那么一点点运动量就累了的，由此可见对方根本就是装的——那么以前也是装的这件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众人在附近的一家烤肉店吃了晚饭，吃完的时候，已经是红霞满天，陈光霁和董芝瑶因为谁请客的问题产生分歧，在柜檯争着结帐，其他人就先出了店门，感受着傍晚时分渐渐凉爽起来的空气。 就在这个时候，乔中羽又看见了那个把渺渺带过来的人。 对方正穿过马路，走向她们隔壁的一幢大楼。 因为太突然，乔中羽忍不住发出了「啊」地一声，其他人自然将目光投向她，于是她忍不住道：「是渺渺说有妖气的那个人。」 顾银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妖气？」 她是没有发现，但是她相信渺渺的判断，于是当机立断地一挥手道：「走，跟上去。」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已经跑向了隔壁的大楼，顺便把唐九容也拉了过去，乔中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着总该跟陈光霁她们说一声，只回头一会儿的功夫，唐九容和顾银盼包括那个女生，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个时候陈光霁和董芝瑶从店里出来，看见只有乔中羽和渺渺，便问：「另外两个人呢？」 乔中羽虽然脑子有些混乱，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让她们一群人再去凑热闹不是什么好主意，便说：「额……她们有点事，先回去了。」 陈光霁一脸莫名：「她们能有什么事？」 乔中羽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干笑两声。 渺渺在一边看着乔中羽，心里想：对于人类生活来说，谎言好像总是很必要的东西。 此时唐九容和乔中羽已经到了大楼，跟着那女生到了电梯口，因为人很多的缘故，她们混在人群中和那女生一起进了电梯，倒也不很显眼，不过上了高层之后，电梯里很快只剩下她们三人，这就显得很显眼了。 励晴空注意到了唐九容和顾银盼，她认出了唐九容，有些奇怪，但是唐九容看着地面，一眼都没有看她，她就觉得大概只是凑巧，也不搭话。 只是当电梯到了最高层之后，见唐九容和顾银盼还没有下电梯，励晴空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她本能地感觉到对方可能是冲着她来的，这令她感到紧张，于是在电梯门打开，看见季满庭正站在电梯口的时候，她简直松了口气，连忙快步走出电梯，走到了季满庭的身后。 然后她看见季满庭举起手，冲着电梯里的人打了个招唿：「哟，硬碟九容，你们怎么也来了。」 励晴空的第一反应，是她进入了一个团伙骗局，她紧张地抓着包带，想要后退几步，然而季满庭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你来的太晚了，太阳可快要落山了。」 励晴空觉得自己是没出狼窝又入了虎穴，然而季满庭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她根本没办法做任何反抗，就被拉着快步向某个方向走去，很快来到一个阶梯，又往上走，碰到一个铁门，被季满庭一脚踢开，下一秒有风突然灌入，励晴空眯着眼睛，看见红色的落日，正挂在天边，它巨大到仿佛覆盖了半座城市，令城市像是融化进了浓郁的红色海洋之中。 第58页 这是许久没有看到的壮丽景象，一时带来的冲击让励晴空大脑空白，于是连季满庭噼里啪啦如子弹般说出来的话都没有听清。 「时间太紧了我就立刻开始了，长话短说，为了防止你反悔，你要先签订好七月，事成我要三十万，放心，要是被帮到你，我一分钱都不要。」 这么说完，季满庭将一张黄色的符纸燃烧后化在了一碗红色的液体中，然后递到了励晴空的嘴边。 励晴空闻到浓重的腥味，总算回过神来，震惊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不会叫我喝？还有你怎么定三十万……」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捏着脸灌下了这碗液体，同时伴随着季满庭不耐烦的抱怨：「所以我不是说了时间很紧么，谁叫你那么晚来的。」 液体带着淡淡的咸味，温热，然而在进入了嘴巴之后，突然变得无比灼热，像是舌头和喉咙都被火灼烧，甚至没有进入胃部，就已经在口腔和食道烧了个干净，这时她听见季满庭问：「生辰八字。」 明明根本不想回答的，嘴巴却已经把答案说了出来，说的还是平常不太提的农历日期：「丁丑年九月二十三，子时……」 唐九容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自己的牙关也情不自禁地发酸，她无意识地揉着腮帮子，说：「多想不开啊，找季满庭做法。」 顾银盼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激动到收紧手指，道：「我也看见了，她身上有妖气，因为她和一个妖怪结了因果。」而且这个妖怪好像实力不太强，应该可以吃。顾银盼没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不过心中还是异常激动，觉得这回自己搞不好可以捡个漏。 唐九容则有点惊讶地看着这个有些普通的女孩，她没想到对方居然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季满庭在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后，又写了一张黄符，燃烧后洒在了一碗红色的液体之中，然后将女孩拉到了大楼的边缘，让她背对着落日。 就在这一刻，一段刺目的光芒从身后传过来，唐九容转过身，发现原来是因为这大楼楼顶不知为什么放了几面镜子，此时正好反射阳光，也正好照出了励晴空的身影。 镜子里映照出这个黄昏的城市，和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在楼顶的微风中变作一副绮丽画卷，而季满庭在这时将这碗红色的液体，泼在了镜面之上。 这时阳光完全没入地平线，但世界还没有陷入黑暗，红色的液体从镜面一边滑落，一边像是渗进了镜子一般消失无踪，而镜子里少女的脸，开始融化了——像是能揉捏的橡皮泥，先是被搓成扁平，然后重新塑造，很快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这个人留着短髮，眼睛狭长，眉毛稀疏，皮肤苍白——是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另一个女生的面孔。 这怪异的景象像是停留了很长时间，又像是在转瞬间就消失了，随着夜幕的到来，镜子里的景象很快就变成了真实的环境，唐九容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后背冒出了虚汗。 而励晴空跪倒在地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三耳扔了2个手榴弹 第36章 画皮 和林晗纳认识是在半年前，因为喜欢同一部小众漫画里的某个cp而产生交集。 要是让励晴空现在去回想的话，能回想起不少奇怪的地方。 好比说，对方只说她家里情况不好，但从来没有具体说过她家里的具体状况，又比如说，对方明明说自己是k市的人，但连k市的几个地标性建筑都不知道。 然而那个时候的励晴空没有多想，因为她不认为一个比她还小几岁，而且因为冷门cp认识的人，会是个坏人。 更何况他们已经聊了半年了，才决定在二月份放假的时候，借着一个两人都想看的演唱会的机会见个面。 无论如何，那个时候的励晴空并不觉得，林晗纳会骗她。 「所以，对方有拿到你身份证的机会么？」季满庭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边喝着一罐啤酒一边问励晴空。 励晴空道：「定酒店的时候，是她拿着我们俩的身份证去登记的，因为都是女生，后来我们住了一间标间……」 她停顿了一下，带着复杂的神情问：「所以，真的是她假扮成我，去借的钱么。」 季满庭道：「八成就是，最近网上这种贷款很多，只要有身份证再加本人出镜，直接网上就能借了，很方便啊。」 「可是她为什么能做到呢？因为……她是妖怪么？」 季满庭道：「你知道画皮的故事？说的就是这种妖怪，它们生于蒙昧混沌之中，善于模仿与伪装，因为这个故事广为流传，它们便被称为画皮鬼。」 唐九容也坐在一边，默默刷着手机，看上去似乎没有在听季满庭和励晴空说话，却在这个时候扭头问了顾银盼一句：「你知道这种妖怪？」 顾银盼点了点头：「知道知道，它们其实是小妖，能成型都不容易，很善于模仿，但是修行很难有成。」说到这，顾银盼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能吃到一顿大餐。 说到底，她愿意陪着励晴空和季满庭坐在这马路牙子上听故事，不就是为了能吃一顿大餐么。 她看着季满庭，急切道：「怎么说，得去把它找到才行？」 第59页 季满庭点了点头：「没错，必须要找到它，让它把钱还了顺便付了我的佣金才行。」 顾银盼道：「你准备怎么找？」 季满庭露出了有些忧愁的神情：「这还真是……不好找了，如果有对方留下的什么东西的话，可能好找点，有么？」 励晴空想了想，正准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道：「她当时送了我一本同人志。」 季满庭：「那现在在那？」 励晴空：「在……应该在宿舍。」 季满庭：「那好，明天去拿。」 励晴空：「可是……现在在放假啊。」 季满庭：「那怎么了？」没有读过书的修仙者发出疑问。 励晴空道：「阿姨不在的话，我打不开宿舍门。」 听到这话，季满庭笑了，拍着励晴空的肩膀道：「这种事啊，小问题，小问题。」 然后在这个晚上，她们打车来到了s大。 打车费是唐九容出的，季满庭言之凿凿，说这一票干完，就双倍奉还。 唐九容不置可否，倒是对励晴空原来也是s大的感到吃惊，最近跟s大还真是有缘，这才几个月，就又过来了。 不过这会儿的s大看起来和一个半月前完全不同，先前半夜还开着的店都关了个干净，街边小摊也一个都没出摊，街上冷冷清清，连酒店都关门了好几家。 ……看来这郊区的生意全靠周边大学撑着嘛。 校门关着，门岗也没人，一片漆黑。 励晴空道：「怎么？我们要翻墙么？」 季满庭笑道：「不用，我背你们过去。」 顾银盼听到这话，脸色一变，道：「我们不用，我们能自己过去。」 唐九容：「……」不用加上我？ 季满庭上下扫视了眼唐九容，她先前其实已经发现唐九容身上有了修为，大概也能看出在鍊气初期，心里不是不吃惊的，但是她没有提这件事情，因为担心要是现在自己提了，反而会打消掉唐九容修行的兴致，因为这，她现在虽又仔细看了一眼，却也没提，只笑着点头道：「可以可以，你们加油。」 这么说着，她把手递给励晴空，示意她抓住。 励晴空有些不好意思，季满庭虽然高大，但看着很瘦，她没爬过围墙，但觉得爬一下问题应该不大，便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季满庭单手插着口袋看着她，微微歪着头，头髮从身侧垂落，励晴空发现她脸上似乎总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大概因为这让人觉得容易亲近，她说：「怎么了？嫌弃我么，安啦，我前天晚上刚洗的澡。」 听到这话，励晴空连忙摇头，然后把手伸了过去。 季满庭却不是背她，而是一把将她拉在怀里，另一只手揽住膝盖，将她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 励晴空一时有些发懵——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公主抱。 她感受到风迎面扑来，她似乎以非常快的速度前进，然后失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放在了地上。 她举目四顾，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学校。 季满庭是直接跳了个四五米高，跳进了学校，校门外的顾银盼看着这一幕，转身对着唐九容道：「你要不要试试这种？」 唐九容连忙摆手加摇头。 顾银盼强硬地攥住唐九容的手，道：「你不要担心，我觉得能抱动你的。」 唐九容道：「我相信，但是还是算了。」 顾银盼有些不满意地松开手，道：「我绝对能表现的比她帅。」 唐九容望着顾银盼的小身板，她也不是担心别的，就是担心自己落地的时候，脑袋或者腿脚会砸在地上。 顾银盼也直接跳了过去，然后像猫似的轻飘飘落在地上，唐九容则用手在围墙边缘撑了一下，然后再跳到地上。 落地后唐九容拍了拍手，抬头看了眼自己跳下来的墙，也不禁在心中感慨，自己好像变成了很厉害的人——这种程度的话，搞不好都能参加奥运会了。 三人矫捷的表现显然也震惊到了励晴空，她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忍不住问：「你们是谁呢，怎么都那么厉害？」 唐九容谦虚地走在一边，隐没在阴影里，觉得自己在这三个人里面只能算是个小虾米。 而顾银盼挺起胸脯，一脸得意道：「我原本还要更厉害，可是说出名字能把你吓一跳的大人物。」 季满庭乐呵呵道：「那不可能啊，晴空怎么会知道非常世的事。」 励晴空因为这亲昵的称唿看了季满庭一眼。 顾银盼则脸色一黑，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想到不应该说太多让季满庭抓住把柄，于是憋了半天，最后抬手打了一下唐九容的手臂。 唐九容一脸莫名：「你为什么打我？」 顾银盼道：「都怪你太废物，才让我现在这样。」 唐九容无语凝噎。 顾银盼仰头看着她：「怎么，你有意见？」 唐九容知道反驳不会有好下场，于是只好点头道：「没没没，你说的对。」 四人走了大概三十分钟，到达了励晴空的寝室楼，寝室楼漆黑一片空无一人，夜色中显得有些阴气森森。 几人仰头看着眼前的寝室楼，季满庭问：「你是在几楼？」 一楼的阳台上加了层铁丝网，不过二楼以上的阳台就都没有了，可以直接上去。 第60页 励晴空便道：「在顶层七楼，是……那间。」 她指着中间偏右的某一间，心中忍不住想：又要像刚才那样抱着我上去了么？ 事实确实如此，季满庭再次把励晴空抱了起来，这次还按着对方的脑袋往里靠了靠，道：「如果害怕的话，就不要往外看。」 励晴空点了点头，莫名觉得有点紧张。 季满庭踩着墙逐层而上，很快就到了七层，顾银盼扭头对唐九容道：「这回你上不去了，我抱你？」 唐九容忙道：「说起来她们只是去拿同人志的，我们不上去也没关系的。」 她见顾银盼跃跃欲试，又补充：「不过你想上去也没关系，我留在下面就行。」 顾银盼不满道：「你做事总是这样不仔细敷衍，一定成不了大事。」 唐九容点了点头，完全不反驳。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大概是因为看出了唐九容的不愿意，原本想和季满庭一较高下的想法突然变了，变成了一定要向唐九容证明自己能把她抱起来。 于是她说：「你过来，我不上去，但是你过来。」 唐九容看出顾银盼另有所图，但是在对方这么说的时候，也不好强硬拒绝，于是走近了几步。 顾银盼上前一下子抓住了唐九容的手，道：「我来抱抱你。」 这么说着，她把唐九容一下子拉到，用手揽住了她的腰。 然而两人身高差太大，顾银盼虽然揽住了唐九容的腰，却管不到唐九容的头了，唐九容因为没有反应过来，头直接砸在了地上。 顾银盼：「……」要糟。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画皮 顾银盼非常紧张，因为紧张，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就直接松开了手。 这下可好，唐九容结结实实滚落在了地上，刚强如她，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疼痛的呻吟。 夏夜的地面在深夜还有一丝温热，在闷热的空气之中，唐九容躺在地上，思考着：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干什么？ 顾银盼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连忙跑到唐九容脑袋边上，蹲下捧起了唐九容的头，搂在怀里道：「你没事九容。」 这个时候，唐九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好像是顾银盼第一次叫她「九容」，以前的话，一般是「喂！」，「废物」或者「傻逼」。 看来是真的愧疚了。 唐九容的心里顿时觉得，这是个得寸进尺的好机会。 于是她仍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顾银盼有些着急了：「摔得很重么？很疼么？」 唐九容这时捂着头，装作似乎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道，虚弱道：「头好晕。」 顾银盼有些怀疑，按唐九容练气三阶的修为，应该不至于因为这样受到太大的创伤。 但不等顾银盼深思，唐九容顺着顾银盼的胳膊，将头埋进了顾银盼的怀中，呻吟了一声，便又不动了。 顾银盼心里的怀疑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唐九容平日里可是死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现在居然这样，一定是摔得神志不清了。 她伸手去摸唐九容的头部，在摔到的部位，果真摸到了一个大包，她轻轻地揉着，稍用了一些灵力滋养受伤处，唐九容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流，那原本的疼痛渐渐消失了。 此时再继续装，就显得有些不自然，难免让顾银盼怀疑，于是唐九容把头从顾银盼的怀中抬了出来，用手撑着地面，坐起来，道：「我好一点了。」 说着「好一点」，却气若游丝，微眯着眼睛，微蹙着眉头，展现出了一副「虽然我很疼但是我坚强我不希望你担心」的模样。 同时，看似无意识地捂住了手肘，倒吸了口气。 顾银盼心里一紧，道：「手上也有伤么？」 她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摸唐九容的手臂，肩膀，后背，大腿，上上下下除了敏感位置摸了个遍，在发现没有伤口后，暗想：难道是内伤？ 唐九容见好就收，扶着一边的路灯杆子站起来，摆手道：「我没事，你不要愧疚。」 虽然这么说着，却完全不看顾银盼，还嘆了口气，是一副表面云淡风轻，心中受到创伤的样子。 顾银盼抬眼看着唐九容，眨巴着眼睛，正想说话，季满庭和励晴空下楼来了。 季满庭通过她娴熟的技巧撬了阳台上的门锁，让励晴空拿到了同人志，然后立刻就下来了，下来后她便说：「我下来的快，为了不让你们久等，我立刻就下来了。」 顾银盼气得牙痒，不好意思解释了，却忍不住盯着唐九容的脸，想判断出对方到底生气了没有。 另一边季满庭开始做起正事，她对着这本同人志念念有词，然后将手上了一张黄符贴在了封面上，黄符发出微光，很快包裹住了整本书本，随后书飞了起来，想着某个方向飘去。 季满庭道：「跟着走。」 励晴空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满脸惊嘆，顾银盼却皱着眉头道：「什么意思，这本书会飞到那妖怪那么？那它飞的也太慢了，万一那妖怪现在距离我们十万八千里怎么办？」 季满庭道：「这是唯一沾染了最重的对方气息的东西，只能先这样试试了。」 这本同人志开始飞的挺慢，后来越来越快，很快到了四人不得不追着跑的速度，励晴空很快气喘吁吁，于是季满庭顺手一捞，又把对方抱在了怀里。 第61页 她们跑出学校有跑过商业街，最后在一家酒店前面停了下来。 包裹着同人志的光芒消失了，同人志掉在了地上。 酒店大堂亮着灯，不过没有看见人。 季满庭放下励晴空，皱起眉头，她心中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励晴空道：「这是当初我和她住的酒店啊。」 季满庭嘆息道：「对方很谨慎，只做了放追踪的措施的。」 顾银盼本来想趁机嘲讽，但是想到自己也找不到那只妖怪，便觉得非常难过，望着地上的同人志道：「要不然让多即闻闻看，说不定上面还有那只妖怪的气味。」 季满庭道：「什么？它还有这个功能？」 唐九容一边把同人志从地上捡起来，一边道：「没有的，所以说，它不是狗啊。」 她站起来，迎着酒店的灯光翻了翻这本同人志，随即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似乎是本r18百合本，内容尺度甚大，不堪入目。 但是画风很精美，让唐九容多看了几眼，多看了几眼之后，居然还被剧情稍微吸引了下，唐九容忍不住在驻足观看起来。 此时季满庭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灵感，你说要是找个精于此道的犬妖，是不是能闻出一点味道来？」 顾银盼道：「试试？」 励晴空听到对方还要找犬妖，连忙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看季满庭准备怎么召唤犬妖。 她便看着季满庭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然后打了个电话。 励晴空：「……」哇？ 季满庭站在路边，对着电话道：「老白啊？现在空么？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啊……忙么？那你有什么徒子徒孙的在s市这里嘛，找个过来帮帮忙啊……哎！行行行，我就在s大这等着，他过来就能看见我的……就在……」 季满庭打电话的时候，顾银盼发现了唐九容居然在看这本同人志这件事，她有些好奇，便凑过去也想看，没想到刚凑过去，唐九容就把书合上了。 顾银盼道：「我也想看，你给我看看。」 唐九容按着脑袋：「啊，头疼。」 顾银盼想起了先前自己理亏的事，原本想抢的手就收了回来，唐九容便把这本子放进了自己的包里，也不看顾银盼，只望向季满庭。 季满庭对着电话道：「……能等能等，不过还是尽量快一点嘛，麻烦了啊……哎，那事儿啊，你放心啊，下次见面我就给你……好好好，你忙，那我这就挂了……」 季满庭挂了电话，道：「我一个朋友会让一个小朋友过来的，到时候我们试试，那得了，我们去校门口等。」 唐九容一言不发，默默地跟了上去。 顾银盼面色凝重，她发现了一件事情——唐九容好像不理她。 她们很快来到校门口，不过季满庭口中的那位「小朋友」还没有来，于是她们只好耐心等待着。 唐九容看似平常的一言不发，顾银盼盯着唐九容满脸纠结，季满庭靠在行道树上玩手机，励晴空有点紧张，便走到季满庭身边，想要聊个天。 励晴空道：「我应该怎么称唿你啊，大仙么？」 季满庭听到这话，顿时笑了，拍了下励晴空的脑袋，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叫我季姐好了。」 对方如此和善，励晴空的紧张和尴尬顿时消退了很多，道：「季姐，我有点想知道，我先前喝的红色液体是什么。」 季满庭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黑狗血兑了点硃砂，不过我还加了点石榴汁，是不是喝起来好喝点？」 励晴空：「……」现在开始吐，是不是晚了？ 季满庭看着励晴空，拍了怕她的肩膀，笑道：「放心，不会有寄生虫的。」 励晴空：「……嗯。」 这个时候，季满庭突然抬起头往街道尽头望去，道：「好像来了。」 空空荡荡的街道的尽头，渐渐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小的身影，很快励晴空听到了对方的脚步声，和喘息的声音。 ——是一只黑色的半人高的狗。 励晴空：「……」 ……黑狗啊……刚喝了黑狗血的励晴空心情有些复杂。 黑狗轻快的脚步，在接近四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缓慢迟疑了起来，它从跑步变成了小跑，又从小跑变成了走路，最后在距离她们十米开外停了下来，尾巴垂落，夹在后腿之间，呜咽着。 季满庭道：「过来啊，别怕。」 励晴空有些紧张，难道是因为刚才用了黑狗血，被它闻出来了？ 然而她很快发现，黑狗是望着顾银盼，而顾银盼看着黑狗，眼睛明显地发亮，正在舔嘴唇，甚至还咽了下口水。 季满庭道：「九容啊，你管管啊，这可是找来的帮手。」 唐九容本来还想再给顾银盼一阵子冷遇，不过见此场景，还是嘆了口气，按住顾银盼的肩膀，道：「要不这次忍忍？」 顾银盼仰头看着唐九容：「那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唐九容沉默了一秒，道：「我没生气。」 顾银盼立刻道：「你骗人。」 她盯着唐九容，目光里有点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框框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三耳扔了2个手榴弹 第38章 画皮 唐九容因为这目光突然心软了，但是她还是说：「那么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么？」 第62页 顾银盼脸颊泛红，道：「我们回去再说。」 一边这么说着，顾银盼一边抬起手来，扯了下唐九容的衣角，眸光水润，像是映出星光，又好像一汪清泉。 唐九容必须承认这下自己彻底没了脾气，便道：「好，我不生气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顾银盼的脑袋，顾银盼眯着眼睛，情不自禁地主动蹭了蹭。 不过蹭完的下一秒，她就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很多人的目光下，连忙闪开，为掩饰尴尬，伸出拳头冲着不远处的黑狗道：「干嘛那么害怕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励晴空看着两人的互动，暗想：唐九容看上去淡漠，顾银盼看上去高冷，不过实际上，好像都是很友善可爱的人。 黑狗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地过来了，不过到达顾银盼的身边的时候，还是腿一软，哀哀叫着，用前爪挪到了季满庭边上，到了季满庭边上之后，它似乎有了些安全感，站起来，道：「大仙，小的叫煤球，是师祖叫我过来的，您有什么事吩咐就行。」 励晴空第一次听见狗吐人言，虽然有一定心理准备，还是有种世界观被颠覆的冲击，不得不说，昨天到今天碰到的事，放在半年前，够她做上好久的心理建设，搞不到到最后还觉得是在做梦，不过现在她才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能把她拉出这泥坑，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季满庭对着煤球道：「有件东西让你闻闻——欸？那本书呢？」 「在我这。」唐九容把书从包里拿了出来，递给季满庭。 季满庭把书放到煤球鼻子边上，道：「你闻闻，上面是不是有残留的妖怪的味道。」 煤球吸了吸鼻子，眼珠子却不断地往顾银盼的方向瞄，顾银盼此时正盯着它看，夜色中一双眼睛似乎在发出绿光——这是一种渴望的飢饿的光芒。 煤球又呜咽一声，夹着后腿含泪道：「大仙，小的、小的现在闻不出来，我……我害怕。」 季满庭乐了，道：「那能怎么办，让她走远点？」 煤球眼里露出希冀，嘴上却道：「这小的可不敢。」 顾银盼已经听到了，翻了个白眼道：「行，我走远点就走远点，你最好起点作用，要是没作用的话，我就把你吃了。」 煤球哀叫：「您刚才说不会吃我的。」 顾银盼道：「是么？我说了么？我怎么没有印象？」 煤球两股战战，最后忍不住趴在了地上，肌肉肉眼可见地颤抖个不停。 唐九容看不下去了，她是向来对小动物很有爱心的，于是扯了顾银盼一把，把她拉远了。 拉远之后，她对顾银盼道：「现在距离也远了，不用等回家了，你得说说你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 顾银盼顿时把放在煤球身上的注意力收了回来，别扭地低着头，看着脚尖道：「我不该抱你的——可是，我本来应该能抱得动的。」 唐九容道：「不对！是我已经拒绝了，你就不应该强迫我。」 顾银盼抬起头来：「这样就不对了，这件事我没思考周全，但是有些事我是对的，我为什么不能强迫你？」 唐九容：「……」 看来让一个大妖去理解人权，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唐九容只好道：「但是这回你总错了。」 顾银盼便说：「我会赔礼的。」 唐九容：「你先道歉。」 顾银盼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情愿，不过她似乎忘记了，其实她不道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论如何，她最后还是小声道：「对不起。」 此时季满庭那边，煤球闻了闻书之后，立刻露出了恐惧担忧的目光，励晴空还是第一次能那么明确的从狗的脸上看出那么复杂的表情，只不过这个表情的含义似乎不太好。 煤球犹豫不敢说话，季满庭只好道：「怎么，闻不出来么？」 煤球后腿一软，白眼一翻，「嗷呜」了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吓晕了。 励晴空：「……」 季满庭嘆息道：「看来是没闻出来。」 励晴空实在不忍心看到煤球这样害怕，道：「是我的错，我把它又转借给了不少人看，而且又放在宿舍那种地方，过了半年，肯定是闻不出来了。」 季满庭点头道：「老白推荐它来，它的能力肯定没问题，那么说，找狗闻这办法也不行了。」 季满庭蹲下来，拍了拍煤球的脑袋，道：「别晕啦，趁现在快跑，要是她反应过来，你又真的没派上用场，我可不能保你。」 她话音一落，煤球诈尸一般抽搐着站了起来，然后转眼间像是离弦的箭般沖向了远方，只两秒的功夫，它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励晴空嘆为观止，她刚才只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她忍不住问：「它为什么那么害怕，顾银盼到底是什么啊？」 季满庭笑而不语。 这个时候顾银盼也发现了煤球的逃离，有些困惑地走过来，道：「它是去找人了么？怎么跑那么快，你怎么不追上去？」 季满庭道：「它闻不出来，我让它走了。」 顾银盼瞪大眼睛，随即咬牙切齿，恨道：「跑的真快。」 不过看见唐九容过来了，她又说：「我本来就不打算吃它的啊，真是个胆小鬼。」 唐九容在知道煤球没闻出来后，想了想，说：「要不要去问一下学校里的妖怪，它既然来过学校，说不定产生过交集。」 第63页 季满庭道：「哦，你说的是那只傲因。」 于是一行人又闯进学校，来到了临湖路。 傲因还在那，并且很快就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它开始没有想起来，不过经过不断引导回想之后，它有了些印象：「我……想起来了……当时她……就和这个小姑娘……一起在走路……她身上……妖气很淡……是善于伪装的妖怪……可是我……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 傲因虽然也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和下落，却表示它可以问问附近的其他小妖，可能会有线索，到时候如果有线索了，就会联繫她们。 顾银盼又有些疑惑了，听它说，这附近小妖怪也有不少，她怎么就一个都没有碰到呢？ ——是太背了么？ 此时已经到了凌晨，天空隐隐发亮，不一会儿，太阳升了起来。 一个晚上居然就这样过去了。 顾银盼唐九容季满庭还好，励晴空却困得不行，连思维都开始凝滞了，她毕竟是个普通人，先前都只是靠意志力和恐惧撑着。 这个晚上的收穫可以说非常少，季满庭却似乎并不失望，大手一挥道：「我再想想办法，先回家去睡觉。」 唐九容感觉不妙：「回谁家？」 季满庭道：「你家啊，这事说不定要搞上好几天，我无所谓，晴空小妹妹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唐九容想起励晴空说她现在已经不敢回家的事，嘆了口气道：「好。」 吃了早餐之后，四人打车回到了k市，计程车到达小区的时候，太阳高升，气温再次飙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此时乔中羽起床坐在餐桌前，正在长吁短嘆。 这会儿陈光霁还没起床，乔中羽平时也不起那么早，今天是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干脆就起床了。 渺渺吃着培根，道：「小羽，怎么了。」 乔中羽道：「九容和银盼一晚上都没回来，她们不会出什么事？」 渺渺道：「不会的，银盼很厉害。」 乔中羽道：「那怎么还不回来呢？」 渺渺正想说话，突然耳朵一动，似乎凝神听了会儿什么，回过神来后便道：「她们回来了。」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之后，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不过这脚步声未免太多，乔中羽有些奇怪地打开门，然后看见了楼梯拐角首先迎面走来的季满庭。 季满庭本来笑容满面地想沖乔中羽打招唿，目光却突然一凝，变得有些惊诧。 乔中羽顺着对方的目光一看，果然看见对方盯着的正是渺渺。 渺渺被季满庭盯着，有些瑟缩，躲到了乔中羽的身后。 季满庭盯了渺渺一会儿，直到走到了乔中羽边上，轻轻击掌，道：「哎呀，这地方真是卧虎藏龙。」 乔中羽想：能一眼看穿渺渺不同的季满庭，看来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乔中羽目光掠过季满庭，看见了唐九容和顾银盼，以及跟在最后面的励晴空。 她立刻惊讶道：「啊，是把渺渺送回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早一点 第39章 画皮 励晴空站在楼梯口，看见了渺渺，渺渺现在不再是之前那样浮夸的打扮，头髮变成了黑色的，扎成了两个低马尾，穿了一件碎花连衣裙，配一件薄纱的上衣，但当时励晴空觉得她是天使，现在仍觉得她是天使，甚至还更肯定了。 想来就算不是天使，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她现在觉得在场除了她，应该都不是普通人。 她于是非常恭敬地打了招唿，道：「你们好，我是励晴空。」 乔中羽对她表示感谢：「上次会场乱糟糟的，都没有向你表示感谢，今天留下来吃个饭。」 励晴空想，渺渺既然不是普通人，想来就算没有自己，也不会出什么事，那么自己其实也根本没起什么作用，便道：「这不算什么。」 渺渺从乔中羽身后站出来鞠了一躬，道：「谢谢。」 励晴空有点受宠若惊，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 不过渺渺说完「谢谢」之后，已经又躲回了乔中羽的身后，怯生生看着季满庭。 季满庭上下瞧了渺渺几眼，扭头对顾银盼道：「我看她比你可爱啊。」 顾银盼咬牙瞪着季满庭，道：「总比你丑好。」 季满庭摊了摊手。 四人就先上了六楼，唐九容在书房打了个地铺让励晴空睡觉，季满庭则去了阳台，似乎开始打电话给她的朋友，大概是寻求帮忙。 唐九容也有些困了，回了房间，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唐九容开了门，顾银盼便一下子闪了进来，然后把门踢上了。 踢上门后，顾银盼抱怨道：「你怎么总锁门，白天睡觉也锁门。」 唐九容道：「不锁睡不着。」 顾银盼道：「放屁，之前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看你睡得都很好。」 唐九容无言以对。 不过顾银盼眼珠子一转，突然又高兴起来，道：「不过也是，今天家里有外人，特别是季满庭那个丑女人，确实很让人没有安全感。」 虽然顾银盼嘴巴很毒，但唐九容莫名觉得，顾银盼对季满庭的敌意似乎没有那么高了。 不过现在她急着洗澡睡觉，并不想揣摩顾银盼的内心活动，坐在床边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第64页 顾银盼道：「你怎么那么冷淡啊，我之前不是说要赔礼的么，现在就来给你赔偿礼物来了啊。」 听到原来是这事，唐九容心里有些吃惊，她以为顾银盼会巴不得当做这件事不存在呢，其实如果顾银盼当做不存在，唐九容也做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准备。 没想到，顾银盼还主动来提了。 唐九容都有些好奇，问：「是什么？」 顾银盼露出了唐九容熟悉的得意表情，手上捏了个法决，从虚空中捞出了一本书来。 她说：「来，我送你一本法术书，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学法术了。」 唐九容：「……」 唐九容转身从柜子里拿换洗衣服，冷漠道：「不用了。」 顾银盼把书塞进唐九容怀里，道：「你什么意思，别人求都求不来这种秘籍的好不好。」 唐九容低头看了一眼，看见书封下面写着——低年级教程3 唐九容把书放到了床头柜上，道：「行，谢谢，我原谅你了。」 顾银盼不满道：「你这什么态度，当初说要修行的可是你，你还记得自己的初心么。」 唐九容听到这话，忍不住嘴角一抽，暗想：初心什么的这种词，到底是哪里看来的。 不过她也因为这句话想到，自己最开始想修行，是不想拖顾银盼的后腿。 时间长了，竟然都忘记了这件事。 她低头看着顾银盼，回忆了一下过去所发生的事，心中很快有了个结论—— 嗯，现在这样就差不多了，不用学更多了。 她看似真心实意地望着顾银盼，实则敷衍道：「嗯，我没有忘记，我会好好看的。」 顾银盼立刻说：「那你现在就看。」 唐九容保持镇定：「可是我现在要洗澡。」 顾银盼道：「那我在房间等你，你洗完澡我们就修炼。」 唐九容后悔了，早知道顾银盼会突然那么执着，她刚才就不那么说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洗澡，并且尽量把时间拖得久了些，还在厕所里玩了会儿手机，直到顾银盼发来微信—— 【顾银盼：你是不是已经洗好了在玩手机？】 唐九容长嘆一声，只好出了卫生间。 她穿着家居服出来，发现季满庭已经不在客厅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而顾银盼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速度真快啊你。」她嘲讽道。 唐九容面色不变：「有点便秘。」 两人这回上了二楼，因为顾银盼二楼的房间要更大一些，适合修习法术。 这次没有渺渺，顾银盼只盯着她，唐九容不看序言了，直接翻到第一课——清风徐来。 法术的要点在于体内灵力的流动和法决的配合，然而唐九容在第一步就碰到了问题，她并没有感受到体内灵力的流动。 诚然她感觉到自己更身强体壮了些，但是灵力什么的，她是完全没感觉到的，因为那天她一觉醒来就升级了，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修炼的过程。 但是要是直说自己没感觉到，大概又要受到顾银盼的冷嘲热讽，唐九容开始回忆，那天在睡着之前，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记得，她看着顾银盼，而顾银盼的身上，像是有一片星空。 那是一个像是银河一样的漩涡。 那么自己身上的，会是一样的东西么？ 唐九容闭上眼睛开始想像，然而似乎没什么作用，她并没有产生那天晚上那样玄妙的感觉。 如此，大概尝试了半个钟头，唐九容觉得，有点困了。 毕竟一直闭着眼睛，又放空脑袋去想什么星空，和数羊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而且，她毕竟还没有不需要睡眠，昨天又一晚上没睡。 她睁开眼睛，也有些颓唐，抬眼看见顾银盼正在一边盘腿修炼，也不想打扰对方，便拿起书，想要看看书里面说了什么。 但是她越看越困惑，第一课里所讲的要点她应该全部做了，法决也捏的很标准，到底为什么不成功呢？ 她阖上书，正开始怀疑，自己这方面是不是没点天赋点的时候，突然看见书封上有一行小字。 ——本书适合鍊气六阶以上修习。 唐九容：「……」 她想自己应该没达到鍊气六阶。 先是无语，随后又有些好笑，她想顾银盼这回应该不是故意的，她应该是没注意到这件事，毕竟她距离鍊气期，恐怕有一段年月了。 唐九容躺倒在顾银盼的床上，扭头看着顾银盼，阳光从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顾银盼的髮丝上，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飞舞，她听见室外传来空调排风扇的声音，与蝉鸣混杂在一起。 她感受到一股睡意袭来，将睡未睡之时，又突然惊醒，想到：要是顾银盼呆会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睡觉，肯定要发火，自己不能受这种不白之冤。 于是她坐起来，翻了翻抽屉，找出纸笔来，写了一句——【这书我还学不了，要鍊气六阶才能学】 写完之后，她挨到顾银盼的面前，先把纸条放在顾银盼的膝盖上，顾银盼一动不动，毫无所觉。 唐九容想了想，把纸条拿起来，放在了顾银盼的头顶。 放完之后，她端详了片刻，忍不住偷笑起来。 她捂着嘴笑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慢慢收了笑容，露出一丝茫然。 第65页 她刚才，是在开心么？ 她也会开心了么？ 因为这久违到陌生的情感，她一时茫然失措，呆坐在床尾。 …… 顾银盼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应该看看唐九容的练习成果了。 然而一睁眼，她就看到唐九容躺在床尾，蜷着手脚，一看就是睡着了。 顾银盼顿时想要发火，一张纸条却从她的头顶飘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跟前。 顾银盼看到了上面的文字，连忙拿起书看了一下，在看见封面上的文字后，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好，距离鍊气期太久，她忘记原来不同阶能修习的法术是不同的了。 不过尴尬过后，还是有一丝恼怒——因为唐九容居然把这张纸条放在了她的头顶，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挑衅。 顾银盼趴到床上，挨在唐九容的身边，盯着唐九容的脸想，自己应该怎么报復才好，要不在她脸上画个乌龟？ 顾银盼的手指在唐九容的脸上比划，想着应该画个多大的才好，手指却一不小心戳在了她的脸上，唐九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浅洼，她似乎有所感觉，于是微微皱眉，发出一丝鼻音。 顾银盼顿时似乎抓住了这样做的乐趣，开始戳唐九容脸部的其他位置。 她戳额头，唐九容又皱眉，戳鼻尖，唐九容皱了皱鼻子，她的手指滑到嘴唇，这下突然愣住了，因为嘴唇柔软湿润，与别处不同。 发楞间，唐九容突然抬起手，拨开了顾银盼的手，然后按住她的嵴背，把她搂在了怀里。 「别闹。」唐九容低语，似是梦呓。 顾银盼仰面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在这怀抱中，她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经小清新扔了1个地雷 谢谢若相惜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五一扔了1个地雷 谢谢乐子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三耳扔了2地雷 第40章 画皮 醒来是因为手机来电。 唐九容起来接电话，发现顾银盼不在房间里。 她有些惊讶，她以为顾银盼就算不把她叫醒，也会在旁边修炼。 不过她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话上，电话来自乔中羽，问她们要不要去她们家吃晚饭。 「……发了微信，但是你一直没回，我看现在已经四点了，就打电话了，没有打扰到你？」 唐九容有些头晕脑胀，大概是因为睡的太多，她从床上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没有，晚饭么，我先去问一下她们。」 她下了楼，一眼就看见顾银盼坐在阳台上，抱腿坐在椅子上发呆。 唐九容正准备叫她，边上突然有人道：「您醒了啊。」 唐九容被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原来励晴空正从沙发上站起来沖她打招唿。 唐九容拍着胸脯，道：「吓了我一跳，都没看见你，」 励晴空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对不起。」 唐九容最怕别人沖她道歉，不自然地说了句「不用」，又问：「季满庭回来了么？」 励晴空道：「我醒来一个小时了，我没有回来。」 唐九容「哦」了一声，看了眼顾银盼，见顾银盼看上望着外面，忍不住问：「那她呢，在阳台上坐多久了？」 励晴空道：「我出来的时候，她就在那了，她好像在想事情，我就没打扰她。」 唐九容不觉得顾银盼有什么事情可想的，虽然奇怪，她还是先说了乔中羽要请她们吃饭的事。 励晴空当然不会拒绝，她同意之后，唐九容走到阳台，走到了顾银盼的面前。 当她看见顾银盼的正脸的时候，顾银盼也正抬眼望着她，于是唐九容确定对方并没有发呆，那么也应该听到了她刚才和励晴空的对话。 于是她问：「那你呢，要去么。」 顾银盼道：「去呗。」 唐九容歪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顾银盼道：「我看上去像怎么了？」 唐九容想了想，说：「没精神，像是没睡好。」 顾银盼有气无力：「那就是没睡好。」 唐九容皱起眉头，蹲下来看着顾银盼，问：「你到底怎么了。」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靠近的脸，觉得自己又开始紧张起来。 刚才在床上就是这样，明明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居然让自己变得紧张，简直莫名其妙嘛。 顾银盼扭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关你屁事。」 唐九容哑然。 「关你屁事」「关我屁事」是唐九容的生活准则，没想到今天居然被别人用这话噎了一下。 不过她被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太过于多管闲事，站起来道：「那你继续晒太阳，吃饭了我叫你。」 她转身准备离开，顾银盼却把她叫住了。 「唐九容！」顾银盼叫的这声可算是掷地有声。 唐九容转过身去，看见顾银盼仰头看着她，神情比起以往来，竟然显得有些脆弱。 「我……」 顾银盼吞吞吐吐，还没说出话来，外头传来敲门声和季满庭的叫声：「我回来啦！」 励晴空道：「我、我去开门。」 唐九容沖励晴空点了点头，在转过身来的时候，顾银盼脸上那一丝脆弱已经消失了。 第66页 或者说不定，原本就是错觉。唐九容想。 她问：「怎么了。」 顾银盼的注意力似乎已经放在了回来的季满庭上，跳下椅子道：「没事，估计就是修炼太枯燥，有点累了。」 季满庭已经进来了，顾银盼走进客厅，问：「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季满庭摊着手摇了摇头。 顾银盼冷嘲：「真没用，那想出找到对方的办法了么。」 季满庭还是摇头，不过同时脸上带着笑道：「不过我觉得总有办法的，不要着急。」 顾银盼翻了个白眼，有些忧心自己又没办法吃到这个妖怪。 总觉得自从受伤压制修为以来，运气就变的不是很好。顾银盼想。 四人在客厅想主意，大概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多小时，门口有人敲门，道：「可以吃饭了。」 是渺渺的声音。 季满庭见是渺渺独自来叫她们上来吃饭，忍不住道：「真贴心，硬碟，你跟人家学学嘛。」 顾银盼道：「那你怎么不学学楼下的大人，去做个饭什么的呢？」 季满庭笑逐颜开：「哎哟，原来想吃我做的饭菜啊，没问题的，有机会一定做。」 顾银盼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几人在楼下吃饭的时候，聊起天来，便把励晴空的事说了，因为省略了妖怪的情节，陈光霁愤慨地几乎要当场报警，被乔中羽抓住两只胳膊才拦了下来，励晴空第一次在这群人中看到一个正常的反应，反而觉得有点不正常，怔怔回不过神来。 然而反应过来之后，不禁有些感动，因为自己对对方来说明明还是个陌生人，对方却能相信自己，还为自己考虑。 吃完饭之后又聊了会儿天，大概八点的时候，唐九容她们准备离开，到门口的时候，唐九容突然道：「渺渺，要上楼来和银盼玩一会儿么。」 乔中羽吃了一惊，这可完全不像是唐九容会说出来的话。 她低头望向渺渺，见渺渺拉着裙摆，有些羞怯地望向了她。 渺渺要是不想去的话，还是会摇头的，现在看来，不是想去，大概是有些话不方便在陈光霁面前说，那大概率就是和妖怪有关了，于是乔中羽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去，渺渺。」 渺渺说「好」。 她便出门拉住了唐九容的衣摆，上楼去了。 顾银盼望着这一幕咬嘴唇，她觉得心里发堵，不太畅快，唐九容为什么要特意叫上渺渺呢，她突然想起季满庭说的渺渺比她可爱的事，忍不住摸了摸脸，想：我应该也很可爱？ 进了家门，唐九容道：「渺渺，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看你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现在可以说了么？」 渺渺点了点头。 季满庭惊讶道：「还真有话说？我看你一直是这幅表情嘛，萌萌哒。」 渺渺指着励晴空道：「我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妖气。」 季满庭有些失望：「这个啊，那也很正常么，昨晚上我们接触了不少妖怪。」 渺渺道：「不是的，昨天白天在会场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励晴空吓了一跳，道：「这样么，所以才来主动找我的？」 渺渺低下头，轻声细语道：「那不止是接触产生的妖气，我当时以为你是妖怪。」 季满庭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有了比较重的因果……天赋神降的大妖果然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顾银盼看了季满庭一眼，她果然一眼就看出了渺渺的真实身份。 不过季满庭还是嘆息：「虽然看得出来，不过也没什么用，这些都是我们知道的东西。」 渺渺仰头看着唐九容，有些紧张道：「没用么？」 唐九容都忍不住希望季满庭快点闭嘴，面对渺渺这样的神情，根本不忍心让她失望，于是唐九容说：「有用的，渺渺很棒。」 顾银盼皱起眉头，回想着唐九容有没有对她这样柔声细语地说过话。 记忆中好像是没有。 而渺渺在这时抬手指向了季满庭，说：「然后，她身上沾染有同样的妖气。」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什么，同样的妖气，是最近刚沾上的么？」顾银盼道。 渺渺点了点头：「她身上妖气很淡，马上就要消失了，应该是最近有过接触而已。」 所有人都盯着季满庭，季满庭面露茫然，浓眉皱起又放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重重拍了下大腿，道：「怪不得走财运，是林晗奇！」 「什么？」唐九容问。 季满庭道：「我最近碰到的妖怪倒也不是一个两个，但要说里面最有钱的，当然就是林家的那个小少爷，我过来的前一天，就在林家做水陆法会。」 唐九容道：「……什么？水陆法会不是佛教的么？」 季满庭一挥手：「谁知道有钱人在想什么，反正林家的小少爷被掉包了，其实是个妖怪，我到他面前给他祈福的时候他都战战兢兢呢。」 励晴空道：「少爷？可林晗纳是女的。」 季满庭道：「画皮鬼可没有性别，它们又不用交配。」 季满庭开始摩拳擦掌地准备去抓林家小少爷的计划，渺渺在一边望着唐九容，怯生生道：「我起作用了么？」 唐九容道：「嗯，你起了作用。」 第67页 渺渺看着唐九容的眼睛，在发现唐九容这回没有撒谎后，笑的弯起了眼睛。 顾银盼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捶了下胸口。 励晴空看到了，问：「怎么了？」 顾银盼深吸了一口气—— 「我胸闷，还气短。」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是凌晨更新么，但是明天凌晨可能不更新，挪到晚一点的时候 第41章 画皮 作为s市首富的林家老爷子，今年已经九十岁了，两月份刚办的九十大寿。 年纪大了人就更迷信惜命，于是他听风水大师的，把房子搬到了所谓郊区座山望水的地方，在半山腰建了一座悬在瀑布之上的豪宅，一家人除了工作学习在外的，都搬了过去。 于是这林宅远离繁杂，风景秀美，方圆百里，廖无人烟。 「但是住起来真的会舒服么？」乔中羽发出了灵魂拷问，「这地方一定叫不到外卖？」 励晴空道：「他们房子里应该有保姆和厨师。」 唐九容感慨：「这地方很适合发生兇杀案。」 顾银盼则不屑道：「你们真没见识，我有好几个山头，比这儿好多了，灵气充沛，灵兽灵草众多。」 此时她们来到了位于s市市郊的秀山，这地方算是个旅游景区，不过被林家买了三座山头做私宅，她们现在正在景区外的某个酒店里，唐九容、顾银盼、季满庭、励晴空、乔中羽和渺渺都在——因为渺渺可能会有用带上了渺渺，而渺渺不愿意距离乔中羽太远于是又带上了乔中羽。 季满庭拍了拍手，道：「别扯有的没的了，想想林晗奇。」 顾银盼道：「有什么，直接冲进去，把它抓出来不就得了。」 季满庭笑道：「这样不好，他的身份要是暴露了，他就还不了那么多钱了。」 顾银盼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道：「什么意思？你不准备揭露他的身份？」 季满庭咧嘴笑着，露出有些奸诈的神情：「放长线，钓大鱼，我这不是突然想到么，我们有林晗奇的把柄，他继续做林家小少爷，我们可以威胁他，做林家小少爷背后的人嘛。」 乔中羽伸手捂住了渺渺的耳朵，望着渺渺道：「渺渺不要听，不要听这种奇怪的话。」 顾银盼第一时间听出，季满庭这是不会取对方性命的意思，那这不就代表着，她又要吃不到了？ 她立马反对道：「不行，要杀掉。」她没好意思说是因为是要吃了他，毕竟这事说起来有点野蛮，这儿人太多了，说出来有点破坏自己的形象。 季满庭却直接道：「你想通过捕妖来恢復修为么？」 顾银盼不说话，不过看神情就是默认。 励晴空好奇：「什么捕妖？」 季满庭笑了，正想说，顾银盼拍了下桌子，瞪着励晴空道：「关你屁事。」 励晴空连忙闭上了嘴。 季满庭就不明说了，道：「你要捕妖，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要说这成功混成有钱人还很容易抓把柄不会跑的妖怪，可不容易找到，你知道钱有多么重要么？」 顾银盼平日里吃穿用度靠的都是唐九容，虽然知道在人类社会似乎什么都要花钱，却也没有什么太明确的概念，便说：「重要是重要，够用就行了。」 季满庭啧啧了两声，道：「还是太惨，跟着九容，没过过好日子。」 顾银盼不服气道：「我恢復修为了，钱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季满庭道：「那这样一个小妖，可不太够你恢復修为的。」 顾银盼正想继续反驳，突然心里咯噔一声，季满庭这话的意思，是连她原本修为如何都知道，对方的真实修为，该不会比她原本的修为还要高。 顾银盼一边不敢置信，一边有些怀疑，不禁陷入沉思。 季满庭便问在场众人：「在我看来，这个主意最好，不然我们除了出了口气，什么都拿不到，那有什么意思。」 她环顾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励晴空的身上，道：「你是僱主，你可以说你的要求。」 励晴空与季满庭目光交接，觉得这目光里带来某种沉重的压力，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大脑空白，一时也不知道什么选择更好，却听见季满庭又说：「想清楚点，现在你的负债，可是还安在你的头上。」 励晴空心里顿时一凉，于是也清晰的意识到，她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于是她说：「我觉得你的这个办法很好。」 目标就这样定了，接下来开始说起具体该如何操作。 唐九容：「我想不出来。」 乔中羽：「……等它出门落单？」 励晴空：「你们用法术什么的隐身进去？」 渺渺：啃鸭脖。 季满庭道：「现在放暑假，他们一家子都不太出门，等他们出来那估计半个月就过去了，可是闯进去呢……看来我之前没说，这林家虽然先前找的奇人异士大部分都是骗子，但里面还真有几个有真材实料的，现在被林家奉为座上宾，其中有一位，正在林家做客中。」 顾银盼道：「哦？是什么修为？」 季满庭道：「是个金丹修士。」 顾银盼心中有点疑惑，她认为金丹修士绝不会是季满庭的阻碍。 她的疑惑还没有表达出来，励晴空便道：「那该怎么办？」 第68页 季满庭道：「我是这么想的，这家人非常迷信，如果我们中的一个装成世外高人过去，只要能骗过他住下来那么一两天，就能找到机会和林晗奇说话了。」 励晴空道：「那……你呗。」 季满庭道：「我上次刚去做过水陆法会，他们是认识的。」 那还有谁？ 众人脑海中不禁都浮现起这个念头，面面相觑之后，励晴空乔中羽季满庭都把目光落在了唐九容的身上。 唐九容：「……想干嘛。」 乔中羽想：无论如何，论形象的话，确实是唐九容最适合做世外高人，可是…… 「里面有个金丹修士？骗人的话很容易穿帮的。」乔中羽担忧道。 季满庭道：「那又如何，不是有渺渺在么，到时候硬碟和渺渺站在九容两边，说是她座下童子，对方只会怀疑是自己看不出前辈的修为。」 这么说完，季满庭先问渺渺：「渺渺，你愿意么帮忙么？」 渺渺不擅长拒绝别人，茫然抬头望向乔中羽，乔中羽有点担心，问：「金丹修为是小说里的那种金丹修为么？渺渺比他厉害么？」 季满庭顿时笑了，道：「你不知道她出生便相当于元婴修为么？」 乔中羽茫然道：「听起来好像厉害些……」 她担心渺渺，不想同意，却又瞥见励晴空恳求的眼神，一时有些纠结。 还没做出决定，季满庭又问顾银盼：「那硬碟呢？」 顾银盼正在想事情，她在想，看来唐九容并不清楚季满庭的修为。 因为按照她所猜测的修为来看，季满庭面对一个金丹修士，无非就是两个手指头的事，不过说来，自己也不知道，现阶段无非只是在猜测而已。 但是，如果季满庭修为真如自己猜测那样高，她现在多此一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想暴露我的身份？ 顾银盼顿时担心起来，于是回过神来之后，立刻说：「你想都别想！」 唐九容本来以为季满庭要搞步步紧逼那一套，一听顾银盼已经拒绝，心中甚至有些感动——孩子没白养啊。 季满庭愣了一下，稍作思忖，道：「你要是怕暴露身份，那也可以不去。」 她转向唐九容，微笑道：「九容，你怎么想？」 唐九容面无表情道：「我不会骗人。」 季满庭长嘆一声，道：「看来这个主意也不行，那我们还要再想想。」 然而再想，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此时天色渐晚，众人便先吃了晚饭。 顾银盼在席间有些茶饭不思，因为她实在想不太通，季满庭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目的。 吃完晚饭，众人约好九点再集体开一次会，之前就各自在房间休息一下，几人就先回各自房间，唐九容和顾银盼一间，因为发现顾银盼似乎有什么心事，在进入房间后，便问：「今天怎么没什么胃口？」 顾银盼不确定应不应该把自己的疑问告诉唐九容，因为唐九容和季满庭显然关系不错，万一不相信她，站在季满庭那边怎么办。 她想到这，因为发现原来唐九容并不一定全心全意站在自己这边，而感到有些泄气，便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进浴室洗漱了。 在洗漱的时候，她突然开始好奇，唐九容和季满庭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经歷过些什么呢？ 为什么季满庭要这么关心唐九容，那个时候她们那些奇怪的反应，又是什么含义呢？ 原本努力忽略，也好像成功忽略了，然而一旦想起来，这些念头就像是杂草一样疯长，很快填满了心尖，洗完澡出浴室的时候，顾银盼已经想好了，今天一定要问唐九容——就先这么问——你和季满庭是怎么认识的？ 她打好腹稿，抬起头来，看见唐九容摊着手心，正让一张一百块飘在距手心十厘米开完的地方。 顾银盼愣住了：「清风徐来？不是说……等下，你鍊气六阶了？」 唐九容收起一百块，微蹙着眉头望向顾银盼，脸上看不出喜怒，然而语气倒是有些讶异。 她说：「额，看来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调个生物钟啦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2个地雷 第42章 画皮1 顾银盼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也没想起唐九容在过去几天里有任何修行的举动。 但是或许是对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修炼了？ 顾银盼怀着一丝期待问：「你是在什么时候修炼的？」 唐九容皱眉沉思，最后摇了摇头：「我没印象。」 顾银盼道：「那你怎么会想起修炼这个法术？」 唐九容道：「我刚才脱外套，口袋里一百块不小心掉下来了，我想想自己要弯腰去捡，觉得有点麻烦，就试了下这个法术，没想到就成功了。」 顾银盼：「……」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过孤陋寡闻，现在的入门修行，已经变得那么容易了？可是那天看到的口诀，和自己过去看到的也没什么区别啊。 唐九容望着顾银盼，问：「这样正常么？你当初也是这样修行的么？」 这个时候，要是说自己不是这样，岂不是说明了自己的修炼速度没有那么快么？本着输人也不要输阵的想法，顾银盼嘴硬道：「差不多啊，前期本来就是比较容易的，你天赋又不差。」 第69页 唐九容点了点头，又说：「这些法术还挺方便的，我在学几个，平时说不定能够用上。」 唐九容难得地拿起法术书看起来，顾银盼则在旁边纠结地回想修仙界那几个天才的修行速度，已经把要问唐九容和季满庭关系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如此很快到了九点，大家来到季满庭和励晴空的房间，继续商讨怎么进入林家的事情。 「林家要招收佣人的，能不能通过招聘进去？」乔中羽道。 「无所谓时间的话倒是可以，因为林家的每个佣人都要经过三个月的培训，听说培训挺难的，很少有人通过。」季满庭回答。 乔中羽嘆息：「这样啊，那还是算了。」 如此想来，到还是季满庭的办法最直接了当，可是大家都是老实惯了的人，一时之间没办法想像自己居然能骗一群商场精英，唐九容更是完全不愿意，目光扫到她，她就低下头玩手机。 季满庭恨铁不成钢，道：「想想上次做水陆法会的时候，里面有多少啥都不知道的骗子啊，都拿了不知多少的香火钱，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她扭头对励晴空道：「那要不然你自己去？我给你做场外支援。」 励晴空慌乱道：「我……我？我看上去像世外高人么？」 季满庭上下扫了励晴空一眼，励晴空长得不难看，清秀佳人挂，放在人群中也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邻家美眉，但是世外高人嘛……反正通常大家想像中的世外高人应该不长这样。 季满庭道：「是不太像，但是有个好处，那就是林晗奇只要一看见你，就应该什么都明白了，自己就该找上门来。」 励晴空也很希望自己能够不麻烦别人，便说：「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我，我会努力的。」 季满庭道：「那行，我们先排练一下。」 如此其他人扮演林家的人，励晴空扮演世外仙人，可是一开场就泄了气，励晴空连看着唐九容她们，说虚张声势的话的时候都磕磕巴巴，到最后，她都快哭出来，痛苦地抱头坐在床上，道：「我真没用，我什么都干不好，明明是我自己的事。」 季满庭坐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那么快泄气，你可能是没抓到诀窍，看看别人的表现可能会好一点……九容，你来说说刚才的台词。」 唐九容眼珠子一翻，想说一句「你干嘛不自己表演」，可是见励晴空如此痛苦，难免觉得还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有些不合适，犹豫了一下，便说了起来。 「我与弟子在此处闭关修行，不知今夕何年，特来相询一二……我只是无名散修，那值得报什么姓名，不过找个歇脚休沐之所而已……我是什么修为，呵，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唐九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表演，只是神色淡淡道来而已，若说淡然说话，励晴空刚才也是如此，可是眼神中便比唐九容多了一分怀疑怯弱，不知不觉没了气势，然唐九容张口说来，眼中一片坦然，眼神坚定沉静，连一丝动摇都没有，冷笑之时，配合清冷的眉眼，更是有睥睨之感，叫别人心生退缩。 季满庭便说：「看见没有，这就是睁眼说瞎话的最高境界，我觉得九容不做骗子都可惜了。」 乔中羽忍不住鼓起掌来，说：「太厉害了，就算没换服装，都不觉得违和啊。」 唐九容：「……」长点心乔中羽，这会儿说这话，可不像是夸人。 励晴空看完了唐九容表演，却更绝望了，道：「我不可能说成这样，首先，我也不长这样啊。」 季满庭嘆了口气，道：「是有点难，没办法啊，谁叫某些人不愿意呢。」 唐九容：「……」 励晴空虽然知道为了自己的事麻烦别人非常不要脸，却还是忍不住朝着唐九容投去了希冀的目光。 唐九容心里有些慌了，她拧眉思索片刻，道：「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你们说，要不然，我们试着找找林晗奇现代通讯工具的联繫方式怎么样，微信哈□□啊手机号什么的，听说现在的小学生，也都是有手机的。」 这主意听起来很棒，但是很快被季满庭否决了：「你想的太好了，为了安全，林晗奇的所有通讯工具都是受到监控的，而且联繫方式保密，外人不可能拿到。」 「那我们催眠一个外出採购的佣人，让他对林晗奇说这事呢？」唐九容又道。 季满庭：「我可不会这项技能，而且你当里面那个金丹修士瞎么。」 唐九容：「你的这个主意不也是当他瞎？」 季满庭：「那怎么会，我当然会做好完全的准备，更何况渺渺的修为就比他高，他肯定会相信的。」 唐九容的大脑在这个危机时刻高速运转，又出了几个主意，却都被季满庭驳倒，最后唐九容终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其实你自己就能简单解决？非要给我找麻烦？！」 顾银盼听到这，眼睛顿时一亮，激动地看着唐九容，心想：哇，虽然我没说，但居然也想到一块去了啊。 季满庭却难得露出异常郑重其事的表情，说：「不是的，我真的没办法。」 唐九容虽然不知道季满庭具体的修为，可从顾银盼的反应中，心里已经有些猜测，听到她这么说，露出了有些怀疑的神色。 顾银盼却在一边笑得很开心，满脑子想：我们九容果然很聪明啊。 第70页 季满庭有些无奈地笑了，先看了眼顾银盼，最后嘆息道：「因为我只是一缕元神化身而已啊。」 顾银盼闻言，愣住了，她在想，刚才季满庭那个眼神的意思，难道是在嘲讽她「这都没看出来？」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顾银盼便听见季满庭说：「九容也就算了，硬碟，你现在，居然连这都发现不了了么？」 顾银盼涨红了脸，道：「什么啊，我有说我也怀疑了么？」 季满庭道：「你那个表情就是这个意思？」 顾银盼恼羞成怒，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那么擅长骗人。」 季满庭道：「那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顾银盼对着季满庭怒目而视，这时渺渺却举起手来，弱声弱气道：「我、我可以说一句话么。」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渺渺。 渺渺便道：「我之前就发现了，她应该，确实不是个人。」 渺渺是不会撒谎的，大家都知道这一点，于是大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顾银盼低头看着地面，想：应该没人看出我很尴尬？ 半晌，励晴空道：「这个，我们，要不要继续想办法？」 渺渺又开口，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道：「我之前想了一下，我、我愿意去做这件事。」 季满庭惊喜道：「真的么渺渺？」 渺渺用力点了点头，撒谎是人类为了应付生活必须要做的事情，她觉得她也可以胜任。 乔中羽不知道渺渺的真实想法，只感慨的看着渺渺，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季满庭笑容满面，又转向唐九容，还没说出话来，便听见唐九容沉着声音道：「行我去，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失败了不能怪我。」 季满庭立刻张开双手想要去拥抱唐九容，但是还没碰到唐九容的胳膊，就感觉到自己的被挡住了。 正准备躲开的唐九容愣了一下，看见顾银盼正挡在她的面前，把季满庭推开了。 推开季满庭之后，顾银盼嫌脏一般地拍了拍手，然后说：「咳咳，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那我也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始慌了，今天就变快十一点更新，那明天岂不是……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第43章 画皮1 晚饭后，虽然太阳还没有落下，山中的气温已经降了下来，温度环境怡人，很适合出来逛逛。 周妍妍正陪着周家老太爷以即最近在家里做客的长权真人在山中散步，手上牵着自己的儿子林晗奇，身后跟着一些佣人。 她看似面带笑容实则神游天外，实际上她对和老人一起散步根本没有兴趣。 恐怕不会有年轻人，真的对跟老人一起散步感兴趣？ 虽然其中一个是身价雄厚的知名商人，一个是据说修仙得道的高人。 周妍妍虽然有个十岁的儿子，但其实今年才三十岁，年轻时漂亮有钱家世也好，是爱玩的性格，可是既然得了家世的便利，就总要付出代价，讨好家中老人，自然是其中一项。 话虽如此，本来是轮不到她的。 她是最小的孙媳妇，因为老爷子生的多，儿子女儿又生不少，前头有十几个妯娌，重孙辈也有好几个孩子漂亮聪明，年纪还大点，就在半年前，老太爷最喜欢的还是重孙辈的一对双胞胎姐妹，觉得她们可爱大方。 然后几个月前，也不知怎么的，儿子林晗奇好像开了窍，得了老太爷的喜欢，她就母凭子贵，也长脸了。 不过，虽说家里挺多人羡慕眼红她，周妍妍却也只有一点点相当有限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大部分时候还是很不耐的，现在又不是古代，外头世界那么精彩，她只能陪在一个老头子身边，可以说是为了分到更多的遗产，付出良多了。 不过老爷子毕竟已经快百岁了，说不定再熬一阵子就驾鹤西去，为了可能的收益，忍一点点时间，还是值得的。 就在这个时候，老爷子突然转头问她：「妍妍，你怎么看？」 周妍妍一愣，因为紧张背上都沁出了汗，努力回想着刚才这两老头在讨论些什么。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在说「修行的意义人生的价值」什么的。 周妍妍吞吞吐吐道：「我，我没有慧根，不懂这些。」 林老太爷便把目光投向了林晗奇，放软了语调道：「那晗奇呢，刚才我和真人说的话，你听懂了么？」 林晗奇抬起头来，他是个长相颇漂亮的孩子，只是光看长相，就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皮肤白嫩，脸蛋精巧，头髮细软乌黑，他开口说话，声音清越，吐字清晰：「对不起太爷爷，我没怎么听懂，我刚才看见有小鸟飞过去，走了下神。」 周妍妍一阵紧张，忍不住把林晗奇的手攥紧了。 林老太爷最喜欢的就是林晗奇口齿伶俐，做事认真有礼貌，怎么能说自己在走神呢？ 她连忙对林晗奇道：「太爷和真人爷爷说话的时候，你怎么能走神。」 林老太爷却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到底还是小孩子。」 林晗奇却又说：「不过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像鸟儿一样飞就好了，不是坐在飞机里，而是靠自己在空中翱翔，修行能令我做到这样的事，不是么？」 林老太爷摸了摸林晗奇的脑袋，转而对长权真人道：「到底还是小孩子的想法纯粹些，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就只想着能多延上几岁，就满足了。」 第71页 此时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只有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似乎要耗尽自己所有的生命力，林老太爷也有些累了，道：「我们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长权真人突然按住了他的手，举目四望道：「等下，有点不对劲。」 林老太爷先是一愣，但随后也发现了。 风好像突然停了。 因为风声和树叶摇晃的声音，已经不再传入耳中。 知了的叫声，也在顷刻之间消失了。 环顾四周，林木葱郁，最后一丝橘黄色的夕阳消失在西边的天际，天空是青灰色的，月亮已经挂在天空之上。 好像是从山林中飞来的，又好像是从月亮上飞来的，有一头银白色的巨兽，正踏空而来。 它的身体像马，头上却长着鳞片和两只长长的弯曲的角，它长长的鬃毛在风中舞动，如梦似幻。 「这……这是什么……」林老太爷低语，似在自言自语。 长权真人却回答了：「这是中山神，是稀有的大妖，没想到这山上居然诞生了中山神——不，不对，它背上有人。」 银白色的巨兽看起来庞大，却像是云朵一样落在地面之上，于是他们得以看见这巨兽嵴背上坐着的人。 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小女孩在另一个的怀抱之中，五官妖异精美，不似人间能有。 而另一人…… 她穿着白色的长袍，披着白色的纱衣，整个人像是笼在烟雾之中，黑髮在风中扬起，当她转过头来时，便先被那淡漠出世的气质所摄，回过神来，才能注意到那苍白到没有血色的皮肤，和清丽绝伦的眉眼。 像是一副震慑人心的画卷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连长权真人都愣住了，更别提其他人。 而此时，画卷中的人正在窃窃私语。 顾银盼道：「好像成了，他们都呆住了。」 唐九容道：「头髮被风吹的好难受，这衣服好热，为什么还要穿一层纱。」 顾银盼道：「忍忍么，我觉得挺好看的，真的挺像小龙女。」 唐九容道：「季满庭连林老爷子的梦中情人都调查出来了，我怎么就不信她真的不能一人解决这事呢？」 顾银盼道：「别吐槽了……渺渺，往前走。」 渺渺在心里默念着「一二一二」，一步步往前走，防止自己顺拐。 林老爷子激动又紧张，季满庭的调查没错，他的梦中情人就是小龙女——换成这年头的词彙，就是女神，于是季满庭特意把唐九容往书里的小龙女打扮，力求在第一眼给林老爷子造成心灵最深处的冲击，这个计策非常成功，至少在此刻，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商业大亨正像是少年般紧张。 他看着「女神」一步步接近，走到跟前的时候，看见长权真人挡到了他的面前，深深作揖行礼道：「在下云渺宗门下长权，不知前辈在此处，若有惊扰之处，万请容情见谅。」 林老爷子因为长权真人谦恭的话语而一下子清醒了。 他知道长权真人是金丹修士，而金丹修士差不多已经是在人间行走的最高境界，而长权真人居然对眼前的人如此谦恭，对方的修为，难道……是元婴？ 那可是真正的仙人了啊！ 可是这也意味着，若是惹恼了对方，对方一吹气就能把自己灭了，虽然见多了风雨，林老爷子还是紧张且忧虑了起来。 唐九容看着眼前众人的反应，明白过来，这个计划到目前为止大概比想像中还要成功。 这个金丹修士比想像中上道，林老爷子比想像中冷静，就连佣人都比想像中胆子大。 接下来，应该说我在此修炼啥的了。 然而唐九容转念一想，话将出口时，却变了。 原来比较冗长的话语变成了一句简单的—— 「我要休息沐浴。」 …… 唐九容她们被安排进了这座山中豪宅的最豪华的客房之中。 这宅子是占地面积极广，大半却都是中式的园林，生活区域不算大，然而现代化且方便，非常适合居住。 她们要住的这个客房便是环境清幽，装修简单大方，各种物品应有尽有。 唐九容带着顾银盼和渺渺进入客房，又叫佣人拿一套小女孩的衣物过来，便一脸高冷的关上房门，然后抹了把汗。 顾银盼已经趴在了床上，渺渺正变回人形，于是房间里很快出现了一个赤裸的小女孩。 唐九容脑仁发痛，暗想：乔中羽看来教的东西不够多啊。 她还未说话，却听见顾银盼已经尖叫起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准看！」 唐九容：「……」要不是她长了眼睛，她几乎要以为被看光的是顾银盼了。 顾银盼对着渺渺道：「渺渺！人类的身体是不能给别人看的！你快拿东西挡住啊。」 渺渺不明所以，却也听话地先钻进了被窝，算是挡住了。 唐九容便进了浴室，给渺渺拿了块浴巾先让她披上。 做完这些后，却看见顾银盼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唐九容莫名其妙。 别说那只是个小女孩了，就算成年女性，大家都是女的，该有的都有，有什么稀奇的啊，干嘛用看色魔一样的表情看她？ 而且在家的时候，顾银盼自己经常洗完澡裸奔着穿过客厅，根本不讲究。 第72页 唐九容觉得顾银盼最近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她姑且把这事先放在了一边，坐下来道：「现在进来是进来了，怎么跟林晗奇说上话，又怎么脱身，就是接下来的问题了。」 然而顾银盼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顾银盼正对着渺渺语重心长道：「以后不能这样，一定要小心，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变态的。」 渺渺茫然而懵懂地点了点头。 唐九容：「……？」这话有影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倒霉了，本来写了一半，关机出去吃了个饭，回来电脑主板烧坏开不了机了（……？？？），修了两小时没修好，只好开始用手机重写，边写边哭（夸张了） 不开心，求安慰 第44章 画皮1 佣人很快拿了小女孩衣服过来，顺便一起拿过来的，还有另一套小女孩的现代服装和一套成年女性的现代服装，在把衣服交过来的时候，佣人还特意说了一句「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随便提出任何要求。」 衣服是某知名奢侈品品牌的套装，虽然唐九容看着这衣服，没看出什么特别来，不过想来价格应该是超出她想像力之外的那种昂贵。 不过唐九容并没有穿，而是让顾银盼拿出了季满庭所准备的另一件白色长袍，看上去和前面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没有了那层轻纱，不过细节处有些改变，交领处有红色条纹点缀，布料如云朵一般轻飘柔软，纤尘不染，穿上这样的衣服，哪怕是真的长相普通的人，恐怕都能带上一丝仙气，更别说是唐九容这种本来就有些出尘的人了。 这是因为季满庭认为既然本身不是仙人，就需要一些外表上的加成，像是顾银盼就没有第二件衣服了，不过本来也没有换的必要。 换完衣服后，唐九容想了想，道：「我既然塑造了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就不太好去跟他们套近乎，银盼，你明天早上带上渺渺出去，你们都是小孩子的形象，说不定可以藉此接近林晗奇。」 顾银盼有些担心：「那你一个人在，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唐九容道：「我一直呆在房间里就是了，能出什么事呢，你总不能让渺渺一个人出去。」 顾银盼望向渺渺，渺渺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然后歪了歪脑袋，她的目光是如此清澈单纯，顾银盼光是看着对方的脸，就能想像出对方出去以后会说出什么话来。 顾银盼又说：「那可以让渺渺在房间里陪你，我自己一个人去。」 唐九容摇了摇头：「这样的话，我担心你出事，你是主动出击的那个，出事的概率总更大些。」 顾银盼听到这话，心情莫名雀跃起来，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这夜渺渺睡觉，顾银盼则和唐九容修炼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有佣人过来敲门，问她们需不需要早餐。 室外仙人当然早就辟谷不需要进食，为了维护设定，唐九容只能吃提前带好的干粮，拒绝了丰富的一看就很好吃的食物，不过按照计划，顾银盼拉着渺渺钻了出去，对佣人道：「师父不吃，不过我们想吃，你们都在哪里吃饭，我们也要一起去。」 佣人便将顾银盼和渺渺带到了餐厅。 此时餐厅里一众林家人正在吃早饭，住在这里的人的生物钟都是配合林老太爷的生物钟的，因此都早睡早起。 大概是提前得到了风声，顾银盼和渺渺一进来，众人的目光便都投了过来，餐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止了进食。 顾银盼扫视在场众人，发现林晗奇并不在。 当然除了林晗奇之外，昨天那个金丹修士也不在。 林老爷子笑眯眯对她道：「小仙人想吃什么，现在做也可以的。」 顾银盼想了想，抬起下巴故作傲慢道：「昨天那另一个老头呢？」 听到顾银盼这样说，林家人都望向她，露出各异的目光来，林老爷子在林家是个大家长，基本掌握了所有的话语权，大家敬他怕他，从来没人敢和他这样说话。 然而林老爷子并没有生气，反而和善解释道：「真人上午都要修炼，中午才会出来。」 顾银盼又说：「那那个小孩呢。」 林老爷子一愣，道：「晗奇么？晗奇昨天晚上突然发烧了，所以就在房间休息。」 顾银盼暗想：可恶，这傢伙一定是装病。 有佣人帮她准备好了餐具，又端上来一些精緻的餐点，顾银盼边吃边想，自己应该怎么样接近林晗奇。 林老爷子注意着顾银盼，便很快注意到她神色有异，好像在想什么。 说起来，昨天晚上长权真人是对他说过的，修行之人，就算外表年纪小，实际上可能也已经活了上百年，不能用外表年龄判断，但是今天他经过几句交谈，觉得这两个，似乎真的是如表里如一的小女孩。 只是一个骄纵，一个文静些。 他在这世上也算堪堪活了百年了，见过的人也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了，他对别的没什么自信，唯有识人，觉得是个不需要谦虚的长处。 许是一直在山中修行，虽然活了百年，但人事接触的少，就比较单纯。 这么一想，也觉得很合理，再加上外貌各有特点又都粉雕玉琢，光是看着便叫人忍不住喜爱起来，他笑着问道：「小仙人，你看着好像有些烦恼，说给老头我听听啊。」 第73页 顾银盼想，这会儿要是提起林晗奇，会很奇怪？可是要怎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林晗奇身上呢，这也太麻烦了，完全不是自己的特长。 顾银盼又环顾在场众人，发现人群中虽有几个小孩，不过小的只有四五岁，大的十四五岁，还真没有和她们的外貌年龄差不多的人。 她便说：「修炼太久了，想要找人一起玩玩。」 林老太爷道：「这好办，我们这的所有人，都可以陪你玩啊。」 顾银盼道：「你们老的老小的小，和我们不搭调。」 林老爷子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看上晗奇了啊。」 顾银盼因为这句话一个激灵。 随后她有些担忧，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或许应该和别人先接触一下这样，显得不那么针对？ 可是现在话已经说出口，就已经成了定局，顾银盼只好硬着头皮道：『他看着和我们一般大。」 林老爷子道：「我看着也是。」 话都说到这了，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顾银盼一狠心道：「他生的什么病，我过去看看，我最擅长看病制药，保准看一眼就药到病除。」 林老爷子的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道：「小仙人关心晗奇，他可是走了大运了。」 顾银盼觉得被这眼神看着，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她也算是成功了，吃完早饭，林老爷子便带着顾银盼和渺渺往林晗奇的房间走，周妍妍也跟上，她毕竟是林晗奇的妈妈。 她跟在身后，看着顾银盼和渺渺，又紧张又好奇，还有一点激动，小仙人那么在意晗奇，不会是……不会是看上晗奇了？ 虽然长权真人之前就说过他们全家都没人有修仙的才能，但是要是林晗奇被仙人看上了，说不定仙人能有办法呢？ 她畅想着如果林晗奇也修仙的话自己能得到的福利，来到了林晗奇的房间。 而林晗奇看着走进来的顾银盼和渺渺，双腿都要开始在被窝里颤抖起来。 昨天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压力，那压力和修为无关，纯粹是生物本能层面的压力，眼前两个毫无疑问都是大妖，其中一个是中山神，另一个却不知道。 他昨天只暗嘆倒霉，想着通过装病什么的躲避掉和这些人的接触，不过现在看着走进房门的顾银盼和渺渺，他算是知道了，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可是为什么要冲着他来？难道……难道是要吃他么？看那个眼神，完全就是看食物的眼神！ 想到这，林晗奇抖得更厉害，几乎要失禁了。 他好不容易花了大价钱成了林晗奇，这大少爷的生活还没有享受几天，难道就要命丧于此了么！ 顾银盼走到床边，盯着他上下瞧了几眼，口水就忍不住快要下来了，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她忍不住走的更近，渺渺便有些着急地抓住了顾银盼的手臂，低声耳语道：「现在不能吃的，忍住啊。」 这话房间里其他人听不到，只有顾银盼和就在旁边的林晗奇听到了，顾银盼便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冲动，林晗奇则脸色发白，生无可恋了。 果然，果然是想要吃我。 他们这一番眼神互动，看在旁人眼中，倒显得挺滚烫热情，林老爷子笑眯眯道：「小仙人，你看看我这重孙，能一下子好起来么。」 顾银盼道：「能，肯定能。」 她把手虚虚地按到了林晗奇的头上，做了几个实际上没什么用的手势之后，笑眯眯道：「怎么样，你好点了么？还觉得自己发烧么？还要继续躺着么？」 林晗奇在床上滚了一下，然后立刻跳起来跪坐在床上，道：「好了，我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好。」 …… 此时，唐九容听到了敲门声。 笃，笃，笃，三声缓慢而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后，传来长权真人的声音—— 「前辈可在忙，不知长权能否叨扰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扔了2个地雷 和1个手榴弹 谢谢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白兔白又白扔了1个地雷 谢谢24766434扔了2个地雷 谢谢企企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人间远扔了1个地雷 第45章 画皮1 见林晗奇如此上道，顾银盼放下心来，这么说的话，只要到时候单独教训他一下，事情就能轻松解决，只是这次也不能吃，实在有些可惜。 因为林老爷子周妍妍在，顾银盼不好说什么太露骨的话，只道：「病好了就好，我们可以一起玩玩。」 就在这个时候，渺渺拉了下顾银盼的衣摆，露出了有些焦急的神色。 顾银盼低声道：「怎么了？」 渺渺道：「那个老头去唐九容那边了。」 顾银盼脸色一变，立马转身就出了房间…… …… 让唐九容回想上一次感到如此紧张的时刻的话，那就要回溯到学生时代的考试了。 虽然她努力维持镇定，后背也忍不住冒出些冷汗来，对方是实实在在的金丹修士，自己只要稍微有一点没做好，暴露出什么来，可就万事休矣了。 装作没听到？ 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唐九容现阶段是个小虾米，也知道若是个大能，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第74页 可是要是站起来去开门，也太low了，大能不能够连隔空控物都做不到？ 答应一声，然后叫对方走？ 那自己就得提高声音，搞不好被听出中气不足。 唐九容脑子里九转十八弯，因为知道自己不能思考太长的时间，便只忖度了两秒，不多做犹豫地放轻脚步，走到了门口。 到门口后，她低声道：「你走，我不喜与人交谈。」 长权真人道：「前辈没有在修炼么？长权知道自己冒昧，准备了一些礼物，特来送与前辈的。」 唐九容道：「不用了，我不缺什么。」 长权真人孜孜不倦：「前辈不想听听有什么么？前辈闭关日久，对于非常世，说不定也有些陌生了，最近发生不少大事。」 这人还真是想法设法要和自己说话哎。唐九容想。 她不免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但是要是看出了什么，自己和他面对面交流，才是作更大的死，于是唐九容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能开门的决定，她想了想，觉得扮演一个高冷疏离脾气不太好的修士或许更加不容易穿帮，于是冷声装作不悦道：「我不感兴趣。」 长权真人道：「前辈莫要生气，长权只是难得见到像前辈这样的大能，心生敬仰……」 话音未落，长权真人心中警报大响，连忙从原地躲开，只听一声巨响，门上连带着地面，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痕。 他冒出冷汗，其实他一直是属于温和修行学院研究派的，不太擅长战斗。 他连什么像样的战斗都没见过，看到这样本来足以让自己重伤的攻击，一时心神俱颤，望向来人，便看见顾银盼一步步走来，瞪着他道：「老头，别烦我师父。」 长权真人咽了口口水，道：「我没有，我不敢。」 顾银盼龇牙道：「那还不快滚。」 长权真人连忙转身，眨眼间便从此处消失了。 顾银盼抬着脸嗅了嗅空气，随后又问身边的渺渺道：「他真的走了？」 渺渺点了点头，而这时房门打开，唐九容探出头来，看到外面的惨状，嘆了口气。 虽然举措有点激烈，不过有了这次，那个叫长权的，应该就不会来烦自己了——不过也希望，林家不会需要自己来赔偿损失。 顾银盼看见唐九容出来，连忙上前道：「你没事。」 唐九容正想说没事，却因为顾银盼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而愣了一下。 顾银盼抓住唐九容的手，道：「你的手上怎么都是冷汗？」 唐九容也是现在才发现，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把手抽出来，顾银盼却拉的很紧，于是她放弃了，只说：「紧张么。」 顾银盼听到这话，笑了：「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我真心实意地说要吃了你，你都没有紧张，这次居然紧张了，看来你改变很大嘛。」 顾银盼像是只随口一说，唐九容却深感动容，她深深看了顾银盼一眼，想：室友果然很重要，毕竟住一起久了，难免会被影响。 林老爷子他们很快也过来了，看见此处的惨状，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他当然不会让唐九容赔偿损失，经过这事，他们更加确定唐九容三人就是闭关许久的仙人，毕恭毕敬还来不及，连先前还会有的好奇的目光都没了，因为他们现在知道了，仙人的脾气并不算太好。 换了房间后，顾银盼跟唐九容说了林晗奇还挺配合的事，唐九容松了口气，说：「那得找个藉口，跟他单独见上一面。」 这没什么难的，自己既然是仙人，是贵宾，说要见个小孩，都不需要编造什么藉口，更何况有的时候，不多说什么才给人更多想像空间，人类是非常擅长脑补的生物，他们自己就会圆出一个合理的藉口。 于是唐九容只叫顾银盼去跟林老爷子说了句——「昨天见到的那个小孩，我想单独见上一面。」 这件事林家人非常重视，于是见面时间被放在了次日，林家人连夜给林晗奇上了「在面对仙人时要怎么表现」的课，结果第二天一早，一道尖叫响彻林家，跟兇杀案开场似的。 ——林晗奇失踪了。 对林家人来说是这样的，不过唐九容顾银盼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连夜跑了，房间里少了现金和一些贵重物品，林家人觉得是小偷入室，唐九容顾银盼知道这是携款潜逃。 顾银盼咬牙切齿道：「居然敢跑，早知道昨天就啃掉它一条腿，看看它还能不能跑。」 她的生气中有一半是觉得丢脸，因为她昨天是跟唐九容夸下海口，说完全没问题，对方就在自己股掌之中的。 唐九容也有些忧虑，因为如果对方放弃了这个身份，季满庭想拿到的钱，就也拿不到了。 不过幸好，渺渺很快表示，她还能搜寻到对方的气味，对方就在不远的地方。 …… 周妍妍哭的快要背过气去，林晗奇的保姆也哭，边哭边道：「小少爷真是命苦啊，上半年才刚走丢过，现在又不见了，还是在家里，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能从家里不见了呢……」 唐九容刚从电梯出来，听到保姆这话，若有所思。 林家有人道：「王嫂你这什么意思？是怀疑有内鬼？」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酸刻薄，便立刻迎来反驳：「什么内鬼外鬼，怀疑家里人，也不怕寒大家的心。」 第75页 保姆王嫂道：「少爷上下学都有人接送，为什么那天会没去找司机？他一向听话聪明，从来是不会跟陌生人说话的，他后来说忘记了那天的事，谁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惊吓……」 「咳咳。」王嫂的话被林老爷子的咳嗽打断了，林老爷子看见了唐九容，对她道，「仙人大概已经知道了，晗奇失踪了，不知道仙人有没有什么主意。」 唐九容点了点头，说：「我们去找他，会把他带回来。」 话音刚落，忽然有个人影冲到她的面前，嘭一声跪倒在地，开始不断磕头。 唐九容吓了一跳，定睛才看出眼前的人原来是周妍妍，昨天看起来妆容得体衣着华贵的贵妇人现在衣衫凌乱，涕泗横流道：「仙人，你一定要找到奇奇啊……」 唐九容后退一步，躲开了对方的拉扯，周妍妍很快被佣人拉到了一边安慰。 渺渺化作了原型，让唐九容和顾银盼坐上她的嵴背，很快踏空而去。 到半空中后，顾银盼感慨道：「那画皮鬼装成别人的儿子，也不会觉得亏心，不过听刚才的话，真正的林晗奇，是不是已经出事了啊？」 唐九容道：「到时候可以问问。」 顾银盼道：「我昨天看到画皮鬼，要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它又表现的太害怕了，真看不出来它是个妖怪，对方身上连一丝妖气都没有，怪不得那个金丹老头，没看出它有什么不对劲的，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唐九容又说：「到时候可以问问。」 顾银盼道：「不过渺渺还是闻得出对方的妖气，季满庭也看得出来，可见它掩饰的还是不够好，不过它胆子那么小，我们还没做什么就连夜逃跑，回头不会吓死？」 唐九容仍然说：「到时候可以问问。」 顾银盼生气了，就算是个傻子，都听得出这话是在敷衍。 她转过身，瞪着唐九容道，正想破口大骂，看见唐九容的神色，脏话堵在了喉咙口。 因为唐九容神色寂寥，眼神中似乎透露出一种哀伤。 顾银盼觉得看着这样的眼神，自己的心也不禁压抑起来，便转而问：「你看上去有点不对劲，在想什么呢？」 唐九容沉默着，没有说话。 风声从耳边唿啸而过，大约过了几分钟，渺渺说了句：「我找到它了，我现在要下去了。」 唐九容说了声「好」。 说完「好」之后，她又说：「我刚才在想，如果林晗奇的妈妈真的那么爱他的话，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对方是个赝品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和以前一样了么！生物钟白调了啊！(哭着吶喊 第46章 画皮1 如果去回想事情的起源的话，那应该就是今年的元旦。 那个时候的身份还不是林晗奇，是一个随便办的假证上的身份，生活很无聊，每天也不过只是无所事事地看看漫画，看看小说，看看电视剧。 不过作为一只画皮鬼，它已经算是足够上进，因为在它的同类当中，它已经算是能很完美的化作人形的类型，融入人类社会的程度也很深，虽然工作有点不入流，是个办假证的——不过也算是工作对口，学有所长。 然后在今年的元旦，有人叫他来做一个假证件，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可对方开的价格很高，让画皮鬼注意上了，对方做了三张证件，画皮鬼查了一下，发现这三张都是某个学校老师的证件，扮成学校的老师想要干什么呢？是想对小孩子下手么？ 虽然有那么点疑惑，不过也没有太在意，画皮鬼还是继续在网上聊天扯淡，同时还在过年期间约了个网友面基。 就在见网友的前一天，那波人又找上门来，想要做假身份证，也是鬼使神差，那天画皮鬼偏偏就起了那么点好奇心，于是跟了上去。 它到底是个妖怪，跟一群凡人，没什么难度，它跟着对方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然后看见他们搬了一个用黑色塑胶袋装着的物体到面包车上，画皮鬼闻到一股人类的血腥味和腐肉味，它很快就猜到那是一具尸体。 可是成年人的尸体没有那么小，这应该是个小孩子。 画皮鬼悄悄跟了上去，车子开出城区，一直开到了郊外的江边。 而一路上，通过车上三人的对话，画皮鬼知道了死者的真实身份和事情的部分真相。 原来死去的孩子是林家的小少爷，他们收钱绑架小少爷，给林家打了电话要五百万，本来以为只是个绑架的活，没想到今天两人出去办事，一人在隔壁睡觉，等回来的时候，发现这林家小少爷，已经被人给勒死了。 绑匪慌了神，商量了一下，觉得他们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到时候要是追查，肯定是追查到他们头上，于是决定抛了尸体，做个假证，快点逃跑。 画皮鬼眼睁睁看着他们抛了尸，然后把车开走了。 这回画皮鬼没有跟上，他把尸体捞了上来，带回了家，反正他是个妖怪，并不怕人类的法律，更何况就算追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他带回尸体的第二天，看新闻说在高速上有一辆车翻车爆炸了，车内三人全部身亡，疑似司机酒后驾驶。 他把尸体保存起来，先去和网友面了基，身份证什么的自然是临时做的，姓名身份也都是编的，画皮鬼那个时候，并没有想着要占网友的什么便宜。 第76页 只是他回到家里，打开冰柜看着林晗奇的身体，心里有个想法就落地生根且茁壮成长，他想：或许，我也可以从今天起，做个有钱人？ 他买了迄今为止最贵最好的材料，为此还去网上用假身份贷了点钱，努力将自己的伪装完善的毫无破绽，然后在一个星期之后，成为了林晗奇。 但是，如果他知道在成为林晗奇的没几个月后，就会在林家的山上遇上打妖怪，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现在只想去敲醒半年前的自己，告诉他：别妄想豪门生活了，好好活着不好么？ 可是，已经晚了。 当他看见渺渺从天空中落下的时候，他的脚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别吃我，求求你们了，我真的不好吃。」 看着伏地求饶的画皮鬼，顾银盼翻了个白眼道：「谁说要吃你了，你也想的太多了。」 画皮鬼道：「我我真的知错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假扮林晗奇，我跟你们会去道歉，可是林晗奇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就是想捡个漏而已。」 唐九容闻言，便问：「那是怎么一回事，你详细说说。」 画皮鬼便把他碰到的事简单说了，说完之后，举着手起誓道：「我绝对没有撒谎，如果撒了谎，我天打雷噼。」 顾银盼翻了个白眼：「谁管你，而且谁要去你道歉了，我们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画皮鬼闻言抬起头来，露出有些疑惑的目光，既不是想吃他，又不是想揭穿他，那这些姑奶奶追着他跑，是为了什么呢？ 唐九容道：「我们只问一句，你认不认识励晴空。」 一时之间，画皮鬼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他这半年过的充实又精彩，年初碰到的一个网友，早就已经在记忆中淡去了。 但是在顾银盼和渺渺存在的高压之下，他很快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哦哦哦，她啊，我知道，怎么了？」他完全想不出来，这山中的仙人，会和励晴空有什么关系。 唐九容便蹲下来道：「你拿励晴空的身份网贷了？」 画皮鬼茫然道：「是是啊，当时想买一些材料，需要点钱，就用她的身份借了点。」 唐九容道：「我问一句，你为什么非要用她的身份？」 画皮鬼道：「因为当时认识的，身份上比较清白的，徵信没有问题的，就只有她了。」 唐九容嘆了口气。 没想到，励晴空的倒霉，居然就是出于那么偶然的一个原因，罪魁祸首甚至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差点毁掉了她的人生。 画皮鬼经过短暂的大脑空白后，现在渐渐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可能有什么问题，就刚才那几句对话来看，对方也不可能是什么在深山闭关许久的仙人，一看就是在人世间闯荡的。 而且，她们还提到励晴空，可励晴空只是个背景简单身世单纯的人类，怎么会和她们扯上关系呢？ 画皮鬼看着唐九容，听见唐九容悠悠道：「我们是受励晴空的委託，希望你能，赔偿损失的。」 画皮鬼闻言，呆了许久，然后瘫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说，你们对林家老头说的话，全是假的是？」画皮鬼问。 唐九容点头：「对，我们只是为了接近你而已。」 画皮鬼翻身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顾银盼不耐烦了，踢了他一脚，道：「我跟你说，你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人了，我们要钱你都得给，听懂没有，虽然是个小孩子，你的零花钱应该也不少。」 画皮鬼看着顾银盼，他的脸上沾着泥土，手臂上有一些擦伤，眼珠子黑漆漆的，直愣愣的，然后渐渐地，泛出了水光。 他说：「你们可吓死我了呜呜呜……」 …… 「然后你们就回来了？」季满庭问，「让他自己回林家，你们就直接出山了？」 「加了微信qq要了手机号码，还能怎么样啊，住在林家么。」顾银盼反问道，「要是再回去，出来又要麻烦了。」 「那万一他食言了，不给钱怎么办？」季满庭恨铁不成钢，「那时候我们又要再进去一次？那不是更麻烦。」 顾银盼有些迟疑了，不过还是嘴硬道：「他怎么可能食言，就不怕我们揭穿它么？」 季满庭道：「你以为真能揭穿，到时候我们一个外人，他们信我们还是信它？听说林晗奇他妈现在属于母凭子贵，恐怕也不会希望一个突然聪明了的儿子，居然是个妖怪。」 顾银盼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当时唐九容在半空中说的那句话，她说如果林晗奇的母亲真的爱他，怎么会没发现这是个赝品。 是啊，对方的改变其实很大，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这可真是不能细细想下去的一件事情。 这时一直沉默的唐九容说了一句：「放心，那傢伙胆子很小，他不怕揭穿，但是怕被吃掉。」 季满庭闻言露出思索神情，看了眼顾银盼，半晌，道：「也是。」 说话间，林晗奇发来了一条信息，同时过来的还有五万的转帐。 信息里说——【我手头钱不够，最多三天，就会先给三十万，如果还要的话，尽管说就行。[可怜]】 季满庭看了眼，笑了：「看来他是真的胆小，来来来，快拉个群，把我们都拉进去，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第一时间请求嘛。」 第77页 顾银盼斜睨了季满庭一眼，深觉这个人非常的可耻。 唐九容拉了群之后，励晴空一言不发地加了林晗奇。 此时季满庭又开始嘻嘻哈哈和唐九容聊天，唐九容爱答不理，倒是顾银盼怼的厉害，乔中羽把渺渺拉到一边，问着渺渺这两天具体发生的事。 林晗奇通过了好友申请，励晴空看着空白的聊天页，却不知道应该发什么过去。 明明当时在网上，是聊的很开心的，可是对方连坑自己，都只不过是顺手为之。 好半天，林晗奇先发过来了—— 【林晗奇：晴空？】 励晴空鼻头髮酸，一瞬间感到委屈。 忍着眼泪，她发送—— 【励晴空：之前的那个qq，你还在用么。】 【林晗奇：哪个？】 【励晴空：和我聊天的那个。】 【林晗奇：没在用了，那之后就……】 【林晗奇：对不起，你可以尽情的地骂我。】 励晴空在屏幕上打字，先是骂了些脏话，又觉得没有意义，删掉之后又写「为什么是我」，可是拇指悬在发送键上，半天没有按下去，最后还是删掉了。 最后她只发了一句—— 【欠我的，快点还。】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落下来，大概是因为在过去的三个月，已经把眼泪流完了。 她只是低着头想：啊，好想回家……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 此时，乔中羽接到了陈光霁的电话。 陈光霁平时很少给她打电话，有事也是先发微信，她有些奇怪地接通，一接通，便听见了陈光霁激动地像是尖叫一般的声音—— 「阿羽！你火啦！」 乔中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ying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镊子扔了1个地雷 谢谢tcl扔了1个地雷和1个手榴弹 谢谢abc扔了1个地雷 第47章 画皮1 乔中羽一头雾水地「啊？」了一声。 陈光霁便道：「我说的不太准确，主要是渺渺和银盼火了，顺带这你的漫画也火了，你快去微博上搜搜看前几天的展子，再看看你的漫画。」 乔中羽「哦」了一声，陈光霁已经把电话给挂了，渺渺仰头看着她，问：「小羽，怎么了。」 其他人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她，乔中羽便一脸懵地说了句：「陈光霁打过来，说是，银盼和渺渺火了。」 季满庭「哈？」了一声，惊讶道：「什么意思？她们上电视了么？」 乔中羽道：「不知道，她叫我在微博上搜一搜前几天的展子还有我的漫画。」 唐九容听到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而季满庭见唐九容好像想出来了，连忙推了一下唐九容，问：「怎么，到底怎么回事？」 顾银盼看到这一幕，便立刻挤到了她们两人中间，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道：「是啊，怎么回事？」 季满庭深深看了顾银盼一眼。 唐九容倒是好无所觉，只觉得顾银盼是在意自己的事，道：「八成事因为你们那个cosy。」她那天就猜，她们的照片放到网上的话，是一定能火的。 不过她虽然想到了会火，在看了网上的讨论之后，还是被火的程度吓了一跳。 大概是因为她总是看着顾银盼和渺渺，审美疲劳了，因此着实没想到，原来寻常人看到这样精緻的萝莉，是会惊为天人的。 乔中羽看着看着，也呆住了。 前两天其实就已经有人留言，说是不是有可爱的萝莉cos过她漫画里的角色，不过她担心渺渺和唐九容她们，就没有做回应也没有关注，没想到今天一上微博，就看见粉丝数涨了好几万，评论转发里也是999+了。 然后她登陆漫画的后台，发现订阅也翻了几番，可以说是发财了。 新增留言大多都是——【看了超可爱的cos找摸过来的，漫画很好看哦，作者加油。】 具体评论有些不同，不过大概都是这样的意思。 乔中羽的漫画是少女冒险恋爱题材的，带奇幻因素，顾银盼和渺渺cos的是两个在人界变成了小孩子的恶魔别西卜和天使加百列，本身也是两个很讨人喜欢的角色，这下更是人气高涨。 顾银盼也看到了微博里的照片，先是审视了一下，挑剔地说了句「还行」，然后看到各种花式夸奖她美貌的评论，顿时喜笑颜开。 不过看着看着，也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皱起眉头，咬牙切齿道：「别让我碰上这种人，碰上就把他们吃掉。」 渺渺还有些不在状态，扯着乔中羽的衣袖道：「怎么了啊小羽，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众人刷了好一会儿微博，唐九容见热度异常高涨，照片传的到处都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还是有些担心道：「真的没关系么，会不会被注意到？」 她感觉问顾银盼有点不靠谱，问的是季满庭。 季满庭正翻着照片看着评论，也觉得挺有意思，大概是被吸引了注意力，就漫不经心道：「没事，最近修仙界出了些事，大人物们没空来理会常世。」 说完之后，似乎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说了不应该说的话，抬头看了眼唐九容，又看了眼顾银盼，却看见顾银盼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咬牙，已经完全被网上的言论吸引了，一点儿都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第78页 倒是唐九容挑眉，露出有些惊讶的目光，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已经到了下午，早上开始所有人又都没吃东西，于是众人在度假村又吃了顿午饭，吃完之后，大家各回房间收拾东西。 励晴空回到房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坐在床上玩手机的季满庭，犹豫半晌，还是鼓起勇气站到了她的面前，道：「季姐，我有件事想说。」 季满庭抬起头来，道：「怎么了？」 窗帘是拉开的，阳光从窗外照到季满庭的脸上，她的脸上挂着笑容，连眼睛都是弯的，然而那阳光照在眼睛里，那眼睛是极浅的褐色，无端让人觉得毫无情感。 其实仔细回想的话，并不是第一次那么觉得，励晴空总觉得对方的很多举动细心又妥帖，甚至可以说有好几次几乎让她要小鹿乱撞了，但是缓过神来，当励晴空看着季满庭的脸的时候，便莫名其妙地觉得退缩起来。 可是，对方到底还是热心地帮了自己，这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励晴空将手放在身后，手指因为紧张绞在一起，吞吞吐吐道：「就是……我……我能不能拜你为师？」 季满庭顿斯拍床狂笑，道：「什么鬼啊，我还以为你要表白。」 励晴空涨红了脸：「这我不敢想。」 季满庭却抬起眼来，似笑非笑道：「这有什么不敢想的。」 神情和先前不同，只一眼就叫励晴空面红耳赤。 季满庭从床上站起来，用手抬起了励晴空的下巴，励晴空不觉手脚颤抖，牙齿都打起颤来。 我是在紧张么？励晴空有些困惑地想，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并非紧张，这情感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满庭突然松开了手，道：「我无所谓，你每个月给我付五千学费好了，不过我不是个好老师，你可能也没什么天分。」 她绕过励晴空，向门外走去，待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励晴空道：「不过三十万的佣金也是要快点给的，时间长了，我可是也要加利息的。」 这么说完，出了房门。 而看着季满庭关上门之后，励晴空才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并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然而更让她无所适从的，是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都不知道，对方的神秘暧昧让她觉得无法看透，但她至少发现一件事情—— 季满庭大概比自己想像中要冷漠的多。 …… 此时顾银盼正挨着唐九容，让唐九容帮她申请微博，她正在改名字，改来改去都不满意，一会儿觉得不霸气，一会儿又觉得不可爱。 最后唐九容无奈道：「不然回去再说，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顾银盼道：「不行，回去又要拖一会儿，万一热度下去了怎么办，那我粉丝数量就要减少了。」 唐九容无语道：「你要那么多粉丝干嘛。」 顾银盼被问住了，因为仔细想想，确实没有什么用。 她转移话题道：「行，那回头再想，到时候我想到好听的名字，再继续申请好了。」 她退出申请页面，又开始看自己的照片，越看越觉得满意，便把手机放到唐九容的面前，一张张滑给唐九容看，同时炫耀道：「怎么样，不错？」 唐九容只好点头夸赞，说：「可爱可爱可爱……」 突然刷到一张渺渺，是躲在乔中羽身后带着点茫然懵懂的，唐九容道：「渺渺可不愿意放上网，应该跟乔中羽商量一下，让他们不要传播渺渺的照片。」 顾银盼听到这话，顿时心里又是堵得慌，暗想：唐九容为什么那么关心渺渺呢？ 她回想了一下唐九容对她的态度和对渺渺的态度，感觉到似乎对她的态度属于更敷衍一些的，便越想越不开心了。 她突然又想到那天季满庭说，自己不如渺渺可爱，难道说，自己真的不如渺渺可爱么？ 她又翻了下评论，关注了下评价渺渺的，发现对于渺渺，似乎所有人都又怜爱又关怀，不少人都说想要【抱起来举高高】。 没有一个人说想要抱她举高高。 唐九容注意到，顾银盼的心情开始低落了。 她的心里顿时想起警钟，因为顾银盼的心情一旦低落，自己就要倒霉，这可不是个好的迹象，于是她连忙道：「你怎么了银盼，是网上有人骂你么？」 她凑过去看顾银盼的手机屏幕，发现顾银盼看的是关于渺渺照片的评价。 脑子飞速转动，唐九容立刻想到，顾银盼不会是为了更多的人夸渺渺而低落？ 不会，就算是顾银盼，也不至于那么幼稚？唐九容对大妖的幼稚程度的底线的判断，正在摇摇欲坠。 顾银盼道：「没什么，就是……」 顾银盼的话语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唐九容连忙过去开了门，看见季满庭站在门口，对她道：「居然是你来开门啊，银盼收拾好了么，能让她出来一下么，我有话对她说。」 唐九容一愣，道：「要单独说么？不能当着我的面？」 季满庭露出有些受伤的神色：「怎么了，你不放心，不相信我么？」 顾银盼也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季满庭的话，露出警惕的目光。 而唐九容点了点头，她看着季满庭，目光像是将对方看透，相当干脆利落地道：「嗯，是不太放心。」 第79页 作者有话要说： 生物钟爆炸 阿银需要抱抱举高高~ 谢谢小丶银扔了1个地雷 谢谢徐唱高歌扔了5个火箭炮和1个地雷 第48章 蛮蛮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大概有整整五秒没有人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五秒之后，季满庭捏了捏鼻樑，道：「我有点伤心。」 唐九容道：「伤心就回房间去哭。」 季满庭：「……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太无情了，我怎么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 唐九容道：「对不起……好了道歉了。」 季满庭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里的光芒，令目光显得冷峻。 顾银盼咽了口口水，开始紧张起来。 季满庭向前一步，唐九容侧行一步，挡住了顾银盼，季满庭的手却像是无形一般，像是穿过了唐九容的身体，落在了顾银盼的身上，下一秒便将顾银盼夹在了胳膊上。 唐九容脸色大变，她没想到季满庭会强行出手，然而等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季满庭和顾银盼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唐九容站在酒店走廊，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终于回笼，她察觉到自己唿吸急促，跪倒在走廊里。 身后传来渺渺的声音：「你们怎么了？」 唐九容站起来转过身去，看见渺渺扒着门缝望着她，小心翼翼道：「我可以追上她们的。」 唐九容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之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季满庭应该不会对顾银盼不利，因为如果要不利的话，实在没有必要当着她的面把顾银盼掳走，也就是说，她其实只要在房间里等着她们回来就行。 然而理智虽然这么想，她的嘴上却还是无法控制地说：「拜託了。」 …… 虽然吓得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律不齐，不过顾银盼很快得到了来自季满庭的安慰。 「我真的只是元神化身，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你可不要慌。」 顾银盼便嘴硬道：「我没有慌，只是你要带我去哪？」 附近都是大山，而季满庭似乎也没有特意找什么地方，随便找了个树木茂密处，便把顾银盼轻轻放到了地上。 放到地上后，她还笑着说了句：「抱歉抱歉，没有吓到你。」 顾银盼道：「没有是没有，不过你是怎么回事，干嘛做这种事情。」 季满庭看着顾银盼，眼里含笑，道：「大概是太想和你单独说话了。」 莫名其妙的，顾银盼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抱起胳膊，嫌弃道：「干嘛说的那么噁心，有什么事，快说。」 季满庭靠在树上，上下扫视顾银盼，正想开口，突然皱起眉头，望向天空，道：「怎么，居然追上来了么。」 顾银盼脸上登时浮现出喜色，然而季满庭单手一拂，周边五步之内，便似乎和周边隔绝，虽还看的见外界，但顾银盼知道这里已经有一个结界。 季满庭道：「这样多少能拖一段时间，我就长话短说，其实我近来很忙，应该不太能经常过来了。」 顾银盼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忍一忍，但喜悦之情仍旧溢于言表，牵着嘴角道：「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 季满庭道：「要是以前，我是肯定还是放不下九容，不过现在有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很多。」 顾银盼一愣，抬眼看着季满庭，目光里透露出点异样的神色。 季满庭未免也太关心唐九容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啊？ 季满庭道：「而且有你在身边，九容出门的次数也多了很多，这次居然还做了这样的事，其实我在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她真的会同意。」 顾银盼道：「你不觉得她会同意？那你应该也有其他办法，那你为什么非得让我们跟上一起？」 季满庭揉了揉鼻子，似乎组织了一会儿言辞，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唔，主要我觉得给唐九容找点事儿干，比她在家整天干躺着要好。」 顾银盼：「……」这话可真有道理。 「你看，她现在都开始修行了，你给她带来很大的改变。」 听到这话，顾银盼得意起来，斜睨着季满庭，说：「那是。」 季满庭道：「总之，叫你出来，是想要拜託你，接下来也给唐九容多找点事做，不要整天死啊活啊的，要是能让她修行有成，那就更好了。」 顾银盼暗想：这要你说？ 季满庭这样提出要求来，反而让她起了逆反心理，不高兴道：「我又不是奶妈，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好不好。」 季满庭笑道：「你说的要是提升修为的事，那就交给我，你不用辛苦猎妖，在常世找不到炼不成的丹药，我会帮你带来的。」 「我才不……」「稀罕」两个字被吞了下去，顾银盼咽了口口水，看着季满庭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么？就夸下这样的海口。」 季满庭微微一笑，摊开手心，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玉盒，道：「这里有一颗太素玄阴七转灵丹，你若是藉此修炼，假以时日，应该就能重回金丹。」 顾银盼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季满庭蹲下来，把玉盒塞到顾银盼怀中，道：「要是您觉得受之有愧，或许，可以把那天到底是谁偷袭您，告诉我，神君。」 第80页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树枝摇晃的声音，渺渺已经带着唐九容，站在了她们的面前。 唐九容黑着脸道：「居然还设了结界。」 季满庭站起来，嘆了口气：「你才叫我伤心，居然还跟了上来，你看，你的小管家婆根本没事啊。」 顾银盼已经把玉盒收了起来，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又被叫成了「小管家婆」。 唐九容走到顾银盼身边，虽然心里早就知道对方不会有什么事，却还是忍不住上下看了一眼。 确定没事后，她才说：「那现在事情应该也说完了。」 季满庭摇了摇头：「那可没有，我还等着答案呢。」 顾银盼听到这话，抬起头来，见季满庭看着她，目光灼灼。 她到底是谁呢？顾银盼可以肯定，对方绝不可能在修仙界籍籍无名。 她显然已经完全认出了自己，知道她的身份，那么说，应该是过去曾经接触过的人，可修仙界的高层就这么几个，顾银盼思来想去，也一个都对不上。 见顾银盼一直不回答，季满庭渐渐面露遗憾，道：「不说也没什么，那我就先走了。」 见她转身，顾银盼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傻啊，我是被偷袭，怎么可能知道它是谁。」 季满庭脚步一顿，若有所思，轻轻说了句「也是」，下一秒，就如烟雾般消失在了原地。 渺渺「啊」了一声，连忙跑到季满庭所在的位置，转了个圈之后惊讶道：「渺渺也完全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唐九容摆了摆手，道：「渺渺，别管她了，我们走。」 三人回了酒店，乔中羽已经等在大堂，在得知季满庭已经先行离开后，也没有多问，叫上了励晴空，先把励晴空送回了家，然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唐九容回到家里，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想来从住进这个房子开始，这好像就是她离开家最久的一次了，久到她看到家里的陈设的时候，都产生了一种短暂的怀念。 她看着房间内静止的物品，想像着要是有一天自己离开了，它们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伤感，她过去总是在想像自己某一天出门之后就会永远地离开，没想到拖到了对这个房子都产生感情的时候。 只不过很快，一下子躺倒在沙发上的顾银盼打破了这种伤感，顾银盼一边刷手机一边说：「好想念这附近的外卖，快点一份水煮鱼来吃，还要水煮肉片，还要鸡排，还要寿司，还要可乐。」 唐九容便坐在餐桌上先按照顾银盼的要求把外卖点了，然后进浴室沖澡。 顾银盼用余光瞥见唐九容进了浴室之后，就连忙把手机扔到一边，端正地坐下，把季满庭给她的玉盒，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要是以前，这种丹药，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以至于现在落难了，她身上一颗这种丹药都没有，所以只好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样提升修为，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季满庭居然送了她一颗！ 她稍稍打开了玉盒的一条缝，立刻闻到从缝隙中漏出来的药香，只闻了一下，顿时精神大振，觉得身上的桎梏都松动了一些。 这东西，货真价实！ 顾银盼舔了舔嘴唇，把玉盒关上了。 这药不能直接吃，而是一边修炼一边吸收的，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剂勐药。 她蠢蠢欲动，又觉得自己可怜，要是以前，哪至于看到这种丹药就眼冒精光，真是虎落平阳，落魄凤凰。 想到这，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微博名字要叫什么了。 …… 唐九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份外卖到了，顾银盼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视频，正笑得开心，看见她出来，放下筷子道：「九容九容，我想好我的微博名字叫什么了。」 唐九容好奇道：「什么？」 顾银盼喝了口可乐，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满脸认真道：「叫，遗落在人间的仙女。」 唐九容：「……」是认真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缄默扔了3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5个地雷 第49章 蛮蛮 夏柠捧着背包，手贴着公交车的车窗，向外看着。 公交车虽然没开，但是已经启动打起冷气，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外头的阳光像是要把人烤化，连路边的树都显得有些蔫蔫的，水泥马路被阳光照射，白的晃眼。 夏柠想：今天，大概等不到她一起回去了。 这是夏柠回老家必乘的一辆公交车，第一次乘坐是两年前刚毕业来面试的时候，那个时候还心怀忐忑，担心面试不上，然后是入职，开始工作，忙碌，厌倦，迷茫，低潮……夏柠每个星期回一次老家，于是每个星期就乘坐一次这辆公交车，仔细想来，这辆公交车好像承载了一段她重要的人生旅程。 不过，今天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坐这辆公交车了，因为她今天正式离职，准备呆在老家了。 父母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催促她回去，说是已经安排好了工作，又说她的童年好友已经结婚生子，她又准备在外面漂泊到什么时候。 上个月外公生了病，母亲在医院照料，结果很快自己也体力不支进了医院，在电话里唉声嘆气，说她还能享受多久的天伦之乐，夏柠和家人关系亲密，心中难免不忍，觉得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第81页 同时房东准备卖房，叫她快点找下一个房子，然而房租升得厉害，合适的房子不比合适的对象好找。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工作中碰到了性骚扰，对方是她的上司，逼迫她要不忍忍，要不快滚。 所以只好「滚」了。 这个城市大概不欢迎她，漂泊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但是还是有人给了她一丝慰藉，说起来会有些奇怪，因为夏柠和她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们只有一个交集，那就是每次她会老家的时候，对方也乘坐这辆公交车。 不知道是去哪，可能也是回老家。 然后她周日下午回来，对方也同一个时间回来。 车上大概一个半小时，来回的话，就是三个小时的时光。 每个星期三个小时，她们在同一辆车上。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 对方总是穿浅色系的连衣裙，冬天的话会加上一件毛呢外套，手机是一只iphone5，因为来的总是太晚，没有座位，便拉着拉环站在车上，低头玩着手机。 齐刘海，黑长直，皮肤白皙，很容易变红，喜欢化日系的妆容，眼影和嘴唇都是亮晶晶的。 看上去既漂亮，又温柔。 夏柠总是坐在后排的座位，看见她走上车，也不知道那一天开始，夏柠意识到她总是等着对方上车，对方拖拖拉拉的，老是踩着点，有几次车子都开动了，她才在最后一刻上车，她拍着胸口吐了口气，夏柠也把替她提起的心放回了原位。 这样好几次后，夏柠开始想，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她在哪里工作，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但是夏柠总是鼓不起勇气去问。 有几次夏柠也到的晚了，就站到了对方的身边，有一次是雨天，夏柠伞上的雨水滴到对方的鞋子上，对方挪开脚没有生气，只是沖说着「对不起」的夏柠笑了一下，脾气大概很好。 还有一次是冬天，对方拿着手机看漫画，右手拿了一会儿插进口袋换左手，左手拿了一会儿换右手，她的手指冻得通红，纤细的手指泛着像是樱花瓣一样的粉色。色，就算如此也没有停止看漫画的努力，夏柠瞟到一眼，看见那手机上显示的是她最喜欢的漫画。 今年上半年开始，对方开始拿着考教师资格证所要的书籍，或许是想要当老师，但是没过几个月，又变成了考公务员的书。 三分钟热度。 夏柠通过这些细节拼凑着对方的形象，明明从未说过话，又似乎有种很了解对方的错觉。 她无数次想要和她交谈，却又总是在下一秒想，算了，下次，下次还有机会。 没想到居然没有机会了。 唉…… 夏柠在车窗上呵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透过白色的雾气，看见对方撑着太阳伞，小跑着过来了…… * 顾银盼近来有两个烦恼。 一是收了季满庭的好处，理应做到季满庭的请求，然而眼看着一个月过去，唐九容又开始无所事事，只顶多维持两天一次的傍晚散步。 二是在申请微博一个月，粉丝数达到二十万之后，她通过大家的评论，渐渐意识到她的微博名字可能很好笑。 虽然时间长了，粉丝倒是习惯了，甚至给她创造了「小仙」这样的暱称，但是顾银盼看这个名字，却越看越不顺眼。 她想改个名字，于是发了条微博徵集，然而一半虽然支持她改但没给出好的建议，另一半说现在的名字也挺好的，就不用改了。 改名字这件事陷入僵局，另一件事倒是有了点进展。 顾银盼在某个本地论坛上发过一个帖子，说是「帮忙除妖解决灵异事件」，回应的人不多，就算有回应的，稍作交流后，也很容易察觉到对方只是在编故事，直到两天前，有人跟了贴，说自己碰到了一个问题。 顾银盼照例加了微信，对方的微信名字是「小柠檬」，头像是一只猫，看着像是个年轻女孩。 小柠檬说她想要找人，她说过去两年她在一辆公交车上遇到一个人，但一直没有和对方交换联繫方式，后来总算鼓起勇气想要交换联繫方式的时候，却找不到对方了。 顾银盼听了对方的叙述，感到有点无语，道—— 【你这可不是灵异事件啊。】 小柠檬回復—— 【嗯，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后来发现一件事情。】 【我记起有几次看到她手机上的时间，是两年前的日期。】 顾银盼呆了一下。 现在的手机似乎只要联网，给的时间就是统一时间，会出现时间居然是两年前的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奇怪。 她想了想，觉得也不用想太多，反正她现在的主要目的已经不是为了猎妖，而是为了给唐九容找点事做。 于是顾银盼和这位小柠檬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然后通知了唐九容这件事情。 唐九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忍不住嘆了口气。 顾银盼挑眉：「你不愿意？」 唐九容有苦难言，摇了摇头。 她实在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有点充实的过分，好比说这天晚上，乔中羽还请客吃饭，因为今天渺渺第一天入学，并且她要为顾银盼让她的漫画火了表示感谢。 ……但是为什么一个大妖怪，真的去上小学了呢。 第82页 渺渺上的是小学三年级，就在附近的小学，步行大约五分钟，不过毕竟第一天上学，乔中羽上下学都是接送，放学路上问起第一天上学，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渺渺摇了摇头，想了想，却又有些犹豫道：「老师们总是叫我，可是很多问题我都回答不上来。」 乔中羽道：「那一定是因为你太可爱啦，不要害怕，同学对你好么？」 渺渺道：「下课的时候同学总是围在我旁边，有点吵。」 乔中羽道：「同学也是喜欢你哦，不过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了，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忍着。」 渺渺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忧虑，她实在不擅长拒绝别人。 乔中羽定了附近一个酒店的包厢，她带着渺渺到的时候，唐九容顾银盼陈光霁都已经在了，渺渺看见顾银盼，心中想，要是顾银盼也能和她一起去上学就好了。 众人叫了瓶红酒，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话题围绕在渺渺上学的经歷，和顾银盼微博的名字。 渺渺也有个微博，是在网友的强烈要求下创建的，不过发微博的其实是乔中羽和陈光霁，所以微博名字也是她们俩想的，当时没想多久，就定了「家养小天使」，这是因为「渺渺」这个名字已经有人註册了。 顾银盼现在想了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陈光霁便说：「你干脆和渺渺组个cp么，就叫家养小恶魔好了。」 顾银盼道：「我怎么能是小恶魔么，我肯定得是大恶魔。」 陈光霁道：「可是小恶魔听起来会可爱一点。」 顾银盼陷入沉思，觉得陈光霁说的还挺有道理。 不过她还是犹豫，犹豫这名字看上去和渺渺的太像，岂不是有种她跟风的嫌疑，而且小恶魔什么的，听起来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这一餐饭就在这些有的没的的话题中过去，后面又加了一瓶酒，众人喝得微醺，出了酒店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 陈光霁看着眼前的倾盆大雨，奇怪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总是在下雨。」 乔中羽点了点头：「是啊，也没有说有颱风什么的，这个时节了还那么多雨，是有点奇怪。」 顾银盼抬头看着天空，说：「可能是有人在渡劫。」 话音刚落，天空中打起雷来，一道电光噼过天空，照的眼前的黑夜如同白昼，一直噼到了西面的山上。 陈光霁便笑嘻嘻道：「不好说，可能真的有道友渡劫。」 这话听在顾银盼的耳朵里，却非常值得警惕，她现在最烦碰到修仙者。 这时众人等到了叫的车，话题便到此为止，上车回家去了。 没人看到，渺渺扒着车窗望着西山，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 次日是周六，顾银盼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往和小柠檬约定好的车站，她和唐九容下到五楼，却看见渺渺背了个小背包，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唐九容向房间看了一眼，见后面没有跟着乔中羽，惊讶道：「渺渺，你一个人出门么？」 渺渺关上门，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三耳扔了3地雷缄默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上思扔了1个地雷 第50章 蛮蛮 顾银盼好奇道：「你是去上学么？」她记得昨天渺渺入学了。 渺渺摇头道：「今天是周六，是不用上学的。」 顾银盼「哦」了一声，她又不知道这种事情。 唐九容从来没见过渺渺独自出门，心里实在觉得奇怪，弯腰撑着膝盖问她：「你准备去哪？跟乔中羽她们说了么？」 渺渺道：「我留了张纸条，因为实在很在意，想要早点过去看看，但是她们中午才起床。」 唐九容道：「这样，你一个人要去哪，远么？」 渺渺道：「我准备去西山。」 唐九容惊讶道：「那可是挺远的，你认识路么？还是说要变回原形去？」 渺渺摇了摇头：「小羽说在市区太显眼了，所以不能变回原形，我查了路线，准备乘公交车过去。」 唐九容道：「那么厉害啊，都会一个人坐公交车了。」 顾银盼在一边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回地对话，越看越觉得不爽，唐九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怎么不见那么有耐心呢？还「那么厉害啊」，坐公交车有什么厉害的，她也会坐公交车啊？ 还是说，难道她也和季满庭一样，觉得渺渺比较可爱？ 顾银盼拉住唐九容，说：「她是天赋神降的大妖怪，居然担心她，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唐九容道：「可是渺渺毕竟没有一个人出远门过，我们打车去西站，反正也顺路，渺渺，你和我们一起过去。」 渺渺却望向顾银盼，因为顾银盼正撅着嘴，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我……我可以么？」渺渺小心翼翼道。 顾银盼看见渺渺的眼神，顿时也没什么气了，道：「有什么不可以，又不是我出钱。」 唐九容拎着两个漂亮萝莉，先把渺渺送到了西山山脚，然后前往西站，下车之后，顾银盼给小柠檬发了消息，小柠檬表示自己已经到了，穿着一件牛仔短外套，带了一把几何花纹的太阳伞。 顾银盼举目四顾，很快看见了这么一个人，对方还戴了一顶蓝色的鸭舌帽，头髮很长，扎成了低马尾，穿着牛仔裤，个挺高，但是很瘦。 第83页 顾银盼连忙带着唐九容走了过去，对方也看见了她们，犹豫地走了过来，望着唐九容道：「您就是无忧么？」 顾银盼抬起手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道：「干嘛先入为主，我才是无忧。」 小柠檬低下头，惊讶地看着顾银盼，大约是一时没办法接受过去几天自己一直在跟一个小屁孩聊天，许久没说出话来。 这时天上突然开始打雷，没几秒，阴云开始笼罩，雨又落了下来。 天气预报没有说下雨，出门的时候天又很晴，唐九容和顾银盼没有带伞，一时有些措不及防，三人便连忙到了附近的麦当劳躲雨，顺便交换了一下个人信息。 小柠檬道：「我叫夏柠，夏天的夏，柠檬的柠。」 顾银盼和唐九容也说了名字，因为三人都没有吃饭，就又顺便在麦当劳吃了点东西，想要等等看待会儿雨会不会停。 唐九容望着外头的瓢泼大雨，有些担忧道：「渺渺不知道有没有事，会不会淋到雨。」 顾银盼听到这话，心中又忍不住有了点酸熘熘的感觉，瞥着唐九容道：「担心的话，你要不过去看看啊。」 * 渺渺望着眼前的山路，露出了有些困扰的神色。 因为雨水太大，将泥土冲到了小路上，本来就坑坑洼洼的小路变得泥泞不堪，她脚上正穿着乔中羽给她新买的小皮鞋，现在已经沾上了不少泥土，还渗进了雨水变得又湿又凉。 她的头髮也完全被雨水打湿，粘在了脸上背上，雨水蜿蜒而下，打湿了她的全身，她抬起头来，让雨水沖刷她脸上的头髮，头髮落下后，露出她小巧的脸庞，她鼻尖翕动，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雨太大了，让气味变得很淡。 这时，突然有声音从一边传来，是个男人的声音，正惊讶地说：「怎么有个小孩。」 是一队周末爬山的爱好者，总共有五人，三男两女，看见渺渺，立刻冲上前来，先用伞帮渺渺遮雨，然后用毛巾擦了擦渺渺身上的雨水，最后给她披上了一件一次性雨衣。 一边做这些，他们一边问：「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和谁一起来的？你妈妈呢？」 渺渺有些害怕，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于是半天不言，只怯生生看着他们。 其中一人便说：「也不用问了，直接把她带下去，交给派出所呗。」 众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个男人蹲下来对渺渺说：「走累了么？叔叔背你？」 渺渺摇了摇头，她终于开口说话：「我在找东西，我不想下山。」 男人道：「你在找什么？找妈妈么？」 渺渺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它应该很大，而且受了伤。」 后面四人窃窃私语，指着脑袋说着—— 「这小女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嘘，别乱讲，小孩子也会听到。」 这时又有人说：「可是她长得那么漂亮，会不会是山中的精怪？」 渺渺耳朵动了一下，她听到了这句话。 她想起乔中羽对她说过，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是个妖怪的事，于是她低下头来，想了想，道：「算了，我不找了，你们带我下山。」 她想，大不了下了山，再上山好了。 她被人背着，一步步沿着小路往山下走，然而雨越来越大，大到都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能看见眼前半米开外的小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最后众人抬起头来，有人带着担忧的语气道：「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背着渺渺的男人说：「下山只有一条路，我们一直沿着那条路在走，能到哪里。」 「可是我们如果一直在下山，应该已经到山脚了？」 渺渺抬起头来，她睁大了眼睛，望向四周，大雨像是雾气，将一切笼罩起来，但是气味变得浓郁了，她似乎来到了她想要到的地方。 渺渺开始兴奋，其他人却开始害怕。 「我们现在在哪？我怎么觉得我们迷路了？」 「如果迷路了，还是先不走了，停下来等雨停，能看见路了再走。」 「那么小一座山，能迷路到哪里去，我以前去爬西藏的山，都没有迷路。」 「好像真的迷路了，我们在兜圈子。」 有人这样说之后，众人停下了脚步。 渺渺被放在了地上，她仰头看着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担忧恐惧，她想，人类其实很脆弱，当他们脱离社会和群体的时候，他们面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最后有人说：「我们去旁边找个能躲雨的地方，等雨停下来。」 他们准备离开小路，前往其实更加危险的地域了。 渺渺犹犹豫豫之间，没有说出劝慰的话来，也被抱起来离开了小路，他们越走越里面，终于找到了一颗巨大的能够遮荫避雨的树。 众人松了口气，用毛巾擦着脸上的雨水，笑道：「总算有个能坐下来休息的地方。」 他们纷纷坐了下来，喝水的喝水，闲谈的闲谈，有个女生把渺渺拉到身边，梳理着渺渺的头髮，说：「不要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刚落，突然有鸟鸣一般的声音传来。 开始断断续续，很快连成长段，婉转绵长，像是含情脉脉的乐曲。 渺渺抬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原本看着沖她微笑的女人，已经变得面无表情。 第84页 她就好像被抽离了魂魄一般，变成了木偶泥人，只呆呆坐着，环顾四周，另外四人也变成了这样。 渺渺抬起头来，眼前巨木的枝干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圆熘熘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瞳孔赤红，像是浸满血液。 * 「那你觉得她会是什么？一段幻想？还是女鬼？」 唐九容听完了夏柠离奇的故事，忍不住这样问道。 夏柠也不觉得被冒犯，摇头道：「我不知道，可能真的是我的幻想，因为我从来没有问过公交车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看到过她。」 唐九容道：「但是如果是女鬼的话，别人应该也看不到。」 夏柠点了点头：「是。」 顾银盼连喝了三杯可乐，喝完最后一口后打了个饱嗝道：「那我们就去问问那辆公交车的司机和乘客呗，问问看，他们有没有看见过你说的那个人。」 他们望向窗外，外面还在下雨，天色阴沉沉一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唐九容道：「看来短时间是不会停了，我们直接买把伞。」 她们在门口买了把伞，然后前往车站门口的公交车站，大概等了三十分钟，总算等到了夏柠口中的712路。 唐九容付了车费，直接上了车，道：「先上车，一路上有的是机会问。」 她们上了车，夏柠坐到了她经常在坐的位置上，唐九容和顾银盼坐在后面，大概因为是始发站，车没有立刻开。 夏柠道：「就像这样，她总是从那个方向来，我从这边的车窗就能看见她。」 夏柠指着某个方向。 唐九容眯着眼透过雨帘看了几眼，道：「那边没有公交车站，所以说，她会不会住在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51章 蛮蛮 「其实，我去那边看过了。」夏柠听了唐九容的话以后，这样说，「那边也不是居民区，而是一片工厂，如果她真的在那边的话，大概是在那里工作。」 「那你过去问过么？」唐九容问。 夏柠脸色微红，犹豫半晌，道：「我没有问过，不过有几次在那边等到了晚上，想试试能不能碰到她。」 唐九容接道：「结果没有碰到？」 夏柠点了点头。 顾银盼便说：「搞不好真的不是真人。」 唐九容便说：「反正现在也没有开车，先去问问司机有没有印象。」 夏柠迟疑，嗫嚅道：「我不敢。」 唐九容看着夏柠，对方容长脸，皮肤白皙，长着细长的眉眼，你去看她时，她总眼神躲闪，似乎不敢与人直视。 顾银盼不耐烦道：「你都敢网上随便找个陌生人帮忙，怎么连问司机个问题都不敢。」 夏柠道：「可你是女的，而且……而且你们那么漂亮。」 只这一句话，顾银盼多云转晴，笑起来道：「不敢就不敢，你跟着我，我替你问。」 她们走到前面，司机正在玩手机，顾银盼便叫了声：「师傅，你对这人有没有印象？」 司机抬起头，本来是不耐烦的，但见是个漂亮小女孩，便稍微收敛了下不耐烦的眼神，抬头看了顾银盼所指着的夏柠一眼。 「没什么印象。」司机说。 夏柠道：「也是的，以前我一般是坐周五傍晚的班车，这会儿只是中午。」 顾银盼顿时一脸无语，道：「你不早说，那我们现在上车干什么？」 夏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抱歉，我刚才没想到。」 司机看了夏柠一眼，道：「你们是有什么事么？」 顾银盼道：「我们要找一个人。」 司机问：「什么人？」 这顾银盼就说不上来，转而望向夏柠，夏柠被两个人盯着，便有些磕磕巴巴道：「我，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生，长捲髮，一米六的样子。」 司机道：「那这种人也太多了。」 唐九容见她们毫无所获，便问了句：「那平常开傍晚的是哪位师傅？现在能联繫上么？」 她转向夏柠，问：「是周五傍晚几点？」 夏柠道：「是末班车。」 司机道：「我们是轮班的，末班车都开过，一般不会注意到车上的乘客的啊，那么多人。」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三人都有些失望，犹豫着要不要下车。 犹豫间，车已经开始启动，于是就先坐了下来，唐九容又问夏柠：「你们在同一站下车么。」 夏柠点头道：「是的，都是终点站。」 她这样说完，欲言又止地看了唐九容好几眼，唐九容感到奇怪，便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么？」 夏柠似乎有些紧张，抬手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之前在网上，不是说是解决灵异事件的么，你们难道就没有那种——更不科学点的手段？」 唐九容恍然，原来对方并不是找自己来做侦探的，而是找她们做神婆的。 也是，若是想要靠科学手段，找其他专业人士，要靠谱的多。 唐九容低头望着顾银盼，想看看对方准备怎么说。 却见顾银盼理直气壮道：「你这儿什么线索都没有，连存不存在都不知道，万一你是神经病妄想狂，我们难道还能给你变出个人来？」 夏柠因为顾银盼这不客气的话发愣，唐九容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85页 打来电话的是乔中羽。 乔中羽中午起床，迷迷煳煳做了午饭，才发现渺渺居然不在家里，简直差点疯了。 她哭着把陈光霁叫醒，陈光霁一脸懵逼地看着乔中羽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起床来到客厅，看见了渺渺留在桌子上的纸条。 纸条上用歪歪扭扭地字体写着——我出去，会回家。 「是离家出走么？」乔中羽道。 陈光霁拍着乔中羽的肩膀，道：「你冷静，这明显不是离家出走，只不过是有点奇怪，一个小孩子，能去哪里？还是报警。」 乔中羽这时拿起手机，看见了来自唐九容的信息—— 【我早上看见渺渺出门了，好像有什么事，说是去西山，我送她过去了。】 乔中羽冷静了下来。 她的脑子里突然意识到，渺渺压根不是个小孩。 渺渺平时太听话了，除了格外漂亮之外，完全就只是个懂事小女孩的样子，乔中羽一时居然没想起来，对方并不是个普通十岁小孩子。 然而陈光霁已经开始报警，说走丢一个十岁小女孩，乔中羽便躲到阳台，给唐九容打了电话。 唐九容接到乔中羽的电话，也没有太吃惊，早上发送那条信息的时候，她就知道乔中羽一定会联繫自己，她便向乔中羽说了早上的情况，乔中羽还是有些忧心忡忡：「雨下那么大，渺渺会不会迷路？」 唐九容道：「你太夸张了，我想就算掉到了太平洋小岛上，渺渺应该也不会迷路。」 乔中羽尴尬地笑了笑，暗想，自己早上那个样子，大概才叫夸张。 挂了电话之后，公交车已经开了两站，这时上来一位大概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因为前面没人让座，一直走到了后面，夏柠便站起来让座，让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太太向夏柠道谢，笑道：「又是你啊小姑娘，每次看见你，你都让座。」 唐九容和顾银盼闻言，都抬起头来。 夏柠点了点头，只说：「没什么。」 顾银盼趴在椅背上，对着老太太道：「你见过她很多次？」 得到老太太的正面回应后，顾银盼顿时开心道：「那你有没有见过另一个女生，长捲髮，一米六，长的挺漂亮，经常和她坐同一班车的？」 老太太面露茫然，摇了摇头。 夏柠道：「公交车上人很多，很难说就会注意到。」 唐九容环顾车厢，若有所思。 车子摇摇晃晃地开，外头的雨忽大忽小地下，顾银盼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打在车窗上的雨水的痕迹，慢慢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来。 她开始觉得奇怪，因为这个季节这个地方，是不应该那么多雨的，更何况天气预报没有有雨，她也不觉得今天会下雨。 雨水太多了，显得有些异常。 唐九容听着雨声和发动机的声音，渐渐快要睡着，就在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剧烈的咳嗽，她惊醒过来，抬起头看见自己身边正站了一个老头，正狠狠瞪着她。 唐九容确定了对方确实是瞪着自己之后，便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着装，然后拿起手机照了下脸。 好像没什么问题。 她放下手机的时候，老头又开始咳嗽，因为冲着她在咳，唐九容便说：「你能不能不要冲着我，我担心被传染到病毒。」 老头闻言，咳嗽戛然而止，然而望着她的目光，显然表示着不敢置信。 夏柠便欲言又止，她觉得这位老人家的意思，应该是希望唐九容让座。 唐九容却似乎毫无察觉，又开始闭目养神，老爷子大约是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对待，结结实实愣了好几秒之后，露出大为光火的神色，道：「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太没有礼貌了，看见老人家，都不知道让座。」 唐九容睁开了眼睛，她看见前面的老弱病残专座上，正坐着些中年男子，便说：「前面才是真正的老弱病残专座，你可以叫他们去让座。」 老爷子道：「难道你不能让座？你有没有礼貌。」 唐九容嘆了口气，只好站了起来。 她实在不喜欢和别人起争端。 然而顾银盼却突然拉住了她，道：「他又没有缺胳膊断腿，看我先让他断个腿，你再给他让座。」 这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老爷子指着顾银盼开始大骂，而唐九容紧张地拉住顾银盼——因为她可能是全车唯一知道顾银盼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最后这场骚动以前面有位大哥让座作为终结。 然而骚动平息之后，却有人在身后轻声吐槽道：「这老头又找年轻女孩的茬。」 有人附和：「上次有被他找茬的姑娘失踪后，警察找上门去，他不是老实了两年，现在又开始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唐九容转过头去，问：「那个失踪的年轻女孩，是不是一米六左右，长捲髮，穿着连衣裙？」 那人愣了一下，回忆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 顾银盼和夏柠闻言，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唐九容却一点都没有吃惊，又问：「你们知道她叫什么么？」 那人不知道，摇了摇头，却又有人插话，道：「我知道，她叫白家霈，是我们邻村的人。」 以此作为开头，突然之间，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却原来会上这公交车的，其实都是附近乡镇的人，攀谈起来，便组成了这件事的轮廓。 第86页 原来两年前有个叫白家霈的女孩在这附近失踪，那天公交车在山路上抛锚，很多人下车熘达了一会儿，警察后来认为白家霈就是在这个时候失踪的，因为没有查出原因，便成了悬案。 唐九容在网络上搜到了这个案件，新闻里有一张打了码的照片，她给夏柠看了一眼，夏柠看着这张照片，呆了许久，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她。」 声音像是饿了许久的人，没有一丁点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框框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08000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身骑白驴扔了1个地雷 第52章 蛮蛮 到终点站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不过先前找唐九容茬的老头还在，对方似乎也在终点站下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后后面关于白家霈的讨论非常热烈，老头一直没有回头，到最后车一停，便立刻急急忙忙下车，结果出车门的时候绊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唐九容见此场景，便砖头去看顾银盼，却见顾银盼无辜地摊了下手，道：「不是我。」 唐九容不觉得顾银盼需要对着自己撒谎，便觉得大概是这老头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不过到底是个老年人，摔倒了半天没站起来，却也没人敢扶他，有人作势要上前时，便有人把他拉住，低声劝告道：「你可别傻大胆，这人是有名的老赖，到时候被讹上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车上的人纷纷绕过他离开，唐九容走过去蹲在老头面前，见对方脸色煞白，似乎不是装的。 她便说：「我问你个问题，你回答我的话，我就扶你起来。」 老头点点头。 唐九容便问：「你和白家霈失踪的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老头低声哀叫道：「真没有啊，当时警察来找了我好几次，那户人家也来找我，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就在公交车上和她说了几句话，我都不认识她。」 唐九容有些失望，她觉得对方似乎不是在撒谎。 她站起来，老头道：「哎，你怎么不扶我？」 唐九容便说：「突然想到，要是摔伤的话，移动身体更容易恶化，我看已经有人打电话了，你还是等医务人员过来。」 如此一本正经地食言，竟然也听起来很有道理。 唐九容一脸从容地走到夏柠和顾银盼身边，说：「看来不像和他有关，我们还是再看看。」 先前在车上问了地址，三人便开始往白家霈家里走。 雨仍然下的很大，水泥马路修的粗糙，到处是坑坑洼洼，顾银盼抓着唐九容的手臂，一边小心翼翼地躲在伞下走，一边问：「你刚才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他们说的那个被找茬的年轻女性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唐九容道：「我也是撞撞运气，你们没有发现，刚才那一辆公交车上，多是老年人和中年人，并没有什么年轻人么？」 顾银盼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但是要是不提起来，她并不会关注这件事情。 唐九容看着夏柠，继续道：「你说她漂亮，讲道理，是肯定会被注意到的，然而却没人注意到，我想，要不就是这个人不存在，要不就是，确实没办法和你联繫起来。」 夏柠低着头，闪避掉唐九容的目光，她看着地上的积水，运动鞋却直接踩在上面，似是毫不在意，半晌道：「那我是，见鬼了么？」 唐九容闻言，陷入了片刻可疑的沉默，目光疏忽失焦，似乎想到什么，然而很快道：「这世上，可没那么容易见到鬼。」 她转而望向顾银盼，问了句：「是？」 顾银盼注意到了唐九容的神色变化，她突然想起来，刚和唐九容见面的时候，对方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 或许有些武断，但是顾银盼觉得，唐九容是很希望这个世界上有鬼的，所以她每次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总是走那么一会儿神，然后显得有些遗憾。 不过在这件事上，顾银盼没办法给唐九容安慰，她还是只能给出相同的答案：「嗯，是的，有些精神能量强大的人，可能能在世上留存片刻的精神能量，但是顶多半年，也绝对烟消云散了，留存两年的情况，我不能说没有，但真的非常少见，何况听你的形容，也不像厉鬼。」 夏柠点了点头，面色颇有些凝重。 三人很快就到了白家霈家里，白家霈母亲在家，开始看见三人，有些防备，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陌生人来探访这件事情，然而唐九容一通忽悠之下，对方居然信了她们是感知到了白家霈的怨气而前来超度的大师，知无不言起来。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心情复杂，她觉得唐九容在经过林家那件事后，在扮演世外（射n）仙人（gun）上，似乎更加得心应手了。 白母抹泪道：「人现在也没找到，大家都说是没了，可是我不相信啊，她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不可能乱跑的啊……」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三人听了白家霈从小到大发生的许多事情，然而并没有什么有效信息，唐九容便问白家霈有没有留下什么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白母便从房间里拿出一些日记，说这是白家霈生前一直在写的。 唐九容拿了日记，想到可以回去让渺渺看一下因果之类的，便问：「这些能不能让我先拿走，放心，我会还回来的。」 第87页 白母有些犹豫。 唐九容便道：「我有个善寻因果的好友，我是想带回去让她看看，能不能直接看出你女儿现在的所在。」 这话是真话，当然更显得诚恳，白母连忙点头，满眼都是希冀。 又聊了一阵，因为确实没什么收穫，三人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迈进家门，看见她们，露出疑惑的目光来。 白母便连忙介绍：「这是我老公，她们是来问家霈的事的。」 闻言，男人突然面露怒色，暴躁道：「问我们干什么么，整天问问问，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怎么不去问那个姓何的人渣，他做的那些事，怎么没让他遭报应。」 唐九容和顾银盼面面相觑，转头望向白母，白母却露出有些为难的目光，低声道：「日记里都写了，你们看日记就知道，快走。」 眼看着男人骂骂咧咧起来，唐九容她们连忙走了，走到马路上的时候，顾银盼却还忍不住回头，露出不高兴的目光来。 唐九容按住了顾银盼的头，把她的脑袋扭了过来，说：「他心里伤心，所以控制不住，你可别又报復他。」 顾银盼豁然抬头，道：「你干嘛用又？」 唐九容低声道：「那老头真的和你没关系？」 唐九容盯着顾银盼的眼睛，顾银盼开始眼神飘忽，半晌道：「我就是，稍微绊了他一下，谁知道他真会摔了。」 夏柠走在前面，怀里捧着用黑色塑胶袋包起来的日记本，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她突然回过头来，说：「你刚才说，有善寻因果的朋友，这件事是真的么？」 唐九容道：「怎么？你觉得像假的？」 夏柠苦笑：「因为从见面开始，你们用的手段就很科学啊，我只看出来，你是个聪明的人。」 唐九容道：「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说的是真的，只不过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夏柠咬着嘴唇，又说：「真的要看这日记么，这、这是隐私？」 唐九容盯着夏柠：「啊，确实，我想换位想想的话，如果是我死了，我是不会希望别人看我的日记的——所以我不写日记。」 顾银盼想了想，说：「是有点羞耻，幸好我也不写日记。」 夏柠扯着嘴角：「是啊，所以、所以算了，不要看内容了，如果可以的话，就找你的朋友探一下因果。」 此时已近黄昏，雨却仍下个不停，而且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夏柠撑着伞蹙着眉头，眼神飘忽不定，在瓢泼大雨的笼罩下，显得哀伤，又有些阴郁。 唐九容看着她，又说：「其实有一种可能性，我想你是看到了某一种海市蜃楼，我曾看见过这样的记载，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某个地点的某个记忆，只不过大概很少会有人像你一样想要探究，说起来，你探究的原因是什么呢？你很想知道，白家霈现在在哪里么？」 夏柠低声道：「我不觉得这是海市蜃楼……」 听到这话，唐九容突然上前一步，笃定道：「夏柠，你有一些事瞒着我们？」 * 陈光霁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是在西山东南边的山脚下，找到了渺渺。 于是乔中羽连忙开车去接，到了派出所，看见除了渺渺之外，还有另外五人，正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面无血色地喝着姜茶。 其中倒是渺渺看上去最健康红润，看见她，跑上前来，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 乔中羽担心道：「渺渺，你怎么能一个人跑那么远呢，下那么大的雨，你知道我多担心么。」 渺渺仰头看着她，软软道：「对不起。」 乔中羽的心顿时化了，摸着她还有些湿漉漉的长髮，心疼道：「怎么淋成这样。」 这时，五人中的一人开口道：「这小姑娘叫渺渺么，你千万别骂她，要不是她，我们搞不好就都死在山上了。」 听到这样的话，乔中羽难免吃惊，她很快听到了前因后果，却原来这五人都在山上昏迷了，是渺渺下山求救，才让他们得以脱困。 其中一个女人说着说着开始啜泣，道：「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乔中羽望向渺渺，却看见渺渺正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窗外是简直要淹没世界一般的大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6个地雷 第53章 蛮蛮 伞被越来越大的雨打得激烈晃动，夏柠的眉头皱的更紧，抿着嘴咬住了嘴唇。 唐九容道：「如果你不把事情说出来，我们怎么能帮你呢？」 夏柠道：「我不觉得有用，只是……只是我跟她说过话。」 唐九容惊讶：「说过话？」 夏柠点了点头，带着回忆的神色开始说了起来。 那天，是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所以她上公交车上的格外早，车上也不像平时的出行高峰，挤满了人。 实际上，好像就只有两三个人，都坐在前面，只有她坐在后面。 她本来以为是见不到对方了，没想到对方又撑着伞出现了，对方跳上车之后，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夏柠的脸上，似乎也很惊讶，并走上前来。 夏柠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此刻的感觉，她只知道随着对方一步又一步走近，她的心跳似乎也随着对方的脚步变得明显起来。 第88页 她的手心冒出冷汗，大脑变得空白，甚至忘记了唿吸，故作镇定地仍旧望向窗外，然而余光注意着对方，直到对方走过来，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车厢里还有那么多空位，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 是也注意到自己了么？ 那现在该搭话么？ 车子启动，除了车站。 前面二十分钟，夏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公交车走走停停，不知道开了几站，虽然车里开着空调，可是外头的阳光似乎影响到了夏柠，夏柠觉得很热，热到冒出汗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道：「你很热么？」 夏柠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话，这样才比较有礼貌，所以她憋了半天，直到车又开了一站，憋出一句：「谢谢。」 白家霈惊讶地看着她，说：「你为什么要说谢谢？」 两人眼神相接，半晌，白家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此打开了话匣子，白家霈说，她准备辞职回老家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凑巧的事呢？夏柠听到这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我也是。」 白家霈又惊又喜，道：「那么说，我们以后就会在老家见面啦？」 莫名其妙的，原本对回家毫无热情的夏柠，开始对回家后的生活充满期待。 白家霈又问：「说起来，你为什么辞职？」 夏柠便老老实实地，把所有事都说了，母亲生病啦，同事不和啦，遭遇上司骚扰啦。 白家霈的眼睛越瞪越大，待夏柠话音刚落，便说：「我也是！」 「什么？」夏柠不明所以。 白家霈道：「我也遭遇了上司的骚扰，你知道他有多噁心么，故意找一些根本不算错误的错误，让我加班留到很晚，然后假惺惺说要给我来指导……」 白家霈说了在工作上所碰到的种种事情，夏柠听的愤慨，忍不住捏紧拳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你应该告他才对。」 白家霈顿时苦笑道：「告是告不了的啦，你知道，他也没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伤害，我又没有证据，不过我跟你说，我把他所做的是写成邮件都发给了他老婆和顶头上司，离开前也在公司大闹了一场，够他吃一壶的。」 说到最后，白家霈似乎是窃喜一般地笑了起来。 夏柠有心疼，又敬佩她胆大，做了自己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她们又聊着接下来的生活，白家霈说着她未来的计划，说她准备去小学当老师，因为她喜欢孩子…… 夏柠把自己当时心情的激盪省略，大概把事情向唐九容描述了一遍，到最后，她说：「我向刚才她父亲所说的姓何的人渣，应该就是对她进行了骚扰的人，她大概是在日记里写了。」 唐九容其实心中仍有很多疑惑，但当见夏柠双目发红，似乎要落泪的样子，便没有继续问，只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顾银盼却没有唐九容的顾虑，大咧咧道：「那么说，如果她根本不存在的话，你当时在公交车上岂不是自言自语？」 夏柠苦笑，道：「那大概就是这样。」 顾银盼道：「假设是鬼，那应该还在那辆公交车上，要不要检查没一辆公交车？哇，这可是个大工程了。」 唐九容对顾银盼道：「这里面有个问题，夏柠所坐的公交车，虽然时间上可能是相同的，但不可能是同一辆公交车，如果说对方是鬼，也应该呆在同一辆公交车里啊。」 顾银盼恍然，道：「对哦，可不是么。」 唐九容看了眼夏柠，又说：「不过如果其他方面没有头绪的话，也可以试试检查一下每一辆公交车。」 说到这，三人来到了公交车站，夏柠不用回市区，就目送唐九容和顾银盼上了公交车。 唐九容把白家霈的日记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把包放在双腿之上，透过车玻璃，看见站在雨中的夏柠，身影虽不甚清晰，却也似乎能看出一抹悽然。 她对白家霈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明明听她所说，两人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顾银盼在椅子上晃着脚道：「唉这太奇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九容，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唐九容收回目光，耸了耸肩膀。 「谁知道，说不定是她做的一场梦呢。」 * 乔中羽带着渺渺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唐九容和顾银盼正在下计程车。 她便摇下车窗，对着唐九容打了个招唿，道：「上车我们一起回去。」 唐九容也没有推辞，和顾银盼一起上了车后座，然而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想了一下，想像着两年前她是否能料到今天的情况。 应该是不能，那个时候她连自己这条命还能撑到现在都没有料到。 乔中羽在和唐九容熟悉起来之后，说话时也没有了从前的不自然，随意道：「说起来，早上是你把渺渺带去西山的？真是谢谢了。」 「顺路而已。」唐九容道，她望向渺渺，见渺渺衣服上有些泥点子，便又说，「渺渺淋雨了么？在西山做了些什么？」 顾银盼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 顾银盼心里有点不太高兴，大约是因为唐九容平日里明明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对渺渺却那么上心。 第89页 这令她忍不住仔细看了渺渺好几眼，同时语气有些酸熘熘道：「对啊，你去干什么了呢。」 渺渺回过头来，她自然不知道顾银盼的真实心理活动，只见顾银盼似乎在打量自己，目光还有些怪异，不由的有些心虚起来，怀疑顾银盼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毕竟对方是比自己更加经验丰富的大妖怪。 她低着头道：「没什么啊，就是去爬一下山。」 唐九容道：「下那么大的雨，你也继续爬了么？」 渺渺不说话了。 乔中羽便接上了话：「我也好担心啊，特别是后来雨越来越大，而且山上还真出了一点事，有五个爬山的游客在山上昏迷了，你们说，那么大的雨，就在野外昏迷了，这该有多危险啊，幸好她们碰到了渺渺，渺渺下山来找了警察，不然他们肯定都要死在山上。」 唐九容闻言，似乎是好奇，追问道：「昏迷了？怎么昏迷的？因为被雨淋太久了么？」 乔中羽道：「那倒不是，挺他们说，好像已经找到躲雨的地方了，结果全都在那里没有了意识，大概是因为之前太累了。」 唐九容想问渺渺这是真的么，但是见渺渺低头玩着手指头，便把这句问话给咽了下去。 她看出来，渺渺似乎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可是渺渺毕竟不是真的十岁小孩子，她有什么秘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车库，下车的时候，唐九容道：「渺渺，待会儿要是有空的话，能上来一下么，我们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渺渺头一回显得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唐九容回到家，从包里拿出了从白家拿来的白家霈的日记本，放在茶几上，脑海中又忍不住会想起夏柠先前的话来。 夏柠不希望她看，大概是不想让白家霈的隐私被别人看到，因为她将白家霈看的很重要，因此感同身受。 可是，唐九容对这种事并不在意。 因此虽然当时似乎是含煳答应了夏柠不看，这会儿她却没什么心理负担地翻开了第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是娟秀工整的字体，可见白家霈是个认真的女性，角落里还有可爱的q版插画，显露出对方的少女心来。 唐九容一页页翻着，连顾银盼叫她吃饭都没有回应，直到敲门声响起，顾银盼开门，渺渺走了进来。 渺渺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唐九容，唐九容便把对方招唿到沙发上，和蔼可亲道：「放心，我不问你山上的事，我就问你看着这本日记，能不能看出什么？」 渺渺道：「我认识的字很少。」 唐九容道：「放心，不看内容也没事。」 她把日记放在了渺渺的手上，问：「这本日记的主人，现在在哪里呢？」 渺渺低头看着日记本的封皮，半晌，她说：「我想，日记本的主人，已经死了。」 明明是意料之中，不知为何，唐九容又想起了雨中的夏柠，那悽然的面孔，与眼底渺茫的希望。 于是，心底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嘆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2个地雷 第54章 蛮蛮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手机收到了来自气象台的暴雨橙色警报。 这大概是唐九容有史以来看到的最高级大雨警报，便忍不住对顾银盼说：「这可真是有点奇怪，这个季节了，居然下那么大的雨。」 顾银盼正在吃凉皮，那么大的雨，外卖小哥居然仍然那么快送来了外卖，令唐九容心中升起一种对外卖员的敬佩之情。 顾银盼咽下一口凉皮，道：「可不是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唐九容道：「什么意思呢？」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说出了反常的事，就一定有妖怪啊。」 唐九容：「……这样么，可能因为我们普通人不这么用这个词。」 顾银盼好奇：「那你们怎么用？」 唐九容还没来得及说话，门铃响了起来，唐九容打开门，看见乔中羽一脸无奈地站在门口，低声道：「渺渺又不见了。」 唐九容倒是没太吃惊，把乔中羽迎进来，道：「那陈光霁岂不是又要报警？」 乔中羽苦着脸：「是啊，因为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报警，所以我没跟她说，就只跟她说渺渺在楼上和你们玩。」 唐九容点点头，说：「你做的对，不要总是浪费警力嘛。」 乔中羽闻言，哭笑不得，嘆了口气道：「可是真的没事么？本来还以为昨天回来就行了，没想到今天又走了，你们说，渺渺会不会想要离开了啊？」 唐九容想起渺渺平常对乔中羽那个腻乎劲儿，觉得这件事应该不会发生。 但是这种事毕竟不好说，唐九容也不能打包票，便说：「那等今天渺渺回来，就问问她。」 乔中羽便点了点头，回去了。 因为是橙色预警，712路停运了，计程车也不开，夏柠过不来，两人便听着雨声，在家里悠闲地看着电视，到了下午四点多，乔中羽又过来了，道：「快瞒不下去了，阿霁一直在问我，渺渺怎么还不回去，我觉得她马上就要上楼来看了。」 顾银盼瘫在沙发上，道：「那就让她上来嘛，然后告诉她渺渺是妖怪，根本不会出什么事情。」 第90页 乔中羽苦着脸：「真的要这样么？」 新闻里正在播报，因为长时间暴雨，多地出现被水淹没的情况，山中出现山体滑坡，暂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乔中羽紧张地将双手紧握在一起：「山体滑坡啊，渺渺一定去了西山，会不会也碰到啊。」 顾银盼道：「就算山体滑坡也不会怎么样啊，你都在担心些什么啊，我倒是觉得，渺渺可能会导致山体滑坡。」 这时唐九容突然说：「不会的，从来没听说过中山神会导致山体滑坡……不过，会导致暴雨水灾的妖怪似乎很多。」 顾银盼一愣，道：「啊，好像是。」 唐九容道：「长右，赢鱼，夫诸，化蛇……」 顾银盼道：「还有蛮蛮啊。」 唐九容道：「那应该不会，蛮蛮是神兽，它们出现的话，应该不会是这种程度的雨了。」 乔中羽道：「蛮蛮是什么？为什么加们，是一群一群出现的么？」 唐九容道：「那倒不是，蛮蛮是成双成对的出现的，很多人会把它们叫做比翼鸟，如果单只的话，就不能飞行。」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顾银盼开了门，看见渺渺像个落汤鸡似的出现在了门口。 顾银盼道：「你连个避雨诀都不会么，怎么淋成这样。」 渺渺道：「如果我用了避雨诀，在人群中就很显眼了。」 唐九容听到这话，默默地想像了一下，觉得一个在暴雨中淋成落汤鸡的女孩，也不会不显眼。 乔中羽已经把渺渺拉了过来，用纸巾帮渺渺擦脸，唐九容便拿了干毛巾出来，递给了乔中羽。 渺渺低声道：「小羽，你原来在这啊，我不想让你担心的。」 乔中羽无奈又好笑：「你连续离开家两天，你还觉得我不会担心？」 渺渺乖乖地说：「对不起。」 乔中羽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事呢？你为什么总是出去？而且外面还下那么大的雨。」 渺渺低头不说话。 乔中羽会想起唐九容和顾银盼刚才说的话，因为其他妖怪她都记不清了，一时只记得比较好记的蛮蛮，便说：「下那么大雨，外面说不定也有妖怪，比方说那个蛮蛮什么的……」 她话音刚落，渺渺惊讶地抬起头来，道：「你们已经知道了么？」 唐九容：「……」 顾银盼咽了口口水——这不是因为馋了而是因为吃惊：「真的是蛮蛮？哇这可真稀奇，我都没见过。」 渺渺有些迷茫，扫视她们，道：「你们知道了么？」 唐九容嘆息：「反正……现在是知道了。」 * 渺渺坐在车上，讲述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 她最开始，只是觉得西山上有什么和她很相似的东西而已。 那个东西发出痛苦的悲鸣，让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于是准备过去亲自看看。 说到这的时候，唐九容问了句：「悲鸣么？我们怎么都没听到？」 顾银盼便解释：「她们波段比较合，有些妖怪就是这样的，真实的声音普通人和别的妖怪都听不到。」 唐九容道：「哦，看来给我们听到的都是假音，怪不得有的时候听着奇奇怪怪的。」 顾银盼道：「我的声音奇怪么？我觉得还好？」 唐九容好奇：「你的声音是假音？」 顾银盼道：「哦，我都变成人身了，好像也不算是假的。」 眼看着两人似乎要聊开了，开着车的乔中羽看着后视镜道：「你们让渺渺继续说好么？」 于是唐九容和顾银盼闭嘴，渺渺就继续开口了。 她前往西山，对方用大雨隐藏了自己的气味，她本来以为要找不到了，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五个人…… 「……蛮蛮受了伤，另一只又不在，飞不起来无法离开，它想要吃东西，便故意引诱了路上的行人过去……不过最后关头被我阻拦下来了，我给她吃了我带的肉干。」 车中有片刻的沉默，半晌，乔中羽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渺渺道：「但是肉干不够，所以今天又给它带了一点过去，它受了很重的伤，我觉得很可怜。」 她望向顾银盼，可怜巴巴道：「我不敢告诉你，我担心你会……你会……」 很显然，渺渺已经知道了顾银盼是个什么货色，她担心顾银盼吃了蛮蛮。 眼看着车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头上，顾银盼恼怒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你们要是叫我不要吃，我也不会吃的啊！」 唐九容道：「我信，当然信。」 话说着，已经到了西山山脚，此时天色已黑，因为大雨，路上也没有行人，把车停到一边之后，乔中羽等在车里，另外三人便披上雨衣，上山去了。 此行，是希望蛮蛮能让雨停下来的，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希望对方能跟她们回去。 渺渺轻车熟路，三人便很快到达了目的地，眼前出现一棵巨大的老树，挡住了雨水，令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然而下一秒渺渺突然变作了原型，冲到了唐九容和顾银盼的面前，用角挡住了什么，随后昂着头，似乎发出了叫声。 然而唐九容和顾银盼并没有听到，想必这就是渺渺所说的，她们听不到的波段的声音。 第91页 不知道两人交流了多久，从树上冒出了一只眼睛，着眼睛大概有人拳头那么大，瞳孔泛着红光，随后有个细嫩的声音穿了出来：「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会让雨停下来的。」 这么说完，雨似乎真的小了许多，那声音又说：「可是我不能离开，我要等它来接我。」 顾银盼问：「谁？」 唐九容却想，它说的大概是另一只蛮蛮。 果不其然，它说：「我的同伴，它叫阿青，我们分开了，我要在原地等它来接我。」 顾银盼道：「那它也飞不了啊，怎么样才能来接你？」 蛮蛮陷入了沉默。 唐九容用手肘杵了顾银盼一下，责备道：「你怎么能戳人家的痛处。」 顾银盼道：「我、我以为真的有办法啊，只是我不知道。」 然而下一秒，雨声简直像是雷声般响亮，让人骇然的狂风暴雨，像是野兽绝望地嚎叫。 只有渺渺听得到这个声音，这声音说：「是啊，它找不到我了。」 唐九容在这风声中，非常勉强地大声道：「你跟我们走，我、我们帮你找它啊！」 风声减息，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眼前的巨木拔地而起，树叶纷纷扬扬的掉落，它改变形状，渐渐变作了一只巨大的，长着红色羽毛，有着长长尾羽的生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55章 蛮蛮 大雨停了下来。 走在山中小路上的时候，还有雨滴会从树叶上低落下来，于是虽然天空已经没有了雨水，山上的气候却好像还是在小雨中一般。 连日的大雨大概已经洗刷掉了枝叶上的尘土，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沁人心脾。 月亮从云层后面出来，照耀在山间林木之上，月光从枝桠之间漏下，将地面照的发白，树影摇晃，葱茏茂密。 唐九容跟在顾银盼后面，顾银盼又跟在渺渺后面，渺渺化作原型，在山林间自在迈步，它身上散发出柔和的银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她们前进的道路。 而在它的角上，栖息着一只巴掌大的鸟儿，浑身长着赤红的羽毛，尾羽是黑色的，向下垂着，肚子盖住了脚，只能依稀看见两只黑色的爪子，眼睛闭着，还有尖尖的窄小的喙。 蛮蛮现在变成了普通小鸟的样子，不过唐九容此时还能回想起对方真正的模样，它正如传说中所说，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于庞大，于是并不会觉得这外观是怪异的，只觉得震撼和恐惧。 当然那个时候，唐九容还没来得及恐惧震撼，就立刻拉住了顾银盼，担心对方一时冲动没有忍住冲上去。 而被拉住的顾银盼咽了口口水，眼里流露出一丝心虚的目光。 几人沉默地走到了山下，然而一看到乔中羽原本停车的地方，唐九容心里就是一惊，因为此时那儿已经被山石掩埋了，大概是因为刚才暴雨来袭，造成了山体滑坡。 渺渺发出一声悲鸣，立刻沖了过去，踩到了那堆土木之上，它踩过的位置，土木像是水一般挪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车灯打了过来，乔中羽的声音传来过来：「我在这啦。」 乔中羽把车停在不远处，正无奈地看过来：「渺渺怎么变成原型了啊。」 唐九容还没来得及过去，渺渺已经像是风一样地跑过去了，唐九容到的时候，看见渺渺化作人形，扑倒在乔中羽的怀里，一直没有抬起头来。 乔中羽给渺渺披了件外套，抬头见唐九容过来，便说：「我带了她的衣服，我先让她在车里换下衣服，你们等一下过来。」 唐九容道：「那个，蛮蛮呢？」 车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在这。」 乔中羽低下头，看见了正滚在车座下面的小鸟。 唐九容把蛮蛮接了出来，蛮蛮呆在她的手心，问：「那是谁啊？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人类。」 唐九容点头道：「嗯，那就是个普通的人类。」 蛮蛮惊讶：「那为什么中山神和她的关系那么好？」 这也属于个未解之谜，不过唐九容过去从来没有好奇过，经蛮蛮这么一说，才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顾银盼却说：「谁知道，可能是当成妈妈了。」 此时渺渺正在后座上换衣服，乔中羽靠在椅背上，会想起刚才渺渺的样子，仍然觉得心中有种无法言说的感动。 渺渺趴在她的怀中，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这孩子大概是以为自己死了。 虽然接触不久，对方确实把自己当成了最重要的人，这种体验大概属于人生第一次。 乔中羽过去并不那么喜欢小孩，总想不通喜欢小孩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此时却有所明悟，想大约是这种没有条件的信赖，本身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之一，那么你自然要回报给孩子同样的感情。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看时间差不多了，乔中羽道：「穿好了么，穿好了我叫她们上来。」 渺渺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以为你又要抛下我了。」 乔中羽一愣。 渺渺抽了抽鼻子：「我以为你又要离开我了。」 第92页 乔中羽道：「我不……」 她突然卡了一下，因为她想到，渺渺说的并不是她。 是啊，从一开始，渺渺就是因为把她认成了「小羽」，才会跟着她离开的。 乔中羽心中开始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竟然对渺渺口中的「小羽」产生了某种讨厌之情，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对方。 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对方是人类么？对方为什么要抛下渺渺呢？ 还有……如果对方出现了的话，渺渺是不是就会离开自己了呢？ 想到这，心中几乎要泛起一阵酸楚，乔中羽勉强忍住这股酸楚，继续道：「我不会离开的。」至少不会像那个人一样离开的。 渺渺道：「嗯，我已经好了。」 乔中羽便把窗外的唐九容她们喊了进来，在车上和蛮蛮认识了一下。 「现在变成的是现实中真的存在的一种鸟么？还挺可爱的。」乔中羽已经整理了心情，把负面情绪放到了一边。 唐九容道：「以我的见识，应该不是现实中存在的鸟。」 就好像多即变成小黑狗会忘记长大，渺渺变成成人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细节错误一样，蛮蛮在变成鸟的过程中，也似乎没办法准确契合某一种鸟，但是最后从外形来讲，像是血雀，但是长长的尖细的喙，又像是啄木鸟。 乔中羽道：「你的见识总归没错，那它平时应该吃什么？和你们一起吃外卖么？」 唐九容咳嗽了两声，看了眼顾银盼，道：「其实我们的意思是，希望养在你们家，放心，它不需要吃东西，露水也不需要喝。」 乔中羽疑惑地看着后视镜：「啊，我是没问题啦，但是为什么呢？」 唐九容不说话，却看见顾银盼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你刚才看了我一眼，你还是在怀疑我会把它吃掉！」 在唐九容怀里的蛮蛮抖了抖羽毛，开始怀疑自己加入这个团体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唐九容觉得自己的怀疑非常有道理，顾银盼当时咽口水的那一幕还在自己脑海里清清楚楚呢，不过见顾银盼似乎要恼羞成怒，她连忙道：「我不怀疑，只不过……我觉得家里面只有我们就可以了。」 顾银盼一愣，脸上突然浮现了谜样的红晕，低下头不说话了。 唐九容有些吃惊，没想到这样一句话就能把顾银盼说服，她回忆了一下这句话的要点，默默记了下来，觉得以后说不定还可以用上。 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为了防止陈光霁不接受蛮蛮，唐九容和顾银盼都先进了502，准备在必要时候对陈光霁进行说服。 陈光霁开门将众人迎进来，满脸困惑道：「干什么去了，这大晚上的，渺渺怎么还换了件衣服？这鸟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当初编造渺渺的身世那样，乔中羽拼着自己漫画家的尊严，又编造了一个故事。 「渺渺和银盼去外面玩了一下，衣服弄脏了，我就带衣服过去给她换，结果开车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这只鸟，它都不会飞了，我觉得我应该负责，就把它带回来了，你不是也一直同意养一只宠物么？应该没关系？」 陈光霁思索了一秒，指出了一个问题：「你送衣服为什么要开车？」 乔中羽卡了一下：「……因、因为比较远。」 唐九容连忙救场：「其实是我带她们出去玩了，在人民公园那，那不是有很多小孩嘛。」 陈光霁道：「……在下大雨。」 唐九容道：「雨停了啊，就是看雨停了，银盼闹着要出去，我就带她们出去了。」 顾银盼因为唐九容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形象，而狠狠瞪了她一眼。 陈光霁相信了，因为她觉得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骗人的必要，她看了一下正躺在渺渺手中鸟，道：「这是什么鸟？看着怎么好像很稀奇，不会是国家保护动物？我可从新闻上看见过，有因为掏鸟窝坐牢的。」 唐九容道：「不是什么保护动物，就是一只啄木鸟，可能下大雨，晕了。」 陈光霁点头：「那也挺可怜的，不过我没养过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讲究……」 如此，陈光霁再次成功被说服了，众人在心里松了口气，唐九容和顾银盼上了楼，进房间之后，顾银盼看着眼前的房间，又想到了唐九容说的只希望家里面有她们两个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想，唐九容果然比她聪明，所以想的也比她更长远些。 唐九容低头看见顾银盼的笑容，却忍不住想，顾银盼那么开心，难道是因为楼下多了储备粮？ 那么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是她的储备粮…… 啧，这种事真是不能细想。 唐九容摇了摇头，准备洗澡睡觉，准备换洗衣服的时候，顾银盼的手机响了起来，顾银盼连忙接通外放，电话那头传来夏柠的声音—— 「我看见雨停了，天气预报也说明天没雨，不过最近天气预报好像不太准——不过如果天气预报准，真的没雨的话，能不能去……她失踪的地方看一下？」 「她」指的，当然就是白家霈。 作者有话要说： 502小剧场—— 陈光霁：「鸟要怎么养？吃饲料么？多久吃一次饭？多久喝一次水？要打疫苗么？去哪里上厕所？要洗澡么？」 第93页 乔中羽：「……不用想那么多，随便养养呗。」 陈光霁：「！这可不行，我得去百度一下。」 乔中羽：「……」 谢谢缄默扔了2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三耳扔了2个地雷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第56章 蛮蛮 「你那位朋友有看出什么么？」见面的第一句话，夏柠是这么说的。 显然对方确实非常在意，并且大约是抱着很大的希望。 那么如果现在说渺渺只看出了白家霈已经死的事情，显然有些残忍，唐九容便说：「很遗憾，没看出什么。」 本来今天如果有可能的话，只准备把渺渺带过来的，可惜今天周一，新晋小学生渺渺开始了她的学校生涯，所以渺渺带不过来，仍然只有唐九容和顾银盼过来了。 不过通过以前的经验，唐九容觉得如果让渺渺看看夏柠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出什么，于是又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晚点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让我那个朋友看看你，可能能看出些什么。」 夏柠勉强笑了笑，神情有些怀疑，显然是不太相信了。 唐九容就没有多说，三人再次坐上公交车，前往当初白家霈失踪的地方。 上车之后，三人闲聊了一下，唐九容问夏柠周一不用上班么，夏柠说自己请了假。 唐九容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却再次吃惊起夏柠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来。 是因为对方就是个善良的人么？还是说觉得这件事魔幻色彩十足于是产生了兴趣？可是对方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对灵异事件感兴趣的人。 没有多问，而继续说起了白家霈的事情。 「失踪的时间是两年前的八月三十日，而且听说那天是离职三天后，回市区拿东西再回来的路上，因为172路每站之间的距离很长，那天车抛锚也没有非常靠近某个站台，我们只能是在前一站的杜家村站下车，然后走过去。」唐九容道。 夏柠便轻声道：「其实我觉得——虽然可能有点麻烦你们——但是既然是失踪的话，其实那附近很大一片区域可能都有线索，不是么？」 唐九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都看看。」话是这么说了，唐九容却觉得希望不大，因为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当初警方找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她们又怎么可能找到呢。 很快到达了目的地，三人下了车，开始沿着公路前行。 虽然昨天晚上雨才停，现在地面却已经干了，只不过两旁的山林之中，泥土还显的湿润，阴影处还有些浅浅的积水，浮着掉落的树叶和被暴风雨打落的枝桠。 「前几天的雨很大，是，特别是昨天上半夜，有种非常可怕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尴尬，夏柠这么说了一句。 唐九容却立刻联想到了蛮蛮，想到昨天是因为什么缘故，才又引起了那么大的暴风雨。 她点头应和，夏柠又说：「我看新闻上说，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在西山，然后就是靠近西山的这边。」 唐九容道：「没错。」 沉默下来，又走了一段。 唐九容渐渐发现，虽然似乎是在沿着公路漫无目的地行走，可是夏柠时常往旁边查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唐九容凝神观察夏柠，一直走到了某处，夏柠停下脚步，道：「当时车抛锚的地方，就是在这。」 唐九容环顾四周，见这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左边靠山，右边是个山谷，山谷中种着许多的竹子。 夏柠道：「这片山谷以前老一辈的人叫放羊山，大概以前是放羊的。」 唐九容深深看了夏柠一眼，终于忍不住道：「你想找的是什么呢？两年过去了，什么线索都已经没了。」 夏柠沉默片刻，半晌，道：「可是那个时候，警方并没有找到尸体。」 如此，三人便在山林中跋涉，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近黄昏，在山里走走停停了一下午的唐九容抬头望了望天空，对夏柠道：「是时候要回去了。」 夏柠看了下时间，深深嘆了口气，却也只能颓然道：「嗯，有点晚了。」 一无所获。 唐九容认为这完全合情合理，然而她看得出夏柠感觉到非常失落。 如果一个人做出了不合情理的表现，通常意味着对方有所隐瞒。 三人再次回到公路，走到了附近的公交车站等公交车。 橙黄色的阳光斜斜照在简陋的站台板上，山风凉爽，拂过之时，竹林齐齐晃动，飒飒作响。 唐九容正在手机上看公交车还要多久过来，忽然听见顾银盼道：「你怎么哭了？」 她转过头，看见夏柠正一脸茫然，抬手抹去脸上挂着的泪珠。 顾银盼皱起眉头，摸着下巴道：「你鬼上身么？」 夏柠连忙摇头，低头不说话，唐九容看着对方的表现，莫名焦躁起来，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夏柠却突然道：「你看日记了么？」 唐九容一时卡壳，在否认就显得有点假了，于是点了点头，道：「看了。」 第94页 夏柠却并不生气，只问：「她的日记里有提到我么？」 唐九容皱眉：「我想她那个时候并没有见到你？」 夏柠便说：「那么说，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觉得她看我了，她跟我说话了，可能只是我在公交车上做的一场梦，或许是因为我之前在哪个报导上看到她了，于是潜意识里记住了这个人，就梦到了。」 唐九容和顾银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其实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夏柠抬起头来，对唐九容道：「你不是说，你的朋友见到我的话，可能会感觉到什么么，那拜託了，能让我见他一面么。」 唐九容沉默片刻，半晌，开口道：「不是不行，不过我希望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来这里找线索。」 夏柠道：「因为我前两天做梦了，我梦见了这片山谷，我感觉自己被埋在这，度过了一年四季。」 * 陈光霁因为觉得快递太慢，特意不远万里去了城西的花鸟市场，准备买一些鸟类相关用具。 她特意给蛮蛮拍了各种角度的照片，准备让花鸟市场里经验丰富的人认一下，以选择最适合的东西。 路上陈光霁看着蛮蛮的照片，有些兴致勃勃道：「要不要先取个名字？什么名字比较好呢？中式一点还是西式一点？」 乔中羽好奇：「中式和西式的名字是什么样的？」 陈光霁道：「中式的么，春妮儿之类的，西式的嘛，爱丽丝怎么样？」 乔中羽沉默片刻，道：「我觉得叫红红好了。」这是蛮蛮在车上，自己本鸟所说的名字。 陈光霁便道：「你取的名字怎么都是叠词？你做漫画人设的时候没那么喜欢叠词啊。」 乔中羽说不出话来，她怎么知道，她又不是取名字的那个。 乔中羽笑笑不说话，陈光霁却道：「不过红红挺好听的，有种大俗大雅的感觉。」 到了花鸟市场，陈光霁便把照片给店里的人看，开店的大多是上年纪的大爷，一看到陈光霁的照片，就先感慨一声，然后相当惊讶道，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鸟。 大爷们都相当羡慕她们拥有一只如此稀奇的鸟类，于是纷纷想要加她好友，给她优惠，陈光霁头一次受到这样众星捧月的待遇，不知不觉就买了很多东西，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她们路过学校，顺便把放学的渺渺接回了家。 乔中羽拎着一堆东西，感到相当的绝望，因为这都是没用的东西，完全可以想像红红不会吃任何鸟饲料，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自己定期扔掉么？ 于是回家吃了晚饭之后，陈光霁先是兴致勃勃装好鸟笼，哄着红红进去，乔中羽连忙制止，因为她担心要是红红不耐烦到一定的地步，会直接开口说话。 「你想么，红红现在那么乖，整天也不挪位置的整天都在睡觉，你干嘛要把它关进笼子呢？你看笼子那么小，红红整天只有那么大活动空间，实在太可怜了。」 陈光霁一想，觉得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只拉上纱窗，放好食盆水盆，不强求红红进笼子了。 不过放好食盆之后，陈光霁又站在一边不走，道：「它会吃么？它怎么不吃呢？它是不是不喜欢，那要不要换一种？」 这一站，居然站了半个小时，最后红红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挪到食盆旁边，低头咬了一颗小米粒。 乔中羽连忙道：「你看这不是吃了，你整天看着它，它也会不好意思的啊，快回房间，今天的更新结束了么？加更又着落么？不是说要写一万字么？」 陈光霁受到暴击，成功被推回了房间。 乔中羽回到客厅，看着红红，双手合十交叉，道：「抱歉抱歉，还要你假装吃一下这个。」 红红转着眼珠子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反而低头又咬了一口鸟饲料。 乔中羽震惊：「你、你吃这个？」 却看见红红跳到了窗口，稍稍打开了一点纱窗，把饲料吐在了外面。 外头有几只麻雀，立刻拢成一圈，吃了起来。 红红站在纱窗里面，看着外面这一幕，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慈祥。 乔中羽：「……」 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看到鸟餵鸟呢……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乔中羽打开门，看见唐九容顾银盼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个陌生女性。 唐九容道：「麻烦了，又想找渺渺帮忙。」 渺渺已经走过来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夏柠低头看着渺渺，半晌，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说：「……你说的朋友，是她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缄默扔了2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57章 蛮蛮1 并非是夏柠太容易不信任别人，若是渺渺像是顾银盼这般，虽然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但眼神坚定，言辞老练，她也愿意相信对方可能有隐藏的技能。 可是渺渺怯生生躲在乔中羽身后，抬着眼睛小心翼翼看着她，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如水，无论怎么看，除了过分美貌之外，就是个有点内向的小女孩。 虽然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应该，夏柠眼中还是流露出一丝失望来，为掩饰失望，她微笑道：「真是麻烦了。」 第95页 唐九容咳了两声，道：「嗯，可能看不大出来，不过她确实是在场最厉害的人，不要怀疑这点。」 夏柠还是不说话。 顾银盼听到唐九容的话，却有些不开心，自己明明比渺渺要厉害很多啊，只是现在情况有些特殊而已。 她很想证明自己比渺渺厉害，可是回想过去的事，马上发现渺渺帮上的忙确实比她的要多，不禁有些颓唐。 唐九容说明了来意，渺渺点头同意，正准备出门，房间里突然传来另一个细嫩的声音，说：「我也一起听听，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呢。」 红红煽动着翅膀滑翔到了渺渺的肩膀上，又跳到了渺渺的头顶，它抬头挺胸地站着，要不是因为只有巴掌大，看上去很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很显然，红红带来的冲击比之前的所有人都大，夏柠惊讶地看着红红，问：「鹦鹉？」 唐九容摇摇头，说：「不是的，就是普通的会说话的妖怪。」 夏柠：「……」 一直到走进六楼房间，夏柠都有些神色恍惚。 虽然当初在网上，顾银盼说的是解决灵异事件，但是一直到现在她们的所作所为，其实都非常科学。 直到眼前出现了会说话的鸟。 而且，还说的很有条理。 红红：「……我其实挺想吃肉的，但是她给我买的吃的很素，我就拿来餵麻雀了。」 顾银盼：「这不是挺好的，说不定可以给自己找一点小弟。」 红红不屑，高傲地扬着头道：「这种小弟要拿来干什么。」 夏柠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唐九容递给她的矿泉水。 唐九容正在问渺渺：「你看着这个人，能看出什么来？她身上有没有妖气啊或者鬼上身啊什么的？」 渺渺歪着头看着夏柠，眨了眨圆熘熘的眼睛，半晌，道：「她好像有点倒霉，看上去乌云罩顶，我没看到鬼，不过确实阴气挺重。」 唐九容道：「阴气重会怎么样？会容易吸引到鬼么？」 渺渺道：「会心情比较差。」 唐九容：「……」 顾银盼莫名高兴起来，大概是因为渺渺和她看出来的东西差不多：「我也发现了啊，她肯定是心情差。」 唐九容无语，这需要阴阳眼么？看脸色不就看的出来？ 夏柠勉强笑了笑，道：「这样啊，我会努力调整一下心情的。」 这时一边的红红却扬着头说：「你们不能勉强别人，她恋人死了，她当然心情差了。」 顾银盼惊讶道：「你恋人死了？是刚死么？」 这话说的实在太没礼貌了，唐九容刚想制止顾银盼说出更多离谱的话来，却听见夏柠一脸茫然道：「恋人？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啊。」 红红道：「我不会看错的，你身上连着半根红线呢，我看我还是帮你解了，说不定你会好受点。」 话音一落，满室寂静，半晌，顾银盼开口道：「你能看见红线啊？」 唐九容道：「还真有红线这种东西啊？」 渺渺道：「红线是什么啊？」 红红道：「红线就是姻缘线啊。」 唐九容看了眼红红，又看了眼夏柠，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是有点不敢说出来。 白家霈是夏柠命定的恋人么？ 夏柠被大家看着，似乎想要笑一笑，结果刚抿了下嘴，眼泪就突然涌了出来。 她低头，肩膀和手臂都在颤抖，脸上霎时间褪去了一切血色，她带着哭腔道：「是这样么，原来是这样么？」 一目了然。 这是一段错位的爱情。 唐九容问乔中羽借了车，再次前往了白家霈当初失踪的公交车站，因为红红说它能通过红线漂浮的方向，能大概看到对方的尸体现在到底在哪。 夏柠冷静下来之后，又变得看上去非常镇定，在车上说：「抱歉，先前一直有所隐瞒，其实我一直知道她是谁，我只是想查出她出事的真相，但是怕一个人办不到，所以想找个帮手而已。」 顾银盼不满自已被骗，问：「那你说的什么公交车幻想也是假的咯？」 夏柠道：「这是最真的一件事，我就是因为这才开始想要探究这个人的，结果没想到……」 夏柠沉默下来，唐九容看了顾银盼一眼，道：「银盼，不要说了。」 顾银盼见唐九容神色严肃，讪讪闭上了嘴。 红红道：「但是确实奇怪，按照道理来讲，红线在另一半死亡以后应该很快就会消失才对，怎么会两年都在呢？难道对方是最近才死的？」 夏柠摇头：「我梦见她了，她确实……两年前就……」 夏柠嘴唇颤抖，似乎说不下去了。 红红道：「那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们的红线特别牢固，所以在两年之后还是要让你爱上她呢，这个世界很奇怪的，什么事都会发生。」 顾银盼却道：「不是，我觉得这个世界最近比较奇怪，我至今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暗算我。」 话音一落，红红突然扇了一下翅膀，然后怪叫了一声：「我们也是被暗算的！我只记得有一道雷噼了下来，然后就受了重伤。」 顾银盼震惊：「我、我也是。」 似乎突然之间有了共同语言，红红跳到了顾银盼的肩头，语调都开始哽咽：「不知道、不知道阿青在哪，幸好我还能感觉到，它还活着。」 第96页 顾银盼的眼神却有些混乱，她之前一直觉得，大概率就是她得罪了人，所以别人来报復她，现在却听到蛮蛮居然受到了同样的攻击。 只是因为凑巧么？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目的地，唐九容并不那么惊讶地发现这儿就是白天她们找了特别久的地方，她顿时有些不乐观了，白天找了那么久没找到，晚上能找到的可能性恐怕更小些。 然而红红的自信又让她有了些信心，范围不断缩小，到了某个位置之后，红红道：「差不多就在这了。」 唐九容打着手电筒照向四周。 周围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在夜风中摇晃不定，空气中瀰漫着腐叶气息，虫鸣在四下绵延起伏。 唐九容道：「是不是在地下呢？仔细想想，尸体的话，一定是埋在地下的？」 顾银盼道：「在地下的话，就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了，哎，早知道把多即带过来。」 唐九容：「……它真的不是狗。」 众人便四散寻找，顾银盼见大家都走开了，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到了红红的身边，红红正站在一条树枝上，看见顾银盼过来，露出了警惕的目光——它可没有忘记，顾银盼是有吃它的风险的。 顾银盼挪到它身边，装作没有看见红红的眼神，低声说了句：「话说，你能看到红线对不对？」 「是啊，怎么了？」 顾银盼抬眼露出希冀的目光：「那你帮我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啊，还有、还有顺便看看，唐九容……」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唐九容说了句：「快过来，渺渺找到了。」 前几天的大雨已经将土地沖刷的非常湿软，也将很多埋在地底下的东西翻了出来，然而大雨也对很多新老树木造成毁灭性打击，让它们有些甚至都连根拔起地倒地了。 白骨在夜色中非常显眼——如果它没有被压在一颗断木下的话。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大概还是没有办法发现，只不过渺渺对山中的气息很敏感，于是觉得奇怪，便把这树给抬开了。 是人类的尸骨。 夏柠一看见这尸骨，便跪坐在了地上，怔怔呆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顾银盼看见这一幕，哪怕铁打的心肠，也不禁感到有些酸涩。 好可惜啊，怎么会错过呢？明明都有命定的红线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看见，白骨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浮动。 是幻觉么？她揉了揉眼睛。 在仔细看时，那东西变得更清晰了。 是个半透明的人形。 长捲髮，齐刘海，温柔可人，是众人形容中的白家霈。 顾银盼呆住了。 雾草，真的见鬼了。 夏柠也开始发愣，她显然也看见了，然而神情有些不确定，于是回过头来，对着众人道：「我、我好像又产生幻觉了。」 顾银盼忙道：「没有，我看见了。」 渺渺道：「我也看见了。」 红红说：「我也看见了！还有另外半截红线也看见了！」 唯有唐九容一脸茫然，环顾四周，拧眉道：「什么？你们看见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月浅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58章 蛮蛮1 这半透明的人形，虽然像是鬼，但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小上来讲，只有巴掌大，攀着夏柠的手臂跳上了她的肩膀后，发出轻柔的声音。 「好辛苦啊，终于被找到了。」 她吐出一口气来，夏柠身体僵硬，不敢动弹，只瞪大了眼睛，先是望向了唐九容。 唐九容托着下巴，道：「因为我没有阴阳眼，所以看不到么？」 夏柠便知道唐九容起不到什么作用，而望向了顾银盼。 顾银盼道：「就是这样啦，叫你平时修炼不认真，不过也不要丧气，等筑基就能看见了。」 唐九容不觉得自己表现得很丧气，不过没有反驳。 夏柠见顾银盼的关注点完全在唐九容身上，转而又望向了渺渺。 渺渺道：「这是鬼魂么？人类的鬼魂长这个样子么？」 红红煽动着翅膀跳到了渺渺的头顶，道：「鬼魂也存在不了那么久啊，好奇怪，她好像变成了妖怪。」 白家霈坐在夏柠的肩头，带着微笑道：「大家好，我叫白家霈。」 夏柠偏头看着白家霈，只觉得血液在体内沸腾，像是浪潮般沖刷掉了先前的绝望，带来了崭新的生命。 在顾银盼的帮助下，唐九容也终于看到了白家霈。 对方的模样与自己想像中差别不大，只是看上去更温柔些，她穿着t恤和牛仔裤，似乎就是死前的衣服。 白家霈已经拥有了一年多的意识，但没办法距离自己的尸骨太远，最多只能在这附近一米开外徘徊，于是已经许久没有碰到人类了，现在看到唐九容她们，显得非常开心。 但是众人有些忧愁，因为如果白家霈不能距离自己的尸骨太远，那么她仍然不能跟着她们离开。 「应该报警。」唐九容道，「虽然大家都认为应该是死亡了，但毕竟没有找到尸体，就一直是在失踪名单上，现在如果给警方尸体，应该也能方便警方抓捕犯人。」 第97页 白家霈顿时露出了有些难过的目光，看着众人，却也没有说话。 顾银盼问：「都只剩下骨头了，还能检查出什么来？」 唐九容道：「这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如果希望犯人绳之以法，这样的办法会比较好。」 她望向白家霈，问：「那么说来，你知道犯人是谁么？」 本来以为这应该是板上钉钉立刻能知道的一件事，没想到白家霈摇了摇头，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唐九容惊讶，问：「不认识的女人？你第一次遇见她，她就杀了你么？」 白家霈捋了捋头髮，她看上去颇为镇定，简直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死亡：「我其实觉得她未必是想杀我，她在公交车上跟我打招唿，跟我搭话，刚好车抛锚了，我们就下车去聊了会儿，她说她有点晕车，我们就去了距离树远一点的地方，结果地上很滑，我就摔下去了。」 白家霈停顿了一下，到这里，总算流露出了一些悲伤的目光：「这之后，我就死了，或许就是摔死了，我只是搞不懂，她为什么没有报警呢。」 众人正在唏嘘世态炎凉，唐九容却冷冷道：「你不可能是摔死的，你一定是被她杀的，如果你是摔死的，你的尸体就应该留在原地，为什么会被埋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警察那么久都找不到呢。」 「她一定杀了你，而且那种杀人方式是可以被看出是谋杀的，警方后来在这一片进行过，但是却没有找到，我怀疑她后来还移动过尸体。」 唐九容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周身似乎都散发着一股森然的寒意，顾银盼抬头看着唐九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心情并不算太好。 唐九容又道：「还有，白家霈为什么会变成鬼魂，这件事不是很奇怪么，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很强大的精神能量，或许是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呢？」 顾银盼似乎想到什么，连忙道：「有的有的，有一些修士就喜欢杀人养小鬼。」 这样一想，简直细思极恐，夏柠皱着眉头，面上看着冷静，其实心里大起大落。 如果真的是她们所说的修士之流，是不是还是会回来找白家霈呢？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这时，红红却道：「我觉得你们想太多了，她们两有红线相连，又彼此之间有了感应——你之前说你是一年多以前开始有意识的，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在公交车上看见她的。」 夏柠思索了片刻，随即惊讶道：「也是那个时候。」 红红扬着头道：「很明显了，她们之间的联繫在一方死亡之后还没有断，甚至神奇地被连上了，红线连接着两人的灵魂，令灵魂的强度增加了，所以她留了下来，变成了像是鬼魂又像是妖怪的东西。」 红红用翅膀指着白家霈，如此自信地断言着。 众人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半晌，夏柠道：「我觉得这些事就先别管了，如果警方带走了尸骨，那白……白小姐不是要孤零零一个人去警局了么，这样岂不是太可怜了。」 白家霈听到夏柠叫她白小姐，便低声说了句：「你可以叫我家霈。」这么说完，低下头露出羞涩的神情。 夏柠耳朵通红，道：「哦……哦，大家都叫我柠檬。」 明明是荒郊野外的夜晚，却愣是展现出了仿佛花前月下般的粉红邂逅，顾银盼嘴角抽搐，道：「你们不要说这些了，反正我觉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只是想要找到你幻想中的人——非常不可思议的是，你真的找到了。」 顾银盼似乎对自己的壮举感到得意，笑着道：「看来没有什么能难到我的事情。」 夏柠见顾银盼似乎是想要撂挑子不干，忙道：「可是现在至少也要让她能够自由活动？」 顾银盼有些不自然道：「这我有什么办法，大家都知道鬼魂离不开自己的尸骨，那大不了你就一直带着嘛，那她去哪你也能去哪了。」 「可是……」夏柠皱着眉头没说下去，她当然也希望能把现场交给警察，好让警察查出到底是谁杀了白家霈。 实际上，她甚至有个想法，希望能继续追查下去，靠自己的力量把谁是兇手查出来。 她看着顾银盼，想，如果她继续有偿拜託对方这件事，对方会不会愿意接下活来。 可是这件事的话，似乎就不能算是灵异事件了。 夏柠正迟疑着，红红却又跳了出来，有些不高兴道：「我怎么总感觉你们在无视我，哼，看我的。」 众人茫然看着红红，看见红红似乎在虚空中叼起了什么，然后跳到另一处，又叼起了什么。 顾银盼先是疑惑，很快想到什么，道：「是不是那个我们都看不见的红线？」 话音刚落，白家霈突然发出一声惊唿，随后众人都发现，白家霈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 红红费劲地再次跳回了渺渺的肩膀，看上去有些疲劳，不过她还是不无得意地说：「我把她们俩原本断掉的红线连在一起了，这可是只有我能干到的事情，现在，因为红线的连接，不用跟着尸骨，只要跟着另外一个人就行了。」 夏柠顿时露出了笑容，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唐九容从夏柠脸上看见的最真心实意的笑容。 之后试验了一下，众人发现确实是能成，于是站在原地，报了警。 第98页 警察很快就来了，唐九容谎称她们是深夜过来进行试胆游戏的无聊群众，意外看到了人类的骨头，所以连忙报警，警察连忙封锁了现场，并带着她们回去做笔录。 或许是因为看上去是小孩子，顾银盼和渺渺的笔录做的很快，便被带到一边等待，顾银盼穷极无聊，看见蹲在渺渺怀中的红红，便一把抓了过来。 渺渺一脸惊恐地看着顾银盼，顾银盼忙道：「不是的，不吃，我就说几句话。」 渺渺看着顾银盼，道：「那、那我看着。」 顾银盼是想问红线的事，被渺渺看着，就不好意思问了，只好先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之后的几天，作为发现尸骨的人，唐九容她们也去了警局好几次，于是也见了夏柠和白家霈好几面，两人看上去已经非常熟络，夏柠满面春风，和前些日子已是判若两人。 众人在警局相逢，出来后夏柠表示一定要请众人吃饭，众人在警局旁边的土菜馆定了个二楼的包厢，从包厢的窗户正好能看到警局的大门。 饭吃到一半，却突然听见了白家霈的惊唿。 「是她！是那个女人！」 顺着白家霈的目光，唐九容透过玻璃窗，看见了似乎正准备进警局的女人，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白家霈显然也认识这个男人，她说：「这是何樵。」 唐九容想起来，何樵就是那个在公司骚扰白家霈的上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修炼千年的苍苍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和1个手榴弹 谢谢花虫物语77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59章 蛮蛮1 「情况一目了然了。」顾银盼灌了一口橙汁，将杯子气势十足地放在桌子上，如此断言道，「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姓何的的老婆，她出于嫉妒，把白家霈给杀了！」 众人面面相觑。 唐九容环顾四周，看见了两个小孩，一只鸟，一只鸟那么大的灵魂，唯一的成年人类居然只有夏柠，便只好对夏柠道：「你怎么看呢？」 顾银盼拍着桌子：「你什么意思，你不信任我的判断么？你知道嫉妒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情感么？」 白家霈看着夏柠道：「我当时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回应，最后甚至是大闹一场离开的，而且我也不觉得何樵是真的喜欢我，他就是喜欢逗弄年轻女孩子而已，就算是何樵的妻子，我不懂为什么要嫉妒我。」 夏柠面色沉沉，看着有点怒意，然而触及白家霈的目光，还是努力缓和了语气，道：「肯定不是你的问题，应该是他们的问题。」 唐九容点头：「是这样的，你不用考虑是不是因为自己给过回应，事实还不太明确，总之，我们现在知道了当时的那个女人，现在似乎和何樵很熟悉。」 唐九容其实心中还有不少疑问，比方说他们这回过来，应该是来做笔录的，可是如果说何樵有动机的话，女的为什么也一起来了呢？如果说警方已经发现这个女的当时在公交车上和白家霈一起下车的话，为什么会到今天都没有抓到兇手呢？ 之后，众人便有些心事重重，回家之后，顾银盼道：「你说警察查的出兇手么，要是查不出来的话，要不要我们去查？」 唐九容瞥了顾银盼一眼，道：「这次可没有妖怪。」 顾银盼这才想起来，如果管这种没有妖怪的事，对自己来说事没有任何好处的。 于是再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不知不觉中，过了一个星期，因为长时间无事可干，顾银盼甚至产生了一种焦虑之情，想在房间里到处跑跑。 这日唐九容看着顾银盼一边刷手机一边从楼上走到楼下，从阳台走到书房，刚想着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对方稍微安静下来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消息。 消息来自林晗奇——就是伪装成了林家小少爷的那只画皮鬼。 画皮鬼在信息里写着——【救命！我要死了！】 唐九容看着这条信息，缓缓挑高了一条眉毛。 接着她关掉了信息页面，决定当作没有看到。 太麻烦了，而且明明是个妖怪，还要向普通人求救，算是怎么回事。 唐九容刚准备继续看小说，手机又响了起来，电话来自夏柠—— 「餵……你好……有件事，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想知道，不过我想说一下应该也没关系……」 仍然是夏柠特有的婆婆妈妈的说话方式。 唐九容开着外放「嗯嗯」了几声，夏柠道：「听说，警方抓到兇手了，啊不，准确来讲，是兇手去自首了——是何樵。」 正想要拍死天花板上的顾银盼「欸？」一声回过头来，唐九容用手指敲着茶几，长久地没有说话。 双方都没有说话，沉默似乎蔓延了有一分钟之久，顾银盼做到了唐九容身边，奇怪地戳了戳唐九容的脸：「你干嘛不说话？」 唐九容瞥了顾银盼一眼，开口道：「为什么？」 夏柠道：「何樵半年前就被鑑定为分离性认同障碍，入院治疗，他表示他会杀人，是因为犯了病。」 顾银盼凑到了手机边上：「重点不是这个，杀人的又不是他，不应该是那个女人么？」 又是沉默，半晌，夏柠道：「如果不打扰的话，可以见个面么。」 第99页 拒绝的话语在大脑里盘旋，唐九容认为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讲，自己都不需要摊上这种麻烦的事情，然而不知为何开始犹豫，话到嘴边的时候，像是被什么兜住了一样的说不出口。 趁这个空当的功夫，顾银盼已经开口道：「好啊好啊，这种奇怪的事，我一定要听听是怎么回事。」 * 再次见面，气氛显然没有上次那么轻松愉悦，因为和白家霈非亲非故的关系，她们也没法直接冲到警局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夏柠似乎通过一些手段还是知道了一些内部消息。 「……按何樵所说，他先前忘记了这件事，最近通过在医院治疗，想起了这件事情，他当时因为家霈在公司大闹的缘故，被上层辞退，心中非常愤恨，那天便跟着家霈上了公交车，他本来只是想吓一下家霈，没想到对方在惊吓之中跌到了山谷里，他下去查看，发现对方已经没了气息，就只好找个坑埋起来，后来警方大范围搜查，他就开车换了埋尸地点。」 唐九容问：「他为什么要承认呢？如果他不自首，警方也不一定能查到他那？」 夏柠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不知道警方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但是……他说的完全也不对啊。」 白家霈坐在夏柠的肩膀上，听到这，也点头道：「对啊，完全不对，当时车上根本没有他，我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在这种事，不管警方有怎么样的证据，也不可能有比被害人更有说服力的人证了。 夏柠嘆息道：「现在，马上就要定案，结局不过就是何樵继续入院治疗，陆定美根本不会有事……」 唐九容：「陆定美？」 夏柠道：「就是那个女人，后来我去打听了一下，也……也用别人看不见家霈的优势听了一些事啦，不过没有太多，就听说他们好像是多年的好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交往了，好像就是这两年的事，现在是男女朋友，何樵后来不是没了工作么，他也没有再去找了，好像是陆定美养着他……」 唐九容问：「陆定美是做什么工作的？」 夏柠道：「是商场的导购。」 唐九容皱眉，她心中有很多疑问，然而现在就算问出来，也不可能有人回答，她看了眼顾银盼，见顾银盼眼中满是好奇之色，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嘆了口气。 对方怎么能那么精力充沛呢。 可是，当看到顾银盼闪闪发亮的目光，和带着兴奋神情的面孔的时候，唐九容又忍不住想，未免也太可爱了。 「查查看……」唐九容这么说。 但是怎么查呢？ 唐九容的目光落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上，想到了两个小时之前向她求救的林晗奇。 她于是拿起手机，回復了林晗奇的信息—— 【你在哪，能出来么，见面细说。】 林晗奇马上就回復了——【谢谢，谢谢！】 第二天，众人在距离警察局不远处的甜品店会合见面。 林晗奇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运动服，罩起了他似乎是校服的衣服，一看见唐九容，就抱着她的胳膊流泪道：「仙人，救救我，我已经不想呆在林家了，我要走。」 话音一落，林晗奇感受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抬头，看见顾银盼正龇着牙，对着他露出尖锐的犬齿。 他连忙松开了唐九容，两股战战缩到一边，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这会儿夏柠和白家霈还没来，唐九容便先处理林晗奇的事情：「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救命？」 林晗奇便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他本来以为，到了林家，就是要开始过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日子的，没想到，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各种各样的东西。 钢琴啦，小提琴啦，骑马啦，拉丁舞啦……这样就算了，没想到，到了林家，居然还要继续修炼。 「我就是受够了修炼，才想要做大少爷的啊！」林晗奇哭诉道，「可是林家老爷子真的不晓得是有什么执念啊，在听说我居然有修行天赋的时候，兴奋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我的修炼天赋也就平平啊，真的，我觉得我是到头了，结果在那种高压的学习环境下，居然还真进步了一点，我可真是……」 到这儿的时候，唐九容打断了林晗奇的话：「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你是因为不想修行，才叫救命的么？」 林晗奇意识到自己偏离主题，忙道：「哦，不不不，这倒不是的，事情是这样的……」 最开始意识到自己晚上喝的汤里原来有毒，是因为一个晚上实在不想喝，把它倒在了花盆里。 第二天，花枯萎了。 那个时候林晗奇还没在意，顶多是觉得，卧槽原来有人要害死我啊幸好我根本不是人。 可是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先前喝了那么多次怎么没死的事，所以也没办法指出晚上喝的汤里有毒，只好哭着闹着说不要喝了，并且开始注意自己平常的饮食和周围的环境。 这可真是，不注意不知道，一注意吓一跳，他发现，他简直生活在一片死亡陷阱当中…… 「……骑马马发疯，小提琴藏毒针，学校里进疯子直奔我，然后是修炼秘籍上居然出现了倒转的会让人走火入魔的句子……我快疯了，这到底谁啊，这样下去，就算我不死，也会被发现我压根不是人的啊！」 第100页 林晗奇冲着唐九容和顾银盼投去了恳求而期待的目光，而听完了他这些话，唐九容皱着眉头搅拌着奶茶里的珍珠，顾银盼则对唐九容道：「这么说起来，你好像也很久没修炼了。」 唐九容「啧」了一声，向林晗奇投去了谴责的目光。 林晗奇：「……」怪我？！ 他咽了口口水，见两位大神都神色不善，忙道：「我的错，当然是我的错，但是你们能帮帮我么？」 唐九容道：「帮你也行，不过，你得先帮我们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有小虎牙扔了1个地雷 谢谢双木为林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人间远扔了1个地雷 谢谢季夏第三月扔了1个地雷 第60章 蛮蛮1 李光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对方蹲在马路牙子上，似乎已经有二十分钟。 ——迷路了么？和大人走散了么？ 这么想着，出于一个人民警察的责任感，他蹲下来问：「小妹妹，你怎么了？」 对方抬起头来，却立刻晃了一下他的眼睛，就好像从黑暗中一眼看到阳光似的，第一眼都看不分明，到第二眼仍模煳不清，直到了某一刻，脑海中产生了「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的人啊」的印象之后，对方的脸才变得可以描述了。 猫儿一般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阵恍惚，连对方说出来的话都听不清楚，直到会过身来，看见对方不满地看着他，说：「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李光忙道：「怎、怎么了？刚才没听清。」 「我说我迷路了。」 李光笑道：「是妈妈教你迷路了来找警察叔叔么，真乖，来，跟叔叔走。」 大概是错觉，女孩好像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是不是警察，我大概知道我妈妈在哪，不过不敢去，你陪我一起去。」 对方的话语好像有魔力，李光没什么犹豫，也没去想这话是不是有道理，便说：「行啊，走。」 他跟着女孩，走进了一条巷子里。 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唐九容看着这个被扒了外套的警察同志，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 然后她望向了在一边已经穿戴整齐的林晗奇。 对方已经变成了这个名叫「李光」的警察的模样，并且穿上了警服，除了表情还有点谄媚，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果然，这种模仿技能，在人类社会是非常有用的，怪不得对方越混越好，不像顾银盼，只能跟着自己吃外卖。 唐九容道：「进去以后，就找和白家霈案有关的材料，顺便跟别人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就在这等你，要是办不好……」 唐九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嘴角微抬，似笑非笑。 林晗奇看着对方冷峻的眼神，却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道：「我一定，我一定完成任务！」 他跑出小巷，往警察局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冠。 如此一直到了下午，快到和夏柠她们约定的时间点的时候，林晗奇回来了。 回来后他们先把衣服还给了李光，然后顾银盼在对方耳边说了句「下班了你快回家」，对方便迷迷煳煳地站起来，往大街上走去。 走到了人行道上之后，脑海中的迷雾渐渐散去，李光回过神来。 虽然回过神来，大脑似乎还是有些懵懵的，只有一个声音对他不停地说着「下班了你快回家」，他不禁受到感染，便走向了回家的公交车站。 唐九容她们目送着李光远去，再次来到了甜品店，此时夏柠她们已经到了，看见林晗奇，夏柠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目光。 「你身边的奇人，都是孩子模样呢。」夏柠这样说。 唐九容想了想，觉得这话说的不准确，因为红红和季满庭就不是孩子，不过她也懒得反驳，便说：「外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 顾银盼听到这话，觉得非常贊同，于是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点了份大份的冰淇淋。 林晗奇喝了口冰水，开始说他所得到的消息。 「警察先前查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通过加油站某个员工的证词，证明了何樵去搬运过尸体，警察就这件事正要开始调查的时候，何樵就来自首了，时机很微妙，如果说你们说的那个女人才是兇手，继续调查下去，确实很有可能查到她的头上。」 夏柠沉着脸：「也就是说，他给陆定美顶罪？」她很难想像，像何樵那样的人，居然也能做出这样「真爱至上」的事来。 「这也是一种可能。」林晗奇道，「但是何樵确实有精神病，证据里有他和心理医生的详细谈话记录，他的主人格事不记得副人格所做的事的，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陆定美借何樵的病，让何樵自己相信了自己真的是兇手。」 这个猜测一出来，陆定美立刻从为了爱养着软饭男的圣母形象变成了冷酷的美杜莎，对方的形象是如此扑朔迷离，令众人决定要通过更多途径去探究一番。 「无论如何，她才是兇手。」夏柠道。 这会儿天色已晚，林晗奇必须要先回去了，离开之前，他含泪看着唐九容，说：「我的事呢，大仙……」 第101页 唐九容觉得林晗奇这件事实在麻烦的超过了一定限度，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什么，道：「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也鞭长莫及，要不然，你转学，你转到渺渺的学校，反正你们是一个年级，让渺渺看着你，保证没事。」 林晗奇立刻想到了强大美丽的中山神，惊讶道：「她、那位大人在上学么？」 「嗯，而且好像挺喜欢学校的。」 唐九容记得渺渺已经开始和班上的同学一起结伴回家。 林晗奇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剩下的人则兵分两路，唐九容顾银盼前往陆定美和何樵所住的地方进行查探，夏柠和白家霈则前往陆定美工作的商场。 这两年两人一直租房，搬了两次家，越搬越差，现在和别人合租在一间两室一厅中，他们住次卧。 唐九容房门口拿出让林晗奇做的假警察证，然后按响了门铃。 「有人在么，警察。」 来开门的是陆定美和何樵的室友，这是意料之中的，因为夏柠已经打听出来，今天陆定美要到晚上十点才下班。 不过唐九容只装作不知道，对陆定美的室友道：「是么，陆定美不在啊，那我问你一些事情。」 室友是个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个子很高，骨瘦如柴，看着像是一副骨架，他推了下眼睛，故作镇定道：「我和她真的只是室友，平时都见不了几面的。」 唐九容看了眼对方的脸色，猜测对方应该还不知道何樵被当作嫌疑人进了局子的事。 她也没提，只问：「你们什么时候成为室友的？」 「年初的时候。」 「那有半年多了，陆定美的男朋友你见过么？」 「我见过，最开始他们是一起搬过来的，不过半年前就走了，不是说是精神病嘛，我当时还在想陆定美要不要搬走，没想到没搬。」 「没搬走的时候，他们相处的好么？」 眼镜男没怎么回忆，便说：「还真挺好的，刚过来没犯病的时候，我都羡慕，男的不工作，就在家做菜打扫，整天笑呵呵的，搞得我都想找个富婆……啊，不是，我是说，陆定美真是个好女人啊，养着男朋友也一点都不抱怨，真特恩爱，结果后来男的犯病了，就开始整天打人，开始我还报警来着，结果每次陆定美都拦着我，而且病一好，就又道歉又哀求的，又变恩爱了，那我能咋办，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唐九容停下了装模做样地在本子上做着记录的笔：「犯病的时候，除了打人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么？」 「还有喝酒抽菸，说起来，我觉得他犯病的时候，其实倒是挺像我身边的发牢骚的朋友的——不过当然他们是不会打女人的，要我说，他就是平常那副样子太摧残人性了，男人嘛，其实都是有雄心壮志的，是？憋久了，这不就疯了……警察小姐姐，你几岁？看上去很年轻啊，干这行不怕么？」 唐九容抬起眼来，冷冷看了对方一眼，让眼镜男把接下去要说的骚话给咽了下去。 因为陆定美锁了房间，两人便不能进对方的房间查看，又问了几句，感觉从室友这问不出什么来了，唐九容便决定离开。 走到门口，唐九容突然转身，道：「陆定美的男朋友，每次恢復正常的时候，都会道歉么？」 眼镜男一愣，想了一下，道：「是的。」 「道什么歉？打人？还是打坏了东西？他有向你道歉过么？」 眼镜男道：「有一回他发疯摔坏了我的音响，本来我也就算了，不过他过后还是来道歉，并且赔给我的，唉，正常的时候，真的是个好人啊。」 唐九容点了点头，牵着顾银盼转身离开了。 待走到楼下，顾银盼抬起头，见唐九容若有所思，便问：「你看出什么了么？其实我们也可以进她的房间看看。」 唐九容点头：「大概确实要。」 心理评估报告说何樵的主人格记不得副人格所做的事，那么很显然，在眼镜男眼中所谓正常的时候，其实才是何樵犯病的时候。 那么说，明明更长的时间，主人格被封闭了起来。 这件事，会和陆定美没有关系么？ 好恋人还是心如蛇蝎，外人总是难以通过表象判断他人真正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第61章 蛮蛮1 既然要进别人的房间，那就得偷偷进去了。 幸好天已经黑下来，这个小区又渺无人烟，唐九容和顾银盼很轻易地就跳上窗户，然后打开窗户进了陆定美的房间。 虽然没有开灯，到不至于看不清房间的格局，唐九容看着这个小小的侧卧，中央是一张双人床，靠窗是书桌，放着一些化妆品和心理学相关的书，另一边则是一个衣柜。 唐九容环顾四周，却又看见几个奇怪的东西。 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香炉，插着几根香——并不是薰香这种小清新的东西，而就是贡神拜佛那种香炉和香烛，边上还有几个牌子，上面的字不是中文。 唐九容蹲下来看了一下，顾银盼却直接拿了起来，翻转了几下后，便挑眉道：「虽然微弱，但是是有灵力的。」 唐九容皱眉道：「不要随便碰这些。」 第102页 顾银盼冷哼：「进都进来了，怕什么。」 她绕过床大步走到衣柜前，又把衣柜打了开来，然而一打开衣柜，她就瞪大眼睛呆住了。 衣柜里一件衣服都没有，只有一个蒲团，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一个黑色的小匣，材质似木似玉，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来。 「这是……」顾银盼喃喃地伸出手去。 唐九容还没来得及制止，顾银盼的手已经触及到了那黑色的小匣子，下一秒，顾银盼发出了一声尖叫。 唐九容连忙打开窗户，见顾银盼居然将黑色匣子抓在了手里，然而同时自己也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上发出了白色的光芒。 是受到创伤，要恢復原型了么。 电光火石之间，唐九容想到了这一点。 那黑色匣子，看上去像是修士储存神识的命匣，这种东西，自然会设下禁制保护，顾银盼定然是被禁制所伤，却又不甘心丢掉这命匣。 想到这，唐九容心中忍不住有些无奈，这可真是为了占便宜不要命了。 思绪飞转，唐九容高声道：「出去变回原型，去明兰商厦——陆定美工作的那个。」 …… 夏柠舔着冰棍，看着身边眼巴巴看着她的白家霈，差点笑出声来。 白家霈咽了口口水，问：「这是什么味道的？」 夏柠道：「哈密瓜口味的，不过吃起来很假，大概事化学物质兑的。」 白家霈舔着嘴唇道：「这样也很好吃了，我好久没吃过了，幸好我也不觉得热。」 夏柠的心中闪过一丝针扎般的疼痛，平日里她总是在努力遗忘白家霈已经死去这件事情，但是对方的状态就是在提醒她现在她已经只剩魂魄，夏柠总忍不住想，要是对方还活着，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展开。 这一切都是因为陆定美。 想到这，夏柠又想到了陆定美，想到了在商场所看到的事情。 陆定美对待这份工作的态度非常认真，就算夏柠心里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相当敬业。 她在化妆品柜檯工作，夏柠过去接触，试用了所有产品，却一件都没买，几乎有挑刺的嫌疑，然而陆定美神色如常，面带微笑，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 夏柠又走到楼上，在能看到陆定美的位置上站定，倚着栏杆观察着对方。 她和同事之间显然也关系融洽，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低声说笑，在有客人的时候互相帮忙。 白家霈也看着这场景，有些感慨道：「当初在公交车上跟我说话的时候，并不觉得她是那么温柔没脾气的人。」 「那是什么样的人呢？」 「挺开朗的，话很多，而且穿的很花哨，还是说前卫？大概是现在成熟了，穿的比那么时候普通了很多。」 显然在这两年，陆定美变了很多。 不过夏柠料想自己要是像陆定美这样生活，也肯定会有很大的变化，从常理来讲，很难想像对方这样的人，会为了别人这样无私的奉献。 「图什么呢。」夏柠喃喃自语，却又想，如果是为了白家霈的话，自己是不是愿意。 说不定也真的愿意。 可是把陆定美和何樵两人的感情同自己和白家霈的做对比，多少让她没办法接受，于是她不去细想这件事，只盯着陆定美，希望能在和唐九容她们交换消息的时候，能有更多的话说。 眼看着到了晚上九点半，陆定美收拾东西下班，和同事结伴去员工更衣室。 夏柠跟了一段，觉得有些显眼，便没有继续跟着过去，而走到了商场外等公交车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大概不能发现什么其他更多的东西了，只能看出对方温柔善良，所有人对她的口碑都还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夏柠看见陆定美从商场出来，紧紧皱着眉头，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她紧紧抓着包，四处张望了一下之后，没有往公交车站走，反而朝着一个小巷子走了过去。 夏柠有些犹豫地抓了一下包里的防狼喷雾，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 现在已经很晚，来往的人流少了很多，自己这样贸然追上去，要是真碰上什么事，好一点的情况是只打草惊蛇，坏一点的情况就是自己都危险了。 她正想还是算了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道：「你在跟踪那个人么？」 夏柠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和大裤衩的女人，正倚着路灯对着她笑。 对方个子很高，却骨骼纤细，五官深邃，虽然衣着随便，也显得高挑迷人。 但是对方再怎么迷人，被发现跟踪别人，可不是什么好情况，夏柠磕磕绊绊道：「没、没有啊，就是看见了而已。」 对方道：「不要紧张，我也在跟踪她，要不然我们一起？」 夏柠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望向一边漂浮着的白家霈，想要从她那得到些勇气，然而她目光刚刚偏移了一点儿，便听见对方道：「要不是因为我知道那边有个魂魄，一定会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往边上看的，你平时不注意这些事么？」 夏柠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从包里拿出了防狼喷雾，却因为对方的下一句话而放下了手。 「哈哈别紧张啦，是唐九容叫我来的。」对方笑眯眯地按住了她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好啊，我叫季满庭，叫我帮忙，我可是要收费的。」 第103页 唐九容？ 夏柠信了一大半，因为唐九容身边确实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老成的小孩子也好，毒舌的小女孩也好，会说话的鸟也好。 或许对方是担心平凡的自己派不上用场，才特意找了朋友来帮忙。 不知不觉中，唐九容在夏柠心目中的形象变成了个高深莫测交游广泛的人，因此连忙道：「我叫夏柠，有你帮忙真是太好了。」 这时陆定美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季满庭摆了摆手道：「先别说客套话了。」 这么说着，迈开大步往陆定美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夏柠连忙小跑着追上，很快来到了陆定美消失的小巷入口。 里面似乎是个正在拆迁中的老小区，黑漆漆一边，边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些钢筋，里面一盏路灯都没有亮着，幸好旁边的商场还有巨大的ledgg屏幕，带来了足够的光线，让人能看清楚里面曲折布满垃圾的道路。 陆定美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呢？夏柠有些好奇地这样想着。 她望向季满庭，看见季满庭正拿着手机不断地打字，似乎正在和谁聊天。 夏柠：「……」还真是悠闲呢。 夏柠却无论如何放松不下来，忍不住咬紧牙关，便听见白家霈在她耳边柔声道：「不要紧张啦，我会帮你观察周围的情况的，要是有危险，我会提醒你的。」 夏柠嘴角微微抬起，虽然紧张，也忍不住为白家霈温柔的话语露出一丝微笑。 她想到季满庭是看得见白家霈的，自己不需要遮掩，便开口低声道：「谢谢。」 话音刚落，突然看见前面的季满庭转过身来，抬手就将她推到一边。 夏柠踉跄摔在地上，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看见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发出了粗重的嘶吼，在之后便是迸射而出的鲜血，夏柠瞪大眼睛，听到季满庭「卧槽」了一声，她心头一紧，却看见季满庭甩着手后退了几步，而那团黑影也显现出它真实的模样。 是「陆定美」。 陆定美摇摇晃晃道：「你根本不是普通人。」 她又望向夏柠，恶狠狠道：「你居然还有帮手。」 夏柠后知后觉，突然明白过来，看来故意进这个小巷，是陆定美设下的陷阱，是为了把她吸引到无人的地方。 还有就是…… 「陆定美」也不像是普通人。 因为对方现在似乎断了一只手，然而在流了那么多鲜血的情况之下，不仅没有疼痛倒地，说话声音还挺中气十足。 作为一个普通人，夏柠已经惊呆了。 白家霈也惊呆了，在夏柠耳边碎碎念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夏柠突然想起当时刚遇到白家霈的灵魂的时候，唐九容说过有修士故意杀人养小鬼的事情，眼下见陆定美真的不是普通人，这种可能性顿时大了很多，她连忙站起来挡住白家霈，想着，就算是有人故意养小鬼，现在她也绝对不会让出去了。 不过陆定美并没有看白家霈和夏柠，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季满庭的身上。 她弓着身体，看着像是只野兽，说：「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害我。」 季满庭乐了：「拜託，突然冲过来攻击人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陆定美面容扭曲，眼珠似乎发红：「那你跟踪我干什么！」 季满庭道：「那是没有的事，是那边那个小朋友跟踪你，我只是跟着一起来了而已。」 陆定美道：「真的？那我现在不攻击你，你放我走么？」 季满庭笑道：「那可不行，你看上去……有点像是破坏规则的人啊。」 陆定美脸部肌肉抽搐，似乎想要咆哮，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她最后竟然露出一个笑容来，要不是因为满脸鲜血，算得上是心平气和：「此言差矣，说是规则，不过是近几十年订的，你我修行的时间，都比这要长的多了。」 夏柠看着这一幕，缩到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心里分析着这些话语，修行？那么说，她们都是修行的人咯？可是陆定美从小到大履歷完善，看着可不像修行了几十上百年的人。 季满庭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 季满庭道：「就算以前没有规则，从道义上来讲，通过血祭抢占她人肉身，可也不是什么好的做法。」 陆定美哈哈大笑，道：「你们光只会说漂亮话罢了，要是到了我这种地步，难道你们不会……」 话语到这儿戛然而止，陆定美突然转身就跑，跳过围墙之后，在两秒之内消失在了夏柠的面前。 夏柠目瞪口呆。 寂静了两秒之后，季满庭又「卧槽」了一声，道：「话说一半转身就跑，狡猾啊，狡猾。」 这片建筑工地眼看着又恢復了平静，只有地上的一大滩血和断臂让人对这里发生了什么还能有所猜测。 季满庭看了断臂一眼，抬手一挥，那断臂便失去了踪影，对方走过来，对着夏柠道：「糟糕糟糕，是我大意，让她跑了，待她再换个身体，就又要找不到了，唉。」 夏柠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以自己的等级，实在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连安慰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又想起刚才季满庭救了她，道：「谢谢……」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唿季满庭，憋了半天，吐出一句——「大仙。」 第104页 季满庭道：「嚯，叫我大仙啊，真是抬举，抬举了。」 白家霈听到这对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季满庭似乎还想说笑，突然抬起头来，惊讶地望向了某个方向，随后又长长嘆出一口气来，说了句：「这可真是，还让她给捡漏了。」 夏柠疑惑地看着她，季满庭摇了摇头，道：「我们走。」 两人一鬼出了小巷，却远远看见已经无人的广场上，正站着一只巨大的野兽。 这野兽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银白色的火，在看见她们之后，渐渐缩小，最后变作小小的一团，跳进了旁边的人的怀里。 这个人非常眼熟—— 是唐九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大王小马甲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2个地雷 谢谢冰雪暖阳扔了1个地雷 第62章 蛮蛮1 那天季满庭收到唐九容的简讯，简讯里说—— 【这个世界上怎么出现了鬼呢？】 季满庭就多问了几句，唐九容就把碰到白家霈的事情说了。 这是季满庭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鬼这种东西，可是稀缺物种。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鬼的出现，是不是和最近修仙界的动盪有关。 然而过来一看，又觉得平平无奇，大约就是作为换魂血祭的祭品，感染了一些灵力，才聚成一个小小的魂魄，成了类似于精魅的东西。 既然救人其实是次要的举手之劳的事情，季满庭就确实粗心了一些，不过人跑了，季满庭也没太在意，倒是在发现顾银盼捡了漏的时候，有了些惊诧之情。 顾银盼远远看见季满庭的身影，却眯起眼睛，冷哼了一些，不高兴道：「她怎么来了，你叫她来的么？」 顾银盼觉得唐九容会把季满庭叫来，是不信任她的能力的缘故。 唐九容看着怀中小小的生灵，一时没缓过神来，怀里的动物通身雪白，像是猫又像是狐狸，因为耳廓和尾巴都较之猫来说大，然而皮毛柔软茂密，脖子上堆着一圈鬃毛，粗粗看去，又像是一只布偶猫。 刚才的那只庞然大物，因为太庞大，唐九容没看清楚，只狼狈揪住对方的毛，幸而有了一些修为，才没被甩下来，顾银盼风驰电掣地过来，两人迎面撞上狼狈的陆定美时，还有些怔忡，然而顾银盼已经本能的一口咬下，巨口之下，连个碎末都没漏出来。 这样想来，还是第一次看见顾银盼吃这种东西。 先前阴差阳错，愣是没让顾银盼开过一口荤，说起来还吃过虚耗，但是唐九容毕竟看不见虚耗，感觉并不强烈，今天见顾银盼一口吞下个「人形生物」，多少有些心悸，到现在心还砰砰跳个不停。 直到看见缩小了的小小生物，大概是因为外貌太可爱，惊惧之感稍微消退了一些，再听到顾银盼的问话，下意识道：「没有啊。」 她是没特意叫季满庭过来，只是说了白家霈的事而已，不过说之前，她也大概猜到，季满庭应该就是会过来的。 看到季满庭走到近前来，那最后的紧张也消失了，唐九容深唿吸了一下，道：「陆定美刚才……额……」 唐九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被吃了」未免显得有些太过于重口，唐九容正思索着要用什么合适的词彙，顾银盼从她怀中嘆出一个脑袋，得意道：「我已经解决了。」她也觉得说吃了显得有些野蛮，但还是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说这话的时候，她特意瞟了季满庭一眼，想到先前陆定美似乎少了一只手，不知道是不是季满庭做的好事。 季满庭道：「我感觉到了，一下子气息没了，看来是被你一口吞了。」 顾银盼：「……」 特意委婉了一下的说辞顿时没有了作用，顾银盼咬着后槽牙想，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 夏柠看着唐九容怀中的「猫咪」，脑海中还是刚才那庞然大物的形象——虽然巨大，但那形象仍旧极美，毛髮体态，像是流云一般。 然而对方一开口，夏柠便知道这是顾银盼，实在因为虽然已经是张猫脸，但神态语气，仍是顾银盼惯有的样子，让人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夏柠就忍不住笑了，而白家霈已经忍不住说：「哇，好可爱。」 顾银盼对自己现在的形象没有信心，觉得既不美丽也不威武，不过看见白家霈和夏柠的反应，又有了些自信，昂着头看着唐九容，想看看唐九容是不是也会觉得欣赏。 却见唐九容对着季满庭道：「动静那么大，应该有人看见了。」 季满庭便说：「没事啦，我会解决。」 顾银盼一想，这不分明就是自己惹了麻烦，需要季满庭擦屁股的意思，顿时有些不甘，但一想确实需要，又有些尴尬，便在唐九容怀里扭了个身，拿屁股朝着外卖，蓬松的尾巴垂落下来，晃晃悠悠。 但是这一扭身，有觉出不对来，因为对着唐九容的前胸——虽然那胸前着实没什么料——但也相当让人心猿意马，便又转了个身，把脸转回来了。 唐九容感觉到顾银盼在自己怀里动个不停，就问了句：「怎么了？我抱着不舒服么？」 第105页 她不太擅长抱宠物。 顾银盼害羞，就一言不发，唐九容却觉得对方又闹起别扭，有些苦恼。 这时季满庭道：「先走，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如此便去了唐九容家里。 她们用飞的直接上了楼顶，然后从楼上露台进了唐九容家里。 到了客厅，季满庭环顾四周，道：「你家里多了不少东西。」 墙角多了一盆文竹，门口多了好几双小孩子的鞋，沙发上多了两个卡通抱枕，电视柜上多了好几个摆件，边上有个电子秤，小音箱，还有几个没有拆开的快递。 书房门口还吊了个风铃，她们走下来的时候，丁零噹啷地响。 比起以前过来，显然多了很多生活气息，而且房间挺干净，显然是开始定期打扫。 季满庭道：「平时都是谁在打扫房间？」 唐九容一愣，一时想不起来，但是她既然想不起来，想来就是顾银盼在做，但是也没有什么对方特意打扫房间的印象，只因为季满庭一提，依稀想起来要是地上掉了什么东西，顾银盼顺手就会给扫了，要是买了什么东西，顾银盼也会找个合适的地方摆起来。 那么说，是顾银盼在打扫。 唐九容心情有些复杂，大概类似于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养女儿，没想到回过神来一看，还是自己被照顾地多些。 她刚想说话，顾银盼却已经道：「当然是唐九容，难道还会是我么！」 顾银盼没有一起下来，她变成原型后，没有变成人的原因是直接变成人就会没有衣服，她不好意思，就先只缩小了体型，回到家里，当然就要变回人形并换衣服。 她简单穿了件t恤，刚打开门就听见了季满庭的这个问题，为了保持她作为大妖的尊严，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平时生活居然是亲力亲为的，于是连忙抢答了。 唐九容顺着顾银盼的话，「嗯」了一声，抬头去看顾银盼，却是一愣。 顾银盼似乎长大了一些。 模样变化不大，可是个子高了，骨骼更显纤细精巧，脸上的婴儿肥也似乎退了些。 不过变化显然非常微弱，因为其他人都没有看出来，见顾银盼下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这让唐九容也觉得是不是她想多了，然而顾银盼走到近前，唐九容看着对方伸了个懒腰，举高手的时候，衣服的下摆露出一截腰来。 这衣服是买大的，现在却显得更合身，这样一看，应该确实高了。 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下，她们开始讨论更重要的问题。 夏柠叙述，白家霈补充，把她们分开后发生的事都说了，说到自己差点独自追上去的时候，夏柠还心有余悸，道：「还要谢谢你，特意叫朋友来帮我，不然我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了——当然我也要谢谢季……季大仙。」 季满庭咧嘴一笑，道：「叫季姐。」 她目光从夏柠身上滑过，落在白家霈身上，挑了挑眉毛，又想笑，不过想到这事对于对方来讲可不是个好事，便忍住了，说：「你是血祭的祭品，大约就是那邪修，哄了那女孩杀个人就能实现什么愿望之类的，可惜她没想到，这仪式一完成，她就把这肉身拱手让人了。」 唐九容思索了一下，道：「大概那陆定美的愿望，就是和何樵在一起之类的，大概是这样的愿望，所以那修士占了陆定美的身体之后，也不能立刻跑到个深山老林开始修行，而是养了何樵好几年，契约之事，只要一成，就是定了因果，陆定美付出生命的代价，对方也被束缚住了。」 白家霈怔忡，她天性乐观，可想到自己就因为这种事没了性命，还是觉得悲戚，然而这会儿她连眼泪都流不了，倒是夏柠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簌簌落下泪来。 夏柠道：「真的么，就因为这样的原因么？」 唐九容不知道怎么回应，顾银盼道：「还能是什么呢，而且现在陆定美死了，就算有疑问，也顶多去问问那个何樵了，不过我看不用问，冤有头债有主，现在陆定美死了，何樵估计也要老死在精神病院里，仇算是报了。」 她这么说着，心里有些紧张，担心季满庭提起命匣的事情。 季满庭是极有可能想到，一个能附身在别人身上的修士，定然是有个媒介的，要是季满庭到时候叫自己把命匣交出去，那是交还是不交呢？ 顾银盼低着头，好让季满庭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虚，而季满庭也正想着别的事，就没细想这一茬。 季满庭想，虽然对方会变成魂魄，大概就是血祭的原因，可是来都来了，问的清楚点也好。 于是季满庭问：「那个，你就是白家霈，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 白家霈正在伤感自己死的莫名其妙，不过听到季满庭问话，还是打起精神道：「您问，大……啊，季姐。」 季满庭道：「你的魂魄凝聚起来的时候，你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值得一提的事情么？」 她这么说完，觉得自己这问题问的不好，对方搞不好都不知道自己的魂魄事什么时候凝聚的，毕竟凝聚魂魄这种事，大约也是无声无息地就成了，中间大部分时候，应该是没感觉的。 她做好了得不到什么有用回应的准备，却见白家霈眨了眨眼睛，道：「您怎么知道？还真有。」 第106页 季满庭露出惊讶的神情，唐九容见季满庭反应很大，也忍不住凝神听起来。 季满庭道：「是什么事？」 白家霈道：「我记得我刚有意识的时候，便觉得有一阵风想把我吹走似的，然后看见自己身后有个漩涡，正想把我往里面卷，我当时想着这可能是去阴间的通道，但是心里不甘心，就强撑着不进去，快撑不住的时候，突然觉得另一个方向也有一种吸引力……」 她说到这的时候，看了夏柠一眼，低头娇羞道：「可能是你的，可能是因为你在人间，我才不去阴间的。」 夏柠顿时也回以含情脉脉的目光。 唐九容看的牙酸，撇开眼去，却见顾银盼看着那两人，目光灼灼，咽了口口水。 ……这是什么反应，饿了？ 不会是想吃白家霈？ 唐九容暗道不妙，走到顾银盼身边，按着顾银盼的肩膀道：「银盼，晚上要叫外卖么？」 顾银盼抬头看她，目光仍是发亮，看得唐九容有些心慌。 「嗯，吃的。」顾银盼点了点头。 唐九容想：大概就是饿了。 白家霈说了这事，季满庭却似乎没什么反应，笑道：「这样啊，幸好没被卷进去。」 唐九容看了季满庭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似乎是不像继续追究下去了。 因为有些晚了，白家霈和夏柠回家不太方便，可是留宿的话房间不够，这会儿和夏柠有些熟悉了，唐九容也有些不好意思叫对方在书房打地铺，正纠结着，听到顾银盼道：「要不然九容你就把房间让出来啊，季满庭就睡客厅沙发，你就和我一起去楼上……修炼。」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摆着一副严师的目光：「你可是很久没修炼了。」 顾银盼都这么说了，唐九容自然不好拒绝，暗暗嘆了口气，往楼上去了。 她跟在顾银盼后面进了房间，刚关上门，顾银盼欺身上前，眯着眼道：「你和季满庭都撒谎！」 不等唐九容回答，顾银盼便道：「明明是你叫季满庭来的，你刚才干嘛撒谎，季满庭更奇怪，这世上根本没有阴间，她会不清楚么，她后来没有问更多，肯定是想问的已经问出来了，那那个漩涡是什么？是她搞出来的阴谋么？……」 顾银盼像个机关枪似的叭叭叭说了一堆，唐九容却开始走神，因为顾银盼靠近之后，唐九容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身高上的变化，过去她不穿鞋只到自己上腰，这会儿却到胸前了。 长大了啊。 明明知道对方不是真正的孩子，这会儿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大概是因为在一起久了，觉得对方身上出现一些变化，简直像是出现在自己身上似的。 身随心动，唐九容抬起手来，摸了摸顾银盼的脑袋，感慨道：「长高了些呢。」 顾银盼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顾银盼看着夏 amp;白：啊，狗粮真好吃。 看着唐九容：我也想发狗粮。 谢谢万年小弱受扔了2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r。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双木为林扔了3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第63章 日常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顾银盼突然拍开了唐九容的手，说：「不要摸我的头。」 这么说完后，她立刻开始后悔，想着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概是因为心跳的太快，连头皮都开始麻起来，于是下意识地想要先停止这样的异样心理。 可是这样说之后，她又分明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真心话，于是生起自己的闷气来，转身跑开了。 唐九容不以为意，坐在床头，拿出手机。 顾银盼见唐九容比起自己来，要淡定从容的多，心中不平衡起来，严厉道：「怎么还不修炼，快开始修炼！」 唐九容惊讶：「我刚点了外卖……」 顾银盼道：「我的外卖又不是你的，你还不快点修炼，那么久了还没筑基，果然是个废物。」 唐九容习以为常，并不生气，见顾银盼怒气沖沖，反而想到自己或许得先转移一下话题。 于是她说：「今天是你的原型么？」 顾银盼说话还挺沖：「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唐九容回想了一下晚上看见了巨兽，露出感慨的神情来。 顾银盼见唐九容脸上有动容神色却又不说话，顿时抓耳挠腮的想问唐九容怎么看待她的原形，但唐九容又长久地不说话，她终于还是主动追问道：「我的原形如何，是不是相当的威武霸气？」 唐九容点头。 她其实是在想，顾银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往常她好奇心极其有限，这会儿却不得不承认，她对顾银盼到底是什么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小猫咪的形态显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然而原形她又确实没有看清。 直接问么？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却又很快被驳回了。 若是顾银盼愿意说自己的原形是什么，恐怕早就说了，现在她没有说，自己要是问的话，说不定会让对方生气。 她看了眼顾银盼，见对方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心里忍不住开始想，有生之年，她应该能看到顾银盼完全恢復？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告诉自己她到底是谁了。 第107页 顾银盼仰着头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懵懂的小兽，唐九容的手指又蠢蠢欲动，想要伸手去摸摸她毛茸茸的头髮，不过忍住了，将双手放在了膝上。 顾银盼又说：「要不是原形不太方便，我原形的能力，也不输给渺渺。」她本来还想加上季满庭，可是转念想到自己都不知道季满庭的深浅，这样说就太夸张了，就把话咽了回去。 唐九容听到这话，却想起她一口吞了陆定美的情形。 她顿时有点不自然了，无论陆定美其实是个什么东西，她毕竟是个人形物体，里头有血肉，有骨骼，恐怕得嚼嚼才能咽下去，她盯着顾银盼的嘴巴，那嘴巴泛着淡淡的粉色，不薄不厚，嘴角微微上翘，形状优美。 唐九容忍了又忍，还是说：「银盼，去刷个牙。」 顾银盼道：「我待会儿还要吃夜宵呢。」 唐九容不说了，她担心说多了，顾银盼就看出自己是在意在意她吃了妖怪的缘故。 如果吃妖怪是她的本性，且是符合她的「常理」的事情，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立场去阻止和嫌弃。 更何况，嘴里到底吃了什么，也是顾银盼自己的事嘛，她又不会和顾银盼的嘴产生什么互动。 ……反正外卖也是各吃各的。 这么一想，唐九容就不说什么，开始修炼了。 顾银盼见唐九容闭眼，偷偷抬起手来，捂着嘴巴呵了口气。 ——有口气？ 可是闻了闻，也没有，今天晚上虽然吃了血食，但是于她而言不过事塞牙缝的东西，不可能让她产生什么口气才对。 过了一会儿，外卖来了，顾银盼下楼拿外卖，见季满庭躺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 她拿了外卖要上楼，季满庭开口道：「今天晚上你捡了我的漏，是不是该谢谢我？」 顾银盼翻了个白眼道：「你让她跑了，我还没说你是个废物呢。」 季满庭笑着看着她，半晌，道：「那么快就金丹了，不愧是……」 她说了一半，没说下去，继续道：「你有我送你的丹药，其实不用继续猎妖。」 顾银盼昂首道：「我是妖，妖有适合妖的办法，你不要管。」 她说完便往台阶上迈，却又听见季满庭说：「你确实是妖，可是，九容是人啊……」 听到这话，顾银盼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之情，气沖沖道：「你是什么意思？」 季满庭见顾银盼生气，摊了摊手，不说话了。 顾银盼就重重踩着台阶上楼，到了最后几阶，才想起唐九容正在修炼，自己这样可能会打扰到她，把脚步放轻了。 但是她转念又想，自己为什么非得担心唐九容修炼的好不好，她好多年没有为别人着想了，以至于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想起来，这样的行为是叫做「迁就」。 她打开房门，看见唐九容盘腿坐在蒲团上，她的长髮便落在了地上。 唐九容的脸上总是面无表情，顾银盼却能看出来，对方眼神里所透露出的细微变化。 刚才唐九容叫她去刷牙的时候，似乎有点纠结。 顾银盼已经想明白了，季满庭说的不错，唐九容是人，说到底，她大约是不会认同自己猎妖的行为是正常的，她会觉得自己吃了生的血肉，该刷刷牙才对。 或许就不该吃。 顾银盼去了卫生间，刷了个牙。 可是她刷牙的时候，心中翻涌起奇怪的酸涩，这酸涩一直蔓延到了脸上，让她的鼻子眼睛都开始酸涩，她眨了眨眼睛，为这陌生的感觉陷入了茫然。 …… 第二天一早，夏柠和白家霈就走了。 陆定美已死，何樵肯定会被定罪，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到达结局了。 夏柠表示了感谢，并给唐九容转了三万，这是当初说好的有偿解决事件的报酬。 季满庭却没走，留下吃了个早饭，吃早饭的时候，上下看了眼唐九容，头一次对唐九容的修行发表了看法。 「你快筑基了。」 唐九容惊讶地抬起头来。 这些天她看了一些修真界的书，知道了筑基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有些人终其一生不能筑基，有些人少年开始修行，到耄耋之年，才筑基成功。 而她修炼到现在，才三四个月。 太快了，无论怎么说，都太快了。 唐九容皱起眉头，看着季满庭，季满庭见唐九容那么紧张，便笑道：「我说你快筑基，你不会以为你就要筑基了，快筑基和筑基之间，可还隔着一段大河呢。」 唐九容一愣，转念一想，也是，毕竟筑基是修仙的门槛，跨过这道门槛，才能被称作修仙者，想来肯定是不容易的。 她就定下心，继续喝粥。 她笑着看了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顾银盼一眼，又对着唐九容说：「你的便宜师父不上心，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么？」 要是平时，顾银盼一定是会生气的，这回却只淡淡瞟了季满庭一眼，看来云淡风轻镇定自若，很有上仙的样子。 刚碰到过何樵的是，唐九容忍不住怀疑，顾银盼是不是也有两个人格，这会儿另外一个人格冒出来了——毕竟平时看顾银盼，实在太幼稚了。 然而仔细一看，唐九容便发现顾银盼还是顾银盼，只不过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第108页 这也很让人吃惊，因为顾银盼向来精力充沛。 可是昨天到今天，对顾银盼来说，发生的都是好事啊。 唐九容想了想，想到一种可能性——说不定是吃坏了东西。 她想着要不要问问顾银盼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顾银盼开口道：「我会教的好好的，要你多说这些屁话。」 季满庭便说：「女孩子满口脏话，是不可爱的。」 顾银盼看着季满庭，冷笑道：「作为人邋遢成这样，才让人噁心呢。」 唐九容拿着勺子不敢说话，她发现了，今天顾银盼战斗力极强。 而且早餐顾银盼只吃了二十只饺子和一碗粥，这数量对普通人来说很大，但是对顾银盼来说绝对是食慾不佳的体现，但是如果是身体不舒服，应该是什么都吃不下去，吃的那么不多不少，大概是心里不舒服。 虽然不知道顾银盼为什么心情郁郁，唐九容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开始转动脑筋，希望能想出点办法，让顾银盼开心一些。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过了九月中旬，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阳光褪去了夏日的炽热，开始变得温和了。 要不然，带顾银盼出去旅游？ 这想法一出现在脑海中，把唐九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实在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出现那么健康的一个想法。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才会有那么不像自己的主意。 …… 夏柠来到监狱探监。 是以朋友的名义，于是何樵看见她的时候，面露茫然，问：「你是谁？」 没有人来看过他，从两年前开始，他就被和世界隔离开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陆定美。 夏柠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与杀人比起来，骚扰和帮忙抛尸可能不是什么大错，更何况按唐九容所说，帮忙抛尸的时候，这个人大概已经被「陆定美」控制住了。 但到底还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这个人骚扰白家霈，白家霈不用在那个时候回家，陆定美选血祭的人选，也不一定会选到白家霈头上。 可是她这样想对么？动手的是陆定美，而且如果不选择白家霈的话，也一定会有一个无辜的人变成血祭的对象。 她不知道那个抢占别人躯体的修士到底是怎么哄骗陆定美的，不过大概就是夸大好处，隐瞒坏处，可是陆定美要是能仔细想一想，就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或许是出于「爱」。 因为她爱何樵，所以被沖昏了头脑，觉得既然有一个机会，就试试看好了。 「爱」大概就是很自私的东西，所以她也会想，不管是谁都行，只要不是白家霈，如果那个时候，死的不是白家霈的话…… 白家霈轻轻在她耳边说：「阿柠，还不问么，其实我不在乎的啦，就算不来见也没关系。」 夏柠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看着何樵道：「现在你是本人么？」 何樵先是一怔，随后带着狐疑道：「你是想说，主人格么？」 夏柠道：「那是你的副人格么？还是被人注入的一个傀儡？」 何樵脸上的狐疑就变成的狂喜，站起来道：「你知道！那你也知道我不是神经病对不对？你能救我么？你能把我从那个疯婆子手上救出去么？」 夏柠看着何樵的样子，便知道，陆定美死后，对何樵的控制已经消失了，但是何樵还不知道。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了。 夏柠道：「我能啊，但是我不想。」 她站起来，白家霈在她耳边说：「哈哈哈阿柠你太厉害了，何樵脸上的表情哈哈哈，都扭曲了，我神清气爽。」 夏柠笑着点头。 她知道白家霈说这样的话，是想安慰自己，因为一直憋着一股气放不下的，反而是自己。 白家霈一定很担心自己。 那么接下来，就千万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爱是很自私的东西。 所以她很自私地希望，白家霈永远能开心下去，不会受到这世上任何的伤害。 …… 渺渺背着书包到了学校门口。 她在想一件事，就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晚上唐九容她们回来的时候，渺渺就感觉到了。 上面动静挺大，人也挺多，但是重要的是，她感觉到了季满庭的存在。 虽然看不透季满庭，但是渺渺觉得季满庭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所以她便在想，要不要把红红交给季满庭，让她带红红去修真界找阿青。 可是她脑海中浮现出季满庭的模样之后，又马上陷入了犹豫，因为季满庭看上去笑容满面，但其实总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渺渺会觉得这个人看着她，和看着一块石头，一根木头没有什么区别。 不说季满庭会不会同意带上红红，总觉得带上了，也是转手卖掉的后果。 渺渺昨天晚上在电视上看了人贩子的新闻，所以现在对「被卖掉」什么的有点敏感。 想着这些，渺渺忍不住嘆了口气。 嘆完气之后，她却觉得这样挺好玩的，她以前还没嘆过气呢，于是又嘆了几口。 这个时候，她听见有人喊：「仙童，仙童。」 渺渺想，如果是陈光霁，一定会觉得在大街上喊「仙童」的人是神经病。 第109页 然而她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并且在她身边停下了。 渺渺扭过头，暗想：叫我？ 她看见了一个挺眼熟的小男孩，正冲着她灿烂的笑。 谁来着？ 对了，乔中羽前几天刚说过，说林家那个假冒小公子，名字看起来像「哈士奇」。 她便开口道：「是你，哈士奇。」 林晗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2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谢谢红场五十七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五一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红场五十七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第64章 日常 林晗奇只无语了片刻，便立刻笑容灿烂道：「这是仙童给我的暱称么，我很喜欢。」 渺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干嘛叫我仙童，听起来像是脑子有问题。」 林晗奇的笑容有点僵，他觉得这话不应该是一个仙童会说出来的，但是偏偏渺渺说的时候偏偏没有恶意，反而非常认真严肃，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脑子有问题。 渺渺继续往学校走，林晗奇连忙跟上，说：「我从今天开始也在这上学了。」 渺渺敷衍地「哦」了一声，接下来无论林晗奇说出话来，渺渺都冷淡对应，一直到走到的学校里，有人叫林晗奇，把他暂时叫走了，渺渺耳边才安静下来。 不过到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又有很多小孩子围上来，对着她嘻嘻哈哈不停说话了。 她觉得小孩子都是这样，于是对林晗奇总是跟他说话也不奇怪，但是正在办转学手续的林晗奇却非常惴惴不安。 渺渺对他太冷淡了，看上去不像是喜欢他的样子。 明明先前在唐九容身边的时候，对方懵懂稚嫩，像个孩童。 林晗奇非常害怕，他最近真的受到太多攻击了，那天听了唐九容说的话之后，立马去哄他妈周妍妍说自己要转学。 他不敢跟林老爷子讲，因为担心林老爷子要是知道他突然要转学，心血来潮探究一下他转学的原因，会发现渺渺和唐九容她们，幸好和周妍妍讲也一样，周妍妍非常「溺爱」她，大部分要求都不会拒绝，他只撒了几次娇，她就在附近买了房子，找了照顾他的人，把他送来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到松一口气的时候。 要是渺渺不喜欢他，那就根本不会保护他，那他跑那么远，故意出事出的更快。 林晗奇现在觉得自己有点短视了，其实他在原身被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这个身份可能会是个烫手的山芋。 一二节课是连着上的英语课，第二节 课开始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走廊过来，渺渺林晗奇被一群人带过来，她认出来班主任和校长，其他人没认出来，不过可能也是学校里的老师。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英语老师停止的上课，让林晗奇先进来了。 小孩子服从本能，相当弱肉强食，看见林晗奇这样声势浩大的过来，眼睛里都透露出好奇和羡慕。 林晗奇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明亮的教室里，他看见坐在中央，正奇怪地看着他的渺渺。 林晗奇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收服了这群小学生和老师们，他学习基础好，长的可爱，又有校长亲自送过来的光环加持，接下来一周，只有渺渺仍然对林晗奇不冷不热。 和渺渺现在关系最好的是个小名叫小苹果的女生，小苹果坐在渺渺的前桌，每天和渺渺一起回家。 林晗奇没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还要和一个小学生「争宠」，他特意把自己换成了渺渺的同桌，什么事都抢在小苹果前面去做——除了和渺渺一起上厕所，毕竟他的这个身体是个男生。 班级里很快开始传他喜欢渺渺，林晗奇欣然接受，甚至捏着嗓子说了几句土味情话。 他觉着这样一来自己之后接近渺渺什么的会方便一点，讨好她的时候不会显得太不自然，二来也可以防止其他人更亲近渺渺。 马上就要运动会了，班级里半数人都要参加，为了和渺渺亲近，林晗奇报了所有渺渺报了的项目，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训练，加深感情。 不知道感情相处到了什么程度，总之危险已经上门了。 一星期后的某天他们在操场练习跑步，等回过神来，两人都不见了。 …… 渺渺被套进麻袋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犹豫了一下。 因为犹豫了这么一下之后，她被和林晗奇一起塞进了车子，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城郊的一座工厂里。 在车上的时候渺渺反应过来了，提了一下「要不要走？」 林晗奇却摇头，眼下身边有渺渺，肯定不会出事，如果被绑走的话，说不定会有幕后黑手的线索。 母亲看似「溺爱」他，其实「放纵」他，爷爷看似「宠爱」他，其实过那么几个月可能就会忘记他的脸，他在林家还真是孤立无援。 这个绑他的人居然没有立刻杀他，说不定是有什么后招呢，说不定看他是个小孩，会出现在他面前呢。 但是他很快失望了，绑他的是两个成年男子，听他们的对话，好像只是普通地知道了「那个学校有个有钱小孩，被看管的不严，抓住可以敲一笔」。 第110页 他们在库房被关了一天一夜，最后林晗奇失望道：「算了，我们走。」 渺渺和林晗奇就走了。 就是字面上的「走」，从郊区走到城市，得走不少路。 渺渺看出了点什么：「他们不是你要找的人么？」 林晗奇道：「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派来的，但是他们肯定不知道什么。」 渺渺道：「可以通过他们查查什么线索。」 林晗奇有所意动，却又嘆息：「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应该有。渺渺想。 如果这两个人有上家，只要他们偷偷观察一阵，看看他们会不会联络就好，只要有联络，慢慢查上去，总能找到想找的人，实在不行，也可以通过观他们的命运来找，这样的兇徒总不至于高朋满座，符合条件的人应该不多。 渺渺心中升腾起一种奇怪的兴奋，但很快又想，她总该先和小羽报个平安。 渺渺的脸上挂着乖巧的神情，路途漫长，林晗奇说了点他的事情。 「……我刚来人类社会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单纯，结果我刚下山就被骗了。」 「被妖怪么？」渺渺问。 「被人类。」林晗奇看着像是咬牙切齿，但是眼里好像只有无奈没有仇恨了，「我打工赚到的钱全被骗了，还欠了一些钱，没过多久也只好开始骗人。」 「你是怎么被骗的？」 林晗奇沉默了一阵，说：「有个看上去很善良很好相处的大妈，骗我说可以在城里给我找份稳定的工作。」 渺渺偏头看着林晗奇，觉得他说的不是假的。 她开口道：「我从电视上看到过，很多这样说的不止骗钱，还会卖人。」 林晗奇嘆了口气，道：「我后来想，人类骗我，我就也要骗人类，这样比较公平。」 渺渺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 林晗奇听到渺渺这么说，有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说反话，他于是盯着渺渺的眼睛看，那目光晶莹澄澈，看不出一丝阴霾。 这样的人怎么会撒谎呢，对方太单纯了，一本正经的让人心生怜惜。 渺渺却像想，就先敷衍他一下，他大概听到自己认同，会比较开心。 因为她现在挺开心的。 有人一下山就碰到了坏人，但是她是被小羽带下山的，小羽对她很好，比以前更好，所以她很幸运。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省道上碰到了一辆小面包车，小面包车把他们送到了城里，送进了警局。 乔中羽很快过来接她，接她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 渺渺心生愧疚，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一些好奇心和林晗奇的话，就离开那么久。 她软软地道歉，乔中羽摸着她的脸说：「你干嘛道歉呢，不是你的错。」 乔中羽在渺渺失踪没多久就知道了林家接到绑匪电话的事，她把这一帐记到了林晗奇头上。 虽然来之前唐九容跟他说过，林晗奇也是身不由己，而渺渺不会有事，乔中羽还是嘱咐渺渺：「接下来离他远点……」 她想了想，觉得见死不救也不好，就说：「就远远地看着他就行。」 渺渺点点头，用脸蹭了蹭乔中羽的手，说：「我会的，我远远地看着他，就像那个时候远远地看着你。」 乔中羽心里一跳，知道渺渺这里说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是那个在幼时和她相处的「小羽」。 乔中羽后来找唐九容讨论过这件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渺渺实话，唐九容觉得不用。 唐九容给出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渺渺这都不知道活了多久了，她小时候和她关系好的人，八成已经死了。 乔中羽立刻接受了。 她心底知道这话里有很多漏洞，有很多其他可能性，但是她还是理直气壮地认同了这个原因，觉得不告诉渺渺是为她好。 真的是为了渺渺好么？ 其实分明还是，她不希望渺渺离开她，去找她更依赖的人。 那难道她让渺渺依赖上自己，也是有意为之么？ 陈光霁以为渺渺是小孩，所以觉得事事替她拿主意没什么奇怪，乔中羽却知道，渺渺根本不是小孩。 有意为之，就太卑劣了。 乔中羽心中挣扎更甚了…… …… 这个时候，在502中，等待乔中羽和渺渺回来的，除了陈光霁，还有顾银盼。 顾银盼听说渺渺被绑匪绑了，深觉不可思议，于是决定下楼等着渺渺回来，问问她来绑她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等着的时候，她的目光就忍不住往红红那儿瞟。 回来之后，总没有和红红单独相处的机会，顾银盼要是过来，渺渺大概率也在，渺渺似乎害怕顾银盼下嘴打牙祭，便谨慎地护着红红。 看着看着，顾银盼也觉得渺渺护着红红有道理，因为红红被养得膘肥体壮珠圆玉润，看上去很可口。 它站在窗台上，把鸟食洒在外面，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外面的鸟啄食鸟食，看上去非常惬意。 顾银盼偷偷挪到了红红身边。 红红眼珠子转动看了她一眼，但是身体没动。 顾银盼低声问：「那个，上次问你的问题，你告诉我呀……」 红红说：「是什么。」 顾银盼道：「就是红线啊，我身上有没有红线？」 第111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大王小马甲扔了1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框框扔了1个地雷 缄默扔了1个地雷 谢谢季夏第三月扔了1个地雷 谢谢乐总不叫阿乐扔了1个地雷 第65章 日常 红红是只鸟，实在很难让人看出表情，而声音虽然细嫩，却又总是毫无波动，顾银盼见红红盯着自己，就更紧张了。 「怎么？看不见？」 红红没说话，心里想，这傢伙有点傻。 红红说：「你没有的，修行就是为了脱离因果，爱情红线这种东西，你到了金丹应该就没了。」 顾银盼深感失望，又问：「那，那唐九容有没有。」 红红还没来得及回答，陈光霁似乎注意到她了，过来问：「银盼，在跟红红说话么？」 顾银盼不耐烦对话被打扰，扭过头瞪着陈光霁。 陈光霁瞧见顾银盼不耐烦的眼神，却也没有生气，因为她已经习惯顾银盼的脾气了。 她就当作没看到，帮红红换了水和粮。 一边换她一边慈爱地看着红红，说：「哎呀，真漂亮，越长越漂亮了。」 虽然最开始是乔中羽带来的这只鸟，但是乔中羽知道红红是妖怪，自然不会也不敢对红红有太多关注，反而是陈光霁上了心，精心养起了宠物，每天还是花上一小时跟它说话。 红红就挺喜欢陈光霁，觉得这个人耐心细心，很负责任。 顾银盼见陈光霁总不走，大声道：「你走开你走开，不要挡在我面前。」 陈光霁就走开了，她当然不跟小孩子计较。 红红却看顾银盼不顺眼，它早就看顾银盼不顺眼了——没有任何生物会对想吃了自己的东西有好感的。 平时虽然不表现出来，这会儿却突然有了报復之心，因此虽然唐九容身上没有红线，红红还是说：「嗯，有。」 顾银盼晴天霹雳：「是谁？」 红红道：「那要看到另一半才知道，这实际上那么多人，他们搞不好这辈子都碰不到呢，你看之前那对女孩，不就死了才有了联繫。」 顾银盼听罢稍稍安心，却仍然焦虑，要是唐九容碰到对方了怎么办呢？那不是就要跟着对方跑了？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唐九容快点到达金丹，这样一来，红线就会消失了。 顾银盼因为红红的谎言下定了督促唐九容修炼的决心。 红红也没想把顾银盼怎么样，见顾银盼面露焦虑，心里已经满足了，这时渺渺和乔中羽回来了，打开门后，渺渺见顾银盼在红红身边，紧张了一下，但又转念想到，顾银盼在房间应该挺久了，这么久没有对红红下手，或许是已经不会下手了？ 这么一想，她就放松了下来。 没多久，唐九容也下楼来了，她也挺好奇渺渺和林晗奇发生了什么事——是的，现在对于身边的人，唐九容的好奇心已经非常膨胀了。 渺渺就把所有事说了，她还加了一些自己的猜测：「……我想如果真的不是普通绑架案，而是针对林晗奇的话，那可能不是那天在林家碰到过我们的人，不然对方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不会连我一起绑了。」 唐九容顿时感嘆：「渺渺，你真聪明。」 这聪明是相对来说的，她还记得刚碰到渺渺的时候，对方还是个脑子一点都不会转弯的直来直往的性格，大概就相当于四五岁小孩，但是现在就变了很多，可见是飞快地成长了。 与她做对照的是，顾银盼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过渺渺出山前是一张白纸，一张白纸本来就比较容易在上面涂抹上各种色彩。 唐九容看了眼顾银盼，她觉得顾银盼不一样，更追求一种野性本能——可能是因为她习惯这样了，并且这样子的性格对她没有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唐九容想了想，觉得顾银盼现在这样挺好，要是像渺渺也会成长，她就要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她养歪了，从已经不会有变化这点看，顾银盼真不是个孩子了。 大约是朝夕相对，乔中羽不觉得渺渺有什么变化，听到这事只觉得担心：「他们大家族真的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么？告诉他爷爷不行么？爷爷会查不出来么？」 渺渺摇了摇头，乔中羽便说：「你以后离他远点。」 渺渺虽然现在在很多事上已经很有自己的主见了，但是仍然很听乔中羽的话，乔中羽叫她离远点，她就果真离远点了，不仅叫老师帮她换了座位，在学校也把林晗奇当作空气，一句话都不说。 林晗奇非常郁闷，他本来是想打好关系之后，找渺渺一起查出幕后真兇的，但是渺渺现在不理他，他又不敢强逼，只好保佑对方不要真找了什么道行高的人来收拾他。 很快到了十月中旬，唐九容被顾银盼逼着修炼，身心俱疲，如果说原本心中出去玩的计划是为了让顾银盼散心，现在就是自己也想喘口气，于是某天修炼结束后对顾银盼说：「我们要不要出去玩。」 顾银盼道：「去哪啊，公园么。」 唐九容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愧疚，她想：太惨了，想到出去玩，居然只能想到公园。 第112页 她便说：「不，去远一点的地方。」 顾银盼奇怪地看着她：「哪里啊？」 唐九容道：「可以看看你喜欢去哪，我们去旅游。」 顾银盼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却也不见兴奋，反而疑惑道：「你为什么想出去？」 唐九容奇怪了，平时就是傍晚出去遛一圈，顾银盼也高兴，现在要出远门了，怎么不见兴奋？ 唐九容道：「怎么了？不想出去么？」 顾银盼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实际上，她当然很想出门，一想到出远门，心情就已经雀跃起来。 但是她想到了红红说的红线的事。 唐九容身上是有红线的，顾银盼觉得对方至今没有碰到真命天子，一定是因为太宅了。 毕竟她整天呆在家里，自然连真命天子的面都碰不到。 但是万一出远门碰到了怎么办？ 顾银盼没深究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想，反正她只是觉得，不希望唐九容会碰到另一半。 顾银盼犹犹豫豫，在「好不容易出远门」和「唐九容有可能碰到红线的另一半」之间犹豫了两天，最后她说：「算了，不出门了。」 她说完，又道：「等你金丹了我们再出远门。」 唐九容：「……」这得是何年何月的事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想靠旅游躲避修炼的事情被发现了，对方才会提出那么苛刻的条件？ 唐九容觉得顾银盼真的事一个非常严苛的老师。 然而唐九容很快发现，顾银盼其实是非常想出门的，因为接下来她时不时就看一些旅游攻略，翻一些热门景区照片，然后看着照片长吁短嘆。 唐九容暗想：那么想去，干嘛不去啊？ 难道是不好意思么？觉得自己明明是个见识广博的大妖，却还要为这种事兴奋？ 唐九容就想了个主意，她趁顾银盼不注意的时候便冷不丁问她几个问题，比方说——「喜欢干燥的地方还是潮湿的地方。」「想去城市还是乡村。」「想坐火车还是飞机。」「想住热闹的地方还是清净的地方。」「n镇好还是b城好。」 如此，搞清楚了顾银盼的喜好之后，某天晚上，顾银盼还在吃饭，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把房间和车票飞机票什么都订了。 订完之后，她说：「后天去n市。」 顾银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 唐九容道：「昨天不是问你了么，你说你想去那，那我们就去，可以去个三四天。」 为了防止顾银盼别扭，唐九容还补充了句：「你肯定见过更好的地方更好的风景，不过我很少出门，陪我去。」 顾银盼便说：「好。」 她心里知道，唐九容定的地方都是根据她的喜好，肯定是为了带她去玩的。 她心里暖融融的，暂且忘记了红线的事情。 到了后天，两人便出发，到达第一天所定的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就先吃了饭，两个人找了路边的一家饭店，结果就一条鱼两个小菜，吃了近三百，唐九容觉得大概是被坑了，第二天去了比较出名的一条商业街，顾银盼看到的时候却很失望，因为网上的照片拍的很漂亮，真实见到后却很普通。 但毕竟有不少好吃的，顾银盼还是吃得挺开心，等到要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因为明天要早起乘大巴去下面的镇，这会儿便决定直接回酒店了，酒店在比较僻静的地方，要穿过一条老街和小巷，走到没人的地方的时候，唐九容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们。 她就转头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却看见某个转弯处，有个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 这很显然是有人躲在那，但是他身后有个路灯，就把他的影子照出来了。 唐九容暗想：肯定是跟踪没错了，不过这人有点不聪明。 唐九容自认有恃无恐，便指着影子对顾银盼说：「那边有个人跟着我们。」 顾银盼吃惊道：「不是因为我们顺路？」 唐九容道：「顺路的话，他躲起来干嘛？」 顾银盼开始撸袖子：「我去把他揪出来。」 唐九容摇了摇头，叫她别管了。 两人回了酒店，休息一夜，第二天五点半便到了酒店楼下，等待接她们的车。 大堂里已经有三四个其他人，大概也是去下面的古镇，等着接他们的旅游大巴。 顾银盼扫视了一圈，垫脚攀着唐九容的肩膀，在唐九容耳边道：「你看坐那边那个沙发的男人，就是昨天晚上跟在我们身后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五一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三耳扔了2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highmore扔了2个地雷 谢谢乐总不叫阿乐扔了2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双木为林扔了1个地雷 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缄默扔了1个地雷 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第66章 有魅 唐九容顺着顾银盼的目光望过去。 对方看上去很瘦，脸颊凹陷，但个子很高，戴着黑框眼镜，个子衬衫，牛仔裤，背着灰色的旅行包，看上去文质彬彬。 第113页 他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明明是在看自己，却在她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低下头，非常显眼地转移了目光。 干嘛的啊。唐九容想，看着倒是不像是坏人的样子。 不过先不说有顾银盼在，现在就算是自己，也不会怕一个普通人，唐九容没在意，没过多久，车来了，一行大约十几个人上了一辆小巴车。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车开出市区来到了郊区荒野，又半个小时，司机骂了句脏话，车停在了马路上。 抛锚了。 此时两边都是荒地，看起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车里顿时慌乱起来，看上去似乎是导游的人便连忙安慰道：「别着急，我们正在联繫别的车，你们要是坐着累，也可以下车看看？」 有几个游客骂骂咧咧，大部分却也表示了谅解，大家在车上先是坐了十来分钟，见来替换的车还不来，就纷纷下了车。 顾银盼下车后便说：「好没意思，浪费时间。」 其实要是说到达目的地，她用些手段分分钟就能到达，她只不过是为了体验旅行的乐趣，才报了这样一个团，本来也觉得挺新奇，没想到第一次旅行就碰到了这种事。 唐九容也觉得倒霉，不过要是自驾游的话，肯定只能是她开车，太累了，那么想来想去，还不如报团来的好，于是她没说话，任由顾银盼抱怨。 突然有人搭话，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道：「小姑娘真漂亮唉，就两个人出来玩么？」 对方是个中年妇女，矮矮胖胖，看上去慈眉善目。 唐九容自然懒得说话，顾银盼平时不排斥和陌生人说话，但是今天心情不好，就也不说话。 对方却好像很想和她们说话，兀自说个不停，她似乎是本地人，便说了些本地的风俗，顾银盼听到，稍微提起了些兴趣，对方就更是亲热，邀请她们去自己家看看。 这时突然有个人过来说：「别去。」 唐九容瞟了一眼，发现对方正是那个昨晚上跟着她们的男生——现在唐九容开始怀疑对方昨天确实只是和她们顺路了，因为对方着实人畜无害。 那妇女顿时不高兴道：「小伙子怎么回事，又没叫你去。」 那男生用方言对她说了几句，妇女脸色一变，连忙离开了。 顾银盼用法术便能通晓世间所有语言，但这回没有特意听，便问男生：「你和她说了什么？」 男生面露难堪，半晌还是道：「你别信他们这些人，他们装作好客的样子，好一点的把你们带回家宰你们一顿，坏一点的可能就把你们卖了当村汉的媳妇。」 顾银盼先是一愣，随后勃然大怒：「她想拐卖我？！」 顾银盼蓄势待发，眼看着就要冲上前去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唐九容拎住了她的领子，说：「淡定。」 顾银盼回头看着唐九容，道：「她是在挑衅我。」 唐九容不知道说什么，思来想去后，还是松开手道：「好，随便你。」 阻拦的非常敷衍。 顾银盼被这么一拦，却也冷静下来了，看了旁边的男的一眼，算了，回头再找她算帐，现在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 萧哲奇有点失望。 虽然搭上了话，也没有藉此为契机聊起来。 脑海中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对他说—— 【继续说啊。】 【问她们的名字。】 【你可以的，你刚刚救了她们啊。】 不是的，根本算不上救。 看刚才那个情形，就算他不多管闲事，她们也不会被说动的。 根本不值得作为协恩图报的条件。 所以也，不值得让她们跟自己说话。 萧哲奇退缩了。 那声音便恨铁不成钢道—— 【废物。】 【这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把胆量锻鍊出来。】 脑海中这声音已经存在大概一个月了，萧哲奇还是没办法奇怪习惯，这声音其实很像自己，但是比自己果决犀利，于是乍听之下，差别很大。 他还记得声音出现的那一天的情形，那天家里来了亲戚，父母亲戚又在外面聊天。 「哲奇还不出门啊？」 「是啊，唉。」 「这都毕业多久了啊？」 「一年多了，整天闷在家里。」 「啧啧啧，当初也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还不如当初高中毕业就去厂里呢。」 「别提了……」 萧哲奇靠在门上，听的出亲戚表面惋惜实则幸灾乐祸的语气。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冲动，想着冲到外面去，说他立刻要出去找工作，可是很快恐慌淹没了他，他想到外面的冷言冷语，想到面试时的困境，想到实习时的嘲笑。 他又缩回了壳里，痛苦地想：怎么会这样呢。 他实在不想和别人说话。 不想社交。 不想处理同事关系。 都不想。 可是，这样一来，就是社会的失败者了，从前在身上的光环全部消失不见，甚至加倍转变为压力压在了他的身上。 过去羡慕他的朋友隔三岔五问他一句有没有找到工作，在得知没有之后，便故意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之语，最后无一例外补充一句「现在的大学生不值钱了啊」。 第114页 或许不值钱的不是大学生，而是他。 他是个不值钱的存在。 扑面而来的痛苦压迫之中，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声音—— 【你想改变么？】 想。 【那我来帮你。】 最开始，萧哲奇有些害怕，后来，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碰上了玄幻小说中的那种金手指。 可是这个金手指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就只能在他耳边不停碎碎念而已。 不过碎碎念的威力也非常巨大，特别是碎碎念的那个「人」你没办法把他抓住打一顿的时候，在不断地碎碎念中，萧哲奇开始跑步锻鍊，看书背英语，还是打了个零工，最后拿着打零工赚来的钱，决定出去玩玩，顺便结交一些陌生人。 ——结交陌生人。 这是脑海中的声音给他的任务。 然后他看见了唐九容，感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对异性的悸动。 脑海中的声音也顿时激动起来，不断催促他让他去搭讪，可是他纠结了两天，也只敢跟在对方后面走一段路，最后在似乎被发现的时候，害怕自己被当成了跟踪狂。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萧哲奇现在觉得自己已经竭了。 换班的车过来之后，他们又继续往目的地前进，目的地是一个山林，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众人便先去酒店放东西，然后聚集起来吃饭。 一路上萧哲奇只敢悄悄关注对方，他看着对方，只觉得对方清丽脱俗，目下无尘，就算那个声音不停地碎碎念，都没有升起再去说话的勇气。 他都开始羡慕到达目的地后又开始找她们搭话的大妈，暗想，自己怎么就没有大妈这种胆量和口才呢。 只不过幸好有大妈，萧哲奇又过去解了几次围，威胁大妈不要在做多余的举动，他的不懈努力得到了回应——虽然回应来自那个小女孩——小女孩说：「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会给她个教训的。」 萧哲奇听到这话，宛如听到晴天霹雳，顿时脸色一白，任凭脑海中的声音怎么鼓励，都不再过去搭话了。 而给他造成心灵创伤的顾银盼却非常不以为然，回房间之后，她坐在床头对唐九容道：「那大妈先居心不良的，我报復一下你不会生气。」 唐九容不明白顾银盼为什么要这么问她：「当然不会生气——你为什么觉得我有资格生气？」 顾银盼噎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有资格，顾银盼想，可是她为什么有资格呢？顾银盼又不想想了。 她的心里无端冒出了更大的火气，又想起了先前那个瘦的跟个柴火棍似的男人。 她当然看得出来，对方一直在找唐九容搭话，虽然看似是在给她们解围，可是眼神总往唐九容那边瞟，她可不是个瞎子。 红红说，唐九容是有红线的。 她看不见红线，便觉得全世界的众人，似乎都有可能和唐九容有红线，看见居心不良挨过来的人，就觉得心里烦躁。 心里那么想着，就越发的心浮气躁，修炼也不得章法，睁眼到了天明。 第二天，在穿越丛林玩了三个项目之后，导游发现团队里少了两个人。 萧哲奇和林芳。 导游心急火燎地联繫救援队找人，唐九容把顾银盼拉到树旁，低声问道：「你怎么下手了两个？」 因为不想让别人听到，她靠的近，气息喷洒在顾银盼的耳朵上，又湿又痒。 顾银盼感觉耳朵发烫，嘴硬道：「另一个不是我干的。」 唐九容静静看着她：「另一个人挺好的。」 顾银盼想回「假模假样居心不良」，发觉这样说就会暴露自己，咽回这句话，一口咬定道：「好人也会倒霉。」 唐九容嘆了口气，说：「那我去找他。」 顾银盼震惊地看着唐九容，暗想：不会，唐九容可不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难道真的是红线？ 想到这，她顿时憋红了脸，忍不住道：「……怎么可能，长的那么丑。」 唐九容疑惑地看着她。 顾银盼知道自己犯了傻，连忙道：「那个这个……所以说，要是真的是我做的——当然其实不是我——但是假如是我，他又出事了，你会生气么？」 唐九容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会生气的。」 顾银盼刚想松口气，听到唐九容又说：「只会有点失望。」 因为在顾银盼心目中，到底不把人看作是什么值得上心的东西。 同为人类，自然物伤其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扔了4个地雷 谢谢08000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2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框框扔了1个手榴弹 第67章 有魅 顾银盼的眼圈红了。 那句「有点失望」，简直就堪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顾银盼心底变作平地惊雷，让她顿时大脑空白，说不出话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拉着唐九容说：「我和你一起去找还不行嘛。」 唐九容点了点头。 然而这个决定却不容易成行，因为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导游担心他们再出问题，就死死盯住了他们，还叫他们互相监督，不要脱离视线，顾银盼只好施了点迷惑之术，好让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唐九容的离开。 第115页 人群离开之后，顾银盼有准备使用追踪之法，闭目施法半晌后，她睁开眼睛，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唐九容道。 顾银盼惊疑不定：「这山中一定有善于迷惑的妖物，我刚才细查之下才发现，在这山中掌握方位，居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唐九容闻言有些奇怪：「如果是这样，这里怎么还能建一个旅游区？」 顾银盼道：「东边建了旅游区的位置没有，但是越往西，越迷雾重重。」 唐九容深深看了顾银盼一眼，这显然就是承认，她把那两人丢到西边去了。 不过唐九容没有以此揭穿，反而说：「如果有危险，就算了，没必要把自己搭上。」 顾银盼却踌躇起来，因为想到唐九容的那句「会有点失望」。 虽然唐九容没有揭穿，但顾银盼总觉得唐九容一定知道是自己搞得鬼，她心虚不已，便想想个办法，至少把那个柴火棍男给找回来。 她想了想，突然心生一计，望向树梢，摄了只鸟儿过来。 她将一缕神识附在鸟儿身上，叫它飞去西边找人，然后对唐九容说：「我多找几只鸟，让它们去找，要是找到了，便用移行换位之法把我们换过去，这样快去快回，总不至于中什么陷阱，对方通的是迷惑之术，只要我们不陷入在它的地盘里，肯定不会中招。」 唐九容点头瞭然，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鸟儿从林间飞过，从树梢掠了过去，越往山林深处，雾气果真便越是浓重，林木亦是葱郁，从高处也难以看清在枝桠交错之下，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 此时在一棵树下，萧哲奇和林芳正在争吵。 争吵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对接下来要怎么做产生了分歧。 萧哲奇认为应该在原地等待救援，林芳则认为他们应该四处走走找找有没有路。 林芳嘲笑萧哲奇胆子太小，「明明是个大小伙子，却畏畏缩缩的。」 萧哲奇本来就鄙视林芳的人品素质，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争辩，两人吵闹起来，最后萧哲奇便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分开好了，你去找你的路，我等我的人。」 林芳自然不愿意，便说萧哲奇不尊老爱幼，素质低劣。 萧哲奇满肚子火气，便听见那个在他脑海中的声音说——【别理会她，带上她也是个累赘，自己去找路。】 萧哲奇也觉得是，不过到底狠不下心直接把对方赶走，便只闭上眼睛，不去管对方。 他心里想着，他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他记得当时正在穿过一个山洞，穿过山洞之后，身边却只有林芳，当时他竟然不觉得奇怪，仍然兀自往前走着，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这里的树木比他们丛林穿越的那条线路更茂密，更高大，林中雾气瀰漫，十米开外就看不清了。 当时脑海中的声音焦急地说—— 【刚才你怎么听不见我说话。】 【你被暗算了，我们现在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 【这山林很奇怪，你要小心一点。】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声音，萧哲奇不会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因为他分明记得他没有走几步。 谁在暗算他呢？暗算他的人，应该不是普通人。 毕竟穿过山洞后他的反应确实奇怪，毕竟正常情况下，看见周围没人，他应该往回走，怎么可能继续往前走呢？如果说他一个人这样还不够有说服力的话，怎么林芳也是这样的呢？ 说实在的，以前大部分时候萧哲奇觉得自己是得了幻想症，脑海中才出现这个声音，现在却开始觉得，如果有人暗算他们是真的，那么脑海里的这个声音大概也是真的。 他想着这些，迷迷煳煳的，突然听到了声音。 一群女孩子的声音，娇声软语地涌了过来，他抬起头，看见一群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皆是长髮披肩，或清秀或可爱，迷人极了。 她们走近，叽叽喳喳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突然有一人上前，说：「你怎么啦，迷路了么？」 又有人拉他：「是迷路了么，我们来领路带你回去。」 【她们不是人！你不要听她们的！】 似乎有人说话，但是耳中已经被女孩子的声音占满了，其他都听不清了。 他被推搡着往前走，有点奇怪现在的处境，他是来干什么的？对了，问问脑海里的声音，它一定知道。 可是它怎么不说话了呢？ 对了，林芳呢？ 他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去，身后是一片迷雾，已经没有了林芳的踪影。 他又被迷惑了么？ 又？ 心中一凛，他回过神来，听见脑海中的声音正在大喊—— 【萧哲奇！萧哲奇！萧哲奇！你快醒过来！你快醒过来！】 萧哲奇连忙道：「我醒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环顾四周，发现那些女孩子已经不见了。 那声音带着焦急—— 【是山中的魑魅，最善于迷惑人，我们是闯进它们的大本营来了。】 萧哲奇觉得自己应该害怕，但是他实在提不起害怕的心，反而觉得四肢酸软，又开始困了。 【你别睡，你要是睡了，就死定了。】 第116页 萧哲奇便努力睁大眼睛，又问：「林芳呢？」 【那我怎么知道。】 萧哲奇觉得自己应该担心，但是他现在连担心都提不起劲了。 不过他还是往回走，希望能碰到林芳，结果越走脚步越是沉重，就算脑海中的声音还在大喊大叫，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 天色渐渐黑下来。 顾银盼和唐九容站在某个位置，在这个位置之后，是稀疏的灌木，之前，就是茂密葱郁的林木。 顾银盼道：「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是它们的领地了。」 唐九容点点头：「这密林中毕竟就是魑魅的主场，吃亏就不好了。」 顾银盼咬了咬后槽牙，突然坚定道：「要不你回去等我，我进去找，以我的修为，总归不会出大事。」 唐九容连忙拦住了她，说：「别冒险。」 「可是……」 唐九容打断了顾银盼的话：「再等等。」 她转身望向顾银盼，见她神色彷徨，显然是后悔了。 会后悔就够了。 现在会后悔，以后就会深思熟虑一下再做这些事了。 唐九容见顾银盼这样，反而开始觉得自己不该给妖怪那么高的要求，便伸手摸了摸顾银盼的头髮，说：「以后再做这样的事，可要多想想。」 顾银盼感受到轻柔的抚摸，心中顿时舒服了不少，甚至还蹭了蹭唐九容的手心。 唐九容便想到上次摸顾银盼头的时候，对方是拍开自己的，现在却能接受了，想必应该是更亲近她的表现？ 她有些高兴，却见顾银盼突然眼睛发直，似乎没有了焦距，喃喃道：「找到了一个……女的……躺在地上。」 她顿了一下，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唐九容道：「……已经死了。」 眼神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唐九容倒有些疑惑了，顾银盼怕自己干什么。 人死都死了，说其他的也没什么意义，反而是顾银盼的小心让她有些在意，于是她若无其事道：「死了就算了，找找看，要是也死了，倒也不用再进去了。」 她表现出不在意他人生死的样子。 或许也是真的没有太在意。唐九容想，都不在意自己生命的人，要是硬说自己还在意别人的生命，显得有些假惺惺的。 她这样想的时候，突然觉得周生又冷了下来，顾银盼挡在她的面前，拿手掌噼开一团涌来的雾气。 唐九容道：「这是怎么了，夜里它们会蔓延么？」 顾银盼道：「不是的，因为你太丧，山中的异气被吸引了，所以向你涌来。」 唐九容一时无语，下意识说了句「抱歉」。 顾银盼道：「你干脆坐下修炼，屏气凝神，别想杂七杂八的东西。」 唐九容听从了顾银盼的建议，盘腿坐了下来，山中灵气充裕，空气清新，修炼起来，比在都市里舒服很多。 唐九容很快沉下心来，她听见风声，虫鸣声，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她发现自己似乎听到了越来越远处的声音，然后她听到了一个细弱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 【救救他，救救他。】 救谁？ 【萧哲奇，他喜欢你。】 你是谁？ 【……我是慾念成魅。】 ……你们在哪？ 【你睁开眼，你睁开眼看看。】 唐九容觉得自己不应该轻易听一只小妖怪的话，但是它的声音太着急了，那种急切感染了她，让她知道对方出于真心。 而且她应该在修炼，或许是神识飘了出来才会听到这话，肉身应该还在顾银盼身边才对。 那就不会出事的。 唐九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这样的信任顾银盼。 那声音见唐九容一直不睁开眼睛，几乎带上了哭腔—— 【你睁开眼看看。】 唐九容睁开了眼睛。 眼前却不是顾银盼和唐九容所在的那个地方，她看见萧哲奇正慢慢走向一个水潭，水已经漫过腰际，对方却好像一无所知。 只是这样一个画面，眼前再次变成了黑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是顾银盼正弯腰看着她，脸凑的很近。 见她睁开眼睛，顾银盼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你、你、你怎么突然睁眼。」 唐九容道：「快找一处水潭，是西南方向的一个角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第68章 有魅 顾银盼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唐九容就已经一把把她拉了起来，说：「那些鸟儿有飞在那个方向的么，快看看，萧哲奇应该就在那里。」 顾银盼便先不深入去想其中的缘由，而是开始将意识附着到在那附近飞着的鸟儿身上。 她很快便找到了，在夜晚的高空之中向下望去，那潭水像是一个黑洞，没有生命的气息。 顾银盼抓住唐九容，操纵着那只鸟向下飞去，同时说：「找到了。」 下一秒，唐九容感觉到大脑一阵眩晕，她努力睁着眼睛，却仍然看见了一片黑暗，黑暗之后，世界像是水波般摇晃着重现，微弱的光线之中，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水汽，看见了那个刚才短暂一瞥过的水潭。 第117页 然而位置有点不对，也没有看见萧哲奇的声音。 唐九容忙道：「快绕一圈看看，我刚才看见萧哲奇正在往水下走，现在说不定已经沉下去了。」 看见？ 顾银盼心里闪过一丝茫然，却还是二话不说，带着唐九容飞快地沿着水岸跑了起来。 唐九容集中一切注意力，努力分辨着周围的环境，她记得在先前的短暂画面中，她看见一片芦苇盪，对面是一片松树林，水岸平缓，可以让人行走。 可是雾气太浓，现在再看，已经看不清楚，唐九容皱着眉头，虽然先前想着要是死了也没办法，心里却焦急起来。 之前是没办法，现在却是有机会的，要是没有成功，唐九容觉得自己多少会有些难受。 还有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之后就没有出现，想必像她求救，也是花了很多的力气。 慾念成魅，通常来说，被叫做心魅。 山林中异气聚集而成的魅被叫做魑魅，各种各样的慾念所聚集而成的魅就是心魅。 像是修士修炼过程中会形成的心魔，大约可以算是心魅的前身，只不过修士可以控制心魔，让它不会成灵，普通人却不会，于是普通人聚集的地方，渐渐产生妖怪。 心魅喜欢人类，所以很喜欢接近人类，然而它们的喜欢通常带不来什么好下场，因为它们会诱惑人类成为慾念的俘虏，就算侥倖没有因为贪婪死去，也会在最后神智渐失，变成傀儡。 可是这个心魅，居然想救人。 这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唐九容和顾银盼绕了一圈后，没有找到那个地方，顾银盼望着唐九容，唐九容冷静道：「再走一圈。」 似乎有风吹来，带着凉意，唐九容突然感觉耳边似乎格外的凉，她连忙用了个清风咒，把雾气吹开了。 顾银盼却焦躁起来，大声道：「你们敢！」 她的头髮开始变白，耳朵变尖，手上也多了尖锐的利爪，手指弯曲划过虚空，发出尖啸，隐隐约约，似乎有声音传来。 「好痛。」 「是妖怪。」 「是大妖怪。」 「好痛。」 「大妖怪是什么？」 「能抓起来么？」 顾银盼脸色微变，随后冷笑道：「还想抓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的身体从手臂开始涨大，很快长出白毛，撕裂了衣服，四肢落地之后，小小的女孩就变成了巨大的妖怪，有着渐渐的耳朵，银白色的长毛，脖子上有一圈长的鬃毛，在空中随风飞舞。 她张开嘴巴，很快吸了一大口气，空气顿时飞快流动，变作强烈的飓风，连周围的乔木，都被连根拔起。 水潭中的水也被卷到了空中，唐九容在变得干涸的水潭中寻找，很快变看见了半埋在淤泥之中的萧哲奇。 唐九容连忙踩到淤泥之中，把萧哲奇拖了出来，拖到岸边之后，便大声道：「找到了，我们快走！」 可是顾银盼变得太大，在加上周围狂风席捲着草木轰然作响，唐九容的声音难以传到顾银盼的耳中，唐九容只好慢慢挪到了顾银盼的脚边，抱住了她的腿。 腿上的毛很硬，唐九容抓着顾银盼腿上的毛，用力拽了几下，顾银盼终于有所察觉，低下头看了眼后腿。 唐九容抓着萧哲奇一只胳膊，说：「走了，我们可以走了。」 顾银盼又在虚空中咬了几下，似乎是咬到了什么东西，随后低头叼住了唐九容的衣服，然后把她和萧哲奇一起放到了后背上。 她转身向东边跑去，巨大的身躯压断了一片又一片的树木。 跑了一段之后，便跑上了天空，也没过多久，便到了先前她们所在的地方，顾银盼落在地上，又把唐九容和萧哲奇叼了下来。 然后她抖了抖毛，转身面向身后的密林，弓起背龇起了牙齿，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雷鸣般轰隆轰隆的震动。 这震动似乎让地面都连带着震动起来，唐九容看着一片雾气像是潮水般向后退去，很快原本朦胧的雾气散去了，她们眼前的树林变得清爽起来。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做完这些事后，摇着蓬松的尾巴转向了她，然后渐渐缩小，化作一道流光窜进了她的怀里。 她的怀里于是又多了一只小猫咪。 唐九容摸了摸小猫咪的头顶，说：「真棒，真棒。」 顾银盼眯着灰色的眼睛，从这张猫脸上居然也能看出一种得意的表情。 唐九容便想：真可爱啊。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顾银盼可爱的时候，萧哲奇还生死不知呢，唐九容连忙蹲下来，看了看萧哲奇的情况。 对方的情况实在有些悽惨，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泛青，微微张着的嘴巴里还有一些水草。 她这会儿居然想到：淹死果然不是个好主意，幸好先前没有选择溺水自杀。 唐九容摸了摸萧哲奇的胸口，发现心已经不跳了，心里一惊，暗想：到底是晚了么？ 她嘆了口气，道：「似乎晚了一步。」 顾银盼却从唐九容怀中跳出来，跳到了萧哲奇的肚子上，四肢爪子在肚子上踩来踩去，同时道：「你以后不用摸别人的胸口……来探测心跳，你看生气就行，这人身上还有一缕生气，还活着。」 她踩了大约四趟，萧哲奇突然颤动了一下，然后吐出水来。 第118页 顾银盼得意道：「看，活了。」 虽然活了，却还没有醒，唐九容道：「是怎么看生气的？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顾银盼问：「你可看见了先前树林里的魑魅？」 唐九容道：「我只看见雾气。」 顾银盼又问：「那雾气是什么颜色？」 唐九容回想了一下：「天色太黑，我看不清楚。」 顾银盼便说：「你看，天色明明那么黑，没有灯光的情况下，你又怎么能看到雾气呢，那些雾气，就是魑魅，生气也是类似的东西，时机到了，你就能看到了。」 这话可真像是个老师了，唐九容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她们只带着萧哲奇回了酒店，丢在了酒店门口，接着故意弄出了一些动静，叫人听到。 很快酒店灯火通明，一大堆人涌了出来，开始对萧哲奇进行急救。 唐九容从房间的窗户上望见外头的情形，松了口气。 顾银盼又变回了人形，她洗了个澡出来，见唐九容站在窗口，似乎很关注外头那柴火棍的状况，心中顿时对能救回这个人感到庆幸。 虽然开头稍稍有些失误，但是事后还是成功补救了嘛，而且接下来对方肯定就要进医院然后被父母带走，从此和唐九容分道扬镳，可以消失在她们面前了。 顾银盼想到这，心里有些小高兴。 唐九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正想再夸夸顾银盼，看见顾银盼的样子，却愣住了。 她长大了。 少女抽条起来，似乎是一瞬间的事，顾银盼不是人类，在这成长上，却和人类看起来很像。 她看上去像是十四五岁了。 个子更高，脸颊上的婴儿肥消了下去，头髮湿漉漉地随意扎起来，只有几缕碎发贴在额头和脖子上。 那脖子是纤细修长，连接上了突出的锁骨和圆润的肩线。 顾银盼穿着酒店的浴衣，交领之间亦可以看见胸脯一片白皙的肌肤——还是平坦的。 唐九容意识到她有些观察的太仔细了，她收回目光，开口道：「你……说起来……」 我要说什么来着？唐九容一时竟然没想起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有没有从萧哲奇身上感受到什么妖气？」 顾银盼摇头道：「没有啊。」 「这样么……」唐九容若有所思，道，「其实先前我会知道萧哲奇在哪，是因为当时听到了一个声音……」 唐九容把当时的情况仔细地告诉了顾银盼，顾银盼听完便先说：「你怎么能听妖怪的话呢，妖怪最喜欢撒谎了。」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想着自己需不需要提醒对方一句，她自己就是个妖怪。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银盼便又说：「你天赋异禀，根骨奇佳，现在又在将要筑基的零界点，于是神魂更容易和这些无形无体的东西产生联繫，以后看来要更注意些了。」 唐九容受教地点了点头，问：「可是如果那心魅附在萧哲奇身上，为什么刚才，你没有感觉到呢？」 顾银盼想了想，半晌道：「或许是，先前联络你让你看到那场景已经耗尽了力量，于是消失了。」 唐九容怔忡，随即怅然若失。 「这样啊……」 …… 萧哲奇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便先被母亲抱在了怀里。 母亲又哭又叫，话语颠来倒去：「哲奇啊……别乱跑了，在乱跑我可怎么办啊，你爸可怎么办啊，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你不要出去也没关系啊，别乱跑了，怎么还跑到深山老林里了啊，以后就别找工作了……」 萧哲奇按住他妈的肩膀，虽然脑子混乱，却还是说了句：「找工作和去深山老林没有关系。」 病床旁边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看到这场景，在病例上记了一笔，说：「嗯，大脑看来没有出现损伤。」 萧哲奇混混沌沌，却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然而来不及细思，他把又坐过来了，抓着他的手说：「哲奇，别担心了，以后不找工作也没关系……」 「……反正家里快拆迁了。」 萧哲奇：「……」 然后是大伯，姨妈，表姐，姐夫……各式各样的人都来问候了一遍，萧哲奇头大如斗，在安静下来以后突然想到：刚才那样的场景中，应该会听到什么的。 对了，应该会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的大脑里吐槽—— 【无事献殷勤。】 【别理他们。】 【就算拆迁了你也要找工作才行。】 声音呢？那个声音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萧哲奇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是了，他记得他在一个森林里迷路了，然后有一群人来找他，拖着他到处玩。 他的身边第一次有那么多的朋友，他头一次觉得和别人说话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他实在太快乐了，简直想一辈子呆在那里。 虽然，虽然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劝告他——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这不是真实的人。】 但是他一点都没听。 因为现在太幸福了，他终于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然后…… 最后一个画面，他沉在了水底。 别人告诉他，他出现在酒店门口的时候，确实浑身湿透了。 所以那不是个梦境，他原本应该淹死了。 第119页 萧哲奇用被子盖住头脸，轻声道：「喂，喂，你还在么？」 那个声音，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萧哲奇这时才发现，他居然没给这个声音取个名字，只能叫它「餵」。 如果这个声音再出现，就跟它商量一下，取个名字。 萧哲奇这样想着，然而连续好几天过去，那个声音都没有再出现。 一周过去了…… 萧哲奇回到了家里，他看着电脑，突然想到三个月前的某个晚上，也是面对着电脑的时候，那个声音出现在了脑海里。 他也想起来，在走向水潭的时候，他听见那个声音说—— 【哲奇，你会活下来的，我叫了人来救你，但是以后，我就不能督促你了，你可要自己努力啊。】 【……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来找你的。】 那是最后的话语。 萧哲奇趴在电脑桌上，终于还是默默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他怎么能相信那种虚幻的东西是真的呢？ 他怎么会那么愚蠢？ 他怎么会搞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好心。 他怎么能以为自己不需要做出改变，一切就都能变好呢？ 对不起…… 他流了半个晚上的眼泪，抹干眼泪之后，变得冷静的大脑里开始盘旋起一个问题—— 那天晚上救他的人是谁呢？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是不是能把「声音」给找回来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萧哲奇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第69章 有魅 虽然出了扫兴的事，但接下来唐九容和顾银盼还是又玩了三天。 这三天里，唐九容见顾银盼一天比一天兴致高昂，显然对这个旅行并不讨厌，心里也开心起来，不过三天后，唐九容还是觉得呆在外面的时间已经到达了她的极限，必须要回家了。 回程路上顾银盼收到一个邀请，问她要不要去参加一个网红的聚会。 不过鑑于顾银盼是个未成年人，这份邀请函标明希望顾银盼把邀请函给监护人看，顾银盼便把邀请函展示给了唐九容，问她要不要去。 唐九容当然不想去，但是给她展示这份邀请函的顾银盼眨巴着眼睛，显然就是一副「我很想去」的表情，唐九容不忍心拒绝，便艰难地点了点头。 接着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因为是周六的缘故，乔中羽带了渺渺来串门，看见顾银盼，大吃一惊。 「你长大了！」乔中羽脱口而出。 顾银盼斜眼看着乔中羽，道：「我能力恢復了一点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她虽然故作平淡，但是眼角眉梢，还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次在山林之中，确实吃了不少魑魅，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季满庭上次给她的丹药她已经完全吸收了，在加上吞食妖物的加成，才让她能看上去长大那么多。 乔中羽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看着渺渺，问：「渺渺也会这样突然长大么？」 她脑海中回想起曾经见过的成人渺渺的样子，仍觉得那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人，在会想当时所看到过的景象，就忍不住感到脸颊发热了。 下一秒渺渺语出惊人：「我现在已经可以变成成年人的状态了。」 乔中羽又震惊了，反而是顾银盼一脸看傻逼的表情道：「你不是应该一直都可以么，你又没有受过伤。」 渺渺低下头状似羞赧：「先前法术还很生疏。」 乔中羽便说：「那你为什么还维持小孩子的样子啊？」 渺渺仰头道：「因为如果突然长大了，陈光霁会觉得很奇怪啊，而且也不能去上学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并不想改变。」 她弯着眼睛笑了笑，说出简单又直接的理由。 唐九容一愣，望向顾银盼，想到顾银盼如果提前恢復了，似乎就会离开这件事。 当然还有…… 「……你暂时得让自己变回之前那个年纪的样子，哪有普通人长那么快的。」 先前长大的那种程度还能说是正常的生长发育，现在这样却完全不正常了——不过那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自己居然到现在被渺渺提醒了才意识到，唐九容觉得这只能证明她在旅行中累到了连脑子都不想动的程度。 顾银盼有些不高兴，她自然是希望自己尽可能的长大：「明明能长成这个年纪，还要维持年幼的样子，也是要耗费精力的。」 唐九容便说：「那在家里可以这样，如果出门了，就得注意一下。」 顾银盼在心中权衡，觉得还是呆在家里的时间更多，也不亏，就勉为其难地应了。 四人又说了一下前几天的见闻，乔中羽就带着渺渺回了家，陈光霁正在自己的房间码字，红红站在阳台边上，望着外面发呆，乔中羽道：「我去房间工作，你就在客厅写作业？」 渺渺点了点头，乔中羽帮渺渺整理了饭桌，让她在桌子上写作业，自己回了房间。 她开始画画，然而涂抹完线条之后，发现自己画的并不是自己漫画里的角色，而是一个长着长发和双角的女人——是渺渺。 第120页 她画了一个跪坐在地上的姿态，正是当时渺渺第一次变成人形时候的姿势，那样一个撩人的美人，却摆出一副纯真的神情，确实让人难忘。 她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连忙最小化窗口，从屏幕的反光上看见果然是渺渺打开门进来了。 乔中羽故作镇定：「做完作业了么？」 渺渺点了点头，把一本本子放到乔中羽手边，说：「这里说要背一遍，然后让家长签字。」 渺渺这样说完，看了一眼乔中羽的屏幕。 乔中羽顿时有点心虚，因为自己应该是孩子的榜样才对，但是现在自己简直就是一副看黄片被抓住的反应。 乔中羽就随意打开了一个网页，然后拿起渺渺的本子，说：「你背。」 要背的是两首古诗，渺渺很快背完了，乔中羽签完字，突然发现现在自己手上这本本子上的字，已经非常漂亮了。 乔中羽惊讶地翻了下前面的页面，发现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第一天的字还是歪歪扭扭，到了今天，已经快要工整成印刷体了。 ——神童。乔中羽的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词语。 她抬头望向渺渺，见渺渺也正看着她，见她望来，就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纯真。 乔中羽道：「渺渺，你觉得课程有难度么？」 渺渺道：「现阶段没有。」 乔中羽便说：「如果你觉得上学无聊了，就跟我说，学校里，就稍微低调点，比方说这个字，最好也是三年级的平均水平。」 渺渺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乔中羽欣慰点头，又有点失落，因为就算一直看着渺渺，她也能察觉到渺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需要她了，对方现在如果自己去闯荡人类世界，一定能活得很好。 她努力不让心里的失落透露出来，又说：「那你自己出去玩，我继续工作了。」 渺渺把自己的书叠在一边，说：「我能呆在房间里么？我在自己的床上看书就行，不会发出声音的。」 渺渺住进来以后，就一直和乔中羽一个房间，乔中羽在房间里又放了张单人床，让渺渺睡觉。 平时乔中羽不会拒绝渺渺的这种要求，但是今天她担心渺渺要是留在房间，会看见自己正在画她，这就太羞耻了，于是她说：「那个，你找红红去说说话，我这里有点瓶颈，想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她担心渺渺是觉得自己嫌她饭了，就又连忙补充：「我很希望你在旁边陪我，今天是特殊情况哈。」 渺渺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出房间，半晌，在乔中羽觉得是不是自己这样说不太好的时候，渺渺道：「为什么瓶颈了，你不是在画我么？」 乔中羽勐地扭头，动作太勐，带倒了椅子，叫她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 然而她首先不是喊疼，而是惊慌失措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渺渺连忙过来扶她，脸上挂着疑惑的神情：「果然是我啊，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了你画画的页面啊。」 乔中羽对自己的不打自招悔恨不已，同时又含泪想：是她太天真，她怎么会认为，妖怪的反应能力和人类差不多呢。 这会儿她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疼痛，而且觉得自己腰好像闪了，她连忙让渺渺把自己扶到了床上，趴着按腰。 渺渺跪坐在床上，说：「我来帮你按。」 乔中羽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行，你、你就去客厅，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这种丢脸的事情，她觉得她需要做一会儿心理建设。 渺渺可能不懂，但她觉得很羞耻。 不过……渺渺真的不懂么？ 乔中羽突然想到，渺渺已经成长了很多，说不定她早就已经懂了这方面的事，说不定心里会觉得不舒服呢。 想到这，乔中羽连忙扭头望向渺渺，想看渺渺的神情，然而一看之下，大脑都快当机了。 渺渺变成了成年人的状态，如此原本身上穿着的t恤就太紧身了，把火爆的身材勾勒出来，还露出一截腰肢，纤细柔软，曲线优美，她扯了扯衣摆，皱眉道：「看来下次应该脱衣服。」 乔中羽后知后觉：「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啊渺渺。」 渺渺道：「你不是画我产生瓶颈了么，一定是忘记我长什么样了，所以我就再变来看看啊。」 乔中羽莫名面红耳赤：「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快变回去。」 渺渺道：「为什么啊，我希望小羽把我画下来，你需要观察的更仔细么？」 她贴近，眨巴了下眼睛，乔中羽便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她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快点变回去，衣服，对了，衣服要撑坏了。」 渺渺点了点头：「也是，这样，那我把衣服脱了。」 乔中羽不管自己的老腰了，抬手按住了渺渺，几乎尖叫地说：「不用了，渺渺！」 她的声音大约太大了，门口传来敲门声，随后是陈光霁道：「你干嘛啊，渺渺犯错误了么？你是在骂她么？」 乔中羽道：「不是，没什么。」 她知道陈光霁不会不经过她的同意直接开门，却还是紧张地对渺渺说：「快变回去啊，要是让阿霁看见了可怎么办。」 渺渺望着她，微微歪了下头，长发如流水般倾泻，她缓缓倾身靠近，胸前几乎一览无余，乔中羽连忙让眼珠子转向天花板，渺渺却靠在她的耳边，用撒娇的委屈的声音对她说—— 第121页 「渺渺犯错误了么？」 乔中羽耳朵一麻，一直麻到了嵴柱。 不是的，是我快犯错误了。乔中羽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valhs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扔了1个地雷 谢谢红场五十七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白鸦扔了1个地雷 谢谢双木为林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徐唱高歌扔了3个火箭炮 第70章 有魅 这个晚上，乔中羽表示，她想久违地和陈光霁深入交流下感情，所以决定和陈光霁的房间睡一晚。 陈光霁一脸莫名，趁乔中羽做晚饭的时候问渺渺：「这是怎么了啊？」 渺渺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道：「可能是我犯了错。」 陈光霁闻言却笑了下，说：「哎呀，我怎么问你了，怎么可能和你有关系，肯定是创作碰到瓶颈了。」 她摸了摸渺渺的头，收拾碗筷去了。 渺渺却皱起眉头，咬着嘴唇，想：大概真的就是她犯错了。 这叫她心里不舒服。 吃饭的时候，陈光霁见乔中羽是不是按一下腰，又问：「你的腰是怎么了？」 乔中羽苦笑：「大概是坐的时间太长了突然转了下身，就把腰给闪了。」 陈光霁闻言扑哧笑了一声，却又一本正经道：「不过干我们这行的，这可以算是职业病了，我晚上帮你按按，要是还不好，我这听说过一个老中医，推拿很有一手，你可以去看看。」 乔中羽点头，含煳道：「再说，再说。」 渺渺看着乔中羽，说：「我也可以帮你按的。」 乔中羽知道自己不应该多想，脑海中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那曼妙的身姿，于是勐地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倒是陈光霁闻言，感慨道：「渺渺知道孝顺了，不过还是以后，现在还小呢。」 渺渺望着乔中羽，目光中似有水光潋滟，漆黑的眼眸清澈得能照出人的影子，叫人心软。 然而乔中羽没看她，她低着头，躲避着渺渺的目光。 于是渺渺也垂下眼，将眼神笼在了睫毛的阴影之中。 晚上陈光霁果不食言，要帮乔中羽按摩，乔中羽客气了一下，最后还是趴在了床上。 陈光霁拿了伤药出来，抹在手上，化开搓热，看起来颇有架势，乔中羽道：「你还真的会。」 陈光霁下手按在乔中羽的腰上：「久病成医嘛，我以前是排球队的，身上经常有伤，自己经常按，也常帮别人按。」 她在乔中羽的腰上用力，听乔中羽倒吸着气要躲，便说：「疼是正常的，忍忍。」 乔中羽便只好忍住，过了一会儿，觉得腰间慢慢发热，果真舒爽起来了，便发出一声喟嘆，腰部的肌肉也放松下来。 陈光霁这时才说：「所以，这是怎么了，突然跟我来睡了，渺渺那么乖，居然惹你生气了么？」 乔中羽听到「渺渺」，肌肉又是一阵紧张，她觉得特别羞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含煳道：「不是的，她还是很乖。」 「那你怎么了？」陈光霁追问。 乔中羽原本自己都在逃避心中繁杂的思绪，被这样不断追问，却不得已分析起来，想来想去，便觉得自己反应这样大，只能是因为尴尬——还有一点羞愧。 尴尬自然是因为自己在画渺渺被发现了，羞愧则是……她对渺渺起了些不太和谐的反应。 在她眼中，就算渺渺以后在她面前仍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她也已经知道对方实际上是个多么美的人，她起了别样的心思。 正所谓见色起意，大约就是她现在这样的状态了。 真是——肤浅，下流，龌龊！乔中羽在心里狠狠骂着自己。 别人也就算了，对这样单纯的渺渺居然也……唉，真是人面兽心。 见乔中羽长久不说话，陈光霁却更担心了，她担心友人自己也年轻，却养了这么大一个孩子，碰上了什么心里过不去的坎。 但是如果乔中羽不想回答，陈光霁就也不想强行问，便只说：「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一定要跟我说，虽然我，也没什么见识，不过至少看过很多书和电视剧嘛，多少还是能分析点的。」 她顿了一下，又道：「其实说实在的，当时你把渺渺带过来的时候，我本来是不太愿意的，但是渺渺太可爱听话了，我现在倒觉得要是有一天渺渺走了，我会不习惯，我都这样，想必你会更加不捨得。不过说到底，在怎么懂事听话，她也就是个孩子，要是真的有什么惹你生气的地方，你也不要计较。」 乔中羽听陈光霁娓娓道来，心中渐渐平静下来，又很感动，便说：「不是的，渺渺没有做错什么，主要是我的问题，我是觉得……自己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陈光霁疑惑道：「什么啊？你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她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压低声音道：「你在房间里看黄片被发现了？」 乔中羽：「……」 陈光霁觉得自己找到了这件事的真相：「哎哟那是有点尴尬，小孩也大了，确实是有个自己的房间比较好，那要找新房子么？房子不好找啊，不过你现在已经有钱了……」 第122页 陈光霁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到了，乔中羽现在有钱了，其实已经可以搬出去了，不需要再和自己合租了。 她心里有些乱，见乔中羽似乎要扭头看她，为防止脸上的神情露出什么端倪，便伸手摸了把乔中羽的腰，说：「小样儿这小腰还挺细的嘛。」 乔中羽腰间一痒，顿时躲避着还手，两人便打闹起来，正站在床上拿起枕头互扔的时候，门被打开来，渺渺盯着她们，说：「你们在干嘛。」 陈光霁故作镇定地跳下床，说：「我干活了。」把解释的工作留给了乔中羽。 乔中羽看见渺渺，脑子又开始乱了，不知道说什么，就说了句：「怎么没敲门。」 渺渺看着乔中羽，眼中泛着水光，似乎带着委屈，却又抿了抿嘴道：「对不起，但是我敲门了，你们没听见。」 乔中羽看见渺渺这样，顿时心都碎了，忙道：「也没有怪你啊，就是……你怎么了，有事找我么？」她干脆转移了话题。 渺渺缓步走近，到了乔中羽面前，才低声道：「小羽，我一个人睡不着，房间好空旷……」 她的眼睛盯着自己，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我好想你。」 乔中羽顿时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她拿着枕头被子失魂落魄地被渺渺带走，陈光霁目送她离开，心里却忍不住嘟哝，这算怎么回事，就是来找我按摩的嘛？ 乔中羽回了房间，才回过神来，不过木已成舟，再出门就显得刻意，她把枕头被子扔回床上，见渺渺果真乖乖躺回了自己的床开始睡觉，心里也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是想太多了，渺渺恢復小孩子的样子，又睡自己的床，就算一个房间，也没有那么可怕。 那么说到底，还是她思想太骯脏嘛。 又开始唾弃自己的乔中羽毫无睡意，坐在床头，拿着手机发呆。 她思来想去，觉得大约是母胎单身，给她单出了毛病。 她在网上了几张大尺度的美人照片，发现无论男女，确实也叫她看的心潮起伏，便更确定是自己见色起意，饥渴难耐。 想到这，她朝渺渺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渺渺正睁着眼睛看着她，见她望去，才掩耳盗铃般连忙闭上了眼睛。 乔中羽心里一惊，担心自己刚才流露出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反应，便连忙道：「渺渺，怎么还没睡着啊？」 渺渺却不说话，只拿被子盖住了脑袋。 乔中羽有点担心了。 她跳下床，到了渺渺的小床边上，轻轻拉了下渺渺的被子，被子没被拉紧，轻而易举地就被拉了下来。 渺渺看着她，睫毛颤抖，让人看来，觉得脆弱可怜。 乔中羽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渺渺，你怎么了。」 渺渺慢慢开口：「你不用去陈光霁那边的，其实我不用睡觉，我可以去客厅，和红红一起修炼。」 乔中羽道：「你也可以在这修炼啊。」 渺渺声音娇软，尾音虚弱：「可是你不是不想和我一个房间了么，我不想你为难。」 乔中羽大惊失色，随即细细回想了一下她的行径，发现确实很容易给人这样的误解，她连忙道：「没有的，不为难的，是我想东想西，想岔了。」 渺渺的眼中渐渐有泪水浮动——虽然一直见她眼眸湿润，却是第一次看见泪影，乔中羽顿时慌了，伸手把渺渺抱住，轻轻晃动，道：「抱歉，抱歉，是我错了。」 渺渺挨着乔中羽的肩膀，泪水却没有落下，眼睛微微阖着，声音娇柔无力。 「小羽，不要抛下我了。」 「嗯嗯，绝对不会的。」 渺渺抿着嘴唇，唇角若有似无地翘起了。 …… 第二天，见乔中羽和渺渺和好如初，陈光霁非常开心，见秋高气爽，便提议一起出去，去郊外爬山。 得到同意之后，陈光霁又顺便邀请了一下楼上的唐九容和顾银盼，唐九容拒绝了，顾银盼同意了……唐九容就被迫同意了。 带上红红之后，便是一大群人出门，车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正开到小区门口，唐九容却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陌生来电的声音有那么点耳熟，他说：「唐九容小姐么，我是萧哲奇，哦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前几天和你一起参加丛林穿越的失踪的人中的一个，我我有些是想要问你，我知道有点冒犯，但是，我就是……我就是想问……一些事……」 唐九容看了眼顾银盼，说：「什么事。」 萧哲奇道：「能当面说么？」 唐九容已经有所猜测，便说：「行，你在哪？」 萧哲奇道：「我还在家，我只拿到了你的手机号码，你说个地点，我马上就会过去的。」 唐九容正想说话，顾银盼却突然贴到她的手边，道：「是谁啊？」 这种情况下，唐九容自然不得不说，便直接道：「是萧哲奇。」 顾银盼足足花了五秒，去想这个人是谁。 想到之后，她顿时面黑如碳，不爽地想，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乐总不叫阿乐扔了1个地雷 谢谢诩东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第123页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有小虎牙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稷下学宫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第71章 有魅 顾银盼咬牙切齿：「他还有什么事啊？他要不要脸啊？」 萧哲奇在电话那头听到了顾银盼的声音，然而只当作没听到，又说：「能确定一个时间地点吗？」 顾银盼抢过唐九容的手机，说：「你不许答应。」 唐九容无奈，便道：「你把电话给我，我会拒绝的。」 顾银盼一脸怀疑，这时前面开车的陈光霁道：「银盼，那么任性可不行啊，时间长了，谁都会生气的。」 顾银盼立刻回嘴：「我难道会在意你们生不生气？」 然而这么说着，手机却递了回去，同时面带不屑道：「只是觉得自找麻烦而已。」 唐九容无奈接过手机，见电话还通着，便拿起电话道：「我大概知道你要我帮什么忙，不是我不想帮，而是真的无能为力，就算你来找我，也是没用的。」 萧哲奇道：「你知道？那么说你知道『它』的存在，你看见过它么，它是有形的么？」 唐九容听出了他的渴望和焦急，反而更确定没有必要见他了：「以人类的观点来看，它不能算有形，既然消失了，就回不来了，你就不要想了。」 「你怎么知道是消失了？会不会只是能量不够之类的，其实我……」 唐九容挂断了电话，然后对着顾银盼道：「你看，我拒绝了。」 顾银盼努力压制着得意之情，冷哼一声道：「还算听话。」 陈光霁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有形无形的？是谁叫你帮忙么？」 乔中羽闻言，有些紧张，因为她一听就猜唐九容是在说什么妖怪的事情，这要怎么和陈光霁解释呢？ 唐九容一脸镇定道：「一个不太熟的朋友，沉迷玄学，他家长叫我哄哄他。」 陈光霁恍然：「是会有这样的人呢，如果你去劝他，反而惹一身骚。」 接下来众人便就「我身边的奇葩」展开了讨论，气氛还算热烈，转眼就到了目的地。 这公园虽然景色一般，不过不用门票，所以在周末也算得上是游人如织，门口一个角落却围了一圈人，陈光霁好奇，便叫了大家过去看看，却看见原来是一个算命摊子，坐了个老头，戴着墨镜，似乎是个盲人，正在悠悠说话—— 「……家里的老物，最好都搬出去晒晒太阳，当然得挑个好日子，还有，你家的狗不喜欢这个牌子的狗粮，换一下。」 被算者惊唿：「你是怎么看出我家养狗的？」 老人但笑不语。 顾银盼扫了一眼，便笑了。 唐九容道：「这人算的准？」 顾银盼嗤笑：「应该是狗果然在意狗粮。」 唐九容有些惊讶：「这是个……狗妖？」 她想起之前在s大的时候，似乎也找来过一个成了精的白狗，被顾银盼吓得够呛。 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老人，粗看之下，只觉得他老的快要没了人模样，但细细看去，对方长嘴塌鼻，眼皮耷拉眉毛极淡，头髮雪白长至肩膀，躬着腰，看上去还真的像是条狗——还是京巴。 唐九容道：「……京巴？」 顾银盼投来吃惊的目光：「你都已经会看原形了？不对啊，就算筑基了也不能够啊。」 唐九容道：「……只是善于观察。」 算命摊子前面又坐了一对情侣，说是要测姻缘。 老人递过来两张黄纸和两只铅笔，说：「写下生辰八字。」 唐九容暗想，这不应该是红红的专业么，不过红红口中的红线似乎很少有，并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说不定这对情侣虽然没有，却也是个好归宿。 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乔中羽管陈光霁拿了鸟笼过来，偷偷道：「你看得出这一对这么样么？」 红红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只瞟了一眼，便道：「没戏。」 乔中羽道：「有红线？」 红红道：「我又不是只会看红线，这两人桃花运都很旺，反而彼此之间没啥默契。」 唐九容听到了红红的话，却见那老头也已经拿了八字，在手上摩挲之后，便道：「两人在旁人眼中，定是非常般配，但是难免都太过锋锐，有些事，可要各退一步啊……至于眼下的矛盾，养猫对事业有碍，别养，养狗倒是不错。」 情侣惊唿「太准」，说最近是在为养猫的事情吵架。 老人又说了一些话，都有些大而空泛，却引起情侣的强烈迴响。 乔中羽见老头根本没说两人般不般配，只似是而非的说了一通，嘟囔道：「什么嘛，这算命的好像讨厌猫。」 唐九容暗自点头，想，看来这狗讨厌猫。 正想着是不是该离开了，算命摊子前头却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陈光霁。 陈光霁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很前面，兴致勃勃道：「什么都能算么？能不能给我算个事业和桃花啊。」 老人道：「窥命不易，一天一人只能算一卦。」 陈光霁纠结了一下，道：「那就算桃花。」 老人道：「你把手伸出来。」 这是准备看手相。 第124页 陈光霁摊开手，老人伸出一根手指，从陈光霁的手心转圈向外，转了三圈之后，突然「咦？」了一下。 因为是认识的人，顾银盼也好奇起来了，伸着脖子看着。 老人咦完之后，就皱起眉头，陈光霁紧张起来，颤声道：「不、不是？难道我要孤独终老？」 老人用手指推了下墨镜，把墨镜推到了头上顶着，眼皮抬起，露出了两只精光四射的眼睛。 围观群众顿时发出讨论—— 「大师原来不是盲人啊。」 「不对，大师从来没说过他是盲人啊。」 「不过之前不睁开眼睛都算的那么准，要是睁开了，岂不是更准。」 「算命靠的是凡眼么，是天眼好不好。」 老人上上下下瞧了陈光霁几眼，然后咳嗽了两声，道：「你……时机未到。」 陈光霁道：「那时机什么时候到？」 老人道：「三十岁的时候。」 陈光霁脸色灰败：「三十岁才能谈恋爱？我还想着三十岁结婚呢。」 老人压低了声音：「你真不知道么？有高人给你下了咒，三十岁之前你没有桃花。」 陈光霁茫然：「啊？」 老人道：「我也不收你钱了，你快走。」 陈光霁站起来走了，乔中羽拉她出来，因为后面的话没听清，便问她后面算命的说了什么。 陈光霁说了，乔中羽闻言，脸色微变，看了眼渺渺，又看了眼红红。 渺渺目光清冽，微微摇头，红红把头埋在毛里，正在假寐。 陈光霁困惑道：「如果是骗人，他随便说点什么不就得了，干嘛编个这样的谎话啊，难道真的有高人？」 乔中羽冷汗都下来了，哆嗦着说：「别、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快去爬山，不然太阳要下山了。」她心里也纳闷，红红干嘛那么狠，陈光霁对她不错啊，怎么下这样的咒。 陈光霁道：「难道说……我被人讨厌了，那人扎小人诅咒我？」 乔中羽道：「别想了，算命哪有真的啊。」 陈光霁摇了摇头：「走不了，银盼和九容在算呢。」 乔中羽：「……？！」 她转过头，果然看见顾银盼和唐九容坐在摊子前的座位上，顾银盼目光炯炯地看着老头，指着唐九容说：「你就看她的面相，她看有没有桃花。」 老人看了顾银盼一眼，嘴角一抽，冷汗下来了。 是高人。 ……但是高人是不是有病？ 没成精之前，老人一户算命风水先生家养的哈巴狗，名字叫白雪，那算命先生不见得有啥能力，但白雪看了几眼他搜集来的书籍，竟然不知为何渐渐有了灵智。 后来它活的太久了，主人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想要杀了它祭天，它就跑了，不过借了主人家的姓，管自己叫老黄。 实在因为它刚化形就是副老头模样，叫「白雪」就太不对劲了。 老黄化形之后，才知道像他这样的凡狗，化形是很不易的，但它不觉得自己聪明，只觉得大概是运气好，不过想来好运化形之后到了头，之后就无所寸进，除了寿命悠长，没有什么能力，只能靠靠以前老主人家学的一手和灵敏的嗅觉坑蒙拐骗这样。 比方说，像先前养狗的妇人，他能说出那么多，就是靠闻出来的，他们狗就善于在留下的气息里保留很多信息，老黄一闻就知道那狗不满意狗粮。 还有那对小情侣，身上复杂的短暂的猫的气味，一看就是正准备养猫。 然后接下来那个年轻女孩，他看出有高人下咒，但其实也不清楚那咒是什么，就随便胡诌了一下，别惹麻烦打发走为上。 但没想到，今天的麻烦，居然源源不断…… 顾银盼见老黄一直沉默，不耐烦了，眯起眼睛道：「快看，不好好看的话……」 她用口型道—— 吃了你哦。 老黄：「……」我今天出门，怎么就没给自己算一卦呢。老黄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扔了2个地雷 谢谢杀生丸扔了1个地雷 谢谢路无归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西木野君扔了1个地雷 8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第72章 有魅 老黄打了个激灵，摸了摸鬍鬚，姑且让自己先冷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高人是不是有病，不过问题既然已经到了眼前，还是积极面对为好，老黄在人类世界摸爬滚打久了，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他非常识时务，而且擅长察言观色。 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人，高人看来只是个小女孩，然姿色绝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另一个修为平平，然而气质清冽，灵气纯净，一看就是个修真的好苗子。 是什么关系呢？师徒？情侣？ 若是师徒，师父关心徒弟的桃花做什么？可要是情侣，就应该直接问姻缘，问什么桃花。 暧昧中？ 老黄又去看她们的神情，高人气（杀）势（气）凛然，叫人不敢逼视，不过从频频往旁边瞧的小动作来看，想是多少有些在意，再结合对方看来不善掩饰，性情直白来看，这在意又能加个三四分，而另外一人，神色淡淡，垂着眼皮，似乎正在发呆，看不出什么来。 第125页 莫非是……单相思？ 不管了，先试试，就当投石问路。 老黄咳嗽了两声，道：「这个，光看面相，多少有些粗糙，要不然，再测个字？」 顾银盼很满意对方的严谨，微微点头，唐九容心中无奈，却也拿起笔，环顾四周，见公园门口摆着几块大石，写着公园的名字「万芳园」，就在白纸上写上了一个「芳」字。 老黄见她下笔轻巧，运笔流畅，毫不犹豫，字迹随意又不失工整，便想这应该是个行事干脆又认真的人，然而字写的轻，又似乎表明她不爱生事，至于写这个字，一看就是从公园名字上摘的，显然对这个算命也不太在意。 那估计也不太在意桃花。 老黄心里有数了，捋着鬍鬚道：「这位小友，容颜清俊，天仓饱满，额头宽广，眉毛浓密，眼长略弯，本是有桃花之相，然而嘴唇稍薄，脸型狭窄，观其气韵，似乎不太在意情爱之事，所以神光内敛，这桃花不算太旺……」 他说到这，见小高人皱起眉头，似乎并不算太满意。 老黄忙又继续道：「然而身边相处日久之人，似乎就有合适的对象，这芳字，便恰是满庭芬芳，桃花将来的证明。」 话音未落，顾银盼拍案而起，道：「你胡说八道！」 老黄吓得差点变成原形，钻到桌子底下去，不过到底还算见过世面，勉强坚持住了，只是脸色煞白，后背逼出了一片白毛，幸好穿着衣服，看不出来。 唐九容便一把抓住顾银盼，皱眉道：「你怎么了？」 外头乔中羽吓了一跳，牵着渺渺道：「这是怎么了？银盼怎么突然生气了啊。」 渺渺摇了摇头，抓住乔中羽一根手指，握的很紧，心里有些紧张地想：难道顾银盼想要找茬，然后把这小妖吃了？可这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样不太好？ 不知不觉中，渺渺的三观受到人类社会的影响，觉得妖吃妖，也没那么天经地义了。 她虽然紧张，却也不敢靠近，因为虽然她不那么清楚等级划分，却模煳感觉到，顾银盼灵力上已经和她差不了多少，她是阻拦不了顾银盼的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唐九容身上，看见唐九容顺着顾银盼的手臂按住了她的肩膀，在顾银盼耳边说了句什么，顾银盼身上躁动的灵力，便渐渐平息了下来。 唐九容对顾银盼道：「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听完这话，顾银盼惊觉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再看周围的人正在对她指指点点，便冷静下来，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开心。 什么满庭芬芳！满庭芬芳，不就、不就影射季满庭？ 而且说起「相处日久」，不就是季满庭和唐九容相处的时间最久，顾银盼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思纷乱，也就没有精力迁怒了。 唐九容便扯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顾银盼离开，不成想顾银盼最后关头竟然回过神来，抓住老黄的鬍子，道：「你、你得给你说的话负责任，不能就这么跑了。」 老黄心中苦闷，他说了什么了啊，怎么就要负责任了，但是面上他自然不敢拒绝，道：「负责的，绝对负责的。」 顾银盼道：「那我们需得签订一个契约，往后我要是找你，你得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老黄暗道不妙，签订了这等契约，岂不就是变成了对方的奴僕，日后都供她驱使，虽然对方是高人大能，但自由诚可贵，是万万不可抛的，老黄很是不愿，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唐九容，他发觉这个人虽然灵力不高，却好像能牵制眼前的高人。 唐九容不想惹麻烦，便说：「你们就互相加一下微信。」 老黄如蒙大赦，连忙拿出手机，道：「可以的可以的，快来加。」 眼看顾银盼加了微信，旁边的围观群众也纷纷来加了，想着日后要是有风水算命方面的事，都可以找他来算。 而唐九容趁着周围闹哄哄的时候，把顾银盼拉了出来，陈光霁调笑道：「银盼，你问九容的桃花干嘛，莫非是九容要是有了桃花，就不关心你了？」 她是哄小孩子的语气，顾银盼却不是小孩子，听了这话，意识到自己确实干了傻事，又不想承认，便只当作没听见，一马当先走进公园里去了。 众人爬到了半山腰，吃了点东西赏了些景色，到黄昏时，便先一起吃了晚饭，然后驱车回家。 回家之后，陈光霁先去了浴室洗澡，乔中羽和渺渺围着红红，问那个咒是怎么回事。 红红翻了个白眼道：「不是姻缘相关的咒都是我下的好么，这个咒和我无关。」 乔中羽吃惊道：「那、那竟然是真的有人给陈光霁施了咒？你有发现么？」 她心急，又望向渺渺，问：「你发现了么？」 渺渺摇头。 红红道：「我倒是发现了，可是这咒语不带什么恶意，只是让陈光霁稍稍减少点桃花而已，减的还是烂桃花，我觉得问题不大，就没有说。」 乔中羽这才恍然，同时又觉得神奇，她原本以为陈光霁是她们中最普通最没有和妖怪异事扯上关系的人了，没想到她的身上居然有个诅咒——或者说咒语。 不过既然有个咒语，多少还是让人担心，乔中羽道：「知道它的存在，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把这诅咒给去除了。」 第126页 红红便闭上了眼睛，说：「我没办法，没有阿青在，我很多事都办不到了。」 乔中羽看了天花板一眼，暗想：不知道楼上的人有没有办法。 乔中羽本来想着第二天便去问问，结果第二天碰到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没能成行，第三天渺渺学校办运动会，找家长参观，又没成行，到第四天找上门去，却发现唐九容她们并不在家。 乔中羽有些惊讶，因为没想到唐九容她们会那么一大早（上午十一点）就出门，不过转念一想，想到自己有那么多事，也不该觉得别人就肯定有空，便回家继续画画了。 而此时唐九容和顾银盼坐在一个饭馆的包厢里，看着对面跪在地上的萧哲奇，一个无奈至极，一个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萧哲奇和先前比起来，实在是憔悴了很多，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瘦的脸颊都凹陷下去，他今天早上七点敲响了唐九容家的大门，把唐九容和顾银盼从睡梦中吵醒，唐九容过来开的门——幸好是这样，不然萧哲奇可能被顾银盼一口吃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拿到的地址信息，不过花了那么多天，想必也花了不少精力，唐九容嘆了口气，觉得对方能做到这样也不容易，与其让他继续纠缠，还不如把话说明白的好，就找了个饭店，三人找了个包间坐下了。 结果没说几句，萧哲奇直接跪下了，红着眼睛道：「我知道没有希望的可能性很大，但还是想要试试，对了，过去几天我思来想去，觉得当初那个声音会出现，和这个东西有关系。」 这么说着，萧哲奇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用纸巾包着的东西来。 唐九容看着这个被纸巾随便包着的东西，也不接过来，叫萧哲奇放在桌子上打开。 萧哲奇把纸巾拿了，唐九容便看见一个古朴的巴掌大小的铜镜，正躺在圆桌上。 唐九容望向顾银盼，见顾银盼挑眉靠近，看了眼之后道：「有灵力附着，是个修真物品。」 萧哲奇顿时激动起来，道：「我当时就是在路边摊买了这个铜镜，然后过了一个星期左右，那个声音就出现了，我原本没有想到它，因为那个声音也没提到它，但是后来找线索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东西很可疑了。」 顾银盼冷笑道：「你先别激动，这是个修真物品不假，和那只心魅却不一定有关系，你别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萧哲奇察觉到顾银盼不太喜欢他，就强忍激动，低眉顺眼地在旁边站着。 这铜镜还有个手掌长的柄，顾银盼看了几眼，便握着柄把镜子拿了起来，唐九容连忙道：「来歷不明的东西，小心点，忘记上次的事了么。」她说的是上次碰到命匣，搞到被动化形的事。 顾银盼道：「看着不过是个灵器的样子，就算养，也养不出什么里厉害的灵物。」 她这么说着，却也还是留了个心眼，这种和修真物品有关的事情，她还是很了解的，也听说过几件原本以为只是平平无奇的灵器法宝，没想到有大能封印，导致阴沟里翻船的事。 于是她先用神识扫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禁制之后，才望向了镜面。 一看之下，她便露出了稍稍有些吃惊的神色。 「怎么了？」唐九容道。 顾银盼走到唐九容身边，挨在对方耳边低声道：「是有点奇怪，这东西好像就是个温养神魂的物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双木为林扔了1个地雷 谢谢红场五十七扔了1个火箭炮 第73章 有魅 唐九容不动声色，心里却想：既然是温养神魂的法宝，如果说那心魅是由此而来，说不定那只心魅还真的还活着。 萧哲奇开始说起往事，说起他最开始是如何的没有信心，如何不想活下去，说到对方是如何地鼓励他，唐九容听着觉得还有些耳熟，稍微换位思考了下，便觉得他们这状况还有点像是她和顾银盼。 说起来，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自杀的事情了。 当然顾银盼会给她带来些麻烦和事端，可是就算这些麻烦事过去，她无所事事闲在家里的时候，要不修炼，要不和顾银盼一起看电视看书，竟然也很长时间没有产生过「活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意思」的感觉了。 唐九容有点想帮他了。 她想，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做好事，说不定就是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落到了那种地步，会有人帮自己一把。 唐九容对便对萧哲奇说：「你暂且把东西给我们，我们想想办法。」她想，要是顾银盼没有办法，也可以找红红或者季满庭帮忙。 萧哲奇心里有些担忧，不过还是狠狠心把镜子交给了唐九容和顾银盼，唐九容便和萧哲奇交换了联繫方式，然后拿着镜子回了家。 …… 渺渺正在上数学课。 数学课简单的有些过分了，于是她难免开始走神，想起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碰到的事。 她早上出门是七点左右，于是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男人往楼上走。 她当时是在五楼到四楼的平台上，和这人擦肩而过之后，停下看了一眼他要往哪里走，对方没有在五楼停下，那么说，就是往六楼了。 第127页 对方虽然身上气息有些驳杂，但总体还是个人，不知道是找唐九容还是顾银盼的。 她拿着笔在书本上画着没有章法的线条，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那个人让她很在意。 不是气息，不是他身上有什么明显的东西，只是与那个人擦肩而过，便让她烦躁不安起来。 但是这烦躁不安又很微弱，只是因为往常没有什么事能让她这样，所以才显得这种情感特别的鲜明。 她发呆的有些明显，老师就突然把她叫起来问她，黑板上的题目怎么做。 她看一眼就回答出来了，但是老师还是对她说：「上课要专心听讲。」 渺渺乖乖点了点头。 她觉得先把这烦躁压下来，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上完体育课回来就是语文课，然而下课的时候她却找不到语文书了。 但是她分明记得，上体育课之前，她已经把语文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了。 上课之后，她因为没有书本被老师叫起来询问，渺渺感受到一种不舒服，她不知道这是种叫难堪的情感。 「可能是落在家里了。」最后她只能这么说。 课间休息的时候，已经调到距离她很远地方的林晗奇又过来了，道：「你的课本是被人拿走了。」 渺渺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拿我的课本？」 林晗奇道：「你太单纯了，你昨天运动会表现的那么好，班里有人嫉妒你的——所以说嘛，你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啊，我可以帮你处理这些事情的。」 渺渺便问：「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林晗奇道：「你先让我做你的跟班，我再帮你处理。」 渺渺无语，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那么执着地想要成为别人的跟班呢？ 她想起乔中羽让自己离林晗奇远点，便摇头拒绝，不和他说话了。 她想，如果林晗奇可以的话，她就也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发现后桌有个女孩一直在偷看她，这天放学的时候，渺渺趁她不注意撞倒了她的桌子，借帮她一起捡的机会，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的书本，结果不仅没有发现，反而被那女孩骂了一顿，渺渺抿着嘴唇，觉得心里那一丝烦躁在不断地扩大。 但是，肯定就是这个人。 小学生到底还是不太会掩饰，对方注意她的举动也好，打翻书本之后的紧张也好，明显就是心里有鬼，如果不是这个人，还能有谁呢。 那她把自己的书本放哪去了？不会是直接扔垃圾桶了？ 渺渺看着对方，想着对方的名字，没记错的话，是叫王紫璇。 「王紫璇，是你拿了我的，还给我。」渺渺终于还是直接这么说。 王紫璇的眼里闪过一丝紧张，道：「你凭什么说是我拿了你的书。」 渺渺道：「就是你，快还给我，不然我就要……」 渺渺一顿，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王紫璇得意道：「你要干什么？能干什么？」 一种焦灼感便从心中燃烧起来，渺渺瞪着王紫璇道：「不然你会后悔的。」 林晗奇正远远看着，他有些惊讶地发现，渺渺生气了。 他第一次看见渺渺生气，当初和他一起被绑架，受无妄之灾，走那么长一段路的时候，渺渺都没有生气。 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太好啊？林晗奇这么想着。 他想要上去当个和事佬，然而走到一般，已然是不敢过去，渺渺看着王紫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气势汹涌，像是山雨欲来。 他只是个小妖，要是脾气向来好的渺渺生气了，他肯定是没有办法的。 他不禁都开始羡慕起无知无觉的普通人来了，像是引起渺渺怒火的王紫璇，就浑然不知她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对象，冷哼一声，背起书包就走了。 林晗奇见渺渺还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过去，说：「渺渺，你怎么了？要不然，我晚上偷偷过去问她，打听出来她把你书本藏哪了？」 渺渺转过头来，道：「所以，拿我东西的就是她对？」 林晗奇被渺渺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低头道：「不清楚，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看着像而已。」 渺渺不再说什么，背着书包回家了。 第二天，王紫璇没有来上课，老师说她似乎起了水痘，进医院了。 林晗奇咽了口口水，看了眼渺渺。 接下来一连三天，王紫璇都没有上学，林晗奇偷听老师讲话，听说病因不明，发烧呕吐长红疹，怀疑是新型病毒。 肯定不是病毒。林晗奇想。 可是如果是渺渺干的，对方也太可怕了，只是那么一件小事而已，至于做到这种程度么，林晗奇开始觉得跟着渺渺不是什么好主意了，双休日便偷偷到了唐九容家里，想要表明一下自己不想再继续跟着渺渺的态度。 唐九容和顾银盼研究了几天镜子，有了几个收穫，却也有了更多的疑问，首先这镜子里根本没有魅，也没有魂魄，好像是它虽然是个养魂的灵器，但闲置没有在用，顾银盼尝试用神识进入镜子中，又发现这个东西似乎是个什么东西的子器，也就是说，是某个庞大法宝的一部分，不过这法宝和子器之间的联繫不紧密，就算毁了这子器，估计对母器也没有什么干扰。 第128页 所以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是说明原本滋生的心魅消失了，还是说先前那个心魅的产生和这玩意儿根本没什么关系呢？ 最后，顾银盼看着镜柄上的某个图案，说：「这个图案很眼熟，我在哪里见过。」 这个图案像是朵六瓣的花，像是太极似的扭转盘在一起，唐九容觉得不算特别稀奇。 正是顾银盼想着这图案哪里看见过的时候，林晗奇找上门来，表明了自己想换个抱大腿对象的事。 唐九容觉得奇怪，她认为她们这群人里，实在没有比渺渺更好的选择了，见林晗奇神情奇怪，便追问了一下，林晗奇实在没办法，便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唐九容立刻站起来，说：「渺渺在楼下么，我们下去看看她。」 林晗奇苦着脸，担心自己因为背后告状被报復，就先偷偷熘了。 然而唐九容到楼下之后，乔中羽却告诉她，渺渺一大早就出门了，根本不在家里。 唐九容问乔中羽：「渺渺最近看上去奇怪么？」 乔中羽想了想，有些迟疑道：「要说奇怪的话，我总觉得这两天她有心事，也不爱笑了，可是，你也知道她最近成长的很快，可能只是更成熟了。」 唐九容又问红红，渺渺是不是有不对劲的地方，红红一边整理自己的羽毛，一边慢悠悠道：「我看她好的不能再好，很有大妖的气势了。」 唐九容闻言，暗道：这可就够不对劲了啊，可是，不管有什么问题，总要见面才好判断，对方现在，在哪呢？ …… 渺渺在省医院。 她说自己是王紫璇的同学，来看王紫璇，便成功来到了icu，隔着玻璃看到了王紫璇。 普通人只能看到氧气罩输液管，她却能看到对方周身笼罩着一团黑云，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 四天前的晚上她站在阳台说，谁拿了她的书，谁就该承受代价，代价是什么的，她当时没想清楚，就有些暧昧地想，该受点苦。 等到第二天，她听说王紫璇的消息之后，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又觉醒了一个能力。 ——言灵。 她是山中的神灵，上天赋予神灵天赐的，实现心愿的能力。 她最开始觉得挺畅快，可是渐渐的，开始茫然起来。 乔中羽以前给她讲的故事里，总说要做个善良的人，她模模煳煳地意识到，现在这样的举动，可不是善良的举动。 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她的记忆开始翻涌，隐约想起以前的事情，很久以前有人问她：「渺渺，你会生气么？」 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生气是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那人折花，伸出去的手，像是玉石雕成一般的美丽。 「我折了你的花，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渺渺说：「那就送与你。」 那人挥了下衣袖，那衣袖上似乎有漫天星辰，衣袖落下之后，一大片树木拦腰截断，山石坍塌，轰隆作响。 「我毁了你一座山，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渺渺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便望过来，眼睛黑的像是深潭，冷的像是寒冰，里头没有情感，没有可以被形容的东西。 「渺渺，要是有一天你学会生气了，一定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大家都是这样的，一件事要是从来没有做过，真发生了就很难控制了，不过幸好，上天赐予中山神一切美好的品德，或许你真的根本不会生气。」 渺渺眨了眨眼睛，渐渐回归现实了。 她没去想这人是谁，只想，是啊，她根本不会生气，为什么现在突然会生气了呢？ 她走出医院，慢慢走到了无人的街道，她捂着心口，喃喃自语道：「喂，你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2个地雷 谢谢old youth扔了1个地雷 第74章 有魅 喂，你是谁啊。 这个声音穿透厚重的幕布一般，悠悠地传到了心底。 实在问谁呢？我么？可是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啊。 虽然不知道，却隐约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它觉得自己选错了对象。 虽然刚刚诞生，对世事还没有太多的了解，却知道原本不该是宿主来问它问题，而应该是它去接触宿主才对。 它是慾念成魅，激发人心底的慾念，调动人的情感，放大一切负面情绪，然后以此作为食量，慢慢壮大自己，可是这次附身的对象，好像有点不对劲。 当它发现自己被什么力量拖拽的时候，心中不对劲的感觉就不断放大，直到它感受到了光。 它开始挣扎，因为它讨厌阳光。 在它觉得自己好像要在阳光中消融的时候，有什么温暖的气息将它包裹住了，于是它稳定下来，看见了眼前的人。 应该不是「人」？如果是普通人，不会有这样天然的庞大的能量。 ……果然是选错对象了。 此时渺渺看着漂浮在自己手心的，像是雾霾般灰色的东西，有些茫然。 将这个东西揪出来之后，先前汹涌激盪的许多情感，果然平静了很多，但是渺渺并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第129页 那些躁动的，令她不安的情绪，在消失后令她觉得想念起来，她觉得那些情绪更让她有活着的感觉。 可是那些到底是虚假的东西，渺渺意识到这点，于是冷静下来，决定处理一下自己的烂摊子。 她首先收回了对王紫璇的诅咒，在王紫璇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攥着这团心魅回到了家中，她刚到楼下的时候，顾银盼便从窗户口跟她打招唿，于是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上了六楼，果不其然，看见乔中羽也正在六楼，还有那个那天和她擦肩而过的男人。 渺渺一愣，随后马上意识到，看来手里这团心魅，就是从这人身上带来的。 唐九容见渺渺看上去没什么不正常的，心中松了口气，今天下午听到来自萧哲奇的消息的时候，她便猜测或许和缠上过萧哲奇的那只心魅有关，于是立刻联繫萧哲奇，问他有没有见过渺渺。 渺渺的个人形象还是很鲜明的，不存在看见了却没有印象的情况，萧哲奇立刻就说曾经见过，在第一天他来找人的时候，在楼梯上擦肩而过。 不过问及当时是不是有什么异样的时候，萧哲奇就说不上来了。 到底是个普通人，察觉不到才是正常的，唐九容也不强求，只在接下来说了对铜镜的判断，表示里面并没有什么「魅」。 她又强调：「这东西确实有点危险，你要是要继续带着，要小心为上。」 她有点希望萧哲奇把这东西给她保管，不过萧哲奇显然还存着通过这找到心魅的希望，没有接话茬，唐九容也不好夺人所爱，便暂且不提。 接下来，在决定好入夜如果渺渺还不回来就去找她之后，黄昏之时，渺渺回来了。 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而渺渺已经知道了她们想要问什么，便摊开手心，道：「这几天我确实被影响了，不过我已经把它给揪出来了。」 心魅虚弱不堪，顾银盼都只是勉强才看到，其他人就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不过大约都猜到，渺渺的手心有个什么东西。 萧哲奇手指颤抖，希冀道：「是……是它么？」 顾银盼现在已经完全不觉得萧哲奇和唐九容能有什么关系——这主要是因为她把红红也带上来了一下，从红红口中得知了萧哲奇和唐九容八桿子打不到一起——不过从前的情感不会那么容易消失，她还是对萧哲奇没什么好脸色，便没好气道：「只能说从种类上来讲，确实是同一种。」 萧哲奇惊喜道：「那不就是它？我现在能跟它说话么？」 渺渺觉得有点奇怪，她不觉得一个人类和心魅对话会是个好主意，便开口道：「我把它揪出来之后，它脱离附身的母体，再过一会儿可能就要消失了。」 萧哲奇急道：「那能不能救救它啊，拜託了。」 他见渺渺似乎有些犹豫，便转而望向唐九容，道：「求求你了，你说了愿意帮我的。」 唐九容也迟疑：「我不觉得这就是先前救了你的心魅。」 然而萧哲奇肯定道：「是的，一定是的，我能感觉到，有种亲切感。」 唐九容不觉得这是句真话，却有种要被气笑的感觉，对方都这么说了，要是拒绝，虽然是出于好心，说不定反而会被怨恨，唐九容便道：「这样，渺渺，你把它放了，看它是会逃，还是这位也产生什么亲切感。」 渺渺对唐九容很信服，便松了禁制，却注意着让它不要缠上乔中羽。 心魅如烟如雾，在房间中盘旋之后，似乎要往桌子上的铜镜钻去，顾银盼便出手阻了它一下，它立刻改变路径，钻到了萧哲奇的体内——这毕竟是在场最软的柿子了。 眼看心魅钻进萧哲奇体内，顾银盼立刻道：「好了，它果然进了你的身体，看来你们真的挺有缘。」 顾银盼说的颇为讽刺，萧哲奇却很开心，甚至露出有些温柔的神色，道：「它会跟我说话么？」 顾银盼道：「今天晚上不会，估计吓坏了，明天就会了，这种东西刚诞生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脑子。」 渺渺见顾银盼没有提最开始心魅准备往铜镜钻这件事，就也不提这茬，只在唐九容找她确认心魅是否钻进萧哲奇体内的时候，点了下头。 人各有命，唐九容就也不说什么了，更何况上一只心魅确实没有伤害萧哲奇，说不定这只也一样呢。 事情告一段落，萧哲奇便回了酒店，渺渺和乔中羽也下了楼。 回家之后，渺渺先去洗漱，洗漱完之后回到房间，见乔中羽没有在画画，而是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见她进房间，把手机放到一边，沖她招手道：「渺渺你过来，让我看看。」 渺渺走到乔中羽面前，乔中羽摸了摸她的脸和脑袋，又捏了捏她的手，担忧道：「你真的没什么事？唉，竟然是唐九容先注意到你的不对劲，我真是太失职了。」 渺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怪异。 她还记得前些天被附身的时候，看见乔中羽的时候，也产生了奇怪的想法。 当时似乎有个声音对她说，这个人对她这样好，一定也是另有所图，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普通，肯定会有一天找自己帮忙，毕竟在人类世界，她能做的太多，叫她升官发财，也不是什么难事。 又或者，是对她本人有所图，那每次她变成成人样貌时的惊艷神色，可不是错觉。 第130页 现在回归正常，这些过去她从来没有产生过的想法却还是留在了心中，但是她并不像之前那样愤怒，甚至还有些期待。 她也想能帮助小羽呢。 然而乔中羽似乎一点想要利用她的心都没有，只一脸担忧道：「前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仔细说一下。」 渺渺便把过去几天的事说了，并低下头反思道：「我知道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之后会去赔礼道歉。」 乔中羽听的一脸揪心，闻言道：「她怎么这样啊，我还真不知道小学女生因为嫉妒心还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后来找到书了么？」 渺渺摇头道：「我没找到，用零花钱又买了一本。」 乔中羽道：「你零花钱才多少钱，买了书之后还有钱么？」 渺渺道：「平时没在用的，还有很多。」 乔中羽更心疼了：「为什么不用钱呢？没有想买的东西么，还是想买的东西很贵，在攒钱？」 一场教育最后变成了加零花钱的讨论，等说好了每个星期再多加五十块之后，乔中羽才回过头来，说：「这件事是那女孩先挑起来的，你后来也不是故意的，不用去赔礼道歉。」 渺渺心里有些开心，不过忍住没表现出来，只乖乖点了点头，又说：「我先前心里有些闷闷的，听你这么说，就好受一点了。」 乔中羽道：「你那么善良，肯定是愧疚了，以后要是还有人这样陷害你，你也可以小小的报復一下，或者来告诉我，我教你怎么报復。」 渺渺笑了：「那这回，我要怎么办才好？」 乔中羽道：「你就把她的书也藏起来，她藏一本，你就藏两本。」 渺渺点了点头。 从前那人说，她不会生气，所以要是生起气来，一定会控制不好，但是现在她可以提前问问乔中羽啊，那样就算她不知道，也有人提醒她了。 想到这，她的笑容又渐渐收敛。 从前脑子还混沌的时候，她会觉得记忆中的那个人就是小羽，现在她却知道，小羽只是个普通人，她是不可能活那么久的。 记忆中的「小羽」并不是眼前的小羽。 记忆中的「小羽」，是个强大的，她完全看不清修为的修士呢。 …… 唐九容洗漱完来到客厅，看见了放在桌子上，萧哲奇忘记拿走的铜镜。 那天在湖中救下萧哲奇的时候，对方身上分明已经没有了心魅，哪有那么凑巧，这次过来，又有个新的心魅通过他附到了渺渺身上呢。 如此看来，会产生心魅，确实和这铜镜脱不了关系。 她拿起镜子来看，铜镜的镜面已经很粗糙，只隐约能照出模煳的影子，唐九容看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承认就自己现在这种程度，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她正想放下，忽然听见焦急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抬头便看见顾银盼直接跨过好几阶台阶跳了下来，拿着一本书道：「我记起来了，这是尚飞花的标志。」 唐九容道：「她是谁啊？」 顾银盼道：「我不能说，她是大能，我们手上还有她的法宝，你要是提到她的名号，她就会知道了。」 唐九容：「可是你不是叫出了她的名字？」 顾银盼便笑了：「我不一样啊，更何况，你不知道尚飞花是谁，尚飞花就只是个代号，是个无用的名字，就好像我叫顾银盼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双木为林扔了1个地雷 第75章 有魅1 听到顾银盼这么说，唐九容一时有些恍惚，明明顾银盼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开始忍不住觉得这个人的存在有些虚幻了。 是啊，顾银盼实际上到底是谁，其实她是不知道的。 想到这，不知为什么有些怅然，却又在心里觉得这怅然不该产生，便暂且放下这一段忧思道：「那么说，这铜镜来挺有来歷？」 顾银盼点头，脸上似乎带着些冷冷的笑意：「是啊，尚飞花的东西嘛……都特意打上的标籤，现在居然在这里，是挺让人奇怪的。」 「你和她上一次接触时什么时候？」唐九容又问。 顾银盼道：「好几百年前的事了，大概是什么活动，我不太记得了，上次听到她的消息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么说来，还真是好久没见过了，死在哪了也说不定啊。」 对方给出如此恶毒的假设，唐九容却只哭笑不得，道：「既然是大能，应当没那么容易陨落。」 她决定把话题从尚飞花身上带回来：「这东西既然有点来歷，我们干脆就留下，说是帮他解决心魅之事的报酬好了。」 顾银盼笑道：「那敢情好，要不然现在就联繫他？」 唐九容思索片刻，摇头道：「不用，等他联繫我们。」 这一等，也没等多久，到了第二天早上，萧哲奇便联繫她们了。 …… 声音真的又出现了，仍然是他自己的声音，只不过这回虚弱了许多。 ——【你认识我么？】 ——我认识你的，我们半个月前还在一起。 ——【那我现在怎么不记得了呢？】 ——你为了救我，大概耗费了很多精力，但是可能有一天会想起来。 第131页 ——【这样么？那么说，看着你好像有些熟悉感……】 一来一往，萧哲奇和这声音说了一晚上的话，这次还给它去了名字，亲切地叫它「小安」，虽然一晚上没睡，却也神采奕奕，到了早上，便连忙联繫了唐九容和顾银盼，说是成功了。 唐九容还是有些担心，便委婉道：「你们现在就像是很亲密的朋友，朋友之间难免相互影响，但是有的时候你们俩可能都进了某个牛角尖，你可能就比较难以发现了。」 萧哲奇道：「嗯嗯，我明白的。」 唐九容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但是该说的已经说了，再说多反而显得有些多管闲事，她便直接提起了镜子的事情。 「这次为了你，我们也是出力的，想要些报酬，不过分？」 萧哲奇一愣，再唐九容没提起之前，他还真没想到要给报酬，但是唐九容一提，他就觉得自己有点失礼，居然想着让人家帮自己这个陌生人，他便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不知道要多少钱，如果多的话，我可能还要凑凑。」他还没找到工作呢，现在纯粹啃老，不太好意思。 唐九容道：「那就干脆用你带来的这面铜镜？」 萧哲奇又愣了。 唐九容的这个要求，让他难免开始怀疑，那铜镜是不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 说起来，小安后来也不停地说，希望他能够把铜镜拿回来。 这不，现在听到唐九容的话，小安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说——【那是很厉害的灵器，怎么能给别人呢，说起来，她们也没做什么，居然好意思问你拿报酬，真不要脸。】 萧哲奇这边犹豫，唐九容立刻听出来了。 她也不惊讶，实际上她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说到底，这毕竟是别人的东西，虽然她并不认为萧哲奇继续拿着这个东西是个好主意。 她想了想，决定更直白地提醒萧哲奇一下：「萧哲奇，我知道心魅肯定在和你说话，我知道你和先前那只的情谊很深，但你要知道，不管现在这只说什么，它其实已经不是先前的那只了，它是好是坏，想做什么，都和先前的不一样，这铜镜有些力量，但对你确实一点用的没有，甚至可能还会有危险，心魅想留着铜镜，是因为对它有用，可是有一天要是它从魅变成了灵，甚至变成了妖，对你来说，就一定控制不住它了。」 唐九容语调沉静，令人情不自禁心悦诚服，然而小安又不断地说——【别听她的，她是个骗子，她只是想骗你的宝物，我们可是一体的。】 萧哲奇的大脑有些乱，便说：「我先考虑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顾银盼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见萧哲奇挂了电话，顿时怒道：「我可是大发善心，他还不同意？」 唐九容道：「毕竟他没办法明白这东西会给他带来危险，说不定还觉得是奇遇呢。」 顾银盼撇嘴作不屑状，掷地有声地说了句：「傻逼。」 她又说：「算了，那东西给他拿走就拿走呗，反正本来也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们心里已经不抱希望，却没想到到了晚上，萧哲奇打电话过来，说他要走了。 直到挂电话，他都没提铜镜的事，反而说了句「要是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希望能找你们帮忙」，待他挂了电话，唐九容便知道，对方应该是同意把铜镜作为酬劳了，甚至于，似乎已经对心魅产生怀疑了。 「算他还上道。」顾银盼如此评价。 唐九容想的更多些，她本来担心萧哲奇受到心魅诱惑，现在却发现对方或许是比想像中更为意志坚定之人，心中倒是放心了很多。 此时萧哲奇已经上了高铁，小安一路上碎碎念个不停—— 【你怎么能把铜镜给她们呢？】 【你居然不相信我，更相信她们。】 【你忘记我救了你性命这件事了么？】 【刚才那个人怎么回事？他撞了你居然不道歉。】 【你也太没用了，那人插队你一句话都没有啊？】 萧哲奇沉默以对，心已经慢慢沉了下去。 他想起唐九容说的话，对方说，就算同样是心魅，诞生于同样的地点，但最后肯定已经是不同的东西了。 或许，确实已经是不同的东西了…… …… 乔中羽这天因为担心渺渺，又看了渺渺一天，到了第二天才想起来，她原本是要问陈光霁身上咒语的事的。 她连忙又上楼去问，这回唐九容和顾银盼都在，不过看上去好像在忙什么，两人都拿着书看。 「不打扰？」乔中羽小心翼翼地问。 唐九容便说没事，让她说一下来意。 乔中羽便把陈光霁身上有咒，并且得到了红红肯定的事给说了。 唐九容闻言，便转头望向顾银盼，顾银盼似乎有些惊讶，说：「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咒这种东西，还是很难发现的。」 乔中羽道：「那能去掉么？背着这种东西，也怪可怕的。」 然而顾银盼摇头道：「红红不会，我也不会啊，解咒可是个复杂的活，要是一个不好，可能还弄巧成拙。」 乔中羽想了想，问唐九容：「那季满庭会不会？」 唐九容不太确定，顾银盼一脸嫌弃道：「她修为高，可能能直接抹掉，不过这可不算什么本事，只是因为她修为高而已。」 第132页 乔中羽附和着顾银盼，却面露喜色，道：「那能不能联繫一下季满庭？」 唐九容道：「我可以联繫，不过最近她好像有点忙，不太回信息。」 乔中羽道：「不急不急，她有空过来的时候看一眼就行，我看这咒也不是背一天两天了，红红说没事，想必应该是没事？」 确实是没事，但是季满庭也一直没有回覆，十月转瞬而过，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便凉了下来。 顾银盼和渺渺说起十一月的那个网红聚会的事，才知道原来渺渺也收到过邀约，不过乔中羽以渺渺还小要专注学业为由拒绝了，所以渺渺不会过去。 顾银盼有些遗憾，道：「我们要是一起过去，还可以做个伴。」 渺渺便道：「唐九容不是会和你一起过去么？」 顾银盼道：「可是唐九容不喜欢热闹的环境，要是参加聚会的话，肯定就不会一起了。」 渺渺却摇头：「不会的，唐九容会跟着你的，不然她会担心你的。」 顾银盼听到这话，心就勐地一跳，暗暗思忖，唐九容真的会因为担心她，就一直跟着她么？ 渺渺又说：「你看，现在你做哪件事，她是没在一起的，她很关心你啊。」 顾银盼便忍不住露出又得意又欣喜的神情，却还是说：「哪能啊，你以为她是乔中羽啊，她会跟着一起，都是我要求的。」 话虽这么说着，心中却想着上次出去旅游，就是唐九容自己提议的，可见唐九容确实是关心她。 乔中羽去给渺渺开家长会那天，唐九容和顾银盼收拾东西前往a市，参加那个网红聚会。 主办方承担机票和住宿，条件都还算不错，唐九容和顾银盼到达酒店的时候，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她们到的时候，酒店已经有不少同样来参加这个活动的人了，唐九容扫了一眼，看见了一堆造型夸张的帅哥美女，她是个网瘾少女，整天几乎一般的非睡眠时间都泡在网上，还真大部分都认识。 有几个上来打招唿，亲亲热热地管顾银盼叫「小仙女」——毕竟顾银盼的网名到后来也没改，还是那个「堕入凡间的仙女」嘛。 他们打完招唿，又问：「渺渺没有来么？」 渺渺的网名虽然叫「家养小天使」，但是因为打理帐号的乔中羽时常叫渺渺的缘故，粉丝们就都知道「家养小天使」叫做渺渺。 顾银盼便说：「她要上学嘛。」 「那你怎么没上学？」有人不上道地问出这个问题。 顾银盼还没说话，唐九容连忙说：「请假了，让孩子见见世面。」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唐九容是顾银盼的监护人，实际上唐九容还没开口以前，他们是认为唐九容是哪个不知名的网红的。 顾银盼到底是小孩子，大家逗逗她之后，便来和唐九容说话，交换了一下联繫方式，算是攀了下关系。 如此寒暄一番之后，唐九容和顾银盼到了酒店房间休息，晚上可以在酒店吃，不过主要还是大家私底下熟悉一下，明天晚上有个晚宴，这才是重头戏。 晚上吃饭的时候，众人却讨论了一下明晚的穿着打扮问题，因为明天的晚宴是直播的，在加上还要走红毯什么的，肯定要穿的正式些。 顾银盼便知道，原来是要穿礼服的。 回了房间，她顿时着急道：「没有礼服啊，怎么办？」 唐九容道：「我带了你那天的小恶魔cos服啊，当礼服穿没问题的。」 顾银盼被唐九容的抠震惊了：「你也太抠了，就不能买套新的？」 唐九容也有些惊讶：「原来你想要新的么？那明天去买？」 顾银盼又问：「那你呢？你也要买？」 唐九容更是惊讶：「我也要去？」 ——不会的，唐九容会跟着你的，不然她会担心你的。 渺渺的话仿佛犹在耳畔，但是那时听到所产生的得意，已经变成委屈了。 顾银盼想：这不是一点都不担心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第76章 尾狐 顾银盼显然不太高兴。 唐九容察觉到之后，反省了一下，立刻觉得这件事是自己的问题。 就好像小的时候，家长以你还会长身体为由，不给你买新衣服，这一回顾银盼会生气，是情有可原的。 唐九容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第二天一早，便定了闹钟起床，对顾银盼道：「走，我们去买衣服，晚宴晚上开始，应该来得及的。」 顾银盼斜睨着她，道：「那你要一起去么？」她说的是一起去晚宴。 唐九容道：「当然一起啊。」她说的是一起去挑衣服。 不过虽然这边产生了一些沟通上的误解，等到了服装店，唐九容看见顾银盼也在帮她一起挑衣服的时候，她就知道顾银盼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居然是希望自己一起去晚宴。 唐九容心里嘆了口气，却也默认了。 看顾银盼这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要是自己拒绝的话，对方一定会很失望的。 更何况，如果是和顾银盼一起去的话，心中居然也没有想像中那么排斥，她还挺想看看，在红毯之上的顾银盼会是什么样子的。 第133页 因为童装少，顾银盼一直没有看上眼的衣服，倒是适合唐九容的有好几件，顾银盼便叫唐九容穿上试试，唐九容懒得穿脱，便表示要是到了要试的地步就直接买下来算了，顾银盼便谨慎起来，不着急让唐九容试了，想要再多看看。 毕竟，大部分的衣服还是显得有些俗气，顾银盼认为那配不上唐九容的气质。 挑挑拣拣，逛完了一条街之后，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有些定做的衣服看图片倒是不错，但是她们今天就要用了，显然是来不及定做了。 时间一晃就来到下午，唐九容便道：「先前看的几家里，不是有觉得还不错的么，要不然就从中挑一件出来。」 顾银盼却有些不甘心：「再找找，要是再晚还是找不到，就……就凑活一下。」 她又走遍街头巷尾，连一些无人小巷里的小店都去了，却也没什么收穫，转眼就过了三点，主办方发信息过来提醒大家注意时间了，大概是想到了大家在服装妆容上都会要提前准备，就提前进行了催促。 这下就实在没有办法了，两人便还是回到了一家品牌店，准备买里面的一件新款礼服，顺便帮唐九容挑一件喜欢的，店里的导购立刻迎上来，正笑容满面地准备介绍，却看见眼前的客人看着她咽了口口水。 唐九容见顾银盼眼睛都直了，便低声喃喃道：「是妖怪？」 导购小姐脚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 她怎么这么背啊，刚换班，就被人看出了真实身份。 然而顾银盼仰着头嗅了嗅之后，便皱起眉头来，说：「是蜘蛛啊，我讨厌虫子。」 顾银盼是收敛着妖气和灵力的，寻常妖怪和修士看不出她的修为和能力，眼前的蜘蛛精也没看出来，但是就沖对方随随便便就瞧出了自己的真身，而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就该有点自己绝对不如对方的自知之明。 导购小姐道：「别，别吃我。」 右胸衣服上挂着名牌，唐九容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橙子」。 唐九容对蜘蛛精最深刻的印象来自于《西游记》，里面的蜘蛛精妩媚恶毒，然而眼前的蜘蛛精橙子穿着店里统一的灰色制服，梳着一丝不苟的低马尾，淡妆，五官也很普通，只能说是端正，神情更是战战兢兢，老实巴交。 这样子的姑娘，看上去可不像是会吃唐僧的样子。 唐九容按了下顾银盼的肩膀，说：「先挑衣服，时间快来不及了。」 顾银盼想起衣服的事，有些意兴阑珊：「好，那先试试好了。」 她去试穿了先前看上的一件，白色的蓬蓬裙，外头是蓝色的带着金色细闪的纱，顾银盼的头髮披下来，像是锦缎一般地盖在肩上，脸上不施粉黛，颜色却也足够艷丽，镜子里的身影神色冷淡，像是不屑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上身以后还挺好看的。」唐九容这样说。 顾银盼道：「这是我本来就长的好看。」 唐九容道：「是，是，你说的对。」 顾银盼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的，觉得很普通，拨弄着头髮望向唐九容。 唐九容此时也刚换完出来，橙子正在帮她系一条墨绿色的腰带。 顾银盼一愣，发现唐九容穿这一身，让人有惊艷之感。 大约是平常太不修边幅，这样一穿，显得身形修长，白色西装料挺阔利落，令人看起来如芝兰玉树一般，头髮虽然没有打理，只简单绑起来，却与这件偏中性的服装很相宜，别有潇洒风情。 顾银盼从镜子里看着两人，觉得自己稍显俗艷，和唐九容并不般配，便更不满意了。 「我不想要这件。」顾银盼道。 此时已经快五点了，唐九容担心时间来不及，便直接问：「有哪里不满意呢？」 「俗气。」顾银盼说。 其实衣服本身并不俗气，顾银盼只是觉得和唐九容不配而已。 橙子为了自己的小命，现在殷勤的很，立马又拿来好几件，并且对顾银盼说：「你想穿什么样的呢？我可以帮你再找找。」 顾银盼指着唐九容，说：「要和她风格差不多的。」 这下有些难办了，童装里这种风格的可不多，橙子绞尽脑汁，眼看着顾银盼脸色越来越黑，大约是一种对生命的渴求，令她突然拍了下大腿道：「对了，我这有一件，是我自己做的，大、大人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入眼。」 顾银盼不置可否，只说：「拿过来看看呗。」 橙子连忙跑到里面，不多时出来了，手上多了一套衣服。 是白色的小西装，配着墨绿色百褶裙，就颜色上看，还真是和唐九容的衣服配套的。 不算特别惊喜，但是还挺有意思。 顾银盼仔细看了下，见用料考究版型精美，便拿进试衣间去换了。 唐九容见橙子惴惴不安的样子，心中很是有些愧疚，便找她说话：「这衣服是你自己做的？」 橙子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唐九容——她也看不出唐九容的深浅。 唐九容道：「挺不错的，喜欢服装设计么？」 橙子的脸上流露出光彩，点了点头道：「喜欢。」 但随后又有些黯然：「可是我没有经过过什么系统的学习。」 唐九容便安慰道：「以后有机会的，对了，这套衣服，是你本来做给谁的？」 第134页 顾银盼想要一套小女孩的衣服，橙子这居然刚好就有，这世上当然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显然这衣服原本是做给别人的。 橙子便说：「是给我妹妹的生日礼物，不过她明天才生日，所以是崭新的，还没穿过呢。」 唐九容听到她居然在担心这，刚想解释她并不在意这个，便听见橙子「哎呀」一声，带着一丝恐慌一丝苦恼道：「怎么办，我是按我妹妹的身形量的，对于大人来说，肯定偏大了。」 她欲哭无泪，显然现在更担心自己的小命朝不保夕。 唐九容一愣，想了想，走到试衣间门口，敲了敲试衣间的门。 试衣间里，顾银盼挺喜欢这件衣服，却也发现了这件衣服偏大的问题，正在生气呢，就没好气道：「谁，干嘛。」 唐九容道：「是我，衣服怎么样？」 话音刚落，顾银盼打开试衣间的门，说：「你进来呗。」 唐九容就进去了。 顾银盼已经穿戴整齐，很明显可以发现，袖口长了一截。 不过从试衣间的镜子里来看，唐九容的穿着和顾银盼的果然十分般配，一看就是配套起来的。 唐九容优雅大方，顾银盼清理可人，本来是非常完美的配置，可惜衣服太大了。 顾银盼道：「现在改来不来得及啊？」 唐九容道：「当然来不及，可以你可以变大啊。」 顾银盼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了唐九容在说什么。 对啊，实际上她早就已经能变得更年长一些了啊，虽然说前一天已经见了人，不过这种程度的长大，恐怕没人能看出来。 于是只眨眼之间，衣服变得合身，头髮也稍长了一些，唐九容伸手把顾银盼落在领子里的头髮拉出来，轻轻梳理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身影道：「很漂亮。」 头髮扫过脖子，带来又麻又痒的感觉，微凉的手指划过耳朵，却好像给耳朵烧起了火，顾银盼莫名脸红，但还是任由唐九容帮她把头髮放了下来。 又像是期待，又像是退却，顾银盼的心中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过还没有把这种感觉品味出个所以然来，唐九容已经出去了。 衣服很不错，唐九容打开试衣间的门，和橙子商量价格去了。 橙子当然不敢要钱，连连推让，唐九容无法，就干脆给了和先前那件小礼服相同的价格，让橙子目瞪口呆——毕竟那小礼服还是有品牌加成的，她可就是自己做的而已。 不过唐九容觉得这钱花的挺值，因为顾银盼确实喜欢，都忘记找橙子的麻烦，欢欢喜喜拿好衣服，心急地想要回酒店去了。 等唐九容和顾银盼离开，橙子那吊起来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这时才想到，这会儿那么着急来买衣服的，恐怕就是要参加那个「聚耀星光盛典」的网络名人？ 然后她想到了，那位大人，不是也要参加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6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77章 尾狐 方壁响的网名就是方壁响，最开始大家觉得这个名字一定是个假名，在知道真名后就纷纷感慨，「大美女的真名也那么特别。」 但是方壁响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毕竟她从三百年前就叫方壁响了，不管什么名字叫了三百年，也和「翠花」「春红」之类的差不多，带不来什么动容了。 那些幸福的痛苦的往事仍歷歷在目，然而时间已经过去的，日子并不那么容易过，所以那么多年，可已算是挣扎求生，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到了如今四尾的境界。 谁都知道他们一族的最高顶点是九尾狐，但是实不相瞒，方壁响长到现在，只在小说话本和电视剧动漫里见过九尾狐，她自认不算什么厉害角色，但是在人类社会的杂鱼妖怪里，她已经算是领头羊了。 和人类的想像不同，实际上妖怪们实属弱势群体，大部分妖怪在好不容易化形后没有一技之长，没办法融入人类社会，浑浑噩噩又没了灵智，有一小部分艰难求生，为了防止呗发现自己的问题，东躲西藏，然化形之后，若无进益，最多也再活上□□十年，也就老去了，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至于所谓的妖法，大多数小妖是没有的，出生较好的妖怪，可能有些天赋的能力，比方说方壁响一开始便稍有魅惑之能，所以跌跌撞撞，混到了现在。 这十年，日子好过了点，主要得益于网络的发达，大家隐在屏幕后面，就不容易被那些想要抓他们的大妖或修行者发现，在加上这几年大家也组成了一个小同盟，叫做「万物有灵互助会」，互通有无，便渐渐安定下来了，而方壁响虽然怕麻烦，还是成为了互助会的区会长，希望给大家提供一定的帮助。 啊，真好啊。 比较从前那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的日子，方壁响觉得太幸福了，她完全不希望成为什么大明星，因为要是成为大明星，就太过招摇，现在做个网红什么的，就刚刚好嘛。 方壁响微笑着沖向她打招唿的人示意，手机上突然出现一个信息，来自她当地的一个下属——【本地有个小妖说，a市出现了一个没有註册大妖，修为深不可测，正在参加您所在的聚会。】 方壁响微微皱眉，回復——【是哪个？如果是参加活动的人，真实姓名是什么？】 第135页 【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 方壁响微微一愣，回忆了一下嘉宾名单，隐隐似乎有些印象，正在觉得快要想起来的时候，旁边有人催促她，说要走红毯了。 她走向红毯。 她较为出名，被分在前面走，走的时候便扫过此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看到什么小女孩。 可能是危言耸听了。方壁响这么想着，走上了红毯。 她走上红毯的时候，唐九容和顾银盼终于赶了过来。 唐九容本来准备给顾银盼化个妆什么的，奈何对着镜子，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实在是对方每一分都长的恰到好处，感觉要是添一笔，反而是画蛇添足，顾银盼也不喜欢化妆，她讨厌化妆品的味道，然而看着唐九容，却逼着她要化个妆看看。 唐九容无奈，实际上她只会化口红而已。 幸好顾银盼对现代社会的化妆手段一无所知，似乎也觉得口红腮红便是所谓的化妆，虽然也很在意别人似乎不止是那么简单的步骤，但自己不懂的东西，也不好瞎指挥，见唐九容只上了口红，便艷丽许多，也很满意了。 她们赶过来的时候，因为有些晚了，便直接被工作人员拉了过去，唐九容都没来得及解释她是来凑数的，便轮到她们了。 于是主持人看着走来的两人，一时卡了壳。 「现在来的是坠入人间的仙女和……额……，小、小仙女因为一套小恶魔的cos照走红，现在在二次元有着不俗的人气，今天她的穿着非常青春靓丽，非常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所以旁边那人是谁啊？是下一位么？ 顾银盼和唐九容终于走了过来，唐九容低声道：「我是监护人，不用介绍我。」 她本来的意思是希望主持人直接忽略她，没想到主持人不知是大脑打了结还是故意的，对着话筒恍然大悟地说了句：「原来是小仙女的监护人啊。」然后把话筒递到了唐九容的嘴边。 这一下子就显得她很又存在感了，唐九容只好无奈道：「嗯，我是。」 闪光灯在旁边不断地闪着，唐九容被闪的眼花，话筒又靠的太近，她为了躲避话筒和闪光灯，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睛，然后把话筒拨到一边，对主持人说：「她是小孩子我才跟着上来的，别採访我。」 大约是因为眼神睥睨，穿着又干练，显得气势十足，主持人竟然觉得有点退缩，便收起话筒。 那边，另一个女主持人已经在採访顾银盼了。 因为顾银盼是个小孩，怕她怯场，女主持人便只问些「今天开不开心啊」之类的简单的问题，没想到顾银盼一点都不怯场，顾盼神飞，话还很多。 「一般般，我觉得酒店提供的菜不好吃，还不如我家楼下的外卖，活动时间安排的太紧了，我差点来不及买衣服，不过房间不错，很大呢，还有早餐提供……你们这样拍能把我拍好看么？我觉得我有点不上镜，其实我现实中看上去更好看？你说是不是？」 她仰头望着主持人，主持人看着这张天然去雕饰的面孔，也在心里不住感嘆着造物者的偏袒，她见过不少美女帅哥，但是眼前这样叫人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还是第一个。 不过话虽如此，这也太自恋了？小孩子嘛，肯定是大人教的，女主持忍不住看了唐九容一眼，暗想：这位监护人不会也那么自恋？ 唐九容却在想：够了？还要站多久啊？ 表现在外在，唐九容的神情显得很冷峻，配着红唇，并不显得性感，反而显得有股杀气。 女主持便想：看着好像不像。 又交流了几句之后，顾银盼签了名拍了照，两人便进了宴会大厅，顾银盼在进宴会大厅的时候，还在抱怨自己还想再说几句，进大厅之后，却突然仰起头嗅了嗅空气。 唐九容心里有一丝不妙：「怎么了？」 果不其然，顾银盼舔了舔嘴唇，说：「有妖气。」 唐九容在心里嘆气，果然是首都么？人多，妖怪也多啊。 而此时，方壁响也看见顾银盼了。 小女孩，在场其实也有其他小孩子，但是方壁响只需要扫一眼，就知道只是普通萝莉，唯有顾银盼，进场之后，方壁响便集中了注意力。 漂亮。 妖异。 虽然没有察觉到妖气和灵力，但是只看外貌，便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有的时候，比起真实能判断的东西，直觉对他们这些小妖来说更重要。 但是，如果对方是个妖怪，而自己居然一丝妖气都感觉不出来的话，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对方比自己强得多么？ 冷汗开始冒出来了。 方壁响努力镇定，她也努力隐藏了妖气，寻常妖怪和修士，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然而这念头刚出现在脑海中，便看见对方仰头嗅了嗅空气，随后目光在场内逡巡，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 见鬼啊。方壁响连忙移开了目光。 这一晃眼，目光又落在了唐九容的身上。 对方如此气势凛然，令方壁响一下子想起了那群道貌岸然的修士们，因为担心被大妖发现，方壁响不敢感知对方的修为，便只能猜测，或许这也是个厉害的修士。 强人多了一个，方壁响却一下子松了口气。 第136页 若是一妖一道的组合，那么修士对妖怪的敌视应该是没有敌视的，修士很注重行善积德，那和修士在一起的大妖，很大概率也不喜欢猎妖呢——这是经验所得。 但仍然不能放松。 因为万一、万一旁边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傢伙，也是个大妖呢？最近的大妖，可是走什么风格的都有。 方壁响眼观鼻鼻观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减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在心里默念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然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总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见对方已经站在她跟前，露出牙来。 操。方壁响吓的差点冒出脏话。 然表面上她非常镇定，微笑道：「你好呀，有什么事么？」 顾银盼直勾勾看着他，方壁响已经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看着猎物的表情。 不过她还是很坚强地坐在原地，毕竟这儿那么多人，对方肯定得收敛一下，要是不收敛的话，到时候被非常世的人发现，肯定会受到追杀。 只要人多，对方肯定不敢乱来。 现在的要点就是，努力离她远点，然后趁其不备跑掉。 对方甜甜道：「大姐姐，我叫顾银盼，我觉得你好漂亮呢，我能坐在你身边么？」 方壁响又在心里骂街了：靠，这老妖怪不要脸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呢，我真的觉得我刚更新过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谢谢咖啡馆九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琅琊亦是无道扔了1个地雷 谢谢季夏第三月扔了2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第78章 尾狐 风情万种——若是评价方璧响的话，唐九容会用上这个词。 只说外貌，并不是唐九容见过最美的——因为她曾经见过顾银盼长大后的样子，她认为那是她见过最美的女性。 方璧响双眼偏向狭长，窄脸尖下巴，鼻子也尖，要是乍一眼看到，恐怕会觉得对方做过鼻子的整形，眉毛很淡，便用眉笔描成细细的弯眉，长长的黑色捲髮浓密如云堆，衬得人女人味十足，眼波流转间，更有魅人风情，唐九容相信对方的魅力，在网上恐怕展示不出十之一二。 此时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十分沉着道：「恐怕不行哦，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桌子上有名牌呢，小妹妹去找自己的名牌。」 顾银盼却像是没听到，对着方壁响旁边的人道：「那大姐姐能不能和我换个位置？」 坐在旁边的人其实和方璧响不熟，而且因为方壁响美貌，心里觉得对方占了自己的风头，早就想离远点了，闻言便说：「好啊，我坐你那去。」 说完，站起来对着方璧响笑道：「璧响真受欢迎啊。」 方璧响面上带笑，实则差点咬碎了牙，心思流转，忽见旁边还站着一人，便道：「银盼你坐在这了，那你的同伴该怎么办呢？」 唐九容见对方突然提到自己，便说：「我去自己的位置。」因为提前通知了主办方，所以她也是有一个位置的。 她转身离开，顾银盼却陷入了两难，她虽然想盯着方璧响，却也不想和唐九容分开啊。 两相纠结之中，顾银盼最后嘆了口气，说：「算了算了，我还是去自己的位置。」 方璧响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就更明媚了一些。 顾银盼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见隔了方璧响老远，心里有些不高兴，然而这事要是怪唐九容，她觉得自己没脸，毕竟唐九容又没让自己过来，想要吃妖怪的也是自己。 但是她心里又堵得慌，思来想去，找出了一点：「刚才我准备坐在那了，你居然转身就走了，是不想和我坐在一起么？」 唐九容道：「怎么会，只是你要是猎妖，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是个拖累，觉得不跟着比较好而已。」 顾银盼听这话，觉得唐九容是关心自己，心里好受了些，却还是冷着脸道：「她算什么东西，就算跟着十个拖油瓶，她也不会有什么反抗之力好么。」 唐九容听到这话，突然很感兴趣似的转过头来，问：「对哦，说起来，她是什么东西？」 顾银盼冷哼：「跟你有什么关系，告诉你干嘛。」 唐九容沉默下来，果然不再问了。 实际上唐九容只是好奇心有限，知道也可，不知道也可，所以顾银盼当时不说，她便觉得算了，然而顾银盼却被吊起了胃口，见唐九容不继续问下去，反而浑身难受起来。 人员似乎到齐，台上开始有主持人讲话，顾银盼却什么都没听清，半晌，拉了唐九容一下，说：「你不想知道了？」 唐九容偏头道：「什么？」 「那狐狸精的真实身份啊。」 唐九容：「……」 顾银盼：「……」 唐九容恍然点头道：「原来是狐狸精啊。」 顾银盼喝了口桌子上的饮料，去关注方璧响去了。 唐九容见顾银盼动不动扭头看方璧响，算是看出了她对方璧响的渴望，无奈道：「真的要吃她么，你刚才还叫她大姐姐呢，不是很亲切么。」 第137页 顾银盼急急回头，捂住唐九容的嘴道：「那是战术好不好。」 唐九容躲过顾银盼的爪子，又道：「你都没叫过我姐姐呢。」唐九容半是感慨。 顾银盼立马道：「我做你太太太奶奶辈分都小了。」 她嘴快，脑子里却这会儿才想，唐九容这话什么意思呢？难道说……吃醋了？ 她瞄着唐九容的神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顿时又想，唐九容要是吃醋了，自己看不出来，她岂不是要很难过么？ 她开始想像要是唐九容吃醋自己该如何安慰，便走了会儿神，突然回过神来，连忙又望向方璧响的位置。 唿……还在。 她看着方璧响，想到吃了这口，她大概就能长的差不多了，心中便激盪不已，忽见方璧响站了起来。 她心中一紧，暗想，难道要跑？ 然而方璧响神色从容，走向了前方舞台。 主持人的声音传来：「恭喜方璧响成为美妆领域最具影响力博主。」 原来是领奖。 她居然还有心情领奖？ 别说是顾银盼，就是唐九容，心里都对方璧响产生了敬佩之情。 看她那步履从容的样子，难道是不知道顾银盼想对她下手么？ 估计是不知道？顾银盼这样想着，毕竟刚才的自己，也没有散发出什么太明显的杀气，顶多是……有点馋。 这样想着，对对方会逃跑的担忧，倒是减轻了很多。 因为方璧响在台上，顾银盼便把注意力更多投到了台上，台上已经站了一排人，主持人一一採访，进行简单互动。 採访到方璧响的时候，没说几句，方璧响突然道：「……要说我觉得最有潜力的，当然就是小仙女了……你们不认识小仙女，就是她啊……」 话音刚落，她抬起手，指向了顾银盼。 顾银盼稀里煳涂的被人拉起来，然后拉到了台上，站在了方璧响的身边。 方璧响沖她微笑，将手按在她的肩上，沖众人介绍她，聚光灯打在身上，顾银盼仰起头，困惑地望向了方璧响。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想卖自己好处？ 是了，她是大网红，自己只是小网红，要是有对方提携，就能很快聚粉。 顾银盼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方璧响的想法，心里倒是有些五味杂陈了。 那么说，对方也挺有用的，到底要不要吃呢？ 站在台上的众人开始玩一个愚蠢的萝蔔蹲游戏，顾银盼很快就来不及想这事了，因为她投入到了游戏之中。 而在台下的唐九容，冷静地看着方璧响在第一轮就输了，走到一边后，就悄无声息地下了台，然后走到了侧门。 走到侧门的时候，方璧响沖唐九容望来。 见唐九容看着自己，方璧响顿时起了一声冷汗，浑身颤的厉害，然而唐九容只看了一眼，便把头转回去，又望向台上了。 方璧响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知道唐九容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便立刻闪出侧门，熘之大吉了。 而顾银盼留在台上，成为了游戏最后的胜利者，拿到了主办方的奖品——一只手机。 她笑嘻嘻望着台下的唐九容，展示着手上的奖品，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望向四周…… …… 直到第二天早上，顾银盼都黑着脸。 她觉得自己被耍了，完完全全的，毫无疑问的被耍了。 对方是如此狡猾，一步步降低她的戒心，放松她的注意力，最后自己像个傻子似的，为了拿到一个手机高兴。 她到吃早饭的时候还在痛骂：「果然是臭狐狸精，他们一族的人都是那么狡猾。」 唐九容便安慰道：「至少手机还不错啊，你不是一直想要有两只手机么，现在你可以一只打游戏，一只看视频了。」 顾银盼想到这，确实也稍微好受了一些，只是嘴上还骂骂咧咧，抱怨不停。 本来活动是今天结束的，但是因为顾银盼先前没来过a市，唐九容便续了房间，准备再玩一天，现在见顾银盼如此愤愤不平，便连忙带她出去，转移注意力去了。 两人在各种景区玩到了晚上，顾银盼果然忘掉了方璧响，晚上又去了美食街，顾银盼大快朵颐，唐九容跟在后面付帐，在买酸奶的时候，看见了蜘蛛精橙子。 她牵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正在买冰激凌，一边付帐一边低头对着女孩说着什么，女孩一边笑一边点头，接过冰激凌就吃起来，橙子转身抬头，目光与唐九容相接。 唐九容点头示意，橙子也露出了惊喜的目光，只是马上似乎看见了一边的顾银盼，笑容一收，白了脸。 不过明明如此害怕，对方却过来打招唿了。 「你们好啊，我今天在网上看见你们了，好漂亮啊。」 顾银盼玩了一天，还不知道网上的评价，听罢舔了舔嘴边的酱汁，茫然道：「是嘛？」 唐九容望向一边的女孩，这女孩长的不像橙子，小脸大眼，皮肤黑了点，却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这就是你妹妹？」 橙子笑道：「是啊，她昨天过生日，我就今天带她出来玩玩。」 女孩便立刻高声道：「这是因为你说好的礼物你没有给我！」 橙子笑容微僵。 唐九容顿时想起来，这礼物不就是被顾银盼给霸占了嘛。 第138页 顾银盼自然不会想这些，只随意看了眼橙子和她妹妹，道：「奇怪啊，你这妹妹是个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季夏第三月扔了1个地雷 谢谢咖啡馆九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星饭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陪2一起2扔了2个地雷 第79章 尾狐 唐九容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不合适，橙子的妹妹年纪挺大了，听到这种话，难保不会多想。 然而看着橙子妹妹的神色，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似乎挺自然的。 再望向橙子，她也不紧张，反而不好意思道：「对，我妹妹不是妖怪。」 敢情是说开的。 唐九容心里升起一点好奇之心，而顾银盼已经问出来了：「怎么了，这是你养的点心么？」 橙子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妹妹的肩膀，说：「不是这样的，她刚出生，我在路边捡到了她，不知不觉就把她养大了，可惜我没用，也没给她过上什么好日子。」 养大一个孩子竟然还能「不知不觉」，唐九容可不认为这社会已经发展成了这样，心中不禁感慨，这蜘蛛精也是个善良的妖怪。 橙子的妹妹看上去像个小大人，一本正经道：「什么好日子不好日子，想想我那便宜爸妈，能把我扔了，就直到我要是在亲身父母那，就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橙子瞪了妹妹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唐九容唏嘘不已，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似乎也已经能看出对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想必不算太好。 交流了一下之后，唐九容便知道橙子的全名叫秦橙，妹妹叫秦芸，她们还有个大姐和养母，都没有血缘关系——简单来说，都是养母捡来的。 听到这些，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养母，唐九容却已经起了敬佩之心，对方这胸襟不容小视，妖怪也捡，人类也捡，而且听秦橙的意思，养母是知道她是妖怪的。 如此认识了一下，秦橙望向顾银盼的时候，却还显得惴惴不安，唐九容觉得奇怪，道：「你似乎有些害怕，可是既然害怕，为什么要过来呢？」 秦橙脸上的笑容亲近了些：「我看新闻，你们和方会长关系那么好，肯定也是互助会的人？互助会多了那么厉害的大人，我很高兴。」 唐九容愣住了。 顾银盼也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比起先前不甚在意的橙子和她妹妹的关系，「互助会」这个名词一出来，顾银盼就意识到什么似的紧张起来，机警道：「方会长？」 她想了一下，立刻想到了方璧响，便问：「是方璧响？」 秦橙道：「是啊，你们不知道么？」 唐九容和顾银盼面面相觑，眼看着顾银盼露出感兴趣的目光，唐九容对顾银盼打探消息的手段不抱乐观态度，便抢先一步道：「我们先前没听过互助会呢，昨天方璧响有事，就先走了，走之前倒是有跟我们提起过有事要说，不过没来得及说。」 秦橙不疑有他，而且互助会的事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便说：「是万物有灵互助会啊，就是我们妖怪内部的协会，大家过去活得很苦，因为有了互助会，才好了很多。」 顾银盼大吃一惊：「常世竟然有这样的组织？」 她这样说完，愣愣陷入深思，发现有这样的组织，对它们妖怪来说确实是不错的事——她先前并不觉得自己就是妖怪那个阵营的，但是听说有这么个组织后，却突然觉得，要说人与妖的话，果然还是跟妖更亲近些。 可是妖也更好吃啊。 这可真是个难以调和的矛盾。 顾银盼陷入纠结的时候，唐九容已经又问了秦橙不少问题，秦橙对互助会只有很浅的了解，只说互助会给她提供了很多帮助，她也义务给互助会提供消息。 说的多了，秦橙兴致勃勃红光满面：「……互助会公开的会长里，我最喜欢方会长了，当然首先她是a市的会长嘛，其次她那么漂亮，就是她开始唿吁大家融入人类社会的，现在的小妖运气比我那个时候好多了，化形之后，便可以先去方会长那寻求基础补助，除了物资外，开始的六个月，每个月都有一千块呢……」 方璧响原来是个领袖，昨天晚上，唐九容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的。 因为昨天晚上的方璧响，是个被顾银盼吓得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小可怜，但是如今知道这件事后，再去想她那毫不狼狈的逃脱的方法，便觉得十分精彩了。 她又想到，顾银盼虽然比方璧响厉害，但似乎就没有领导人的能力，显然过去是孤军奋战惯了，不知是这修仙界上层底层的区别，还是古今变化的区别。 顾银盼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听到秦橙的话，首先便想，这组织里那么多的妖怪，自己要是加入这个组织，岂不是……她想到这，突然心中产生一丝不安与不忍，毕竟人家妖怪之间互帮互助，她居然想着加入吃好的，听起来好像就比较没什么档次。 再看秦橙脸上挂着的对方璧响的感激，她更不是滋味了。 怎么有种人家已经步入现代化了，自己还在饮血茹毛的感觉？ 这时她们走到了美食街的尽头，秦橙说明天要早起，和唐九容交换了联繫方式之后，便带着妹妹回家了，唐九容向她告别，心里仍不断回忆着秦橙所说的话。 第139页 听起来是个大组织呢？会没有靠山么？ 顾银盼想要掩饰身份的话，恐怕还是离这个组织远点好。 她看着顾银盼，正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想到，以顾银盼的性格，要是自己劝了，说不定她反而好奇起来，要是自己没劝，她或许只当个故事，听听过就算了。 她见顾银盼正在吃鱿鱼干，好像因为有点硬，正用牙齿磨着，微眯了一只眼睛，稍稍皱着鼻子，像是一只正在磨牙的猫咪。 上次为了配合衣服的尺寸，似乎又长大了一些，眼型便长了。 于是在顾银盼千方百计想长大的时候，唐九容不无怅然地想：她怎么长那么快呢，先前不是还说要一百年么，要是长慢一点、再慢一点就好了。 虽然长大后是个大美人，但是长大后，就要离开了。 唐九容伸手摸着顾银盼后背披散下来的头髮，又想：如果长大了，大概也不会允许自己这样肆无忌惮地摸头了。 还是应该让她少吃点妖怪，慢慢来也没什么不好。 之后，顾银盼果然没有提起方璧响，也没有提起互助会，到了第二天早上，她们搭上了早班的飞机。 …… 吃早餐的时候，乔中羽边刷微博边感慨着：「这下银盼要涨粉，连九容都要有粉丝啦。」 前天的聚耀星光网络名人盛典一开始，便刷上了微博热门，乔中羽因想着唐九容和顾银盼去参加了，便也关注了一下，她懒得看直播，便只看了下官方的照片，见没有唐九容和顾银盼，便把手机关了睡觉了。 她记得自己关手机前，网友们只是在吐槽网红都是群照骗，她也觉得某些打针打的太过，跟着充气娃娃似的，实在辣眼睛，令她在睡觉之前看了渺渺好久，用以洗掉脑海中可怕的画面。 结果到了第二天下午，唐九容和顾银盼就上了热搜。 大家觉得在一群网红脸中，她们简直就是清流，讨论的话题开始是顾银盼动态更加漂亮，随后变成了「监护人到底是妈妈还是姐姐」。 传播最广的两张动图，一张是顾银盼的——画面里的顾银盼对着镜头严肃道：「我觉得酒店提供的菜不好吃。」 乔中羽看的笑出声，觉得这确实是顾银盼会说出来的话。 另一张是唐九容的——唐九容微抬着头拨开话筒，神情冷峻疏离，对着主持人说了什么，主持人便乖乖退到一边。 众人评论：a的我腿都软了。 乔中羽也看了好几遍，评论中众人的印象，和最开始她对唐九容的印象很像，大约便是觉得她冷漠优雅，气质凛然。 乔中羽当时虽然已经知道对方是个死宅，却还是打心底觉得对方不同凡响，那么只看过照片的网友会认为对方是「高岭之花」，似乎也理所当然了。 热度到了第二天还是没有下去，顾银盼转发了条微博，唐九容却没什么反应，乔中羽觉得唐九容估计不会在乎这种事，等热度下去，就也好了。 但是心里虽然知道，她每次微博刷到的时候，还感慨不停，觉得楼上那两个果然是了不起的傢伙啊。 这天早上又说起来的时候，渺渺却接了一句：「如果我去参加的话，也会上热搜么？」 乔中羽道：「肯定也会的，渺渺那么可爱。」 渺渺道：「那我上了热搜，小羽也会夸我么？」 话音刚落，陈光霁扑哧一声，差点把豆浆喷出来，她擦嘴，还是笑个不停：「乔中羽你要反思，整天看着手机发花痴，渺渺吃醋了？」 乔中羽闻言，连忙看了渺渺一眼，见渺渺茫然地歪头，便对着陈光霁道：「别胡说八道，渺渺还小呢，带坏了你负责啊。」 陈光霁忙道：「好啊好啊，我愿意负责，巴不得呢，就怕你捨不得。」 乔中羽呸了陈光霁一下，不理陈光霁，转而对渺渺说：「渺渺吃完了么，上学还来得及么。」 渺渺点头说来得及。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本来把头埋在翅膀里的红红探出头来，目光直直望向门口。 渺渺小跑着去开了门，却看见门口夏柠神色惊惶，扑进来道：「有、有、有人把白家霈抓走了！」 渺渺便想：这下要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柠和白家霈是蛮蛮故事里出现的人，白家霈是魂魄——如果忘记给出的小备註。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季夏第三月扔了1个地雷 谢谢骑着拖拉机去买草扔了14个地雷和1个手榴弹 谢谢读者不想留言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80章 尾狐 夏柠进来的那一刻，乔中羽是很慌的，因为陈光霁还在旁边呢！ 但是她很快就因为夏柠说话的内容而把这件事忘到了一边，急忙道：「什么？抓走？被谁抓走了？」 陈光霁有些茫然，她已经把夏柠忘了，只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是乔中羽怎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是她以前的朋友么？ 她正想问些什么，脑子突然昏昏沉沉起来，朦胧中坐到了沙发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乔中羽见陈光霁突然睡倒在沙发上，也是一愣，却见红红扇着翅膀滑翔过来，道：「我让她睡下了，这些事不能让她知道对？」 第140页 乔中羽下意识点头，其实她现在已经在想，是不是干脆让陈光霁知道比较好，但是现在似乎大家也都有了瞒着陈光霁的默契，就算没说什么，也会先制止她知道了。 夏柠面色发白，整个人像是脱水般冒着冷汗：「我、我去楼上找唐九容她们，可是她们不在，我、我打电话也没人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中羽道：「她们先前出了远门，现在估计在飞机上，你先把事情说一下。」 夏柠似乎快要昏厥过去，但还是吊着一口气，把事情说了下来。 事情发生的突然，就是两个小时前，四五点钟的事情。 那个时候夏柠当然是在睡觉，白家霈不用睡觉，夏柠通常会帮她放一部电视剧，让她可以看一个晚上，这天当然也是一样，只是在沉眠之中，夏柠听到白家霈的尖叫。 她立刻睁开了眼睛，却看见有个黑髮少女站在她的窗前，她看来约莫十七八岁，黑色长髮及腰，柔顺的可以去拍洗髮水gg，穿着一件黑色t恤和牛仔短裤，腰间挂着把木剑，手上拿着铃铛，笑盈盈地看着她。 对方见她醒了，便开口道：「呵呵，你醒了啊，我刚发现你身边有鬼，帮你抓了，不要太感谢我。」 夏柠顿时高声道：「快把家霈放了！」 对方惊讶道：「哦？这鬼你认识？看来她已经成功哄骗你了，幸亏我发现的早啊。」 夏柠从床上爬起来，手脚都在哆嗦：「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对方呵呵一笑，道：「我施恩并不图报，你不用太感谢我。」 夏柠几乎要喷出一口学来：「谁要感谢你啊，你快把家霈放了！」 对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向窗口。 夏柠完全慌了，跳下床想要抱住对方，对方却已经轻巧跳上了窗台。 夏柠想要上前，却被地毯绊了一下，再抬起头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了。 夏柠顿时疯了。 她不顾被吵醒的父母对她的指责，随意在睡衣外面套上衣服后就往外沖，这个点实在很难叫车，夏柠手足无措心慌意乱，好不容易才拦到一辆——她这会儿想到的能帮她忙的人，就只有唐九容和顾银盼了。 乔中羽听了夏柠的叙述，觉得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只能说这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傢伙，有点修为，自以为能普渡众生了。 可是…… 「这也不知道她是谁，现在跑了，要找岂不是大海捞针？要不渺渺你看看，夏柠身上还有没有那个人的气味？」乔中羽道。 渺渺道：「……闻气味我……不太擅长，不过我可以看看是不是能感知出什么。」 乔中羽又想到什么，便望向红红：「对了，那红线呢？红红你看看，红线还连不连着？」她还记得，当初就是通过红线，找到了白家霈的尸骸。 红红却摇头了：「对方显然用了什么禁制或者法器，遮掩了行踪，当然也可能是抓了白家霈的东西有隐秘行踪的功能，我只能说，好消息是红线还在，至少另一边还在，坏消息是存在不了多久了，我当时连上红线的时候，说过她不能离得太远，现在距离就太远了，她很快就会消失。」 夏柠身体摇晃，眼前发黑，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 乔中羽忙问：「我们还有多久的时间？」 红红给出了非常紧急的答案：「最多三天。」 三天！还是最多！ 事态太过于紧急，乔中羽帮渺渺请了假，把陈光霁扶到卧室睡下，将众人聚集到她的房间，决定在唐九容顾银盼收到消息之前，尽量想想办法。 三天的时间令她紧张的不行，思来想去，打开电脑和绘图软体，对夏柠说：「你复述一下她的样子，我看看能不能画出来。」 乔中羽虽然现在是画漫画，不过以前也是正经学过画画的，她听着夏柠的叙述，边画边改。 瓜子脸，杏仁眼，柳叶眉，个子很高，超过一米七，右脸颊有颗痣，像个酒窝，再加上嘴角上翘，看上去像是一直带着笑脸。 乔中羽大略描完，夏柠道：「有七八分像。」 乔中羽道：「脸颊那颗痣算是特色，很少有人有的，有七八分像就够了。」 夏柠也认同，点了点头，又想到她身上的那把木剑和铃铛，叫乔中羽也画了出来。 「我记得那铃铛离我近，我看见那上面好像有个图案，木剑上也有，但没看清，不过看轮廓，和铃铛上的很像。」她当时其实已经想到她会需要事后找这个人，所以仔细观察过，可是因为当时心态崩溃，时间又短，观察的不充分。 所以让乔中羽画出来的，也只是个大概的样子，像把小刀。 画出这些后，却有些茫然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难道要把这画交给警方，让他们找人么？ 「要不发微博？」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个靠网络传播的办法。 夏柠已经病急乱求医，胡乱点头道：「好，好。」 乔中羽正编辑微博，夏柠那边接到了唐九容的电话。 夏柠连忙在电话里把事情说了，唐九容听了这事，也是大吃一惊，表示会赶快赶回来之后，便挂了电话。 乔中羽已经把微博发出去了，还让渺渺也转发了一下，想了想，又@了顾银盼，希望她看见之后也转发一下。 第141页 顾银盼上计程车的时候，已经听完唐九容说完这事，于是看见了乔中羽的@，也没有太吃惊，也转发了，转发的时候，思索了两秒，顺便艾特了方璧响。 她的想法很单纯——反正刚刚好认识，方璧响粉丝更多嘛，肯定会更有影响力。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两人回到了家，顺便把502那群人一起带到了六楼。 唐九容看了下乔中羽所画的有七八分像的人像，心中对这人当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又给顾银盼看，顾银盼也不认识。 唐九容皱着眉头，对夏柠道：「先去你家看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一群人开车去了夏柠家，在夏柠房间转了一圈，顾银盼感知了一下，道：「修为不高，好像是个筑基修士。」 这么说，对方威胁不大，只要能找到，就能把白家霈救回来。 可是问题就是，人海茫茫，找不到啊，更何况，她们时间不多，只有三天。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而方璧响看见了来自顾银盼的消息。 方璧响平时@和评论太多，是不太看的，不过最近她一直留意着顾银盼的消息，因此先看到了顾银盼的这条转发，注意到转发里@了自己。 方璧响看见了这个@，却又是茫然，又是恐慌。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对我的某种指示么？如果自己愿意帮她做事，是不是就不会受到猎杀？ 她连忙仔细看了下原微博。 @吉光片羽一点点：求大家转发扩散，事关很重要的事情，寻找下面这个女孩，因为没有照片所以画了画像，大概有七八分相似，身高一米七三左右，黑长髮，有线索的请私信，报酬发红包，转发抽奖五百块，三天后开。[图片][图片][图片] 三张图片，第一张是个女孩的画像，第二张是一个摄妖钟，第三张是一把低阶除妖剑。 方璧响一下子就看出了后面两个乔中羽她们不清楚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物件。 这两个东西一结合，方璧响一下子就看出来，这肯定是什么修真门派出来的低阶修士，来普通人类世界体验生活呢。 方璧响眯着眼睛，放大图片看着摄妖钟上所画的那个图案，想了想，打开对顾银盼的私信，写了一行字后，却又删了。 既然要卖这个人情，就干脆把事情做漂亮点。方璧响想。 她便把画像发给了手下，让他们去查查这到底是谁。 她很快收到了答案，却原来这傢伙很有名，因为骚扰加捕捉了不少小妖，已经在互助会榜上有名了。 ——游方教，苏轻雪。 据和她有接触的人描述，对方修为也就平平，但口气极大，而且很会逃跑与隐藏行踪。 方璧响看着苏轻雪的名字，却陷入了沉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游方教是个新建立的教派，弟子们信奉修炼要有所得，就要在世间游歷，经歷各种事情，掌教是个年轻的金丹，拉了几个元婴的散修做长老。 不过再怎么新，也比就成立了十来年的互助会要长，方璧响想了想，就先把苏轻雪的资料发给了顾银盼。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众人在路上游荡，希望能找到对方残留的气息，顺便也在路边问了问，看看有没有人见过这人。 还真有人见过，是一家拉面店的店长，说中午的时候，这人在这里吃过拉面。 众人提起些精神，这至少证明，这傢伙大概率还在k市。 夏柠更加失魂落魄——原来那人出现在如此近的地方，可自己为什么就没有碰到呢。 唐九容见夏柠一天下来滴水未进，便叫大家坐下来先吃饭，顾银盼坐下来拿出手机，看到微博私信，顿时「咦」了一声。 唐九容便问：「怎么了？」 顾银盼看完了方璧响发过来的消息，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立刻说：「知道这人是谁了，她是游方教弟子，叫苏轻雪。」 这叫什么呢？得来全不费工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抹茶千层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骑着拖拉机去买草扔了1个地雷 第81章 尾狐 既然有了罪魁祸首的部分资料，众人便重新拥抱了希望，觉得在三天里找到对方，也不是不可能了——当然现在只剩下两天了。 开始拿到名字之后，众人便尝试用寻人术法之类的把她找到，却没想到试了好几个都没有成功。 顾银盼皱眉道：「这人有很不错的藏匿手段，不然一个普通的筑基修士，知道了那么多信息，不可能一点收穫都没有。」 这时已经是深夜，夏柠心力交瘁，已经昏睡过去，乔中羽只是普通人，也去睡了，红红懒得掺和这件事，继续去窗边发呆，房间里剩下唐九容顾银盼和渺渺。 因为多种手段都没有成功找到，顾银盼开始有些焦躁起来。 唐九容先前透露，如果实在不行，就尽量联繫上季满庭看看，想到自己没辙的事要靠季满庭帮忙，顾银盼便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不就说明，自己不如季满庭了么？ 她坐在椅子上沉思，突然想到了方璧响。 苏轻雪的名字是方璧响给的，既然对方能查到方璧响，干嘛不干脆让她查出苏轻雪的所在地？ 第142页 见唐九容和渺渺都正在书上查找可行的办法，顾银盼拿出手机，说：「我看看微博上有没有人找到。」 她确实先看了下转发评论的情况，不过显然没那么容易，乔中羽说的含煳，大家不知道这人是谁，热门评论开始有人表示「不应该人肉别人」。 大部分都是单纯的转发，没人说看见过。 情况和先前差不多，先前唐九容看到的时候，说「有可能苏轻雪看到了这条微博，所以躲了起来。」 顾银盼只看了一会儿，便私信去找方璧响了。 方璧响正在泡澡，心绪起伏不定，也有些烦躁。 先前发完苏轻雪的资料之后，顾银盼就没有回覆过，信号私信可以显示是否已读，方璧响可以确定顾银盼那边已经看了。 除了发给顾银盼资料之外，她也叫人继续查苏轻雪的下落，大概已经知道对方在k市，具体地点却还不知。 她现在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转到k市所在范围的互助会那去。 如果转过去了，首先可以把这烫手山芋给撇下，二来也可以让互助会上层知道有这么个大妖。 可是，如果互助会上层知道了有这么个大妖，会怎么做呢？会拉拢？排挤？忽视？ 但…… 她看着微博私信。 在她下午发完苏轻雪的资料之后，有个微博id叫「远山重重」的人私信给她—— 【我们不希望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方璧响回復【你是……？】脑海中却已经浮现出了那张冷漠出尘的面孔。 果然，远山重重道——【你见过我，你帮了我们，很感谢你，但是还是希望除了你之外，就不要再有人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她不要让组织里的人知道顾银盼和她的存在。 这也很正常，她先前没有上报，就是觉得像对方这种程度的强者，要是找上她们麻烦，最后麻烦的可能会是自己，可是顾银盼找自己帮忙，有让她有些疑惑，便犹豫着要不要上报。 远山重重的话给了她更多的压力。 她斟酌语句，道——【我总要寻求帮助。】 她发送之后，疑心自己这句话是不是说的太婉转，因为她的意思其实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如果说「我担心你们抓我想找靠山」，就有些太露骨了，发过去对方八成要生气，方璧响便含煳说了一句。 她紧张地看着手机屏幕，手心都冒出冷汗来，终于看见对方的回覆——【帮助可以以你的名义。】 对方果然没看懂！ 也是，自己确实说的太婉转了，对方估计理解成「要查苏轻雪的资料需要寻求帮助」的意思了。 她就又发送——【有时候可能就是我个人的帮助查到你们的。】 这样应该清楚又不失婉转了？方璧响觉得手上滑的很，干脆把手机放到了茶几上，等着对方的回覆。 对方终于回復了—— 【[微笑]如果你能隐瞒，不会需要这种帮助的，但是如果没隐瞒，让我察觉到了什么，就不一定了。】 方璧响看着这个回復好一会儿，突然躺倒在沙发上，吐出一口气想，对方这回听懂了。 不过给出的回覆嘛……方璧响不禁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撇着嘴想，这些强者，就是喜欢威胁别人。 问题是，威胁还很有效。 方璧响擦掉手上的冷汗，回復道——【我明白了。】 消息显示已读，没有回覆。 因为有这件事，她到晚上仍然在心里权衡利弊，总感觉这事要是一个干的不好，自己的小命就要玩完。 她一边泡澡一边想着这事，就泡了挺久，泡完一边擦头髮一边看手机，点开微博看到一条私信，手机差点掉了。 私信来自顾银盼，大概有七八消息，开头两条是—— 【喂，我们怎么找不到这个人，你查的资料对不对啊，不会是骗我的。】 【你怎么不回復？你当我不存在？】 除了这两条文字外，剩下都是愤怒的表情。 方璧响欲哭无泪。 她平时消息太多，所以微博提醒是关掉了，她怎么知道，就是自己泡澡的那么一会儿时间，对方就会发私信过来啊。 她连忙道歉，顺便把自己的微信号发过去，说自己一时没有看到，为了防止以后发生这种事，直接发微信就行——她悔啊，下午怎么就没想到要加微信呢？ 发了这条之后，她就一会儿打开微信，一会儿打开微博，生怕遗漏掉任何消息。 时间不长，却叫方璧响感觉度日如年，私信终于已读，随后微信上多了个小红点。 她连忙加了，然后回復道—— 【画像上那人，绝对是苏轻雪无疑，但是她擅长隐匿，怕是藏起来了。】 顾银盼很快回復—— 【她只是个筑基修士，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手段，藏过我们所有人的追击？】 看见这话，方璧响心头一跳，暗想：所有人？她们那边，到底有几个人？难道都是高阶修士？ 她一脸凝重地回復—— 【追击向来比藏匿要求要高些，又不知道对方手上是什么法宝，一时找不到，也是有的。】 她又接一句—— 【我这也在追查，若是有了线索，一定会交给前辈。】 第143页 顾银盼看到这条回復，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到底，不就是在等这条回復嘛。 她们这边条件有限，查不出来，方璧响那边那么多「人」，查出来的可能性总会高一些。 于是她下条信息就勉励了对方一下——【那你加油。】 她觉得自己很有礼貌，放下手机继续和唐九容渺渺讨论，方璧响就有些发愣。 加……油？ 方璧响平日里是很善于揣摩人心的，先前紧张恐惧，有些心态失衡，现在渐渐平静下来，再去回忆先前的交流，便觉得顾银盼虽表面邪异，说不定还挺好相处，倒是另外一位，需要更加小心的应对。 她看着微信界面，有时候从取名上，是可以看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而顾银盼的微信暱称叫「无忧」。 嗯，名字有点老派呢。 或许可以看出对方其实是个守旧的人，不过微博的暱称又很张（sha）扬(diao)，显得有些分裂。 她又点开了顾银盼的朋友圈。 许多老妖怪的朋友圈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因为他们大部分不喜欢展现自己的生活，担心被人下套。 方璧响做好了对方的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的准备，一进去，却被满满的九宫格闪花了眼。 不仅有，还很多。 而里面十之八九，都是食物，间或会有自拍，方璧响点开自拍，觉得对方技术着实不怎么样，反而把自己拍丑了，但是看着看着，又觉得每条状态，都似乎展现了一种阳光积极的态度——以及这人是个吃货。 方璧响摸着下巴，突然觉得，要怎么和这位前辈交好，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至于找苏轻雪这件事嘛，还是动用她个人的资源比较好。 …… 渺渺第二天仍然没去上学。 于是林晗奇打电话过来了。 唐九容知道了这事，才发现她们其实还有个助力，诚然让林晗奇通过林家的势力来找人可能太招摇了，但是林晗奇在没有变成林晗奇之前，也是有很多人脉的嘛。 于是就顺便拜託林晗奇也去找找，也不知道林晗奇用了什么办法，到了下午两点多，就说有消息了。 有人在西山一间破败的老庙里看见过她。 而方璧响那边也有了消息，他们找到了苏轻雪在老城区某家小宾馆的入住记录。 两个地方离得很近。 唐九容沉吟半晌，道：「去宾馆，她昨天住下，就算今天走了，肯定会留下些什么东西的。」 只要对方能留下一些个人物品，那么就能有很多手段，把对方找到了。 当然，最理想的状况是，对方还没有走，那么就能直接抓住她让她交出白家霈，毕竟，她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没有小虎牙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茶墨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咖啡馆九扔了1个地雷 谢谢骑着拖拉机去买草扔了3个地雷1个手榴弹和1个火箭炮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第82章 尾狐 白家霈在一片混沌之中，听到了悠远的钟声。 这钟声似乎每隔相同的时间就响上三次，而每响上一次，她便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似乎受到某种震盪，变得更加虚弱了一些。 她还有多长时间呢？虽然意识还是模煳，她还是意识到，她没有多长时间了。 这个结论令她感到痛苦，而痛苦带给了她一定的精力，来对抗似乎能够消磨意志的钟声。 挨过这次的钟声之后，白家霈无意识地蜷缩着，想起过去的一幕幕。 她想起幼年时在乡野田间玩耍，想起少女时代和同学骑行于公路，想起大学毕业，去海边旅行，喝醉的时候将烟花扔在了海里——啊，这好像有点破坏坏境，不应该做呢。 她以为自己会过精彩的人生，不过后来决定回家的时候，便又认命于自己大概就是个普通人，但是就在她觉得自己大概就会这样普通地过一辈子的时候，她被杀了，成了鬼魂。 后来得知了自己被杀的真相之后，便觉得荒谬不已，实在想不通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怎么会碰上这种聊斋志异里的事。 幸好，她碰到了夏柠。 自从被抓之后，大部分时候她在想和夏柠的事，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是最近发生的，记忆还很鲜明，而且是快乐的，幸福的记忆。 和夏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满足的，她不能吃东西，夏柠就研究给她能吃到东西的办法，从供奉到烧纸，在发现都不行后，就只仔细形容味道。 她不睡觉，夏柠怕她无聊，挑选电视剧，在确定好看后才放上一个晚上。 工作的时候，她趴在夏柠的肩膀上，帮夏柠挑一些工作上的错误。 夏柠还定期去看自己的父母，好让她也多看看两位老人——他们比以前老了好多。 白家霈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那么适合她的人，连变成鬼了都没有障碍，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红线的神奇，她听夏柠讲她在公交车上那诡异的遭遇，隐隐约约，竟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早就见过夏柠。 但是她们之间并不需要那些偶然来证明有缘，连死后都能在一起，不是已经足够证明命中注定了么？ 第144页 唯一的忧虑大约是没办法接触，白家霈对此遗憾不已，又有些愧疚，却不曾提出，因为她担心自己提出了，夏柠会更加在意，万一她想到去寻找让自己成人或者让她成鬼的办法，碰到危险了该怎么办呢？ 白家霈之前以为，这个烦恼足够她考虑上好几年了，却没想到一夕之间，她已经快要死了——不对，她早就已经死了，现在是快要消失了。 想到自己快要消失，却突然更加遗憾，遗憾从未触碰过夏柠，遗憾从来不曾感受过对方的体温，遗憾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么幸福。 不想消失呢…… 不想消失啊…… 记忆变得像是拼图般碎裂，然后像是水彩画般晕开，白家霈努力集中的精神，希望这些画面不要再继续模煳，然而它们还是一帧帧模煳了，像是融化再水中的彩墨，突然之间，她看见某一副画面，那个时候她刚刚毕业，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 她正在手机上看漫画，突然看见有个年轻女孩走进了车门。 对方应该还是学生，背着双肩包，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戴着鸭舌帽，短髮，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的身上，她抬起头的时候，阳光照到了她的眼睛，她微微眯起眼睛，环视车厢，最后坐到了白家霈的前面。 白家霈觉得这人带给她某种熟悉感，但是她太累了，很快久靠着车窗睡着了。 现在想起来，这就是夏柠啊，更年轻的夏柠，原来几年前，她还是短髮。 白家霈迷迷煳煳地想，如果出去了，就要告诉夏柠，我原来好几年前就见过她了。 …… 在去酒店的路上，唐九容她们从林晗奇那得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在知道原来是有魂魄被苏轻雪抓走之后，林晗奇立刻猜到，应该是被苏轻雪手上的摄妖钟抓住了。 「摄妖钟也分等级，从一转到九转，我看你们的图片，猜那是个三转的摄妖钟，妖物邪异呆在里面，会渐渐失去意识，变成行尸走肉。」林晗奇这么说。 这个信息表明，她们所拥有的救援时间，可能比原本猜测的三天还要更少一些，要是救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意识，那和没救下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幸好为了不变成拖累，现在夏柠是留在唐九容家里等消息，不然听到这个消息，唐九容怀疑夏柠会当场崩溃。 这对情侣太惨了，唐九容现在怀疑拥有红线的真爱情侣是不是也代表会遭遇更多的磨难。如果回头还记得这事的话，唐九容决定一定要问一下红红。 于是为了不跑个空，唐九容一行人分头行动，唐九容和顾银盼前往宾馆，渺渺则带上红红前往西山那个破庙。 宾馆位于老城区的一个小巷里，车进不了小巷，她们只能把车停在主干道，跑进了小巷。 来到宾馆在前台询问苏轻雪登记的身份证的名字之后，唐九容遗憾地得知苏轻雪已经退房了。 她拿出了当时为了调查陆定美是否是杀害白家霈的兇手时所做的假证，说：「我是个警察，这人是逃犯，我需要检查一下她住过的房间。」 听说是个逃犯，宾馆的人都吓坏了，这前台好像就是老闆，连忙带着她们去了那个房间，这房间还没有人入住，唐九容在进去前问了句：「房间已经打扫了么？」 老闆道：「打扫了啊，客人一退房，我们就会打扫的干干净净，床单被褥都是要换一遍的。」 顾银盼闻言，有些遗憾，对唐九容道：「要是打扫过，就很难留下什么痕迹了。」 唐九容却不置可否，进了房间先去了卫生间，卫生间打扫过了，垃圾桶也是空的，唐九容看了下淋浴的地方，微微皱了皱眉头。 随后她直奔大床，翻了下枕头，发现确实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连根头髮丝都没有。 不过这至少是苏轻雪住过的房间，唐九容叫老闆先呆在门外，顾银盼便试图通过房间里残留的气息，来进行追踪。 然而试了两次后，顾银盼便说：「这修士是学过遮掩气息这块的，她『清理』过房间，果然不是散修呢。」 她又遗憾道：「看来只能看渺渺那有没有什么收穫了。」 唐九容站在房间思索，看着脚下的地板，因为她们是穿着鞋进来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些她们带来的泥土，唐九容似乎想到什么，连忙翻了下床头柜，拿出一双包着塑胶袋的一次性拖鞋来。 她拿着拖鞋走出门去，问老闆：「这是新换的一次性拖鞋？」 老闆忙道：「是的是的。」然而眼神躲闪，有些心虚。 唐九容就立刻说：「撒谎。」 她把拖鞋抽出来，果然看见一次性拖鞋鞋底上，有些灰尘和泥土。 「这就是昨天她穿过的一次性拖鞋，你根本没换过，你实话实说，不然就是妨碍公务，我可以拘留你。」唐九容装起公务人员，正气凛然，完全看不出是在骗人。 老闆顿时慌了：「就这次，我看穿的不太脏啊。」 唐九容却只问：「那么说，她确实穿过？」 老闆点头道：「是穿过没错……」 唐九容便不等老闆多说什么了，又把老闆关出了门，对顾银盼道：「这双鞋可以算是使用过的物品了，试试占卜。」 占卜比起寻人法术来，准确率低，要求却也低一些，使用过的带着气息的东西，都能起点作用。 第145页 顾银盼嫌弃，却还是拎着拖鞋，做了下占卜。 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兰州拉面，西北牛肉馆，晋州烧饼，川味观……」 唐九容嘴角一抽：这算什么，美食游记么？ 一堆菜馆里，总算出现了不是菜馆的东西—— 「……破败寺庙，古街，周周旅行社。」 顾银盼说到「周周旅行社」，便戛然而止睁开眼睛，说：「我知道她在哪了。」 唐九容道：「在哪？」 顾银盼道：「周周旅行社。」 虽然很疑惑为什么要去这种地方，不过现在时间紧急，也来不及多想，唐九容立刻准备出发，顾银盼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方璧响的消息。 方璧响说，苏轻雪可能准备去k市的互助会的一个小据点。 唐九容立刻叫顾银盼问方璧响，那个小据点表面上是个什么地方。 大约过了五秒，方璧响回復了五个字—— 【周周旅行社】 …… 方璧响是刚收到苏轻雪去过k市西山古庙的消息，同时她还知道，那破败小庙，是十几年前互助会的一个小据点。 她心里顿时有了某种预感，她先前就听说苏轻雪爱找小妖的茬，现在看她这个行程，搞不好是想找互助会的茬。 胆子真大。 这令方璧响有些生气了，于是虽然不确定，也把消息传给了顾银盼。 而当顾银盼问她，据点表面上是什么地方的时候，方璧响犹豫了一下，但是这个犹豫没有太久，因为方璧响很快意识到，如果犹豫的话，就算最后说了，也会让人不快，既然肯定要说，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而对方的回应让方璧响知道自己的猜测恐怕没错，因为顾银盼告诉她—— 【苏轻雪会过去，让互助会的人困住她。】 占卜这种事是不太靠谱的，它有的时候显示过去，有的时候显示现在，有的时候显示未来，而有的时候就是一场梦，方璧响至今还没有收到消息，其实很难确定，这回是一场梦，还是没有发生的未来。 但是方璧响也不知道顾银盼用的是不太靠谱的占卜，只觉得高人这样说了，肯定是有把握的，于是立刻通知了那边据点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困住苏轻雪。 于是本来守在对面一家咖啡店，准备等人少出手的苏轻雪，眼看着周周旅行店的人越来越多，动摇了。 她又不是傻，就算里面是一群杂鱼，那么多人也够把她淹死，她自然不想送死，犹豫片刻之后，便从咖啡馆出来，准备走了。 她走出这条小街，来到公交车站，准备乘公交车离开这里，就在这个时候，胸口的某张符纸开始发热。 这是二长老给她的符纸，一旦发热，就代表有危机降临了。 她顿时紧张起来，拉开被在背上的吉他包，抓住了放在吉他包里的木剑。 一辆公交车开过来了，苏轻雪渐渐放松，如果上了公交车，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渺渺坐在公交车上，看见了站台上的苏轻雪。 红红顺着渺渺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它顿时愣住，因为刚才它还在渺渺耳边吐槽，说「那鬼地方打车太难了坐公交车真是浪费时间。」 结果居然撞上了。 这、这简直是狗屎运嘛。 渺渺看着苏轻雪上了车，想来想去，还是先给唐九容发了信息。 【找到苏轻雪了，在532公交车上。】 此时唐九容和顾银盼赶到旅行社不久，见旅行社妖满为患，简直无语凝噎，她相信就算苏轻雪本来准备过来，现在肯定也走了。 但是会出现这个状况自己也有错，唐九容先不着急懊恼，叫顾银盼附近，看看苏轻雪会不会藏在附近，就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渺渺的消息。 此时顾银盼也说：「找到了。」公交车还没开出去太远，还在顾银盼的感知范围内，一群普通人中的筑基修士，在刻意寻找之下，虽然有一定的隐藏，还是像月亮一样显眼。 唐九容却还是没有放心，在公交车上么，那么就有太多人了。 不提到时候可能会闹出大动静，如果对方钻进人群逃跑，人海茫茫，也很难找。 抓人这事，最后肯定还是落在顾银盼身上，于是唐九容便把忧虑对顾银盼说了，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顾银盼却笑了，她捏了捏手指，道：「你还是不了解等级差异之间的区别，我虽然不是巅峰状态，但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嘛……」 她露出森然笑容：「根本不需要太大动静，我可以直接把她抓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第83章 尾狐 符咒仍然在发烫。 苏轻雪却变得冷静了。 她回想过去，自认虽然爱找事，但是都控制在一定程度内，没有得罪什么不能得罪的人，也没有犯下什么不能挽回的大错。 自己只是个小虾米，应该不值得大人物来关注，那么给自己带来危机的，应该是差不多水平的人，而既然是差不多水平或者稍高的人，自己就有把握逃走。 毕竟从小到大，她最得意的技能，就是「跑得快躲得好」。 第146页 她沉下心来，放大自己的五感，将神识蔓延开来，希望能发现危险来自于什么方向。 红红挨着渺渺，传音道：「她好像开始找人了。」 渺渺道：「无所谓，她找不到。」毕竟，她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位置，苏轻雪站在人群之中，她本来姿容出色，气质高洁，应当是很吸引人的注意力的，但是她应该是做了一定程度的掩饰，所以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公交车里的所有人，然而当她望向渺渺的位置的时候，却像是看见空气般一扫而过，这是因为渺渺的掩饰比她做的更好——她只让苏轻雪忽视她和红红，这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 若是自己想抓，恐怕也能把对方立刻抓住，那么对顾银盼来说，这件事就更加没什么难度，可是如果让顾银盼抓住了她的话，顾银盼会手下留情么？ 恐怕不会。 可听那天夏柠的叙述，对方也最不至死，只能说是有些多管闲事罢了。 或许可以让对方把白家霈的魂魄交出来，顺便给她一个快点逃的提醒，毕竟她们主要的目的，是想要找回白家霈。 大脑飞快转动，渺渺下定了决心。 她传音到了苏轻雪耳中，道：「如果不想死，就把前两天抓住的那个魂魄交出来，然后立刻跑，不要犹豫，你没有时间。」 苏轻雪浑身一僵，已然是汗毛直立，自己如此谨慎，对方却能轻易传音入耳，想必两人差距极大。 她刚想说话，耳中又响起声音：「要抓你的人不是我，交出魂魄，我可以帮你阻上一会儿，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话音一落，苏轻雪顿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她当机立断，掏出怀中的摄妖钟，断了自己与摄妖钟之间的联繫，将摄妖钟从窗口扔出，自己则从另一边的窗口蹿了出去。 渺渺像是幽魂一般跳出，抓住摄妖钟，来到了顾银盼和唐九容的面前。 此时顾银盼和唐九容在旁边的一幢高楼上，顾银盼见苏轻雪逃窜，「咦」了一声，正要追赶，渺渺却抓住她，说：「先救白家霈。」 停了那么一下，苏轻雪已经不见踪影，顾银盼气道：「你们救，我去追她。」 渺渺道：「里面除了白家霈，还有其他妖物，我不会太复杂的法术，全放出来了该怎么办？估计都是没有灵智的行尸走肉了……」 她话音一落，顾银盼已经回来了，捏碎摄妖钟，不等妖物四散，便全部抓在了手中，神识挑拣了一番，把白家霈拎出来，剩下的则全吃了。 顾银盼虽然着急抓苏轻雪，又觉得吃点小零食，是不错的主意。 白家霈虽然还在，却只昏昏沉沉地睡着，顾银盼看了一眼，皱眉道：「别放在阳光底下，她快消散了。」 红红道：「带到她对象身边去，连上红线，或许还有机会。」 渺渺刚想说一起回去，却见顾银盼已经跑远了——她还是没有放弃追苏轻雪。 渺渺暗暗嘆气，却也觉得，自己已经尽了足够的努力，接下来就看对方有没有这个命了。 …… 苏轻雪没有停止逃跑，因为符咒还在发烫，证明危险根本没有远去。 果然，虽然跑出数十公里之外，突然之间，胸口的符咒燃烧起来，她震惊到忘记了恐惧，因为这符咒来自元婴长老，如果对方不是元婴以上的话，是不会造成它的燃烧护主的。 符咒燃烧之后，苏轻雪周身出现一团光圈，闪烁之后，便将她带到了更远的数公里之外的地方。 然而她完全来不及放松，便又催动灵力以最快速度远遁，而此时灵力已经快要耗尽，苏轻雪自觉眼前发黑，口中也出现腥味。 但还不够。 压迫感仍如影随形，只是因为这压迫感，苏轻雪便有血液焚烧之感，不多时，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暗道不妙，知道对方估计还在接近，自己要是不下本钱，是跑不了了。 忽然，耳中出现隐约声音，那声音道：「知道我是谁么，就跑那么快。」 苏轻雪自顾自勉强道：「我自认没有得罪前辈，前辈为何穷追不捨。」 听到这话，顾银盼倒是一愣。 她现在已经搞不清楚，她的生气是因为白家霈，还是因为找对方花了太多时间而恼羞成怒，如果是因为白家霈，她倒不觉得自己和白家霈有了那么良好的关系，那么一想，大概是因为恼羞成怒。 想到这，非得追上的心就淡了，顾银盼觉得也不是很值得。 但她还是说：「我又没打算把你怎么样，你停下来，我告诉你原因呗。」 苏轻雪自然不停，只说：「现下晚辈狼狈不堪，不若以后备上薄礼，登门拜访。」 顾银盼道：「你今年几岁，说话怎么文绉绉的？」 苏轻雪灵光一闪，道：「也不是一直这样，只不过和家中各位长老说话的时候，习惯是这样，觉得前辈大约也是长老这样的年纪，难道不是么？」说这话，其实是想表明自己有后台。 顾银盼听出来了，对这种话她是很敏锐的，因为听的比较多，她立刻道：「那我非得解决你不可了，不然你去告状怎么办。」 苏轻雪立刻说：「这话说的，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啊，你追我这么久，我都没回头看过你。」 第147页 顾银盼便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苏轻雪立刻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似乎变小了。 但她完全没有放松，这极有可能是个陷阱，但是既然压力变小，就也是个机会。 于是这瞬间，苏轻雪突然祭出一把铜钥匙状的法宝，右手击向胸口，吐出一口心血来，喷在了钥匙上，虚空中立刻出现了一扇隐隐约约的大门，渐渐变得凝实。 这一瞬间，压力骤然又变大了，顾银盼道：「你这傢伙，还挺机警啊！」 苏轻雪便想，果然是个陷阱。 她眼前发黑，心急如焚，眼看着大门中间出现了一面蓝色的水波，便连忙钻了进去。 她一钻进去，大门便如玻璃般破碎，就在这时，顾银盼的身影出现在这里，捞了把碎片，却什么都没捞到。 顾银盼愤愤道：「小贼。」 苏轻雪一进大门，她标记在对方身上的追踪神识便断绝了，可见这玩意儿是个高品级的法宝，如此法宝，按照道理来讲，筑基修士根本用不了，对方强行用了，一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可是到底是跑了。 顾银盼又在附近熘达了一圈，暗暗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太大必须要追到对方的必要，嘟囔着骂了几句，便转身回家了。 主要是刚吃下去的妖怪还没消化，不然肯定能追到。她这样想着。 此时唐九容渺渺她们已经回了家，把白家霈和夏柠的红线连上了。 白家霈太过于虚弱，一连上红线，人形便直接消散，变作了一个白色的光点，钻进了夏柠的体内。 夏柠惊慌道：「她、她难道……」她害怕白家霈是消失了。 红红道：「是由灵退化为魅了。」 「那她没有消失？」夏柠问。 红红道：「灵智还在就没有消失，不过再修出形体嘛，得花上一段时间。」 唐九容立刻问：「乐观点的话，多久能恢復？」她强调「乐观」。 红红心领神会，道：「你们心念相通，你将人气渡给她，不需要太久，半年到一年。」至于不乐观嘛……红红就不想了。 夏柠神情恍惚，在心里叫白家霈的名字，因为没有得到回应，仍忧心忡忡。 红红又补充一句：「不过你以后要吃好睡好，不然日渐消瘦的话，身体撑不住。」 夏柠抬头，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怔怔点了点头。 此时已近黄昏，乔中羽连忙招唿大家吃饭，饭菜摆上桌的时候，顾银盼也回来了，知道了白家霈的现状，便说：「上次从萧哲奇那拿到的铜镜就能温养神魂啊，让夏柠带着呗。」 夏柠知道还有个法宝，连饭都不吃，先连忙拿了，揣在了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铜镜似乎带来一股暖意，令她感觉舒适了许多。 转眼便过去了三天，这三天，夏柠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在唐九容家住太久，住到了附近的酒店，并辞了工作开始找附近小区的房子，因为她觉得她和白家霈这种情况，还是应该小心点，所以想靠顾银盼她们近些。 这天，她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房子，直接签了合同，回酒店的路上，忽然听见脑海中有个声音说—— 【原来我们以前见过的，四五年前，在去市区的公交车站，你有没有印象？】 夏柠在街上直接呆住了，顷刻间眼前模煳，涌出泪来。 那声音似乎还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又说—— 【咦，奇怪，我现在在哪？】 夏柠蹲在了地上，不顾周围异样的眼神，边哭边道：「家霈，我们在一起呢。」 …… 在n市的某条国道上，高倩走着走着，看见草丛中躺着一个人。 这人披头散髮满身血污，要不是胸膛还在起伏，高倩会觉得这是一具尸体。 她慢慢走过去，蹲下来，将对方脸上的头髮拨开，看见了一张结满了血痂的脸。 除了脸上，对方身上的其他部位也是如此，就好像被千刀万剐后又结痂了一般。 高倩歪了歪头，也不疑惑这种伤口之下这人为什么还活着，只将对方背起来。 刚背到背上，对方身上突然掉了了一个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把沾满了血迹的铜钥匙。 她捡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背着对方，沿着国道继续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星饭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第84章 九凤 进入十一月以后，萧哲奇已经感觉到，现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声音，并不是从前那个了。 现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声音，狡诈，虚荣，肤浅，邪恶，是个他会在书上看见的恶灵的形象。 他非常失望，便准备再次前往k市，找唐九容和顾银盼除灵，他已经承认自己的选择愚蠢，然而当他要买机票的时候，那邪灵明显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便开始日日骚扰他，让他心神恍惚，错过了上飞机的时间。 他在这心魅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看着父母担心的神情，他决定去乡下休养。 他已经决定，就算他自己出了什么事，至少也不能连累家人。 在乡下的生活也没那么难熬，反正都不过是宅在家里，闲的没事就看看书，做之后去考公务员的准备，不过大概是因为村里生活节奏太慢，一整天下来也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事情，中途看见了顾银盼和唐九容上了热门，萧哲奇很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些人应该离群索居，没想到居然还是网红。 第148页 他看着网上的照片，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唐九容和顾银盼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以为这是一对姐妹，便在心里感慨，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气质迥然但简直完美无缺的姐妹，他记得自己当时还对唐九容产生过情愫，而当时的那个声音不断地鼓励他。 想到这，他又开始沮丧悲伤起来，因为现在的小安只会这样说—— 【去变得强大啊，去得到更多的财富，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们都会主动贴过来的。】 【看看现在的你，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快听我的，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小安最近励志于让萧哲奇进行某些奇怪的仪式，比方说杀死七只黑猫将它们的血液喝下这种一听就变态又邪恶的，萧哲奇有小安和前一个的对比，又有唐九容的劝告，自然不会听，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他感到精神倦怠，有的时候竟然会产生「要不然还是试试」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有些危险，但是不知不觉之中，连改变的精力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这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受到了心魅的影响。 大概在看到唐九容顾银盼上热门的两三天后，萧哲奇出门熘达的时候，在隔壁人家的院子里，看见了一个陌生女人，他立刻一愣，这个村子基本上都沾亲带故，萧哲奇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陌生人了，更何况这个女人居然被铁链锁着脖子拴在院子里，看上去就像是条狗。 这个感想让萧哲奇不太舒服，微微皱起眉头，联想到村子里一些不太好的事，但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只好眼不见为净。 而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小安又开始喋喋不休—— 【这是拐卖来的女人么？还是又从哪捡到的女疯子？这个村子真是愚昧落后，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不是么？】 萧哲奇不理会，小安又说—— 【那个女人其实很漂亮，你主意到她的脸蛋了么？绝对比村子里的大多数人漂亮。】 萧哲奇虽不想理会小安，但是听到这句话，出于好奇，就又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然后他发现那个女人也正抬起头看着他。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漆黑，深邃，坚毅，像是磐石，然而这磐石之中，似乎又带着隐隐的渴望。 萧哲奇不知为何，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了目光。 那渴望是什么？是渴望自己救她么？ 萧哲奇快步往前走去，又走了几句，碰到了一群正在唠嗑的村里人，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开始打听那个女人的情况。 隔壁那户人家，攀起亲戚的话，是萧哲奇的长辈，他们家有个儿子和女儿，女儿在外地打工，儿子却没办法——因为是个傻的，萧哲奇小时候见过对方，记得对方明明年纪比自己大，却只会哭闹，走路也走不好，是他们嘲笑的对象。 这种人自然找不到对象，到了三十岁，老父母就开始求一些偏门法子，而这个女人就是偏门法子得到的结果，是个买来的媳妇。 「好像也是个傻子，不过力气很大呢，看上去身体不错，肯定好生养。」有人说。 「也是个傻子？」萧哲奇疑问，他刚才与那女人眼神接触，觉得对方眼神清明，不像傻的。 立刻有人回覆：「也没有那么傻，就是反应比较慢，是好事，不会哭闹。」 又有人说：「明天办酒呢，阿奇要去吃么？」 萧哲奇觉得有点噁心，不想参与，好奇却未散去，再加上小安在心里鼓动，就点了点头。 次日果然办酒，那女人还是被锁在院子，萧哲奇听到更多的消息，得知原来对方力气非常大，来的第一天就掀了床踢了门，萧哲奇偷偷观察，发现对方虽蹲在地上，也能看出个子很高，大概超过了一米八，皮肤有些蜡黄，五官却似乎确实不错，脸型圆润，鼻头小巧，斜飞的眉毛下，是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眸。 萧哲奇觉得这样一个人，看起来是在不像傻的，终于还是忍不住过去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老家在哪？」 这女人缓缓抬头，沉默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来。 「高倩。」 萧哲奇急道：「家呢？」 女人却又说：「或许不是，是他们取的。」 「什么？」萧哲奇根本没听懂。 而这时已经有人发现萧哲奇在跟她搭话了，立刻过来把萧哲奇拉走了，并且警告萧哲奇，不要捣乱。 萧哲奇只能苦笑，原来他这叫捣乱。 经过这短暂的交流，萧哲奇却开始觉得对方确实有点傻，至少反应能力绝对是有问题的。 办了酒，本来应该是要洞房的，结果这个晚上萧哲奇就看了一出真正的「闹洞房」，还是新娘亲自闹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这个叫高倩的虽然是个女的，但是看着一个打五个不是问题，本来喝醉的众人闹到最后酒都醒了，气喘吁吁地决定第二天休息好了再来教训高倩。 萧哲奇心里难免对高倩升起同情，小安却开始撺掇他抓了高倩进行什么血祭了。 这天晚上，自然睡得不好，做了好几个梦，天蒙蒙亮的时候，萧哲奇听到外面传来雨声，他惊醒后想到什么，走到另一个房间的窗口，从这个窗口可以看到隔壁的院子。 雨不大不小，却带来透骨凉意，萧哲奇看见被锁在院子里的高倩，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天空，浑身已然湿透。 第149页 萧哲奇心里暗骂，便拿了把伞走到了隔壁，本来只想给伞，到了高倩面前，又忍不住道：「你还好么？」 高倩看着头顶的伞面，又看着撑着伞的萧哲奇，却突然问：「你是谁？」 萧哲奇道：「什么？」 高倩却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萧哲奇：「……」这是在打什么机锋啊！ 高倩又说：「我想你拿了我的东西。」 对方披头散髮狼狈不堪，萧哲奇并不觉得对方是在说什么哲学性质的话，只觉得可能是疯了。 他心中嘆息，把伞留下了。 萧哲奇回去之后洗了个热水澡，到了下午，因为晚上没睡好睏了起来，便睡着了，迷迷煳煳之中，听到隔壁传来狗叫人吼，便知道又在强迫「新娘子」了，他便去关了窗，戴上耳机听音乐，又继续睡，这下一觉睡了很久，起来的时候，隔着窗帘看到外面橙黄一片。 是黄昏么？ 萧哲奇拿出手机，看见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的手心突然冒出了冷汗——已经是晚上了，外面怎么会有亮光？ 他立刻拉开窗帘，看见隔壁正在燃烧。 可是、可是……天空同时也在下雨。 在这诡异的时刻，连小安的声音都带给他慰藉，小安尖叫道—— 【这一定是很厉害的大人做的，快跑！】 眼看着大火似乎要蔓延到他这，萧哲奇连忙带了些东西往楼下跑，他跑出门，却听见金属敲击的声音，他往声音来源看去，看见高倩赤脚走在路上，脖子上的锁链拖在地上，刷拉刷拉地响。 她披头散髮面无表情，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却立刻蒸发了，在火光映照之下，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小安简直是在撕心裂肺地尖叫—— 【快跑，快跑啊，她很危险，你相信我！】 可是萧哲奇觉得自己走不动，在那目光之下，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木偶，或是一块石头，连思维都停滞了。 高倩面无表情看着萧哲奇，缓缓开口：「体内的东西，给我，是我的东西。」 什么，体内的什么？ 小安嘶喊——【不要，不要，我不要消失，救救我，不要。】 是指小安么？ 突然之间，萧哲奇发现一直以来只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小安的声音，似乎从自己体内出来了。 那声音到了外界，和在自己体内不同，不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个稚嫩的，像是奶猫叫唤一般的声音。 【不要，放开我，大人，对不起大人……】 高倩伸出手，萧哲奇看不见的光点落在了她的手心，高倩握起拳头，那最后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而高倩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片段，像是光怪陆离的梦，那片段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她连忙集中注意力看，看见一个黑髮的女孩，脸上总是挂着讽刺的得意的笑。 心里产生一些情绪，不能算正面情绪，她好像讨厌这个人。 有点熟悉。她想。 高倩准备去找这个人，她走出山村，走上公路，走到小镇，走进国道，然后在路边捡到了已经不成人样的苏轻雪。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时间线是前几天的，最后就是上一章的结尾。 谢谢骑着拖拉机去买草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红场五十七扔了1个火箭炮 第85章 九凤 苏轻雪醒过来的时候，是黄昏。 黄昏是阴阳交界的时刻，被有些人认为是灵力最混乱的时刻。 但是苏轻雪想自己体内灵力的混乱，应该和黄昏没有关系，毫无疑问是在异度空间受到了时空风暴的重伤，以及当时强行启动混乱之门的缘故。 混乱之门随即将她传送到人烟稀少的地点，在发现自己还能醒来的时候，苏轻雪松了一口气。 至少还活着。 眼皮还很沉重，她强撑着向周围看去，看见有人正坐在她的旁边，双腿屈起，双臂抱着双腿，望着天空。 她无法动用灵力，没办法探测这傢伙是个什么东西，只能原始地依靠双眼辨认，觉得这大概是个二三十岁的女人，个子很高，身材挺好。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发痒，于是先咳嗽了好几声。 她咳得脑袋发晕，好不容易停止了，却见那女人无动于衷，仍然望着天空。 难道是聋的？ 苏轻雪开口说话，嗓音嘶哑难听：「这儿是哪？」 她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那人说：「我不知道。」 苏轻雪只觉胸口发闷，再次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是白天，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上，这木板颠的厉害，苏轻雪于是意识到她是被人放在一个板车上，而有人正拉着她。 她艰难抬头，果然看见上次醒来时看见的那个高个女人，双手拉着板车在往前走。 苏轻雪的心脏不觉被触动，暗想，自己跟这人无亲无故，她居然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还带着自己，这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接下来几天，苏轻雪大部分时间还是昏睡，她也不清楚自己走在哪，只知道自己每次醒来，对方便给自己吃点肉条和清水，下雨时，对方淋在雨中，却会给自己盖上塑胶袋——虽然黑色的塑胶袋罩上身体看上去有点怪怪的，还有些异味，苏轻雪仍非常感动。 第150页 真是个大好人。 苏轻雪在心里下了这样的结论，下定决心只要自己养好伤，就一定要给对方回报。 中途有几次问题得到了回应，比方说苏轻雪知道对方叫做高倩，而自己是她从路边捡来的。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苏轻雪终于能顺畅地开口说话了，也能转动头部，她望着周围越来越荒凉的景象，忍不住问：「我们是往哪儿去？」 过了许久，高倩望着太阳，说：「往南方去。」她要去找记忆画面中的那个人，虽然是个讨厌鬼，但似乎是个能为她解释现状的人。 苏轻雪望着太阳，面露茫然：「可是，可是你在往北方走，我们走已经在草原上了。」 高倩转过头来，露出的震惊的神情。 苏轻雪：「……」这傢伙走的那么坚决，结果是个路痴么！ 到这天，两人的旅程，已经走过了二十天。 十二月，北方的天空开始下起雪来，苏轻雪在这场雪里意识到，高倩是个好人，但是靠不住。 …… k市没有下雪，不过天气也冷了下来。 渺渺进门的时候发现乔中羽和陈光霁都不在，就把书包放在沙发上，问红红：「她们去哪了？」 红红蹲在阳台上望着夕阳，夕阳的余晖落在它的身上，入冬后鸟儿少了很多，只剩下麻雀，它似乎有些寂寞，就开始逗附近的流浪猫，结果上次有一只猫成功把它咬在了嘴里，陈光霁成功将它拯救后，给窗户又加了层护栏，它就不能逗猫了，只每天隔着护栏和周边的野猫「深情对望」。 渺渺问它问题，它却不回答，好像没听见似的。 渺渺也无所谓，就也不等它回话了，直接跑上楼去。 结果到了楼上，来开门的是唐九容，客厅里也没有乔中羽和陈光霁的踪迹。 唐九容把渺渺迎进客厅，问她有什么事。 渺渺这才想起，她确实有一件事情。 「林晗奇说他周六过生日，要办个生日趴，让我来邀请你们。」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唐九容说：「我就算了。」 渺渺便认真道：「要是银盼你，你就也要去，大家都是家长带着去的。」 唐九容不说话，觉得也确实应该这样，毕竟邀请同学的话，就都是一群小孩，没有家长看着可不行。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办这个生日趴一定另有目的，首先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办个邀请小孩的生日宴会干嘛，其次就算真的返璞归真，怎么突然就想起她了呢，她一直都在表明她很怕麻烦。 这时，头顶突然传来幽幽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唐九容抬起头，看见顾银盼站在二楼台阶上，正盯着她们看。 渺渺看见顾银盼，愣了一下。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看见顾银盼了，回想起来，上次看见她半个月前，但是就算有半个月没见，对方的改变也太大了——她看上去已经有十六七岁，穿着一件到大腿中部的长卫衣，光着双腿赤着双脚，银灰的双眸像是刮着旋风，略带嘲讽又魅惑人心。 渺渺有点奇怪，想，她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 而唐九容看了顾银盼一眼，便对渺渺说：「最近她在二楼根本不下来，你去楼上跟她说。」 渺渺心里更奇怪了，却没有表现出来，也没上二楼，望着顾银盼道：「林晗奇生日，让我来邀请你们而已。」 顾银盼对渺渺招了招手，说：「你上来，我们仔细说。」 渺渺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需要仔细说的，心中不免有些警惕，但是看着顾银盼，觉得对方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出于好奇，就上楼去了。 唐九容见渺渺上去，便又慢悠悠走回了书房，刚到书房，手机便收到了来自林晗奇的信息——【大神大神，请你务必救救我啊，我又要被暗杀啦！】 唐九容：「……」 渺渺来到二楼，发现这房间已经不是上次来的时候空空荡荡的样子，因为房间本来就很大，此时被一张竹制帷幕隔成了两半，一半似乎是用来修行的地点，有两个蒲团，旁边堆满了各种奇怪的带着灵力的物品已经瓶瓶罐罐；另一半则生活气息十足，宽敞的双人床铺着深紫色的床单，床头散落着几本漫画，有一只手机正在充电，床左边是个很大的新装的衣柜，衣柜旁有个全身镜，角落里有一台电脑，上面正开着一个游戏。 渺渺暗想：她还以为顾银盼不下楼是在修炼，结果是在打游戏。 顾银盼坐在床头，对着渺渺道：「我现在这样好不好看？」 居然是这种问题么。虽然更奇怪了，渺渺还是老实点头道：「好看的。」 「那和以前比呢？」 渺渺想了想，她心里觉得差不多，但是听出顾银盼的意思，便顺着对方道：「现在更好看。」 顾银盼拍了下腿，道：「是？我就知道，可唐九容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渺渺：「……」 顾银盼站起来对着全身镜，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捂着胸口道：「还是成长的不够。」 渺渺：「……」我怎么听不懂呢。 顾银盼问渺渺：「你觉得呢？」 渺渺脑袋一片混沌，实在不知道顾银盼到底想表达什么，思索片刻，谨慎道：「可能唐九容更喜欢以前的样子。」 第151页 顾银盼顿时低头深思：「不会……」 她神情变换，似乎非常挣扎。 这时她望向渺渺，突然嘆息道：「我要是像你一样能是个成人的状态，绝对不会做个小孩的，你怎么能忍受呢？」 渺渺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并不需要改变。 她正斟酌语句，却发现顾银盼已经走神，开始问她有没有玩过她电脑上那个游戏。 看来对方并不需要答案。 楼下的唐九容长长嘆了口气，问林晗奇——【你怎么又要被暗杀了？】 林晗奇道——【这回我能确定，因为我拦截到了这样一条信息，这次的生日会就是引诱他们出手的。】 唐九容有仔细问了一下，得知林晗奇是怀疑这回会是有修为的人出手，也就是说，不会是以前那种能硬抗的小打小闹了。 真麻烦啊。可是想到对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一大笔钱过来，唐九容又觉得留着对方是件好事，便动摇了。 …… 渺渺到最后也不知道顾银盼叫自己上来到底干嘛，等下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猜测是顾银盼太无聊了。 但是如果无聊，干嘛不下楼跟唐九容聊天呢？反而一直呆在二楼。 渺渺想不明白，她觉得如果是自己，是不会这样的。 她下楼回了家，发现乔中羽她们已经回来了，原来她们刚才是下楼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出去也没几分钟，就刚刚好跟渺渺错过了。 今天是陈光霁做饭，乔中羽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看见渺渺进来，就把她招唿到了身边。 乔中羽边看电视边问着渺渺今天发生了什么，渺渺说了林晗奇要办生日的事，脑海中突然又响起了顾银盼的话—— 【我要是像你一样能是个成人的状态，绝对不会做个小孩的，你怎么能忍受呢？】 她不觉得做个小孩子不能忍受，却想到了乔中羽有时候画的画和偷偷看的图片，上面都是身材窈窕的成年女性。 渺渺想：小羽好像更喜欢那样的。 她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顾银盼：所以，你是个萝莉控么？ 唐九容：……我不是，我没有。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3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第86章 九凤 到了周六，乔中羽莫名紧张起来了。 林晗奇虽然是个假冒伪劣产品，但是明面上确实是林家的少爷，那去参加生日宴会的人会不会都非富即贵，自己看上去会不会很老土？ 生日会在晚上，她便在上午特意去做了头髮，下午又开始换衣服，换了几套，都不太满意。 渺渺在旁边一边看书，一边看乔中羽换衣服，她觉得每一套都没什么区别，不知道乔中羽为什么要那么在意。 这时陈光霁敲门进来，见乔中羽-似乎已经换到心力交瘁，便说：「之前那套牛角扣呢大衣配百褶裙就挺好的啊。」 乔中羽道：「可是过去的肯定都是年纪比我大的家长，我这样穿岂不是太不稳重了？」 陈光霁又说：「那就穿那件白衬衣加一步裙，外面加件黑色外套。」 乔中羽摇头：「这些太沉闷了。」 陈光霁看着散落在床上的衣服，又去看渺渺，见渺渺穿着白色的羊羔毛外套，头髮扎成双马尾，像天使一样可爱。 陈光霁嘆息道：「这是脸的问题，你看渺渺，就穿什么都好看。」 乔中羽愤然瞪了陈光霁一眼。 然而她也望向渺渺，见渺渺沖她笑了一下，突然想，渺渺如果长大，穿这些衣服的话，会这么样。 她稍稍想像了一下，觉得确实如陈光霁所说，应该是穿什么都好看的，如果是穿学院风的衣服，想必清新高洁，要是穿上衬衫，那…… 乔中羽的脸红了。 幸好陈光霁正在帮她配衣服，并没有发现，最后她们决定穿毛呢的灰蓝色外套与a字裙，上身则是紧身的毛衣，这样就又不会太轻挑也不会太沉闷了。 结果不多时唐九容下来的时候，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加牛仔裤，乔中羽顿时怀疑，是不是自己穿的太过，但是转念一想，想到唐九容其实也和渺渺一样，属于天生丽质咋穿咋好看，自己还是不应该以对方为目标的。 她和唐九容走在后面，看着渺渺和顾银盼在前方并肩而行，突然发现顾银盼居然比渺渺高了半个头——半年不到以前，她们是差不多高的。 乔中羽便问：「银盼是在慢慢长高么？」 唐九容点点头：「对外是这样的，不过在家里会是个年纪更大的样子。」 乔中羽懊恼道：「对啊，渺渺也应该长高的，结果这半年都没长过。」 渺渺闻言回过头来，问：「我也该长大么？」 乔中羽道：「应该的啊，人类都是会长大的，我都忘记这事了。」 她想到这事，又想着随着渺渺长大，说不定马上就要比她还高，身高真是她永远的痛，要是能用什么换个长高十厘米，她一定愿意换。 她又想到渺渺长大了的话，她们肯定不能继续一个房间，看来换房子的事还是要提上日程，现在钱也够买房子了，可能应该买一套，最好买在附近，这样就还可以和唐九容顾银盼经常见面。 第152页 可是附近没有新开的楼盘，只能买二手房了。 自己买了房子，不知道陈光霁愿不愿意一起过来，她大概是不愿意，不过等房子买了还得装修，就算明年买等入住也是后年了，说不定那时候陈光霁也想买房子了。 乔中羽想着这些，从地下车库开了车出来，跟着导航很快就到了林晗奇所在的小区。 小区算在市中心，环境却很清幽，植被茂密花草繁多，乔中羽在这片住了那么久，竟然不知道这儿还有个那么高档的小区。 进了小区之后又开了近五分钟，到了一片别墅区，乔中羽找到门牌号，见门口的院子里已经停了不少车——大部分都是豪车。 这年头小学生的父母都是那么有钱的么，乔中羽嘟囔着，把车停在路边，走进们之后，入目是一个简约设计的大厅，放了几条长条餐桌，上面已经放了些甜点，但还没有上菜。 看来宴会是自助餐的模式。乔中羽这样想着。 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便已经有人跟她打招唿，是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认识的家长，然而跟上次见到的朴素模样不同，这次对方打扮的珠光宝气，耳坠是两颗巨大的钻石。 「乔小姐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她上来就说，「渺渺真可爱啊，比我家孩子可爱多了。」 乔中羽当然立刻谦让起来，说对方才是雍容华贵云云。 对方望向旁边的唐九容，好奇道：「你……」 话还没有说出口，唐九容抬手制止道：「可以当作没看见我么？」 「……」 乔中羽连忙接过话头，说这是她的朋友，比较害羞。 唐九容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回答，走到一边去，同时给林晗奇发了信息，说自己已经到了，不多时便有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大叔过来接她，把她请到了楼上。 顾银盼在渺渺边上，正犹豫自己要不要也跟上去，唐九容却走过来，把她也拉上了。 她们上了二楼，到了一个房间前，看见这房间前面贴了个黄色的符咒，打开门又看见一株半人高的植物，另一边则是一块假山石，用一块朱红色的木块垫着，和整个房间的简单日式装修并不搭调。 床头还有副字画，写着——「妖邪退散」。 唐九容有些无语，这傢伙自己本身就是个妖，居然好意思写妖邪退散。 似乎是管家的大叔出门之后，林晗奇就立刻说：「我真的有种自己很危险的预感。」 顾银盼嘲笑道：「你的预感？」 林晗奇道：「我当然也有预感，我可也是遇到过不少危险的。」 顾银盼便道：「那当时我们去抓你，你有没有预感。」 林晗奇噎了一下，却立刻找到了藉口：「那自然是因为大仙们太厉害了，超过了我的层次。」 这个马屁把顾银盼拍爽了，顾银盼便答应了保护林晗奇的事。 生日宴会很快就开始了，三人一起下了楼，司仪已经上台，开始按流程进行宴会。 因为小朋友比较多，活动自然也是以小朋友为主，家长则在外围一边看着小朋友游戏一边聊天，乔中羽此时脸都快笑僵了，听着大家互相吹捧，开始后悔没有跟着唐九容走，家长们开始时攀比自己送的礼物，后来又开始说自家小朋友学的东西，乔中羽只是敷衍，却不知不觉成为话题中心，因为有几位家长知道渺渺是小有名气的网红，便或好奇或嫉妒地问起来。 叫乔中羽难受的是，有些人说话的态度明显不是出于好意，比方说有个家长便阴阳怪气道：「年纪小的时候还是应该好好学习，现在去做网红什么的，反而坏了孩子的心智，这样就不好了。」 又有人说：「小孩子应该学一些高雅的东西，现在外面诱惑太多了，游戏啊，漫画啊什么的。」 作为画漫画的一员，乔中羽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问题是因为他们说的婉转，乔中羽也不好发火，只好僵着脸挂着假笑。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道：「可是，江志博成绩很差啊。」 乔中羽低头看了眼，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一本正经道：「乔渺渺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她都不上补习班的。」 一听这话，乔中羽就开心了，道：「哈哈，是我不够费心，不过我们渺渺很聪明啊不用我操心。」 这话叫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有人又说了一句：「呵呵小学的时候女孩子是比较有优势的，比较认真仔细嘛，我家儿子太粗心了。」 乔中羽小时候最讨厌听到这话，这会儿听到，脸色就有点黑，却不知道如何反驳，正憋气间，听到有哭声传来，那说自己儿子粗心的家长便面露惊慌，喊着「怎么了」过去了。 原来是小孩淘气把主持人的话筒给摔坏了，司仪的团队便开始拉着那家长叫她赔偿，让她脱不开身了。 乔中羽先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后来却想，怎么那么凑巧，每次自己听他们说的话感到不爽的时候，就出一些事情呢？ 她忍不住望向渺渺，看见渺渺也正带着笑意望着她，见她望来，就走了过来。 渺渺走过来后，乔中羽低声道：「是凑巧么？」 渺渺不说话，脸上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几个奇葩家长不说话之后，气氛便好了很多，大家友好交流着，忽然见有个巨大的箱子被搬了进来，随着一声礼花的巨响，一个小丑从箱子里跳了出来。 第153页 他浮夸地开始进行表现，渐渐靠近寿星林晗奇，停在三步开外处，拿出一个礼帽，开始变魔术。 他先从礼帽里拿出一只苹果，又拿出一只兔子，随后是一大捧鲜花，扔向天空后四散开来，将气氛炒向顶点。 就在这时，他从礼帽中拿出一把枪，指向了林晗奇。 扳机扣动，林晗奇飞快下蹲，然而出现的不是子弹，而是幽蓝色的火焰，然后在小丑的一口气下变成了烟火。 周围的人在尖叫，带着惊喜和赞嘆，在旁边的唐九容却感觉到，这烟火有着比想像中更强大的力量。 是准备设计成魔术意外么？她这样想着。 但是这种程度，林晗奇自己就能躲过去，果不其然，他装作受到惊吓跌倒在地上，躲过了火焰，并且大哭起来。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林晗奇身上，没有人发现烟火的灰烬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居然像是雪花般融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中二石之门扔了1个地雷 谢谢骑着拖拉机去买草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三耳扔了2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扔了3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yvonnejue扔了1个地雷 第87章 九凤 因为受到「惊吓」，虽然宴会继续，但林晗奇被先带回房间休息了。 唐九容再次拉上顾银盼一起跟上去，上去之前看见那小丑已经被保安带走了，也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那是个普通人么？」上楼的时候唐九容问顾银盼。 顾银盼点头道：「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唐九容微微皱眉，林晗奇说了这次来攻击的会是个有修为的人，如果假设林晗奇没有搞错，那就只能说明真正的攻击还没有到来。 唐九容想了想，说了句：「要是情况有变，我们自己先逃出去。」 顾银盼不认为会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意道：「行。」 到了房间，却见林晗奇双手合十坐在椅子上，说：「老天保佑今天平安过去。」 唐九容好奇道：「那今天过去了，以后呢？」 林晗奇道：「我那么难杀，对方有必要那么百折不挠么！」 唐九容暗想，都已经杀了那么多次了，料想虽然不知为何，但却是个死仇，林晗奇想的可太美了。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之后，三人就又下去了，这时她收到来自乔中羽的信息，大意是她们在哪，渺渺想要回去了。 她只说渺渺想要回去，唐九容便觉得有点不对，便问——【渺渺为什么要回去？】 乔中羽看到这条信息就是一愣，她听到渺渺说要回去，就觉得渺渺是觉得太无聊了，根本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性，看见唐九容这么问，便问了渺渺一句：「你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渺渺抬起头来，认真道：「因为继续呆在这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乔中羽立刻觉得后背起了层冷汗，有种乌云压头的沉重感，忙给唐九容回復道——【渺渺有不好的预感。】 唐九容把信息递给顾银盼看，顾银盼道：「是么？那我看看。」 她将精神力扩散探查房间四处，很快察觉出不对劲，道：「是有点奇怪，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很难解决，渺渺觉得不好大概是因为她现在比我弱了嘛。」 唐九容垂眼看着顾银盼，总觉得要是对方身后现在有一条尾巴，一定得意地翘起来了。 但她可不认为这是渺渺胆小，而更相信这是因为渺渺谨慎，渺渺在飞快成熟之后又鲜明地展现出了她的性格特质，就是谨慎而沉着，不为外物所动。 她心中希望渺渺能留下来帮顾银盼，但是性格里不愿意麻烦别人的特质又影响了她，同时她也认为，在明知会有问题的形况下，先让渺渺送乔中羽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此时她已经到了一楼，简讯也发了出去——【那你们先回去，晚点林晗奇会送我们回去。】 发送成功的同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地尖叫，同时有人大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唐九容心中悚然一惊，抬头望去，却看见在大厅的某个角落，原本拥挤的人群突然四散开去，露出里面的一个男人，他拿着一把尖刀四下张望，神情疯狂，身上溅满了鲜血。 乔中羽也看到了这一幕，看到这一幕的同时她的手机震动收到了信息，但她来不及看信息，渺渺便拉了她一下，说：「走。」 乔中羽看着那鲜血，大脑都当机了，毫无反应地被乔中羽拉着走了，最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男的，那个男的不是刚才还在跟她聊天的一个家长么？ 渺渺拉着乔中羽到了大门，看见门口也已经又几个人，试图打开大门，然而大门紧闭，怎么也打开不了，渺渺微微皱眉，闭上眼睛后再次睁开，便发现眼前根本不是大门，而是一面墙壁，所有人都在对着空气做动作。 大门在另外一个方向，渺渺便连忙拉着乔中羽去了真正的大门，乔中羽见渺渺直接拉着她往墙上撞，正想说话，却见眼前一花，她们已经到了外面，再回头看时，便只能看见里面的人的动作似乎都有人怪怪的，然而来不及细看，大门就关上了。 第154页 乔中羽沉浸在穿墙却出了门的震撼中，喃喃自语道：「是怎么回事。」 渺渺出来后，眯着眼睛道：「这房子似乎变成了一个祭坛，正在召唤什么东西。」 乔中羽咽了口口水，立刻想到了笔仙之类的鬼故事，颤颤巍巍道：「鬼啊？」 渺渺道：「鬼倒不会太厉害，就怕召唤出凶兽。」说到这的时候，她想到，目前里面最大的凶兽，可能就是顾银盼。 乔中羽看了看四周，夜幕笼罩之下，眼前的别墅是最热闹最明亮的地方，任谁都不会觉得，那里现在居然是最危险的地方的。 她想到什么，忙道：「那九容和银盼……」 她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想到自己实在是没什么用处，简直连担心的资格都没有，若是想去帮忙，自然只能拜託渺渺，可是情况未知，她又担心渺渺涉险。 想到这些，她不禁十分沮丧，她曾经问过顾银盼，自己能不能修仙，顾银盼却只看了一眼，便说她实在是毫无天分，除非撞大运，是绝对不可能入门的——这个世界上能修行的人听说千中无一，这千分之一里又只有千分之一是比较有前途的根骨，乔中羽能接受她果然是个普通人这一点，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失落。 渺渺察觉到乔中羽的沮丧，她以为是担心唐九容和顾银盼，便说：「我先送你回家，再过来看看情况。」 乔中羽点了点头，两人走到车门前，乔中羽正要开门，渺渺却察觉到什么不对，伸出手去按在门上，整辆车突然震颤了一下，乔中羽顿时感觉周身一片阴寒，幸好渺渺抓着她的手，让她有了很大的安全感，不至于吓得软倒。 渺渺收回手，皱眉道：「这车也是祭坛的一部分了，我明白了，是在这片范围内，所有密闭空间都被笼罩了。」 乔中羽顿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想像了一下，若是有人侥倖从别墅逃脱，一坐进车里，却仍旧难逃不测——天吶，这简直就是恐怖片啊。 乔中羽强装镇定，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渺渺坚决道：「先离开这。」祭坛的力量越来越强，万一到时候连走都走不了了，就糟糕了。 听着渺渺的话语，明明对方还是个小萝蔔头，乔中羽却充满了安全感，觉得拥有依靠了。 …… 「愤怒，暴力，鲜血，最后演变为恐惧，恐惧是给妖魔最好的供奉。」顾银盼这么说着。 她也猜出眼前的情况是怎么样了，因为在她的眼中，大厅中的所有人都已经近乎癫狂，恐惧让人丧失理智，丧失理智之后，便成为待宰的羔羊。 最开始是因为因为小小的口舌之争，似乎是因为其中一人夸耀自己给孩子付出了多少的钱财，并已经规划好充满光明的未来，而另一人认为这种东西没有用，最后还是要看孩子有没有上进心，说着说着，就变成争论，争论到最后，变成了攻击，前者攻击后者不过是因为没钱而自我安慰，后者便突然怒火冲天，从餐桌上拿了一把切牛排的刀，捅了过去。 而围观的众人本来只是看个热闹，万万没想到会演变为如此激烈的暴力行为，鲜血激起了大家的恐惧，混乱中发生踩踏，自然是孩子遭殃，孩子的家长便激起血性，又演变成了新一轮的暴力。 唐九容知道现在去维持秩序是徒劳的，最好的办法是找到源头，并消灭它。 可是源头是什么呢？ 「布下这个祭坛的人需要引子，现在想想，引子应该就是小丑的烟火，祭品是这里的所有人，不过肯定应该有第一个祭品，如果找到第一个祭品并烧掉，可能可以阻止骚乱。」顾银盼说。 唐九容立刻想到，第一个祭品，会不会是那个第一个被捅的人呢？ 她们前去查看，发现那个人还并没有死去，只不过离死也不远了，脸色青灰，身上满是鲜血，有个小男孩在她身边哭，叫着：「妈妈，妈妈。」 唐九容心中顿生不忍，正想蹲下去做点急救什么的，却见顾银盼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给她餵了下去。 唐九容深感吃惊，没想到顾银盼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来，她忍不住向顾银盼投去探究的眼神，顾银盼抬起头来，恼怒道：「你是什么眼神？」 唐九容道：「我担心你被附身了。」 顾银盼气道：「我是担心她变成伥鬼或者殭尸，到时候更麻烦。」其实她也是因为发现了唐九容的不忍，便顺手做了个好事，但是觉得不符合自己的形象，就不好意思说。 唐九容恍然点头，却还是正色道：「谢谢你。」 顾银盼冷哼一声：「轮不到你说。」 她探查一番，却摇头道：「不是的，这不是第一个祭品，她压根没死。」 此时林晗奇紧紧跟在她们身边，紧张的脸上毫无血色，见她们似乎有追查下去的意思，便道：「要不，我们直接闯出去？中山神大人，不就带着她的姐姐闯出去了么。」 唐九容看了他一眼，知道这确实是个主意——但是这个主意的前提，就是不顾这里面的人的死活了。 她想，若到了万不得已，想必只能这样了。 然而就在这时，顾银盼却道：「她刚才能出去，我们现在可出不去了。」 她这么说着，脸上却仍有笑意，瞳孔泛起灰色，面孔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却莫名妖异起来。 第155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双木为林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88章 九凤 显然，眼前的环境让顾银盼兴奋起来了。 无论如何，她也是个大妖，唐九容忍不住怀疑，或许很多年以前，也有人向顾银盼进行这样的供奉。 她看起来越来越像妖，鬓边的黑髮开始泛白，嘴唇泛起鲜血般的红色，林晗奇从原本地靠近她变成了远离她，躲在唐九容身后低声道：「大、大人看上去有点……有点……」 他吞吞吐吐，不敢说出形容，无非是觉得可怕。 唐九容却觉得这样的顾银盼看来有种别样的魅力，就像是当初她第一次看见对方的时候，是一种「非人」的美丽。 她意识到自己和当初一样，并不觉得害怕，但理由和当时不同，当时是因为视死如归，今天确实觉得这危险是迷人而亲切的——因为顾银盼对她而言已经是亲近的人。 顾银盼在整个房子里巡视，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野兽，间或皱着鼻子嗅着空气，她绕了一圈，又回到大厅，说：「看来还在应该在这找。」 到此时时间才过去二十多分钟，林晗奇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一个世纪，汗已经浸湿了衣服。 大厅里此时血腥味变得更重，因为又发生了打斗，不过因为唐九容他们在离开前已经收起了所有的刀叉和尖锐物品，没有出现非常严重的伤亡，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看见有个中年男人跪在角落，双手交握于胸前，喃喃念着什么。 唐九容走过去把他拉起来，说：「你在念什么？」 中年男人仍闭眼念着，唐九容听见一串毫无意义的呢喃，像是经文一样有着一种玄妙的韵律，她眼前一花，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似乎也印入了同样的字符，正要诵念出口时，只觉得手掌一疼，回过神来，她低下头，看见顾银盼紧紧握着她的手，抬头看着她，眼中像有旋风，神情带着隐约的怒意。 她觉得只有一瞬间，然而抬起头来，发现整个大厅的人都已经念起了这呢喃，连林晗奇都不例外。 顾银盼道：「看来找不到了，也别找了，晚了。」 唐九容问：「是已经召唤出来了？」 顾银盼点了点头，环顾四周，道：「注意一点，不要让他们自杀。」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拿头撞地，通常来讲这么撞着应该先晕倒，对方却也没有晕倒，机械化地撞着，直到血肉模煳，看起来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顾银盼突然过去，一脚把他踢翻了，也不知道这一脚里有什么样的力量，对方倒在一边，晕了过去。 接下来又有人跳楼，有人彼此殴打对方，顾银盼干脆将他们控制住，让唐九容把他们都绑了起来。 唐九容道：「如果放任他们死去，会怎么样呢？」 顾银盼看了她一眼，说：「那本市就要多一个特大案件。」 唐九容一愣，她说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指对召唤出来的东西会有什么影响，可顾银盼这么一说，唐九容便知道，说不定是没有什么影响的，那么顾银盼多此一举，是为了什么呢？ 是不希望这些人死去么？ 唐九容眼神闪烁，突然明白过来，顾银盼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她猜到自己不希望这些人死去，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布置。 自己这次都没有提，对方居然已经能做到这样，唐九容一时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脏的跳动有些偏快。 过了一会儿，见出了被绑起来的人的奇怪的呢喃，没有什么其他动静，唐九容又问：「一个人都没死，会不会影响召唤？」 顾银盼道：「怎么会，召唤本身不需要祭品死去，只是祭品收到影响便疯狂以后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好说，我们妖怪也不希望祭品先死的，食物当然是新鲜的比较好吃。」 唐九容闭口不言，不去想顾银盼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顾银盼见唐九容沉默，却突然又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人类做祭品的，我喜欢吃妖怪，你知道的。」 她看着唐九容，眼神里居然有点紧张，唐九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下对方已经毛茸茸的尖耳朵。 顾银盼连忙偏头，红着脸道：「你别摸耳朵，很痒……」 话音而落，周围突然变暗了，明明还在大厅，却彷佛突然进入了某个异度空间，所有一切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而大厅中央的某个餐桌上，却发出了橘红色的光芒。 顾银盼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第一个祭品根本不是人！」 他们进了思维的误区，于是没有想到。 那餐桌上放着一只烤乳猪，因为有人发现它半生不熟，于是一直没有人去吃。 发现原来这只烤乳猪就是第一个祭品，唐九容甚至有那么一秒产生了对方还挺朴素的想法。 烤乳猪的上方出现了一团灰色的雾气，里面渐渐出现了许多的面孔，这些面孔有眼睛鼻子嘴巴，像是想要从雾气中挣脱出来一般地冲击着雾气，而雾气像是薄膜，将他们阻拦下来。 唐九容想起《妖物志》中有提到这种妖怪，称其为「浮游」，介于灵与妖之间，能吞噬人的生命，数目庞大的话，会带来瘟疫。 第156页 顾银盼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敢置信：「竟然只是浮游。」 这是嫌弃浮游太弱了。 但是她转而又面露狐疑，因为浮游这样的妖怪，是搞不出那么大的阵仗的。 她于是站在唐九容面前，忽然化作了原形，然后将唐九容叼到了她的背上，道：「抓住了，我先不吃它，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浮游像是挣扎般的扭动，里面虚化的头颅越来越多，像是葡萄串似的挤作一团，它们很快一直堆到了天花板上，突然之间，地下红光愈盛，这浮游如同泡沫般塌陷了下去，与此同时，红光中探出了一只巨大的头颅，像是蜥蜴，皮肤是青褐色的，尖嘴，里面是细密的尖牙，眼睛闭着——也可能是没有眼睛。 它张开口，把浮游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沖向了顾银盼。 顾银盼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咬下了一口血肉。 妖怪发出像是打雷般的叫声，唐九容捂住耳朵，却还是难免耳朵刺痛，头昏脑胀，几乎要抓不住顾银盼的毛。 顾银盼有咬住对方的嵴柱，后肢用力，似乎想要将对方拖出来，对方便喷出一口火柱，打在了虚空的结界之上，蔓延开来。 顾银盼牙关用力，飞快甩头，唐九容听见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然后她看见这妖怪的脖子被顾银盼咬断了。 唐九容：「……」实在很难描述亲眼看到这么兇残的场面所带来的冲击。 鲜血四溅，减到周围的火焰上，让火焰变得更旺，甚至隐隐发黑，但很快火焰熄灭了，因为祭台的红光暗淡了。 失去头颅的脖子仍在晃动，却不再靠近，顾银盼突然道：「你还有八个头呢？怎么不全部冒出来？」 话音刚落，这脖子便飞快地缩了回去，红光消失，火焰也熄灭了。 还有八个头？唐九容思考着这个话，联想了一下后，便猜这妖怪大概是传说中的九婴。 九婴可比浮游高级多了，怪不得顾银盼的声音那么兴奋。 顾银盼转了几圈，踩灭了还烧着的几团火，然后低下头把帮着那些人的绳子咬断，确认没有人死去后，便破窗飞向了空中。 两人在半空中碰到了同样化作原形的渺渺，渺渺见两人没事，便不多说什么，转身回家。 三人都停在楼顶，渺渺从楼顶化作一道流光从五楼窗户钻进了乔中羽的卧室，顾银盼也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唐九容留在了楼顶。 唐九容知道，这是顾银盼要先回房间去换衣服。 她等了一会儿，见顾银盼一直没说好，便走到门口，问：「我可以进去了么？」 房间里传来顾银盼显得有些奇怪的声音：「你进来，然后立刻下楼，不准看我。」这声音好像被什么盖住了，瓮声瓮气的。 唐九容推门进去，见顾银盼躺在床上，整个人用被子盖上，连根头髮丝都没有露出来。 她顿时疑惑道：「你怎么了？」 顾银盼道：「你管这么多，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活到九百九十九么？」 唐九容嘴角一抽，暗想，这难道说是嫌九十九不够长，又加了九百岁？ 但听顾银盼这么说，唐九容更担心了，毕竟刚才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大战，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该怎么办呢？ 她走到床边，蹲下来抓住被角，道：「到底怎么了？难道说头髮烧着了？」 顾银盼在缩的更往下了：「不是啦，你快出去啊。」 唐九容正想说话，突然鼻子一酸，感觉有股液体流了下来，她摸了一把，发现是血，她连忙去抽纸巾，顾银盼闻到血腥味，也从被子里出来了。 她看见唐九容擦鼻血，紧张道：「这是怎么了？快让我来看看。」 唐九容摆了摆手转过身来，看见顾银盼，愣住了。 略有些凌乱的黑髮衬着如玉的肌肤，如花的脸庞，纤长的脖颈，锁骨如幽谷，似乎盛着一汪清泉，黑色的吊带难以包裹住的起伏的山峦，被子正挡在前胸，却更引人遐想。 唯一的瑕疵是，嘴巴明显的红肿，边缘还有几个水泡。 唐九容用纸巾掩住嘴巴，同时低下了头。 顾银盼拍着床板，生气道：「你什么意思，我在担心你！你居然在偷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上火了。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第89章 九凤 唐九容确实想笑，但此时当然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她立刻抬头，一本正经道：「这你就是在污衊我了，我只是在擦鼻子而已。」 顾银盼有心怀疑，因为她分明看见唐九容嘴角上翘，但见到纸巾上的血迹，注意力还是被吸引了，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唐九容道：「大概是先前妖怪的吼声震伤了什么，好像有点轻微脑震盪。」 顾银盼便伸出手来，摸了摸唐九容的脑门。 这动作令本来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一些，于是波澜起伏，仿佛唿之欲出。 顾银盼道：「好像是偏烫。」 唐九容不是很确定，现在的体温身高是因为脑震盪还是因为心猿意马，她将目光从那波澜上移开，暗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比较在意。 第157页 她把注意力又放到顾银盼的脸上，看着那精巧的眉毛微微皱着，像是平铺的画纸上多了一道褶皱，她的眼睛像是宝石，隐约透露出流光。 唐九容再次低下了头，她觉得奇怪，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对方长大的样子，为什么这次就觉得格外动人呢？ 她低下头，顾银盼便道：「你果然是觉得我很好笑！」 这次绝对是污衊，唐九容只好再次抬起头来，不过这回看的是顾银盼的嘴巴，那嘴巴其实只是微肿，像是有些烫伤，唇边缘往外也泛着红色，像是被抹开了的口红。 唐九容发现自己的口腔莫名分泌出了更多的唾沫，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幸好顾银盼沉浸在自己被「毁容」中，并没有在意，反而唉声嘆气道：「这大概就是虚不受补了，幸好这九婴只有一个头，又被我吓住了，要是九个头全出来，可就不一定谁吃亏了。」 唐九容压住有些混乱的思绪，故作镇定道：「原来是不受补？我还以为是烫伤。」 顾银盼道：「虽然是烫伤，但本来是分分钟治癒的事，现在这样，主要是灵力紊乱。」 唐九容道：「反正也没什么事，这没什么……」 话音刚落，却见顾银盼直起身来，想去拿床头柜上的小镜子，被子滑落，春光四溢，唐九容无意识站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意识到她确实想做什么。 于是她决定先离开这个房间。 「我帮你去找一下烫伤药膏。」她找着蹩脚的藉口。 「人类的药膏对我没有用处，你这都不知道啊。」 「是嘛……」唐九容任很镇定，只觉得有些热，似乎连头上都冒出了汗水，「你衣服小了，先穿我的。」 顾银盼眨巴了一下眼睛，低下头来，她看了一眼，得意笑道：「大了？」 唐九容抿嘴暗想：确实挺大。 顾银盼把被子重新拉回了脖子，道：「看什么看，你快给我去拿衣服。」 唐九容被说中心事，心里一跳，面上越发镇定，淡定道：「我也有，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说完，转身出去了。 顾银盼见唐九容果真反应平平，面露疑惑，掀开被子又低头看了眼，喃喃道：「难道真的被渺渺说中了？她比较喜欢以前那样……」 唐九容一出门，便靠在墙上用手按住了脸，脸却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热，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脸皮太厚，不过没表现出来，还是让她松了口气，她觉得表现出这种奇怪的饥渴，显得有点猥琐。 这么想着，她下楼去自己房间挑了几件自己的t恤和裤子，拿了上去，打开门的时候，却看见床侧面似乎闪过了什么白色的东西。 她定睛看去，马上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有一条白色的尾巴从被子里漏了出来，正在忽快忽慢地晃动。 唐九容装没看见，把衣服放在床上，对顾银盼道：「先穿我的，要买新衣服的话，明天买。」 顾银盼拿出一件蓝白相间的t恤，道：「我看你穿过这件。」 「本来就是我的。」 顾银盼拿起来闻了闻，上面只有洗衣液的味道。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这样的举动，却觉得心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一直痒到了四肢百骸——不对，腿是真的痒，她连忙低头，看见那白色的蓬松的尾巴正像是羽毛一般轻轻扫过她的小腿。 唐九容看了顾银盼一眼，见顾银盼仍在认真地挑衣服，似乎一无所觉。 唐九容伸出手，把这尾巴尖轻轻抓在了手掌心里，那尾巴便一晃脱离了，下一晃却又撞在她的手里，那毛柔软的不可思议，唐九容摸了几下。 顾银盼仍在挑衣服，只是慢慢皱起了眉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四下张望着，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唐九容揉搓了几下尾巴尖，那尾巴突然弹了起来，晃到了床面上，顾银盼看着尾巴，惊讶道：「这是我的尾巴！」 唐九容道：「你先前没感觉到你的尾巴还在？」 顾银盼有点混乱：「好像有，好像……但是我以为它会消失……它居然还在……」 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那尾巴仍在有规律的晃动着。 唐九容摸着下巴想：看来猫科动物的尾巴确实是由另一个大脑控制的。 顾银盼很快接受了这件事，并把她归为了灵力紊乱，比起脸上的红肿，她显然不太在意尾巴还在这件事，只是盯着唐九容好半天，怀疑道：「你刚才是不是在摸我的尾巴？」 这么说的时候，她尾巴尖晃动的频率快了许多，似乎展现出了她内心的焦躁。 唐九容道：「是你一直在扫我的腿，我觉得痒，才发现的。」 顾银盼一听，尾巴晃到了床下面，垂落后尾巴尖捲成了一个钩。 唐九容暗想：这是什么意思？是害羞么？ 顾银盼的面上可没有表现出任何害羞，她冷哼道：「碰你是你的荣幸，哼，你出去，我要试试衣服。」 尾巴尖又开始晃动了，唐九容又想，这可能不是代表焦虑，而是一种期待和欣喜。 动物的行为语言实在难以理解，唐九容也只是随便想想，听顾银盼这么说，便乖乖出了门，下楼回了房间。 顾银盼先穿好了衣服，然后拿起一条牛仔裤，唐九容没有裙子，所以拿上来的全是裤子，但是这对现在的顾银盼来说就是个困扰，因为她现在有条尾巴，如果穿裤子的话，尾巴就抽不出来。 第158页 只能打个洞了。 不过打洞也要比一下位置，顾银盼决定先试穿一下再说，她那拿起一条牛仔裤穿上，两条腿很完美地穿过了裤管，然后拉上来是膝盖，到大腿，再到…… 裤子卡住了。 顾银盼觉得奇怪，还没有到尾巴呢，她扭过头去，看见在屁股的位置，裤子卡住了。 她一时纠结，是自己以现在人类的审美来说太胖了么？ 她又换了一条，结果仍然是一样的结果，再换一条，也是如此，最后她只能穿着最开始穿着的裤衩，高声道：「唐九容，你上来！」 唐九容本来准备洗澡，却不知为何，在沙发上坐着发了很久的呆，到顾银盼叫她，也仍然在发呆，直到顾银盼叫了好几声，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上楼。 顾银盼已经穿上了她的衣服，却仍在被窝里，把裤子扔给她，道：「我穿不上。」 唐九容不明所以：「怎么会，我看你腿很细，应该只会宽松啊。」 顾银盼正想说，突然疑惑：「你是什么时候看见我腿细的？」 唐九容便说：「就上次在s大啊……」说起来，要是早知道对方那么快就会长大，那件衣服可以带回来的。 顾银盼又有些得意，觉得这是自己魅力非凡，叫唐九容无法忘怀，心情好了些，就没有那么羞恼了，对唐九容道：「反正穿不上，你拿回去，明天先买几条裙子。」 唐九容便想，哦，看来是尾巴的原因。 确实，因为有条尾巴，穿裤子很不方便。 唐九容收起裤子，正准备走时，顾银盼突然又叫住了她。 唐九容回头望去，见顾银盼看着手机，故作若无其事道：「对了，今天突然想起来应该跟你说，我的生辰是一月初一，要是你想替我过，也行的。」 唐九容一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正要关门，顾银盼又道：「那你的生日呢。」 一股寒意忽然席捲了全身，唐九容只觉得自己身上全部的温度都褪去了，熟悉的倦怠与空虚又灌注进她的身体，像是那个寒冷的雪夜，她听到那个消息时一般。 身上瞬间没有了任何力气，唐九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机械地控制的嘴巴运动，一张一合。 「我不过生日。」 她将门关上。 顾银盼抬起头来，不确定那随着木门关闭的吱呀声而响起的声音，是不是如听到的一般冰冷，但她很快就确认，那声音确实是冰冷的。 又冷又无力，像是初见的时候。 她皱起眉头，只片刻，眉头展开，轻声嘟囔道：「切，不过就不过呗，反正我要过。」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标题，其实现在标题有点错乱了已经，因为很多事穿插进行，不一定那一章就出现了标题里的妖怪，标题仅供参考哈。 谢谢余生_扔了1个地雷 谢谢咖啡馆九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90章 九凤 看见渺渺像是一道流光一般钻进来，乔中羽转过身背对渺渺，然后问：「她们回来了么？」 四蹄的兽类变作了人类的女性，因不着寸缕，肌肤散发着如月光般莹白的玉色，四肢伸展，暴露出美好的胴体，同时道：「已经回来了，我在附近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收穫。」 乔中羽忙道：「你一个人，也没什么可查看的啊，万一碰到危险怎么办。」 渺渺道：「我大约能感觉到，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乔中羽道：「可你毕竟还那么小……」 话音刚落，乔中羽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当然我知道你其实不是，但是毕竟还对人类社会不熟悉。」 床上只有小孩子的衣服，渺渺现在是成人女性的模样，就没有穿，只拿了一条毯子披在身上，坐在床沿，看着乔中羽的背影。 她想，乔中羽是什么时候开始，会在自己赤裸的时候转过身去的呢？ 是自己告诉她，自己能变成成年女性那时候开始么？ 在渺渺心目中，并不觉得两者有什么区别，只觉得乔中羽和自己之间似乎有了隔阂，她想主要问题应该出现在成年人的状态，或许是因为乔中羽还不熟悉这样的状态。 如果能更熟悉的话…… 渺渺道：「顾银盼上次跟我说，是维持成年人的状态比较好。」 乔中羽惊讶：「为什么？对修炼比较好么？」 「嗯大概。」渺渺含煳地说着瞎话，「但是我暂时也还想上学呢，如果平时能以成年人的状态经常出去应该也可以。」 乔中羽想了想，觉得大概也不会有人把成人状态的渺渺和小学生渺渺联繫到一块，便说：「那也好，回头帮你去买几件成年人的衣服。」 这么说的时候，她转过身来，因为她估摸着时间，觉得渺渺应该把衣服穿好了，结果一转过身来，便看见只披着一条毯子的渺渺，虽然毯子够大，但是修长的美腿还是从交叠的缝隙中漏了出来。 乔中羽一时失神，作为一个纸片人爱好者，她头一次觉得绘画没有现实那样美好。 不等乔中羽说什么，渺渺便道：「我在适应。」 乔中羽大脑当机，机械道：「应该的，应该的。」 第159页 乔中羽努力移开目光，转移注意力，却瞥见渺渺自己掀开毯子，往下看了一眼，道：「小羽，我其实觉得你平时看的图片和我的差不多。」 乔中羽大惊失色：「你……你……你看见我……」 她有种小时候看黄漫被家长抓到的恐慌与羞耻，突然想起晚上宴会的时候有家长说过，现在的小孩子学东西很快，又都玩电脑玩手机，平时家长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做带头作用啊。 乔中羽觉得，她这是带头作用带坏了。 自责之下，心中的绮念消失了大半，乔中羽故作义正言辞道：「渺渺，我看那些是为了工作，不是因为喜欢，我需要练习人体，不说这个了，我去帮你拿件睡衣。」 这么说完，就去衣柜拿了一件旧睡衣出来，因为是她的码，渺渺穿上有些小。 渺渺一边穿一边瞟着乔中羽，见对方还是眼神躲闪，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平时都是以小孩子的状态和她相处，所以变成成人状态对方就不习惯，要是日常生活也有更多以这样的状态相处的机会，一定是会熟悉起来的。 这么想着，渺渺道：「小羽，你觉得我还不够熟悉人类社会么？要不然改天你带我这样出去，让我更好的熟悉一下？」 乔中羽光想到要带这样一个大美女出门，就觉得头皮发麻前途未卜，但看见渺渺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 林晗奇的别墅在凌晨被包围起来，里面的人被一一带出，就算是小孩子也遭到了询问。 一个鬚髮皆白的老人穿着漆黑的长袍在大厅内慢慢踱步，又很快踱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房间里，林晗奇和母亲周妍妍正在进行母子间「爱」的交流。 「我的儿啊太可怜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出来那么远的地方的，明天我们就回去。」 「可是太爷爷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林晗奇也挂着眼泪，故作不舍，「是因为这儿有高人啊。」 周妍妍立刻改了口风：「这次说来也是高人保护，老太爷还是深谋远虑。」 林晗奇道：「只是碰上这样的事，太害怕了，好想妈妈。」 老人看着两人的「母慈子孝」，咳嗽了一声，走进门去，道：「大厅已经很干净了，果真是高人手笔，且带我去看看那个引起骚乱的人。」 周妍妍忙转而道：「好的好的，大师请。」 林晗奇知道，这是准备去拷问那个现在被关在地下室的魔术师了，他本人还是个小孩，自然不应该看某些「血腥」场景，于是便留在房间，看着前面老头的背影，带着泪光的眼睛渐渐流露出轻松来。 这次的事闹得太大，总算引起林老太爷的震怒了。 听说来的这位黑袍老人，是某个教派的实权人物，林晗奇只觉得对方在自己眼中，简直如瀚海般深不可测，和顾银盼渺渺的感觉等同，幸亏对方不是大妖，而是个修士，所以没有那么容易看穿自己的伪装。 有这样的人在，应该能找出幕后黑手了？ 那自己以后，也总算能松口气了？ …… 唐九容一晚上没睡着。 头脑深处好像有一万只苍蝇和一万只蚊子在叫个不停，睁开眼睛，世界像在膨胀然后收缩，她头昏脑胀，最后干脆坐在床上修炼起来。 修炼确实让人静心，却没办法掩盖心中那空落落的感觉，不过至少唐九容一夜没睡，看来也神清气爽，便干脆穿了衣服下楼吃了早饭，又逛到稍远的地方去帮顾银盼看了看衣服。 不过服装店大多还没有开门，唐九容就只买了两条裙子，好让顾银盼至少下半身有个遮掩之物。 回程的路上，突然下起小雨来，唐九容带了伞，便把伞撑起来，继续上路的时候，觉得这样的情形是有些眼熟的。 前面几年，她也常有这样的时候，一晚上没睡着，便干脆起来漫无目的地闲逛，大自然的某些小惊奇会给她带来一些慰藉，当然她也顺便找找看有没有适合自杀的地方。 但显然今日和那时已经有了区别，首先她精神饱满，完全没有头昏脑胀之感，其次她并不是漫无目的，她顺便还要做些事。 比方说给顾银盼买条裙子，给顾银盼带个早饭，回家去看看顾银盼有没有下楼…… 大概主要是因为有个顾银盼，在需要她操心。 唐九容又想起顾银盼昨天晚上摇晃的尾巴，如果今天还在的话，是不是还能偷偷摸一把。 这么一想，心情简直雀跃了，她的目光晃过一边商店的玻璃，总感觉自己的脸上隐约有一点笑意。 虽然有难过有悲伤，不过有了让人欣喜的事做综合，似乎也能忘记了。 唐九容加快脚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林晗奇，说起了昨天晚上大概的调查结果。 「那魔术师只是个筑基修士，但是擅长厌胜巫蛊之术，他大概觉得这是对付普通人很简单，还用了一个什么新创的巫术，结果后来召唤出来的东西他自己都吃不消，境界跌落了，拷问之下就什么都说了……不过具体是谁我还不知道，估计太爷爷……林老太爷那边应该知道了，这次他派人过来调查的……」 唐九容不奇怪林老太爷插手，她相信就算林晗奇刚搬到这的时候他没在意，到了现在，肯定也已经调查清楚原因了，既然没找自己麻烦，还相不相信自己是仙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第160页 她没问，林晗奇却主动说：「我太爷爷对您是仙人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毕竟这是事实啊，他也是觉得不好太麻烦仙人，才又派了人过来，他有问我，说你们需不需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要是需要知道，立刻便把那人抓来。」 唐九容对此并不在意，刚想拒绝，却想到说不定顾银盼会想知道，便说：「我再看看，如果想知道再问你。」 如此见林晗奇没有其他话要说了，唐九容挂断电话，脚步不觉又加快了一些，因为她现在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要告诉顾银盼幕后黑手已经被抓到的消息。 她提着早饭回到家里，见顾银盼居然正坐在沙发上面露沉思，稍稍有些吃惊。 就算把早饭放到了桌上，顾银盼仍没什么反应，这非常不符合顾银盼一贯的表现，唐九容便先搭话，把林晗奇打电话的内容大概重复了一下。 「……大概就是这样，最后问我们，要不要知道幕后黑手的身份。」 她话音一落，却见顾银盼摆了摆手，站起来道：「这种小角色，估计就是嫉妒林晗奇获得宠爱的林家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倒是有一件事，我非常在意啊。」 「什么？」唐九容难免好奇。 顾银盼道：「九婴是尚飞花的手下，是方壶八大护法之一，方壶可是五神山之一，是第一流的道场，它怎么会沦落到变成一个不入流修士的召唤兽的地步？尚飞花呢？难道是尚飞花把它逐出方壶了？」 唐九容半懂不懂，却知道方壶确实不俗，听闻上古时代有五大神山，分别是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若它们真的存在，那应该是确实的仙山无疑了。 这时她又听到顾银盼喃喃自语道：「不会是这样的，更有可能，是尚飞花也出事了——就跟我一样。」 顾银盼笑逐颜开，把幸灾乐祸展现地淋漓尽致。 唐九容却只看着那白色的、蓬松的尾巴，随着顾银盼的话语有规律的晃动着，摆来摆去，摆来摆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迟迟扔了1个地雷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2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3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咖啡馆九扔了1个地雷 第91章 九凤 高倩打了个喷嚏。 苏轻雪见宛如钢铁巨人般坚强的高倩居然打了个喷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遥想过去几天，高倩经歷了风吹雨淋长途跋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要不是因为对方身上没有灵力波动，而且看上去有点傻，苏轻雪绝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普通人。 距离进入草原后折返，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苏轻雪已经勉强能够下地，不用一直躺在木板上了，只是全身仍疤痕遍布，看上去有点可怕，日常修炼时，灵力也无法疏通，身上的丹药也大多毁了，此时大约比普通人还要脆弱些。 苏轻雪在活动自如的时候就检查了身体，发现身上的法宝灵物都已经没了，混沌之门的钥匙也不见踪影，钥匙按照道理来讲不会在罡风中被毁，大约是昏迷时在路上掉了。 她不觉得可惜，这次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损失些宝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自由说话和做出指示之后，苏轻雪便引导着高倩往城镇走，高倩开始并不愿意，问她原因，她说：「我以前也是从山里往人多的地方走，结果被人骗了。」 苏轻雪便问起高倩的经歷，很快就知道了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悲惨故事，高倩说自己某天在一座山中醒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便漫无目的的走，有一天从高处看见了一个城镇，便去了城镇，在城镇碰到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 「当时，我身上还有个戒指，那女人先跟我说话，得知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后，给我取了高倩这个名字，还帮我定了酒店，我们相处了三天，她说没钱了，但要给我买吃的，就把我的戒指要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果说戒指这件事还只是被骗了钱财，之后就是人财两失了。 身无分文的高倩在城镇里混不下去，见有家店说招工，便找上门去，店里的老闆娘便说她确实有合适的活给她，不过要看她勤不勤快，她在店里干了一个星期，非常卖力，但是因为反应比较慢，做的不算太好，一周以后这老闆娘把她转手给了一对夫妻，说夫妻会把她介绍到工厂打工。 「……那一周的工资并没有给我，现在想想，估计卖身的钱应该也是那老闆娘收走了。」 是的，高倩被卖了。 而且转手卖了两次，最后卖到了一个小山村里。 至于后来的放火，高倩自己也有点模模煳煳，便用突然起火代替了，说是突然发生火灾，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 这经歷足够写一本小说，苏轻雪感嘆了一下对方命运之悲惨以及柳暗花明，又问：「但是你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地在山中醒来呢？」就算是妖物，也总有成精前的记忆？ 高倩自然不知道，不过她觉得在火灾后她记忆中出现的那个女孩肯定知道，所以她要去南方，只不过她觉得没有告诉苏轻雪的必要。 苏轻雪在到达城镇后如鱼得水，很快就乞讨了一些钱过来，先买了些衣服把身上破破烂烂地换了，又给自己狗啃似的头髮和暂时有点可怕的脸买了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之后，对高倩说：「总用走的也不是个办法，我看我们这样，在沿途城镇卖艺赚钱，攒了车票钱，就直接坐动车去南方。」 第161页 高倩沉思良久，道：「卖什么艺？」 苏轻雪道：「你看我的。」 于是接下来苏轻雪就靠一些修行的小伎俩，勉强攒了些钱，买车票往大一点的城市走，花了许久，终于快到a市。 在从某个城镇前往a市的大巴上，高倩打了喷嚏。 苏轻雪担心道：「你不会生病？」 高倩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包，又抬头看了看苏轻雪，随即望向窗外，最后又将目光转了回来，苏轻雪对高倩有时候的这种无意义举动已经熟悉，虽然不管怎么问，高倩也说不清楚她走神是为了什么，不过至少现在已经能问什么说什么了。 高倩道：「没有，就是鼻子有点痒。」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外头天已经擦黑，到达a市估计应该是深夜，苏轻雪开始忧愁要住在哪里的问题，身上大概还有两百块，动车票是还买不起的，a市是个大城市，住宿肯定也贵，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什么便宜的集体宿舍，凑活挤几天，把车票钱攒出来。 想到这，她看了高倩一眼，觉得高倩这样不聪明也好，至少不用把事情想的太复杂，比较无忧无虑。 两人终于到站下车，背上简单的行李在周围的宾馆问了一圈以后，都在两百左右，苏轻雪带着高倩继续往偏远的地方游荡，到某条似乎正在建设的路边的时候，三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沖她们吹了个口哨。 苏轻雪驾轻就熟，把口罩帽子摘下来，便听三人中一人叫了声「鬼啊」，似乎觉得晦气地吐了口口水，离开了。 放以前，苏轻雪可想不到自己还有光靠外貌就把人吓走的一天，想当初她也算是清秀可人。她嘆了口气，把口罩帽子戴上，没走多远，又听见有人尖叫。 「今晚事挺多。」苏轻雪喃喃自语，又说，「要是我们救了个有房子的，今晚能不能让我们住一晚？」 似乎得到某种启迪，苏轻雪往尖叫传来的地方走去，结果刚走到某条巷子口，便看见两个男人鬼哭狼嚎地冲出来，涕泗横流，手忙脚乱。 咦，刚才听到的第一个尖叫，不是女的么？ 不过不管如何，先问问需不需要帮助，苏轻雪开口问：「怎么了？」 结果她话音未落，便听见其中一个男性道：「是妖怪的同伙！我们分开跑。」 这么说完，便根条泥鳅似的滑熘地跑了。 苏轻雪：「……」我这还没拿下口罩呢，难道说已经有了让人见鬼的气质？ 然而往高倩那边跑的，却已经被高倩一把抓住，对方连忙挣扎，高倩便直接把他掼在了墙上，大概是用力太勐，对方呜咽一声，就没了动静。 苏轻雪：「……不会死了？」 高倩道：「没有……要把他弄醒，问他住在哪么？」 苏轻雪无语凝噎：「……就这样，怎么可能感激我们给我们提供住处啊。」 这时，从弄堂里却走出一个人来，看见高倩和苏轻雪，愣了一下，看见地上昏迷的男人，又愣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她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是、是他们先想要欺负我的，我我没做什么。」 苏轻雪看着对方，看出这是个小妖，对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化形还没有恢復的痕迹，让苏轻雪看出这是个蜘蛛精。 若是以前，自然是抓了再说，现在却反而得怕自己被抓了，苏轻雪闪到了高倩那边，说：「理解，你请。」 那妖怪便连忙跑了。 高倩见对方跑远，半晌道：「不问有没有房子么？」 苏轻雪道：「那是个妖怪，要是跟着去了个妖怪窝，怎么办。」 高倩不知道懂没懂，反正没说话。 实在找不到住处了，两人便姑且在路边互相依偎着睡了一下，到了第二天早上，苏轻雪被一阵面食的香味诱醒，吞咽着口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高倩的大腿上，高倩已经醒来，手上还捧着包子。 苏轻雪直起身，惊喜道：「包子！」 旁边传来一个苍老却轻柔的声音，道：「你要么？」 苏轻雪望向声音的来源，看见一位头髮花白的老太太，看来有六七十，正推着一个早点摊。 苏轻雪不好意思说「要」，但是已经咽了口口水。 老太太便递了个包子过来。 惊喜不止于此，吃完包子之后，老太太问：「你们是不是没地方住，我那还有空屋子，一个月八百块，按天算一天三十，可以凑活一下。」 八百一个月的屋子在a市简直就是奇蹟，苏轻雪连忙点头，高倩却一下按住了她的头。 苏轻雪艰难拨开了高倩的手，回头道：「你干嘛？」 高倩皱着眉头：「会不会是骗子？」 当着人老太太的面，这也太没礼貌了，苏轻雪忙道：「你说什么呢，人多面善啊，一看就是好人。」 高倩道：「当初把我拐了的，也是很面善的。」 苏轻雪就说不下去了。 也是，高倩经歷过那种事，谨慎一点也很正常。 老太太听了这话，却笑起来，道：「就去看看房子，房子也不太好，说不定你们确实不想住。」 总是流浪也不是事，两人还是跟着过去了，房子是个郊区的自建房，看得出有些念头，墙体水泥脱落，共有两层。 有空的是楼下的一间，二十平左右，有一张双人床，还有个独立卫浴。 第162页 见有独立卫浴，苏轻雪已经觉得是天上掉馅饼，忙说愿意住下，正在告诉高倩这不太可能是骗局的时候，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下来的是个有些眼熟的女人，苏轻雪看了两眼，记起这是昨晚那只蜘蛛精。 蜘蛛精先跟老太太打了招唿，看到苏轻雪和高倩，似乎马上记了起来，道：「你们是昨天晚上的……」 苏轻雪点了点头，那蜘蛛精便胆怯地看了她们一眼，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要是所料不差，大概是在担心自己看到了她的真身。苏轻雪想。 但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有些勉强道：「你们好，我叫秦橙。」 …… 光是想到尚飞花倒了大霉，顾银盼就笑得跟朵花似的，这让唐九容好奇起来，便忍不住问：「你和她有什么渊源么？」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坐到沙发上，刚好可以看见顾银盼背后那从裤衩漏出来的尾巴，突然向上翘起，尾巴尖轻轻颤动。 是紧张？ 顾银盼道：「哼，也不是什么渊源，我们都是大妖，出身差不多，修行进度差不多，难免被放在一起比较……」 尾巴开始比较大幅度的晃动，唐九容又看见顾银盼不爽的神色，暗想，怕是这个比较，顾银盼占了下风。 然而尾巴突然一甩，又垂了下去，只有尾巴尖勾起。 「不过后来她好像碰到什么打击，闭关几百年，毕竟是只鸟，说不定是在冬眠。」 鸟不用冬眠。 唐九容没有指出这个常识性错误，而是问：「那她是什么大妖？」 顾银盼没有卖关子：「是九凤。」 身有九首的神鸟，据说，永生不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没有小虎牙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茶墨扔了1个地雷 谢谢坐地想吸土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3个地雷 第92章 九凤 有了一条尾巴之后，生活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首先出门变得不方便了起来，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可以穿个长的大衣作为掩饰，但是顾银盼并不喜欢那些长拖拖容易影响到行动的衣服，而且尾巴长又很难受到控制，动不动就会钻出来。 有一次出去扔垃圾的时候被陈光霁看见了稍微漏出的一点尾巴尖，陈光霁疑惑地问「那是什么？」，因为不想被认为是变态，只好咬定是陈光霁产生了幻觉。 如果自己家的小女孩被发现长了一条尾巴，唐九容觉得不管哪种解释，都回令自己百口莫辩，于是她只好婉转劝说顾银盼少出门，甚至买了台游戏机回来，希望最近喜欢上打游戏的顾银盼能在游戏上打发更多的时间。 这个计策得到了成功，又或许是顾银盼本人也觉得带着一条尾巴出门很麻烦，有那么一个星期她一直没有出门，甩着尾巴在客厅玩觉得扮演游戏。 直到她突然想起自己收到过一个邀请，要去参加一个圣诞晚会。 「在哪？」 「就是我们上次去过的那个城市，这次他们给钱。」顾银盼道。 那么说应该不是参加晚会，而更像是某个推广活动了。 唐九容又问有多少钱，顾银盼说了个数额，出乎意料的多，加上平时偶尔发gg的费用，顾银盼现在可以算是自己养活自己了。 唐九容看了下顾银盼的神色，发现对方应该是想去的，从前收到gg费的时候唐九容就发现了，顾银盼对自己能赚到钱这件事非常自得——虽然她压根见不到那个钱，钱直接到了唐九容的帐上。 唐九容道：「还有……一个多星期呢，你觉得尾巴会在多久呢？」 说起这个的时候，唐九容看着那条尾巴摆动幅度极大地在空中划了一圈，好像知道她们在谈论它似的。 这样大幅度的晃动导致裙子被掀起来了一点，露出了大腿根。 顾银盼却似乎没有她的尾巴在大幅度摆动的感觉，一脸沉思道：「不太清楚，我有时候对尾巴的存在都不太清楚，它现在在动么？」 顾银盼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在唐九容看来可爱到冒泡的话。 唐九容道：「在动。」下垂着缓缓摆动着，但在自己说完「在动」后，尾巴尖向上弯了。 唐九容的嘴角也隐秘地向上弯了。 然而顾银盼已经转身上楼，道：「我想个办法。」 办法很快想出来了，顾银盼在第二天中饭的时候说：「到时候我知道给尾巴加一个障眼法，再穿上一件长袍，普通人就看不见了，不普通的人看见了也没多大关系。」 唐九容的余光瞥着缓缓摆动的尾巴尖：「那我算普通人还是不普通的人？」 顾银盼道：「你还没筑基，算是普通人，不过你已经很快了。」 唐九容思索半晌，问：「筑基的话，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么？」 顾银盼吃着饭，最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吃惊道：「啥，你说啥？」 唐九容道：「我在练气巅峰很久了，我在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 顾银盼暗想：说的好像你哪里做的够了似的。 作为一个修行者，顾银盼认为唐九容要是放在各大门派学院，一定是最不努力的那一拨。 第163页 但是对方好不容易好像突然有了一定动力，顾银盼觉得不应该打击她的积极性，便连忙说：「筑基本来是水磨功夫，但是现在其实是有一种窍门的，修仙界的人会在要筑基的时候闭关，吃下筑基丹，发展到现在，筑基丹对以后的修行基本是没有什么障碍的。」就算有障碍，顾银盼相信等自己恢復了，一定也能解决。 唐九容对以后的事没有想太多，向来觉得走一步看一步就行，既然现在另有目的想要快速筑基，自然就立刻问：「你现在有这种丹药么？」 顾银盼倒：「这倒是没有，不过，很容易就能换来。」 她突然想到什么，盯着唐九容道：「你会想去一个全新的你从未见过的世界看看么？」 唐九容确认在过去的日子里，顾银盼曾经去过她口中的非常世——比方说之前去寻找教材的时候，不过这是她第一次提出要带自己去。 是因为现在她已经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了么？ 唐九容这样想着，同时「去」和「不去」两个念头，在脑海里互相倾轧。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按照道理来讲，她应该不带犹豫地就说「不去」，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陌生的地方，虽然在过去的几个月她甚至带着顾银盼出去旅游过，但是那些地方并不能算是全然陌生，她过去都曾经去过。 「非常世」将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一年以前季满庭推荐她出国散心她都断然拒绝，今天居然犹豫起来，让是叫季满庭知道，一定会非常吃惊。 唐九容思绪繁杂，道：「……我需要想想。」 她需要想想，她为什么会犹豫。 顾银盼盯着她的眼睛，在她这么回答后边摊手道：「不用勉强自己，我去就行，晚上就回来了，你可以睡个午觉。」 这么说完，顾银盼就上二楼去了，唐九容吃不下饭了，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想，难道自己真的改变了么？ 明明已经是十二月份，自己居然还有精力思维如此活跃，如此想来，状态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 还有，她为什么会想去呢？似乎是因为，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能和顾银盼在一起。 ……是这样？ 突然之间，唐九容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中鼓动，令她口干舌燥。 …… 因为喝了太多的水，在这个下午唐九容一直在厕所和卧室来回奔波，于是理所当然地并没有睡着。 她在中途忍不住上了一次二楼，看见顾银盼不在，居然在门口发了长达十分钟的呆——虽然她以前也很喜欢发呆，但是很少站着发呆，因为站着太累了。 发呆的过程中到底在想什么，她都想不起来，只隐隐觉得，这样有点不对劲。 她很想念顾银盼，哪怕只是短暂地分离，这就像是顾银盼拥有神奇的魔力，让她对于自己来说突然变成了异常亲密的个体。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在儿童敏感期，她思念自己的父母，如果父母长久未归她定然手足无措，她短暂的心理治疗阶段，曾经向谘询师描述这种感觉，她很多年没有再感受到过，她有时候会想念这种感觉，谘询师说她缺乏安全感，如果进入亲密关系，她容易患得患失。 那么现在的表现，是证明她进入亲密关系了么？ 唐九容认为自己明白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将顾银盼当作了亲人。 …… 顾银盼在傍晚回来，看见桌子上丰盛的晚餐，面露困惑。 今天是什么日子？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顾银盼一边把放筑基丹的盒子放在了茶几上，一边对还在厨房忙碌的道：「为什么今天准备那么多菜啊？」 唐九容道：「筑基之后不就不用吃饭了么，我没有什么口舌之欲，觉得非常开心，决定庆祝一下。」 用丰盛的饭菜庆祝以后不用吃饭了么？顾银盼觉得有点怪怪的。 但是有好吃的总归还是开心的，更何况还是很久没有尝试过的唐九容的手艺，顾银盼坐在椅子上，忍耐了片刻之后，还是先偷吃了几口。 不过她维持了菜的完整性，等唐九容上桌的时候，并看不出来菜原来被动过。 不过唐九容本来也不在意顾银盼偷吃，她没有太强烈的仪式感，本身也吃不了太多东西，这桌饭菜本来就是主要给顾银盼吃的。 她慢悠悠地夹着菜，看着顾银盼吃的弯起了眼睛，便觉得轻松了许多。 顾银盼吃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你准备筑基之后就不吃东西了么？」 「是这样。」 「可是本来筑基不用进食是因为吸收天地灵气，你要是不专心修炼，灵气不够你补充身体，你还是会饿的。」 唐九容大吃一惊：「真的么？」 「是啊。」 在修炼和进食之间犹豫了一下，唐九容道：「……那我会好好修炼的。」 顾银盼：「……我没办法理解你。」 顾银盼又吃了几口，再抬头：「那你以后也不做菜了？」明明是那么好吃的菜。 顾银盼只要想到这件事，眼中就浮现出悲伤的神情，眼皮下垂，睫毛盖住眼睛。 她的尾巴垂在椅子边上，微微晃动，也显得有气无力。 唐九容托腮道：「如果你想吃的话，我偶尔还是会做的。」 第164页 顾银盼的眼睛瞬间就亮起来，尾巴摇动的幅度也大了起来。 真是坦率的可爱啊，明明长着一张性感的脸。唐九容想。 吃完饭后，顾银盼自告奋勇收拾桌子，叫唐九容赶快去房间闭关筑基。 闭关的场所是在二楼，唐九容在去之前，对顾银盼说：「要是花了很多天，你可以先休息在我的房间。」 顾银盼自然同意了。 她收拾好桌子洗好碗，便决定去浴室洗个澡，洗完澡之后，她跑进唐九容的房间，开心地在唐九容的床上滚动起来。 她抱着唐九容的被子，闻了一下，闻到了属于唐九容的淡淡的味道，便直接拿被子把自己整个盖住，蜷缩着感受着里面的温度。 香香的，软软的。 顾银盼的脸上带着笑容，马上昏昏欲睡，恍惚中听到有人走到门口，然后把门打开了。 「银盼？」 她听见唐九容的声音。 顾银盼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现在才过去一个半钟头呢。 她探出脑袋，望向门口，果然看见了唐九容，唐九容也怔怔看着她，客厅的灯光从她的背后照进来，像是给她笼上了光环。 顾银盼直起身，笑道：「看来我太期待了，都直接梦到你筑基成功了呢。」 唐九容一时说不出话来。 黑暗的屋子里，客厅直射而来的光束就照在顾银盼的身上，她的肌肤白皙而泛着光泽，她的黑髮从肩膀蜿蜒而下，将沟壑与峰峦遮掩的隐约可见，被子松松垮垮盖在腰间，像是在邀请着自己将它拉下来。 筑基后变得更加敏锐的五感加深了这种感觉，唐九容后退了两步，随即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上，想—— 对待亲人，可不应该……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yvonnejue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93章 九凤1 ——这样的感觉是哪样呢？这就不好说了。 唐九容决定先不要想太多，因为房间里已经传来了顾银盼的惊唿。 过了短暂的迷煳之后，顾银盼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不是在做梦了，她坐在床头，不知道自己要先懊悔被唐九容发现了这么不体面的一幕，还是吃惊唐九容那么快就已经筑基。 她想了片刻，得不到答案，黑暗中感受到被子划过肌肤，便想自己应该先穿上衣服。 可是衣服放在客厅并没有拿过来，虽然有些尴尬，顾银盼还是裹着被子走到了门口，道：「你还在外面呢？」 她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她放在客厅沙发上的衣服被递到了门口。 顾银盼讪讪伸出手，把衣服拿了进来。 唐九容只看着一条羊脂玉一般的胳膊从门缝伸出来，在更明亮的光线下，这毫无瑕疵的手臂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这令唐九容又忍不住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一幕，那一幕像是油画一样印在了脑海之中。 顾银盼穿好衣服，便整理好了心情，认为首先丢脸的事是绝对不能强调的，开门便一脸正经道：「那么快就成功了么？有点奇怪啊，你给我形容一下你筑基时的感觉。」 唐九容亦在努力平心静气，便回想起刚才。 她来到房间，在蒲团上坐下，拿出丹药，丹药外面还包裹着一层白色的蜡，她把蜡剥掉，看见一颗红色的小手指上端指节大小的药丸，不就水吞了下去。 接着她就按照过去的习惯让灵力在周身游走，身体上似乎冒出了一股热气，最后集中在头顶，似乎要在头顶烧出一个洞来，过去被灵力滋养的浑身经脉，开始产生一种质的变化，令她的每一寸肌肉都变得更加的匀称。 紧接着，与天地之间的沟通突然变得和以前不同了，她很难形容那种不同，如果说以前她只能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现在就好像有了五感之外的另外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在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一些她先前感觉不到的物质，现在也展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唐九容知道她已经筑基成功了。 因为修行时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唐九容拿起手机看见时间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才过去一个小时。 她先前积累了那么久，筑基也本来就只是一个结果而已，所以她并不觉得奇怪，书上还有那种百日筑基十日筑基的鬼才，她顶多只自恋地感慨了一下，看来她确实挺有天分。 倒是下楼以后看见的这一幕，令她更加心潮起伏。 顾银盼听了过程，摸着下巴道：「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可是，你修行到现在，才半年啊？」 唐九容道：「我看书上有百日筑基和十日筑基的。」 顾银盼一摆手：「你听他们瞎扯，那要不是从小从灵药里泡大的宝贝疙瘩，要不就是十二岁之前一直都在修炼，只不过在过十二岁之后才尝试筑基而已。」 「是么，我看他们说的挺确定。」 顾银盼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我确实听说过一个毫无积累但疑似百日筑基的，不过那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还正处于鼎盛的凌云剑宗，出过一个惊世天才，只五百岁就已经大乘，听说她就是百日筑基。」 唐九容道：「那她现在肯定更厉害了？」 第165页 顾银盼道：「没有啊，她死了，所以说，修真很残酷的嘛，虽然是个天才，但是她渡劫时被深深信任的徒弟背叛，道心受创，没有闯过渡劫就死了。」 唐九容：「……额，这真是个令人遗憾的故事。」 顾银盼道：「不过这是我也只是听说，你这样确实显得不可思议，话说，你其实不是人？」 顾银盼突然靠近，双手搭在唐九容的肩上，凑得极近地闻了一下。 唐九容的皮肤上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觉得耳朵隐隐发烫，幸好长发盖住了耳朵，露不出什么痕迹来。 顾银盼嗅了嗅，又捏了捏唐九容的脸，说：「没错啊，是人啊。」 唐九容虽然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还挺享受这种感觉，但又觉得不好意思，后退了一步，咳嗽了一声。 顾银盼双手环胸，点点头道：「也是，都那么多年了，人类再出一个天才，也是应该的。」 她突然又面露得意，说：「可是还是被我捡到漏了。」 唐九容对人与妖的隔阂没什么太深的认识，看见顾银盼开心，也一起开心了一下。 但是话说到这，筑基的话题就结束了，尴尬似乎开始蠢蠢欲动，但是如此告别说句「晚安」，内心又有些不甘。 唐九容觉得脑海中的思绪像是潮汐一样翻涌，其中有几句话，虽然出现频率很大，却很不容易说出口，好比说——「你真美」，「我想一直看着你」…… 筛选之下，唐九容道：「……话说，上一个天才的结局那么差，总感觉有些不吉利啊。」 顾银盼道：「这是什么话，老天爷给你天分，总不能就是为了看你倒霉的，何况上一个已经运气差了，这一个总应该……」 她顿了一下，眉头紧锁，突然说：「以防万一，就不要收徒弟了。」 唐九容又差点笑了。 「但是他的事听起来那么具有戏剧性，为什么我先前在书上没有看见过？」 顾银盼道：「这我不清楚，我又不关注这些，不过书上本来就不会什么都写，比方说，她徒弟还活着，如今已经是大能，别人看他面子，就不敢写这些了，我是因为经歷了，所以才知道。」 唐九容问：「那这徒弟是谁……哦，不能说大能称号对？」 顾银盼摇头道：「不，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以此为由头，唐九容又听顾银盼说了不少远古八卦，到了凌晨，因为继续说下去一定会被发现别有居心，两人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 接下来几天，唐九容神色如常，却常常偷偷将目光放在顾银盼身上，次数多了，顾银盼便觉得是自己长大成人的外貌成功吸引了唐九容的注意力。 她和渺渺聊天，说起这件事情，道：「所以唐九容绝对不是萝莉控，可惜圣诞节的时候去a市又要变成小孩子的样子，希望不会前功尽弃。」 渺渺啃着肉干，随口道：「我那天倒是准备变成成年人的样子，和小羽出去走走呢。」 顾银盼收起笑容：「为什么？」 渺渺道：「因为我觉得小孩子的状态所了解的世界，不够全面，还是应该以大人的状态比较好，小羽说愿意带我去了解了解。」 「大人的世界……」顾银盼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当初在s大去ktv，正因为小孩子不能去，才特意变成了成人的样子。 是啊，如果变成成年人，就可以体验更多了？比方说，网上说的夜店啊成人酒店（？）啊之类的。 顾银盼拍了拍渺渺的肩膀，脸上露出了迷幻的笑容：「渺渺啊，这真是个天才的藉口。」 渺渺：「……？」 顾银盼觉得，用两个身份出现在这世间，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联繫林晗奇，做了张「顾尧」的假证，随身带上，然后在平安夜的前一天，和唐九容一起再次来到了a市。 活动是在圣诞节白天，于是在平安夜那天，顾银盼拉着唐九容的双手，诚恳道：「我们去夜店。」 唐九容：「……」 唐九容对夜店没有什么偏见，但是她也同样不感兴趣。 可是顾银盼说这个话的时候，已经穿上了黑色的紧身连衣短裙，套着皮草外套，拎着一只漆皮包，看上去非常认真。 唐九容看了眼那笔直的白皙的腿，那小巧的精緻的脸蛋，便知道如果进入夜店，到底会发生什么，为了让顾银盼少吃点亏，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陪着一起过去。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好」。 …… 方璧响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唐九容和顾银盼正在穿过大厅，她最开始没有认出顾银盼，只认出了唐九容，结果又看了两年，便认出来，旁边那个分明就是顾银盼长大的样子——她是生怕别人认不出她是个妖怪么，怎么还拖着一条尾巴！ 她很快后悔自己多看了两眼，因为本来没有看见她的顾银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望过来，然后抬手向她打了个招唿。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选择掉头就走。 然而顾银盼已经过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挂上最和善的笑容，道：「晚上好。」 顾银盼道：「你好啊，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方璧响身边还有一个网红，看见顾银盼，吃了一惊，她可没把顾银盼和小孩子联繫起来，见她如此美貌，酸熘熘道：「这是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第166页 方璧响不知道如何介绍，顾银盼已经道：「我叫顾尧。」 那网红立刻堆笑道：「那我叫你瑶瑶，你可以叫我珊珊。」 珊珊又望向唐九容，说：「你不是那个小仙女的监护人么？那瑶瑶你是……」 顾银盼自然道：「我是她姐姐。」 珊珊道：「这样啊，你们长的很像……」 她上下瞧了顾银盼一眼，发现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说：「你真的很好看，不过怎么穿皮草呢，现在大家都不穿皮草的，毕竟要爱护坏境嘛，璧响是说对不对？」 方璧响只是笑，不敢说话。 珊珊疑惑：「怎么了璧响，你不是向来最抵制皮草了么？平时都会很生气的。」 她可记得之前有位公子哥送了她一件皮草，方璧响当场翻脸走人，之后有那公子哥的局再也没参加过。 她还等着方璧响被她提醒后甩个脸子，让她看一场好戏呢。 方璧响笑得脸都快僵了，现在只想让珊珊立刻闭嘴，便说：「哪有，穿的好看就行，瞎讲究什么。」 珊珊被打了脸，也有些不高兴了：「所以你以前只是装的么？动物保护主义者？」 方璧响道：「你能装白富美，别人就不能装了？」 「你……」 眼看着两人吵起来，顾银盼觉得莫名其妙，就先走了。 她拉着唐九容走出大厅，转头见两人还在吵，便感慨了一句：「其实方璧响抵制皮草很正常，对？」 唐九容点了点头，狐狸嘛。 顾银盼拉了拉外套，和唐九容上了计程车。 …… 高倩找到了一个工作，是在酒收拾东西。 这个工作很适合她，因为酒想收女孩子，可是女生通常不敢做，但是高倩很愿意，她力气很大。 当老闆看见她一下子单手举起一张桌子的时候，便拍案道：「你为什么不去参加运动会呢？」 临近节日，酒的生意很好，到了平安夜，更是达到了顶峰，夜幕降临，苏轻雪看着高倩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再次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实际上，她现在是靠高倩养着。 她因为伤势未愈，做不了什么事情，伤疤还在，出门更是容易吓到人，于是只好天天呆在家里，数着高倩赚来的钱够她们干些什么。 高倩说她想去南方，可是她根本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城市，翻来覆去只说「有灿烂的阳光和绿油油行道树的地方」，苏轻雪认为这可能是高倩仅存的记忆深处的景象，所以她很愿意去满足高倩。 她在南方挑了几个城市，决定等钱凑齐了，就让高倩选一个她觉得最喜欢的，然后，她要努力帮助高倩在那个城市定居，确定高倩生活的很好，再独自离开，这是她能够给高倩的仅有的回报。 但是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这样的打算远远不够回报高倩的善良，她应该做的更多才行。 高倩在出门之前，对苏轻雪道：「我肯定回来的很晚，你早点休息。」 苏轻雪点了点头，说：「路上小心。」 直到看着房门关上，她突然有点疑惑地想，这样的场景，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高倩显然不会想那么多，她很快来到了上班的地方，客人已经很多，她穿上工作服开始打扫，像是只勤勤恳恳的工蜂那样什么都不会想。 她挺喜欢这份工作，说起来有点奇怪，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苏轻雪，酒嘈杂、混乱、鱼龙混杂，但是这种氛围似乎带来让高倩愉悦的东西，她甚至觉得每天从酒出来的时候，就是她最清醒的时候。 所以她工作的很尽心，直到某一刻，她在舞池中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人化着非常浓的装，穿着低胸闪片连衣裙，在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清楚脸，但是高倩仍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当时刚来到城镇的时候，第一个骗她的女人，那个把她唯一带着的稍微有点价值的戒指骗走的女人。 高倩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冲上舞池，想把那个女人拉下来。 但是舞池上人实在太多，高倩很快迷失在人海之中，她四下张望，看见那女人居然已经跑向门口，她连忙追过去，因为太着急，就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在她的力气之下，大家纷纷倒地，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这时，她感觉到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她下意识抓紧，随即听到一声尖叫道：「放开我的尾巴！」 …… 夜店一点都不好玩。 这是顾银盼呆了三十分钟后产生的想法，她讨厌那些甜腻腻带着奇怪味道的酒精，讨厌震耳欲聋的音乐，也讨厌孜孜不倦上前来搭讪的各种各样的人。 但是毕竟是自己强烈要求要过来的，一点乐趣都没有发现，未免有些丢脸，顾银盼就继续呆了一会儿，渐渐地，确实感觉到了一些乐趣。 混乱的环境是魑魅魍魉的温床，这里一定很适合温养一些邪恶的魔头——又或者像是上次在林晗奇家那样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顾银盼对唐九容说了这件事，唐九容平静地点头，心里想：顾银盼最喜欢的事情，看来还是修炼。 不过这种环境感受一下也就够了，两人正准备离开，舞池却突然骚动起来，骚动很快蔓延，蔓延到她们这，顾银盼紧紧拉着唐九容的手，决定不管发生了什么，先冲出这里再说，结果突然之间，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位被抓住了。 第167页 她思索了两秒，有点难以确定，于是突然明白过来，尖叫起来。 「放开我的尾巴！」她讨厌尾巴被别人抓在手里。 唐九容听到这话，却立刻明白过来，那么说来，这里应该有个「非人」的存在。 那尾巴上有障眼法，普通人是看不见也摸不到的。 她环顾四周，很快看见的茫然地站立在人群中间的高倩——她个子太高了，一眼就能看见，更重要的是，她周围一圈都是倒地的人群，于是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捏着顾银盼的尾巴。 但是奇怪的是，她好像并没有看见尾巴，因为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抓着尾巴的右手，又捏了捏，却没有顺着尾巴的方向望向她们，而是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顾银盼受不了了，她生气了，于是她晃动尾巴，把高倩直接摔了出去，高倩被甩向门口，重重撞在了酒的大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第94章 九凤1 将高倩甩飞之后，顾银盼便抱着尾巴心疼地摸着，唐九容有些担心地望向高倩，毕竟顾银盼的力量，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幸好这大门是个实木的，于是没有破裂或者倒塌，只是高倩撞在上面后又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又缓缓站起来了。 她的目光扫视过人群，最后落在了顾银盼的身上。 唐九容有些紧张——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要是引起一场大战的话，该怎么办呢？ 然而下一秒，唐九容看见酒的保安一拥而上，把高倩拖出去了。 酒老闆开始安抚大家，说只是一场误会，大家不要担心。 不过还是有一些人觉得扫兴，便离开了，唐九容和顾银盼也一起出去，看见边上正有一圈人围着高倩，对她推搡辱骂。 唐九容有些奇怪，问顾银盼：「那人不是人？怎么就这么被欺负？」 顾银盼盯着高倩看了好几秒，紧紧地皱着眉头——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想了好一会儿，顾银盼放弃了，道：「没用的妖怪多了去了，上次我们也是在这里看见的那只蜘蛛精，不就也没有什么能力。」 「是么……」唐九容不置可否，她想起这人刚才望向顾银盼的眼神，像是漆黑无底的深潭。 不过有的时候，实力不济，眼神再犀利也没用，顾银盼肯定比自己了解妖怪，她都这么说了，想必对方确实是比较弱小。 她正准备叫车，却见高倩被推倒在地，被人直接用脚踢到她们这边来了，她皱起眉头，想到最开始顾银盼那一下肯定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便上前几步，拦在对方面前，道：「也不用打成这样？」 她停顿，又补充：「毕竟只是个女人。」 「她闹出这种事来，老闆让她记点教训而已。」 唐九容道：「闹出人命来不太好。」 话音刚落，高倩咳嗽一声，咳出一口血来。 这么一看，确实是身受重伤了，打手们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就退去了。 唐九容也正想走，裤脚却突然被抓住了，她低头，看见高倩盯着她道：「我的伤，主要是因为她。」 她指向了顾银盼。 顾银盼道：「那是你先作死。」 唐九容蹲下来，问：「你自己还走得动么？」 高倩陷入沉思，唐九容耐心等着，过了许久，高倩道：「我可以。」 唐九容便把裤脚从高倩手中抽出来，说：「那就自己去医院。」 说完，拉着顾银盼走到了远点的地方，打车去了。 …… 高倩感觉不太好。 自从上次她放火之后，身体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抽空了，她本能地知道自己需要补充这些东西，然而身体像是个充满漏洞的破箱子，补充多少就散去多少，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相信能给这个问题带来解答的人，是在那天她吞噬了什么之后，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画面里的那个人，那个人在南方，但是今天她好像碰到了。 虽然从女孩的样子变成了女人，但是五官气质都没有大变，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也是曾经在画面中出现过的，可是当这个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开始犹豫——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事告诉对方。 大脑里有个警钟在激烈地鸣响，告诉她说出这件事目前可能并不是个很好的主意。 危险！非常危险！ 她的直觉给了她这样的警告。 于是她没有再说什么，看着那两个人远去，默默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她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到肋骨断了两根，扎到内脏，难以言说地疼。 有人走过来，在她手里塞了一百块钱。 高倩抬头看他，嘴巴蠕动，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对方就已经离开了。 高倩叫了辆计程车，直接回了家。 幸好房间是在一楼，高倩直接推开门进去，就靠在墙上坐下了，苏轻雪本来正想问「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早」，看见高倩的样子，话语卡在喉咙口，心像是瞬间被冰冻住，冷气蔓延全身，让她打了个寒战。 高倩道：「我想喝点水。」 第168页 苏轻雪连忙去倒水，手却抖个不停，好不容易倒来，跪坐在高倩身边递过来，高倩抬手来接，手上都是擦伤和淤青。 苏轻雪就直接把杯子挨到她嘴边餵她，道：「发生什么了？你被人抢劫了么？」 高倩喝了口水，从口袋里把一百块拿出来，递给苏轻雪，道：「今天闯了祸，工资没有发，不过有人给了我一百块。」 苏轻雪又气又心疼：「是什么祸，至于那么严重么？」 高倩举着一百块，盯着苏轻雪。 苏轻雪只好先把钱收了——高倩的脑子没办法同时处理两件事。 然后她又问了一遍：「是什么祸？」 高倩又陷入沉默，苏轻雪换了个问题：「谁打伤的你？」 「一个……很厉害的人和酒里的保安。」 苏轻雪一时都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好先问：「保安为什么打你？」 「我看到了以前骗走我东西的人，想去追她，把店里的客人给撞倒了。」 苏轻雪想像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当时的情况，顿时恨恨道：「酒的人也太过分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个骗你的人呢？」 高倩道：「跑了。」 苏轻雪又问：「那个很厉害的人为什么打你？」 高倩想了想，缓缓道：「可能是因为……我抓了她的尾巴。」 苏轻雪：「……尾巴？」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倩肯定道：「对，尾巴。」 苏轻雪扶额嘆息：「那就是说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个妖怪啊。」 …… 被抓了尾巴的妖怪本妖正在酒店房间里抱怨。 「那傢伙力气好大，我毛都掉了几根。」顾银盼捧着尾巴，迎着灯光仔细瞧个不停，看了几眼之后，又凑到鼻子边上去闻，道，「脏死了。」 唐九容看着这一幕，说：「要不你去洗洗？」 顾银盼深以为然，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穿着睡衣出来，用一条浴巾裹着尾巴擦毛。 原本蓬松的尾巴在沾水之后缩水了许多，唐九容看见了尖尖的尾巴尖，正在滴下水来。 顾银盼问：「吹风机在哪？」 唐九容道：「我找找。」 她从电视柜里找到了吹风机，望着顾银盼道：「我帮你吹。」 顾银盼却拒绝了：「不要，我自己来。」她觉得湿漉漉的尾巴，看上去有点不好看。 唐九容深觉遗憾，颇有些依依不捨地把吹风机递了过去。 之后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偷偷用余光偷看顾银盼，顾银盼进行的不太顺利，因为尾巴总是不受她控制地摆来摆去。 她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奇怪，我觉得我能抓住的啊，我怎么没抓住呢？」 尾巴已经半干，顾银盼干脆关了吹风机准备放弃，唐九容又说：「我来帮你。」 这回半干的尾巴从美观度上来说已经能够让人接受了，顾银盼同意了，同时想，今天的唐九容怎么那么「乐于助人」？之前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帮她吹一吹头髮。 唐九容接过尾巴，用手指先轻轻捋看一下还有些湿漉漉的毛，带着水汽的软毛像是绸缎一般，灯光下毛尖闪着银色的光芒，她打开吹风机用中速开始吹，一边吹一边用手指梳理。 顾银盼趴在床上，本来还想在唐九容的奇怪之处，很快就舒服的昏昏欲睡，暖风加轻柔的梳理就像是按摩一样，让人沉溺其中。 尾巴的后端很快已经完全干燥，唐九容慢慢往上，把风速调低，动作越发轻柔。 顾银盼很快就觉得自己陷入了半梦半醒，梦里唐九容的手越探越高，她于是将唐九容抱在怀里，两人滚倒在床上，几乎要不可描述起来…… 到这，顾银盼勐然惊醒了，从尾椎骨处传来一种酥麻感，像是电流般穿过了她的全身，她几乎是跳起来，一下子就蹿到了另外一张床上。 唐九容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呆在了原地。 顾银盼快速地甩着尾巴，就好像要把那怪异的感受甩出去，甩尾巴带出来的风让窗帘都摇晃了起来。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的反应，后知后觉地反问道：「那边不能碰啊？」她刚才吹到了比较上面的位置，快要靠近屁股。 顾银盼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似乎对唐九容能问出这种问题来感到不可思议，伸出食指指着唐九容道：「你、你……」 唐九容意识到自己确实摸到了比较敏感的部位，诚恳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顾银盼深深吸了几口气，渐渐冷静下来了，这种事毕竟只是个意外，何况她自己都不知道尾巴根部原来——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干脆直接钻进被窝，说：「算了，睡觉！」 她背对唐九容，被窝里的手却忍不住把尾巴捞过来，抱在了怀里。 唐九容不是故意的，她却是真的做了那种梦，那么说的话，比较下流的根本就是自己嘛。 可是，被梳理尾巴上的毛髮的时候，真的好舒服呢…… 这么想着，顾银盼舔了口尾巴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三耳扔了2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95章 九凤1 苏轻雪知道有个妖怪打伤了高倩，很想为她找回场子，奈何现在自身难保，便只好放下话道：「你记着这个妖怪，以后我替你报仇。」 第169页 第二天早上，苏轻雪想着高倩的伤势，早早醒过来了。 没想到高倩也醒过来了，并且正在起床换衣服，苏轻雪忙问：「你要去干什么？」 高倩嘴巴肿了，声音有些含煳，道：「去干活。」 苏轻雪道：「你疯啦？伤成这样，干什么活？我陪你去医院。」 高倩转过头来，说：「去医院干什么，我觉得我已经好很多了。」 苏轻雪粗略瞧了高倩一眼，只觉得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对方鼻青脸肿，手指上更是有着令人难以直视的青紫，看着骇人。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捏对方昨天断了的手臂，说：「就你手臂的伤势，就……咦？」 不容苏轻雪不吃惊，因为这一摸之下，似乎还真的好了。 她又去按了下对方的肋骨，发现原本断了的肋骨，也已经接上了，现在身上的伤口，多是皮外伤而已。 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苏轻雪呆呆看着高倩，一时大脑空白，说不出话来。 高倩也不管苏轻雪发呆，穿上鞋直接出门了，在她出门的时候，苏轻雪终于回过神来，但是想要叫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嘴中最后只喃喃漏出一句话来，苏轻雪自言自语道：「非人……哉？」 回忆开始翻滚，和高倩有关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放，苏轻雪越想越觉得很多事情确实蹊跷，普通人类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一路上条件如此艰苦，她居然连累都没有喊过；没有以前的记忆，最开始的记忆就在山中，这一切听起来就组合成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设定。 说不定是在山中修行，刚刚化形的妖怪。 可是若是妖怪化形，也总应该有做畜牲的记忆，更何况既然化形，便能沟通天地，拥有筑基修为，对方分明是一点修为都没有的——连灵力都没有。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灵力紊乱，察觉不出来了么？ 苏轻雪很有些混乱，对于高倩可能是妖怪这件事，她确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也不是和妖怪有仇，先前抓各种小妖，主要也是为了换钱，可是毕竟是两个族类，过去她从没有想过，要和妖怪有什么太多的接触。 可是高倩…… 苏轻雪想来想去，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一团乱线绕不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传开开锁声，吱呀一声，高倩开门进来了。 她看上去有些低落，耷拉着眼皮道：「餐馆的人说我看上去太恐怖了，叫我不要干了。」 苏轻雪心中顿时生起一种同仇敌忾：「他们怎么能这样。」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说：「但是不要去也挺好的，你现在这样，应该好好休息。」 高倩扭了扭脖子，嘟囔道：「我觉得我挺好的……就是，有点饿。」 平常为了省钱，两人都是简单在家里面做点素面之类的吃，但是今天高倩身受重伤，苏轻雪觉得应该补一下，就特意点了一顿好的，好让高倩能饱餐一顿。 饭菜到了之后，苏轻雪很快发现高倩的胃简直像是无底洞一般，似乎不管有多少东西都能吃下去。 苏轻雪越发觉得对方不太像是普通人，但是她又觉得，或许并不是妖怪，而是像自己一样，出了什么问题的修士——只不过对方的问题显然比自己要严重很多。 高倩看不出苏轻雪的心事重重，吃完之后便打了个哈欠，想要睡觉了。 她刚躺下，突然又起来，对苏轻雪道：「我晚上还有个活，如果我睡过头了，你把我叫起来。」 苏轻雪深感心酸：「什么啊？你还要去酒么？」 高倩道：「不是的你放心，是一家酒店，工作比较轻松。」 苏轻雪暗想，就你这样，还要让我放心啊？ 她心中五味杂陈，一边觉得高倩说这话肯定没想太多，一边又觉得自己欠高倩良多。 她压抑情绪，道：「你伤成这样，酒店万一也让你别做了怎么办？」 高倩却已经躺下了，含煳道：「再说，我拜託看看……」 话音未落，唿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两人睡一场床上，床靠墙，苏轻雪睡在里面，高倩此时面向苏轻雪侧卧着，苏轻雪环膝坐着，看着高倩发呆。 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皮肤黑黄，头髮干枯，皮肤带着年轻女性特有的光泽，不管怎么看，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仔细想想，楼上那个叫秦橙的蜘蛛精也长的很普通，上次见面之后，对方昼伏夜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 苏轻雪看着看着，手指蠢蠢欲动，划过对方的脸颊，突然发现，对方皮肤甚好，几乎看不到什么毛孔，五官也很漂亮，像是个未经雕琢的璞玉。 苏轻雪的手指划过高倩的鼻樑，高倩大概是觉得痒，抬手隔开，转了个身。 苏轻雪托腮看着对方的背影，发起呆来。 日暮西斜的时候，高倩自己提前醒了过来，好像她脑子里定了个闹钟似的，苏轻雪也打了个盹，因为高倩的动静睁开眼睛，一看之下，又惊又喜。 一下午而已，脸上的肿块已经消下去了，手上的青黑淤血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不管这种惊人的恢復力是出于什么原因，苏轻雪都很高兴高倩不用受太久的苦。 高倩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像是爆竹是的噼里啪啦响了一通，然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又饿了。」 第170页 苏轻雪认为如此恢復力，多吃一点完全不算什么，便给了高倩一些钱，让她在路上买点东西吃。 然而高倩一走，苏轻雪又开始胡思乱想猜测高倩的身份，她这个人没其他毛病，就是好奇心太重爱找事，要不是这样，哪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叫她压抑本性，也是万万不行，疑惑不解决，她简直百爪挠心般的难受。 她思来想去，突然想到，虽然自己看不出来，但秦橙也是个妖怪，说不定她看的出来呢？ 想到这，她趴在窗口望向外面，决定堵一下秦橙。 …… 圣诞晚会之前，顾银盼就被主办方叫去，拍了好几组照片。 顾银盼头一次发现拍照片居然那么累，身体上累姑且不说，摄影师的各种奇怪要求让她困惑不已，比方说叫她露出「像是拥抱太阳那样去拥抱镜头」，又或者「想像自己是个漂浮在海上的水母」。 「我不喜欢水母。」顾银盼说，「我为什么要想像自己是水母？」 唐九容猜测着摄影师的想法：「大概是希望你表现的轻盈一点。」 虽然心中有诸多不满，为了合同上的金钱，顾银盼还是忍耐了下来，但是等到参加晚宴的时候，她又开始思考，她又不缺钱，不说别的，林晗奇就经常给她送钱，她为啥要接这种麻烦的工作？ 随后她在宴会上再次看见了方璧响。 主办方似乎觉得方璧响和她关系很好，把她们安排在了同一桌，顾银盼就忍不住问方璧响：「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工作，为什么不专心修炼呢？」 方璧响正襟危坐，觉得要是现在自己身上长了毛，那背后的毛一定都是竖起来的，她小心翼翼道：「修炼也是在修炼的，只是我天赋有限，一些世俗营生更适合我。」 顾银盼惊讶道：「还能这样。」她过去从来没想过，那些修炼天赋有限的傢伙都去干什么了。 方璧响道：「因为互助会的事，有一定的影响力对我来说比较好，没有加入互助会的妖怪会在别的地方看见我，就会找上来。」 顾银盼道：「只是因为这样么？」那么说来，她完全没有必要做嘛。 最开始走红的虚荣心已经慢慢散去了，顾银盼开始厌倦这件事情。 方璧响就又说：「当然，我本来也喜欢这个行业，做这些事，我更开心些。」 顾银盼点头道：「原来如此。」 方璧响套近乎道：「您喜欢什么呢？」 顾银盼的目光下意识往唐九容那边瞟，不过理智叫她控制住了，眼珠子只转了一半，嘴上道：「我喜欢修行，我最喜欢看着修为升高。」 她的目光这时落在了大厅的角落，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方璧响敬佩道：「不愧是前辈。」 顾银盼却突然拉了一下唐九容，说：「你看那边那人，是不是昨天晚上拉我尾巴的那个？」 唐九容一边听着顾银盼和方璧响的谈话，一边喝着茶，听到顾银盼这么说，抬头望去，便看见了高倩。 当然她不知道这人叫高倩，只是对方高大的身形很显眼，她吃惊道：「我还以为她昨天受了挺重的伤。」 「是挺重的。」顾银盼对自己有信心。 唐九容上下打量了高倩几眼，道：「她果然并不是人。」 顾银盼看不出高倩身上的灵力修为，也看不出对方的原形，这令她觉得有些羞恼，她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便问旁边的方璧响：「那边那个人，你看得出她有什么奇怪之处么？」 她指向高倩。 方璧响看着高倩，高倩像是察觉到什么，也望了过来，正好与方璧响四目相接，方璧响心头一跳，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像是深潭一般，有着令人吃惊的压力。 方璧响避开目光，心脏怦怦直跳——她可不觉得这是因为一见钟情。 修为看不出，也看不见灵力和妖气，但这有可能是因为对方修为很高，又收敛的好。 方璧响谨慎惯了，低声道：「有点奇怪。」 顾银盼很不服气：「你怎么看得出来？」她都没看出来。 方璧响便说：「大约是因为前辈是大妖，所以并不觉得，但我觉得，她对我有种压迫……」 她一顿，又说：「可能是来源于原型。」 顾银盼惊讶道：「你是说，她是大妖？」 方璧响很想点头，但是她也很想问问，顾银盼咽口水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迟迟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爱捉虫的l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3个地雷 谢谢嗷扔了2个地雷 谢谢缄默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第96章 九凤1 大妖唉！ 顾银盼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还从来没有吃过大妖。 吃一个大妖，能抵多少个小妖啊？ 但是再想想，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点，当初吃了个九婴的头，就叫她补的上火，尾巴至今还没收回去，吃妖怪这件事，比自己想像中更需要小心谨慎些。 她又望向高倩，看见高倩避开了她的目光，望向了别处。 对方除了高大之外，长的非常普通，远远望去面目都模煳成一团，只能叫人依稀分辨出是个人形这样子，顾银盼开始怀疑方璧响这个结论，因为如果是大妖的话，就她见过的几个来说，长的都挺漂亮。 第171页 接下来的宴会上，顾银盼就时不时瞟上对方一眼，越看越觉得对方不是大妖，但是看得多了，竟然真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好像是曾经见过的样子。 她把这个结论告诉唐九容，唐九容沉吟半晌道：「若是大妖，就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 「红红亦是大妖，你们一个接一个出事，还不够奇怪么？」 顾银盼悚然一惊，她当时和红红交流时，曾想到过这层，只不过过去了这些时日没啥发现，就忘记了，现在想来，要是那傢伙真是个大妖，确实很让人怀疑是修真界出了什么问题。 想要尝尝大妖的想法减弱了，顾银盼的首要目的，变成了确认高倩的身份。 既然是方璧响先看出对方可能是大妖的，顾银盼就希望先让方璧响去试试，不然自己先去，没试出来，就很丢脸。 方璧响听了顾银盼的要求，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绝望，但是顾银盼的目光十分「恳切」，叫人没法（也不敢）拒绝，方璧响只好去了。 不过这件事，她还真确实有办法。 互助会内部登记妖怪的时候，最开始经常会出现底层工作人员没办法确定过来登记的是不是妖怪的情况，互助会就托人做了一种简易的法器，平常看起来有点像是水晶球，但是在用灵力激发之后就会变成果冻一样的胶质，能够「吞噬」掉放在它表面的东西，通常大家会用头髮指甲之类的东西让它吞噬，如果属于妖怪，里面会出现橘色的絮状物。 这法器非常灵敏，至今没有出现过错误。 登记处有可以重复使用的版本，但是方璧响手上有几个一次性的，更小一些，方便携带。 高倩的工作是收拾空盘打扫卫生之类的，方璧响拿着酒杯站起来，装作微醺的样子靠近高倩，趁对方不注意撞了上去，酒杯落在地上，就也洒在了高倩的身上。 方璧响连忙道歉，用纸巾帮高倩擦身上的酒液，顺手从对方的头上撸下了几根头髮——因为对方的头髮是扎成花包的，这一行为着实是显得刻意，方璧响就只当自己喝醉了手上没轻没重。 不过虽然被强行拉了几根头髮，高倩只皱了皱眉头，酒店的经理很快上前，反而对方璧响道歉，说是高倩挡了方璧响的路，让人把方璧响扶到了位置上。 等人都走了，顾银盼便忍不住嘲讽道：「你这办法还真老套。」 方璧响讪笑，暗想，老套没事，有用就行。 然而这时唐九容说：「你这样做，要是她真是大妖，岂不是把她得罪了？」 方璧响顿时脸色像是开了染坊一般的精彩，望向顾银盼道：「我、我也是为了前辈。」 顾银盼拍拍方璧响的肩膀：「好的好的，我会保护你的。」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看不出来有任何约束力，方璧响露出苦笑，只好安慰自己：我只是不知道啊，不知者无罪……？ 因为顾银盼着急知道结果，方璧响就当场拿出了简易测妖仪。 唐九容便看见了一个李子大小的玻璃球，在方璧响的手上像是融化了一般，表面产生了浮动的波纹，方璧响把头髮丝放在它的表面，那波纹的滚动变得激烈，很快将髮丝「吞没」，玻璃球也从透明变成了乳白色。 方璧响道：「要等几分钟。」 几分钟后，乳白色褪去，里面果真出现了橘黄色的絮状物，看上去像是锈迹。 方璧响道：「确实是妖怪。」 「能看出原形么？」顾银盼问。 方璧响摇头：「这看不出来，除非做更精密的检查，但是与其做更精密的检查，干嘛不直接叫它变回原形呢？」 顾银盼眼睛一亮，道：「这是个办法。」强制变回原形的法术，她是会的。 不过这事自然不能在人群之中做，三人便准备等到酒宴结束，跟着高倩去僻静的地方试试。 ……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苏轻雪从窗户口看见了回家的秦橙。 她连忙打开窗户道：「哎，哎妹子，你好啊。」 秦橙被吓得倒退几步，惊恐地看着她。 苏轻雪道：「你别怕啊，是我知道了你是个妖怪，你怎么还怕我呢？」 秦橙吓出了哭腔：「你别说啊。」 苏轻雪便招手道：「你进来一下，进来一下我有事要对你说。」 秦橙犹豫了两秒，但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进去了，苏轻雪给她开了门，这回苏轻雪没戴口罩，秦橙看见她的脸，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 苏轻雪指着自己道：「这是使用法器不当的后果，你不要害怕，我是个修士。」 秦橙闻言，松了口气，道：「怪不得，所以你才对我是个妖怪这件事不在意。」 苏轻雪暗想：不不不，我还是在意的，只不过这会儿在意没什么用而已。 苏轻雪和秦橙寒暄了会儿，很快发现秦橙就是个一直呆在常世的没啥前途的小妖怪，那自己看不出来的东西，她估计也看不出来，不过她还是试探着问了下。 「你见过高倩么？她倒真是个普通人，不过好像对你是个妖怪这件事也不吃惊。」 秦橙点头如捣蒜：「是啊，她都没什么反应，真是神奇。」 苏轻雪有些失望，看来秦橙真没看出来。 苏轻雪只好道：「平常可以和她多接触接触，我都不爱说话，我有点担心。」多接触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 第172页 秦橙面露犹豫。 苏轻雪道：「怎么了，讨厌我们么？」她这么说着，语气脆弱，听来泫然欲泣。 秦橙忙道：「怎么会怎么会，只是因为她不打说话，我看着觉得心里压力有点大。」 秦橙没说，她甚至有点害怕高倩，因为她担心她这么说了，苏轻雪会产生误解——她觉得自己会害怕高倩，只是因为自己的胆子实在太小了。 苏轻雪道：「千万别有压力，她很好说话的，等她回来了，我介绍你们好好认识一下……」 这么说着，苏轻雪看了下墙上的钟，道：「看时间，她快回来了。」 …… 高倩觉得非常饿。 宴会的中途，她就觉得饿了。 特别是那个喝醉的网红撞向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非常香的味道，那味道像是直击了灵魂一般，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混沌。 然后她变得更饿，她想要吃一些东西，但并不是宴会上这些装饰精美的食物。 她突然知道自己想要吃什么，她想要吃那时从村里出来的时候，从那个男的身上抽出来的那样的东西——她暂时不知道那是心魅，但她本能的知道那样的东西能滋养她饥渴的灵魂。 宴会终于结束的时候，高倩稍稍清醒了，她注意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她很快发现那是顾银盼她们。 高倩现在已经知道了，吞噬心魅之后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这个人叫做顾银盼，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不过高倩现在不在意这个，只在意对方为什么要注意她。 她觉得顾银盼有点危险，已经下定决心暂时不要接触对方，没想到对方反而注意上了她，这不得不说有些尴尬。 收拾完东西之后，有个女孩发现自己和高倩住的很近，于是她建议两人一起拼车回去，这样比公交车方便，而且快很多。 高倩本来不会同意，因为打车太贵，但是今天同意了，她本能地觉得自己需要有人陪伴。 而眼看着高倩和女孩上了计程车，坐上了方璧响的车的三人产生了激烈的讨论。 「跟上去。」顾银盼道。 「半夜三更路上没什么车，跟上去太显眼了。」方璧响道。 「你是酒驾？」唐九容说。 眼看着计程车将要消失在视野之中，顾银盼不管不顾地控制着车开始开起来——并不是靠发动机，而是用灵力控制车身，于是这辆车就像是幽灵车一样在大街上悄无声息地开始移动。 方璧响忙道：「我开，我开还不行么？」 她发动车子，远远地跟上那辆计程车，对唐九容道：「我只喝了一点，现在酒精已经散掉了。」 过了一会儿，顾银盼说：「这样看上去她今天晚上不会落单啊，我们干脆直接动手？」 唐九容道：「等等，如果实在不行，就直接动手。」 车一前一后开到了郊区，计程车司机一路上看了好几次后视镜，终于忍不住道：「后面那辆车，是不是在跟着我们？」 和高倩同行的女孩一脸惊恐地向后望去，但随即脸上变得平静，道：「不会，那可是一辆保时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双木为林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爷我是147扔了1个地雷 第97章 九凤1 司机闻言，很不服气：「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开保时捷的难道都是好人么？」 女孩道：「可是人家都开保时捷了，追我们图什么？反正我没有什么可图的，您有么？」 司机沉默片刻，道：「好像没有。」 「这不就得了。」女孩又望向高倩，「难道你有？」 不等高倩回答，女孩便道：「一看就没有。」 高倩：「……」 不过就算高倩的脑子经常陷入在混沌之中，也猜的出来，后面那辆车确实是跟着自己。 但是她们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呢？这点高倩就想不通了，或许，自己身上有自己看不出来，但她们看得出来的奇异之处？ 这让她甚至有点想下车和对方交流一下，不过出于谨慎，她没有那么做。 她现在开始担心之后的事情，对方似乎有所顾忌，只是不知道这顾忌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这女孩家先到了，高倩却没有继续坐在这计程车上，而是也下了车，她突然想到，直接回家，或许是也将危险带给了苏轻雪。 既然没办法躲避，不如直接面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其他的机会。 高倩下车，转进了一条无人的小路。 方璧响把车停在路口，道：「她好像是故意的。」 唐九容点头：「发现我们了。」 顾银盼冷笑道：「那又怎么样，我难道还怕她？」 这么说完，顾银盼一马当先就开车门出去了，方璧响慢悠悠熄了火——她可不希望自己是打头的那一个。 高倩就在道路中央，看见顾银盼过来，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方璧响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发觉好像没有什么陷阱，但是她更紧张了，因为她担心这是因为存在她看不见的陷阱。顾银盼却被高倩的问题问住了，她们是来干什么的呢？对了，是来试探对方到底是不是大妖的。 第173页 于是她也不废话了，手捏法诀，施了个强制现形术过去，为了防止高倩躲避，她还准备了一个禁锢术，没想到禁锢术根本没有用上，强制现形术结结实实落在了高倩身上，高倩的身上顿时出现了一团白色的烟雾，像是蠕虫一般钻进她的身体，高倩露出痛苦的神情，双目渐渐失焦。 顾银盼张开双手护住唐九容，做好了若是出现一个强大的妖怪，能及时保护唐九容的准备。 高倩倒在地上，她身上的烟雾越来越多，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起来，然而直到烟雾散去，躺倒在地上的仍然是一具人类的身体。 方璧响道：「这不可能，她绝对是个妖怪。」 如果对方确实是个妖怪，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顾银盼的强制现形术失效了。 失效的可能性有很多，但是无论如何这代表了顾银盼的失败，顾银盼心中不快，又施了一次，这次似乎是法术自己都意识到不会有效，烟雾比第一次更快散去了。 高倩仍然是那个样子。 唐九容感到好奇，问：「既然她确实是个妖怪，怎么会这样？」 因为顾银盼面黑如焦炭，唐九容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方璧响，她望着方璧响，耐心地等着方璧响的答案。 方璧响看着顾银盼，求胜欲极强地说：「那可能是我出错了，她其实不是妖怪。」 顾银盼瞥了她一眼，说：「不用哄人，如果不是妖怪，就连最开始的反应都不会有，她确实是妖怪，但是我的法术失效了。」 方璧响便说：「失效有好几种情况，一是她身上有防护，可以让现形术无效，二是、二是她已经死了，这身体只是具殭尸……」 唐九容追问：「那三呢？」 方璧响道：「没有三了。」 唐九容不信，看顾银盼的样子，不像是这因为这两个原因。 顾银盼道：「什么一二三，我现不了她的形，那就说明她比我强，就这么简单。」她似乎有些不服气，不过眼中露出深思的神情。 唐九容道：「她比你强么？这我倒是没看出来。」 顾银盼道：「那说明她也像我，像红红一样，出问题了。」 顾银盼走上前去，蹲在了正陷入昏迷的高倩身边，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 这是张有些粗糙的很有弹性的脸。 「你是谁啊。」顾银盼自言自语，现存的大妖，她基本都见过，可是这张脸她很陌生，比起这世间出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大妖，顾银盼更愿意相信，这傢伙改变了容貌。 这时，顾银盼突然想到什么，她将手掌按在高倩的额头，眼珠渐渐变成灰色，里面似乎有星辰在闪耀，半晌，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睛恢復了正常，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冷笑来。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恍然大悟让她不由自主地甩了下尾巴，于是她被自己的尾巴带出了黑影吓了一跳，向后跳了一大步。 这一举动把方璧响吓得贴在了墙上，耳朵伸长，长出了绒毛。 唯有唐九容镇定自若，道：「怎么了？」她猜测顾银盼是被自己的尾巴吓到了。 顾银盼也意识到了，她耳朵微红，道：「没、没什么，反正也发现不了什么，我们走了。」 方璧响求之不得，说：「可不是么。」 三人往路口走，走了一半，顾银盼突然返回，用手指在高倩手臂上画了一个符号，符号闪着金光，慢慢隐没在了手臂之中，她抬头对方璧响道：「你要不要也留下点什么记号，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妖怪，在你们互助会的救助范围之内？」 方璧响面露犹豫，突然福至心灵，想到，对方去酒店打工，想必是缺钱，自己留点钱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拿出钱包翻了下，却发现现金不多，便姑且把身上所有的整钱拿出来塞在高倩怀中，又放了一张a区互助会联繫方式的名片。 顾银盼在旁边看着，无语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方璧响想怎么做是方璧响的自由，三人上车回了酒店，回到房间之后，唐九容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 顾银盼道：「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是可以让我确定她的位置，以及如果她出现了什么致命危险，我会知道。」 唐九容若有所思：「你知道她是谁了？」 顾银盼又勾起嘴角，像是冷笑：「不太确定。」 唐九容换了个问题：「她的状况似乎比你们都要更差些？」 这次，顾银盼点了点头，她脸上的神情甚至变得有些凝重，髮丝垂落，令脸色更显阴沉。 她说：「她起码少了一半的魂魄。」 …… 苏轻雪开始有些焦躁不安。 因为时间已经太晚了，秦橙都已经先回去，只说明天有空再来拜访，秦橙回去之后又过了三十分钟，高倩仍然没有回来，苏轻雪难免担心，穿好衣服，准备出去找找。 这个时候她看见幽暗的路灯之下，有个身影扶着墙缓缓走了过来，对方高大消瘦，影子被拉的很长。 苏轻雪舒了口气，小跑上前，道：「怎么那么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高倩的情况比昨天晚上更坏，虽然没有外伤，但对方的面孔毫无血色，嘴唇苍白干裂，手脚都在颤抖。 第174页 苏轻雪连忙伸手将她扶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高倩却不说话，只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叠钱来。 苏轻雪脸色微变，大脑空白了片刻，半晌嘴唇颤抖着道：「难道你、你、你被……」 身体如此虚弱，又拿了一大笔钱回来，苏轻雪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很不健康的违法犯忌收入方式，但她不觉得高倩是自愿的，于是更加震惊惶恐，害怕高倩是被伤害了。 高倩终于说话：「被昨天那个妖怪追上了，她对我，不知道做了什么，我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累。」 苏轻雪道：「有身体接触么？」 高倩摇头：「没有。」 苏轻雪顿时明白自己想的太多，正色道：「拿这钱是她给你的补偿？难道是她认错了人？」 高倩不置可否，道：「也许。」 苏轻雪自然也想不通里面的关键，便只好先把高倩扶回房间，给她倒了点热水，并做了点东西吃。 接着苏轻雪检查了一下高倩的身体，发现对方内外伤都没有，可是虚弱又是肉眼可见的，苏轻雪担心高倩是元气受损，就给她灌了些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灵力，然后叫她好好休息。 灵力一入身体，高倩便知道这是某种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是太少了，她需要更多。 夜色已深，两人很快沉沉睡去，高倩身受重伤，自不必说，苏轻雪因为损失了灵力，也累得不行，简直可以说是晕了过去。 阴云笼罩在夜空之中，隐藏在云层之中的月亮，似乎隐隐地散发出红光。 高倩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和以往不同，显出奇异的红色光芒，妖异而鬼魅，然而没有焦距，瞳孔放大，她的身体散发出同样暗红色的光芒，并且在下一秒，消失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柚子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爷我是147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98章 九凤1 就像任何一个足够大的城市那样，a市在不知不觉中分裂出一个又一个的阶层，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彼此却看不见对方，好像是生活在被摺叠起来的空间，有一部分人在这个深夜已经陷入沉眠，也有一部分人却仍在狂欢。 与高倩所在的郊区遥遥相对的另一边，某个高档住宅小区的别墅里，仍然在进行狂欢，大家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中跳跃和嘶吼，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像是游离于局外的一个人。 他大约三十岁，穿着黑色的薄衬衫，下巴上蓄着短短的鬍子，眉眼深邃，看起来颇具魅力。 有个女人端着酒靠上前去，笑着倾身道：「林总，不过去玩玩么？」 她的这一动作露出了深深的事业线，眼神极具魅惑。 林方明牵动嘴角，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道：「不用了。」 他抬手把女人递过来的酒杯推开，酒杯摇晃了下，酒液溅出来，落在了他的手上，浇湿了他手上的一枚戒指。 先前一直平静儒雅的林方明顿时露出恼怒的目光，用力将女人推到了一边，拿出手帕擦拭手上的戒指。 这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金属戒指，看上去似乎是黄铜，虽然经过了主人的精心保养，也显得有些陈旧，上面镶着一颗看起来很浑浊的宝石，看不出有什么价值，但是熟悉林方明的人都知道，自从拿到这枚戒指开始，林方明就非常珍惜，一直戴在手上。 女人也不敢说什么，连忙自己默默爬起来就走了，毕竟对方可是林家的小少爷，在这个局里有谁能不看他的脸色呢？ 林方明擦干净了戒指，松了口气，将它继续戴在上手，低语道：「没事，欢绮。」 有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空灵飘渺：「我没事，这里让我觉得很舒服，我想我很快就能想起更多的东西，告诉你了。」 林方明闻言，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他是在半年前拿到这枚戒指的。 源头已不可考，林方明看见时，它出现在一个拍卖会上，专家鑑定这是唐代之前的饰品，可是当时它躺在锦缎上的时候，黯淡而没有光彩，看上去实在不太好看。 拍卖行为了增加它的噱头，说这是一个藏有秘密的戒指，至于有什么秘密，就等待着有缘人破解。 多数人嗤之以鼻，林方明当时的女伴却很感兴趣，撺掇着林方明买了下来，然而很快就因为嫌弃它其貌不扬而抛弃在了林方明的卧室里，直到几个月后的有一天，林方明做了个梦。 他梦到一个古朴的院落，景观雅致，静谧无声，空气中浮动着清淡怡人的香气，正茫然无措间，忽然有人从远处走来了。 先闯进眼睛的便是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翻飞滚动的长袍，然后是黑色的长髮，与在黑色红色映衬下更显得白皙如玉的肌肤，那身影飞快走来，叫他还没有看清形貌，就已经走到了他身后的圆桌边上，林方明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纤细高挑，身姿绰约。 她伸手举起水壶，在水杯中倒了杯清茶，茶香四溢，是他生平从未闻到过的好茶，对方举杯喝茶，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熠熠生辉的戒指，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对方似要回头，林方明翘首以盼，却在只看到小半张脸颊时，便如从云雾中坠下，在下坠感中，醒了过来。 第175页 与往常的梦不同，这次醒来，梦中的一切仍能清晰地回想起来，然后林方明很快意识到，梦中的女子手上所戴的那枚戒指，就是他从拍卖会上买来的那枚，虽然它们看来差别极大。 梦中的戒指，比黄金更闪亮，花纹精緻，宝石清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难道这戒指真的有秘密？ 林方明把戒指找出来，这次他将戒指放在手心时，竟然就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令他无法克制地将戒指戴在了手指上——他大拇指上戴不进，就戴在了中指——而戴上戒指后，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空灵但略显虚弱的声音。 然后他听了这么一个故事，大意就是，她是戒指的主人，是个修仙者，遭人暗算，魂魄受创，进入戒指温养，如果林方明能提供适合她温养的条件，她愿意教导林方明一些修仙方面的知识。 难以形容林方明当时的激动。 作为林家人，林方明对修真界其实是有所了解的，因此他心中更有种不甘，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被认定没有修仙的天赋，这对一个向来骄傲，相信自己是天之骄子的人是个极大的打击。 成人之后，林方明通过各种途径试图找寻修真界的大门，然而仅仅是修炼入门的人，便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他们视普通人为蝼蚁，认为普通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林方明反而受到更大的打击，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脆弱。 也因为这，当知道四哥的孙子可能有修炼天赋的时候，他迫不及待找人想处理掉对方，没想到一次又一次，对方都死里逃生，这让林方明更加怀疑，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天命？ 但拿到戒指之后，林方明重新获得了希望，他想，自己终归是不凡的。 如果说最开始有所怀疑的话，当林方明通过献祭给戒指几只动物，戒指便告诉了他一篇法门，让他成功开始修炼时，兴奋就超过怀疑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的灵力，也第一次通过自己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强大。 戒指说，她需要一些嘈杂的、混乱的环境来吸收能量，林方明就一次次举办聚会，甚至在聚会里提供一些「不那么健康」的东西，而戒指告诉她更多的法门，让他进一步开始修炼。 修炼的法门到了后期变得有些奇怪，更像是所谓的「双修」之法，他会跟戒指指定的人调情、上床，在这过程中运转法门，这成功让他获得了更多的能量，他也不止一次的听说，与他同床共枕过的人，都生了一场大病。 简直像是吸收阳气的妖怪，林方明想。 但是他并不奇怪，他没有修炼天赋，却要修炼，这种逆天改命之法，怎么可能是所谓的正道方法呢。 只要有用就行，他不在乎过程。 而且，就算他已经有了「床上有点变态」「床伴都出了点事情」的留言，试图与他伊度春宵的人仍然是源源不断，他讽刺地想，人总是充满侥倖又贪婪。 名叫「欢绮」的戒指，随着「恢復」告诉了他更多的知识，甚至还参与了对林晗奇的谋杀，虽然最后失败了，却也想办法让他躲开了追查，就算林老爷子亲自过问此事，也没有让他被发现。 而在梦中，林方明也见过欢绮好几次，虽然每次都来不及看到正脸，却已经能勾勒出，对方是个何等的美人。 如果自己修炼有所成，欢绮也恢復了，那么一边有漫长寿命，一边有如此佳人相伴，该是如何地快活啊。林方明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臆测，他同欢绮说话，早已暧昧如情人，可欢绮毫不在意，还时时会有回应，可见心中并不是无感的。 林方明想着这些，冷眼看着眼前的大厅里，逐渐淫乱起来的男男女女。 这次为了加强效果，食物和空气之中，林方明都加了催情之物，房子内布下了一个阵法，更加强效果。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寻找着今天让他「修炼」的「炉鼎」。 他低声地询问欢绮：「今天该选谁呢？我希望能选个干净点的。」 然而奇怪的事，这次欢绮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下一秒，周围突然陷入了寂静，林方明发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所有的人都不动了，他们维持着自己前一秒的姿势，哪怕有些姿势显得非常高难度。 而在所有不动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向他缓缓走来了。 那人笼罩在红光之中，看不清形貌，只是走到跟前，看得出个子很高。 然虽看不清形貌，却仍能看见一双虹膜通红的眼睛，这双像是属于魔鬼的眼睛望向了林方明的手，盯住了林方明手上的戒指。 林方明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野兽盯上，浑身瘫软，连反抗之心都升不起来，他唿吸困难，艰难道：「你是欢绮么？」 「欢绮？」对方似乎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她喃喃自语，「欢绮，欢绮……」 随着她的话语，林方明感觉自己手上的戒指越来越烫，很快烫到他无法忍受，然而他仍然无法做出任何动作，连挣扎都不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着起火来，直到变成了一根焦炭，戒指往下坠落。 那笼罩在红光中的人却伸出手，将戒指接住了。 她接住戒指，确定道：「这是我的东西。」 她盯着林方明，说：「你也是我的东西。」 林方明不明所以，却突然听到自己张嘴，发出了他平时根本无法想像的尖叫：「主人，主人，不要现在吃了我，我还有用，我还可以继续用这个身体搜集更多的灵魂力的。」 第176页 林方明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然后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被骗了，他毫无疑问地被骗了，他被骗走了自己的身体，欢绮并不在戒指里，而是在他的身体里，他不是为自己修炼，而是为欢绮修炼——又可能是为眼前这位「主人」修炼。 不，这「修炼」大概也不是真正的修炼，自己变成了一个容器。 一种巨大的冲击之中，他甚至有些自觉幽默地想——原来男人也是会被骗走身体的。 他被骗走的身体还在尖叫，但是对方已经伸出手来，按在了他的头上。 力量地流逝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始做最后的挣扎，他想要说他可以继续帮忙搜集所谓的「灵魂力」，他有很多的钱，他可以帮很多的忙……可是对方似乎对他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对方像是个贪婪的恶魔，将他身上所有的一切吸干了。 于是脑海中最后的念头，便是一句—— 贪婪啊。 …… 第一缕晨光洒向天地的时候，苏轻雪醒了过来。 此时天地灵气活跃，她每天准时在这个时候稍微修炼一下。 她转过身，看见高倩仍在沉眠之中，仰面平躺，双手交握于小腹之上，睡姿非常优雅。 苏轻雪联想到昨天晚上，正想嘆口气，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发现，高倩身上所有可见的伤口，现在都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99章 约定 顾银盼和唐九容在离开之前，从方璧响那得到了一个消息。 昨天深夜有个非常有权有势的人，在一场聚会中非常蹊跷地死去了。 「……虽然法医检查说是休克，但是他的右手食指被烧掉了，据别人说，那根手指上本来有一枚戒指。」 方璧响把戒指的图发了过来，说希望顾银盼能帮忙认认。 这是根据其他人的描述所画的一个并不算特别细緻的图片，顾银盼看了几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这种戒指样子的法器都造成这样，你知道么，都差不多那么宽，都差不多这个颜色。」顾银盼说。 唐九容表示理解，戒指这种小东西本来就长的差不多，更何况这还不是照片，这戒指上也说不定有障眼法。 而且她觉得，方璧响说这件事发这张图片，本来也不是为了让顾银盼来帮忙人，而是想来试探一下，这件事和她们有没有关系，毕竟如果做出这件事的是他们无法解决的人物，那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继续调查下去。 于是唐九容回复方璧响——她们不清楚。 方璧响收到回復，松了口气，打电话给上司道：「不是她们，我觉得她们没必要撒谎。」 在a市因为这件事震动的时候，顾银盼和唐九容坐飞机回到了k市。 又过了两天，到了十二月二十八日，有了足够的钱的苏轻雪和高倩买了车票决定离开a市。 突然有钱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放璧响给的钱，里面有一千二百块，加上以前攒的，去另外一个城市应该不至于又要流落街头，然而买完车票，钱便可见地少了很多，叫苏轻雪不住长吁短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有钱。」 高倩听到这话，隐约想起来，好像最近有人跟她说过可以给她提供钱，但是试图想更多的时候，却想不起来了，她不喜欢勉强自己，就放弃了。 离开之前，她们特意去感谢了给她们这个房间住的老奶奶，并去拜访了秦橙，这次拜访并没有什么目的，因为这两天苏轻雪已经确定了高倩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而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自己既然不知道，秦橙自然也不会知道，那就不用白费功夫了。 这天是周一，秦橙刚好轮休，苏轻雪过去的时候听见房间里传来说笑声，她以前知道秦橙和她妹妹住在一起，妹妹叫秦芸，但今天周一，秦芸应该去学校了才对。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敲了门，门打开来，出现的是一个看上去很难分辨年龄的女人，乍一看之下，觉得对方打扮亮眼充满活力，但细细看去，就能看出对方厚厚妆容之下难掩的细纹和松弛的肌肤。 苏轻雪正在整理言辞的时候，高倩突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头髮，恶狠狠将对方拉出来推到了墙上。 房间内顿时传来一阵尖叫，秦橙拿着锅剷出来了，又有一个年轻女孩也出来，开始想要拉开高倩，在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后，开口道：「你是谁啊，你快放手。」 见高倩无动于衷后，这女孩伸手来抓苏轻雪，苏轻雪虽然重伤未愈，却也不至于输给普通人，轻巧地躲开，并且抓住对方的手臂，将这女孩反转也压在了墙上。 秦橙带着哭腔道：「你们为什么这样呢？这是怎么了呢？」 苏轻雪也一头雾水呢，望向高倩，疑惑道：「所以，怎么了？」 她发现自己是第一次从高倩脸上看见那么强烈的表情，对方咬牙切齿道：「这就是第一个骗我的人。」 高倩掐在女人脖子上的手慢慢收紧，女人满脸通红，用手无力地拍着高倩的手臂，被苏轻雪抵在墙上的女孩闻言，便说：「她骗了你什么，你放过她，我还给你，要钱要东西，我都会想办法的。」 第177页 她脸上原本盛气凌人的神色变成了哀求，苏轻雪猜测她先前的表现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高倩却无动于衷，秦橙终于看不下去，脸部恢復原形，张口咬了过来，高倩为了躲避，稍稍松开了手，女人趁此机会喘了口气，高声道：「别、别下杀手，你难道不想知道戒指在哪么？」 高倩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想知道。 先前她是想知道的，但是此刻似乎就有了某种笃定感，仿佛戒指已经在自己的手中。 但是她确实有想知道的东西，于是开口问道：「当时我遇见你的地方在哪？后来把我卖了的人是谁？」 女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被卖了？」 高倩再次收紧手指，并且把秦橙踢到了一边——她发现自己现在对付秦橙游刃有余。 秦橙被踢进了屋子，她没受什么伤，却不知为何浑身颤抖，心中升起无限恐惧，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苏轻雪心中有些异样，因为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高倩从来没有表现出如此残暴的模样，但转念一想，想到这女人是第一个骗她的人，又觉得情有可原了。 被她按在墙上的女孩看起来二十岁不到，此时满脸通红，哑声道：「不要这样，她什么都会说的，我保证。」 苏轻雪便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秦橙和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女孩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反而那女人挤出一句话来：「我、我是她们妈妈，秦橙是我收养的女儿，秦、秦芸也是。」 苏轻雪惊讶，会收养一个妖怪和一个小女孩，如此听来，倒仿佛是个好人了。 女人趁有口气，又说：「我知道的，那些人我都找的到，你放过我。」 高倩终于松了手，她好像也察觉到自己的表现与往常不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神色晦暗不明。 女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苏轻雪也松开了女孩，这女孩却也不去扶旁边的女人，反而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进了房间，把秦橙扶了起来。 这时，高倩回过头来看苏轻雪，与苏轻雪四目相交。 苏轻雪戴着口罩，却还是下意识挤出一个笑容来，高倩目光冰冷，苏轻雪第一次强烈的意识到，里面似乎没有任何感情，什么都没有。 高倩道：「如果先要去别的地方，票能退么？会不会扣钱？」 苏轻雪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光从眼神要是评价一个人，那眯眯眼们可怎么办啊。 「好像要扣百分之二十，不过先去找仇人报仇好了。」她顿了一下，道，「既然是仇人，问他们要钱点也没什么？」 高倩又将冰冷的目光望向了地上的女人，说：「你必须，带我找到他们。」 …… 渺渺坐在床头，看着乔中羽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 圣诞这天她们到了s市，晚上便没有回家，找了家酒店住下，不过到了现在，该是变回小孩子的样子，和乔中羽回家的时候了。 抬起头的时候，渺渺从电视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分辨不出来人类外形的美与丑，但是出来后通过路人的反应，猜测到这模样大概是美的。 她的手指揉着发尖，对乔中羽道：「我是在车上变成小孩子好，还是在这儿好。」 她将目光投到乔中羽的身上，乔中羽却明显移开了目光，低头闪躲道：「都可以，随你开心就行。」 渺渺有些忧愁，她想她的计划大概是失败了，乔中羽不仅没有习惯自己，而且好像变得更加紧张和疏离了。 这反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现在去回忆的话，好像是在买完奶茶的时候，乔中羽说她的不太好喝，渺渺就着她的吸管尝了一口，说：「那我和你换。」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那可能是在过马路的时候，因为人太多，渺渺将乔中羽搂在了怀中，一直到过了马路。 可能还有什么事，但是渺渺想不出来了，她觉得她们昨天也不过只是很普通地逛了个街，看了下夜景而已。 但之后乔中羽就开始不太自然，躲避自己的目光，交流也没有以前顺畅。 渺渺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准备下楼，渺渺去拿包，乔中羽却说：「这些东西，我拿就行了，到停车场也不远。」 两人带的东西不多，只带了一只包，一路上总是乔中羽背着。 渺渺抿嘴，伸手抢了过来，径直出门，乔中羽在边上看着，觉得这灰扑扑的包和渺渺实在很不相配，嘆道：「你那么漂亮，应该背一个好一点的包。」 渺渺皱起眉来，问：「你对外貌是不是太在意了。」 乔中羽道：「我从小就是喜欢好看的东西，所以才会去画画啊。」 渺渺沉思起来，她觉得自己遇到了瓶颈。 瓶颈这种东西总是很不容易解决，回家之后又过了两天，顾银盼找她聊天，问她圣诞节过的如何，渺渺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好说了句「还行」。 顾银盼却兴致勃勃说了很多，然而到最后话锋一转，道：「渺渺，你曾经去过非常世么？」 渺渺摇头，顾银盼便说：「你想去看看么？」 渺渺若有所思，问：「发生了什么事么？」 顾银盼道：「我不确定，但总觉得发生了什么，我怀疑我要是按部就班地养伤，等回去的时候，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第178页 渺渺却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们说要帮红红找阿青的，后来就没有消息了，红红昨天刚刚提起过。」 顾银盼好奇：「她怎么提的？」 渺渺道：「她说鸟儿都冬眠了，她没有伴了。」 顾银盼：「……挺婉转，得了，那找个机会，我们一起杀回去呗。」 谈话到了这，她们听到了敲门声。 敲门声响了许久，都没人开门，顾银盼便怀疑唐九容是睡着了，打开门准备下楼开门。 结果刚打开门到楼梯口，楼下唐九容也打开了房门，抬头看见她，唐九容露出了后悔的神色，脸上仿佛写着「早知道你下来我就不出来了」。 但是出来都出来了，唐九容就还是去开门了。 顾银盼趴在楼梯口的栏杆上，伸着脖子望向门口，看见了倚在墙上，穿着一件明黄色冲锋衣的季满庭。 季满庭抬手道：「嗨，我来给你过生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们哦。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100章 约定 听到这话，渺渺在身后问：「唐九容要过生日了么？」 顾银盼哪知道这事，上次唐九容告诉她的还是自己不过生日，但是这种时候总不能丢了面子，她便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 楼下唐九容一边甩上门一边说：「神经病。」 她关上门之后，又似乎想起什么，把门打开来，季满庭见此场景，正要面露惊喜，唐九容道：「你既然来了，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来着。」 唐九容说的是陈光霁的事。 两个月前陈光霁在公园找了个老头算命，算出她身上被人下了个什么咒，在场的非人都看不出源头，等着季满庭解救。 季满庭丢了手机，并没有收到唐九容的简讯，听到唐九容大概说了下前因后果后，拍胸脯保证道：「完全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说这话的时候顾银盼和渺渺也下楼了，她看着两人，笑容不变：「你们还在啊。」 顾银盼总觉得这话里带着什么其他的含义，便沖她翻了个白眼，大约是因为心情有起伏，尾巴晃了一下，季满庭就又说：「怎么长了条尾巴。」这么说着，她伸手去捞，顾银盼就更用力地甩了几下，尾巴划过空气，发出咻咻的声音，显然如果被甩到，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季满庭就悻悻然把手缩了回来。 渺渺见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惊讶，她以为若是以季满庭以前的实力，显然是不可能顾虑顾银盼的威胁的，诚然现在顾银盼比以前强了些，但总感觉还是有些奇怪。 顾银盼说修真界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渺渺本来觉得影响不到自己和乔中羽就不用在意，现在却开始想，要是影响到了，该怎么办呢？ 不过眼下这些事还显得有些遥远，倒是陈光霁的事更近一点，晚上众人便出去约了个饭，好让季满庭看看陈光霁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久未见季满庭，大家却也没有显得生疏，乔中羽更是感激季满庭愿意帮助陈光霁，觉得能认识季满庭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情。 众人众志成城，先把陈光霁灌醉了，等她昏睡在桌子上之后，季满庭表达了她的看法：「确实是咒，但并不是负面的咒，就好像睡美人的故事里，所有巫婆说的都是咒，只不过有些是祝福，而那个没被邀请的说出的是诅咒，这种祝福很常见，有些孩子出生父母会专门花钱取名，就是想通过名字来施咒，寄希望有好的人生，只不过大部分普通人施下的咒都是无效的而已。」 唐九容很快抓住了重点：「那么给陈光霁施咒的，想必不是普通人了？」 季满庭却摇头，说：「我刚才说大部分无效，就是想说，她的咒正是由小部分普通人成功施下的，会发生这种事的原因很多，有些是有高人帮忙，有些是阴差阳错，具体原因暂时看不出来……」 乔中羽面露失望：「你也看不出来么？」 季满庭道：「总之可以先问问，她是不是曾经向谁许过什么愿望，或者玩过一些类似笔仙的游戏。」 乔中羽望向醉的迷迷煳煳的陈光霁，暗想，早知道要问问题，就先不把她灌那么醉了。 不过她还是决定努力一把，便走到陈光霁面前，抓着陈光霁的肩膀摇晃道：「阿霁，你曾经向谁许过愿望么？玩过笔仙么？拜过神么？」 陈光霁被晃醒，双目失焦地看着乔中羽半晌，皱着眉头道：「你……你在干嘛……」 这么说完，喉头滚动，吐了出来，直接吐在了乔中羽的身上。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这场饭局到此只好结束了。 然而趁大家骚乱的时候，顾银盼偷偷走到了季满庭的身边，拉了下她的衣服。 季满庭低下头看着顾银盼，看见对方耳朵通红，脸上满是不情愿的神色。 虽不情愿，却还是飞快开口道：「唐九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季满庭沉默了片刻：「她没有告诉你？」 顾银盼点了点头，想起这，她很有些不高兴，大概是因为原本大家都不知道，她也就无所谓了，但是现在季满庭知道，心情便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季满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银盼瞥见唐九容的目光已经投过来，似乎注意到她们了，她顿时有些紧张，准备放弃算了的时候，季满庭开口道：「十二月三十日。」 第179页 她随即又接着说：「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过生日么？」 顾银盼抬头望向季满庭，忽然皱眉道：「我不想知道。」 季满庭惊讶道：「为什么？」 顾银盼上下瞧了季满庭一眼，道：「因为唐九容明显不想见知道的人，你是前车之鑑。」 这么说完，大家已经结帐准备离开，顾银盼闪到了门口，留季满庭在原地满脸愕然。 我是……前车之鑑？季满庭想着这个词，半晌，苦笑起来。 这话还真挺有道理，她大概从各种角度来讲，都算得上是前车之鑑。 …… 这天晚上季满庭还是睡在客厅，顾银盼想到季满庭在楼下，顿时连修炼都练不好了，总疑心到了半夜，两人会在楼下说什么悄悄话。 在这种情绪之下，顾银盼干脆从露台爬到了唐九容卧室的窗户上，轻轻敲了敲窗玻璃。 听到响声的时候唐九容正在看书，听到敲窗声，先是一愣，随后却像是想到什么，露出一丝笑容来，于是她也轻手轻脚地过去，拉开窗帘，在看见外面漂浮着的顾银盼的时候，笑意便加深了些。 她打开窗户，顾银盼便迈步进来，然而没有完全进房间，而是坐在窗框上，看着她。 她是个小女孩的模样，然而目光是成熟的，令唐九容也没办法光从对方的外表上那样看待她。 顾银盼感觉到自己的脚悬空，顿时有些懊恼——她怎么忘记变个样子了，现在这样小女孩的模样，说话都没啥威慑力。 她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说话更具有威严些，刚准备开口，便看见唐九容将食指按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你从窗户进来，是不想让季满庭发现么？」唐九容压低声音道。 她的嗓音本来就偏向于低沉，此时压低之后，更有种幽谷回声般的深沉，顾银盼不觉也压低声音，嘴硬道：「我为什么要怕她知道。」 唐九容走到顾银盼身边，靠在窗户上：「那你为什么要从窗户过来？」 顾银盼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先声夺人的优势，却还是亡羊补牢道：「那是我不想看见她。」 唐九容道：「哦，好。」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顾银盼的眼睛，说：「那我提高声音了哦。」 顾银盼突然从窗户上跳下来，举起手捂住了唐九容的嘴巴。 「不许。」她说。 嘴唇贴在手心上，有比手心更高的温度。 顾银盼的手指不自觉地微颤，然而也没有把手拿开，直直看着唐九容的眼睛，那眼睛被掩藏在纤长睫毛带来的阴影里，莫名带来某种压迫。 唐九容也望着她，目光从对方面孔滑落，最后落在正在疯狂摇动的尾巴上。 ……真的，摇的太激烈了，似乎连墙角的灰尘都被带了起来。 唐九容便想，对方现在的心情大概是很激动。 顾银盼却并不觉得自己露出了什么端倪，并且觉得自己连手都没有挪开，足以表明出一种淡定，但她无法欺骗自己，因为心脏跳动的频率和以往实在大不相同。 因为这，连带着手上的脉搏似乎也变得明显，顾银盼终于还是收回手来，对唐九容道：「我可是为了正经事来的，我是叫你上楼去修炼。」 她把手背在身后，握成了拳头。 唐九容看见尾巴竖起来，尾巴尖勾成了个钩，她前面在网上查了下，知道猫的尾巴做出这样的动作，是说它们心情不错，顾银盼呢？对顾银盼来说，也是一样的么？ 唐九容想着这些，慢悠悠道：「可是我有点困了。」 尾巴稍稍下落。 「你最近的修炼太不认真了。」顾银盼道，「你可别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就那么随便，多的是你这种天赋的人。」 这自然是危言耸听，唐九容也看的出来，这让她联想到小的时候也用同样的方法激励她的老师，同时她想到她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于是她突然又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恐慌，为了摆脱这种恐慌，她将注意力放在顾银盼的身上，顾银盼的尾巴已经落在了地上，在地板上慢悠悠地扫着，唐九容突然脱口而出：「银盼，你好像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事。」 话出口之后，唐九容自己都觉得吃惊，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居然会去想探究别人的过去。 她从不探究别人的过去，会下意识这么做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也不希望别人探究自己的过去。 她突然想到她会和顾银盼相处的那么融洽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她们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似乎足够亲密，却从来没有试图更深入地去谈论对方的经歷——人通常有想要更多的了解身边的人的冲动，或许是因为足够多的了解才能够让人产生安全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如此。 唐九容想要迴避这件事情，于是对于这个晚上自己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到陌生和困惑。 而顾银盼只是愣了一下，便开口道：「我……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我好像一直都在修炼，要说有什么值得说的……」 她似乎绞尽脑子，终于想到了什么，说：「我刚元婴的时候，出去游歷过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啦！！ ……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180页 谢谢yvonnejue扔了2个地雷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插otzu扔了1个地雷 第101章 约定 顾银盼所讲的事比唐九容想像中平淡很多，可能是修真小说中那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多了，顾银盼所讲述的更像是出去旅游之类也会碰到的小问题，像是迷路啦，和同伴失散啦，同伴内讧出走啦…… 总结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小说故事里总是越级挑战，好像是三十级的角色要挑战四十级的副本，而顾银盼总是升到最合适的等级之后再去挑战适合自己的副本。 不知不觉讲到深夜，外面播放电视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顾银盼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她有点吃惊今晚居然说了那么多的话。 唐九容也很吃惊，吃惊于她听了那么久，两人交谈，要是其中一人说了自己的事，你不说的话，似乎不太合适。 然而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要从什么时候说起，两人陷入沉默，半晌，顾银盼道：「算了，你今晚不想修炼，我不强求了，不过明天一定要练。」 她话音一落，唐九容道：「我突然想修炼了，现在开始也行？」 听到唐九容这么说，顾银盼高兴起来，尾巴又翘起来了：「那我们上去。」 她转身跳上窗框，动作相当熟练，看的唐九容忍俊不禁，虽然走正门根本没有什么问题，但唐九容觉得爬窗户似乎也别有趣味，便跟着顾银盼也爬到了窗外。 顾银盼先上了露台，伸出手想拉唐九容，却发现手不够长，她心中把教导唐九容飞行术的事提上日程，然后用漂浮术把唐九容运了上来。 唐九容跳到露台上，看见草木葱茏，还有些花反季节地开着，花草错落有致，唐九容对景观虽不甚了解，也觉得颇具美感，当初卖她房子的人说她可以在露台上打造一个花园，她觉得是一句屁话，没想到今时今日，居然成真了。 她走了几步，踩到一片落叶，稍稍驻足，顾银盼已经走到了门口，转过身来，说：「你怎么还不过来？」 唐九容往前几步，突然带着怀念道：「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季满庭，也是在今天，十二月二十八日。」 顾银盼顿时警觉起来，然表面上只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不过你应该对这个不感兴趣，我就不说了。」唐九容却说。 顾银盼立刻道：「为什么不感兴趣，我很感兴趣啊。」 唐九容却一时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诉说回忆，虽然那场景仍在脑海之中，想要表述出来，却很有些障碍。 她沉默片刻，顾银盼耐心等待，唐九容终于说话：「我父母说，她是他们青年时代就关系很好的朋友，那个时候她还……挺正常。」 顾银盼嗤笑：「你说的没错，现在是很不正常。」 唐九容道：「现在她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了她是修真者的事实，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会装作老了一些呢，对外宣称是卖古董的，所以大家也不对她的行踪不定感到奇怪。」 顾银盼开始好奇起来：「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修真者的呢？」 唐九容神情平静：「我十二岁的时候，她告诉我她是修真者，问我要不要跟着她修行。」 顾银盼先是惊讶，随后又瞭然道：「应该是她发现你天赋很好了，起了惜才之心。」 唐九容道：「大概，我不过我拒绝了，但是之后她就不在我面前遮掩了。」 顾银盼面带嘲讽：「但她居然就这么缠上你了，真是不要脸啊。」 她这么说完，有些警觉地左顾右盼，因为她刚才用了好几个法术，季满庭肯定已经注意到了，她担心季满庭就在旁边偷听。 唐九容看见顾银盼的举动，便说：「我突然发现，你很在意季满庭呢？」 顾银盼立刻反驳了：「怎么可能！」 唐九容道：「可是每次涉及到她的事，你的反应总是很大。」 这话由唐九容说出来，更叫顾银盼焦虑和生气，她立刻说：「我才不是在意她，我明明是在意……你……」 说到最后，顾银盼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但是因为「你」字已经在嘴边，收不住了，所以还是完整地说了出来。 她顿时涨红了脸，转过身背对唐九容，脑子里混乱一片。 ——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有点过？唐九容不会听出来？ 不过对唐九容来说，听不听的出来另说，顾银盼心情激盪，看其实是看的挺明显的。 因为尾巴正微微下垂，尾巴尖却飞快地摇晃着。 但是唐九容并不觉得这是表白——她压根没有想过这件事，特别是面前站着的顾银盼只是个小萝莉的时候。 她把这句话当成顾银盼的关心，于是深受感动。 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相信季满庭也同样关心自己，但是她似乎更吃顾银盼这一套。 出于感动，她走到顾银盼身边，说了句「谢谢」。 顾银盼的脸黑了：「我不想修炼了，你给我下楼去。」 唐九容：「？」 不过最终唐九容还是留在了楼上，两人修炼到了天亮，季满庭上楼敲门，在门口问：「我没钱，你们可以点外卖么？」 …… 中午的时候，顾银盼想出了一个办法，来寻找陈光霁受到诅咒原因的线索——那就是占卜。 第181页 占卜虽然不太准确，但却是任何绝境中都最有可能带来希望的一个手段。 为了让陈光霁配合，众人谎称算命游戏，把陈光霁叫到了露台上，露台空旷，又有花草，自然属性浓郁，是比较适合占卜的地点。 众人围坐在木桌边上，季满庭拿出一张黄色符纸，让陈光霁用手指蘸取用硃砂在上面写下生辰八字，随后将符纸摺叠，垫在一个破碗下面，碗中装了红色的液体，液体上浮着一片叶子。 季满庭闭上眼睛，喃喃念咒，陈光霁看着周围人认真紧张的神色，又见季满庭煞有其事，不知是不是错觉，也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而且那碗红色的液体是什么啊？闻起来有股血腥味……不会是血？ 可是在眼前的氛围之中，陈光霁虽然好奇，竟不敢问出声来。 顾银盼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 占卜是一种很私密的法术，每个修士占卜的办法，都有可能有些不同，但是她记得上次寻找画皮之时，季满庭也用过鲜血，对方如此喜欢使用鲜血，更偏向于魔道的做法。 当然只凭这就如此断言，是不合适的，但作为猜测季满庭来歷的条件，可以先记下来。 季满庭闭着眼睛，突然喃喃开口道：「我看见了一些景象……这景象与你的现状有很大的关系……古建筑，不对，是个庙？还是道观？祭拜的不是常见的神灵，有很多人呢，其中有你么？我得找找……」 漂浮着的叶子突然沉了下去，浸没在浓稠的液体之中，半晌浮上来，已经显得有些苦败。 如此神奇的景象，令陈光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自认是个鑑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碰到没办法解释的事的时候，还是难免往封建迷信那想一想。 她咽了口口水，等着季满庭的结果。 季满庭却吐出一口气来，睁开眼睛道：「那是别人的道场，我看不了太多……但是那是哪？」 陈光霁道：「我觉得你说的有点像我们那的一个地方神，山上给祂建了一座庙，我们都叫祂太平。」 乔中羽道：「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陈光霁一脸莫名：「我们村里人是挺信，可是我后来不信这个了啊，小时候只是经常去庙里玩而已。」 乔中羽想起昨晚季满庭说的话，追问：「你小时候不会许过什么恋爱上的愿望？对着那个神？」 陈光霁顿时无语道：「怎么可能，我那个时候只是小学低年级学生。」 她回过神来，说：「你怎么会这么问，不是说这次算命是测事业么？」 乔中羽一时卡壳，季满庭神色如常道：「什么事业？我只擅长测桃花。」 听到季满庭这么说，陈光霁顿时觉得刚才对方塑造出来的高深莫测的形象大打折扣，跟路边骗小女生的算命的差不多了。 乔中羽顺着季满庭的话头，讪笑道：「好奇，我好奇。」 陈光霁便说：「那你也测测？」 乔中羽便坐到陈光霁的位置上，用眼神示意季满庭煳弄一下完事。 季满庭也懒得花太多的精力，帮乔中羽测的时候，虽然过程一样，最后说的却是一些她做神棍的时候常会说的套话，听起来比测陈光霁的时候说的神乎其神许多，实际上却啥也没说。 陈光霁在一边看着，却越来越显得沉重，因为她越想越觉得，季满庭在说她的时候，说的是很准的——对方怎么会知道，她老家附近的一个小神庙呢？ 特意调查她？没有必要？ 于是等到众人散去的时候，陈光霁把季满庭偷偷拉到一边，低声问：「你……您，是怎么测出来的？」 季满庭故作深沉：「天机不可泄露。」 陈光霁问：「那红色的液体是什么啊？」 季满庭随便扯道：「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 「是么？」陈光霁有些怀疑，却也不想纠缠在这种和自己无关的小事上，忧心忡忡道，「所以，那座庙里有什么对我的影响很大么？」 季满庭点头。 她用法术稍稍影响了一下陈光霁的情绪，让她更加在意这件事一点。 于是到了第二天，陈光霁对乔中羽说：「我准备回老家看看。」 乔中羽立刻道：「我们一起去。」 十二月三十日这天，众人乘坐高铁前往陈光霁的老家，因为乔中羽也要一起去，渺渺就也请了假一起。 顾银盼却想着一件事情——她想着，今天是唐九容并不想过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冰冻冷鲜鱼扔了2个地雷 谢谢08000扔了1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杀生丸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2个地雷 第102章 约定 话虽如此，这件事并没有困扰顾银盼太久。 因为上高铁后仅仅十分钟，她就睡着了。 上次去n市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她还能在各种交通工具上兴致勃勃，这次却体会到了旅途的无聊，并且给了它最适合的对待方式。 与她相反的是，渺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镇定，其实眼睛发亮，激动万分。 她是第一次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这令她心里有些紧张和不安，毕竟中山神从某种角度来讲应该是「死宅」，通常是不离开自己的领地的，而她不仅离开自己的领地，还离开的那么远，这种违背本性的事本来应该令她有很强的排斥心理，但不知为何，虽然有紧张，但她并不排斥这件事。 第182页 她想起最近看的电视剧，想，放在妖怪里，她大概是有些叛逆的中山神，只不过她叛逆的家长是老天爷而已。 窗外很快出现带着积雪的景色，这是因为此时已经是冬季，北方早就下起雪来了。 渺渺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雪花，她以前所在的山上从来不下雪，冬天的时候水分只会冻成冰棱挂在树梢和岩壁上，她也没见过一点绿色都看不见的冬天，因为她所在的山上，无论如何还是会有常绿的植物，冬天的山上会有很大的雾气，因为太阳出现的太晚，并且经常被云层遮掩，但是通常大雾的天气也代表着一旦天亮，就会是个晴天。 换了地区之后，这些经验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因为坏境气候已经完全不同。 渺渺看着窗外，见积雪越来越厚，小声问乔中羽：「我们下车后还能看见雪么？」 乔中羽大学时代去过陈光霁的家乡，并且也是这个记得，记得一般从十一月份起那边便开始下雪，这会儿应该不太有不积雪的可能，便说：「能的。」 渺渺又问：「那我能玩雪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面向着窗外的面孔转了过来，仰着头看着乔中羽，纤长的弯弯的睫毛下的明亮的眼睛，像是宝石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看着这样一个面孔，很难想像会有人能说出拒绝的话语来，反正乔中羽是不行的，更何况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拒绝的必要，她没什么犹豫地说：「当然可以。」 渺渺抿嘴露出一个笑容。 她的笑容总是显得很腼腆，乔中羽这个时候想起渺渺成年人的状态，在成人的状态，渺渺在笑的时候仍然多是露出这样腼腆的笑容，乔中羽难以抑制地想起圣诞节那天，渺渺拉着她在人群中穿行，所有路过的人都将目光投向渺渺，只有她自己无知无觉，乔中羽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不自知的美丽，美而不自知令渺渺看起来像是偶尔来人间游玩的精灵。 乔中羽在这样的渺渺面前有时觉得自豪，觉得难以移开目光，有的时候又自惭形秽。 她总会想到渺渺是认错了人，或许渺渺真正认识的小羽，是个更加精彩绝艷的傢伙，而不像自己这样只是个普通人。 坐在乔中羽和渺渺后面一排的是陈光霁和季满庭，陈光霁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最开始还问了季满庭几个问题，然而很快季满庭就睡着了，并且相当豪放地将这个人趴在了她的腿上，陈光霁只好无语地望向窗外，想着自己腿上这个傢伙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高铁行进了五个小时之后，顾银盼醒了过来，她闻到车厢里有饭菜的香气，于是难免觉得自己也有点饿了，她伸了个懒腰，拉了一下正在看小说的唐九容，没有说一句话，唐九容便心领神会道：「想吃午饭了么？」 顾银盼点了点头，然后跪坐到椅子上扒着椅背四下张望，她想知道是谁在吃那么香的食物。 她很快看见了，距离她五个位置开外的地方，有一户一家三口正在吃一个盒饭。 在这个旅途中，他们的盒饭是热腾腾的，于是冒出来的香味显得格外的诱人。 「那是什么？」顾银盼问。 「高铁上在卖的盒饭，你要吃么？」唐九容说。 顾银盼点了点头，咽了口口水，道：「想吃。」 唐九容转身问了身后的另外四人，渺渺表示不需要，她只需要啃肉干——她平时也不吃米饭，乔中羽也不用，她准备吃带来的饼干，陈光霁要了一份，季满庭醒过来，望着陈光霁道：「我、我好饿，但是我没钱……我能不能和你吃同一份？放心，我吃的很少。」 陈光霁：「……我帮你也买一份。」 她们很快向车乘要了便当，顾银盼收到，把盒饭放在小桌板上，正准备吃的时候，高铁到了一个大站，车上下了一堆人，又上来一大群，顾银盼坐在外面，刚夹起一个肉丸，忽然听见两声小孩子的尖叫，随后一个人向她倒了过来，倒在小桌板上，撞翻了她的盒饭。 顾银盼：「……」 倒下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她人倒在地上，盒饭倒在她的身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前面有人道：「那两个小朋友家长在哪啊，把人推倒了都不管。」 顾银盼黑着脸，看着已经不能吃了的盒饭「遗骸」，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中羽连忙扶起了地上的女生，对方的头髮上都沾上了盒饭里的酱汁，看上去实在狼狈不堪。 她往前果真看见了两个五六岁的男孩，有对年轻夫妇跟在后面，手上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大概因为行动不便，就没有上前，只嘴上说：「抱歉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乔中羽心中替女生不忿，却见女生抬手道：「没事。」 乔中羽惊讶：还真是意外的豁达。 她不由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对方化着淡妆，五官秀丽端正，黑长直，穿着牛角扣大衣，看上去很年轻，神情却意外老成，眼神十分镇定。 她看了眼乔中羽，说：「谢谢你啊。」 站起来之前，她先捡起了地上的盒饭，并在站起来之后对着顾银盼诚恳道：「没有砸到你？盒饭多少钱，我赔给你。」 顾银盼神情稍霁，冷哼一声。 女生脱了大衣，道：「我收拾一下再来赔你钱，现在站在这会挡到后面的人的。」 第183页 虽然身处那么狼狈的境地，居然还可以那么体贴别人，唐九容都抬起头来，对她另眼相待。 女孩看了下车座号码，最后在距离她们三座的位置坐下，坐下后先用纸巾简单擦了擦头髮，等人全部上车，高铁重新发动之后，才站起来，前往卫生间。 乔中羽还注意了一下，那害女生跌倒的人家，就在女生座位的前面两排，就是她们边上。 大约五分钟之后，女生从卫生间出来，刘海有些湿漉漉的，大概用水沖了一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先走到顾银盼和唐九容身边，问：「多少钱？」 唐九容说了数额，女生道：「我没有现金，可以用支付宝转帐么？」 唐九容点头，她拿出手机接受了女生的转帐，对方似乎是用真名做的支付宝帐号，名字叫做「黎安瑜」。 黎安瑜这时又望向了旁边那一家人，两小孩本来吵吵闹闹，见她望来，倒是安静了一下，家长笑嘻嘻道：「对不起哦，刚才对不起。」 乔中羽认为这道歉实在不算有诚意，本来顾银盼的盒饭就应该由他们出钱才对，更别说大衣的干洗之类的了。 可是黎安瑜神色平静，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乔中羽有些好奇地看着，见黎安瑜犹豫了两秒，还是低声道：「接下来一天，要小心点啊。」 这话有点奇怪，听起来像是威胁恐吓，可是女生语气温柔，又不像。 可是年轻夫妇已经变了脸色，道：「你怎么说话的？」 黎安瑜就不说话了，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顾银盼重新叫了份盒饭，在进食之中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只不过只快乐了几分钟，她又不快乐了，旁边的小孩开始叫嚷，因为距离很近，让她很受干扰。 此时唐九容已经吃完了饭，就对顾银盼说：「我们换个位置。」 顾银盼觉得只是吵闹，好像也没什么，就说「不用了」。 过了一会儿，小孩果然不叫嚷了——他们开始在车厢追逐打闹。 很快有人不满：「家长怎么不管一下！」 这句话激起了年轻夫妇的责任心，男人起来去追孩子，追了两圈，没有追到，反而让场面更混乱了一点。 顾银盼心里厌烦，现在又不能睡觉，便让唐九容拿出平板，让她看视频。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两道目光，转过头去，看见两个小孩正盯着她，一脸希冀。 妈妈见他们安静，一脸欣慰道：「姐姐在看什么呢，想和姐姐一起看么？那要说什么？」 想说什么？——顾银盼的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小孩子们便说：「可以借我看看么姐姐？」 虽然是问句，但看上去应该没有疑问，因为已经伸手来抢了。 唐九容暗道不好，正想出面解决，却听见顾银盼低声说了句——「滚」。 这声音并没有很高，也没有很兇狠，大概只有唐九容和两个小孩听到了，可是不知为何，小孩们脸色刷地发白，然后瞬间大哭起来。 顾银盼收回了带着震慑的目光，她敢保证，这份震慑能让他们做两个星期的恶梦。 但是谁叫他们来烦自己的，想当年，她还是他们那地方家长用来吓小孩的妖怪呢。 小孩无缘无故大哭，这对年轻父母只好来哄，但是问来问去，也问不出来到底为什么哭，他们用怀疑的目光在顾银盼和唐九容身上打转，顾银盼和唐九容当作没看见，只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设备。 刚才的事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他们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于是虽然怀疑也没办法，只好抱起小孩，想要止住他们的哭声。 或许是高铁开始变速，有可能是刚才刚拖过的车厢地板有些太滑，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在听到「嘭嘭」两声之后，顾银盼抬起头来，看见这对夫妻，双双滑倒在了地上，哀哀叫起疼来。 这未免太凑巧了，乔中羽小声地问渺渺：「是银盼做的么？」 渺渺摇了摇头：「她应该没做什么。」 那么只是凑巧，还是…… 乔中羽想起来，那女生刚才说过的话——「接下来一天，要小心点啊。」 …… 黎安瑜看见那对夫妻双双摔倒，在心里嘆了口气。 唉，很疼啊。她刚刚摔过，所以知道。 她并不幸灾乐祸，反而愁结满肠。 她今年刚二十岁，大三，要是让她给自己过去的人生做个总结的话，她只能说——倒霉这件事，她已经习惯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倒霉的，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因为记事就开始倒霉，所以没有所谓决定一切的第一件事。 总之从记事开始，她就经常碰到各种各样的倒霉事，买的笔芯总是断掉，彩笔里面缺斤少两，分给她的书格外的破，至于掉钱被撞，更是家常便饭。 直到初一那年，只是过个马路，无辜的她居然被抢劫犯抓住做了人质，就连父母也觉得这倒霉是种问题，需要去看看了。 这之后，就仿遍了各处的名家大师，庙宇神殿，只不过每次都并不觉得有什么效果，直到到了高二那年，学校组织春游，去某个新建的景区爬山，那景区里有个庙宇，当地人都说很准，黎安瑜习惯了见个迷信的东西就要拜一拜，便比她的同伴都要诚心地拜了这个神，在心中默念：我叫黎安瑜，我希望自己能不要那么倒霉了。 第184页 那天晚上，黎安瑜做了个梦。 一只巨大的长着四对翅膀的鸟在天空中盘旋，它长长的尾羽像是斑斓的锦缎，煽动翅膀的时候，似乎有金色光芒闪烁，只是它很安静，并没有鸣叫，只是盘旋了几天，然后飞向了远方。 黎安瑜醒来，想，这有点像是凤凰。 接下来几天——准确说来的话，有一个星期，黎安瑜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倒霉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开回到了学校，不过为了确定不是错觉，几个月后的暑假她又来到了这里。 她再次诚心祈祷，再次看见神鸟，然后这次——不倒霉了两个星期。 这是她碰到的，最灵的「神」！ 虽然有时限，但毕竟是个希望，黎安瑜时不时便来祭拜一次，给出更多的供奉，希望能管更长的时间，然而时间最多也只延长到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黎安瑜还是会倒霉。 而上一次过去，是半年之前。 那天，她在祈祷中忍不住抱怨道：自己的倒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无论如何都好不了么？只想做个普通人，都不行么？ 那天晚上，神鸟盘旋几圈后，开口说话了。 它说：「你是怎么回事？我存在了八百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黎安瑜：「……」听起来怎么好像也是，抱怨？ 神鸟又道：「我这次给你下了最重的咒，如果还是没用，我也没办法了，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黎安瑜刚想说话，就突然醒了过来，透过民宿的玻璃窗，只看见外面月亮很圆，似乎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黎安瑜心里并不平静，她有不妙的预感。 两个月后，预感成真了，这一次，不但她开始倒霉，连造成她倒霉的人，也开始倒霉了。 要是本来说她还只是有病，现在已经变成了传染病。 这令她很快众叛亲离，朋友拒绝和她交往，她爸妈都看着她嘆气道：「我们准备生个二胎。」连学校的猫看见她都绕道！ 心理压力极大之下她去看心理医生，结果测出了个精神病——医生说她有被害妄想症…… 黎安瑜以精神病为由办了休学，再次前往这个小镇，她没有责怪神灵的意思，只是希望神灵能再给她一个机会——如果真的没办法，她愿意就在这个小镇隐居算了。 她想起半年前对方对她说的话，对方说这是最重的咒。 大概是真的没办法了，可是她的内心意外的平静，她现在想起梦中那巨大的神鸟，觉得神鸟反而是她生命中最让她亲切的东西，神话中不是有那种成为神侍的人么，她也想去试试，她倒霉的那么特别，说不定是天选之人？ 想到这，她苦笑了一下，为自己还能有幽默感这件事感到心情复杂。 她把自己一点点窝在座位里，希望能缩小成一团，没人能看得见自己。 三个小时候，黎安瑜到达了目的地。 唐九容她们也到了。 因为陈光霁的老家还要坐大巴车前往，她们就不得不在市里再住一晚，于是她们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酒店，放好东西之后又到楼下吃饭。 在楼下的餐馆，唐九容再次看见了黎安瑜。 对方似乎又碰到了麻烦，有两个混混去找她说话，她不理会，混混们的话语就越来越露骨，几乎到了性骚扰的程度。 乔中羽皱起眉头，作为一个路人她都听不下去，黎安瑜却仍然神色平静，就好像已经和世界隔绝了开来。 陈光霁听不下去了，她知道这些混混不过是欺负漂亮小女生一个人而已，于是走上前去，对黎安瑜道：「你怎么先一个人下来了，快，再点一点菜，我们一起吃。」 黎安瑜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陈光霁沖她挤挤眼睛，黎安瑜后知后觉道：「啊……好的。」 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混混也不好说什么了，便转身走了。 见混混离开了餐馆，黎安瑜道：「那个，谢谢你们，我吃完了，我就先走了。」 不等陈光霁阻拦，对方已经拿起包快步走了出去，陈光霁看着桌子上还剩下一大半的食物，茫然道：「这……这……」 季满庭道：「从结果来看，我们也没比刚才的混混好多少嘛。」 陈光霁有种好心当了驴肝肺的懊恼：「什么意思啊，我看上去像坏人么？」 季满庭笑嘻嘻道：「可能是我看上去像。」 她坐下来，拿起菜单道：「别想了别想了，快点开始点菜。」 顾银盼又想起生日的事了。 她有心稍微表现一下，比方去更好的餐厅，点更好的菜，但是又难免想到唐九容根本不想过生日，要是露出端倪，会显得尴尬，于是沉默不语，回过神来时，唐九容把菜单放在她面前，说：「你想吃什么？」 顾银盼磕磕巴巴：「我、我不知道。」 唐九容不以为意，报了几个菜名，顾银盼惊讶地发现这都是她在想要不要给唐九容点的菜，正想着两人难道心有灵犀至此的时候，唐九容道：「看你平时的口味，肯定会喜欢这几个了，怎么说，全点么？」 顾银盼突然明白过来，也是，根本不用在意唐九容吃不吃，她自己也吃的下啊……她点了点头，说：「……嗯，全点。」 吃完晚饭，便回了酒店。 顾银盼洗澡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唐九容打开门，不出意外看见了季满庭。 第185页 季满庭靠在门框上，目光直直盯着唐九容，说：「还是不过？」 唐九容道：「嗯，你也不用每年都过来。」 季满庭笑道：「我要是不过来，陈光霁怎么办？」 唐九容道：「她应该没事，你反而不一定。」 季满庭笑容收敛，半晌，嘆了口气道：「是顾银盼告诉你的么？」 唐九容说：「我自己也看的出来。」 她看的出来，季满庭有点不对劲，具体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也不清楚，大约是一种感觉，告诉她季满庭正处在从未有过的衰弱状态中。 她是如此衰弱，大约身心皆是，于是在唐九容说出这样一句话之后，便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哀愁脆弱，她看着唐九容——唐九容却确定对方是否看着她，季满庭不该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任何人之间的相处会慢慢产生定式，季满庭不管如何荒唐，也一直是唐九容的「长辈」，然而这回季满庭看着唐九容，似乎是个想要得到答案的「晚辈」。 季满庭道：「就算没有我强迫你，你也会继续活下去么？」 唐九容皱起眉头：「你到底怎么了？」 季满庭嘆了口气，这口气之后，她短暂的失态结束了，笑道：「总之你现在帮不了我，不过要是顾银盼能恢復地再快一点，说不定能赶上报仇雪恨。」 她这句话一出来，正趴在浴室门上的顾银盼，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冲出去的冲动。 报仇雪恨？ 那么说，季满庭知道是谁对她下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在这篇文章里，我还能在内容提要上写上双更合一……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yvonnejue扔了1个地雷 谢谢番番番番番大番薯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2个地雷 谢谢三耳扔了2个地雷 第103章 约定 季满庭走了。 顾银盼也从浴室出来了。 当然，为了掩饰她偷听的事实，她故做若无其事，坐在镜子前面擦头髮。 没想到唐九容冷不丁说了句：「你听到了。」 顾银盼哈哈了两声，见唐九容不说话，老实承认道：「嗯，听到了。」 「怎么想？」唐九容问。 要说想法，还是有的，可是唐九容突然这么问起来，顾银盼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硬要说的话，她就必须承认偷袭她的人实力强于她或半斤八两，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现在只能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可是承认自己不行，那是万万不能的。 顾银盼支吾了半天，唐九容倒是松了口气，她害怕顾银盼脑袋一热就受了季满庭的引诱，还没有完全恢復就想去报仇了。 不过看了现在犹豫的表现，想来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便说：「也是，现在还不用想太多。」 顾银盼听了这话，也松了口气。 唐九容去了浴室洗澡，顾银盼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那么说，再过两个小时，今天就要过去了。 那么无论怎么看，对唐九容来说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但是对对方来说，这样是最好的？回想着唐九容的表现，顾银盼这样想着。 顾银盼吹干头髮，唐九容从浴室出来吹头髮，顾银盼时不时看一眼唐九容，又看一眼手机，发现时间又到了十一点。 时间过的还真慢。 顾银盼想起自己办过几次生辰宴，每次都相当有排场，她喜欢出风头的事情，因此对生辰宴的印象很好，回想着美好的事情，时间便过去的快了些，等回过神来，就迈过了十二点大关，顾银盼只觉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心想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那么累呢？ 看来，有的时候忍着不做比做还要更累些。 唐九容其实也一直注意着顾银盼，因为顾银盼的表现有些紧张，和往常不同，一直抱着尾巴沉思，尾巴尖没有抱住，缓缓地摇晃着，很有节奏感。 直到某个时刻，她终于放下了尾巴，放松躺在了床上，唐九容收回注意力，开始专心玩手机了。 她觉得顾银盼大概还是被季满庭给引诱了，所以犹豫很久，幸好终于想通了。 隔壁房间里，乔中羽正在给渺渺讲本县歷史——虽然她也是百度出来的。 「……有樵夫上山砍柴，在山中迷路，饥寒交迫之时，有只长着七彩斑斓的羽毛的鸟飞来停在了他的头顶上，那鸟神光四溢，长着四对翅膀，鸣声如磬，不过几息之后，就飞走了，他瞬间就觉得自己耳聪目明，想起了回去的路，回到家乡之后还考上了功名，为了报答神鸟之恩，就为它修建的庙宇，庙宇修成之后，神鸟入梦表示感谢，之后他便官运亨通……是鸟啊……」 发现是鸟之后，乔中羽立刻想起红红，暗想，若是古时候红红被人发现了，是不是也会诞生这样一篇志怪故事。 不过红红应该没有保佑别人官运亨通的功能，不知道能不能让那人人见人爱。 渺渺却突然说：「我也可以的。」 乔中羽面露好奇，渺渺继续道：「被赋予神性的妖怪会有言灵的能力，只是普通地让人类招好运的话，我也能做到。」 乔中羽顿时更加觉得自己确实是捡了好大一个便宜，想到自己在过去半年里，作品大受欢迎，灵感时常迸发，都是託了渺渺的福，感慨道：「要是我以后老了写个自传，说不定也是这么一个故事。」 第186页 她说到老了，略微有些怅然，因为想到渺渺不老不死，而她终会衰老，但是因为现在到底还年轻，便只是这么略想了想，很快便聊起了其他话题。 陈光霁也向季满庭说了自己家乡的传说，不过还她做了些个人的补充：「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山神之类的保佑，小孩子去这座山上玩，从来没有出过事情，倒是隔壁山头出现过失踪失足落山的新闻。」 季满庭问：「庙宇里有神像么？长成什么样子？」 「有一幅画。」陈光霁道，「但是是一幅山水画，大概就是那座山的样子，大家一般供奉水果和坚果，听说最喜欢吃小核桃。」 季满庭面露沉思：「是有实体的地区神灵……」 其他更多的，陈光霁就说不上来了，不过她对季满庭相当好奇，于是忍不住问了对方的来歷之类的，季满庭对此已经有很多故事，随口说了一个，说年轻的时候倒卖古董，后来做外贸生意，攒了点钱之后对玄学产生兴趣，学了一点，现在有的时候帮人家看看风水之类的，因为细节详实，陈光霁便信了，顺便感嘆了一下季满庭人生履歷丰富，并且看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三十八岁。 「是的，很多人都说我保养的好。」季满庭厚颜无耻道。 她很满意陈光霁的单纯，并且明白了对方至今没有发现身边全是不合理人物的原因——因为确实是想的不多。 众人各怀心思，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便前去赶车。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渺渺看看天空，又看看乔中羽，眼神中似乎控诉着什么。 「不是说会下雪么？」渺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乔中羽有些尴尬，她是真的认为一定是有积雪的，她立刻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陈光霁，陈光霁便说：「市里没有下雪，山里肯定下了，去山里就能玩了。」 虽然那里是个景区，不过地方小，冬天去的人也已经很少了，于是一天只有早上和中午两班车，众人赶上早上那班，一上车，唐九容又看见了黎安瑜。 黎安瑜坐在第一排，静静望着窗外，像是一尊雕塑似的。 虽然昨天和她有交集，但毕竟是吃了软钉子，众人就没有和她打招唿，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过不多久，忽然有人拿着一碗麻辣烫上车，环顾四周找了找位置，坐到了黎安瑜的隔壁，唐九容望着这一幕，闻着瀰漫在车内的麻辣烫的味道，心中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车子启动的时候，吃麻辣烫的没把碗拿稳，把汤全部洒在了黎安瑜的身上。 这回因为有点烫，黎安瑜不如昨天淡定，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拿麻辣烫的连忙道歉，黎安瑜则看着又遭殃的大衣，发起呆来。 她在想，这样的事情，到底还要遭遇几次呢？ 如果会不断地发生，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收拾又有什么意义，为了等待下一次的不幸么？ 而且…… 她看着面前这个沖她不断道歉的傢伙，想，这人把汤洒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又会碰到什么样的倒霉事呢？ 她陷入在这些思绪中，几乎难以自拔，突然看见怀里多了包至今，似乎是后座的人丢过来的。 她回过神，往后望去，看见了眼熟的人。 昨天帮她解围的那人，一脸无奈道：「我看你够倒霉啊，快点擦擦。」 黎安瑜勉强提起精神，道了声谢，开始收拾起来。 陈光霁虽然还是有点不爽昨晚被当作了坏人，但见人家那么倒霉，就也不想在意这种小事了，反而有些感慨的对着季满庭说：「小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不太方便。」 季满庭神色如常，却意味深长道：「你挺敏锐的，她确实倒霉。」 发现这件事的不止是她们，顾银盼也对着唐九容说：「这人有点倒霉啊。」 唐九容点了点头，真的倒霉。 并且她很快觉得，这倒霉可能不是「有点」，当她们的车，在盘山公路上差点被从山上滚下来的断木砸到的时候。 这件事虽然不一定就是黎安瑜的问题，可是唐九容分明听到黎安瑜在众人尖叫的时候，深深嘆了口气。 「这棵树原本会砸到车头。」顾银盼得意道，「司机和第一排的人不是死就得重伤，幸好有我。」 渺渺同样告诉了乔中羽这件事，乔中羽看了一下，发现会出事的，就是司机，黎安瑜，和那个拿麻辣烫的傢伙，再想到昨天在高铁上莫名滑倒的一家三口，乔中羽未免有种好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感觉。 ——只是巧合么？ 断木挡在了唯一的山道上，司机只好暂时停车，打电话找人来清理路面。整车人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纷纷打着电话，只有黎安瑜安静地站在路边，看着……那个把汤洒在她身上的人。 她实在有些担心，对方到底会碰到什么倒霉事呢？ 对方正在打电话，黎安瑜提心弔胆地看着对方在山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生怕对方一不小心就踩空滑下山谷，又或者绊倒滑下山谷，又或者头顶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对方。 她提心弔胆了半天，直到路面被清理好了，对方还活蹦乱跳，一边担心，又有些侥倖地想，或许因为接近神鸟的地盘，自己身上的不幸诅咒减弱了？ 她不知道，这一波不幸因为外界神秘力量地介入，已经避开了。 第187页 接下来，车又莫名熄火了一次，还在路上差点撞到一只鸟，如此多灾多难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车上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下车的时候，乔中羽特意注意了一下黎安瑜，发现对方直接独自拖着行李走了，似乎也没有人来接她。 独自旅行么？可是，最近也不是什么放假的时候…… 不过毕竟只是个陌生人，乔中羽也没有在意太久，陈光霁带着她们去了自己的老家，这房子是八十年代的风格，一直没有重新装修过，现在是陈光霁的奶奶住着。 老房子有很多房间，只是房间有些很破很冷，只收拾出两间，于是这次是三人一间，于是唐九容顾银盼季满庭一间，陈光霁乔中羽渺渺一间，大略收拾好之后，已经快要五点，天色暗了下来，众人便先吃晚饭，准备明天一早再上山。 而此时，有人却已经走到了半山腰。 黎安瑜提着箱子走在有些湿漉漉的阶梯上，觉得两只手的手腕都酸软无力起来，她有些后悔地想，早知道背个双肩包，就不带那么多东西了。 她当时抱着隐居的打算，就带了很多生活用品，牙刷都带了四只，但现在转念一想，便觉得既然是隐居，其实没必要那么讲究。 古代人用什么刷牙呢？树枝么？隐居或许要有这样的觉悟比较好。 黎安瑜在阶梯上坐了一会儿，夕阳像是斑斓的锦缎 ，让她想起在梦中看见的神鸟的羽毛，晚霞将山林染上暖调的色彩，这景色很美，黎安瑜却没有什么感受美的性质，她只是太累，于是坐着发呆，直到看见漫天红霞慢慢消失，夜色如薄纱般不知何时笼罩在山中，黎安瑜站起来，想，如果不继续向上，天就要彻底黑了。 在彻底天黑之后爬山，肯定更危险。 这念头逼迫着她再次往山上走去，天色越来越黑，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山路，觉得裸露在外的手指快要冻僵了。 幸好今天没有下雪。 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样小小的幸运，黎安瑜有些高兴。 然而意志力带来的动力毕竟不能超越身体的极限，黎安瑜气喘吁吁，终于还是产生了一步都不能往上的感觉。 前路被夜色和雾气笼罩，看不清还有多远。 就在这个时候，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光芒，像是刺破黑暗的灯塔一般，眼前的雾气突然淡去了，于此同时在山路上出现了「嗒、嗒、嗒」的声音。 像是脚步声。 这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带来直钻心底的寒意，黎安瑜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某些鬼故事，她咽了口口水，觉得口水都是冰的，她紧张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行李箱在倾斜的山路上滑动，很快就往下倒去，提着行李箱把手的黎安瑜也被带了下去，她顿时大脑发懵，身体僵硬，想，从山路上滚下去，我大概是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突然快步从夜色中闯了出来，她左手上拿着一个手电筒，右手伸了过来，拉住了黎安瑜在空中挥舞的手臂。 黎安瑜从失重感中被拯救回来，听见行李箱嘭嗵嘭嗵滚下去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跳。 如果说「吊桥效应」让人产生恋爱的错觉，这种劫后余生的紧张喜悦就让黎安瑜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不过黎安瑜很快意识到以身相许大概是没戏，因为在夜色中看不分明，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来，出现在面前的是个令人惊嘆的美少女。 嗯，那对方应该看不上自己。 美少女嘆了口气，说：「半夜三更上山，你安全意识很薄弱啊。」 对方熟稔的口气让黎安瑜惊讶：「你认识我么？」 美少女道：「我住在山上，这几年一直看见你。」 黎安瑜有些惊讶，因为对方如此出众，要是自己见过，是不可能忘记的。 说着这些的时候，美少女下去几步，把黎安瑜的行李提了过来。 黎安瑜这时注意到对方穿着深红色的广袖长袍，髮型也很仿古，不知道是这里的规定，还是对方是个汉服爱好者。 美少女看上去很轻松地就把她的行李提了上来，然后问她：「你还要上山么？」 黎安瑜突然有些担心，因为她不确定，刚才被吓得差点滚下山，算不算倒霉的一种，如果算的话，这样的美少女也要跟着自己一起倒霉么？ 可如果继续和对方在一起，对方倒霉的概率岂不是会继续上升么？ 她心里纠结，这时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突然放松，觉得脑袋有点发晕，肚子也饿了起来。 对了，山上就是神庙，只要自己上去就祈愿，应该就不会倒霉了。 于是她点头道：「如果我能住在上面，那就太好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她提行李，伸手去拿，美少女却把行李提到了另外一边，直接往上走了。 这一次没过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黎安瑜意识到其实她刚才已经离目的地不太远，也不禁吃惊她居然一个人爬了那么多山路。 神庙比起她上次来的时候，新了一些，黎安瑜问：「是最近翻修了么？」 美少女道：「嗯，上半年修了一下，就在你离开之后。」 黎安瑜一愣，自己有特别到会被记住的程度么？她不禁有点奇怪，在看眼前的这位少女，更觉得有些诡异。 灯光下对方的样子更加清晰，于是令人看了更加惊艷，小巧的脸庞白皙无暇，圆熘熘的眼睛清澈如秋水，精巧的鼻子，微翘的嘴唇，偏短的下巴令模样显得稚嫩，要是以前，黎安瑜绝对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漂亮的人，但是这两天她在路上碰到的同行的人里，便已经见了几个，特别是两个小女孩，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如此，黎安瑜就也没有那么奇怪了，只当是现在的小孩营养特别好，所以长得漂亮。 第188页 可是除了漂亮之外，对方的穿着打扮也让人很在意，更何况这山上原来还住人么？以前没有听说过啊。 这女孩，会不会真的不是人啊……说不定是…… 疑惑刚刚在脑海中升起，黎安瑜被带着穿过前殿，又穿过一条迴廊之后，便看见了一个小院，小院里大约有二十多个小房间，有些房间灯光亮着，隐隐传来人声。 黎安瑜惊呆了——居然真的住着人！ 这时有一扇门打开，走出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冲着美少女打招唿道：「你回来了啊。」 还有熟人！ 黎安瑜立刻推翻了刚才怀疑对方不是人的不负责任的猜想。 女人看见黎安瑜，也和善地沖她打了个招唿，又问她饿不饿。 黎安瑜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是饿了。」 她以为这位阿姨会给她做吃的，没想到美少女看了她一眼，说：「饿了么，跟我走。」 黎安瑜就跟着美少女继续往后，很快到了一个小厨房，美少女拿了把小板凳递给黎安瑜，叫她坐着休息一下，自己则用绳子把袖口扎起来，开始切肉煮面，很快留给她做了碗炸酱面。 香味出来的时候，黎安瑜就开始流口水，更吃惊像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居然有那么熟练利落的做菜手艺。 捧着面碗的时候，黎安瑜快感动哭了，香味勾引的她说不出话来，先尝了一大口，美味很快让她吃了第二口第三口，没几口功夫，碗已经见了底，黎安瑜舔着嘴唇，抬头对美少女道谢。 美少女现在她面前，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有点困惑，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吃饱了么？」 黎安瑜认为自己还能吃两碗，但是让对方大晚上的继续做的话，未免太不要脸了，于是她立刻回答：「吃饱了，吃饱了。」 美少女就收拾了碗筷，把她带到了前面的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不过床很大，铺着褐色的床单，看上去很朴素，整个房间出了床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左边有个小门，大概是浴室。 这房间看上去不像是临时收拾给她的，也和刚才她路过的其他看上去像是宿舍的房间不太一样，她试探地问：「这里是……？」 美少女道：「这里是我的房间，其他房间都住满了。」 黎安瑜顿觉不好意思极了，道：「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可以打地铺。」 美少女神情淡漠，看了她一眼，说：「随便，不过我也没其他被子了。」 黎安瑜听到这话，就知道只有睡一张床这个选择，她倒是无所谓，却有点担心对方被自己的霉气感染，想到这，她想起自己刚才经过前殿的时候忘记祈祷了，连忙放下东西想要再出去。 美少女叫住了她：「你出去干嘛？」 黎安瑜道：「我……我想先去拜拜。」 美少女道：「那么心急干嘛，明天也来得及。」 黎安瑜磕磕巴巴：「我、我就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 美少女就不坚持了：「随便，你要去就去。」 她坐在床上，把外袍脱了下来。 黎安瑜这时突然想起，到了现在，她都没有问对方的名字，于是她说：「我叫黎安瑜，我该怎么称唿你呢？」 美少女抬头道：「我没有名字，不过通常大家叫我太平。」 黎安瑜又愣住了。 因为这座寺庙大门上的牌匾，写着的就是「太平」两字。 这天晚上，开始下雪了。 渺渺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积雪，顿时就将自己埋在了雪中，陈光霁的奶奶说，往年一个月前就开始下雪了，今年的雪却不知道为什么，来的特别晚。 「大概是因为温室效应。」陈光霁这么说。 下雪之后，上山的路就不太好走了，不过唐九容一行人艺高人胆大，并不在意，唯一有点在意的陈光霁，又相信本地山上从来没有出过事的传闻，几人便想冒着雪上山。 没想到到了山脚，发现唯一的上山道路已经被拦了起来，原来是先前似乎有驴友上山差点迷路，为了防止出事，当地政府开始禁止游客在雪天上山。 「我是本地人。」陈光霁据理力争。 「那也等雪停了才行。」政府人员也很坚持，并威胁道，「别想偷偷上去，如果被发现了，我们是会拘留你们的。」 陈光霁就怂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非常遗憾，毕竟她们主要不是来瞻仰神迹的，而是来查找陈光霁受到诅咒的真相，这诅咒也不一定就是山顶上的那位神灵下的，先在陈光霁的家乡观察一下，也是个有必要的措施。 众人原路返回，同时引导着陈光霁说一些和小时候有关的事情。 陈光霁说了一些童年的美好回忆，大多是小伙伴们的玩耍之类的，直到提起了一个叫「庞高韵」的朋友，却突然低落起来。 「她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不过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去世了，车祸，以前放假的时候，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 陈光霁带着众人，走到了一座破败的二层小楼前面，道：「这就是她家，出事以后他们全家就搬走了，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叔叔阿姨的人也很好，唉，那么好的一户人家。」 话音刚落，小楼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人来。 一人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看上去颇为时尚，脸却不太年轻，另一人个子很高，穿着朴素。 第189页 顾银盼和唐九容都愣住了，她怎么在这？ 这人是高倩。 高倩也很惊讶，上次的遭遇感觉并不算太好，可是最后自己并没有出什么事，还拿到了钱，她犹豫于自己应该去攀关系，还是转身就跑。 不过在她做出决定之前，陈光霁已经震惊地说：「你……你们是谁？为什么住在这？」 高倩望向了身边的女人，她说自己的名字叫做于莲，于莲在一个星期之前把她们带到这，高倩认出这里就是当初她有意识时出现的地方，但是那个卖了她的妇人并不在，听说妇人的儿子在美国，所以接妇人去美国玩了，要起码一个星期之后才回来。 当时苏轻雪听了这话，十分气愤：「她儿子在美国，她肯定不缺钱，干嘛做拐卖人口那么缺德的事情。」 于莲便笑道：「她要是不拐人，哪能把儿子供到美国去。」 苏轻雪瞪了于莲一眼，对对方能在谈论这种事的时候还笑出来感到不愉快，她当初听说是人类收养秦橙的时候，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大爱无疆的圣母，没想到于莲不仅不是圣母，人品还十分可疑。 现在苏轻雪也很怀疑对方收养秦橙的动机。 于莲带她们住的这个房子也十分可疑，于莲对外宣称是自己买下来的，但是苏轻雪十分怀疑，只是于莲知道了这房子长期没人住，于是鸠占鹊巢了而已。 可是她和高倩现在也变成了鸠，毕竟资金确实紧张。 不过她们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居然会在这碰到唐九容顾银盼她们，就好像于莲也猜不到，她都在这住了好几年了，居然会突然出现一个人质问她，为什么她会住在这。 不过这问题她前几年回答的次数也很多了，于是相当自然道：「我从前主人那买了这个房子，怎么了？」 陈光霁顿时哑然，她发现这个可能性并不是没有，毕竟庞家人已经搬走很久了。 此时，顾银盼发现，季满庭已经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倩很久了。 她上次认为自己已经猜出了高倩是谁，不过毕竟只是猜测，如果季满庭也能看出什么，她们相互印证，或许就能确定。 两拨人短暂的交锋就此结束，顾银盼并没有对高倩说什么，她们离开这幢小楼，只有陈光霁纳闷地说：「居然卖了么，看来是真的不准备回来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顾银盼便等着季满庭过来问自己，没想到左灯右等，季满庭就是没来，顾银盼意识到最想知道这件事的其实是自己，便只好在晚饭的时候，找上了季满庭。 季满庭在院子里餵鸡，顾银盼走过去，想来想去，不知从何问起，犹豫半晌，开口道：「你有修真界的消息，可知道尚飞花是不是也失踪了？」 季满庭道：「我不认识尚飞花。」 顾银盼暗想，要是尚飞花现在出事了，自己报她的名号也没什么问题，便说：「我是说方壶神君。」 八百年前尚飞花得道场于五神山之一的方壶，跻身到了修真界第一梯队，从此以后改名号为方壶神君，当然也有人会称她的旧名号，但顾银盼想说出这个来总归更响亮些。 季满庭看了顾银盼一眼，脸上似乎有隐约的笑意：「你叫了她的名号，不就是确定她失踪了么？」 顾银盼闻言，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恼怒，正想发火，便听见季满庭说：「你应该问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我便会告诉你，她失踪的比你还早，不过没早多少，是大概六十年前。」 「六十年前，方壶的神火便熄灭了，我为什么知道呢，因为我去看了。」季满庭说完，长长嘆了口气，「对于这件事，我必须说——十分的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大家对陈光霁的感情线那么在意，但是我必须要告诉大家，陈光霁在本文的人设是长期的单身狗。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咖啡馆九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2个地雷 第104章 约定 晨光洒向大地的时候，黎安瑜站在山头，感慨着风景的壮美。 雪已经积的很厚，于是昨天看来还有各种色彩的山峦已经只剩下白茫茫一片，风雪中树枝摇晃，雪花打着旋飞到她的脸上。 黎安瑜只看了一会儿，便钻回了大殿，大殿和上次来没有什么区别，似乎所谓的翻修主要是修了后面的厢房，殿上只有一副风景画，画着一颗松柏，后面是连绵青山。 她在前面的蒲团上跪下来，闭上眼睛默念道：「太平神君啊，昨天我过来祈祷了，可是您没有入梦，是因为您真的放弃我了么……和我住在一起的太平，又到底是谁啊……」 她翻来覆去念叨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发了会儿呆，又往后殿去了。 昨天晚上，虽然她心中颇受冲击，并且思索良多，但因为身体实在太累，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素白的天花板和空荡荡的房间，她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于是还朦胧地翻了个身，然后把手压在了旁边平躺着睡的非常工整的太平身上。 软软热热的感觉让黎安瑜清醒过来，然后她看见太平把脸转向她，平静地看着她道：「你干嘛。」 那一刻，简直……尴尬到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第190页 黎安瑜因为过度慌张，从床上滚了下去，捲走了所有的被子。 现在去回忆清晨的事，黎安瑜仍然难免感到无地自容，等走到厢房看见太平正站在院子里望向她，她更是涨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不等她说什么，太平便开口道：「你去哪了，要吃早饭了。」 黎安瑜顿时觉得到处乱跑的自己又做了蠢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去了外面，外面下雪了呢，幸好我昨天就上来了哈哈哈……」 她自顾自笑着，见太平面无表情，顿时发现这件事确实压根没什么好笑的，自己真的是太无聊了。 她闭上嘴，跟着太平去了食堂。 食堂里有很多人，黎安瑜想他们大概就是昨天住在那些厢房里的其他人，大部分都是中年男女，还有几个小孩子，都穿着褐色的广袖长袍，看上去好像是这里的统一服装。 早饭是自己打的，有馒头粥咸菜和烙饼，打菜的是昨天在院子里打过招唿的阿姨，看见她，沖她笑了一下。 黎安瑜顿时觉得很温暖，要了馒头粥和咸菜。 太平也要了这几样，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来，黎安瑜想要问问她是不是也应该穿这里的统一服装，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甚至连碗筷敲击声都少有，似乎只有咀嚼声和唿吸声在此起彼伏，连最小的那个看上去只有五岁的女孩都一句话都不说，沉默地吃着早饭。 黎安瑜觉得自己要是开口说话，像是打破了这里的秩序，显得很没有素质。 于是她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大声唿吸都不敢，配合着太平的速度吃完了早上，把碗送到水槽。 出了食堂之后，她深唿吸了一口，觉得自己重新来到了人间。 黎安瑜这时意识到，那样的安静显得有些异样。 她回头朝食堂看了眼，看见有人也吃完出来，看见她望来，沖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黎安瑜顿时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这里的人应该只是单纯素质极高，大概是因为虔诚。 黎安瑜想起了刚才她在食堂想问的问题，连忙问太平：「我需要也换这里的衣服么？」 太平身姿端正，微微歪头看她，说：「那要看你是不是要长期呆在这。」 黎安瑜立刻说：「是。」 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在山上隐居，不过现在看来山上的人比她想像中要多很多，大家一起吃大锅饭，算不上是什么隐居。 太平看了她许久，那双黑色的眼睛一动都不动，像是盯着猎物的勐兽，一直看到黎安瑜觉得心里不安，太平才说：「不着急，你先住几天看看。」 …… 顾银盼稍显失魂落魄。 唐九容在顾银盼找完季满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件事情，因为顾银盼回来之后，连招唿都没打，就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发呆。 这一呆发了一个小时，顾银盼没有动弹，直到陈光霁的奶奶煮了玉米出来，她才稍稍有精神一点，吃了两根——居然只吃了两根！ 唐九容有点在意，想去找季满庭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发现季满庭并不在家里，问其他人，也没人知道去了哪。 渺渺乔中羽陈光霁吃完玉米就在外面的田地里打雪仗，陈奶奶则回房间看电视，唐九容搬了把凳子坐在顾银盼身边，问：「在想什么？」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云淡风轻，和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没什么区别，顾银盼便也仿佛觉得这是个不太大的事，开口道：「小说里，如果有什么事件发生的话，不是会发生一些事作为徵兆么？」 唐九容点点头。 顾银盼继续说：「我觉得，我好像就是开卷的那些徵兆中的一个，就是不会放到正篇里的前情提要。」 「……这样么。」唐九容没大听懂，不过大概意思明白了，就说，「既然现在没事，不要卷到混乱里去，不是也挺好的。」 顾银盼的脸终于垮了下来：「可是我害怕，主角不是我这边的啊！」 唐九容：「……」 沉默良久，看着顾银盼的眼睛，唐九容道：「你网络小说看太多了。」 顾银盼道：「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嘛。」 唐九容觉得这种事情，自己大概是出不了什么主意的，她只好选择转移顾银盼的注意力，她说：「你觉不觉得昨天晚上三个人睡一个房间，有点不太方便。」 这个话题果然得到了顾银盼的重视，顾银盼拍了下大腿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昨天晚上，她们是和季满庭一间房的，一张大炕上铺了三个床铺，顾银盼睡在中间。 其实顾银盼本来不准备睡觉，准备修炼一晚上，结果季满庭屁话极多，顾银盼觉得在这种魔音入耳下很容易走火入魔，就干脆选择睡觉。 季满庭就又隔着她找唐九容说话，唐九容不理会，她居然也能自言自语一个小时，顾银盼现在都回想不起来对方说了什么，可见是确确实实的屁话。 原本只住一个晚上，忍就忍了，现在显然要继续住几天，顾银盼觉得继续和季满庭一个房间完全是噩梦。 此刻听到唐九容提到这茬，顾银盼忙问：「这能有什么办法么？」 唐九容道：「这里房间那么多，我们再收拾一个出来，继续两人一间就好了。」 第191页 顾银盼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去问陈奶奶，那个房间可以收拾，陈奶奶便拿钥匙又开了一扇门，一打开，霉气便扑面而来，房间里堆着一堆纸箱，里面是一些杂物。 陈奶奶说，可以把这些东西先搬到隔壁去，这样这个房间就能空出来住人了。 纸箱子堆放得凌乱，其实倒也不多，顾银盼和唐九容一箱箱搬走，搬到后面，发现都是一些小学生教科书，顾银盼把书搬到隔壁后，出于好奇翻了一下，看见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陈光霁」的名字。 顾银盼看了，嫌弃道：「这字写的真丑。」 但是从中似乎可以看到陈光霁的童年，顾银盼由此联想，便问唐九容：「你小时候的书放在哪？」 唐九容眼神微暗，道：「都扔了。」 顾银盼一边觉得可惜，一边又翻了一本老旧的连环画册，竟然觉得很有意思，就看了下去。 唐九容很久没有看到小学的教科书了，她和陈光霁差不多同年，陈光霁的教科书和她小时候的一样，她略翻了一下，竟然翻到一本周记本，因为不好意思看别人的隐私，她就把书放了回去，但瞟到名字的时候，却微微一愣。 因为上面并不是陈光霁的名字，而是「庞高韵」，唐九容还记得这个名字，陈光霁说过这是她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她很快觉得不足为奇，因为小时候的好朋友交换日记本之类的，还是很常见的，她记得她小学时候有一阵子特别流行这个，她好像也这么做过，只不过当时和她交换日记的朋友，小学一毕业就再也没有联繫了。 吃晚饭的时候，唐九容说起重新安排房间的事，顺便也把日记本的事告诉了陈光霁，陈光霁饭桌上没什么表示，吃完饭，却默默去了那个房间，打开灯在里面呆了很久。 乔中羽看着陈光霁的反应，颇为感慨，想着自己下次回家去，也可以翻翻旧物。 季满庭晚饭时也没有回来，顾银盼担心季满庭回来不知道换房间的事，又去她和唐九容的房间打扰她们，便在客厅准备等季满庭回来，见顾银盼不准备回房间，乔中羽和渺渺干脆也留了下来，叫上唐九容，问要不要打牌。 把渺渺和顾银盼教会又是好一会儿功夫，等渐入佳境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季满庭终于回来了，看见她们在打牌，季满庭也想加入，顾银盼不想季满庭玩，但又想继续玩牌，就对季满庭说：「你是忘记你来干什么的了，陈光霁好像有什么发现，你应该去看看她才对。」 季满庭似笑非笑，说：「那好啊，我先去看看她。」 季满庭一离开客厅，顾银盼便道：「我们去房间玩，把门锁起来，比较安静。」 其他人自然知道顾银盼的目的，却也由着她了，四人便去了房间。 而季满庭来到开着灯的房间门口，看见陈光霁蹲在地上，听见脚步声，陈光霁回过头来，眼中隐约有泪光。 季满庭声音低缓，问：「怎么了？」 陈光霁道：「只是想起以前的事。」 季满庭走过来，也蹲在了陈光霁的身边，撑着脸颊，看着陈光霁，灯光下陈光霁的身上似乎浮现着一层朦胧的灵光。 季满庭指了下陈光霁手里的本子，说：「我能看看么。」 陈光霁微微一愣，半晌，脸上露出了有些吃惊的神色，季满庭则点头道：「嗯，我觉得你的朋友，很有可能就是下咒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缄默扔了1个手榴弹 第105章 约定 日记本里写着童稚的话语，大多是简短的日常记录，孩子还在探索世界的阶段，偶尔产生感慨，也非常直接。 回忆是一种非常磨人的东西，特别是伤人的回忆，庞高韵已经死去，这些单纯的文字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悲伤，它所记录的是一个年轻的生命短暂的生活，季满庭一页页翻看，看到最后，长长嘆了口气。 陈光霁就安安静静看着季满庭看完，才开口问道：「真的是她所下的咒么？她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季满庭想：普通和不普通，本来就是要通过对比的。 不过她没有说这句话，只开口道：「人类年纪尚小的时候，是有比成年人梗强烈的灵能感应的，所以才有小孩子容易见鬼容易失魂之类的事情，而且我想，这女孩应该有不错的修行天分……」 她话说到这，突然噎住了，因为她想起来，陈光霁应该是不知道修仙界什么的事情的，自己突然提到这，对方不会产生怀疑？ 她看着陈光霁，却见陈光霁似乎完全没有多想，只急切地问道：「然后呢？」 季满庭放心了点，并且再次感慨了一下陈光霁的神经大条，便接着说：「这咒应该是机缘巧合下的，成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有强力的媒介，比方说，山上那位『神灵』。」 陈光霁愣愣道：「真的有神灵么？」 季满庭道：「所谓『神灵』，只是人类的说法，山中若有灵物有了神智，便会有人类没有的能力，这位的能力大约就比较偏向于实现愿望之类的。」 陈光霁低下头，似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设定。 季满庭就也不多说，只搓了搓手道：「好冷，我们还是快回房间，听说我们又是一个房间？对么？」 第192页 陈光霁从回忆中抽离，想到了换房间的事，想到这事，她又忍不住神色怪异，想：顾银盼好像讨厌季满庭。 想到顾银盼，她又想到唐九容曾经告诉过她，顾银盼有点妄想症的事，顾银盼望向自己会修仙，可是现在这个世界上好像真的有「神仙」，那顾银盼真的是妄想症么？ 陈光霁总算想多了一些，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房间后，就忍不住问季满庭：「你知道银盼沉迷修仙的事么？所以她有没有天分，是不是其实真的在修炼？」 季满庭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顾银盼有没有修炼天赋？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没有，顾银盼也不可能没有啊，她就是天地孕育出来的。 可是，看着陈光霁求知的目光，季满庭非常坚定地说：「没有，她只是玩玩而已，你看，她要是真修炼，应该讨好我嘛。」 季满庭并没有乔中羽那种希望朋友不捲入奇怪事件的复杂想法，她只是单纯觉得瞒着一个人，看着对方疑神疑鬼，好像还挺有趣的。 只是陈光霁再次被轻而易举地说服了，因为她觉得季满庭说的很有道理，顾银盼要是真想修行，干嘛仇视一个真的有能力的修行者，小孩子嘛，应该正是慕强的时候。 她便不想这事了，又开始想，庞高韵到底会对她下什么样的咒。 在得知这个咒是庞高韵下的以后，陈光霁心中的恐惧减轻了不少，因为她觉得，庞高韵总不会害她。 …… 顾银盼非常开心，因为季满庭之后就没有出现。 自己的计策得到了圆满的成功，这是对自己智商的肯定。 心情一好，话就多了起来，还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忽然说起名字的事情，顾银盼说自己瞎取过很多名字，顾银盼这个名字，是她用的最多的，但却不是她自己取的。 唐九容好奇道：「那是谁取的？」 「是个路人，我当时还没化形呢，她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妖怪，说我漂亮，就把我带在身边，教我读书写字，算有半师之谊。」 唐九容料想顾银盼漫长的生命中，一定碰到过许多不同种类的人，因为就算是她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也已经碰到足够的人了，她感到好奇的是：「那为什么要叫顾银盼呢？」 顾银盼脸上浮现出更加高兴的神色：「她说我毛色皎皎，如银月光辉，双眸也是银色，就叫银盼。」 唐九容没说话，因为按字面意思，银盼明明就是银色眼睛的意思，想来那人也没取的太认真，就是说起来比较好听而已，但是对方无心之举，顾银盼居然记了那么久，不知为何，唐九容心里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感受。 「后来呢？你们相处了多久，又为什么分开？」唐九容问。 顾银盼道：「约有十年，后来我想化形，就去闭关了，等闭关出来，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有十年啊……」对人类来说，这可是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了。 可是听顾银盼说的那么轻松闲适，或许对妖怪来说，只是很短的时间。 那她和顾银盼相处的这半年，对顾银盼想必是如同白驹过隙一般？ 这念头令唐九容不太舒服，特别是她想到，顾银盼或许对她并没有多特别，只是对方性格如此而已。 「相处十年，分开的时候，没有不舍么？」 顾银盼流露出回忆的神色，微微眯起眼睛，尾巴在床单上慢慢地扫来扫去：「我不太记得了，我当时还非常懵懂，不太清楚分别的含义，也不知道原来那一次分别，就是永别了。」 「永别」这个词由顾银盼轻松闲适地说出来，却给唐九容极大的震撼，因为她目前中生命中最大的冲击，正是来源于所谓的「永别」，可是由顾银盼说来，似乎就不值一提。 「那出关之后，没有想过找她么？」 「想是想过。」顾银盼道，「但是我当时做好了找不到的准备，就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真是个……豁达的……妖怪。 还是说妖怪都那么豁达？ 「对你来说，生命中有过无法忘怀的人么？」心里觉得有点冒犯，但不知为何，唐九容还是这么问了出来。 顾银盼瞪大了眼睛，仿佛唐九容问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她一脸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什么话，我的记性很好，每个人我都记得。」 唐九容因为这理所当然的话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想，虽然顾银盼表现的如此单纯爽朗，但毕竟也经歷了她所无法想像的漫长的时间，这大约会令她们对生命的想法完全不同。 当然，物种的不同应该也影响了她们的观念。 于是她说：「也是，生命中总会有很多的过客。」 她看着顾银盼，想，自己也是顾银盼生命中短暂的过客，还是属于比较无聊的过客，只是对自己来说，顾银盼所带来的是一段绮丽的经歷，是将自己从苦闷与绝望中解救的光彩，是重新体会到的幸福和充实，是可爱的、美丽的天外来客。 而且对方拥有漫长的生命，先要告别的肯定会是自己，幸好，幸好顾银盼并不会太在意「永别」。 一种强烈的冲动让她伸出手去，几乎想要把顾银盼抱在怀里，但是指尖触碰到她的肩膀时唐九容反应了过来，于是转而变成了摸了摸顾银盼的发顶，对方的体温让唐九容产生淡淡的眷恋，她在心中体味着这种情感，认为这是一种依赖。 第193页 对某个人产生依赖，大概是被驯服了。 唐九容被这个想法逗笑，于是脸上不自觉挂上了浅浅的笑容，顾银盼仰头看着唐九容的笑容，却陷入了沉思。 话说，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事来着？顾银盼这样想着。 这事发生在太久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虽然她对唐九容说着「所有人都记得」，但其实这句话有夸大的嫌疑，很多事尘封在记忆深处，要是没有媒介，也确实没办法平白无故地想起来。 但是今天却突然想起来，真是奇怪。 不过她很快想到，大概是因为翻到了陈光霁的书，就也想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她的小时候，碰到的第一个长期接触的人，就是这个人嘛。 对方叫什么名字来着……似乎也有个「银」字。 唔，想不起来了。 …… 「你已经在这呆了一天，觉得还习惯么？」太平问黎安瑜。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黎安瑜端正地盘腿坐在蒲团上，晚饭过后，太平就带着黎安瑜坐在偏殿，坐了两个小时，这期间对方一直闭着眼睛，动作一点都没有变，黎安瑜猜这是一种冥想。 因为太平突然说话，黎安瑜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又开始回想今天的生活。 要说具体干了什么嘛……好像什么都没干，但是也没有闲着，至少她没时间去玩手机。 吃完早饭之后，就去正殿静坐，所有人都在静坐，一个小时后有人分发书籍，大家就念上面的内容，似乎是一本经文，黎安瑜连上面的字都不认识，一头雾水地跟着别人读。 一读就是一早上，没过一个小时休息十分钟，中饭后倒是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过黎安瑜用来收拾行李洗衣服了，下午众人去田里种菜，黎安瑜不会种田，只好在旁边拔拔杂草。 只是如此，也累的腰酸背痛，结果晚饭后就直接来这冥想了。 黎安瑜现在手酸脚疼，大脑空白。 「我、我不知道。」于是沉默良久之后，黎安瑜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大约不是错觉，黎安瑜觉得在这一刻，太平一直平静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山上的生活太无聊了，是么。」太平道。 黎安瑜摇了摇头，她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耳朵通红：「不、不是，是我的想的太简单了。」她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为自己过去小看隐居这件事感到羞耻。 「什么？」太平微微皱眉。 黎安瑜便低声道：「我本来以为，在山上生活也就是信号差一点，物资少一点，要是寂寞，还可以养只猫啊狗啊的，没想到……没想到那么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觉得自己是在弱到过分。 太平微愣，思索半晌，道：「你是希望什么都不做么？」 黎安瑜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怎么能产生那么不要脸的想法。」 太平仍一脸严肃：「可是山中寂寥，什么都不做的话，长久下去，会非常无聊。」 黎安瑜点头如捣蒜，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而且……」太平微微倾身，神情又变得更加深沉，她说，「为什么要养猫，我最、最、最讨厌猫。」 黎安瑜点头的动作顿时卡在了半空中，因为不确定太平说这句话的认真程度，发出了「啊？」的一声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陌阡云扔了2个地雷 第106章 约定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黎安瑜看着太平的眼睛，看见那双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睛，毫无疑问地透露着十分坚定的神色，她于是猜想太平说的话是非常认真的，一时竟然有点好奇，忍不住问：「那么讨厌猫么？为什么啊？」 太平眉间皱起，微抿嘴巴，于是先前一直看来显得有些冷淡的面容变得生动起来，黎安瑜发现自己面对太平的紧张也稍稍减轻了，对方先前看起来太过于完美无瑕，让她几乎不敢试图去与对方交流，但当对方如此确定地说讨厌猫的时候，黎安瑜觉得自己对太平有了了解，没有先前那么有距离感了。 太平似乎会想起什么，眼神有片刻的失焦，但很快回过神来，带着一丝嫌弃道：「说到底，猫这种生物就没有什么可爱之处，它们总是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它们有时候好像很依恋你，有时候又好像不在乎你，有时候好像听你的话，有时候又对你不屑一顾，你搞不清楚猫在想什么，人类会喜欢猫，不过是因为他们就是容易被无法理解的东西吸引，实际上猫只不过是本性自私，并且残忍，好杀戮，自由散漫而已。」 黎安瑜听得头脑发昏，觉得太平形容的根本不是猫：「猫怎么会，它们只是小动物……等一下，人类？」 黎安瑜后知后觉地抓住了某个词彙，虽然她知道有些中二病也很喜欢把人类挂在嘴边，但是鑑于她一直都有在怀疑太平到底是不是人，听到太平这么说，她还是立刻觉得，太平和人类可能不是一个物种。 她看着太平，手心不自觉冒出冷汗，磕磕巴巴道：「哈哈你、你不是也是人类嘛……你是人类？」 如果这是一场恶作剧的话，太平现在应该哈哈大笑，嘲笑自己如此轻易地被欺骗，但是太平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黎安瑜道：「不是。」 就算做了短暂的心理建设，乍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黎安瑜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在开玩笑，肯定是看到自己居然真的相信这种事，觉得这样的她很愚蠢，所以想要开个玩笑，黎安瑜这样想着。 第194页 她带着僵硬的笑容道：「我、我刚才真的有点相信了，不过肯定是在开玩笑，你不要吓我了，快点说出事实。」 太平闻言，脸色微变，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看也不看黎安瑜，突然道：「你下山。」 黎安瑜惊慌失措，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脚麻站不起来，便改为跪坐，惶恐道：「对不起，我说错什么了么，我不想下山，对不起。」 太平道：「明天我就会让雪停下来，然后清出一条山路，你一个人也能下山。」 黎安瑜几乎要哭了，哽咽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但是能至少让我知道是哪一句么？」 太平本来背对黎安瑜，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黎安瑜的神色，脸上便露出不忍，可眉眼中也有一丝委屈。 「你没有说错话。」太平道，「可是，你不是觉得吓人么，你要是觉得吓人，就快点下山，实话告诉你，这山上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这话还真是让黎安瑜受了一点惊吓，但是和下山比起来，就顿时不算什么了，她忙道：「我没有觉得吓人，我刚才说了吓了一跳么？其实不是吓到的意思，就是表示吃惊，表示不敢相信。」 太平面露怀疑：「是么？不过你们人类就是很喜欢乱形容。」 黎安瑜点头道：「是这样的，我刚才口不择言了。」 太平神情放缓，道：「你既然不怕，不管信不信都无所谓，反正山上情形就是如此。」 黎安瑜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什么，只担心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要被赶下山去。 这之后似乎就没有其他事情，黎安瑜跟着太平回了房间，她本来准备在外面望着天空冷静思考一下，但是外面太冷了，能让人冷静过头，到了思维都能冰冻的程度，黎安瑜便也回了房间，把自己卷在被子里思考——今天回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多了一床被子，所以现在她们虽然还睡在同一场床上，但是有两条被子了。 话虽如此，太平的存在感还是很强烈，就算没有回头，黎安瑜也能感觉到太平就坐在床边，似乎在看经文不知什么东西。 她不是人，那么，是一直为自己实现愿望的神鸟么？ 黎安瑜回想着梦中的神鸟，那斑斓的羽毛与庞大的身躯，四对翅膀张开时仿佛能遮天蔽日，明明是在自己的梦中，黎安瑜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震撼。 那确确实实是个神明，黎安瑜无比确认这一点，如果说她有信仰的话，神鸟就是她的信仰。 现在，她的信仰可能就是躺在她身边的少女，这让她有些畏惧，于是不敢确认。 她有点希望通过其他的方式确认，于是她去回想神鸟在半年前对她说话的样子，去回想那声音，但是那话语犹在耳畔，声音如何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反而让脑袋有点痛起来。 黎安瑜又回想今天的对话，她几乎把太平说过的话一句不落的在脑海中重复，又忍不住聚焦于对方说的「这山上其实一个人都没有」，那那些阿姨，大叔，小孩，婆婆，全都是什么呢？ 黎安瑜有些好奇，又有些不敢想，结果不知不觉中，因为身体太累，就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下来，并且出了太阳。 虽然气温仍然很低，阳光却似乎能带来一种心理上的温暖，唐九容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觉得偶尔在这样一个山村生活，是个十分不错的主意——不过没有无线，呆太长时间也不愿意。 陈光霁早上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便说今天可以上山，早上已经有人开始清除山道上的雪，到了中午就可以让游客上山了。 陈光霁显得有些急切，因为季满庭昨晚还告诉她，如果想要确定庞高韵到底下了什么咒，可以去问一问山上那一位「神灵」，因为对方可能就是庞高韵咒语灵验的媒介。 为此，季满庭还问陈光霁要了庞高韵的照片，于是陈光霁在半夜又去翻了半天的旧箱子，终于找出一张来，是当年来旅游的外地游客给她们照的，照片里两人并排坐在山道的台阶上，陈光霁一脸不情愿地把脸撇向一边，庞高韵却笑容灿烂，扎着羊角辫的样子像是个福娃。 季满庭收了照片，陈光霁问：「你准备怎么把这照片给神灵看？烧了么？」如果是烧了，陈光霁有点心疼。 「看情况。」季满庭这样回答，没有说其他更多的话。 所以到上山的时候，陈光霁也不知道季满庭说的「看情况」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已经除了雪，但是山道上仍然很滑，大部分人只到比较平缓的半山腰的位置就不再往上了，只有唐九容一行人还在继续往上爬。 因为人多，山道狭窄，她们两人一排，排成三列，陈光霁季满庭打头，乔中羽渺渺在中间，唐九容顾银盼殿后。 三组人状态亦是不同，陈光霁忧心忡忡一脸沉重，季满庭若有所思目不斜视。 乔中羽小心翼翼走得艰难，不过渺渺紧紧拉着她的手，让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摔下去，这给她无比强烈的安全感，虽然渺渺现在看起来瘦瘦小小。 渺渺心里有些烦躁，因为这座山是别人的领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并且感知到这山上到处都是这座山的主人留下的痕迹，不过拉着乔中羽的手的时候，她觉得安心了些，因为小羽是她的。 第195页 顾银盼在后面看着渺渺和乔中羽紧紧握着的手，心里羡慕极了，她甚至有点后悔让唐九容开始修炼，因为对于已经筑基的唐九容来说，这种山路只是小意思而已，自然不需要自己的帮忙，但是如果唐九容是个普通人，那么就也得依靠自己，抓着自己的手了。 真是悔，悔不该…… 就在这个时候，陈光霁回头对唐九容道：「九容，你怎么都不抓着银盼一点啊，她还是小孩子呢，滑倒了怎么办。」 干得好啊陈光霁！顾银盼在心里为陈光霁竖起拇指，并且从未有过地觉得瞒着陈光霁是个非常棒的主意。 唐九容微微一愣的功夫，顾银盼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脸上还挂着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哎呀没办法，也不能被她发现不对劲，是？」 唐九容：「……」 顾银盼又说：「哇，你的手好冷啊。」 唐九容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顾银盼的手似乎确实比她的更暖和些，顾银盼试图用手掌包裹住唐九容的手，但是因为手掌太小，只包住了几根手指，唐九容看着对方如此努力，便把顾银盼的手拉过来，和自己的手塞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 「这样就暖和了。」她说。 她在口袋里将顾银盼的手握了起来。 顾银盼用另一只手将头上的线帽拉低，觉得脸有些发烫。 她突然希望这条山路变得更加长一些，好让她们能走的更久些、更久些。 然而山顶还是到了，走完最后几阶台阶，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两扇朱漆的大门，黑色的瓦片上覆盖着积雪，屋檐翘起，檐角雕着飞鸟，大门上挂着黑色的朴素的牌匾，写着「太平」二字。 然而顾银盼不止看见这个，她还看见瀰漫的灵气被聚集在这座建筑之内，像是烟霞般裊裊笼罩住山头。 她拉了唐九容一下，低声在她耳边说：「这里面有个厉害的傢伙啊。」 「当然，没我厉害。」她飞快地补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kokage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三耳扔了2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2个地雷 谢谢橘子汽水泡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107章 约定 黎安瑜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从窗格照射进来的阳光。 像是白色的轻纱一般漂浮在房间之中，照射到了地上，留下窗格的形状。 房间是仿古的式样，于是总是很暗，太平又不喜欢开灯，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黎安瑜已经感觉到太平就好像是个生活在古代的人，有着像是古人一般的生活习惯，像是昨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明明天还暗着，太平却没有开灯，黎安瑜是摸黑穿衣服和洗漱的。 想到这，黎安瑜瞬间清醒过来，因为她意识到天已经亮了，自己一定是睡过头了。 她连忙拿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按照昨天的经验，早饭应该都收起来了。 她心中顿生惶恐，暗想，太平今天没叫自己，不会是对自己绝望了？ 这种惶恐在发现外面没有下雪的时候变得更深，因为她还记得，昨天太平就说过，回让雪停下来，好让她下山。 她从房间出来，发现两边房间里都已经没有人了，她赶到偏殿，也没有看见人，来到正殿，便看见众人正像昨天那样诵读经文，只是里面也没有太平的身影。 她一时都忘记了眼前这些男女老少都不是人的事情，踌躇站在一边，等到休息的间隙，低声问边上的一位阿姨：「太平在哪？」 阿姨沖她微笑——这笑容好像是个公式化的表情，因为她发现所有人都会对她露出这样的微笑——同时说：「在食堂啊。」 黎安瑜道了声谢，赶往食堂，走到院子，却看见太平正背对她站着。 她穿着枣红色的长袍，地下露出了白色的裙边，长发像是瀑布般垂落，身边是带着积雪的树枝，在白色积雪的映衬下显出一种如生铁般的黑色，前面是厢房白色的墙壁，黑色的瓦片，她站在此间风景之中，极静极美，像是一幅画卷。 黎安瑜一时看呆了，直到太平侧过身来，斜眼看着她道：「你去了哪？」 这一瞥，双眸灵动，如娇似嗔，黎安瑜觉得大脑发懵，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平便又说：「算了，先去吃饭。」 黎安瑜到了食堂，看见桌上有一碗粥一只荷包蛋和一叠咸菜，她又生惊恐，暗想：这莫不会就是最后的早餐。 想到这，她哪里吃的下去，哭丧着脸对太平道：「我，我以后早上定闹钟，绝对不会起那么晚了。」 太平心里纳闷，道：「不喜欢我给你留的早饭？可是大家都吃这个，你早起也一样。」 黎安瑜道：「喜欢的喜欢的，只是，这不会是我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太平一愣，看着黎安瑜，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了一下才说：「放心，我们现在不吃人，我们都吃素。」 黎安瑜闻言，也愣住了，她首先觉得两人对话不在一个频道，其次是对对方说的话的潜在含义产生了联想——也就是说，以前吃人是？ 第196页 黎安瑜目瞪口呆。 太平道：「怎么了？我看你起不来，也不想强求你了，你一直不是这样的生活方式，一时需要习惯一下，也很正常。」 黎安瑜还是没有说话，她的大脑当机了。 等能重启，已经快到中午，黎安瑜吃完中饭，又走到大殿，跪下来默念：「大仙啊，我在这儿到底安不安全啊，里面到底都是什么东西，真的不吃人嘛？」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有人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怎么有个小姑娘？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黎安瑜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见两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正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我、我是前天上来的。」黎安瑜磕磕巴巴道，突然看见穿着现代服装的人，她感到有些亲切。 这两人恍然大悟，其中一人笑道：「你也是来挂单的，这里很灵的。」 黎安瑜问：「你们是谁？不是山上的？」 那人道：「我们是来除雪的。」 看来他们是确确实实的人类。 黎安瑜想：既然这里没有完全和人类世界隔绝，想必应该是安全的。 虽然在人类世界实在过的痛苦，这会儿，和人类世界的联繫还是给她带来了一点安全感，至少她不是陷入了鬼故事里那种无解的环境。 安全感一回来，黎安瑜又想继续住下去了，想继续住下去，她就开始担心被赶走，于是和两位除雪的大哥告别，跑去后殿找太平了。 黎安瑜回了房间，看见太平躺在床上，正在午休，她自然不敢吵醒对方，蹑手蹑脚坐到床沿上，钻进了被窝，也准备闭目养一下神，冷不丁却听见一声：「你想下山？」 黎安瑜不带一丝犹豫地斩钉截铁道：「我不想。」 太平问：「你不怕了？」 黎安瑜道：「我不怕，大仙一直给我庇佑，我相信祂。」 太平疑惑：「大仙？」 黎安瑜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这儿供奉的神怎么称唿，于是叫大仙，可以么？」 太平没有回答。 黎安瑜也不敢说话，她担心太平是睡着了。 初时有些紧张，后来就迷煳起来，似梦非梦间，突然感觉到床铺震动，黎安瑜勐地直起身，看见太平已经下床披上外袍，目光如炬，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黎安瑜道：「怎么了？」 太平却没有回答，对镜梳了下头髮，整了下衣衫，推门出去了。 黎安瑜连忙跟上，她本来也没脱衣服，所以披上一件羽绒服就行，她跟着太平到了正殿，又到了山门口，忽然看见前方有一行人走来，看着十分眼熟。 对了，是路上对她有些关照的那群人。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唿，突然听见太平开口道：「你没说还会带那么多人来。」 太平这句话说完，黎安瑜便看见其中最高的一个女人道：「幸好雪停了，要是继续下雪，我们上山可不容易。」 太平便说：「我要早知道你会带着她上来，我就不会让雪停下来。」 她眉头皱起，瞪着其中的某人——这某人便是顾银盼。 顾银盼花了两秒，确定了对方确实瞪着自己，她十分纳闷，望着太平，细细看了两眼，忽然恍然大悟，指着太平道：「你是……你是……」 这认「亲」的感人场面没有继续，是因为顾银盼看到了陈光霁震惊的目光，是了，要是自己在这说出了对方的身份，陈光霁怎么可能继续相信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呢！ 于是她接道：「……你是主持么？」 太平面无表情。 季满庭打圆场道：「我们坐下来先说正事如何？」 陈光霁已经看傻了，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特别是他们走到偏殿，看见季满庭直接把照片给了太平的时候。 几个意思？看情况是，这样一个情况？ 陈光霁看着太平，看了两眼，没敢继续看，她脑子里有个荒谬的念头，就是这女孩就是山上的神灵。 她把目光挪开，看见了黎安瑜，黎安瑜沖她笑了笑，笑容非常僵硬。 陈光霁暗想：这女孩好像是普通人啊，她怎么在这呢？ 这时在她身后，唐九容和顾银盼正用传音入密交流，因为唐九容修为不够，她们靠的很近，像是在说悄悄话。 「她是你认识的人？」唐九容问。 顾银盼道：「她是只青鸐，差不多是我的同辈，我们小时候没化形的时候关系还不错，后来她去投奔尚飞花了。」 「尚飞花？」唐九容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顾银盼便又说：「说起来，我一直怀疑山下那个，就是现在住陈光霁发小家的大高个，就是尚飞花，可是现在又有点奇怪了，尚飞花要是在下面，青鸐怎么会不知道呢？」 唐九容眸光闪烁，道：「是不是不知道还不好说，她们要是没有联繫，尚飞花又为什么要特意来这呢？」 顾银盼闻言，觉得十分有道理，但自己并不很想得通，就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起来。 唐九容望向青鸐，对方姿容秀丽，气质如水墨画般古朴典雅，眼神沉静如水，举止端庄，颇有古风，是目前唐九容所看见过的大妖中，最像样的。 书上说青鸐人面鸟嘴，有八只翅膀，这个描述听起来很怪，但是青鸐算得上是神兽，传说听到她的鸣叫，就会迎来太平盛世——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门口才写着太平两字？ 第197页 不过这样的神兽，窝在这种小地方，也有些怪怪的。 太平双手拿着照片，细细看了几眼，便放下道：「我记得她。」 她又望向陈光霁，说：「我也记得你，你总是用石头扔屋檐上的鸟。」 陈光霁捂住胸口，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连自己小时候做过的调皮事都说的出来，不、不会？ 黎安瑜在旁边听着，也是头脑发胀，心跳如鼓，现在似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太平就是神鸟。 自己心目中的信仰，给自己带来希望的神明，原来是这样一位美丽温柔的少女。 心情好复杂啊，又有点高兴，又有点恐慌，黎安瑜现在觉得自己要是继续和太平睡在一张床上，是不是实在太不恭敬了，晚上要不要帮她端洗脚水啊？ 季满庭继续问：「那么说，施加在她身上的咒语，确实是来自于照片里的女孩？」 太平无所谓地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本来那只是个普通的祝福，但是她当天就死了，完成了一场生祭。」 唐九容闻言，眼神有些异样，她先前接触过生祭，生祭的祭品是属于召唤物的，那么说来……庞高韵的灵魂应该被青鸐接收了。 季满庭自然也知道这点，但她没有细问，只又问：「那咒的内容是什么，你也知道？」 太平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季满庭疑惑：「怎么会？」 太平道：「接收了灵魂的不是我，帮她实现愿望的也不是我。」 这顷刻之间，像是有一条线将一切串联起来，唐九容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那个名字—— 是尚飞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投 谢谢橘子汽水泡扔了3个火箭炮 第108章 约定1 雪停的这天早上，高倩得知她的仇人回来了。 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是早餐店的老闆，在她买给苏轻雪打包的早餐的时候，老闆告诉她，去美国看儿子的那位李翠回家了，带了不少特产，看上去红光满面，果真是命好。 听到这个消息，高倩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沉思着先回了住的地方，把早餐给了苏轻雪。 她和苏轻雪仍然住一起，于莲则在另一个房间，向来睡到中午，现在就还没有醒。 苏轻雪已经恢復了不少，至少脸上已经长出了一些嫩肉，看着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她发现高倩似乎比往常更沉默，便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高倩缓慢摇了摇头。 苏轻雪又问：「那户人家回来了么？」 不知为何，高倩又摇了摇头。 苏轻雪并不觉得懵懵懂懂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高倩会撒谎，便说：「这样啊，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倩坐在床头，望向窗外，看见连绵群山，银装素裹，心中莫名一片宁静。 这片山让她觉得宁静。 苏轻雪现在已经不避讳在高倩面前修炼，吃完饭后便坐在床上调息，高倩也一如往常那样静静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刚来到这的时候，苏轻雪问她：「你最初的记忆，就是在这座山里么？」 高倩点头。 她记得那应该是大半年前，那个时候天气还不是很热，她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只茫茫然在这山中行走，那期间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煳，只隐约能想起那茂密的树林与瘴气，还有瀰漫的雾气和空气中植物的香味，一直到了天气较为炎热的时候，高倩觉得自己的大脑更加清醒了些，于是进入了城镇。 结果先碰到了于莲，骗走了她的戒指，再碰到了李翠，李翠开一家餐馆，主要做游客的生意，高倩在那里做服务员，大约有两三个月。 然后被卖了。 最开始被卖的时候，是哄她去城里工作，后来大约是见她脑子不太清楚，连哄也不屑于哄了，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说着要卖多少价钱，像是在讨论什么牲畜的价值。 现在想起来，便感觉到一些生气以及羞辱，但当时不觉得，对他们说的话也是半懂不懂，大约是因为当时的脑子更加混沌一些。 有些事情高倩也说不清楚，但是她想会醒来，应该是在追寻什么东西，第一次在山村的时候她不知道，第二次在a市她隐约有些察觉，现在回到这里，那种感觉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她想要的是一些她缺少了的东西，一些，让她的大脑能变得更加清晰的东西。 她从床沿站起来，苏轻雪睁开眼睛，向她投以疑惑的目光。 高倩道：「我再过去看看，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苏轻雪只觉得高倩是有些焦虑，便点了点头，道：「中午不用给我带饭了，我会调息到晚上。」 高倩点点头，她出了门，径直去了隔壁，推开于莲的房门，把还在睡觉的于莲推醒了。 于莲醒来时有些恼怒的目光在看见高倩后变得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高倩便说：「她回来了，你跟我一起过去。」 高倩语调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于莲却莫名浑身颤抖了一下，觉得后背渗出了冷汗，她这些天和高倩相处，越处越觉得害怕，她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初见高倩的样子，觉得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现在的高倩联繫起来。 第198页 若说样貌，确实没什么变化，但气质已经判若两人，当时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说「什么是名字」，显得天真茫然，现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说话，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杀了似的，令人毛骨悚然。 这令于莲很有些后悔，觉得要是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不骗这样一个隐藏的恶魔。 她起身拿被子盖着前胸，讨好地笑道：「我、我没穿衣服，您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高倩却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坐姿端正，双手放于膝上，冷冷看着她道：「快点。」 于莲被这眼神一看，顿时忘记羞涩，爬出被窝开始穿衣洗漱。 她不敢花时间化妆，穿好衣服戴上口罩，便对高倩道：「好了好了，我们出去。」 小镇不大，两人便走去对方的饭店，到了饭店门口，发现店并没有开，想来是因为刚刚回家，今天不准备开业，于莲瞥了高倩一眼，见高倩微微皱起眉头，透露出一丝不满的神情。 于莲忙道：「去家里面找人，也是一样的。」 饭店后面就是李翠家，此时已经一改前两天的冷清，变得热闹起来，于莲和高倩进去的时候，院子的大门是开着的，有不少街坊过来串门，想看看来自国外的稀奇东西。 所以她们两人刚进去的时候，都没有人察觉到，李翠正在展示来自美国的保养品，于莲看着对方侃侃而谈，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李翠的目光扫了一眼过来，然后愣住了。 她还记得高倩。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间居然还能遇到卖出去的人，一时简直像是见了鬼了一样，脸霎时白了。 随即她害怕高倩说出什么来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连忙脸一冷对着其他街坊道：「我这来客人了，你们快走，快走。」 她不顾众人的不满把其他人赶出去，便有人注意到高倩和于莲，便认出高倩，不清楚内情的，便冲着高倩打招唿，道：「倩啊，那么大老远路来看你李婶啊。」当初李翠卖完高倩，便是对外宣称她去城里打工了。 也有几个稍了解内情，知道李翠干什么勾当的，神色便有些怪异，高倩过来那么些天，一直深居简出，但也有人知道她过来了，只是不知道她来干嘛。 不过其他人还是成功被赶出去了，李翠锁上大门，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便堆上笑容道：「小高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莲用余光瞄着高倩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她还记得当初高倩掐住自己那架势，那可真是势如破竹。 然而高倩并没有动手，只平静道：「开店么，我想吃点东西。」 李翠觉得被高倩看着，整个人汗毛直立，她强装镇定，说了句「好」，不过长了个心眼，说要把在房间里看电视的老伴叫下来，过来帮忙，实则是怕高倩报復。 老伴本来有点不愿意，听说是高倩过来也，就也有些担心，下来后进厨房装作洗菜，其实盯着高倩不放。 高倩只静静坐在椅子上，像是个雕像，反而是于莲抖得更厉害了——她不太确定高倩到底要做什么，要是对方冲动起来砍人，会不会连自己一起砍了？ 于莲颤声道：「我、我想去厕所。」 高倩只冷冷说了句：「坐着。」 于莲顿时不敢说话了。 李翠做了几个高倩那时候喜欢的家常菜，一样样端了上来，嘴上道：「都是你喜欢的菜，我可还记着呢，你一个大姑娘，吃的可多。」 高倩不说话，自己去盛了饭，静静吃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咀嚼声，却不知为何带来奇怪的压迫感。 李翠心中也慌，见高倩总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道：「我也是觉得让他们带走你对你好才这么做的，你看你现在不是精神了很多嘛。」 高倩仍不说话，又加了碗饭。 李翠只觉得高倩这是也拿她没办法，于是用钝刀子磨人，叫她难受，心中思量片刻，计上心来，便咬紧牙关，突然捂住胸口，唉唉叫唤起来：「哎哟，胸口疼，心脏病犯了，哎哟，哎哟……」 高倩放下了碗，看着她，缓缓皱起了眉头。 李翠开始明明只是假装，在高倩的目光下，却不知为何，觉得心脏似乎真的绞痛起来，于是脸色煞白，跌倒在地上，连带着饭桌也带翻了。 她望向老伴，老伴却以为这是她向来会有的假装伎俩，只跳出来高声道：「你们把她吓得心脏病犯了，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他拿起手机装作打电话，却不知为何，突然也觉得浑身无力，跪倒在了地上。 高倩望着李翠，轻声道：「你拿了我的钱，就是我的眷属，既是我的眷属，就要听我的指令……所以，现在你的灵魂将归于我……」 疼痛之中，李翠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想到从小就很灵的山上的神灵，便在心里大声唿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太平……」 …… 「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知道。」太平突然说，「只是有点麻烦，我要回溯到那个时间，去看看她当时说了什么。」 当太平说出灵魂并不由她接收的时候，整个房间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黎安瑜想：原来还真有灵魂啊。 乔中羽想：怎么还要扯到灵魂呢？ 第199页 陈光霁想：庞高韵献出了灵魂么？！ 季满庭挑了下眉毛，露出有些疑惑的目光，她自然是想到或许是因为这山上还有其他大能，可是她没有其他线索，便想不到会是谁。 顾银盼起初有些莫名其妙，想不通要是青鸐没要灵魂，会是谁要的，直到唐九容投来一个微妙的「你懂的」的目光，顾银盼忽然想到，是了，还有山下那个很有可能是尚飞花的傢伙。 她损失了一半的魂魄，自然要魂魄来补，一个自愿献上的魂魄，可是极其难得的好材料。 顾银盼蠢蠢欲动，想问青鸐关于尚飞花的事情，但是这里人太多，顾银盼姑且忍了下来。 因为众人各有想法，太平又说出解决办法之后，当季满庭问「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回溯时间」的时候，陈光霁脱口而出道：「能把灵魂还回来么？」 季满庭哑然，太平望着陈光霁，略带嘆息道：「自然是不行的啊。」 陈光霁大约也能猜到这个结果，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没有灵魂的话，就不能去天国了，还是说不能转世了？」 太平便说：「好消息是，灵魂也没什么太大用处，你说的两件事本来就都不会发生。」 「人死之后，魂魄会漫无目的地在世间游荡，大多数在半个月之内，就会慢慢消散了。」 这种话唐九容已经听了很多次了，人死如灯灭，她现在已经很自然地接受，但是在场的其他普通人就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吃惊。 毕竟在她们看来，都已经有神灵有妖怪了，怎么能没有鬼呢？怎么能没有轮迴转世呢？ 但是就是没有。 太平对陈光霁道：「不要再问愚蠢的问题，我不会回答了。」 她又望着季满庭，说：「我可以回溯，但不会是无偿的。」 季满庭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唉，我现在手头上，还真没有什么东西……」 陈光霁忙道：「怎么说，要香火钱么？大概多少啊？」 太平道：「现金的话，大概二十万。」 陈光霁震惊了。 顾银盼也震惊了，在山上做个神棍，原来这么赚钱么？ 陈光霁一时自然拿不出二十万，顿时陷入纠结，对她来说，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有人借给她，她还钱也困难，乔中羽便过去开解她，愿意借给她，并且不要求还钱的世间，陈光霁却觉得不好意思。 太平望着这一幕，觉得她们大概要纠结挺久，瞥见顾银盼，觉得厌烦不已，便站起来道：「决定好了再和我说。」 她走到门口，脑海中忽有人唤道——「救救我，我不想死，太平，救救我……」 她扶住门框，眼前便渐渐浮现出另外一个场景，她看见散落在地上的碗筷，看见高个的相貌平平的女人，双眼直直地望着她，双眸如深潭，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来。 她勐地闭上眼睛，汗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顾之扔了2个地雷 第109章 约定1 这异状持续时间很短，只有站在太平身边的黎安瑜察觉到了，但黎安瑜不太确定太平是怎么了，于是只靠到太平身边，伸手想去扶，又不敢。 就在这时，太平一把抓住了黎安瑜的手腕，将身体倚在了黎安瑜身上，对黎安瑜道：「去昨天的偏殿。」 黎安瑜扶着太平出去，后面季满庭问：「你什么时候出来？」 黎安瑜强撑着一口气，道：「你们要是讨论出了什么结果，就敲一下殿中的鼓。」 这么说完，长袍翻滚，离开了这侧殿。 顾银盼拉了唐九容一下，道：「我们跟上去。」 唐九容想要阻止，顾银盼却已经追上去了，唐九容只好跟上，迈出殿门，却见风声阵阵，又有雪落了下来。 唐九容心中一惊，觉得奇怪，听季满庭说的话，这风雪似乎由青鸐控制，可眼下她们还没有下山，雪怎么就又下起来了呢？ 这疑问还来不及思索出个答案，因为顾银盼追上去，太平转过身来，蹙眉看着顾银盼冷声道：「你想干嘛。」 此时没有陈光霁，顾银盼便没有顾忌，看着太平道：「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出来打个招唿，难道不应该？」 黎安瑜面露惊诧，看着顾银盼小小的模样，转念一想，却又接受了——因为对方长相就不似常人。 可是看太平的样子，可不像是碰到了老朋友，太平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厌烦，这大概是黎安瑜上山以来从太平的脸上看见的最明确的神色。 太平道：「谁跟你是老朋友。」 顾银盼纳闷道：「你干嘛这样，我们俩现在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不是一种缘分么？」 听到这句话，太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上下细细打量了顾银盼一番，厌烦神色渐渐褪去，变作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 唐九容在一边看着太平的神色，便想对方应该是知道什么的，但对方与顾银盼关系不好，未必会说，她心思急转，冷不丁开口道：「尚飞花是不是遭受了更严重的暗算？」 太平又皱起眉头，看着唐九容道：「你是谁？」 唐九容摊了摊手，继续加重筹码：「我是谁不重要，尚飞花就在山下，难道你不管她？」 第200页 太平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她比唐九容想像中要更为冷静，虽心中动摇，面上不漏分毫，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银盼插嘴：「你别装傻了，要不是为了尚飞花，你看上去又没什么事，呆在这干什么？」 太平道：「看来你是出事了啊，抱歉了，我在这已经呆了快两百年，还真是确实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我离开方壶，是不喜欢君上对方壶的改变，只要去打听一下，很多人都知道。」 改变？顾银盼回想两百年前，隐约想起方壶好像是出过一些事情，在当时还闹出了挺大的动静，不过顾银盼不爱打听世事，对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太了解了。 于是太平这么一说，她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唐九容见对方如此滴水不漏，也感到十分无奈，道：「我们都出了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利益共同体么？」 太平不再说话，转身径直离开。 顾银盼又是上前，风雪却突然涌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并且向她逼近，让她不得已连连后退。 这令顾银盼恼怒不已，道：「你别以为我怕你。」 风雪愈大，吹起顾银盼的长髮，并将顾银盼的半个身体冻了起来，唐九容连忙上前，把顾银盼拉过来，搂在了怀中。 她低声道：「不要逞强。」 唐九容温暖的体温让顾银盼冷静下来，她明白过来现在激化矛盾对自己并没有好处，于是冷静下来，只是嘴上不甘心道：「要是以前……哼……」 唐九容用手抹掉顾银盼头髮上的碎冰，又抬头望望天空，凝重道：「奇怪，雪下的更大了。」 确实是非常大的雪，只一会儿的功夫，早上刚刚被清理干净的道路，便又积起了厚厚的积雪，季满庭见此场景，道：「看来可以考虑的更久些，这个雪下下去，我们没法下山。」 唐九容有些担心：「她是什么意思，这风雪是由她控制的，为什么突然下雪呢？」 季满庭却说：「这不一定，可能只是她没有控制，这会儿刚好在下雪而已。」 「但总这么下去不行，我们也要吃饭的。」唐九容的目光划过在场的普通人，开口道，「去问问她。」 陈光霁也决定好了，毕竟这关系着自己的小伙伴也关系着自己，她还是借了钱，决定查出这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 黎安瑜小心翼翼地跪坐在蒲团上，时不时看一眼太平，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进入偏殿后，太平便一言不发盘腿坐下，看上去和寻常时候没什么不同，但不知为何，黎安瑜总觉得对方现在有点低气压。 对方坐了一会儿后，便闭上眼睛，双手放于膝上，唿吸渐渐减弱，然而过了大约十来分钟，眼睛就又睁开，换了个姿势又闭上，过不了多久，就又睁开。 就算是黎安瑜也看得出来，太平现在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黎安瑜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你在烦恼些什么么？太平。」 她本来做好了太平不回答的打算，没想到太平没有沉默太久，便开口道：「我怕她们坏了事情。」 黎安瑜疑惑道：「是什么事情？」 不过她随即补充：「要是是我不应该知道的事，你不用说的。」 太平道：「我也说不好，不过现在应该别让她们下山。」 黎安瑜有些惊讶，她看出太平不喜欢顾银盼，还以为太平会巴不得她们快点下山呢。 虽然有些奇怪这个要求，黎安瑜还是想起办法来，她看了看时间，觉得留一个晚上，应该不难。 正想着主意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如闷雷般的鼓声。 太平不甚明显地嘆气，她阻止这群人下山，自然是为了尚飞花不被打扰，她知道尚飞花需要时间，她会争取，但这确实不是她擅长的事情。 她缓缓走了出去，来到正殿，那群人站成一排，陈光霁站在最前面，对她说：「这个钱，能支付宝么？」 太平沉默片刻，道：「我会给你一个银行卡帐号。」 黎安瑜在旁边听着，觉得对太平有了新的认识，因为这两天没见太平用过手机之类的现代化设备，她还以为太平只能接受现金呢，没想到也用银行卡。 太平给了银行卡号，陈光霁问：「什么时候可以……额……做法？」 太平道：「我会找个好时间。」 闻言，季满庭插了一句：「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怎么还要挑时辰？」 太平冷冷瞥了她一眼，说：「我说要就要。」 黎安瑜想：这大约是太平想要拖时间，可是不是表现的有点明显？ 想到这，黎安瑜出声道：「主要是平时的事都是安排好的，要安排出空闲来，需要些时间。」 众人来这后第一次看见黎安瑜出声说话，陈光霁好奇道：「你是这的助理？」 黎安瑜看看太平，见太平不说话，便说：「是，算是。」 这时唐九容道：「外面那么大的雪，我们下不了山。」 黎安瑜便回：「你们可以住在山上，后面还有空房间。」 唐九容又说：「我们怕山下的长辈担心，既然你可以控制风雪，让雪停一下如何。」 黎安瑜便不知如何回答，望向太平，太平道：「你以为控制天气是容易的事情？先前雪下的太少，现在自然要下回来，这雪不是因为我才下的。」 第201页 这说法和季满庭的一样，唐九容虽然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对，但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就也不好说什么了。 倒是顾银盼撇嘴道：「那前两个月干嘛控制着让雪不下，真是无聊。」 太平看也不看顾银盼，似是表现不屑于和顾银盼说话。 唐九容闻言，便觉得这点也很奇怪，全国并没有其他天气异常的现象，想来前两个月没下雪，应该就是青鸐的原因，对方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黎安瑜听到这话，却微微一愣，她不知道前两个月没下雪的事，现在却想到，在她上山之后才开始下雪，这件事，未免有些凑巧。 所以说，或许不是凑巧。 是太平等着自己过来么？因为担心自己过来了上不了山，所以才延迟了下雪？ 这想法未免在自恋了，只是出现在脑海中，黎安瑜便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可是又隐隐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想到这，黎安瑜大脑不禁混乱，于是便先放到一边不想，把注意力放在眼前。 唐九容她们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先住在山上，太平便把她们引到厢房，安排到了一间——最普通的厢房里，一间房就是有六张床。 顾银盼脸都黑了，不高兴道：「我就不信，你也住这样的房间？」 黎安瑜却想：当初她来的时候，不是说没房间了么？这会儿怎么又空出了一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了一半不造为啥右眼疼……于是我坚强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写完了…… 谢谢橘子汽水泡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顾之扔了2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第110章 约定1 太平斜看了顾银盼一眼，不说话，于是黎安瑜姑且放下了心里的疑惑，打圆场道：「确实没房间，现在大家是去后山了，等回来的话，房间都住满了……」 她说到这，想到太平其实是想把这群人留下来的，于是补充道：「不过我们回头可以再整理一下，今晚就凑活一下，怎么样啊？」 她如此有礼貌又好脾气，众人就不好意思说重话，顾银盼还想说些什么，可也担心自己说的太多叫陈光霁看出端倪来，憋着一口气进房间了。 黎安瑜又说：「到了饭点，我会来叫你们的，你们现在就好好休息，山上其实风景不错，逛逛也好的，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哈。」 这样说完，黎安瑜拉了太平的袖子一下，太平便点了点头，屈尊降贵似的「嗯」了一声，众人面面相觑，诚然各人心中都有问题，却也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便看着黎安瑜个太平离开了。 这两人一离开，其他人各有心思，也没有聊天的兴致，陈光霁找了一张床坐下，拿出庞高韵的日记又开始看，乔中羽虽然很想问唐九容她们一些问题，但是在陈光霁面前，不知如何开口，更何况渺渺看上去兴致不高，一直有些恹恹的，乔中羽心中担心，就低声问她怎么了。 「这个地方对我有压迫感，我不太舒服。」渺渺道。 乔中羽便说：「那我们干脆下山。」 渺渺摇头：「没有关系，只是心理上有点不舒服而已。」 渺渺和乔中羽在这边交流着，唐九容和顾银盼藉口想要看看外面的景色，又到房间外面去了。 「我们得想想办法从她那问出尚飞花的事。」顾银盼这样说。 唐九容有些奇怪：「问出来又怎么样呢？」 顾银盼犹豫了一下，才说：「了解情况之后，说不定可以合作不是，本来嘛，我觉得你应该指望我现在冲下山去，把尚飞花干掉才是个更好的主意。」 唐九容闻言，有些吃惊，之前听顾银盼提起尚飞花，并不觉得她们之间存在什么太大的仇怨，其实现在看顾银盼说这话的神情，似乎也不是仇恨，而更像是一种忌惮。 唐九容便好奇道：「尚飞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呢？」 顾银盼想了想，说：「不好说，但是我想她现在呆在常世，对普通人不会是什么好事……」 …… 于莲浑身无力，软倒在地上，觉得手脚冰冷，身上却不断地冒着冷汗。 当她眼睁睁地看着李翠和她的老闆痛苦地倒在地上，渐渐地没有声息之后，她就知道高倩不是个普通人。 她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些不科学的东西，不说她平日里走南闯北坑蒙拐骗见的东西还算多，就说她有个养女，就是个妖怪，妖怪这种东西，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因为这，没有什么神秘感，就知道妖怪也不像故事里那么厉害，不用太害怕。 不过她看着现在的高倩，她知道她看见了绝对值得忌惮的人物。 她过去曾经听到过一个故事，说是某个村里有个泼皮混混，平日里不干正事，仗着身强体壮，只会欺负老弱，村里还有个老光棍，神神叨叨，深居简出，眼看着年纪非常大了，半只脚踏进了棺材，身体也不太好，某日泼皮在村口遇见了这老头，又去抢钱，那老头看着他，说：「这钱不能白给你，你要拿东西来换。」泼皮哈哈大笑，说：「你有本事就来拿。」说罢，抢了钱扬长而去，然而接下来不过三个月功夫，这泼皮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很快病倒在这床上，而本来看起来非常虚弱的老头，却变得神采奕奕。 第202页 告诉于莲这个故事的朋友对她说，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不能乱做，看人的眼光要准，不能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于莲觉得这个看人的本事，她练的还是不错的，但是她对天发誓，在半年之前，高倩压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她要是半年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哪能去惹她啊。 她听见高倩对李翠说「你的灵魂归于我」，便想到自己也拿了高倩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也要没了灵魂，顿时颤声道：「这、这、这警察来了，该怎么办。」 高倩却不回復她，蹲在地上，用筷子沾了汤汁，在李翠额头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似乎是个字，高倩写完最后一笔，这字突然变得鲜红，然后隐没到了李翠的皮肤里，于莲只觉得这场景妖异邪恶，令她感到刺骨寒冷。 下一秒，她的预感就成真了，因为李翠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直直从地上做起来，动作僵硬，眼神呆滞，于莲恨不得尖叫，但是却连声音都没力气发出来了。 高倩端详着李翠，半晌，对于莲道：「太假了，看上去就不像活人，对？」 于莲机械化地点头，李翠眼中无神，面无表情，皮肤灰败，虽然在活动，动作却毫不协调，给人诡异之感。 高倩似乎有些遗憾，不甚明显地嘆了口气，说：「那只能这样了。」 她又走到李翠的老伴身边，用筷子又写了同样的图案，图案隐没之后，老头也站了起来，而此时李翠从厨房拿了两把剁骨头的菜刀出来，把其中的一把递给了老头。 于莲若有所察，遍体生寒，手撑着地面，向后挪动了几步，而高倩也稍微走到了一边，下一秒，李翠和老伴举起菜刀，噼向了对方。 于莲闭上了眼睛，然而骨肉被砍断的声音，仍然一下一下进入她的耳朵，她努力不去想像，身体却更加诚实，反出胃酸，呕吐起来。 她听见脚步声向她走近，停在她的身边，高倩低声道：「怕什么，你应该看看，很好看。」 于莲想要摇头，但是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没跑了，这是个变态。 过了不知道多久，砍肉声终于停止，于莲睁开眼睛，居然也不怕了，因为先前她担心自己也沦落到没命的下场，现在却觉得现在是生不如死，她只有气无力道：「虽然警察怪不到我们头上了，我们还是先走了。」 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瀰漫，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狗叫声，虽然不想去看，但是于莲看上看见了地上流淌的鲜血——因为那血已经淌到了她的脚边。 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力量战胜了恐惧，她扶着椅子站起来，想着无论如何要先出去才行，结果这个时候，她看见了更加毛骨悚然的一幕。 她看见高倩对着空气，平静地说：「嗯，去。」 于莲后退两步，又跌倒在了地上，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但似乎仍然感觉到一股阴风，从眼前吹拂而过。 「你、你、你在跟谁说话？」于莲鼓足了全部的勇气这样问。 高倩瞥了她一眼，说：「哦，这个人先放着，先去找其他人。」 于莲想：这句话应该不是在对她说。 …… 太平显得更加焦虑了。 虽然还不算太了解对方，黎安瑜仍然觉得太平本来应该是个处惊不变的性格，会像现在不安，大概是出了什么大事。 于是自己心里的一点小疑问似乎也不算什么了，黎安瑜憋着什么话都没说，到了饭点，去叫了唐九容她们吃饭，这次太平没有过去，黎安瑜独自把她们带到食堂，路上气氛良好，她们互相进行了自我介绍，黎安瑜彻底搞清楚了她们上山来干什么，她们也搞清楚了黎安瑜为什么会在这。 黎安瑜的倒霉引起了季满庭的好奇，她看着黎安瑜，兴味道：「有意思，是命运也说不定哦。」 黎安瑜疑惑道：「什么命运？」 季满庭笑道：「带来好运的妖……神灵和不幸的人，听起来不就像是命中注定要相遇么？」 黎安瑜闻言，脑海中莫名回忆起了第一次看见太平的那一幕，在山道上将她拉住的少女，美丽到不可思议，令她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跳加速，她摇摇头，掩饰心中的异样，说：「怎么可能，我只是个普通人。」 众人到了食堂，看见沉默着吃饭的众人，都很吃惊，只不过陈光霁和乔中羽是吃惊这地方居然真有那么多人，顾银盼和季满庭是吃惊于…… 「这些都不是人。」顾银盼低声对唐九容说，「它们是一群傀儡，都没有灵魂。」 她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挺多喜静的修真者都用造傀儡来伺候自己，就是这边也太多了……」 唐九容虽一眼就看出眼前的这群「人」有些不对劲，但要是没有顾银盼的解释，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闻言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对他们的逼真感到吃惊。 这些傀儡是什么造的呢？因为周围太安静，唐九容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各有心事，这顿饭也吃的沉默，等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太阳一落之后，气温似乎变得更低，黑夜带走了最后残留的温度，山中安静的吓人，能听到积雪压着树枝，吱呀吱呀的响声。 雪积的很厚，到了唐九容的膝盖，这种情况下，通过普通的手段，显然是绝对没有办法下山。 第203页 可唐九容心中仍隐隐觉得奇怪，她不知道她该放任这种奇怪，还是要去深究它。 最后她想到顾银盼对尚飞花的形容，还是对顾银盼说：「今天晚上，我们下山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谢谢顾之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mi虫扔了1个地雷 第111章 约定1 高倩又指挥着于莲，把这家里偷藏着的钱拿了出来，这钱藏得地方极为刁钻，高倩却好像是在自己家里找东西，于莲不敢深思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乖乖把钱都翻出来，如此又找了半个消失，终于解放，宣布可以离开这幢房子。 于莲吓的够呛，最后出来的时候，简直是连滚带爬。 高倩在出门之前便警告她道：「我可不希望周围的人太早发现，你这个样子，别人怎么可能不怀疑？」高倩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一早离开，虽然现在这里有点血腥味，但是等有人发现，大概率也是明天，那个时候她们早就已经离开了，可以少很多麻烦。 于莲心中叫苦，她自然想要听高倩的话，可是生理本能难以抑制，她还是面无血色，嘴唇发抖。 高倩眯起眼睛，道：「你要是那么没用，我就把你扔到里面，和他们作伴。」 求生的本能顿时叫于莲直起身来，哆哆嗦嗦从包里拿出了口罩和墨镜，说：「我、我遮上。」 两人便出了大门，将门带上，走到街上的时候，有人来打招唿，高倩便说：「聊了会儿，他们累了，叫我们先走了。」 走到半路，高倩看见一个卖纪念品的小店，就拐了进去，小店卖的其实就是全国通用的小玩意儿，不过高倩不知道，觉得既然要离开了，买点纪念品也挺好，反正现在身上有钱，于是拿了一顶绣着雪花的线帽，以及配套的手套，她想，苏轻雪可以用，应该不算浪费。 她又买了两条线织的串着银饰的手鍊，店主说在山上的寺庙祈福开光过，能保佑好运健康。 于莲在旁边看着，没敢说这些都是骗人的东西，又觉得对方杀完人后如此云淡风轻，还能来买纪念品，果然是个狠人。 结了帐之后两人回到住处，到了门口，高倩突然转过身来，上下看着于莲道：「你的状态看上去怪怪的。」 于莲欲哭无泪，她只是个普通人唉，看到那么兇残的场景，能不看起来怪怪的么？ 但是她自然不敢这么说，细声细气道：「要怎么改啊？」 高倩微微皱眉，很快又松开，说：「算了，今晚你就呆在房间不要出来，别让她看见。」 于莲便想，这个「她」指的应该是苏轻雪。 她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点头，说：「放心放心，绝对一步都不出门。」 高倩又说：「明天早上看见你的时候，希望你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这语气堪称语重心长，叫于莲想起她以前还工作的时候，老闆对她说的话，问题是，现在的状况和当初好像也没有什区别，她只能像当时一样点头说好，把苦水咽回肚子里。 两人到了室内，苏轻雪房间的门关着，看来她还没有调息完毕，于莲立刻蹿回了房间，高倩便呆在客厅，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发呆。 陷入安静之后，她便觉得有些累了，就好像先前所做的一切透支了她的精神，她揉了揉脑袋，觉得大脑又涨又痛，思维混沌不堪。 她把礼品袋放在桌子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着，转而去想苏轻雪收到礼物的反应——她不确定对方会开心会喜欢，心中难免有些担心。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却是因为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勐然惊醒，不过随即因为传到耳朵里的声音镇定下来。 苏轻雪道：「你怎么睡在这？」 房间居然已经暗下来，她明明觉得自己只是小憩，没想到是睡到了太阳落山。 她直起身来，觉得睡着之前酸疼的大脑好了很多，但是有点腰酸背痛，她伸了个懒腰，苏轻雪就伸手帮她按了按肩膀，说：「你可以进房间的啊，又没有关系。」 高倩道：「我本来只是准备坐着休息一下。」 苏轻雪这会儿也看到了桌上的礼品袋，瞅着道：「那是什么？」 高倩说：「纪念品。」 苏轻雪惊讶：「你哪来的钱买纪念品？」 话一出口，她就想到了什么，说：「难道是……」 高倩点头道：「是的，中午出去的时候，发现她回来了，就过去了。」 苏轻雪十分惊讶，她本来以为无论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应该会叫上自己，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还是故作如无其事道：「怎么处理的呢？」 高倩看着苏轻雪，轻飘飘道：「杀了。」 苏轻雪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她很快想，这人也不知拐卖了多少女孩，本来就不得好死，何况只是普通人，她心底本来就不太在意，那不自然就压下了，只问：「后续处理要不要我帮忙？不会被警察找上？」 高倩道：「不会，我们明天早上就走。」 第204页 苏轻雪还是不放心，说：「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高倩神情淡淡，道：「不用。」 她这样说着，顺手把礼品袋递给了苏轻雪，苏轻雪的注意力就放在了礼品袋上，有些好奇地打开了。 打开之后，她先看到了那粉蓝色的毛线帽，拿出来之后有些惊讶道：「你要戴这个？」 高倩听苏轻雪这么说，又看对方神情讶异，觉得她大概是不喜欢，心中难免羞于承认这原本是送给对方的礼物，便干脆不说话默认了。 苏轻雪又看见手鍊，这次看见两条，就没误会，想到肯定是一人一条，拿出其中一条来，笑道：「什么啊，这种手鍊全国景区都一样的。」 高倩微微皱眉，苏轻雪又说：「以后不要浪费钱啦。」 这么说着，却直接戴在了手腕上，打开灯欣赏了一下，说：「还挺好看的。」 她又把另外一条拿出来，给高倩戴上，握住她的手道：「我很喜欢哦。」 高倩有点高兴，但心底又不太满意，觉得自己好像送了个比较愚蠢的东西，怀疑苏轻雪是不是真心喜欢。 不过苏轻雪确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高兴于高倩还会想到自己，她有种孩子长大了一般的欣慰，要不是高倩还比她高一个头，她简直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脑袋。 天色已晚，两人又有些饿了，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出门去吃晚饭了。 …… 唐九容和顾银盼计划众人都睡着的时候偷偷下山，然后在天亮之前回来，就不会被陈光霁发现。 但实际上，陈光霁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周边的一切，并觉得顾银盼那些神神叨叨的举动，也不一定是假的，她在睡觉之前想起这件事来，不过大家都在，她就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时睡她旁边的季满庭突然从床上起来，穿山衣服出了门，她便觉得这是个询问季满庭问题的好机会，也起来了。 她起来的时候乔中羽问她：「你要干嘛去啊？」 陈光霁便说：「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她披上衣服，出了门，看见季满庭蹲在台阶上，高大的瘦削的背影被一件冲锋衣盖着，黑乎乎一团，莫名显得萧瑟，她走过去，季满庭回过头来，睫毛上结着冰屑，目光沉沉，给人枯藁之感。 她吃了一惊，在仔细看，季满庭眨巴了下眼睛，疑惑地看着她道：「你出来干嘛？」已经没有刚才死气沉沉的感觉了。 陈光霁便想，大约是积雪晃眼，带来了错觉，她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季满庭道：「你不冷么？」 季满庭摇头，陈光霁却不信，走近用手摸了摸季满庭的脸，那脸像是冰块冻成的，冰冷的不可思议。 陈光霁连忙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季满庭围上，同时道：「你是在想什么啊，以为自己不会生病么？」 季满庭的脑袋被团团为了一圈，鼻子嘴巴全被遮住，她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嘴巴来，想说一句「就这样本来就不会生病」，犹豫了一下，没说出来，看了陈光霁一眼，说：「你是个很体贴的人啊。」 「是么？」陈光霁也蹲在季满庭边上，道，「不过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是么，还有谁说过？」季满庭问。 陈光霁掰着指头数：「高中时候的同桌，大学时有个学妹，实习的时候有个同事，还有……乔中羽也说过。」 季满庭笑起来：「一般那么体贴的人不会单身到现在啊。」 陈光霁瞪了季满庭一眼，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 这么说完，她又有些怅然，瞥了季满庭一眼，突然想到季满庭虽然对她说了不少人生经歷，却完全没有说过感情上的事，便问：「你呢？你总不可能没谈过恋爱？」 季满庭又低低笑了一声，道：「有啊，我没说过么，我还结过婚，有个小孩，离婚了判给男方了。」 陈光霁刚想道歉，觉得自己提到了对方的伤心事，突然看到季满庭神情轻挑，怀疑道：「你是骗人的？」 季满庭忍住笑容，暗想，先前那么多谎话都信了，怎么这里突然机敏起来了。 陈光霁回忆了一下，又说：「不对啊，你前天跟我说你没结过婚的。」 季满庭不以为然：「是嘛，前天我是这么说的啊，好，是没结过。」 陈光霁无语：「喂！」 季满庭道：「我确实谈过恋爱，还谈了很久。」 陈光霁八卦道：「那后来呢？」 季满庭道：「时间长了，两个人一直都做自己的事，见面都没话说，不知不觉就分开了。」 陈光霁还想找出季满庭撒谎的破绽，想了想，却觉得这话也太真实了。 她唏嘘不已，说：「谈恋爱也不容易。」 季满庭道：「很多事都更不容易。」 陈光霁觉得季满庭果然是个有故事的大姐姐，又好奇道：「只有这一段么？」 季满庭用手指划拉着地上的积雪，似乎在写什么字，又很快抹成一团，她说：「还想几段，这可是很多年，时间说出来都吓死你。」 陈光霁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能有多久，十年？十五年？我身边也有啊。」 季满庭嘴唇翕动，却没有说话，半晌抿了下嘴道：「冻死了，我要进去睡觉了。」 季满庭回了房间，陈光霁蹲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明明是问顾银盼的事，居然就这样给忘了，她对自己感到无语，却也没办法，就也进房间睡觉去了。 第205页 房间很快陷入寂静，只有浅浅的唿吸声此起彼伏，阴云在天空中缓缓移动，雪仍然下个不停，渐渐堆积到台阶上，挡住了半扇门。 唐九容和顾银盼起来的时候，因为推不开门，就从窗户上跳了出去，如此虽然轻手轻脚，还是从黑暗中感受到了几道目光，不过目光的主人都没有说话，唐九容猜测是来自渺渺和季满庭。 两人跳到地上，直接陷进了雪里，变得寸步难行，于是干脆用飞行术御气而行。 然过不了多久，风雪变得勐烈的惊人，像是要掀翻天地一般哗哗作响，风雪中有树木不堪重负，连根拔起，翻飞出去，唐九容闭上眼睛，很快就觉得自己的灵力耗尽，而顾银盼也察觉到不对劲，道：「这不是正常的风雪。」 她举目四顾，只看见雪花在狂风中如细针般乱飞，便以灵力化作一个护盾，护住唐九容，又开口道：「是你在这，青鸐。」 风雪中便慢慢显出一个人影来，穿着红色的长袍，黑髮垂落，狂风之中，她却恬静优雅，如一朵静静伫立的莲花。 她开口道：「叫我太平。」 就算是顾银盼也反应过来：「你阻止我们下山？」 太平道：「到事情结束，你们一起下山，不是更好？」 顾银盼生气极了，龇着牙道：「你以为我怕你？」 太平神情平静：「至少现在我能阻止你。」 顾银盼更加恼怒，因为对方说的是真的。 唐九容见此情形，开口问道：「是山下尚飞花在做什么么？」 她说这话时，虽是问句，其实已经非常笃定。 太平望着唐九容，又问：「你是谁？」 唐九容便说：「无名小卒而已。」 太平看着顾银盼，似乎带了些嘆息：「你一直独来独往，现在却有弱点了。」 唐九容闻言，虽然一直清楚这件事，却不知为何，内心刺痛，感到不快，并且有些忌惮——她想到太平既然这么说，那么就能这么做，要是她以自己的安慰作为要挟，那她和顾银盼就非常被动了。 顾银盼似乎也想到这点，目光闪烁，嘴上却逞强：「只是我现在没有完全恢復而已。」 风雪渐息，太平只说：「回去。」 顾银盼身体前倾，似乎想要上前，但手臂后挡，脚也往后迈，护住了唐九容，唐九容看到顾银盼的姿势，心中嘆息一声，便说：「我们回去。」 顾银盼便收起架势，冲着太平冷哼一声，抓住唐九容的手，渡给了她一些灵力。 再抬头时，太平已经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两人往回走到厢房所在的小院，迈进小院之时，唐九容却停下脚步，顾银盼抬头见唐九容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为她是因为没下山不高兴，便说：「这场子我们迟早找回来。」 唐九容摇头道：「没事的，只是，我想今晚怕是睡不着，还不如去修炼来的好。」 顾银盼便说：「也好，那我们就去正殿。」 她暗想：正殿大概是青鸐吸收信仰之力的场所，自己就在那边修炼，膈应死她。 两人便去了正殿，找了两个蒲团，在边上盘腿坐下，唐九容坐下之后，却又想到，虽然自己此时如打了鸡血一般，但距离他们的距离，恐怕有天地之远，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追上，想到这，有点悲观，望向顾银盼。 顾银盼已经闭上眼睛，因心无杂念，神情沉静，如神像一般。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心也渐渐静了，专心修炼起来。 外面雪花洋洋洒洒，室内一片静谧，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晨光初露。 本来苏轻雪准备晚上去李翠家看看的，但每次半夜想要起床时，高倩便醒过来问她要去做什么，如此闹腾了一夜，到底也没去成，苏轻雪便放弃了，想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两人大可以隐姓埋名，反正现在的身份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早上的公交车七点就出发，两人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因为担心于莲又起不来，苏轻雪特意先去叫醒于莲，没想到进了于莲房间，却看见于莲浓妆艷抹地坐在梳妆镜前面，蓝紫色烟燻妆，鲜红的嘴唇，乍一看简直像是个艷鬼。 苏轻雪艺高人胆大，也被惊了一下，说：「你干嘛啊。」 于莲道：「不是要走了么，我打扮的盛大一点。」 苏轻雪无语，却也懒得管于莲的妆面问题，就说：「吃了饭就走了，你东西收拾好了别落下。」 于莲目送苏轻雪离开房间，心中却想，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降伏高倩那样的煞星。 她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特别，只觉得对方虽然毁容，但身材还不错，性格嘛，颇有些婆婆妈妈。 大概是命运。于莲想。就好像她的命运也如此悲惨，莫名其妙被一个恶魔盯上了，皮肤都变差皱纹变多，现在只能靠浓妆来掩饰憔悴的模样。 她感伤着自己的命运，迎着晨光上了公交车，车子后面的一扇窗户坏了，不间断灌进冷风来，于莲冻得瑟瑟发抖，忽然听见有人问：「你冷不冷？」 她正想感动地说一句冷，却很快发现这是苏轻雪在问高倩。 高倩摇头，说：「还好。」 苏轻雪从包里拿出了高倩昨天买的毛线帽和手套，说：「买都买了，戴上正好保暖。」 她给高倩戴上，整了整帽檐，忽然看见这帽子正中间绣着的是一朵银色的雪花，昨天她没仔细看，没发现这个。 第206页 她一愣，突然想到，雪花？这不会是高倩买给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橘子汽水泡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顾之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第112章 约定1 乔中羽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怀里多了个人。 渺渺离开了自己的床钻到了她的被子里，蜷着身子像是一只小猫，她于是隐约记起来昨天晚上好像是有人来钻她的被窝，不过她昨天爬山太累，睡得迷迷煳煳，就没有在意，毕竟她也没有什么色可以占便宜。 看见渺渺，她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这是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毕竟还有对方长成女神的模样，但是看见渺渺依恋的样子，她顿时又绝对对方只是个小女孩，揉了揉她的脑袋问：「怎么了？冷么？」 她说出口之后，才觉得自己这话太傻，渺渺又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冷呢？ 然而没想到渺渺点了点头，说：「冷。」 乔中羽这才发现渺渺面色苍白——诚然她平时皮肤也像雪一样白，但是这次或许是因为神色的缘故，看上去确实显得更加虚弱，乔中羽立刻问：「怎么了？没事？」 渺渺用脑袋蹭着乔中羽的肩膀，说：「我想要下山了。」 乔中羽于是下定了今天一定要下山的决心，当她准备起床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她问渺渺：「她们都出去了么？」 渺渺自然知道，唐九容和顾银盼昨天一晚上没有回来，季满庭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去了，没过多久，陈光霁也出去了，不过她认为这种事没有具体说的必要，于是只点头道：「嗯，出去了。」 「那我们也快起床。」 乔中羽和渺渺穿好衣服的时候，陈光霁打开门对她们说：「可以吃早饭了……还有，那什么、山神……怎么称唿啊……反正就那位，说可以回溯了。」 陈光霁因为心里有事，醒的很早，结果一起来，看见房间几乎已经空了，她就干脆也起床了，虽然外面冷的唿吸好像都能冻住，不过毕竟很久没上山了，机会难得，就当回忆一下童年也不错，她沿着外围围墙一只走到了山门入口，却看见太平和季满庭正站在山门下，似乎在说话。 她一走近，季满庭便回过头来，对她说：「阿光，可以回溯了。」 陈光霁嘴角抽搐，暗想：阿光是谁？ 不过与吐槽这个相比，自然还是可以回溯这件事比较重要，陈光霁连忙问：「真的么？去哪里？要准备什么？」 太平道：「一个半时辰之后，昨日偏殿。」 她说气话来，慢条斯理，叫人不敢造次，陈光霁应声之后，便见她转身离开，并不从正殿直穿，也从围墙边上绕过去。 陈光霁见状，便问：「这行走的路径有什么讲究么？难道不应该从正殿直穿？」 季满庭摇头，说：「九容和银盼在正殿，她不想撞上她们而已。」 陈光霁：「……」 她这时突然想到昨天自己的疑问，便问：「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但是我总觉得这位……嗯……好像和银盼认识？」 季满庭甚是讶异，吃惊于神经大条如陈光霁居然会发现这件事情，想必是最近不科学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就算是陈光霁，也忍不住开始多想了。 陈光霁看着季满庭的神色，问：「我猜对了？」 季满庭忙道：「啊，不，我只是觉得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陈光霁道：「就感觉……感觉有点奇怪……」 季满庭笑道：「不要随便相信自己的感觉啊，毕竟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银盼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哦。」 季满庭笑容标准，忽悠着陈光霁，这完全只是因为她现在觉得让陈光霁不知情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陈光霁便信了，道：「看来是我想的太多。」 她看了眼正殿，又好奇道：「九容和银盼在正殿么，这一大早的，去那里干嘛呢……」 她说到这，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好奇的事，便问：「对了，你和那位刚才站在这，是在说什么呢？」 季满庭笑得更加灿烂，道：「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快去吃早饭，顺便叫一下另外两个。」 陈光霁见季满庭不想说，就也不问了，只嘟囔了句：「什么小孩子，你能比我大多少啊真是的……」 她便先走到了正殿，看见了正在玩手机的唐九容和顾银盼，唐九容还算是盘腿坐在蒲团上，顾银盼却排了三只蒲团，趴在上面打游戏，陈光霁顿时更加觉得先前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无语道：「为什么要专门来这里玩手机啊。」 唐九容看都没看她，理所当然道：「这里信号好。」 这也是个事实，陈光霁虽然无语，也不得不成人整座山上这里信号最好，摇了摇头，把三个小时候要进行回溯的事说了，之后她去房间叫了乔中羽和渺渺，三人前往食堂，一起吃了早饭。 等待总是让人异常焦灼，三个小时的时间显得比平常漫长的多，陈光霁连手机都玩不进了，不停地看着时间，眼看时间快到了，便前往偏殿，在门口等着太平过来。 不多时，太平缓步走了过来，身后黎安瑜亦步亦趋，手上拿着一个被黄布盖着的篮子，看着还真挺像个助理。 第207页 陈光霁的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紧张，让她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手心仍冒出冷汗，太平走到门口，对陈光霁道：「你进来就行，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陈光霁回头望了眼众人，见乔中羽向她投来鼓励的目光，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迈进了大门。 她一进去，便见黎安瑜把大门关上，太平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香炉来，将香炉盖子打开，又拿出一根小树枝，往香炉里慢慢地削木屑，同时对陈光霁道：「把昨天的照片再给我，对了，把她的生辰八字写在照片后面。」 陈光霁先前就猜到可能会再用到照片，便放在了包里，这会儿也不显得匆忙，从包里拿出照片，用黎安瑜递过来的笔写上庞高韵的生辰，再用双手拿着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太平见陈光霁恭敬，心情便好了一些，她将照片摆在香炉边上，又拿出一个陶罐，陶罐里有一些银色的粉末，这时太平对黎安瑜说：「你帮她拿把椅子过来。」 黎安瑜立刻搬了把藤椅过来，陈光霁站在一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黎安瑜便小声对她说：「你坐下就行。」 陈光霁就坐下了，看见太平用手指在香炉中搅动了几下，香炉便冒出裊裊青烟，这烟是像清晨天空一般的烟蓝色，香味十分浓郁，却叫人难以形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香味，像是草木，又像是香烛，陈光霁闻着这想，觉得视线渐渐模煳了。 太平口中喃喃念道：「戊戌年，甲子月，乙亥日，问事，癸未年，丙辰月，戊申日……清明，宜祭……」 陈光霁听到这话，便想起来，庞高韵出车祸那天，确实刚好是清明。 这时，她迷迷煳煳看见太平用手指从陶罐中抓了把粉末，向她撒了过来，这银色的粉末飞散在空中，仿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鳞粉一般，显出七色的光彩，这华彩她依稀觉得自己是曾经见过的，尘封的记忆在此时变得鲜明，陈光霁想起在童年的某个夜晚，她梦到过有着四对翅膀，斑斓羽毛的巨鸟。 她觉得自己似乎闭上了眼睛，然而周围的景色却变得清晰起来，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陈光霁，陈光霁。」声音稚嫩，又有些熟悉。 一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突然跳到了她的面前，说：「陈光霁，轮到你当鬼抓人了。」 陈光霁开口道道：「我不想玩了，我累了。」 女孩长着眼尾上翘的双眸，看起来有些骄纵，声音却软软的，听见陈光霁这么说，便道：「好啊，那我们休息。」 她们坐在台阶上，看见远方被雾气笼罩的山峦，空气中瀰漫着浓郁的草木气味，久处其中，便习以为常。 时间过的好慢啊，好像休息了很久，但等到重新有力气的时候，太阳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她们还有一大把的时间。 她们突然开始爬山，爬的是没有铺路的地方，拽着树枝扒着泥土往上，搞得指缝都黑乎乎的，有时候看见有鸟停在树枝上，陈光霁便摇晃树干，把它们吓走，庞高韵回头看她，突然说：「我们能一直在一起玩么？」 陈光霁道：「好啊。」 庞高韵道：「长大后也在一起么。」 陈光霁很高兴：「到时候我们买一套房子，住在一起，白天和晚上都不分开。」 庞高韵又说：「那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陈光霁不以为然，结婚在她脑海里还是个很模煳的概念：「那还有好久好久呢，怎么也是三十岁之后。」 在小孩子看来，三十岁是很遥远的事情。 庞高韵想了想，便说：「那我们三十岁之前在一起好了。」 …… 偏殿之外，众人神情各异。 乔中羽只想带着渺渺快点下山，和渺渺坐在花坛边沿，玩手机里的小游戏。 唐九容走到季满庭，对季满庭说：「现在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时间，看来她昨天是在骗人。」 季满庭却笑了笑，说：「未尝是在骗人，今日宜祭祀。」 唐九容不置可否，又说：「你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么？」 季满庭摇了摇头。 唐九容有些不信，还想继续问的时候，却听见季满庭说：「你对这些感兴趣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收藏什么时候才能到五千啊……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橘子汽水泡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繁花似锦月如梦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顾之扔了1个地雷 第113章 约定1 这句话让唐九容有一瞬间的失神，因为有一段时间季满庭总是在问她——「你对这个感兴趣么？」 唐九容讨厌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她觉得这句话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那样压在她的心头，她明白季满庭是为了她才这样问的，却仍然无法克制地厌烦起来。 她意识到季满庭现在的这句话仍然是相似含义的询问，在她听来却更像是逼问，她突然就没有了兴致，便说：「还好，你会说么？」 季满庭看着唐九容的神色，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没说出口，只摇头道：「我确实不知道。」 第208页 这时她们听见开门的声音，偏殿的门打了开来，先出来的是黎安瑜，后面又跟着太平。 然而她们出来之后，却又关上了门，黎安瑜道：「陈光霁还在里面睡着，等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一切了，我们就先走了。」 这么说完，不等唐九容她们说什么，两人便沿着走廊往后走，顾银盼于是知道这是最后接触太平的机会，连忙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太平的衣摆，太平回头，皱着眉头甩了下衣袖，没甩开，气道：「你干嘛。」 顾银盼期期艾艾，半晌道：「这个，那个，总之，好久没见了啊。」 太平眯起眼睛：「是好久了，一千多年。」 顾银盼又问：「你为什么叫太平？」 太平道：「那你为什么叫顾银盼？」 顾银盼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黎安瑜在一边小心翼翼看着太平的神色，因为这是昨天晚上，太平特意问她的。 当时太平特意问她顾银盼的名字，黎安瑜便猜这两人应该认识，随后她见太平的神色，更觉得两人应该挺熟，便试探地问了句「你们是不是认识」，没想到太平很不高兴，之后都没跟她说话，搞得黎安瑜心中很起伏，现在见两人争锋相对，她反而平静下来，暗想，这是大佬之间的争吵，不关我的事。 但是顾银盼突然问起这事，就和她有关，她就又紧张起来。 太平自然不说这是她特意问的，冷笑道：「在我的道场里，我为什么不知道？」 顾银盼笑起来，说：「但是这说明你还听关注我的呀。」 太平黑着脸，又是甩袖，这次甩开了，但是顾银盼闪到了她的去路上，仰头看着她道：「我们聊聊，聊聊如何？」 唐九容在不远处看着，觉得对方几轮对话下来，竟然显得挺亲昵，看的微微皱眉。 而顾银盼见太平不回应，干脆耍起赖来，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呆在这不走了，反正你也不能赶我走，你就看着办。」 太平盯着顾银盼看了几秒，道：「你跟我过来。」 这么说着，往后院走去，黎安瑜上道地没跟上去，留在原地，远远看着两人在尽头拐弯，拐进了院子。 唐九容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心中隐约有点难以形容的情绪出现，沉默了几秒，问季满庭：「你认识她们么？」 季满庭道：「听过她们的名号。」 唐九容便问：「那两人关系怎么样？」 季满庭看着唐九容，神情带着探究：「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 唐九容道：「在意又如何？」 季满庭沉默片刻，说：「她是妖怪。」 唐九容又说：「妖怪又如何。」 季满庭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复杂，唐九容难以描述那是什么样的神情，只觉得沉重异常，她说：「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唐九容心中一跳，连自己原本的问题都忘了，一直以来的疑问突然又浮上心头，虽然她一直装作并不在意，此时却仍忍不住问：「我倒是想知道，你又为什么一直都那么照顾我呢？」 季满庭垂眼似是怀念：「因为我和你母亲有过约定……」 唐九容面露不屑，因为知道季满庭是在骗人，又知道季满庭一旦骗人，便绝对打死不认，便不再继续问下去了，而继续道：「所以呢，这两人关系如何。」 季满庭道：「没听说过有什么联繫，不过修仙界本来也是这样，很难知道两个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傢伙之间，会发生过什么事情——除非事情大到影响到整个修仙界了。」 唐九容抬眼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心中慢慢咀嚼着一个词彙—— 所以说是……发小嘛？ 这对发小正在院子的树下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太平不耐烦道：「我没什么事情可说的，我知道的不多，我一百多年前离开方壶，就不再关注修仙界的事了。」 顾银盼本来也脑子混乱，不知道该问什么，不过昨晚唐九容给她捋了几个疑点，她刚好能问出来。 「庞高韵当初的灵魂不由你接收，恐怕是归了尚飞花？」 太平看了顾银盼一眼，没有说话。 顾银盼便想起唐九容说，要是太平不说话，相当于就是默认。 她便又问：「这道场只有你一人，你为什么会需要那么多的傀儡？」 太平道：「我一个人呆在这，很无聊而已。」 唐九容告诫顾银盼叫她不要纠缠于一个问题，便又换了一个道：「你昨夜阻止我们，肯定是为了尚飞花无疑，我只是有点好奇，尚飞花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方壶现在到底又怎么样了呢？」 太平皱起眉头，半晌，嘆了口气，瞥着顾银盼道：「你可知蓬莱岛上现在如何？」 顾银盼摇头。 太平道：「你不知蓬莱如何，我又如何知道方壶如何，你不知道，难道是因为没办法回去？也是因为不敢。」 顾银盼抿嘴，这回是她默认了。 太平道：「我只知道，情况不好，有一个势力在暗地里大规模抓捕妖怪收集魂魄，还有一件事很诡异，以前的灵魂是自然消失的，现在却似乎会去向某个地方。」 顾银盼一惊，问：「怎么去？」 「死去的灵魂旁边会出现一个漩涡，要是没有採取什么措施，那漩涡就会将灵魂带走。」太平迟疑片刻，道，「我亲眼见过这场景，只是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09页 顾银盼觉得这话形容的画面颇为眼熟，绞尽脑汁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来，当初白家霈便说过，她刚死的时候，有个漩涡出现要将她带走。 那么说来，便不是太平所发现的偶然事件，而是真的在大概率地发生了。 顾银盼不免焦虑起来，若是这件事和她们受到暗算有关，那两者之间到底又有什么关联呢？ 她看着太平，对对方的平静显得非常不解，问：「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居然还安安稳稳呆在这里，心可真宽啊。」 太平却反问道：「君上和你都出了事，我再去探究，才是心宽？」 顾银盼便想，也是，她现在不也是一样，怕惹上事，才如此迂迴地打听消息。 她嘆气，又问：「你真不打听修真界的消息？一点都不知道？」 太平摇头，却突然说：「你若是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你身边的那位？」 顾银盼一时茫然，半晌想到，太平说的是季满庭。 她面露不屑：「她是人类修士，能告诉我什么消息。」 话虽如此，她也想到，尚飞花从方壶消失的这个准确消息，就是季满庭告诉她的。 而此时太平也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你要小心她。」 顾银盼惊讶：「你发现了什么么？」 太平道：「这倒不是，只是这人好像知道很多事，让人觉得不安。」 太平神色略显冰冷，她想起来，当时季满庭想要上山，对她说了一句话。 季满庭说，方壶有了新的主人，你不想回去看看么？ …… 陈光霁下午两点的时候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她稍显沉默，似乎没什么精神，不过众人还是收拾了东西，往山下去了。 乔中羽本来还想问问陈光霁要不要解决掉这个咒，见陈光霁一直不说话，就也没敢问，一直到了山下，她还是忍不住说：「不解咒么？」 陈光霁摇头道：「不解。」 她停顿，又说：「不就是单身到三十岁么，有什么的。」 其实这咒也不仅是单身到三十岁，当时庞高韵许愿的时候，还说，希望两个人身体健康，开开心心，以及要是有真的很好的对象，可以也在一起生活，不过显然这个「很好」的标准很高，所以陈光霁一直单身到了现在。 这咒语的主体是这，不过附加还保障了陈光霁的身体健康，生活顺利，陈光霁觉得这是小伙伴的关照，就不想解咒了。 众人在黄昏时到了山下，却发现山下非常热闹，居民们都出了家门聚集在街上，在街上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 众人有种一下子进入另一个副本的感觉，陈光霁找了个认识的人，询问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她们便听说了一个非常血腥的兇杀案。 镇上有个开饭店的人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夫妻对砍，把对方都砍成了一截一截的，房间地面上淌满了鲜血，警察进去的时候，都结成了冰。 顾银盼和唐九容在一边听到，则不约而同的在脑海中想起了同一个名字—— 尚飞花。 …… 晚饭后，黎安瑜跟着太平来到了后山，后山上有几个大棚，里面种着蔬菜瓜果，还养了鸡鸭，不过有一块地方还是空的，只平整了地面，像是个露台。 太平就走到了这个露台，黎安瑜发现这露台的一边是一个陡峭的山崖，从那里望去，可以看见远处山峦叠嶂，云海翻涌壮阔。 太平在原地看了会儿风景，便对黎安瑜说：「等到春天的时候，我要在这弄一个小花园，平时天气好了可以在这里吃饭，我们就专门弄个小灶，你也不用为了赶上吃饭起那么早了。」 黎安瑜听的受宠若惊，说：「我那么特立独行，不太好。」 太平道：「有什么不好，这里只有你是人。」 黎安瑜：「……」 虽然是事实，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怪怪的，而且确实让人不安，黎安瑜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得到这些优待的特别之处。 她有多幸福，就有多胆战心惊，到了晚上，终于忍不住问：「太平，我真的可以呆在这里么？」 太平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黎安瑜道：「你看，我只是个普通人，又懒，又馋，又不会干活，又倒霉，你为什么会收留我呢？」 太平似乎也被黎安瑜的自我唾弃震惊，瞠目结舌了片刻，才说：「我也见过很多人了，你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差啊。」 黎安瑜闻言，激动不已，只觉得自己极其难得地受到了肯定，但她压抑住感动，继续问：「我知道自己可能有点事儿逼，但是我实在很担心，你会在有一天发现我一无是处，而把我赶走。」 太平突然笑了。 从鼻腔轻轻发出了一道鼻音，嘴角弯曲，「哧」一声笑了出来。 黎安瑜第一次看见太平笑，但是她莫名觉得这好像是个冷笑，于是更不安了。 然而太平开口道：「你第一次来，我就注意到了，那天来人很多，但是像是这样乌云罩顶的，是唯一的一个，我特别关照了你，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年纪还很小，个子也不高。」 黎安瑜羞赧道：「我大学还长了点个子呢。」 太平道：「然后你第二次过来，看起来更倒霉了。」 黎安瑜：「……」 第210页 太平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点，我看过倒霉的，但是一般都是阶段性的，永久性倒霉的我也是第一次见，我觉得你应该不是普通人。」 黎安瑜：「是、是么……」不普通在这里真的能让人高兴起来么？！ 太平又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你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不是许愿了么，希望我能让你变得不那么不幸。」 「是这样。」 「我同意了。」太平说，「我答应你了，要让你变得不那么不幸，所以我要做到。」 灯光照射在太平的脸庞，令她看起来柔和而安静，黎安瑜看着太平认真的面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圣光——一定是圣母玛利亚的圣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的微博名字叫做，梦梦要战胜拖延症 我为什么要说这个呢，我希望大家看到我的微博里的tb点赞，帮我点赞！ 我要是赢了，我就日更！！！(这个人疯魔了已经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专业躺尸一百年扔了1个地雷 第114章 信仰 因为又住了一个晚上，唐九容一行人听了许多关于这个残忍兇杀案的所谓「内幕」。 一说是这夫妻两人平时就有嫌隙，老头外面包养了小三，两人三天两头为这事吵架，真动刀了也不稀奇。 一说涉及到高倩，有人曝光李翠拐卖人口的事，说起高倩也是被对方卖了的一份子，昨天又正是高倩过去之后，才发生了这样的血案，便有人说是谋杀，只不过伪造了现场。 但是这现场实在兇残，难以伪造，而且经过简单鑑定，确定致死原因确实是两人互砍，没有外人插手的痕迹。 于是便有了更玄的说法，说是怨鬼索命，报应不爽。 这镇上向来自恃有山神保佑，还真一直没有那么可怕的事发生，一时间人心惶惶，气氛和往常不同。 陈光霁也听的害怕，便对众人说第二天就走，还给爸妈打了电话，让他们先把奶奶接走，住到城里去。 这件事对唐九容和顾银盼来说又有些不同，她们几乎确定就是高倩下的手，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高倩也跑了，也没办法做些什么，于是只好私底下讨论，高倩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顾银盼没看过那兇杀案现场，却可以想像，对唐九容道：「尚飞花下手的结果总是很惨烈，她以前有个称号叫血罗剎，就是因为她总是搞得血流成河血肉模煳，也没人知道为啥要这样，可能是因为习惯，你想想，鸟嘴捕猎就是不太方便。」 唐九容无语，勉强接受了这个观点，又说：「可她过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报復么？」 顾银盼便说：「报復肯定是其中一点，不是有人说她被拐卖了嘛……」 说到这，顾银盼顿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床铺几乎停不下来，她先前听到时，就已经很想笑，只是当时在场人很多，她生生忍住，忍得脸都快要抽搐，现在却总算能痛痛快快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被拐卖了啊哈哈哈哈尚飞花被卖了啊，不知道被卖了多少钱啊哈哈哈哈哈……」 唐九容无奈看着顾银盼，知道要是不让对方笑个痛快，是不可能继续对话的，于是眼睁睁看着顾银盼断断续续笑了足足两分钟，才停下来道：「对了，我们刚才在说什么来着？」 唐九容：「……说尚飞花是不是为了报復。」 顾银盼又似乎想笑，按着胸口好半天才道：「她报復心可是很强的，被这样侮辱，不可能不来报仇，不过从先前的蛛丝马迹来看，她对魂魄是有需求的，接下来要是不收手，就是纯粹害人了。」 「那你说她会收手么？」 顾银盼收起笑容，半晌，摇了摇头。 虽然私下里讨论，顾银盼认为尚飞花不会收手，却也没想到，对方的下一手来的那么快。 第二天早上，警察还没走呢，李翠家隔壁又发生了命案，和李翠向来交好的王娇，被发现投井而死。 唐九容一行人本来是准备中午离开的，因为这事，拖到了晚上——因为陈光霁等不到她父母过来接她奶奶了，决定自己就把奶奶带走。 这样众人便突然多了个下午，唐九容便向顾银盼提意，去探查一番。 两人来到李翠住宅，进行了简单的灵视，顾银盼便说：「只是猜测，这大概是因果结怨，她们害了尚飞花，尚飞花便转过来害他们——只是对于尚飞花来说，不管这伤害是小是大，都要用命来还。」 唐九容闻言，不免嘆息，她想要问问顾银盼是不是有能力阻止这件事，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于是只好嘆了口气，说：「得罪错人的下场可真可怕啊。」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暗想，唐九容也是人类，自然会担心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会感到害怕也是理所当然，她不希望唐九容害怕，便说：「要想解决这件事，非得找到尚飞花不可，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去追追看。」 唐九容摇头。 她料想太平到现在仍兢兢业业保护的尚飞花不可能没有后手，让顾银盼为这事和尚飞花交恶，是没有意义的。 「到底是自作自受。」她这样说。 第211页 两人回到陈光霁家中，便看见渺渺和乔中羽在堆雪人，陈光霁则躺在院子里吃花生，顾银盼看不下去，道：「尚飞花害了那么多条人命，你都不管管。」 季满庭一脸无辜：「我又不是阎王爷，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顾银盼道：「可你可是人类修士，你看我这个妖怪，都比你上心。」 季满庭仰着头看着顾银盼，说：「对啊，你个妖怪，为什么那么上心？」 顾银盼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那么上心，自然是因为唐九容，这话叫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她瞪着季满庭，把季满庭怀里的一叠花生全拿走，然后转身就走，徒留季满庭在身后唉声嘆气道：「怎么呢，花生又不是没了，拿我的干嘛。」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柔软，就像这还没被踩过的雪花一般，她刚想要跟上去，便听见季满庭说：「看来你们俩都挺上心。」 唐九容看了季满庭一眼，见季满庭面上带笑，但似乎也不是高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她想了想，问：「你真的不管这事？」 季满庭便说：「我管不了，有心无力。」 唐九容心中狐疑，但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只好说了句：「你小心些。」然后跟上顾银盼走了。 季满庭看着唐九容的背影，只轻声重复了句：「……小心些么。」 她垂下眼皮，不久便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在躺椅上。 转眼到黄昏之时，众人终于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这一次出来，明明只有短短几天而已，每个人却几乎都有时间漫长之感，唯一最置身事外的大约是渺渺和乔中羽，只不过这些天渺渺一直兴致不高，也让乔中羽焦灼不安，后悔将渺渺带了出来。 不过眼看着踏上回程，旅程中或幸福或感动的记忆便浮上了心头，乔中羽想起陈光霁的髮小对她的感情，也不禁怀念起自己过去的同学朋友，便忍不住找出微信的老同学群，发了句—— 【大家都好久不见了啊。】 发了这么一句之后，渺渺搂住了她的腰，躺到了她的腿上，软声道：「小羽，我想睡觉。」 乔中羽便把手机放进包里，让渺渺躺下，又用围巾盖住了渺渺的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让渺渺好好休息。 因为镇上很不太平，有不少居民都在今天晚上坐了大巴车想去城里，这大巴车人满为患，空气燥热，声音嘈杂，然而大约是渺渺靠在她的身上，像是个又温暖又柔软的抱枕，让她不知不觉陷入平静，于是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于是等到下车来到酒店，再看了下手机，才发现微信群里居然已经炸了。 她这么一句话，居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一个三个月没有一点动静的群居然突然发出了几百条消息，炸出了许久不冒泡的众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便定了过年搞个同学会的计划，并且艾特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乔中羽。 乔中羽便答应下来，同时想到的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过年回老家的时候，要怎么带上渺渺呢？ 之后众人又在附近的城市玩了两天，等到再次回到k市的时候，渺渺首先便面对了她的期末考试，陈光霁面对着存稿已经用光的险恶情境，乔中羽也被编辑催稿，甚至连顾银盼都要回復好几个gg商，挑选着接下来要发的gg。 突然之间，反而只有唐九容和季满庭是两个闲人，一点事情都没有，两人便一起在客厅看当红的仙侠电视剧，偶尔吐槽几句。 当季满庭在家里住到第三天的时候，唐九容面对顾银盼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向着季满庭提问：「你怎么还在啊。」 季满庭便做出浮夸的吃惊神情，说：「什么？我没说么？我最近没事，准备长住一阵子呢？」 天花板上顿时传来了几声巨响，好像是顾银盼在二楼跺脚。 唐九容道：「我这房间也不够，整天睡客厅不太好？」 季满庭道：「唉我就知道你心疼我，要不然我们睡一间房？」 二楼的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顾银盼站在二楼楼梯口，探出了一个脑袋，向季满庭投来了充满杀气的目光。 唐九容哭笑不得，看着季满庭道：「不太好，我房间太小。」 季满庭便突然开始唉声嘆气，捶着肩膀，弓着背道：「真是总有新人换旧人啊，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她才多久啊，她能住在这，我居然不行。」 顾银盼闻言，恨不得龇牙咧嘴，冲下来咬季满庭一口，唐九容为了防止血案发生，立刻找出了理由：「可她不熟悉人类世界啊，你看，她只是个小孩子。」 顾银盼立刻附和：「对啊，我只是个小孩，你要不要脸。」这个时候，浑然忘记了她已经能变成成人这件事情。 季满庭却仍不松口，在沙发上坐下，道：「反正我不管，我就要住下，你们看着办。」 顾银盼哒哒哒从二楼跑了下来，指着季满庭道：「你是不是找茬，你以前不是一直东游西盪么，现在干嘛突然不走了。」 季满庭一脸镇定：「年纪大了，养老。」 顾银盼便说：「我还真不信你年纪比我大，你给我报上名来。」 季满庭沖顾银盼招了招手，似乎要悄悄对她说，顾银盼便走到她的面前，将脸凑近，然下一秒季满庭伸出手来，摸了把顾银盼的脑袋，说了句：「小猫咪真乖。」 第212页 顾银盼意识到自己被耍，顿时脸色发黑，尾巴竖起，道：「你他妈说什么呢！」 季满庭火上浇油，指着顾银盼的后背，道：「你看，你不是有尾巴么？」 顾银盼尾巴上的毛顿时炸起，左右摇摆，带起旋风，唐九容眼看着窗帘捲起吊灯摇晃，正想要制止顾银盼，却看见那尾巴突然消失了，化作一道流光，隐没在了顾银盼的身体之中。 大约是本来就已经可以收回，但先前没有想起这事，现在受到季满庭的刺激，便收回了。 季满庭遗憾：「尾巴没了啊。」 顾银盼惊喜：「没了！」 唐九容面无表情，看着转圈圈看后背的顾银盼，拿起手机，拨打了某个电话。 「喂，我爱我家么，嗯，我要租房，哦，帮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星饭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三耳扔了1个火箭炮 第115章 信仰 季满庭和顾银盼都对唐九容在找房子这件事上展现的动力感到不可思议。 那么懒散的一个人，居然一连打了四五个中介的电话，甚至问了一下楼下的乔中羽和陈光霁，以及附近的夏柠，询问有没有合适的房源。 而夏柠还刚好有合适的，她所在的公寓楼同楼层的一个房间，有个租客年前换了工作，想要搬走，但是租期未到，她就想转租约，但是现在临近过年，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听到唐九容要找房子，夏柠就推荐了这人。 唐九容当即拍板，说晚上等她下班了，就去看看。 季满庭在一边不可思议道：「那么绝情么？我只需要一个客厅唉？」 唐九容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自己一个人住，不是更舒服么，我也是为了你好，房租我帮你出，不好么？」 季满庭道：「你这样做会上社会新闻的，弃养老人天理不容。」 她那么说完，突然觉得不妥，望向唐九容，却见唐九容面色如常，神色淡淡道：「你去找媒体，大家会先问你保养手法的。」 顾银盼在一边已然笑疯，她认为唐九容如此坚决，显然是为了自己，于是又得意又高兴，对着季满庭道：「房租我也可以帮你补贴的，不要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她又转向唐九容，说：「晚上我也可以一起去看房子。」 然而唐九容表现的颇为冷淡，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头扭开了。 顾银盼有点奇怪，却又觉得是错觉，没太在意，结果到了傍晚，便觉得绝对有点问题了。 似乎像是冷淡，又有点像是消沉，唐九容话平时就少，现在却更是少了很多，既然要出门，顾银盼提议晚饭在外面吃，要是平时，唐九容至少得问句吃什么好在网上看看有没有团购，结果今天只「哦」了一声。 三人在小区门口和下班的夏柠碰面，和夏柠许久未见，自然要打个招唿，夏柠和季满庭许久未见，很是恭敬，因为在她眼中，对方是个救了她命的得道高人，得知是要帮她找房子，她都紧张了不少。 季满庭上下瞧了夏柠几眼，便说：「你们这状态，很有趣啊。」 夏柠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难过，因为白家霈至今还是没有实体。 见季满庭一眼就看出来了，夏柠便忍不住问：「您看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復？」 季满庭道：「很快的。」 闻言夏柠松了口气，唐九容却一眼就看出来季满庭只是在瞎说而已，不过她不清楚季满庭是不是看得出来夏柠带着尚飞花的法器，那法器又能起多大的作用，想到这法器，唐九容又想起尚飞花可算是个兇残的东西，她的法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便说：「对了，上次给你的镜子，你一直带着么？」 夏柠连忙拍了拍口袋，自从有这个镜子后，她就一直穿着有大口袋的衣服，睡觉也放在床边，因为据白家霈说，有了这镜子后，她确实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她觉得镜子似乎能吸引某些能量，而她靠近镜子，分享了这些能量。 季满庭听到这，好奇道：「镜子？什么镜子？」 顾银盼吃惊于季满庭居然没有发现这面镜子，而夏柠已经把镜子拿了出来。 像是黄铜做成的镜子，现在已经比上次看见的光滑的很多，像是经常得到擦拭，镜面光滑，隐隐能照出人影，在夕阳下闪烁着一种厚重的光芒，季满庭没有接过，只看了一眼，便笑道：「这镜子……是个厉害的东西。」 顾银盼便说：「是尚飞花的。」 听到这话，季满庭收起了笑容，说：「是么，那要小心些了。」 顾银盼点了点头，说：「所以啊，你住到她们附近去，刚好可以关注一下。」 季满庭：「……」 夏柠对着季满庭，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季满庭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道：「总之先去看看房子。」 房间是在十二楼，风景採光都没有什么问题，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显得简洁干净，厕所是干湿分离的，进门还有个小小的换衣间，前一任租客急着转租，压低了些价格，总各种角度来讲，都算是个完美的选择。 顾银盼在边上介绍的比前任租客还积极，忙不迭地道：「不错，真是不错，完全是个安度晚年的好地方。」 第213页 边上夏柠也说：「平时也可以互相照应着，我会在家里做饭的，您喜欢吃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吃。」 季满庭来之前还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现在却很细緻地看起房间来，转了一圈，又问：「这地方能养猫么？」 顾银盼听见「养猫」十分敏感，微眯着眼睛盯着季满庭，暗想对方是不是在隐射什么东西。 前租客愣了一下，老实道：「合同里没写这个，我不清楚，要不我问一下房东。」 她就到一边给房东打电话，顾银盼盯着季满庭说：「你还想养猫？」 季满庭笑得慈祥：「万一你要来做客呢。」 顾银盼又炸毛了。 唐九容却觉得季满庭不至于单纯调戏一下顾银盼，疑惑道：「你真想养猫？」 季满庭不置可否，只说：「养老么，养猫逗鸟，都可以试试。」 前租客和房东打了电话过来，便遗憾地表示房东说不能养，她本来以为季满庭不准备租了，却没想到季满庭还是点头应承，表示愿意租这个房子。 两人便当场签了转租合同，只是付定金的时候，季满庭将目光望向了顾银盼。 顾银盼莫名憋屈，却又实在巴不得这傢伙滚远点，就咬牙切齿地付了钱。 收起合同，众人出去吃晚饭，天气冷，人又多，最后众人叫上了宅在家里的陈光霁和乔中羽，刚期末考试完的渺渺，找了家附近口碑较好的老牌火锅店，决定吃火锅。 渺渺过来的时候还背着书包，后面还跟着一个尾巴，是林晗奇。 林晗奇最近过的很爽，虽然林家最近因为他小伯林方明离奇死亡的事乌云压顶气氛凝重，但对于他来说，却是走运的开始。 因为他发现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暗杀突然都消失了，而且林老爷子也非常贊成让他和唐九容她们搞好关系，并给了相当的自由和金钱。 这转变让他猜测先前对他下手的就是这位小伯，看一下时间，对方在a市离奇死亡的时候，唐九容和顾银盼居然刚好在a市，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关联，但是林晗奇更加深了要抱大腿的想法，决定之后和唐九容她们多多交流。 他对众人一一打了招唿，然后一挥手道：「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虽然本来也不差这些钱，但有人请客也还算不错，更何况这人确实家财万贯，于是众人撒了欢点了一堆，在火锅浓烈的烟气之中，吃了满足的一餐。 …… 苏轻雪来到k市已经有几天了，选择k市的原因是因为在车站的时候，高倩突然报出了这个地名，于是她们便买了来k市的高铁票，中途高倩让于莲离开了，虽然得到这个「赦免」的于莲仍然面如死灰，并没有迎来的解放的神情。 刚过来自然是马不停蹄地找房子熟悉环境，这样忙活了两天，先找了个落脚的地方，觉得不能啃老本，就又开始找零工，这天找工作回家的路上，苏轻雪突然看见一家新开的火锅店门口的招牌上写着——【全场八折，晒单赢六折】，她想到这些个日子东奔西跑，她和高倩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便指着招牌对高倩说：「你看这个。」 高倩仔细看了一会儿，道：「洗碗工一个月四千五么，挺好的。」 苏轻雪顿觉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仔细一看，发现八折的gg旁边，确实贴了张a4纸，写着一份招聘信息。 苏轻雪顿时心酸不已，觉得高倩连享受都没得享受，整天都忙着生存，关注点都在这方面，实属生活艰难，便下定决心道：「今天我们吃一顿好的，就火锅怎么样？还是你想吃点别的？」 高倩茫然，道：「我没吃过别的啊。」 苏轻雪：「……」 苏轻雪觉得自己看着这样的高倩，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孩子过的多苦啊，连点好东西都没有吃过，回想一下过去吃的东西，不是便宜的外卖，就是路边的小吃摊，再联想高倩每次能把碗底舔干净的习惯，苏轻雪更是怀疑对方是不是从来没有吃饱过。 她于是立刻拉着高倩进了火锅店，说：「来，我们吃一顿好的！」 高倩一脸懵逼地被苏轻雪拉进了火锅店，两人被带到某个双人桌，大约因为是新开的店，服务员格外热情，双手递了菜单过来，面带微笑地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点菜。 高倩一看菜单上的价格，却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太贵了。」 她指着一道肥牛问苏轻雪：「这是一份么？带饭么？能吃饱么？」 不等苏轻雪回答，服务员就在一边开口道：「一份肥牛哦，上好肥牛哦，我们店分量很足，保证能吃饱哦。」 高倩盯着插嘴的服务员，目光如炬，问：「那没吃饱怎么办？」 服务员一时卡壳，好半天想起经理说过，刚开店不管面对什么刁难都说「全额退款」，便说：「吃不饱的话，全额退款哦。」 高倩顿时放下心来，道：「好，那我点。」 苏轻雪在对面扶住了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抱大腿赢了点赞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业树sl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 小凶许鱼小鱼?扔了1个地雷 第116章 信仰 服务员眼看着肥牛肉就上了七盆，还有各种蔬菜菌菇其他肉类，主食也上了两份，都由高倩吃了，然而高倩拍了拍肚子说：「我没饱，应该免单。」 第214页 苏轻雪本来觉得不好意思，想要让高倩算了，但是眼睁睁看着高倩吃了那么多之后，帐单已经到了某个惊人的数字，于是她也安静下来，并且在心里自我建设道：最开始是对方说的嘛，吃不饱全额退款。 高倩的表现很快让服务员无法招架，于是叫了经理过来，经理也目瞪口呆，就叫了店长过来，最后苏轻雪和高倩边上占了五个人，当中的店长下巴留着一撇小鬍子，揪着小鬍子问：「你是不是大胃王吃播？」 高倩抬头，一脸茫然。 边上经理道：「对对对，肯定有隐藏摄像机？是不是在录什么『吃垮店家』的题材？」 苏轻雪对这些也不太了解，她以前虽然在人类世界游荡，但主要是锻鍊自己，不过把对方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两圈，大概也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便说：「不是啦，我们就是……没什么钱，又饿……」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低，暗想，她怎么就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她看着店长的神情，却发现店长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反而和一边的经理耳语了几句，便笑着对她们说：「说笑了，您这是天赋异禀啊，这样，让我们把您吃饭的样子录下来可以么？我们可以下次再为你们免单一次。」 还有这种好事？苏轻雪和高倩的眼睛一起亮了。 但是很快高倩又怀疑起来，因为从她的经验来看，人类社会没有白吃的午餐，而且有很多阴险狡诈的人。 她带着防备的表情，说：「录吃饭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录的？」 店长笑得和善，道：「你要是有所怀疑，今天可以算了，可以回家考虑一下，想通了就打这个电话。」 店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高倩，高倩先看了苏轻雪一眼，见苏轻雪点头，才把名片收了下来，收下来之后，她又有些紧张，问：「那这餐免单么？」 店长笑道：「免的，免的。」 高倩便说：「那我想再吃点。」 店长：「……」 最后，还是苏轻雪拉着高倩的手臂，轻声说「算了别吃太多」，高倩才停了嘴，离开店之前，也真心诚意地夸了句：「比我以前吃的东西都好吃。」 店长闻言相当开心，叫她好好考虑来录像的事，苏轻雪顿时又在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暗想等自己恢復了，一定立刻回宗门那点东西换钱，给高倩过上好日子。 两人重新走到街上，苏轻雪便把包里的帽子拿出来戴上了。 这就是那顶高倩买的蓝色帽子，正中间有一朵雪花，看上去有点土，那天苏轻雪在车站把帽子从高倩的头上摘下来，说：「你这顶看上去暖和，我们换一下。」 她换上这顶之后，看见高倩眼中果然露出隐约的开心，便知道自己想的没错，这就是高倩想要送给她的帽子，她又想到自己手上的手鍊，帽子带来的暖意就仿佛一直流到了心间，她没想到自己在游歷过程中，竟然会意外碰上一个如此单纯可爱的人，别的不说，光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一点，就够她好好报答，更何况对方还如此全心全意对待自己了。 于是虽然等待她们的「家」破破烂烂杂乱无章，未来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生活也没有那么惨了。 不过要是让顾银盼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个人用「单纯可爱」形容尚飞花，一定会仰天大笑，然后说：「你是不是瞎了。」 幸好她还不知道，并且沉浸在吃了一顿满足的火锅的幸福感中，正迈着轻快地脚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已经黑了，在寒冷的冬夜，也没有什么人在外面闲逛，冰冷干燥的空气一扫火锅的油腻烟尘，路灯下她们的影子拉长又变短，气氛显得温馨而融洽。 乔中羽看着和她们仍走在一起的林晗奇，问：「你不走么？刚才一直跟着我们的那辆车是来接你的？」 林晗奇道：「是啊，不过还早嘛，我可以和渺渺一起写寒假作业啊。」 渺渺瞥了他一眼，说：「我不需要和一个只会抄作业的人一起写寒假作业。」 陈光霁道：「刚才那辆车是什么，标志好像没见过，是不是很贵？」 乔中羽道：「是很贵，不过我也不认识，我还以为有钱人都开奔驰。」 林晗奇道：「不贵的不贵的，市价也就一百多万。」 陈光霁：「……」 众人有的没的闲聊，只有唐九容一言不发地沉默地走在后面，目光时不时地从顾银盼身后掠过。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能有一条尾巴晃来晃去的。 尾巴晃动的时候，路灯照在地上的光芒会忽明忽暗，有时候会扫到旁边的绿化带，顾银盼就会把尾巴捧在怀里。 怎么就没了呢。 想到这，唐九容就忍不住想要嘆气。 她以前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喜欢尾巴，但是有些东西，就是得到后才知道自己珍（bian）惜（tai）。 陈光霁和夏柠在唐九容她们家的小区门口和她们告别，其他人也很快各自回家，顾银盼回到家中，本来还想和唐九容共同庆祝赶走了季满庭的喜悦，没想到唐九容一言不发，就进了浴室洗漱，顾银盼便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等待，结果唐九容出来之后又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回了房间，顾银盼茫然不已，不知道是唐九容心情不好了，还是正常状况。 第215页 她越想心里越急，简直百爪挠心，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芝士蛋糕都不想吃了，在客厅里绕了十个圈之后，到了唐九容房间门口，正想敲门，发现门居然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而已。 她拿食指一推，门便推开了，她听见吹风机的声音，随后就看见了穿着浴袍在门口吹头髮的唐九容。 因为倾身吹头髮，领口敞开的有些过分，顾银盼随意瞟了一眼，便觉得面红耳赤，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但马上又想，这不是个好机会么？自己到底在怂什么啊，于是抬起头来，然而唐九容已经关了吹风机，把长发捋到了身前，直起身静静看着她。 她看着顾银盼，又不说话，顾银盼心中有鬼，十分心虚，总觉得是唐九容发现了自己想要偷看的不良意图，更是紧张，大约是想先声夺人，便抢先开口道：「我想问你吃不吃蛋糕。」 唐九容道：「……那不是向来都是你吃的蛋糕么。」 顾银盼道：「我这不是突然觉得吃不完了么。」 唐九容又静静看着顾银盼，顾银盼觉得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中似乎写着「我就静静地看着你鬼扯」。 顾银盼便转而道：「我一个人在外面无聊，想来这儿坐坐，不行啊？」 唐九容就抬起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顾银盼心中十分心虚，表面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房间，唐九容又开始吹头髮了，不过她是在门口吹，走进房间以后顾银盼的视角就不太好，只能看见穿着灰色浴袍的背影和如瀑般淌下的长髮，不过还是有一截小腿露出来，白皙纤细。 顾银盼偷偷瞟了两眼之后，便觉得这场景也十分好看，便在床尾坐下，唐九容感受到背后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目光，时间久了，也有些尴尬，关上吹风机对顾银盼道：「不无聊么，坐在这发呆。」 顾银盼想：还真不无聊。 不过她嘴上说：「因为就是很无聊啊，你也不跟我说说话。」 唐九容装傻：「是么？」 顾银盼道：「是，你今天是不是话特别少？」 唐九容反问：「我平时话很多么。」 顾银盼被问住，因为平时话好像确实也不多，但是总归是有差别，反正她感觉的出来。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见对方似乎打定主意不承认，便冷哼一声，出去洗澡了。 然而心中其实还是很在意，洗澡的时候都在咬着手指苦思冥想。 她无意识搓着肥皂泡到了屁股后面，想像平常那样搓一搓尾巴，却发现摸了个空，突然没有了尾巴，顾银盼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没有尾巴后，洗澡的步骤就少了一步，洗完后也不会像平时一样不停滴水，还是非常方便的。 她喜滋滋洗完了澡，出门路过唐九容房间门口，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房门却突然打开，唐九容居然出来了，对着顾银盼说：「今天晚上我修炼。」 回来之后，唐九容在修炼上变得相当勤劳，平时在自己房间也无妨，不过今天是满月，在二楼修炼的效率会更好些，于是唐九容便决定去楼上。 不过一打开门看见头髮还滴着水的顾银盼，她便开始担心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了。 因为现在变成了成人状态的顾银盼正穿着有些偏小的浴袍，肌肤上带着晶莹的水珠，肤如凝脂，白皙无暇，透着淡淡的粉色，仿佛吹弹可破，看起来真是——十分的可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种以后自己都能日更的膨胀感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星饭扔了1个深水鱼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凶许鱼小鱼扔了1个地雷 谢谢冻气入体扔了1个手榴弹 第117章 信仰 不过话已经出口，再反悔也不是唐九容的风格，她将门带上，用眼神示意顾银盼先走。 顾银盼愣了两秒，便往前走去，看见自己因为没有擦干头髮，水滴到了地上，有些心虚并担心唐九容要说她。 先前就有好几次，因为她洗完尾巴没有擦干，又情不自禁甩了两下，把水溅的到处都是，被唐九容说了几句，还特意帮她亲手吹干了尾巴上的毛。 但是奇怪的是，这回唐九容什么话都没说，好像压根没发现似的直接跟着她走上了二楼。 到房间后，唐九容一本正经地问顾银盼：「今天晚上你修炼么？」 顾银盼本来没有修炼的打算，但是见唐九容那么努力，她顿时觉得自己也不能输给唐九容，便点了点头，又说：「但是我先吹头髮。」 头髮在床头柜，顾银盼蹲下来拉开抽屉拿吹风机的时候，太过短的浴袍往上缩，几乎要盖不住屁股，唐九容心头微跳，挪开目光，寄希望用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说起来，这个原本空荡荡的二楼，已经多了很多东西。 首先是衣柜全部塞满，为了满足顾银盼变大变小的各种需求，各种size的衣服都有那么几套，床上四件套也买了三套，角落里多了电脑，旁边有两只手机正在充电，地上铺着粉红色的魔法阵地毯，这是哪来的来着，哦，对了，是顾银盼网购自己买的。 自从学会网购之后，顾银盼在网上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房间便零零碎碎塞满了，更别提放在楼下客厅的和已经扔掉的了。 第216页 明明是个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妖怪，又是修仙者，对着人类花花世界的适应能力，好像比她还好嘛。 唐九容觉得跟顾银盼一比，自己更像是个老古董。 不过一帘之隔的修炼地带，倒是还是维持了过去的极简风，只有一坛香炉，两只蒲团，和一只插着花的半人高的花瓶，里面的花通常随时令变化，但是也会出现顾银盼特别喜欢的某些种类，比方说各种各样的茶花，就不管季节都会出现。 今天花瓶里插着的是几枝梅花，枝干发黑，花朵艷红，衬着白墙，像是国画。 唐九容看着这花，觉得自己明明努力转移了注意力，但是吹风机的声音一吹过来，她的脑海中就又浮现起了那白皙修长的腿，和沾着水珠的皮肤。 唐九容的目光还是情不自禁地投向了顾银盼，并且不得不承认顾银盼这身衣服实在过于撩人心弦，当然也可能不是衣服的锅，她那个身材，大概穿什么都会有撩人之嫌。 顾银盼吹干了头髮，用梳子梳理髮丝，顺便目光投向唐九容，见唐九容看着自己，一看就没有在修炼，便说：「你在干嘛。」 唐九容道：「吹风机声音太大，我难以入定。」 顾银盼「哦」了一声，却说：「虽然安静的环境对修炼是有必要的，但是这么点声音，在平时修炼时就难以入定，是你太心浮气躁了。」 唐九容闻言，暗想：心浮气躁么，可能是有点。 她其实现在不太想修炼，更想跟顾银盼说话。 这冲动有些难以控制，她便说了：「我还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你这件浴袍好像有点小。」 顾银盼扯了扯领口，这个举动让胸口风光若隐若现：「我觉得还好，反正浴袍就是洗完澡穿穿的，大小不是那么重要。」 唐九容「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了，闭上眼睛开始入定。 她觉得要是再说点什么，自己可能就要透露点什么出来了。 顾银盼收拾完毕，准备换下浴袍，这才发现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因为房间只有一个，帘子只是一条纱帘，难道说她要换衣服，还要特意去外面？这未免显得太刻意，她和唐九容都住的这么久了，好像该看的也都看见过。 可是在房间换，在这种情况下，顾银盼还是有点害羞的。 不过想了两秒，她就很快有了个天才的主意，她把睡衣连带着自己裹进了被子，然后在被子里面换起了衣服。 唐九容听到床的动静，又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于是便看见一团「物体」在被子下面蠕动，过了几秒从里面扔出了一件浴袍。 唐九容便想到，顾银盼是在里面换衣服。 一想到对方现在正剥的光熘熘在自己眼前的被窝里，唐九容就觉得虽然她清心寡欲已久，也不免口干舌燥，并怀疑了一下这算不算得上是蓄意勾引。 过了半分钟，一颗头髮蓬乱的脑袋从床尾钻了出来，顾银盼披着被子坐在床上，自己把衣服换好了。 于是她看见唐九容又睁着眼睛正看着自己。 顾银盼道：「你怎么还没修炼。」 唐九容这次不回答了，闭上了眼睛。 顾银盼从被窝里钻出来，先去关了灯，随后赤脚走到唐九容旁边，盘腿坐了下来，很快入定了。 唐九容却再次睁开了眼睛。 淡淡的月辉从窗户口洒了进来，正落在顾银盼的脸上，她的面孔在闭上眼睛之后没有了妩媚妖娆之感，显得沉静安然，突然之间，大约是因为修炼专注，发黑色的髮丝褪作了银色，又因为在黑夜之中，泛出淡淡的幽蓝。 唐九容便想，现在的人类模样，定然也不是顾银盼完全真正的样子，她真正的样子，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睫毛与眉毛也变作了银白色，卷翘的睫毛在月光之下，便如结了冰雪一般，又像是月辉在那里凝成了实体，化作了人形。 当年那人给顾银盼取名银盼，是因为觉得她如皓月光辉么……那么说起来，似乎也能勉强承认她挺会取名字。 唐九容闭上了眼睛，觉得顾银盼如此认真，她也不能拖后腿，这次成功入定，运转起了灵力。 …… 高倩和苏轻雪窝在床上，研究着手上的名片。 「要打电话么？」好半天，高倩这么问。 苏轻雪道：「现在在外面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也好麻烦，看来我们还是要买一只手机。」 高倩便说：「那么说你觉得应该打啊。」 苏轻雪道：「我以前买过手机的，虽然我是不大玩，不过我看人家玩的时候，确实会去看一些视频。」 高倩道：「电视剧么？」她以前在李翠家打工的时候，也会和他们一起看电视剧。 苏轻雪道：「不是电视剧那种的，是很短的，我们明天去买个手机，然后研究一下。」 高倩便点了点头，想，要是买了手机，她和苏轻雪联繫也能方便一点。 她们现在住着的是一个二十平大的小公寓，因为年代久远，租金不贵，但是设施不太好，今天就发现热水器坏了，因为吃了火锅又东奔西走，身上味道很大，必须洗澡，只能洗了个冷水澡。 要是以前，洗冷水澡当然没关系，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一个重伤未愈，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大冬天洗了冷水澡，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第217页 关灯躺下之后，两人在各自的被窝里瑟瑟发抖，半晌，高倩道：「这里没暖气。」 苏轻雪道：「是啊，南方没有。」 沉默半晌，高倩又说：「你是不是冷，我感觉床在抖。」 苏轻雪道：「你是不是也冷，我觉得你在抖。」 又是沉默。 白天还不觉得，关了灯以后，这房间冷的像是冰窟一样，苏轻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捂了一个小时了，还是手脚冰凉，这冷好像和北方的不一样，是能透过被子衣服钻进来的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轻雪决定投降，她说：「一条被子好像不够，我们把被子叠在一起盖。」 高倩一言不发，已经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了苏轻雪身上，然后自己钻进了苏轻雪的被窝。 高倩钻进来之后，苏轻雪发现高倩还是比自己暖和一点的，至少她现在感觉到从高倩那传来了一些热气，叫她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 看来刚才主要是我在抖。她正想这么说，就感觉到高倩的气息洒在了她的脸上，对方贴近她，把她的手拉过去，抱在了怀里。 从鼻腔吐出的气息与周围的空气相比显得十分灼热，那气息喷洒在脸上，苏轻雪便感觉到她的脸也开始变得灼热，似乎又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这复杂的心绪之中，苏轻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暖和起来。 就是脚有点冷。 于是她把脚也抵到了高倩的腿上。 这个晚上终于熬了过去，早上起床之后，高倩和苏轻雪决定先解决热水器的问题，结果打给房东，房东不接电话，后来好不容易接了，又顾左右而言他不说要解决这件事，两人没办法直接打给维修店，维修店叫她们报了热水器型号，便说这个型号的热水器太老了他们不修。 两人折腾到中午，什么都没办成，便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而去买手机。 两人本来觉得手机一定很贵，商量着是不是买一只，高倩想买手机也有想和苏轻雪联繫的目的，还是想买两只，两人为这事差点在大街上冷战，纠结着到了手机店，却发现手机比想像中便宜，两人花了两千块买了两只，还送了卡和一点话费，顿时对在人类世界生存有了更大的信心。 拿到手机之后，两人在手机店店员看「傻逼」的目光之下向店员请教了手机的日常操作，上了微博，刷了几个视频，确定了火锅店老闆想要拍的就是这种视频后，放了心，给火锅店老闆打了电话。 三点多的时候，两人再次来到了火锅店。 此时还不是饭点，又是工作日，火锅店没有客人，苏轻雪便看着整个火锅店的工作人员迎上来，把她和高倩团团围住了。 小鬍子店长仍旧笑眯眯的，上下扫了眼高倩，道：「来来来，我们先化个妆。」 高倩满脸茫然地被抓到了某个位置上，一个女店员拿着一个化妆包过来，对高倩道：「我技术也就一般，不过化个妆嘛，人精神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高倩不知道发生什么，总之她只知道她的脸上被煳了好多层东西，最后头髮被放下来，在发尾烫了一个卷，众人看着她，便突然发出了惊嘆。 「哇，你好适合化妆啊。」 「真的好漂亮啊，在镜头里一定更漂亮。」 「因为脸型很好，五官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皮肤有点蜡黄而已，画上眉毛贴上睫毛整个人就变了啊。」 高倩看着镜子，并不觉得自己发生了什么多大的改变，望向一边的苏轻雪，看见苏轻雪正抓着老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漂亮么？如果漂亮的话，苏轻雪为什么不看看自己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围绕在一片赞扬之中，高倩并开心不起来。 众人开始架机器准备食材，苏轻雪也走了过来，高倩便问她：「刚才在说什么？」 苏轻雪道：「我看这是个行业，刚才问老闆去要了更多报酬。」她这么说，觉得自己很有生意头脑，面露得意。 高倩想开口问问苏轻雪觉得自己漂不漂亮，却觉得问这样的问题很蠢，于是到最后也没问出来，而东西已经放在了她的面前，店长说可以开拍了。 本来，店长是给高倩准备了一些台词的，但是高倩一念起来，连棒读都不如，面无表情，毫无起伏，这几句话说出来还不如不说，店长便说还是别说话了，直接吃饭，也显得直奔主题。 高倩便吃起来，刚开始，还是有些不自然的，不过吃饭这种事毕竟是本能，她很快就压抑住了不自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食物上。 这些食物的数量对她来说仍然不算什么，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吃起来，似乎没有昨天的好吃。 高倩不确定这是因为今天她吃饭是为了录视频，还是因为今天没有苏轻雪和她一起吃。 她望向苏轻雪，看见苏轻雪仍没有看自己，而是在看着摄像机。 苏轻雪正看着摄像机里的高倩，店长指着小屏幕里的人影，小声对她说：「你平时也可以给你朋友化个妆，她收拾一下就很漂亮。」 苏轻雪在修真界看惯了不加修饰的美人，自己也好看，刚才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只觉得脸上多了些修饰，还觉得有点太厚，但是现在从摄像机的屏幕里看过去，发现还真有些不同，主要是那厚厚的粉在摄像机里不太明显了，就显得确实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第218页 没有皮肤和稀疏的毛髮拖后腿，她五官的优势就凸显出来，明明是高挑的身材，脸庞却十分少女，看起来明媚柔和。 但是又让人觉得，十分的遥远。 大约是因为看脸似乎很好接近，却有着一双冷淡的双眸，让人觉得永远没办法走到对方的心里去。 像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人。苏轻雪看着镜头里的高倩这样想着。 这餐饭终于结束了，高倩后来就再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在吃完饭后将筷子放在碗上，对着镜头微微颌首，就算完结，店长本来纠结这样是不是太冷淡，后来又觉得配着高倩的脸还挺有气质，加点后期，说不定能是个卖点。 小鬍子店长显然对高倩十分满意，又对她们说有没有意愿长期签个合约——他还有一家网红公司。 高倩和苏轻雪就又犹豫了，她们还不太清楚网红是什么东西，于是又说考虑一下，回头再给回復。 不过其实两人心中已经动摇，因为又能赚钱又能吃东西，这世界上还能有更好的事么？ 走到大街上，冷风一灌，脑子就更加清醒了，想要结束这悽惨的日子，这或许是个契机。 高倩没有卸妆，走在大街上，颇有回头率，这让她很不习惯，就低下头用头髮遮住了自己，苏轻雪看见了，便笑道：「你干嘛遮起来，大家都说你这样漂亮，不会是假话的。」 高倩便情不自禁闻出来：「那你觉得我漂亮么？」 苏轻雪没想到高倩会向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她一直以为高倩不会在意外表这种东西，她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对着高倩的脸看了一会儿，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滑腻腻的，没有素颜的时候手感好。 她说：「我一直觉得你很漂亮啊。」 这并不是假话。 …… 唐九容和顾银盼沉迷修炼了一周，再次出门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过年的气息已经很浓厚了。 楼下的店铺在门口挂上红灯笼，便利店出现各种年货，顾银盼路过的时候发现一些传统糕点，便指了几样说：「这是我以前吃过的。」 唐九容听到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就买了一些回去。 到了超市，顾银盼又看见新出了包装的巧克力，说：「这个我没吃过。」 唐九容又懂了，又买了一些回去。 家里堆满各种零食的第二天，乔中羽带着渺渺到楼上来，希望唐九容和顾银盼能照顾渺渺一段时间。 「我准备回家，大概七天，带渺渺回去也不知道怎么说，也照顾不到她，还不如让她留在这里。」 乔中羽这么说的时候，渺渺在后面抓着乔中羽的衣摆，微微低着头。 顾银盼心直口快，问：「渺渺乐意？」 乔中羽面露难色，渺渺便说：「我愿意的。」 唐九容想，按乔中羽的个性，渺渺只要装装可怜，她一定就把渺渺带上了，显然渺渺也觉得硬要跟过去是添麻烦，所以愿意留下来。 这两人都愿意，唐九容自认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便点头道：「可以，不过我们也没什么好照顾她的，她要是有什么事，尽管上来找我们就是。」 乔中羽面露不忍，在唐九容顾银盼面前拉着渺渺的手，道：「吃的东西在哪你都知道，平时出去吃或者叫外卖，如果想要做菜，开火要小心点，零食都在哪个柜子你也清楚，要是没有钱了，就给我打电话……」 乔中羽如此喋喋不休，看在顾银盼眼里，不禁在心里吐槽，觉得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离开好几年呢，可事实明明也就只是七天而已。 到了第二天，乔中羽便离开了，唐九容猜渺渺大约心情不好，便让顾银盼下楼去找渺渺，顾银盼就下去了，见渺渺果然郁郁寡欢。 她便安慰渺渺：「我就奇怪了，乔中羽那么普通一个人，你那么在意干嘛。」 虽然本意是安慰，说出来却更让人觉得是嘲讽，渺渺眯起眼睛，向顾银盼投来不友善的目光。 顾银盼没有发觉，仍侃侃而谈：「而且只是七天嘛，要不然你闭个关，很快就过去了。」 渺渺深吸一口气，道：「要是走的是唐九容，你还能说的那么简单？」 顾银盼忙道：「唐九容干嘛要走，她能去哪里？」 渺渺虽然好脾气，也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但随即觉得无力，后悔自己这个因为希望懂事而做的决定。 其实一起回去也没什么啊，自己可以变作原形，躲在远处，只要晚上说说话就行，可是渺渺知道，乔中羽肯定不会觉得这是个更好的主意。 她又忍不住长长嘆了口气，想到过去在山林中孤独的岁月，便觉得现在的生活如同梦境一般——虽然现在的生活明明更加有烟火气。 她便说：「只是这样一个人，让我想起以前的日子，总是很孤独。」 顾银盼便说：「按照道理，中山神才不会怕孤独啊，你真是个奇怪的中山神。」 虽然顾银盼的语气仍然欠扁，渺渺却对这个话题感到好奇，她知道顾银盼虽然大大咧咧，见识却绝对比自己广博，便问：「你见过的其他的中山神，是什么样的呢？」 顾银盼道：「我以前在外游歷，曾认识一位，她这辈子重来没有出过她的属地，直到后来被抓走了，才离开了，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很想回去。」 第219页 「那她为什么不回去？」 顾银盼道：「当初她被抓的时候，啄山也被毁了——哦，她的属地叫作啄山，我们就叫她啄山君，我们当年取名号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花里胡哨。」 虽然不认识，渺渺却开始情不自禁地对这位同类产生了想像，她想像这位离开属地后郁郁寡欢的前辈，大约是之后就没有遇到过更加重要的东西。 她便问：「那现在呢，她还没放下么？」 顾银盼便说：「她死啦，如果不是她死了，这世上怎么会诞生新的中山神呢？」 渺渺闭嘴了。 顾银盼疑心自己说错了话才让渺渺陷入沉默，正想问的时候，听见窗户外面传来童稚的声音，喊着：「渺渺！乔渺渺！」 顾银盼和渺渺一起探出头去，看见三个歪瓜裂枣的小萝蔔头，正双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喊渺渺的名字。 顾银盼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几个人，他们是渺渺的同学，她不禁想，她认识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这三位同学平时和渺渺玩的好，家长之间就也互相认识了，这次也受了乔中羽的关照，让他们平时多多找渺渺玩。 两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男孩子们一个叫张辉理，一个叫付家轩，女孩子叫薛梓涵，在加上个林晗奇，五个人在学校也算是个小团伙。 顾银盼无语道：「你和这种小孩也玩的到一起？」 渺渺不理会顾银盼的话，说：「我和他们出去玩，你一起么？」 顾银盼思索了两秒，同意了。 她倒要看看，和这么群小孩渺渺能玩多么幼稚的游戏。 结果这天晚上，顾银盼到了天黑才回到了家里。 也不记得玩了什么，好像就是四处疯跑，不知不觉，天就黑了，顾银盼回到家中，面对唐九容对她「你去干什么了」的提问，都不敢抬头回答，只含煳道：「就、就和渺渺出去走了走啊。」 唐九容没有怀疑，因为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撒谎的，可是晚上唐九容修炼的时候，却看见渺渺拿着手机在一个群里不断地聊天。 唐九容问：「你在跟谁聊天啊？」 顾银盼有些心虚，因为这群里就是白天那群小萝蔔头，他们在讨论明天要去玩什么，顾银盼说着「没什么」，爬到床上盖上被子继续玩手机，堪称掩耳盗铃。 唐九容：「……」 这天晚上，顾银盼聊到半夜，钻出被窝的时候看见唐九容已经入定，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把小扇子一样盖住下眼睑，她看着唐九容的脸，心中又不自觉地躁动，趴在床尾双手撑着下巴对着唐九容看，看得不知不觉笑起来。 笑了一半，她总觉得少了什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想到若是以前她躺在床上，还可以抱着尾巴，是十分惬意的。 想到了便做，尾巴又出现在她的身后，她把尾巴搂到怀里，蹭着自己软软的毛，在床上打了个滚。 就在这一刻，顾银盼想到了什么。 她想起尾巴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唐九容的目光，想起这之后唐九容每次提起尾巴时候的神情，想起她同自己说话时追逐着尾巴的目光，想起尾巴消失之后那一天唐九容莫名的实落，她觉得自己把一切串起来，得出了一个真相。 唐九容不会是…… 喜欢尾巴…… 心情好复杂，这到底是该感到开心，还是不开心呢？ 要说起来，尾巴也是她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唐九容喜欢自己就应该开心，可是再转念一想又有点怪怪的，难道自己那么漂亮的脸蛋，那么好的身材，那么挺拔的xx，都比不上一条尾巴么？ 这么想着，顾银盼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下尾巴尖，然后呸呸两声吐出了毛。 不，还没到确定的时候，她还要确定一下才行。 夜的脚步缓缓走过，但似乎也没过多久，天空便开始泛白，太阳升起的时候，唐九容睁开眼睛，看见顾银盼正蹲在她的面前。 她吓了一跳，虽然顾银盼的眼睛很美，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眸子直熘熘盯着自己，还是有点容易让人受到惊吓的，她随后又发现顾银盼穿的有点少，宽松的领口在这个姿势下让某些景色一览无遗。 唐九容微微皱眉，刚想提醒，目光便瞥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定睛看去，便看见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正慢悠悠地在顾银盼的身后晃动。 大约是失而復得的喜悦，让她稍微有些失态，唐九容脱口而出道：「尾巴怎么又回来了。」 看着唐九容这难得的表现出如此明确欣喜的目光，还能有什么怀疑呢？ 唐九容果然喜欢尾巴。 顾银盼心情复杂，悠悠道：「没什么，就是想让尾巴出来通通风。」 唐九容道：「尾巴怎么还要通风？」 顾银盼说：「毕竟身体的一部分嘛。」 唐九容居然被说服了，点头道：「你说的对。」 你说的对个屁啦！顾银盼想，这种话都认同，怕不是为了尾巴得了失心疯。 顾银盼晃着尾巴站起来，说：「走，我们去吃早饭。」 蓬松的尾巴像是把大扇子，带来细微的风，仿佛还带来一阵幽幽的香味，浓密细软的白毛在寒冷的冬日看见就让人觉得温暖，唐九容坚强地克制着去摸一把尾巴的冲动，和顾银盼一起走到了楼下。 第220页 顾银盼覆杂的心情在确定之后完全地变成了得意，大约是她就是有一种把所有的优势都照单全收的天赋，于是觉得唐九容既然喜欢自己的尾巴，那四捨五入一下就是喜欢自己了。 她得意起来，尾巴便柔软地摇晃，对尾巴已经有相当了解的唐九容看着这一幕，想，看来顾银盼现在挺开心的。 就是不知道在开心什么，会是因为昨天让她聊天聊到半夜的人么？ 唐九容有些在意和顾银盼聊天的人是谁，因为就连吃早饭的时候，顾银盼都在和对方聊天，她旁敲侧击地询问，顾银盼却又含煳不答，看起来着实让人奇怪。 吃完早饭，顾银盼把尾巴收了起来，说她下去找渺渺。 唐九容暗想，难道和顾银盼聊天的就是渺渺？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渺渺望向顾银盼的目光，那目光中经常有对顾银盼智商的怜爱。 应该不是，渺渺应该不会喜欢和顾银盼聊天。 唐九容心中越来越好奇，便越来越在意，在渺渺出门之后，她便稍稍打开一条门缝，听着楼下的消息，待听到两人开门的声音，便走到门口，待两人下楼，便去了窗口向外望去。 她看见顾银盼和渺渺结伴出门，脚步欢快，看背影就很开心的样子。 唐九容心里莫名发堵，便下楼跟了上去。 她怕顾银盼发现，就远远地跟着，到了小区门口，却看不见两人的踪影，抿起嘴来，露出了凝重的目光。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渺渺的声音，那声音说：「欸，那不是唐九容么，九容怎么出门了。」 她向声音来源处望去，便看见一群小孩从一个便利店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个棒冰，而顾银盼正用哀怨的目光看着渺渺。 唐九容明白过来，顿时觉得好笑。 她不觉得顾银盼好笑，是觉得自己好笑。 她居然吃了一群小孩子的醋。 小孩子们看见唐九容，露出被家长看见做坏事的紧张目光，偷偷地把棒冰往背后藏。 唐九容走过去，对着顾银盼意味深长道：「和朋友出来玩啊。」 顾银盼道：「我只是照顾他们！」 闻言有个小孩不服气，说：「谁照顾谁啊，你什么都不会玩。」 顾银盼顿时与对方争锋相对：「你爬不上围墙，还哭呢！」 为防止两人吵起来，唐九容连忙制止，出声道：「我是出来买点东西，你们继续出去玩。」 顾银盼这时哪还能成人自己还要继续和这群小屁孩出去玩，忙道：「我不玩了，我和你一起去买东西。」 唐九容无奈，道：「去玩，不是说好了么。」 顾银盼拼命摇头，直说不去。 见顾银盼如此坚决，唐九容便告别了渺渺他们，带着顾银盼去超市了。 因为本来也没什么要买的东西，于是只是漫无目的地逛了逛，正在日用品区想着要不要囤些东西过年的时候，唐九容突然听到一声狗叫，随后便是一声「大师」。 这叫「大师」的声音距离很近，唐九容抬起头来，看见一位头髮花白却仍看得出年轻时应该颇有风姿的老太太，正和善又激动地看着她，见她抬头，又叫了句—— 「大师。」 唐九容茫然，道：「叫我？」 而此时，顾银盼在一边蹲下来，对着老太太牵着的黑狗道：「哎哟多即，你还是一副狗样啊。」 唐九容便记起来了，是了，这位是多即的主人，那位万老太太。 多即是很容易引发火灾的妖怪，唐九容和顾银盼在夏天的时候遇到了一只伪装成狗的多即，本来顾银盼准备吃了它，但是当时顾银盼重伤未愈，不是它的对手，后来对方帮了她们一些忙，有了些情谊，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如此想来，也好几个月没见了。 许久未见，万老太十分激动，再三邀请她们吃饭，唐九容难以拒绝一位老太太的好意，便再次来到了万老太的家中。 万老太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唐九容和顾银盼就坐在客厅，和多即聊天。 顾银盼道：「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可口的小妖怪可以分享？」 多即摇了摇头，狗嘴里吐出人声来：「最近就很烦，有个老头老是过来传教，我一看那就是邪教，叫主人不要加入，不过主人的很多朋友加入了，最近主人就很无聊。」 顾银盼道：「什么邪教，凡人就是喜欢没事找事。」 她专注于盯着多即，没有发现唐九容听到「邪教」这个词，脸色就微微地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七窍生烟。 谢谢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星饭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和1个手榴弹 谢谢小凶许鱼小鱼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第118章 信仰 这邪教的名字叫「全知教」，声称他们供奉的神是全知全能的，全知全能的神只关照虔诚的信众，满足他的愿望，带他前往极乐。 这种一听就不对劲的东西，却吸引了一大群人，加入者都说看见了真正的神迹，并且声称神满足了自己的愿望，让他们过的更加幸福了。 万老太虽然有多即的劝说，竟然在这种宣传下也仍是有些相信，在饭桌上试探着问唐九容，说：「大师，你说全知神是不是真的存在？」 第221页 唐九容道：「除了我三清祖师之外，其他自然都是邪魔外道。」 万老太道：「可我见我一个朋友，她老伴本来癌症快死了，居然真的好了。」 唐九容皱起眉头，和顾银盼交换了下眼神，见顾银盼的眼中果然也透露出怀疑来。 本来嘛，人类搞出一个宗教来的事，也不少了，可是若是真的有用，反而才是大大的问题。 唐九容便试探地问：「不知道还有什么神迹，有你亲眼所见的么？」 万老太顿时有了精神，喝了口黄酒，说了起来：「多了呢，我先前去参加过他们的集会，亲眼看见他们翻了一本书，就预言之后几天会发生什么大事，先前不是新闻上说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嘛，那天教里就有长老说出来呢，还有里面有个长老，给我们检查身体，我就感觉到有一股气从我身上穿过去，真的穿过去了哦，然后他就说出我身体有什么问题了……」 万老太喋喋不休，唐九容却越听越觉得事态不妙，这个教派肯定是有点不对劲。 这件事得到了顾银盼和多即的认同。 吃完饭之后，两人离开，多即送了她们一段，多即知道的更多，于是也有更明确的结论。 「里面要不是有修真者，要不就是有妖怪，要不就是有法器，不然不可能那么灵的。」 唐九容却说：「也有可能有聪明的坏人。」歷史上确实有一些邪教，神神叨叨，其实是聪明人耍了手段。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问：「那我们要做什么么？」 唐九容反问：「你觉得呢？」 顾银盼茫然：「啊？」 唐九容揉了揉顾银盼的脑袋，说：「作为一个良好公民，我们报警。」 …… 酒过三巡，乔中羽突然很想念渺渺。 明明周围还很热闹，有那么多人在谈天说笑回忆往昔，乔中羽还是突然忍不住想，渺渺现在在干什么呢？ 虽然现在只是回家的第二天，她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渺渺了，她有点希望渺渺就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她就可以伸手摸一摸渺渺的头髮，或者对她轻声说几句话。 她拿出手机来，想要给渺渺发一条信息，然而刚拿出手机，便有老同学过来向她敬酒，说：「那么久没见了，玩什么手机啊。」 她只好尴尬地把手机重新放回包里，回敬了一番。 老同学这种东西，大概就是不见的时候还有三分想念，一旦见面久十分讨厌的存在，乔中羽虽然听过网上吐槽同学会的段子，却没有想到真见面的时候原来真的那么尴尬。 明明前几年在学校还清瘦腼腆的男同学们有几个已经大腹便便，并几乎全部沾染着一股油滑的味道，女生的穿着打扮也已经不同，或分享着婚姻恋爱中的麻烦，或分享着职场的辛酸苦辣。 乔中羽很尴尬，她什么都搭不上话。 老同学问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只好弱弱地说：「额，在画漫画。」 她读的并不是美术专业，她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就有大学同学惊讶她的选择，这一波在老家聚的是高中同学，她老家是个小城市，听她这么说，更多人露出了惊讶的目光，然后十分敷衍的说一句：「哦哦哦，厉害啊，很厉害。」 又有人问：「是在画什么啊，给我们看看呗，现在是不是很有名了？」 自从有了上次渺渺和顾银盼的cosy助力，乔中羽的漫画还真的挺有名，常年占据网站前三名，各种推广也很多，还卖了动画影视版权，但是乔中羽不太好意思被三次元的人知道，便含煳道：「一般，一般。」 事业上没有共同话题，又转而问感情，几乎每个人都要问她一句：「结婚了么？有没有男朋友？」 乔中羽开始老老实实说了「没有」，于是又被问：「谈过么？喜欢什么类型的？」 听到这个问题，乔中羽的脑海中莫名想起了成年版渺渺的脸，她想起圣诞节那天，因为人流太多，渺渺把她搂在了怀里，那一刻她莫名心跳加速，但她很快甩开了这个念头，表示答不上来。 什么都答不上来，大家便对她的兴趣淡了，乔中羽只好带着假笑，听着周围的人高谈阔论。 她听多了，觉得更难受了，因为她听来听去，这些话都不过是吹嘘或是敷衍，她环顾四周，竟发现找不出一张真情实意的脸来了，她觉得倦怠，冷不丁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现她的神情和周围的同学并没有什么区别，便想：她其实也是这虚情假意中的一份子。 于是更想渺渺了，不仅想渺渺，还想念在k市的日子，面对在那里的朋友，她是不需要伪装的，是一个真实的，放松的她。 实在心累，她去卫生间洗了个脸，顺便拿出手机，想给渺渺发条信息，然而拿着手机，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只是发表此时的心情，她想要发「我很想你」，但是这话显然不太合适，顾银盼思索了半天，还是发了句——【你在干嘛呢。】 她发完这句，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身边悄无声息地多了个人，顿时吓得后退一步。 那人便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你是乔中羽？」 乔中羽一愣，眼前的女人妆发精緻，红唇艷丽，穿着西装套装，看起来十分干练，她正疑心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粉丝，便听见对方道：「哈，你认不出我啦，我是商祢啊。」 第222页 乔中羽便立刻想起来了，因为自己与对方初中玩的很好，何况商祢这个名字，也十分特别，很容易记住，但乔中羽仍然感到惊讶，因为商祢变化极大，不过她很快释然，毕竟那么多年过去，想当年大一到大四，都有女生跟整容似的变化极大，何况是初中到现在呢。 乔中羽提高音调激动道：「天吶，商祢，你变化好大。」 她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浮夸，实在是相当的虚伪，要不是因为见到，她连商祢这个人都想不起来，哪里至于那么激动。 商祢也显得激动，不过这激动更克制，只看着乔中羽笑道：「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乔中羽半开玩笑：「这听上去可不是好话。」 商祢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还很显嫩漂亮。」 乔中羽尴尬，只好说：「哈哈我开玩笑的。」 这个时候手机震动，大约是渺渺回了信息，乔中羽便拿起来看了一眼，看见渺渺回——【在看书，你还在外面么？】 乔中羽的脑海中想像出渺渺乖巧地坐在书桌前面，就着檯灯灯光看书的模样，顿时觉得心都化成了一滩春水，脸上不自觉带出温柔的笑意，不过还记得眼前有个老同学，便先没回復，抬起头来，见商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问：「男朋友？」 乔中羽忙摇头道：「不是，不是。」 商祢道：「看你的样子，可不像不是。」 乔中羽下意识望向镜子，看见自己双颊绯红，如怀春少女一般。 她愣了一下，苦笑道：「是因为喝了酒。」 这时卫生间有人进来，两人察觉到这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便出去了，出去之后是酒店的走廊，商祢笑看着乔中羽，说：「再聊聊？」 乔中羽觉得饭局上混乱不堪，倒是商祢给她一种亲切感，便点了头，两人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小阳台上，吹吹风散散酒气。 走到阳台后，乔中羽觉得如果要聊天，估计就没办法回復渺渺，就先拿出手机回了一条——【嗯正和朋友聊聊天，你早点睡。】 乔中羽还没把手机收起，被已经收到渺渺的回覆——【嗯好，路上小心。】 乔中羽想到渺渺大约是一直在等待自己的信息，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她收起手机，见商祢又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还说不是男朋友。」 乔中羽无奈，道：「你觉得是就是。」 商祢好奇道：「难道真不是？那是谁？」 乔中羽想了想，说：「是我侄女。」 商祢惊讶：「侄女？你侄女和你那么亲啊。」 乔中羽便把上次跟陈光霁说过的理由又润色了一下告诉了商祢，这次经过反覆锤鍊，藉口听起来既狗血又真实，商祢没有怀疑，只说：「那你这是还没有老公，就体验了一把养孩子啊。」 乔中羽道：「也挺好带的。」 商祢便说：「那你运气真好，我儿子就很难带。」 乔中羽有一瞬间的惊讶，因为她看商祢的打扮谈吐，下意识地觉得对方肯定没有结婚，一时听到居然有个儿子，都不知道怎么回復了。 可她表情太明显，商祢看出来了，笑道：「怎么？不像？」 乔中羽道：「啊……是不太像。」她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太得体，不过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说，幸好她从和唐九容顾银盼的相处中学会了怎么样飞快地转移话题，于是便立刻接道：「你儿子几岁了啊？」 商祢道：「五岁了。」 乔中羽更震惊了，脱口而出道：「都那么大了？」 商祢点了点头：「我大学就怀孕了……然后退学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商祢的脸上闪过了淡淡的怅然，显然是遗憾的。 乔中羽没想到自己这位初中好友的生活那么百转千回简直能上社会新闻，和她这种贫瘠的人完全不一样，绞尽脑汁，回復了一句：「过去就过去了，现在过的好最重要。」 商祢的脸上露出笑容来，说：「对，现在过的好就行。」 这时有高中同学打电话过来，问乔中羽去了哪里，乔中羽见时间已晚，便和商祢交换了联繫方式之后，回到了大厅。 她和商祢结伴回去，有不少人看到，散席的时候，便有人偷偷问她「怎么会和商祢在一起」。 乔中羽没想到商祢还挺有名，说：「我们以前是朋友，怎么了？」 那人道：「你小心点，她风评不好。」 乔中羽问：「什么风评？」她以为是那种噼腿情感生活混乱之类的，却没想到那人轻声道—— 「她老公半年前死了，都说是她下的手。」 乔中羽：「！！！」这生活也太「精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如此勤奋的我，难道没有投雷鼓励的冲动么？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和1个手榴弹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第119章 信仰 乔中羽本来还想再问，可是一大群人上来，簇拥着出了门去，她来不及再多问什么，又觉得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多嚼舌根也不好，拒绝了另外一群人说要去唱歌的建议之后，回到了家中。 一回到家，她便想给渺渺打电话，然后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一点，她担心渺渺已经睡觉，便先发了条简讯，问——【睡了么渺渺？】 第223页 她放下手机，正准备去洗漱，手机却震动起来，她以为是渺渺的回覆，正惊异于回復的快速，拿起来一看，却是来自商祢的微信—— 【好久没见了，感觉挺聊得来，有空出来吃个饭？】 乔中羽的脑海中立刻回想起了之前的那个传闻，但是又觉得，明明不知道真相，就这样胡乱猜忌别人并不好，于是回復道——【嗯嗯，好啊，有空一定约。】 她洗漱出来，看见手机上已经有好几条信息，她先点开看了渺渺的，见渺渺回—— 【还没有。】 【我刚才看了一本书，有些地方看不懂，小羽你回来要告诉我啊。】 【你在做什么？】 乔中羽看着这些信息，仿佛能看见渺渺软声说话的模样，心中不免更加想念渺渺，甚至开始觉得当时要是带她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应该让大脑冷却一下，毕竟就算她可以跟全世界的人编造出一个渺渺的身份来，但是自己的爸妈总归知道，她并没有什么侄女——她家的基因应该也搞不出这么一个侄女。 她回復——【刚在洗澡，我马上就回去了，你也可以拍照问我呀。】 她回復完渺渺，看到另外一条来自商祢的信息—— 【那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乔中羽：「……？！」 一般说「改天出来吃饭」，不是只是个客套话么？就算要兑现，想必也要隔个几天，怎么这个节奏那么快的？ 乔中羽惊诧之中，在聊天界面中打了个省略号又删去，不知道要怎么回復。 她正想着要怎么委婉拒绝，那边又回——【明天有事么？】 乔中羽手还按在键盘上，着急于想要回復，看见这句话，没怎么思考便发——【事倒是没有的。】 她一发完，就悔恨不已，没事却又不想去，这不就是嫌弃对方么，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啊。 乔中羽疑心自己已经得罪了商祢，想着怎么补救，商祢却已经回復——【哈哈，那是懒得出门么？】 乔中羽看见这条回復，心中便想：哇，这是个好人。 自己明明说出了让人觉得歧义的话，对方却往好的方向去理解而不埋怨，实在是个让人觉得相处起来舒服的人。 如此，乔中羽更觉得，与其听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不如自己眼见为实来的好，便回——【没有的，只是在想，要去哪里吃呢？】 和商祢聊着的时候，渺渺发来了好几条信息，乔中羽切屏过去看了一下，发现是一张图片，上面写着—— 【if，for example，you ce at four oclock in the afternoon，then at three oclock i shall begin to be happy.】 乔中羽一愣，回——【要翻译么，这句话是说，举个例子，如果你四点来，我就从三点开始感到快乐。】 渺渺在看《小王子》，那下午是去图书馆借书了么？乔中羽正这么想的时候，收到了渺渺的回覆。 渺渺说——【那我不快乐，是因为距离四点还遥遥无期么。】 顷刻之间，乔中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整个揪紧了，她仿佛突然之间从未有过的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这句原本轻松掠过的话在她的心中有了更深刻的含义，因为她想到，渺渺现在就正等着她回去。 商祢又发来信息，乔中羽却没有心情去管了，她给渺渺发去了视频请求。 视频很快被接通，乔中羽看见了坐在被窝里的渺渺，长髮披肩，笑眼弯弯——是成年人状态的。 乔中羽一愣，问：「你今天这样出门了么？」 渺渺道：「没有，只是回来以后，想要做点东西吃，小孩子状态不方便，就变成了大人。」 乔中羽恍然，她走之前担心渺渺小小一只很多事不方便，居然现在才想到，渺渺明明是可以变成大人的——这到底是因为关心则乱，还是下意识了迴避掉了某些事情呢？ 不过眼下这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渺渺在很多方面都方便了很多。 乔中羽问：「你做了什么吃？」 渺渺说：「椒盐鸡翅，炸鸡，红烧肉。」 乔中羽便担心道：「我听说最近好像有猪瘟，应该少吃点猪肉。」 渺渺用食指指节揉了揉鼻子，道：「没事，我闻得出来。」 乔中羽便想，是啊，她忘记渺渺可不是脆弱的普通人了。 可是她总还是忍不住把渺渺当成那个被她带到人类世界的时候，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孩子，她什么都要为对方操心，什么都要悉心教导，可是渺渺未免成长得太快，好像一转眼之间，就已经变成了可靠的大人。 她看着在略显模煳的画质之中，漂亮的简直跟她不是一个画风的渺渺，又想：还是个美丽的大人。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是不是和孩子去上大学时候的家长一样，她总是有些怅然地意识到，渺渺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见她不说话，渺渺以为是自己回答的不好，便又说：「那我不吃猪肉，我明天吃牛肉。」 乔中羽有那么点难过，就又因为渺渺这乖巧的样子笑开了。 「不用，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渺渺看着乔中羽，大约是画质不清晰，目光如烟笼秋水一般迷濛，欲语还羞，挑人心弦，她腼腆的抿嘴微笑，道：「我现在快乐了。」 第224页 乔中羽的心漏跳半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唿吸都停滞了，呆呆看着屏幕。 渺渺便又说：「只是还是希望小羽就在身边。」 乔中羽终于找回意识，说：「我初四就回去。」她几乎想要改签，不过还算有脑子，料想现在买车票也买不到了。 渺渺又笑起来，说：「我知道，所以还觉得很遥远，不过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更开心一点，这么一想，也还不错。」 乔中羽只觉得因为渺渺的话语，她的心一下子跳的飞快，一下子又显得酸楚，她的情绪前所未有地飞快变动，思绪混乱，不明所以，她在脑海中重复渺渺的每一句话，知道她所说的其实和自己一样，那就是「我很想你」。 乔中羽也希望让渺渺感受到自己的想念，思来想去，却仍只能想到「我也很想你」这句直白的话语，不禁仰天长嘆地想——她接受教育十六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刚读小学三年级半年的妖怪！ 最后她干脆自暴自弃，接受了她说不出什么漂亮话的设定，道：「以后每天晚上都视频，十一点太晚了，今天是特殊情况，以后就十点。」 渺渺当然很高兴，她高兴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双手支着床铺看着乔中羽，说：「好啊，这样就可以每天见到你了。」 因为换了姿势，屏幕中露出了渺渺的脖子和锁骨，随着手机摇晃，更偏下的风景也隐约可见，乔中羽看到这，竟发现自己又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连忙用手指挡住了下半部分屏幕，并暗骂自己禽兽不如。 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等挂掉视频的时候，已经快要一点了，这还是乔中羽勐然发现时间已经那么晚了，提出应该睡觉，不然有的没的，竟仿佛可以源源不断地聊下去，真是相当可怕。 乔中羽挂了视频，才发现商祢后来又发来了几条信息，第一条是问乔中羽想吃什么，后来大约是见乔中羽一直不回，便选了几家店，叫乔中羽选择更喜欢的，后面还附上她个人的评价，十分贴心，最后到了十二点半，显然是等不下去了，对方发来「晚安」。 乔中羽羞愧不已，觉得同样作为成年人，顾头不顾尾的自己很不像样，她连忙选了一家店，定了时间，最后也回了句「晚安」，如此，却还是嘆了口气，想，如果她是商祢，一定会觉得这人很没礼貌。 可是睡觉之前，乔中羽也忘记了这件事，因为她只想的起渺渺在模煳画质中的模样，简直是小时候她所幻想的仙女。 …… 第二天唐九容打电话报警，突然被通知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因为接她电话的警察对她说：「大年三十我们人少，之后一定会处理的。」 于是挂了电话，唐九容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对旁边的顾银盼说：「今天是大年三十。」 顾银盼拍了下桌子，道：「哎哟，明天是我生日，你肯定给忘了！」 唐九容不说话，她又不看时间，肯定是忘了啊。 不过她从善如流，用转移话题大法，道：「说起来，你到底几岁？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大年初一呢？」 顾银盼便说：「我不知道啊，这是我自己定的，我看你们人类都过生日，不是过的很开心么——哦，除了你。」 唐九容便又说：「这是你第几个生日？」 顾银盼伸出两根手指。 唐九容道：「两千？」那倒比自己想像中的年轻。 顾银盼说：「我哪记得，反正就当两千岁过，谁耐烦记年岁啊。」 唐九容点头瞭然：「也是，你还未化形成人的时候，肯定不会去记年岁，想来是不记得自己几岁了。」 顾银盼道：「是啊，我刚诞生的时候，你们人类还不会用轮子呢。」 唐九容想，那可真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会儿人类都不聪明，顾银盼不太聪明，似乎也情有可原。 然这时顾银盼转过念来，道：「不对，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我生日？」 唐九容在心里「啧」了一声，却看着顾银盼义正言辞道：「你在说什么呢，要是我不记得，怎么会提醒你今天是大年三十。」 顾银盼信了：「那礼物呢？」 唐九容道：「明天再告诉你。」我得快点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有评论说感情线的事，本文有感情线和剧情线两条线，我个人觉得感情线一直在有一直在进展啊，感情肯定也是随着时间随着事件加深的，我总不能写「半年过去她们的感情突飞勐进」，当然确实不是属于所有剧情线都是为感情线服务的类型我也有点想写别的东西……希望大家对感情线有信心，我可是很擅长写感情线的（原谅我大言不惭！）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valhs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凶许鱼小鱼扔了1个地雷 谢谢kokage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玄米扔了1个地雷 谢谢拉拉山寨主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凶许鱼小鱼扔了1个地雷 谢谢冻气入体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业树sl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1025扔了1个地雷 谢谢妻离子散扔了1个地雷 谢谢杀生丸扔了1个地雷 第120章 信仰 第225页 为了解决这件事情，唐九容找藉口独自出门熘达，顾银盼就又去找渺渺玩。 她在502坐了一会儿，见那几个小屁孩竟然没有找渺渺玩，就问：「今天他们怎么没有过来。」 渺渺看着她，说：「你不是不想跟他们玩么？」 顾银盼便说：「只是问问而已，难道就代表想要跟他们玩？」 渺渺也不多说什么，只说：「今天大年三十，大概都呆在家里了。」 顾银盼道：「那么无聊，呆在家里能干什么啊。」 渺渺不说话，暗想，这个问题你怎么不去问问唐九容。 然而渺渺眼中的死宅唐九容今天出了门，还出的挺远，唐九容先是走到超市，想看看能买到什么能作为礼物的东西。 实际上超市她们前两天已经逛过，顾银盼搜颳了很多零食，并且在短短三四天时间里就吃的差不多了，唐九容补充了一些，却又觉得，光是这些东西作为礼物，顾银盼是不会满意的。 礼物的核心并不在于贵重，而在于惊喜，虽然没怎么准备过礼物，不过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这种事情唐九容还是知道的，零食这种东西，虽然顾银盼喜欢，但是真的收到的时候，没准会有些失望。 既然都已经开始准备，又何必让她失望呢？ 唐九容拎着零食出了超市，又往商店街走，走了几条街区的礼品店，觉得这些礼品店里的礼物未免都太过于少女，并不适合顾银盼——顾银盼的爱好目前所知，只有吃和修炼，对于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如奢侈品之类的，并没有兴趣。 唐九容有目的性的逛街，便搞得像是散步似的，飞快地便走过了好几个街区，最后到了一个最近新开的商场，因为刚刚新开，新店就比较多，再加上过年，活动很丰富，到处可见穿着玩偶服发传单的人。 唐九容走进商场，见商场里还有一些游乐项目，如海洋球，攀岩，蹦蹦床之类的，便想，或许明天带顾银盼来这个商场玩一玩，会是不错的主意。 她且逛且看，却不知道她自己已经落在了别人的眼里。 唐九容走上二楼的时候，高倩就看见了她，她不知道唐九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唐九容是在顾银盼身边的人，难免就投去了点注意力，以至于差点忘记继续发传单。 在她身边穿着玩欧服的苏轻雪便戳了她一下，问：「你在看什么呢？」 虽然上次签了火锅店老闆的网红公司，拍的那个视频也已经传到了网上，不过因为竞争激烈，反响似乎只是平平，她们签的合同里有表明点击率必须达到多少才能拿钱，于是现在仍是穷困潦倒的状态，于是找了个兼职，过来给一家新开的游乐场发传单。 游乐场规定的场地就是这个新开的商场，因为人流量多，来的小孩也多，商场那边准备了一套熊本熊的玩偶服，苏轻雪就刚好能够穿上挡住脸上的疤痕，来和高倩一起发。 高倩做事是很认真的，少有走神的时候，苏轻雪见高倩突然停止动作，就不免奇怪起来。 高倩道：「看见了认识的人。」 苏轻雪大吃一惊，她分明记得高倩有限的人生记忆中，就压根没有碰到过好人，她紧张道：「是卖你的人，还是买你的人？」 高倩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买卖她的人现在估计正在遭受厉鬼索命，并且很快魂魄就会归于她，既然已经报復，她对那些人就没有多少仇恨，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实际上，苏轻雪突然提到这个，高倩还觉得有点丢脸——她现在开始觉得，自己会愚蠢到被拐卖，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了。 她便说：「不是，好像是以前认识的人。」 苏轻雪于是更震惊了，她从来没想到，高倩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啊，高倩是没有以前的记忆，可是她不可能是平白无故从石头里跳出来就长那么大的，肯定有更久远的记忆，现在想起了一些，应该是好事才对。 苏轻雪压住心中不知名的异样，道：「那要上去打个招唿么？」 高倩摇了摇头，说：「不一定是朋友。」 苏轻雪吓了一跳，想，看来高倩没有想起的人生记忆，要比自己想像中复杂。 「那要躲起来么？」苏轻雪又问。 高倩点了点头。 她们为了躲避唐九容，见唐九容上楼，便下到一楼，结果没过多久，就看到唐九容回到了一楼，于是她们上到二楼，不过十分钟，唐九容也来了二楼。 苏轻雪跟着高倩上上下下地跑，玩偶服里的身体很快满是热汗，忍不住吐槽：「那人到底来干什么。」 唐九容为了挑选礼物，在不同的店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自然不知道有人因为她迷离的行走路线而苦不堪言，只是她也开始有些焦躁，她原本以为挑选礼物不会太难，没想到比自己想像中要难的多。 没有头绪，她就先上了个厕所，从厕所出来，却看见扶梯口有一个穿着熊本熊玩偶服的人，正在发一个游乐园的传单。 唐九容突然想，顾银盼应该还没去过游乐园？ 她拍了下熊本熊的肩膀，说：「能不能给我看看？」 高倩僵硬地转过身来。 因为苏轻雪太热，高倩叫苏轻雪把衣服换给了自己，这样一来，还有遮掩形貌的作用，于是高倩穿上了玩偶服，苏轻雪去休息区休息。 第226页 高倩换完玩偶服上来，一直没碰到唐九容，还以为唐九容已经离开，没想到她和唐九容竟然如此有缘。 她把传单递过去，心中十分紧张。 唐九容看了眼，见是个仙侠神话类型的主题乐园，拍摄的宣传图里，工作人员穿着古装服饰，带着各色假髮，手上拿着的武器浮夸异常，像是游戏里998一把的屠龙刀。 再看门票，488一位，儿童半价，没提到餐食，但宣传图上有，大约可以在园子里自己买。 还行。唐九容想。 不过她还想再了解更多，就问这位发传单的熊本熊：「适合成年人玩么？还是更适合儿童？」 高倩一是不想说话，二也确实不清楚，便摇头不说话。 唐九容疑惑：「你是负责宣传的人？」 高倩捧着巨大的头套，艰难地摇了摇头。 唐九容便想，也是，明明是仙侠主题的游乐园，居然是熊本熊发传单，那熊本熊不清楚内情，好像也不奇怪。 唐九容看着传单，又问：「总还算好玩？」 熊本熊又摇了摇头。 唐九容：「……」真的是发传单的么？砸场子的。 不过既然得不到什么回应，唐九容就拿着传单走了，等下了电梯，又看到一个给天然温泉发传单的，觉得这想来也是个不错的享受，便也拿了一张传单，仔细询问了一下。 高倩在楼上看到这一幕，暗想：这人怎么回事，那么喜欢拿传单。 她心中隐约有点埋怨，完全忘记了她们发传单的，本来应该最喜欢这样的人。 唐九容此时有了新的灵感，既然想不出实体，一个体验似乎也不错，她于是又拿了一家陶艺店的传单，一家熘冰场的传单，一家滑雪场的传单，记下联繫方式和网站，决定挑一挑。 她拿着一叠传单，走到商场大门，又看见了熊本熊。 不过此时熊本熊的身体里，已经是苏轻雪了，高倩去上厕所，把衣服又换给了苏轻雪。 唐九容对熊本熊还十分有印象，本来已经做好了对方爱答不理的准备，没想到这次对方十分热情，她一到门口，就把传单塞了过来。 苏轻雪上次虽然被顾银盼打成重伤，但实际上既没有见过顾银盼，也没有见过唐九容，她觉得像那样的大能，现在应该肯定已经离开k市，回到修真界了才对。 唐九容接到传单，便猜这和自己碰到的应该不是同一个熊本熊，心中想，这游乐园的传单收到两次，可以算是有缘了？ 她又问了一次：「适合成年人么？」 苏轻雪抬起巨大的手套，比了个大拇指。 唐九容便说：「那我现在就买两张票，或不，三张，两张成人票，一张儿童票。」这样一来，不管顾银盼想以什么状态去玩，都可以了。 苏轻雪便给唐九容开了票，等高倩回来的时候，唐九容已经拿了票离开了。 高倩一回来，苏轻雪便高兴地对高倩说：「我刚卖了两张半票，可以拿提成了。」 高倩也很高兴，说：「游乐园说过年期间他们那缺工作人员，我们可以过去帮忙的话，一天给三百块！」 两位穷苦人民拉起彼此的双手，相视一笑，觉得正走在小康的道路上。 唐九容重新来到一家礼品店，买了只漂亮的礼盒，把票放在礼盒里，礼盒太大，只放着票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唐九容想了想，又买了三只玫瑰，剪短枝条后放了进去。 那么一看之后，就挺像那么回事了。 唐九容不会包装，就装好之后让店员包装，店员拿出一张贺卡，问她要不要写点什么，唐九容拿着笔在纸上犹豫，落笔却仿佛早就想好一般，流畅地写下一行字来—— 「感谢你来到我身边。」 唐九容盯着这行字，先是皱眉，随后又觉得好笑。 她开始觉得肉麻，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话明明通常是给宠物的。 因为人与人之间总是自然而然地走进，只有宠物是由你选择的——或是由它选择的。 她是由顾银盼选择的么？ 唐九容笔尖微顿，加上一句—— 「很高兴和你生活在一起。」 「生日快乐」。 我也挺肉麻的。唐九容想。 作者有话要说： 在微博写了不想码字之后就开始码字了，是什么让我如此做，是惭愧么，是责任么，是义务么？不是的，是爱啊（此人已疯 谢谢妻离子散扔了1个地雷 谢谢杀生丸扔了1个地雷 谢谢轻扬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凶许鱼小鱼扔了1个地雷 谢谢valhs扔了1个地雷 第121章 信仰 乔中羽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收到了商祢发来的桌号。 她连忙看了下时间，发现比起约定的五点钟，她已经早到了五分钟，那么说的话，商祢到的更早。 乔中羽的脑海中已经大致有了商祢的形象，认为对方是个体贴温柔情商高的漂亮女人，可以说是印象极好。 她走到位置上，看见今天商祢穿了件简约的白色连衣裙，驼色羊绒外套挂在一边的椅背上，披着头髮，妆容温柔，看上去亦是容光焕发。 第227页 相比较来，只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并且素面朝天的乔中羽仿佛就显得有些不上心，乔中羽有些尴尬，坐到椅子上后便说：「早上帮我妈准备了一点东西，都没来得及化妆。」 商祢道：「不化妆已经足够漂亮。」 这话听起来像是奉承，然而对方目光诚恳，乔中羽听的有点开心。 这餐饭吃的也很融洽，两人谈及现在的生活，乔中羽说她住在外地以画漫画为生，基本上是个死宅，商祢则说她在一家金融机构工作，因为先前忙于家庭，所以现在可以说是重新开始，很有干劲。 乔中羽回想起商祢初中时的样子，只依稀记得是个不爱说话的内向的女生，没想到十年过去，竟然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不禁觉得自己十分没有长进，忍不住道：「和你相比，我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商祢道：「你有才华，又聪明漂亮，所以生活上的烦心事少，便显得单纯些，我是以前太不聪明，所以不得不成长了。」 乔中羽一愣，随即想到她大学退学生子的事，觉得自己提及了对方的伤心事，便喝了口饮料不说话，以免商祢不开心。 没想到商祢却主动提了起来，说：「你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大学退学的事，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现在一想，就很后悔了。」 乔中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便说：「都过去了。」 商祢道：「唉，其实本来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只是上半年我老公心脏病死了，我又只得出来找工作，毕竟要养儿子，我确实很倒霉很不顺利，是？」 乔中羽听到这，心中却是一松，想，原来是心脏病，谋杀什么的，果然只是个谣言。 不过她转念又觉得商祢实在太过不幸，很为她嘆息，真心实意道：「幸运和不幸是守恆的，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商祢露出温柔的笑容，说：「确实有幸运的事，比方说我找到了很好的公司，也碰到了很好的同事。」 乔中羽很为商祢感到高兴，道：「这是最好的了，我听人抱怨，听的最多的就是抱怨公司和同事。」 商祢点点头，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乔中羽不知道商祢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初四。」 商祢惊讶道：「这么早么？」 乔中羽道：「毕竟我侄女还在等我。」提起这，她就又开始想念渺渺了，渺渺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此时乔中羽和商祢已经吃完饭出来，两人迎着冷风，准备去公园逛逛，商祢突然抓住了乔中羽的手，说：「我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乔中羽被突然一抓，整个人差点哆嗦一下，道：「什、什么？」 「初三那天，我们公司有个聚会，可以带家人过去，我想带儿子过去，可是他年纪小，我怕到时候顾不上他，本来正在纠结……如果你那天没事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么？」 乔中羽懵了，她不擅长拒绝别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商祢又道：「我看你很喜欢小孩子，和侄女相处的那么好，那和我儿子，一定也是能相处的很好的。」 乔中羽并不觉得这两件事能等同，她身边的小孩子，可都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她想不出託词，又见商祢期待地看着她，并想起刚才商祢给自己看的她儿子的照片，照片中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看上去挺好相处，于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点了头，说了声「好」。 商祢高兴道：「你真是个好人。」 乔中羽在心中嘆气，想：可不是么，真是个好人。 …… 唐九容回到家的时候，为了不让顾银盼发现自己的礼物盒，特别把盒子装在了一个黑色塑胶袋里。 结果她到家的时候，发现顾银盼并不在一楼，而从二楼传来了挺大的动静。 地板被踩得砰砰响，似乎是有两个人在追逐打闹，唐九容出于好奇，在把礼物放进房间之后，便上楼去，却看见顾银盼恢復了原形，正从柜子上往桌子上蹿，渺渺以成人形态，坐在修炼处的蒲团上看书，唐九容环顾房间，又看见了停在檯灯上的红红。 「……你们在干嘛。」唐九容忍不住问。 回答她问题的是渺渺：「他们在玩。」 随即是红红说话：「我没这么觉得。」 顾银盼道：「本来就是玩玩啊。」 唐九容想像了一下，大约想像到了刚才的场景，怕是下午顾银盼把渺渺和红红都带到了楼上，于是就闹翻了天。 唐九容说：「玩够了就下来吃饭。」 大年三十很多餐馆都关了门，没关的也大多不送外卖，唐九容这次便买了些食材回来，准备自己做。 见渺渺在，唐九容又从冰箱里多拿了两只鸡出来，觉得这两只鸡，大概也不够那两个妖怪吃。 结果她刚把鸡处理了一半，门被敲响了，顾银盼去开门之前，唐九容已经有某种预感，结果果不其然，过来的是季满庭。 季满庭一进门就哭诉，说夏柠和白家霈前天就回老家过年去了，留她一个人，跟个空巢老人似的。 唐九容就又从冰箱里拿了条鱼出来解冻，同时听见外面渺渺问：「你手上拿着的是鞭炮么？」 然后是顾银盼的声音：「你连鞭炮都没见过么？」 唐九容从厨房探出头去看了眼客厅，看见季满庭后背背了一麻袋的鞭炮烟花，正在往外掏，整的跟个火药库似的。 第228页 唐九容：「……」 她见顾银盼跃跃欲试的模样，仿佛是要在房间里先点几个试试，便出声道：「银盼，你过来帮我忙。」 又说：「季阿姨，这些东西先放在一边，我们晚上再看。」 季满庭嘴角微抽，道：「不用这么有礼貌，叫我姐姐就行。」 唐九容没有回应，重新回了厨房，顾银盼指着季满庭嘲笑：「哈哈哈季阿姨。」 季满庭便看着顾银盼说：「按你的辈分，倒是是该叫我阿姨没错。」 顾银盼顿时气道：「你放屁！」 这时厨房里又传来唐九容的声音：「银盼，进来。」 顾银盼便一边瞪着季满庭，一边进了厨房。 因为不能让大家饿着，要做的菜比预想中多了很多，到七点的时候，所有菜才全部上桌，大家一边打开电视看着春晚，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唐九容看着电视上的小品，觉得十分陌生，现在想来，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过春晚，甚至去回忆去年的过年，前年的过年，已经想不起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想来应该和那个时候的每一天那样，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想着什么样的死法比较合适。 现在去回想，那样的日子还近在眼前，但又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现在居然和一群人围坐在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两相比较，倒是现在更像梦境。 众人吃吃喝喝到快十点的时候，渺渺说：「我要回去了。」她有些急切，不断地看着时间。 渺渺要回去，红红自然也回去，顾银盼就也赶季满庭走，季满庭哭诉，唐九容便说：「我送你一段路好了。」 顾银盼不敢置信地望着唐九容，半晌道：「那、那我也送。」 三人便走下楼去，一路沿着小路走出小区，走到小区门口，季满庭一拍大腿，道：「我买的烟花没放！」 顾银盼便说：「你放心，我会替你放的。」 季满庭哀怨地看了唐九容一眼，唐九容当作没看到，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望着路边的景色。 大年三十的晚上，路上没什么行人也没什么车辆，两旁的店铺都关门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鞭炮的声音，突然有烟花升起，唐九容抬起头来，看见五彩斑斓的闪光，在漆黑的天空中炸开。 后来想想，或许是在这瞬间突然放下了。 那些痛苦的回忆也好，无法释怀的隐怨也好，突然之间，就没有像先前那样刻骨铭心了。 虽然仍然不甘心，虽然仍然会想如果能重来就好，但是也终于也在心里承认了，那些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或许老话说得没错，时间是沖淡一切的良药，只是过去三年的大部分时间，唐九容封闭了自己，人为的让时间停滞了，顾银盼的出现让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而流动的时间终于带来了改变。 于是唐九容突然对季满庭说：「你知道么，这附近也有邪教出没。」 季满庭一愣，看着唐九容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道：「轮迴教？」 唐九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有没有关系，说是叫全知教。」 顾银盼本来正把一块小石子往绿化带踢，突然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看见唐九容神色平静，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作者有话要说： 唐九容：我想开了.jpg 一朵小花扔了2个地雷 一定要早睡啊扔了1个地雷 予歌扔了1个地雷 插otzu扔了1个地雷 歪君扔了1个地雷 1025扔了1个地雷 第122章 信仰 唐九容和季满庭简单说了两句，季满庭说如果有时间就去看看，三人在十字路口分别，唐九容带着顾银盼往回走。 顾银盼低着头踩着唐九容的影子，暗想，她该不该问问唐九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邪教。 就算是顾银盼，听着唐九容和季满庭刚才的对话，也猜的出来这事大概和唐九容的过去有关。 顾银盼是想好不问唐九容的过去，开始是不感兴趣，后来是觉得没必要，再后来又觉得不问比较好，但现在想想，几乎是不敢问了。 这过去简直好像是个地雷，一碰就炸的样子，就算是顾银盼，也要在心里掂量掂量。 两人在冷风中往回走，顾银盼的外套有点大，冷风从领口灌进去，让整件衣服鼓了起来，唐九容冷不丁看见，见顾银盼小小的一个头安在巨大的羽绒外套上，头髮在冷风中胡乱飞舞，唐九容就笑了。 她想，自己明明是笑点很高的人，为什么和顾银盼在一起，总是忍俊不禁呢？ 大概是顾银盼看上去毫无烦恼的样子，让人觉得轻松。 唐九容上前去，用围巾把顾银盼的领子裹了起来，又拿了自己扎头髮的发绳帮顾银盼把头髮扎成了一个丸子头，丸子头扎的有点随便，更个鸟窝似的，唐九容由此想起了下午看到的那一幕，说：「你不要总是扑红红，红红不会开心的。」 顾银盼开心地把自己裹成一团，听见唐九容这么说，撇嘴道：「为什么啊，以前我没化形的时候，也和青鸐……啊不，太平这样玩啊。」 唐九容便深深看了顾银盼一眼，想，怪不得太平那么不待见你。 唐九容走在前面，把自己的头髮拢到了外套下面，用外套压住，道：「说起来，以前说好帮红红找阿青的，结果也一直没有去找……」 第229页 顾银盼道：「我有去修真界啊，没有另外一只的消息……」 顾银盼看见唐九容的手因为刚梳理完头髮，还没有放进口袋，她突然小跑上前，把唐九容的手握住了。 唐九容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异样的神情，也没有说什么话，而是自然地把顾银盼的手一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顾银盼一边脸红，一边有些异样，按照书上写的，要是对方有情，多少应该不好意思，脸红心跳，唐九容那么自然，不会把自己当妹妹了？ 她看了眼地上的影子，又想，搞不好是女儿。 她顿时又忧愁起来，想，要是真是如此，这印象到底该怎么扭转呢？ 于是回到家中之后，顾银盼先上楼变成成年人的样子，又穿了件非常性感的睡衣，可是穿着这睡衣照镜子的时候，就算是顾银盼自己也觉得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显得非常的不自然，她就在衣柜又挑了一件卫衣，不过光着腿下去了。 她下到一楼，唐九容刚从卫生间洗完脸出来，看见她，上下看了一眼，仍没什么反应，只说：「你要吃冰淇淋么？」 顾银盼：「……哦。」 顾银盼吃了两盒冰淇淋，时间也快到十二点了，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烟花，顾银盼突然想起了又忘记了的季满庭的烟花，于是连忙拿了出来，说想要放。 两人便拿了几支，在阳台点燃了。 此时周围大约也有人家在放，升上天空的巨大烟花像是一副画卷绽开，顾银盼拿着的烟花向上窜出，在天上绽开之后，却不过只是黄色的射线，顾银盼顿时不满，说：「季满庭也太抠，这种烟花也拿的上门。」 嘴上这么说着，却仍然放个不停，身体靠在栏杆上，向外看着。 她一连放了三根，其中一根烟花比较复杂，她便发现季满庭拿来的烟花并不相同，有几只细，有几只粗，有一只很华丽，像是个真正的竹筒，上面还雕刻着花纹。 顾银盼一愣，说：「这个看上去很高级啊。」 唐九容道：「难道是修真界的？」 顾银盼也十分怀疑，警惕道：「会不会是信号弹，季满庭拿来迫害我的。」 唐九容不反驳，不过想想就知道这种事不太可能。 顾银盼虽然觉得是迫害，然而眼角一直看着那支，显然非常想放，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顾银盼作为猫形生物，显然也有同样的好奇心。 见顾银盼如此跃跃欲试，唐九容道：「实在担心，我们大不了去远点的地方放。」 顾银盼眼睛一亮，显然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道：「我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 这么说着，还没等唐九容反应过来，她就把唐九容一把搂到了怀里，下一秒眼前变得模煳，只剩下风声在耳边唿啸而过，似乎也不过几秒的功夫，顾银盼停了下来，唐九容得以能再次看清周围的景色，发现她们正在某个一望无际的水面之上，水面平静无波，映照着天上的灿烂星辰，如同另一片星空。 好像是个湖。 唐九容环顾四周，因看不见边际，料想应该是在湖中心，又觉得眼前的景色隐隐熟悉，似乎曾经见过。 「这是哪？」她忍不住问。 顾银盼道：「就是上次在微博刷到的那个网红湖，说是天空之镜的，咦，现在这个点没什么人嘛。」 唐九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虽然吐槽了一句，但是望着周围的景色，唐九容仍有震撼之感，她们立于半空，仿佛站在宇宙之中，仿佛站在星辰之中，微风拂过水面之时，水面当起不甚明显的波纹，如同被吹皱的薄纱，泛着银色的波纹。 浩渺的，无边无际的星空，像是触手可及，遍布的繁星像是洒在黑色绸缎上的钻石，银河横亘在天际，长那么大，唐九容头一次如此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与美妙。 唐九容突然想起季满庭诱惑自己修仙的时候，便说过一旦修仙，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景色，但当时唐九容完全不受诱惑，现在却无比感谢自己是个修士，不知是因为心境改变了，还是因为有些事要经歷过才懂得。 顾银盼道：「我点火了哦。」 景色的壮丽让唐九容在顾银盼出声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被顾银盼用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 她咳嗽一声，道：「那个，放我下来，我自己也能浮空的。」 顾银盼要点火，本来抱着唐九容也不方便，就放下唐九容，指尖燃起了一簇火苗，火苗在黑暗中亮起，带来橘黄色的光芒，在这样原生态的大自然中，突然出现火焰，有种奇妙之感，听说掌握火焰是远古人类进化中的一大步，唐九容在想自己此时是否会有与远古的祖先同样的心情。 顾银盼则专心致志去点燃引线。 引线点燃，出现了又是发绿又是发紫的光芒，果然与寻常烟火不同，就算是唐九容也忍不住面露期待，烟火终于蹿出，如子弹一般，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在天上，炸了开来。 展现在眼前的是不可思议的美丽的烟花，除了寻常的斑斓火星之外，还仿佛极光般盪开浅蓝色的光晕，光晕渐渐散去，在边缘变作了闪着光芒的沉屑，缓缓从天空落下。 第二朵又飞了上去，这次是银色的光芒，随后是浅紫色，红色，烟粉色……它们全部飞到空中之后，仍盘旋着组成斑斓的画卷，两人便站在这画卷之下，看着五彩的发光的沉屑，缓缓落了下来。 第230页 顾银盼这回说：「季满庭还是会送东西的嘛。」 唐九容回过神来，却想，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想必十二点已经过去，现在应该是大年初一了。 那么说，就是顾银盼的生日。 唐九容转过头去，犹豫着要不要说，干巴巴说一句生日快乐好像有点尴尬，不过别人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顾银盼正仰头看着天空，眼眸中映照着光芒，唐九容看惯了小孩子状态的脸，突然看见成人版的，有些不习惯。 而这时顾银盼感受到唐九容的目光，把头转了过来。 那如画笔描摹般的面孔像是发出光芒，天空中的银屑在她的身边缓缓下落，最后化作不知名的光团渐渐散去，就仿佛这无边无际的湖面之上，正有无数的萤火虫在不断地飞舞。 也许是因为景色太过于如梦似幻，这其中所站的人又实在太过美丽，唐九容忍不住将自己靠近，将双手按住了顾银盼的肩膀。 顾银盼微微睁大眼睛，双眸中映出唐九容的身影。 唐九容于是想：我是要干什么来着？ 顾银盼见唐九容靠那么近，又不说话，十分困惑，她看着唐九容的面孔，暗想：她靠那么近，我要不要装作跌倒亲她一下？ 但是我现在浮在空中，要怎么跌倒啊？ 顾银盼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唐九容的灵力耗尽了，她本来修为就不够高，是无法长时间浮空的。 于是刚才无意识地靠近起了作用，唐九容连忙抱住顾银盼的脖子，倾身靠了过去。 嘴唇从顾银盼的脸颊划过，又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耳垂，顾银盼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把唐九容抱住，随后觉得耳朵发热，头脑发懵，没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直到听见唐九容在她耳边说：「哎呀，灵力耗尽了。」 顾银盼：「哦……哦！」 唐九容将下巴挨在顾银盼的肩膀上，想：可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这个姿势确实不错，很适合说一点本来说出来觉得尴尬的悄悄话。 于是唐九容低声在顾银盼耳边说：「生日快乐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08000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yvonnejue扔了1个地雷 第123章 信仰1 高倩和苏轻雪把她们自己裹在两层被子底下蹭着隔壁的无线刷着手机。 要说手机这个东西，沉迷确实容易，两人不接触还好，一接触就一发不可收拾，晚上都不捨得睡觉。 不过反正天冷，她们本来就要窝好久的被窝才能睡着，便刚好刷手机打发时间。 这天是大年三十，两人下班后本来想吃一顿好的，却发现好多餐馆都没有开门，外卖又暂停了，于是只好在超市买了几包挂面自己煮面吃，大约是因为饿了，挂面加上鸡蛋蔬菜后，便觉得很鲜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吃完，吃的很香。 不过看着地上的包装和锅里一滴汤都不剩的情形，苏轻雪还是暗觉心酸，又运转了下灵力，感觉到灵力开始流动，经脉开始疏通，才觉得未来有了点希望。 明天是大年初一，两人也没找到工作，晚上便没有节制，用苏轻雪的手机看着视频，用高倩的手机刷着微博，看到很晚，两人渐渐依偎靠近，分享着彼此的体温，也不觉得异样。 不知不觉过了零点，鞭炮声四起，又有烟花升空的声音，苏轻雪从窗口看到亮光，便和高倩一起出去欣赏了一下烟花，结果为了这的烟花，回来的时候瑟瑟发抖，半天没把被窝捂热，苏轻雪便试着运转了下灵力，发现只要运行灵力，便能稍微抵御下寒冷。 她自己好了一点，高倩却还是嘴唇苍白，苏轻雪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个办法能让你暖和一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高倩抬眼看着苏轻雪，眼神清澈，全然都是信任。 苏轻雪便抓住高倩的手，将灵力度了过去，按照她所修行的功法在高倩体内运行，运行之下，苏轻雪便觉得讶异，她先前以为高倩绝对不是普通人，但是现在灵力进入对方的身体之后，却发现对方体内经脉闭塞，确实完全不像是修行过的样子。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只要修行，总要将经脉贯通扩大，一来加快吸收灵力的速度，二要增强体魄，以承受元婴之后的天劫之威，高倩经脉完全未经打磨，应当就是没有修炼过无疑。 苏轻雪困惑起来，难道说那惊人的修復能力，还真是因为对方天赋异禀？ 但若是对方只是普通人，当初杀人报仇，又是怎么解决的天衣无缝的？ 疑惑良多，可是苏轻雪明白就算问高倩，对方应该也回答不出来，便只好一边度灵力一边说：「你暖和点了么？」 然而高倩却突然问：「这是什么东西？」 苏轻雪「啊？」了一声，又听高倩道：「你传进我身体里的，是什么东西？」 苏轻雪虽然觉得高倩的情形有些奇怪，却又相信高倩本人，便说：「这是灵力，先前一直没说，我是个修真者。」 高倩神色茫然，看着苏轻雪，又看着自己被苏轻雪拉着的手。 这也是她需要的东西，非常非常需要。 高倩道：「我能自己学会么？」 第231页 苏轻雪迟疑道：「这我不太清楚，要不你试试？」 游方教作为一个新兴教派，基础功法都是外面买的，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就也不存在什么本门功法不能外传的教条，苏轻雪迟疑，只是因为她没有做过老师，只记得自己当时还吃了丹药，泡了药浴，还学了许多有的没的的基础知识，所以不确定要是只修习功法，高倩能不能学会。 高倩点头道：「我想试试。」 苏轻雪便念起功法，高倩自然听不懂，苏轻雪便按着高倩身上的经脉，将一寸寸的运行路线讲给她听。 开始还好，但运行路线至敏感处，苏轻雪便有些不好意思，抬头见高倩一脸认真，便暗自唾弃自己想的太多，努力排除杂念讲了起来，话虽如此，讲到最后，还是有些脸红。 高倩听了讲述，尝试运行，却总是不行，如此数次之后，精疲力竭，不得不放弃了。 苏轻雪没想太多，普通人不能修炼是正常情况，她便以为高倩也是天赋有限，安慰了几句，为转移高倩的注意力，又刷了下手机，想看看有什么有趣的段子。 这一刷，却发现热门都被一个视频占据，内容是一场盛大的烟花，视频是从挺远的视角拍摄，却仍能看出那烟花如梦似幻，美丽到不可思议，简直不像是人间能看到的场景。 评论里很快说出拍摄地，并依靠角度推断，这烟花的发射地点应该是在咸水湖「天空之镜」的中心，大家纷纷表示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人大年三十在湖中心放烟花呢？ 没人想到过还能有这种事情，所以这种事情居然发生了，更显得浪漫梦幻，没过多久，热评里已经对这件事有了好几个版本的猜测，还有好几个段子。 关于烟花的形态，有人说这是烟花刚好碰上了极光，也有人说这就是一种传承了很久的烟花制造手段，评论各式各样，苏轻雪突然看见一条，说——【这是修真界的烟花。】 底下有好几条回復，大多都是调侃，苏轻雪却受到启发，又看了眼视频，马上确定了：「这就是修真界的烟花，五年前我在涂山千叶坊看见过。」 高倩靠过来，反问：「修真界？」 苏轻雪道：「是啊，我们这个世界其实很大，远不是人类发现的这样。」 高倩又喃喃：「涂山……」 苏轻雪道：「这是一个地名。」 高倩没有说话，但是不知为何，她在心里重复这个词，却总觉得，这应该是个人名。 …… 唐九容和顾银盼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到了家。 两人并不知道烟花已经上了微博热门，回家之后先蒸了笼包子，吃完包子，唐九容道：「这年头年尾的，我没订到蛋糕，所以今天中午我帮你煮碗面，好不好？」 顾银盼沉浸在刚才的甜蜜之中，心情极好，现在恐怕对她说什么她都会同意，更何况是这种事了，她点了点头，又说：「我想吃方便面。」 唐九容：「……哦。」还挺好养活。 结果中午没有吃饭，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躺在沙发上睡着，一直睡到了下午四点，季满庭又上门了。 上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放个烟花怎么跑那么远？」 唐九容问：「你怎么知道？」 季满庭惊讶道：「怎么的，今天如胶似漆地连手机都不玩了么，网上那视频已经传疯了啊。」 唐九容和顾银盼连忙刷了刷微博，顾银盼看着评论里的猜测，十分得意，几乎想转发一下说一句「这是我干的」，不过理智姑且还是制止了她，当然最重要的是唐九容立刻告诫她了——「你不要转发评论。」 顾银盼现在对唐九容的喜欢都快要溢出来了，自然言听计从，只看着下面的评论，乐不可支。 她乐了一会儿，见季满庭一直不走，就乐不起来了。 「你不会又要蹭饭？」 季满庭道：「我真的没地方吃饭呀，夏柠回家了。」 顾银盼心情还算好，但被打扰了原本的两人世界，还是不开心，嘟囔道：「那你不会吃泡面啊。」 季满庭却突然说：「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还特意带了祝寿的礼物的。」 顾银盼先是一愣，随后眯起眼睛盯着季满庭道：「你果然很清楚我是谁嘛。」 季满庭笑着不说话，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了一只半米多高的彩虹小马。 粉色的那只。 顾银盼没看过这动画，纳闷道：「这啥？」 季满庭道：「我推荐你看看，小女孩都喜欢。」 顾银盼毫不怀疑，季满庭又在嘲笑自己。 她生气道：「我才不会喜欢这种东西。」 季满庭摊了摊手：「如果你不喜欢，就砸了呗。」 唐九容听着她们吵吵闹闹，嘆了口气道：「吃饭。」 季满庭在，唐九容就没好意思把礼物拿出来，等季满庭走了，唐九容先洗了碗，等出来的时候，发现顾银盼正在浴室洗澡，她便先把礼物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拿出来的时候，她发现盒子轻飘飘的，开始有些担心顾银盼不喜欢了。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有些患得患失，不太敢看顾银盼拆开礼物时的反应，便把礼物拿到了二楼，放在了顾银盼的床上。 顾银盼已经忘记礼物的事了，虽然她先前讨要过，但昨天晚上的烟花和那句生日快乐，已经完全满足了她的期待，要说她还有什么愿望，她比较希望晚上唐九容能继续和她上楼修炼，这样她就能继续看见唐九容了。 第232页 她洗完澡走到外面，发现唐九容关着房门，房里有她的气息，便知道唐九容已经在房间了，心中有些失望。 一直走到二楼，也不见唐九容出来说今晚要修炼，顾银盼就不抱期待了，她略有些失望地推开门，看见了放在床头的礼物盒。 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大脑首先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狂喜起来。 礼物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收到了来自唐九容的礼物。 她连忙冲上床把包装撕开，先看见了贺卡，又看见了玫瑰花。 她把玫瑰花抓起来，就直接噔噔噔跑到了楼下。 唐九容听到动静，已经打开了门，见顾银盼笑容灿烂，松了口气，顾银盼已经冲上来一把把唐九容抱住，说：「我好喜欢。」 这么热烈的反应可真是始料未及，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很让送礼物的人开心。 不过抱着抱着，又有了些别样的念头，若顾银盼是个小孩子样，唐九容抱着她，自然能保证心无杂念，但顾银盼现在是个成人的模样，而且浴袍偏短，十分性感，她贴在唐九容身上，身上带着沐浴露的甜香，触手滑腻柔软。 唐九容咳嗽了一声，稍稍把顾银盼推开，说：「喜欢就好。」 顾银盼道：「但是你要是送一盆玫瑰花就好了，那我还能养，现在嘛……我会好好保存起来的，嗯，用个小规模的禁制，让里面的时间流速变缓好了……」 唐九容闻言，表情空白：「玫瑰？那个，那是个装饰品来着……」 顾银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啦啦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afanof弥泪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正经小清新扔了1个地雷 第124章 信仰1 唐九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也清楚了，看来顾银盼是真的无所谓收到什么东西。 顾银盼一脸茫然，问：「床上那个盒子不是你送的礼物么？」 唐九容道：「那盒子是装礼物的，但是盒子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啊。」 顾银盼努力回想了一下，于是模模煳煳地想起来，盒子里似乎确实还有两张纸，她当时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垫在盒子底上的纸。 而唐九容已经完全没有了不好意思的感觉，无奈地从房间出来，往二楼走。 顾银盼跟在后面，两人一起到了房间，唐九容看见床上被撕得粉粹的包装纸，再次升起了无奈之情——到底是怎么拆的，才能拆成这样一副狗咬碎的样子啊。 顾银盼拿起纸盒，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见了两张巴掌大的门票，上面写着——「惊险刺激，浪漫奇幻，这里都有，欢迎来到xx游乐园」。 顾银盼问：「这是门票么？」 唐九容道：「是啊。」 顾银盼又问：「那这次这是礼物么？」 唐九容道：「这次是。」 顾银盼看着门票，又看了看另一只手上的花，现在她看的出来这玫瑰是装饰品了，因为纸条被剪得很短，几乎只剩下了花朵。 她有些尴尬，但是开心盖过了尴尬，于是她忘记了这尴尬，问：「要去这里么？那什么时候去啊？」 唐九容见顾银盼是感兴趣的，就松了口气，说：「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啊。」 顾银盼道：「那就明天。」 结果第二天两人没有去成，因为太少出门，错误预估了时间，等到准备好可以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这个点去显然没什么可玩的，这个行程只好继续往后推，再次日，两人定好六点的闹钟，说好六点半准时出门，这次成功打开了门，走到五楼的时候，渺渺却突然打开门，看着她们问：「你们要出门么？」 唐九容顺口道：「啊，是啊，要一起么？」 顾银盼向渺渺投去了不友好的目光。 渺渺当作没看到，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形成瞬间变成了三人，不过唐九容本来就买了两张成人票一张儿童票，就叫渺渺维持儿童的样子，三人一起出了门。 三人在两个小后到达了游乐园，游乐园里已经有很多人了，一从入口进去，便有人过来兜售服装，唐九容本不想理会，顾银盼却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问是什么样的服装。 那人便道：「我们这是仙侠主题，所以穿着古代服装玩耍，不是会更有感觉么？」 唐九容不那么觉得，顾银盼却已经说：「真的么，那我要看看。」 三人被带到旁边的一排小店中的其中一家，唐九容粗略一看，只觉得都是些劣质的影楼服装，还没有她们那天为了骗林老爷子装小龙女的时候的那件衣服来的好。 顾银盼显然也不满意，露出嫌弃的目光来，说：「如果是这样的衣服，还不如我自己的来的好。」 唐九容刚想劝她那就这样直接去玩，顾银盼环顾四周，见确实有人穿着类似的服装，福灵心至道：「对啊，我可以穿自己的。」 …… 高倩和苏轻雪坐在鬼屋的角落里，趁没有客人的时候休息一下。 她们初二开始在游乐园打工，昨天是做和客人拍照替客人指路的导游，结果高倩不爱说话，苏轻雪脸上的疤痕又没有完全褪去，领导对她们的表现大约是不满意，第二天就被调到了鬼屋。 第233页 苏轻雪被化装成青面獠牙脸上疤痕密布的殭尸，高倩则被化装成了殭尸女王。 殭尸女王穿着红色的宫装，嘴唇鲜红，脸色煞白，戴布满整个虹膜的黑色美瞳，坐在棺材里，在客人过来的时候突然坐起来吓人。 此时苏轻雪倚在棺材边上，对高倩说：「还是你轻松，躺着就行。」 高倩扒着棺材边沿抬起身，看着苏轻雪道：「你累了？要不我们换一下。」 苏轻雪是要跑出去吓人的。 苏轻雪道：「算了，一直躺着太无聊，而且我要是变成你的角色，恐怕没你那么吓人。」 说来也奇怪，殭尸女王出了眼珠子全黑之外，其实打扮的挺美艷的，结果高倩面无表情地在那一杵，比她看起来还要吓人。 苏轻雪这两天也感觉出了高倩的一点变化，似乎是反应没以前慢了，眼神也没有以前那样木讷，以前高倩不爱说话，显得有些蠢萌蠢萌的，并且能感觉到对方是没反应过来，但是最近苏轻雪越来越觉得，高倩反应过来了，只是不屑于和对方说话。 这样说来，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倩会恢復记忆呢？ 恢復记忆以后的高倩，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苏轻雪刚和高倩相遇的时候，就想好两人终有一天会有分别，但是她当时想的是自己离开作为普通人的高倩，于是想好了要给对方留下一笔钱，留点凡人能用的法器之类的，没想到现在渐渐发现，高倩并不是个普通人，而且相处久了，感情也深了，苏轻雪就开始畅想她们是不是有可能一起回修真界之类的，到时候她们一起回游方教，想必掌教也不会介意多一个弟子，只不过暂时只是一个想法，还没有说出来。 但大概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畅想，苏轻雪对待高倩的感情便与之前不同，显得更加亲近。 聊天也就没了顾忌，像是此时就脱口而出：「你不是没有记忆了么，说不定你就是那魔界妖女什么的，不然气质怎么那么搭调。」 高倩躺下，道：「说不定真是。」 苏轻雪便笑道：「没事没事，幸好我不算正道。」 高倩问：「那你们是个什么样的教派。」 苏轻雪道：「能算什么教派，自从两百年前修真界开始也学人类世界搞现代化那一套之后，小教派到处都是，我们就是其中的一个而已，正道搭不上，魔道也不要我们啊。」 说到这的时候，有客人过来了，她们连忙沉默下来，开始专心致志的工作。 …… 此时唐九容拿着顾银盼给她的衣服，正在试衣间里直嘆气。 顾银盼拿出了三套衣服，一套给她自己，一套给唐九容，一套给渺渺，因为衣服是顾银盼自己的，都是成人样式，渺渺就也只能变成大人。 顾银盼给她的一套主色调月白色的衣服，腰带是深蓝色的，材质像丝又像棉，轻的像是云朵，看起来便很不俗，还有一件毛皮的斗篷，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过唐九容怀疑真的是某一种动物的毛，唐九容料想穿着这件衣服出去，肯定会引起围观，正想着能不能拖一拖，就不穿了，结果隔壁的顾银盼仿佛能看到她在干什么似的说：「你快穿啊，你不穿我就进去帮你穿了哦。」 唐九容没办法，只好换上了，因为不熟练，换得很慢，等换好的时候，顾银盼已经在外面催了她好久。 她打开门出去，乍一眼看到外面的顾银盼，就愣了一下，顾银盼穿着一件烟粉色渐变的裙子，越到裙摆越深，由粉变红又变紫，看起来像是晚霞，上半身是深红色的窄袖小袄，领子上带着白色的绒毛，笼着她精緻的脸蛋，扎成一个马尾，看上去十分干练英气，又不失娇俏美艷。 她本以为顾银盼穿上的应该是和自己的差不多的衣服，没想到差那么多，意外之下，又觉得十分适合，对真正的顾银盼顿时有了更多的想像。 毕竟这些都是顾银盼自己的衣服。 看来顾银盼就算在修真界，也很喜欢买衣服。 她愣神许久之后，听见惊嘆，才回过神来，发现她们周围已经为了一圈人，有人问她们：「这衣服是哪里买的？贵不贵啊？」 唐九容不说话，拉着顾银盼出了试衣间，结果出去之后，有了更多的人看见她们，有人以为她们是工作人员，想上来拍照，唐九容拒绝，挂上冷漠的神情，散发出五米之内不想有人接近的气质。 走了一段路，唐九容突然想到什么，问：「渺渺呢？」 顾银盼正在心里感慨着这样装扮的唐九容果然好看，被唐九容这么一问，才想起了渺渺的存在，想了一下，迟疑道：「可能还在试衣间？」 唐九容十分自责，拿出手机想给渺渺打电话，却看见手机上已经收到了来自渺渺的简讯—— 【你们自己玩，我有带钱，也可以自己玩的。】 唐九容顿时为渺渺的贴心感动不已，看着顾银盼想，为什么乔中羽捡到渺渺的时间比自己还要短，渺渺就能有那么大的转变呢？ 这种事果然看命。 顾银盼看见渺渺的简讯，顿时没有了心理负担，指着一边的跳楼机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怎么大家都在尖叫，是不是很好玩啊？」 …… 此时渺渺坐在花坛边上，托腮发呆。 她穿着白色的宽袖长袍，长发用缎带松松扎起来垂在身后，看起来如谪仙般清逸秀雅。 第234页 有人过来问她：「小姐姐，你好漂亮，能不能和你拍照啊？」 渺渺看来人是个小孩，也挺可爱，就点了点头。 结果这个拍完之后，好像是被发现了很好说话，来合照的人开始络绎不绝，渺渺就干脆不看镜头了，望着天空发呆，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处景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组女生拍完之后，问渺渺：「你是工作人员么？」 渺渺摇了摇头。 对方惊讶道：「你是游客？那你为什么不去玩？只有你一个人么？」 对方的问题太多，渺渺不知道回答哪个，就干脆点了点头。 对方便笑道：「那你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是很想小羽，时间过的太慢，渐渐变得恐慌，渺渺觉得这样不好。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啦啦扔了1个地雷 谢谢插otzu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南方红豆沙扔了1个地雷 第125章 信仰1 顾银盼玩完跳楼机回来，感觉并没有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突然往下掉而已，她飞行的时候，这样的操作再常见不过了，她看了眼唐九容，见唐九容也没有什么反应，更觉得周围那些尖叫的人有些太胆小了。 可是毕竟是第一次来，多少还有些新奇感，顾银盼又看见过山车，说：「这次去玩玩那个。」 唐九容有点在意渺渺，就给渺渺打了个电话，第一通打过去渺渺没接，等到她们排队玩过山车的时候，渺渺打回来了，唐九容便问：「你在做什么呢？」 渺渺道：「我刚才玩了碰碰车。」 唐九容有些惊讶：「你一个人么？」她本来以为渺渺很有可能就坐在边上发呆呢，毕竟这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她看起来就一直心不在焉。 渺渺道：「没有，碰到了一群人，说要带着我玩。」 唐九容问：「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说渺渺比顾银盼毫无疑问的聪明懂事，但是遇到坏人，唐九容认为顾银盼能轻松反杀，渺渺就不一定了。 渺渺道：「是一群女孩子，挂掉电话后，我发照片给你。」 唐九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挂断电话后，收到了渺渺的照片，照片中心站着渺渺，旁边是三个女生，看上去二十岁出头，都很面善。 唐九容就放心了，想必渺渺应该不至于像尚飞花那样被拐卖。 渺渺把照片发给唐九容后，想了想，又发给了乔中羽，等了一会儿，乔中羽却没有回覆，她只好遗憾地收起手机，继续被拉着去玩别的项目了。 过山车的队伍有点长，她们排了有一会儿，顾银盼观察到一件事，就是车上的人太害怕的时候，会互相拉着手甚至相互拥抱，下车后也会彼此搀扶，她若有所思，上车后便问唐九容：「你会害怕么？」 唐九容不知道顾银盼为什么这么问，愣了一下后道：「还好。」 顾银盼追问：「还好的意思，就是有点怕咯？」 要是没修练之前，肯定多少是有点紧张的，但是现在没做任何安全措施都已经在天上飞过了，这种项目就是小意思了。 但是唐九容看顾银盼的神情，似乎是期待自己说害怕的样子，便道：「嗯……多少有点。」 顾银盼便笑道：「那你拉住我的手。」 唐九容哭笑不得，搞了半天，竟然是这个目的。 唐九容便握住了顾银盼的手，触手温热，骨骼纤细，像是捏的重了，就要化在手中一般，她的余光瞥见顾银盼的侧脸，与幼年有些圆鼓鼓的状态不同，显得瘦削了些，显露出漂亮的线条，似乎是发现了唐九容的眼神，顾银盼偏过头来，眼睛微眯，浓密的睫毛像蝶翅颤动，眼波流转，如阳光下的宝石一般，叫唐九容明白了什么叫做顾盼生辉。 突然之间，她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抓着顾银盼的手开始发热，手心似乎也要冒出汗来。 她凝神望向前方，过山车开始启动了。 冷风迎面而来，让她发热的脸稍稍降了些温度，失重感让她不自觉将手握得更紧，这是顾银盼突然反手把她的手握住了，然后把头挨在了她的怀里。 长发被冷风带起扫在脸上，带来一股香风，过山车渐渐慢了下来。 唐九容把顾银盼的头髮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顾银盼抬起头道：「我、我害怕呀。」 顾银盼的心怦怦直跳，是挺害怕，既害怕自己的心意被发现，又害怕自己的心意不被发现。 唐九容点头道：「嗯，我也害怕。」 两人就牵着手仿佛互相依偎着一般出来，手藏在斗篷里，旁人看不出来，只看见她们俩挨在一起，唐九容见顾银盼仿佛并不在意，就继续抓着往前走。 「接下来要不去玩碰碰车。」唐九容想起了渺渺玩的项目。 碰碰车的队伍又挺长，两人牵着手排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人偷偷拍照，这事很难制止，唐九容只好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对方却不以为耻，反而靠近道：「小姐姐，你们是一对么？」 唐九容不做理睬，那人自讨没趣，就也离开了，顾银盼却问：「他说一对，是什么意思？」 第235页 唐九容道：「不用理会。」 顾银盼便道：「为什么不用，我们看起来像么？」 唐九容瞥了顾银盼一眼：「你这不是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顾银盼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可能是小朋友做久了，什么都想问一问。」 这时两人轮到进场，这次顾银盼玩的尽兴，甚至又排队玩了一次，排到第三次的时候，前面有人道：「你那么喜欢，我让给你。」 美人大约就是有这种好处，走到哪都被优待，还容易被记住。 两人又玩了一次，顾银盼不再玩了，但是有些意犹未尽道：「这个可以自己买么？路上开的那种车操作差不多么？」 唐九容立马谨慎道：「路上的车不能用来撞。」 「是么。」顾银盼露出有些遗憾的目光。 这时已经快要一点，两人买了点零食，边吃边逛，路过了鬼屋。 鬼屋门口没有明显的标志，只是一个山洞，门口有假的蜘蛛网之类的，门口坐着一个售票的，打扮的像是个老头，化着仿老妆，带着白鬍鬚，客人去买票，他还要说一句：「此行兇险，你可想好了？」 还挺敬业。 一对情侣正在买票，男的显然不感兴趣，嘟囔着：「鬼屋有什么好玩的。」 顾银盼好奇地过去，问：「有什么兇险？」 买票的看见顾银盼，眼神都恍惚了一下，好半天道：「六十块钱一个人。」 唐九容：出戏了哦。 反正也不知道继续玩什么，见顾银盼跃跃欲试，唐九容就买了票，两人进了山洞，光线便瞬间暗了下来，主色调变成了绿色，而且耳边传来了奇怪的幽怨的音乐声，光听见这音乐声，就有点让人头皮发麻。 顾银盼进过山洞，却没见过这架势，明明觉得自己不会害怕，竟然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洞口进去就有三条岔路，她们前面那一对情侣此时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进了哪条，唐九容便问顾银盼：「你想走哪条？」 顾银盼犹豫道：「要不我们占卜下？我们以前探险，前路不明的话就会卜算。」 唐九容道：「……算了，我来带路。」 她跳了左边那个洞口，两人一进去，身后突然一道门「咚」地落下，把她们的来路给堵住了，唐九容被那声音惊了一下，贴在了墙壁上，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她一贴墙壁，光线突然变得变幻莫测，同时周身开始立体声环绕一种诡异的尖叫，又像女声，又像男声。 唐九容情不自禁道：「银盼你在哪？」 一只手就把她的胳膊抓住了，唐九容刚松口气，便听见一个声音幽幽道：「我在这呢。」 唐九容尖叫着把那只手甩开，倒退了好几步。 这时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顾银盼在身后扶住她，道：「怎么啦怎么啦。」 唐九容颤声道：「这鬼屋真的有点吓人。」 顾银盼便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一进来就看见啦，墙壁上挖了个洞，里面有个人。」 唐九容道：「……怎么能靠灵力探测呢。」 顾银盼道：「可是真的很明显啊。」 顾银盼如此镇定，唐九容觉得自己也要稳住，她站起来道：「那我们继续往前走。」 不过她的手已经抓住了顾银盼的手臂，不想放开了。 一旦有了心理准备之后，受到的惊吓就到了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两人在一条过道上碰到了之前的情侣，此时男的正紧紧抱着女朋友的胳膊，面色铁青。 相遇之后，两队人马还交流了一下。 女生道：「这鬼屋也就一般，以我的标准来看，前五是排不到的。」似乎是个鬼屋爱好者。 顾银盼道：「还行，就是灯光有点诡异，正常山洞不会有的。」这是探险经歷比较丰富。 四人往前走，越往前，山洞变得越窄，最后只容一人通过，四人便走成一排，顾银盼打头，那女生殿后，唐九容和男生被保护在中间。 走着走着，狭窄的洞口前面终于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男生高兴道：「要到头了么？」 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吼声。 众人回头一看，看见一个长着獠牙，面上满是疤痕，穿着破破烂烂的侍卫服的殭尸正向他们追来。 男生立刻尖叫起来，唐九容被带着也短促地尖叫了一下，顾银盼道：「别害怕，我反攻！」 可是走道太窄，最前面的顾银盼过不去，最后的女生则道：「镇定，我们就往前跑，鬼屋的套路就这样的，跑就行。」 顾银盼就拉着唐九容往前跑，背后扑哧扑哧的奇怪殭尸喘息似乎越来越近，要抓住他们的时候，他们看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木门，众人连忙进入房间，把木门关上，殭尸却没有离开，开始撞门。 不过至少算是有了个喘息，唐九容环顾四周，看见这房间十平米左右，中央放着一个棺材。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此时顾银盼则在想：棺材里那东西的气息，好像有点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明两天应该是双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缄默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26532462扔了1个手榴弹 第126章 信仰1 唐九容的预感成真了。 第236页 身后的殭尸还在撞门，房间里的灯光突然完全暗了，这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完全黑暗，虽然唐九容自从修炼以后夜视能力得到锻鍊，也一时什么都看不见。 旁边的男生开始念经，女生道：「镇定，这是鬼屋。」 唐九容紧紧抓住了顾银盼的胳膊，虽然知道这应该是假的，背后还是冒出冷汗。 主要是氛围吓人。 在黑暗之中，身后殭尸的撞击声突然停止了，传来了木材摩擦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只要看见棺材的人，大约就能想到，这是棺材打开的声音。 而棺材里亮起了红色的光源，给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幽暗的红光，在这片红光之中，一个人形突然直直立了起来，苍白的面孔在红光的照耀下似乎蒙着血色，鲜红的嘴唇像是刚啃食过血肉，乌黑的眼中没有任何光彩。 旁边的男生女生开始尖叫，唐九容却愣住了。 这不是尚飞花嘛？ 而顾银盼已经指着对方叫出了名字：「尚飞花！」 苏轻雪本来应该在这时成功撞开门来吓人，听到里面的人这么一喊，却愣了一下。 她上一次虽然被顾银盼追杀，但其实没有见过顾银盼和唐九容，因此这次看见她们，只在心里猜测了一下，这两人应该不是普通人。 后来靠的近了，看见对方衣服的样子分明是修真界的款式和材质，就更确定了，不过她现在只是鬼屋的一个员工，对方应该也注意不到自己，苏轻雪就没想太多，却没想到，现在听到这两人中的一人对着高倩叫了另外一个名字。 这很有可能是真正的名字。 苏轻雪还记得，高倩说过，这名字是于莲随便取的，因为她长的高而已，至于她自己真正的名字，她是不记得的。 那么，她真正的名字，难道就是尚飞花么？ 尚飞花，尚飞花，这名字在苏轻雪脑海中转了一圈，她会过身来，看见尚飞花从棺材里跳出来，向外跑去。 她也想追上去，一时着急却反而开不了门了，连忙努力开门。 顾银盼见尚飞花拔腿就跑，也愣了一下，暗想，难道自己透露出了一点杀意？ 她对尚飞花一直有那么点杀意，介于想杀与不想杀之间，上次那个事件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尚飞花的可怕，大约是由此杀意更浓了些，叫尚飞花感觉到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顾银盼已经下意识追了上去，一只手没忘了拉着唐九容，导致速度没太快。 苏轻雪这时也打开门，追了上去，情侣本来见门被打开，还想尖叫，却见这「殭尸」看都没看他们，一阵风似的跟着前面几个人一起跑了个无影无踪，面面相觑后，也跟了上去。 这差不多已经是鬼屋的最后一个关卡，剩下的就是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路，唐九容看着前面尚飞花裙摆飞舞，不多时她们就穿出了山洞。 门口的工作人员一脸懵逼地看着高倩冲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个漂亮的像是从电视上下来的人也冲出来了，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客人追着「鬼」跑的，更加懵逼，等苏轻雪出来，他终于成功拦住苏轻雪，道：「小殭尸，怎么回事？」 苏轻雪心里着急，望着前方，道：「我不知道啊，我这不是要追上去看么？」 工作人员道：「你追出去了，鬼屋怎么办？」 苏轻雪把他推开，说：「找别人客串一下嘛……」 这时后面的那对情侣出来了，苏轻雪就把这两人拉住往工作人员怀里一推，道：「就他们了。」说着，已经追了出去。 此时高倩和顾银盼他们已经跑到了人群之中，游客们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什么即兴项目，很快围观起来，高倩只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多，堵住了她的去路，她心中勃然升起一丛怒火，一个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这群蝼蚁竟然也能挡住我了…… 她前进不得，顾银盼便追了上来，她勐地转身，望向了顾银盼。 顾银盼因感受到了威胁，而在对方两步之外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若是全胜时期的尚飞花，顾银盼并不是她的对手，两人虽然没有正面交手，但也曾经简单斗法过，但只是如此，顾银盼便知道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和尚飞花为敌，对方是个难缠且狠毒的对手。 在阳光之下，「殭尸女王」在那红光衬托之下的诡异少了很多，乌髮红唇，红衣如火，倒显得艷丽。 而顾银盼粉面桃腮，身姿挺拔，婷婷如一朵桃花，不知内情的游客便纷纷感慨—— 「哇，这个演员请的好。」 「好漂亮，是不是真的是演员啊？」 「殭尸女王和小仙女的大对决么？」 「旁边蓝衣服的是什么角色？」 「好像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是不是那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的大boss？」 唐九容暗想：不不不，在场我最菜。 顾银盼开口道：「你跑什么？」 尚飞花道：「你追我干什么。」 顾银盼道：「你跑我当然追。」 尚飞花道：「你追我当然跑。」 围观群众：「哇这个台词很有玄机。」 唐九容：「……」 此时苏轻雪追上来了，她绕到尚飞花那边，想要叫对方一下，却不知道自己该叫高倩，还是该叫尚飞花。 第237页 而且此时虽然周围如菜市场一般热闹，但出于中心的两人分明氛围凝重，一触即发。 半晌，顾银盼道：「你恢復了几成？」 尚飞花微微皱眉，她先前只有跑这样一个想法，于是其他什么都没有思考，现在却突然想到，对方叫自己「尚飞花」。 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名字。 不是高倩，而是尚飞花。 而这名字像是把钥匙，突然把脑海中的某扇大门开了点门缝，她仍什么都想不起来，却似乎知道对方在问什么。 于是她知道，此时此刻，装傻可能是个更好的主意，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银盼上下瞧了尚飞花一眼，见她确实没有灵力，便信了。 何况周围的人也太多了，在这里动手，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她上前，尚飞花后退，她再上前，尚飞花再退，人群也跟着她们不断移动，最后苏轻雪上前道：「不知道两位有什么嫌隙，她都已经失去记忆了，不能放她一马么？」 顾银盼没认出苏轻雪来，却感觉到对方是个小修士，眼神诡异地看了苏轻雪一眼，问：「你知道她是谁么？」 这话问到了苏轻雪的软肋，实不相瞒，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尚飞花到底是谁啊？ 但现在自然不能退缩，苏轻雪道：「我只知道现在的她是我的朋友。」 顾银盼道：「你真的假的，上次那户人家死的那么惨，你作为人类，难道无动于衷。」 她话音刚落，尚飞花突然将苏轻雪往后拉去，抬手向顾银盼击来，顾银盼连忙拉着唐九容飞身后退，灼热的火焰再两人身前炸裂开来，顾银盼连忙施法做出一个屏障，令周围的普通人不至于受伤。 而她心中惊疑不定，暗想：尚飞花明明没有灵力，怎么会能使用法术呢？ 苏轻雪更是吃惊，她能感受到这法术的威力，更别提尚飞花施完法之后，她便感受到了一种眩晕，再回过神来，她们已经不在游乐园了——周围是一片深山老林，苏轻雪一时不清楚她们在哪。 她望向一边的尚飞花，见尚飞花倒靠在树上，急促地喘息着，虚弱道：「帮我把眼睛里的东西拿掉。」 苏轻雪知道她说的大概是美瞳，就帮她把美瞳拿了，没有美瞳后的尚飞花双目赤红，眼珠上布满血丝。 苏轻雪顿时忘记了刚才的一切疑惑，心疼道：「你还好？」 尚飞花道：「要休息一下。」 说着她闭上眼睛，晕死过去。 此时还在原地的顾银盼，正看着自己衣服上被烧掉的痕迹发呆，而唐九容正在和旁边的围观群众解释：「嗯嗯，是魔术，对对有威亚，什么，看不见？内部机密，魔术不能说的。」 群众毕竟还是相信科学，都信了，感慨着这个门票没白买，实在是很精彩。 唐九容趁着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顾银盼拉出人群，突然远远有人叫了她们一声：「九容，银盼。」 唐九容回头，正好看见渺渺过来了。 渺渺旁边的三个女生簇拥着渺渺过来，看见唐九容和顾银盼，感慨道：「美女的朋友果然都是美女。」 唐九容连忙感谢她们照顾渺渺，然后对渺渺说：「挺晚了，我们回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想必也玩不下去了。 渺渺见唐九容和顾银盼神色有异，在三个女生走后，便问：「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坐摩天轮的时候，看见那边好多人，是你们么？」 唐九容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渺渺便疑惑道：「她既然没有灵力，怎么能使用法术呢？」 唐九容摇头表示不懂，却听见顾银盼说：「应该是信仰之力，她灵魂破损，哪能轻易恢復，大约还想走拿信仰之力重塑灵魂的路子，没想到啊，还有这一招。」 唐九容闻言微愣，半晌问：「比方说搞些邪教么？」 顾银盼点头：「是啊，就是不知道她搞的邪教都是些什么邪教。」 唐九容又道：「那么说，有些邪教不一定只是敛财或者骗人从恶，也有可能是某个大能需要信仰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第127章 信仰1 乔中羽是在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渺渺的信息。 她过来参加商祢的公司聚会，本来以为只是带孩子的，却没想到过来之后，总觉得自己才成为了主角，被人拉着问东问西，就算来上厕所，也有人热情地跟着一起来，到了隔间才能喘一口气。 她首先看见渺渺发过来的照片，照片是在室外拍的，她和三个不认识的女生在一起合照，背景是个摩天轮，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看上去挺开心的。 乔中羽连忙看文字，见渺渺写着——【今天出来游乐园玩了，遇到了三个不认识但是温柔的小姐姐，很开心哦，小羽呢？】 乔中羽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她本来担心渺渺在家里一个人孤孤单单，现在见她还能出去玩，顿时觉得心中的罪恶感减轻了一点，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复杂滋味在心头升起，大约是再次意识到，渺渺并没有那么需要自己。 说不定她一个人能生活的更好。 她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无意识地打字，发出去一句——【今天来参加聚会，好累啊，早知道不来了。】 第238页 她发出去后，才感觉这话有点怪怪的，是她以前没有对渺渺说过的类型。 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她一时想不出来，外面的人开始催她，她只好收起手机挂起笑容，出去了。 这家公司有点怪怪的。 虽然只参加了一个公司宴会就这样说人家公司有点不好，但是乔中羽总觉得这公司与其说是一家金融公司，还不如说是一个传销组织。 虽然她没有接触过传销组织，但在网上也了解过，知道传销组织的大概形态，大约就是通过洗脑来用不存在的或者没用的产品非法集资，组织内部的人大多会有种谜之狂热——她看这家公司就有这种氛围。 她中午过来，吃中饭的时候，便有人开始给她介绍公司的项目，她大多没听懂，挂着礼貌的微笑敷衍，却没想到对方得寸进尺，又开始邀请她进公司工作，乔中羽拒绝了，对方却也不生气，反而拉着她敬酒，或者玩游戏。 这群人大约三十多个，每个人都笑得非常灿烂，哪怕脸上僵硬了，也不会把笑容收起来，吃饭之前，他们站起来默默祈祷三分钟，自问自答一句「今天我懂得更多了么——是的」才坐下吃饭，乔中羽总觉得这氛围十分毛骨悚然，但是周围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连商祢的儿子，那个叫毛毛的不过五岁的小男孩也很奇怪，不活泼不调皮，不爱说话，只会盯着人冷不丁的笑，和商祢拍的视频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熬了晚饭时间，乔中羽就想走了，却被对方难缠的话语留住，吃完晚饭，虽然他们强烈邀请她晚上一起去唱歌，这一次她还是硬气地拒绝了，上完厕所出来，她和商祢告别，说晚上还有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了，商祢虽面露遗憾，却还是向乔中羽告别，两人在大厅门口寒暄了几句，乔中羽正要走时，大脑却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眩晕。 怎么回事？脑海中只出现了这个想法，随后乔中羽便感觉自己对身体失去了控制，直直往地上倒去，最后一个画面是商祢倾身扶她，脖子上的项鍊在她眼前晃动不定。 项鍊坠子上的图案看上去有些特别，像是一本书。 …… 乔中羽再次睁开眼睛，首先看见了头顶上一个巨大的吊灯，这吊灯十分復古，上面甚至不是灯泡，而是燃烧的蜡烛，她就在这巨大吊灯的正下方，总担心蜡烛油会不会滴下来，滴到她的身上。 她想要离开，却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艰难地转动一下眼珠子，看看周围的情形。 她在一个小房间里，周围是一群穿着黑袍，手上拿着黑皮书本的人，蜡烛带来的光昏黄而不稳定，她看见墙上摇曳的影子，觉得气氛诡异而凝重。 突然有人站到了她的面前，低沉道：「你醒了么？」 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留着厚厚的黑色鬍鬚，穿着瞄着银色花纹的黑色袍子，手上也拿着一本纯黑的书。 乔中羽惊慌失措，想要开口叫他们放了自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这男人确定乔中羽醒来之后，便转身面对其他人，道：「我们终于找到了适合的祭品，这件事，我们首先要谢谢三十二号。」 一个人从人群中上前，漏出脸来——是商祢。 商祢带着狂热的神情，道：「这是我的义务，不值得感谢。」 男人道：「我不是替全知神感谢你，是替我们大家感谢你，谢谢你让灾祸不至于倒来。」 商祢忙低头道：「是的。」 男人拿起书本，开始诵读一段长长的文字，乔中羽心慌意乱，大约听出来，这拗口的文字是在说，圣书上说神已经倦怠，要放弃世人，如果想要重新得到神的宠爱，就要献上纯洁的躯体。 后面还有一段，乔中羽没有听懂，反正她听来听去，不明白为啥会选上她，也不知道这之后他们是准备干嘛。 总之这男人读完之后，身边的人就开始欢唿，欢唿完又开始跳舞，跳舞完又开始调情，眼看着下一步就是要不可描述了，乔中羽闭上眼睛，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渺渺的身影，那是渺渺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那纯白的似鹿似马的精灵，然后是她第一次化成人形，不太成功，还长着角，髮丝雪白，面孔纯真绝美，如梦似幻。 乔中羽想：渺渺，我好想你。 …… 渺渺盯着时钟的秒针到了十点整，却发现乔中羽没有发视频请求过来。 以前都会提前个两分钟的。 渺渺又耐心地等了两分钟，视频请求却还没有过来，她开始焦躁，她今天有很多话想对小羽说，为什么她还不发呢？ 又过了两分钟，渺渺突然想，之前一直是乔中羽发过来，或许这次应该轮到自己发过去了。 可是万一乔中羽在外面呢？她会不会觉得很麻烦啊？ 想到这，渺渺还是先发了条简讯过去，问——【小羽，你回家了么？】 信息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音，渺渺盯着手机盯了五分钟，最后还是忍不住点了「视频通话」。 视频通话的嘟嘟声一直持续了一分钟，并没有人接。 出了焦躁之外，还增加了恐慌，渺渺不受控制地想道：乔中羽不会是出事了。 她相信如果只是在外面，乔中羽在十点的时候，至少会发条信息通知自己。 第239页 她立马跑出门，冲上六楼，敲响了六楼的门。 十点这个时间，唐九容和顾银盼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她们下了一部电影，刚投到电视上开始看，便听见了相当激烈的敲门声，顾银盼去开了门，渺渺便冲进来说：「你能找出乔中羽现在在哪么？她出事了！」 唐九容从沙发上站起来，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渺渺道：「我们一直十点视频，但是今天她没有发视频过来。」 唐九容：「……」唐九容并不觉得这代表着对方出事了，只觉得这事闹得跟小情侣似的。 她刚想对顾银盼说那先看看乔中羽有没有出事，顾银盼用手指掐算了一下，面色凝重道：「真的出事了！」 唐九容心中一惊，渺渺已经抓着顾银盼的手问：「她在哪？你能算出来么？」 顾银盼仿佛不好意思：「这样一个没有特徵的凡人，算出来也不准确的，只有个大致范围……」 但看着渺渺仿佛快要崩溃，她忙对唐九容说：「季满庭算的出来，算不出来让她找个擅长的朋友。」 唐九容连忙给季满庭打电话，季满庭现在无所事事，电话秒接，接了知道事情之后，便说：「你们去楼顶露台等我，我马上过来。」 她们上了露台后又等了两分钟，季满庭就到了，她直接出现在露台，渺渺冲上前去，道：「要快。」 季满庭一直以来看见的都是小孩子状态的渺渺，乍一眼看到成人状态的，都没有反应过来，看了她好几眼才说：「别着急别着急，我刚才算了，不算特别危急。」 渺渺瞪着她，季满庭便说：「放心，我在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放了个神识标志，你们在哪我都能找到。」 顾银盼闻言大惊，道：「也包括我？」 季满庭道：「哦，除了你，话说你怎么只给唐九容留标志，看来是不关心别人。」 被说破此事，顾银盼不禁脸红，看了唐九容一眼，见唐九容只专注地盯着季满庭，大约是在关心乔中羽，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事。 既然有标志，事情就简单了，季满庭感知了一番，便对众人说：「你们跟着我过去就行。」 渺渺闻言，身上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体型放大，变作了原型——若是战斗，对她来说，还是原型更好。 顾银盼则拉住唐九容的手，跟了上去。 众人腾空远遁，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kokage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第128章 信仰1 大约是因为躺了太久，并且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突然之间，乔中羽觉得周围的一切有点模煳了。 她的脑海中开始像是走马灯一般回想过去的事情，一直以来，除了小时候在奶奶家，奶奶有点重男轻女之外，她过得都很不错，很顺利。 以至于有的时候，她觉得有些顺利过头了。 中二时期她迷恋上漫画，也曾经希望过生活中发生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想着自己能不能不这样平凡地去过一生，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契机，让她变得与众不同。 后来高中，迎接高考，漫画被爸妈收走，画画也不准再画，专业选了理工科，这些想法也就慢慢淡忘了，直到大三的时候，因为课程不多，部门也退了，突然闲了下来，无事可做，她买了数位板开始画画，画了一些之后，抱着一点点侥倖心给一个漫画比赛投了稿，没想到得了个铜奖，作品也还挺受欢迎，自此就步入了漫画行业，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坚持下来了。 算是生活的一个转折，本来应该和她的大学同学一样，去做一些理工科方面的技术工作的。 开始画漫画之后，乔中羽并不觉得生活和大学时代有什么不同，无非是上课的时间变成了画漫画，她还是追喜欢的动漫，看喜欢的小说，在网上吐槽电视剧的剧情，她以为其他人大概也是这样的，然后突然某一天她和以前的同学聊天，才知道原来大家已经不同了。 这时她才知道，她走到了另外一条生活的道路上——和别人不太一样。 后来，又遇到了唐九容，遇到了顾银盼，又遇到了渺渺，生活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就好像是她少年时代对于一种不可思议生活的想像实现了一般，她觉得既兴奋，又紧张，同时还受宠若惊。 生活原来可以那么有趣，原来可以比她想像中更幸福，好可惜，以后就体会不到了。 下辈子还会有么——她想到这，突然又想到顾银盼说过，这个世界是没有轮迴转世的。 真的结束了么，她闭着眼睛，眼泪不禁充盈眼眶，从眼角滑落下来，就在这一刻，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小羽。」 这让她想到夏天在山林中初遇的时候，渺渺对她说：「你终于来找我了，小羽。」 她睁开眼睛，眼泪模煳了眼前，却还是看到纯白的精灵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用角轻轻抵住了她的脸，那角是冰冷的，却似乎给乔中羽的身体注入了一股暖流，让她感觉到身体渐渐恢復了活力。 教徒们看见眼前的一幕，不顾赤身裸体，纷纷跪地下来，道：「是神灵派使者来接我们了么？」 第240页 乔中羽终于感觉身体能够活动，便立刻直起身来，搂住了渺渺的脖子，柔软的鬃毛像是羽毛拂过她的身体，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裸着的！于是她的前胸贴在了渺渺的脖子上，而渺渺用嘴帮她咬住了被子，以防被子滑落，春光外泄。 乔中羽顿时羞红了脸，又窝回了被子，同时有些担心地想：我的衣服是谁脱的？既然脱了衣服，不会还出了其他的问题？ 顾银盼拉着唐九容环顾四周，啧啧称奇道：「某些人类还真淫乱啊。」 唐九容也是大开眼界，她虽然曾经听说过某些邪教会宣扬「解放天性」，搞一些群交趴之类的，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真能看见，一群裸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裸体就完全脱离了性吸引力的意味，只剩下一种猎奇感，同时还有些噁心。 这些躯体或肥或瘦，或高或矮，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只是一团肉而已。 渺渺的出现如神灵降世，将眼前的人唬的一愣一愣，唐九容她们就很轻松地走到了人群之间，季满庭见眼前的人噤若寒蝉，便随手捡了一本黑皮的书起来，看见上面写着一些像是诗歌一样的别扭文字，诸如—— 「俗世的烦忧是尘埃 尘埃在阳光下显现 神的教诲是光明 看见尘埃之时 可知世间污垢丛生 ……」 季满庭扔了这本，又捡起一本，看见上面写着—— 「神来到无妄之境 风暴携沙尘袭来 神指点出一片绿洲 说只有纯洁的人能够留宿 受训的是纯洁的人 守礼的是纯洁的人 关爱同伴的是纯洁的人 ……」 季满庭又扔了，走到最前方，看见还有一个黑袍人站着，正是衣袍上有着银色花纹的像是首领模样的人，他捧着书，目光十分的警惕，道：「你们不是神的使者，你们是谁？」 季满庭笑道：「为什么我们不是？」 黑袍人道：「你们身上并没有神的气息。」 季满庭又问：「那么神的气息到底是什么样的？」 黑袍人回答不出，气急道：「不是你我能用语言描述的。」 季满庭不顾对方生气，伸出手去，道：「把你的书给我看看。」 黑袍人气的脸色发红：「这是圣书的復刻，怎么能给你看！」 季满庭满不在乎：「只是復刻而已，看看也没什么？」 黑袍人上前：「你这个亵渎者！」 他将书举到胸口，道：「神将降灾祸于你。」 他这话一说完，季满庭突然往后闪到了顾银盼身后，道：「小猫咪快保护我。」 顾银盼听到这话，恨不得把季满庭丢出去，但是一股诡异的波动已经向她袭来，她右手捏诀拉起屏障，并且一把把那黑袍男人抓了过来。 黑袍人只觉得身体一轻，便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拉的向前，脖子就到了顾银盼的手里。 教众们发现不对，连忙站了起来，渺渺脚踏地面，一种寻常人无法感知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散发出去，教众们便纷纷倒地，抱头叫痛起来。 唐九容比季满庭更先一步拿到了这本所谓的「圣书」復刻版，惊讶地看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她递给季满庭，问：「你看见了什么？」 季满庭瞥了一眼，道：「上面什么都没有。」 黑袍人虽然被抓着脖子，居然也没有害怕，反而沙哑着嗓音道：「只有怀有信仰之心的人才能看到神的言辞，而你们只是亵渎者而已。」 唐九容自然不会听这话，问季满庭：「这是不是什么法器？」 季满庭道：「嗯，有点像，大概是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法器。」 唐九容道：「不止，刚才令这个普通人使用出法术的，难道不是这本书么？」 季满庭道：「还真不一定是。」 她伸出手去，从这黑袍人的脖子上扯下了一根项鍊，这项鍊像是生银做的，大约是戴的有些久了，有些发黑，链子没什么特别，挂坠确实一本翻开的书，又好像是一双张开的翅膀，上面确实蕴含着淡淡的灵力。 这链子一被抢走，那人果然更加激动，挣扎着伸出手想来拿，眼看着就要抓住唐九容的胳膊，顾银盼情不自禁收紧了手，那人便突然白眼一番，身体软了下去。 顾银盼连忙松开手，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季满庭道：「杀个人而已，你紧张什么。」 顾银盼一想，也觉得这反应实在不符合她大妖的身份，但是比起符不符合，她果然还是更担心唐九容会生气，望着唐九容道：「我很久没杀人了。」 唐九容道：「我看这个人死的那么突然，不一定是你的原因。」 顾银盼闻言，蹲下去探查了一番，才发现这人根本不像刚死，身上连人刚死时会残留的魂魄都没有。 「他好像早就死了。」顾银盼道，「先前看上去只是被一口气吊着的行尸走肉而已。」 季满庭又看了眼手上的项鍊，道：「看来就是靠这项鍊吊着一口气。」 她环顾四周，见死了一个人，教众们竟然也不害怕，便展示着项鍊道：「你们也有项鍊？我劝你们快扔了，这是会蚕食你们的生机的东西。」 众人好久都不说话，季满庭无奈，感觉眼前的这群人，大概都已经疯了。 第241页 唐九容若有所思，看见旁边有个小孩，便看着他问：「你们这是什么教派？」 话音刚落，突然有个女人沖了过来，抱住那小孩道：「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问毛毛。」 唐九容看着着女人，平静道：「那你说。」 女人道：「你们杀了我们，反正神会带给我们重生。」 唐九容无奈，却突然听到有人说：「好像是全知教，我刚才听他们说了。」 说话的是乔中羽，她用被子裹在身上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商祢，觉得非常难过。 她是相信商祢的，她没有想过商祢居然会这样害她。 她盯着商祢，问：「为什么要抓我啊，商祢。」 商祢的眼中却没有愧疚，反而透露出了狂热的光彩，对着乔中羽兴奋道：「这是你的机会啊中羽，你的癸酉年的处女，正适合成为我们的圣女，你为神献身，将会常伴神左右，要不是因为我已经人事，怎么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呢？」 乔中羽目瞪口呆，说：「你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插otzu扔了1个地雷 第129章 信仰1 乔中羽没想到只因为这样一个荒谬的理由，这种可怕的是就无端端降落在了她的头上，可谓是飞来横祸，她因为害怕，身体微微颤抖，这时她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着她的手指，让她稍稍安定下来。 是渺渺低下头来，用脸颊蹭了蹭她。 乔中羽便情不自禁抚摸上去，顺着顺滑的毛皮抚摸到了长而蓬松的鬃毛，上次渺渺化作原型，乔中羽没好意思摸，这此因为害怕，自控力直线下降，就不受控制地满足了一直以来内心的一种妄想，手指在鬃毛间穿梭，鬃毛有些微凉，但是底下的皮肤散发出些许的温度，让乔中羽安心下来。 「这些人该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唐九容这么说。 她有点在意，因为想到多即和万老太所说的，似乎也是全知教，那么说来，全知教的覆盖范围似乎比她想像中要广。 顾银盼非常自然道：「报警么？」 她看上去简直比在场的普通人还要遵纪守法了。 唐九容道：「报警上次已经报过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修真法器有关，警察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 听到唐九容这么说，顾银盼顿时没有了包袱，道：「那我们就继续查下去，要是那法器是个好东西，我们还可以抢过来。」 她说到要抢东西，就显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态度来，让唐九容哭笑不得。 不过想来也是，对顾银盼来说，做这种事总不能是为了社会责任感。 但是唐九容多少有点社会责任感，更别说她还是邪教的受害者，她想了想，望向季满庭，问：「你觉得怎么样呢？」 季满庭道：「我觉得可以继续查下去，这法器很有意思，既能让人产生幻觉，又能预言未来。」 唐九容又望向渺渺和乔中羽，乔中羽见她望来，想到自己还是裸着，就又往被子里缩了点，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渺渺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挪到乔中羽面前将她挡住，道：「为什么不查查看呢？」 看着中山神原形的面孔，唐九容看不出渺渺是个什么心情，但是听冷冰冰的语气，仿佛是有点生气，想必是乔中羽出了这种事，让她很生气。 唐九容看着眼前不堪的场景也似乎渐渐清醒起来的邪教徒们，又说：「那这群人该怎么办呢？」 季满庭道：「既然要追查的更深入些，那就问问。」 她说完，看了眼顾银盼，道：「我们分开来，每个人都问问，看看他们都知道些什么。」 这询问自然不是普通的询问，而是经过魅惑和暗示之后的套话，以防止他们不实话实说或者有所遗漏，唐九容在旁边看了看她们的施法过程，便问了口诀和施法路径，竟然也成功了，只不过因为灵力不足，问了一个人之后，就要休息一会儿。 三人忙活起来，便叫渺渺先带乔中羽回去，乔中羽红着脸道：「能不能找一找我的衣服。」 渺渺找遍了房间，最后在门口看见一个火盆，里面有似乎是乔中羽衣服的碎片，似乎是焚烧乔中羽的衣服，也是仪式的一部分——大概是净化圣女肉身之类的步骤。 乔中羽得知这个噩耗，脸色又红又白，环顾四周，发现地上倒是有很多散落的衣服，只不过因为先前的淫乱，上面都沾染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乔中羽把被子裹得更紧，更加后怕了。 季满庭在旁边见状，便说：「你不要害羞，只要裹着被子就行，我帮你加个护盾，你就不会冷了。」 乔中羽觉得麻烦了季满庭，忙不迭地道谢，心里却想，也不是这个问题啊。 主要是，如果裹着被子，她该怎么坐到渺渺背上呢，上次她是跨坐的，这次恐怕不行。 但是要求侧坐，似乎有些矫情，而且要是在空中掉下去了怎么办？ 她面露犹豫，渺渺似乎想到什么，便走到顾银盼身边，道：「早上给我的衣服，能再给我么？」 早上从游乐园回来回到房间，渺渺就把衣服还给了顾银盼，此时又过来问，顾银盼没有多问，拿出衣服搭在了渺渺的背上，渺渺被先走出房门，在进来的时候，已经变作人形，穿上了顾银盼给的衣服。 第242页 乔中羽看着渺渺走来，简直就看呆了，虽然渺渺发过照片，但在现实中看到又更加惊艷，清雅的面孔搭配着飘逸的服装，简直如谪仙一般。 这谪仙迈步走来，将她在被子里一卷，然后抱在了怀里。 乔中羽骤然失重，不自觉用双臂揽住渺渺的脖子，光裸的双臂触碰到对方温热的肌肤，顿时如火烧被发起烫来，乔中羽微微僵硬，闭上眼睛，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只觉得心脏似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渺渺在她耳边低声道：「把手缩回去，小心冷。」 只是简单一句话，乔中羽却觉得自己好像被甩在空中荡来荡去，到了头脑眩晕的程度。 在眩晕之中，她突然想起先前她给渺渺发送信息，发了【今天来参加聚会，好累啊，早知道不来了。】，她当时觉得怪怪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来，这话语是撒娇，是诉苦，是依赖一个人才会有的表现。 她以前觉得渺渺是个小孩子，是没有遭受世俗污染的精灵，是需要被保护的存在，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在潜意识里把渺渺当作了可以依靠的人。 乔中羽把自己缩回被子，成了个缩壳的乌龟，渺渺则走到季满庭面前，说：「护盾呢？」 季满庭本来这在纳闷这群邪教的人咋问啥啥都不知道，回过头来，看见渺渺，顿时露出了微妙的目光。 「裹得那么严实，我看不需要护盾。」季满庭调侃道。 但这句玩笑话渺渺显然没有觉得很好笑，直直看着季满庭面无表情，季满庭就帮乔中羽加了护盾，嘟囔道：「人靠衣装啊，现在看起来还真挺有范的。」 顾银盼听到，便说：「这可是我的衣服。」 季满庭立刻说：「我看你没那么适合这件衣服。」 顾银盼怒目而视：「你是什么意思!」 渺渺没理会两人，站上窗沿，跳了出去，踏空而去，衣摆在空中展开漂浮，漂浮梦幻——虽然怀里抱着一个棉被。 季满庭便突然停止和顾银盼的拌嘴，道：「很像啄山君。」 顾银盼不以为然：「她们都是中山神，像有什么奇怪的。」 季满庭摇头：「成长环境不同，经歷不同，时代不同，有相同气质也是少见的，我见到啄山君的时候，她已经经歷失去啄山的痛苦，又曾被方壶神君禁锢，所以显得淡然沉稳，渺渺又是为何？她从没经歷什么苦难。」 唐九容听到后，惊讶道：「方壶神君是说尚飞花么？」 季满庭和顾银盼双双点头，唐九容便又说：「她禁锢前任中山神？为什么？」 季满庭也有些惊讶：「你对这事好奇？」 唐九容道：「白天刚碰到过尚飞花，而且对方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用出了法术，似乎是靠信仰之力，所以就对这事很好奇。」 季满庭详细询问，顾银盼便开始叙述，唐九容补充细节，很快说完了，季满庭思索片刻后，便说：「我听闻方壶有个先天法宝，名叫万灵宝书，本来不轻易认主，却被尚飞花强行打散灵智，留作己用，你们说，这全知教会不会……」 唐九容道：「这邪教想要发展，怎么也要好几年？尚飞花上半年还被人拐卖呢。」 季满庭便道：「宝物总是渐渐有灵，察觉到主人出事，自主救主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尚飞花失踪可是有四十年了，更何况……那山上还有个太平。」 这话十分有说服力，唐九容皱起眉头，又回过头去，问：「尚飞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囚禁啄山君又是为了什么？」 季满庭道：「听说啄山君为人冷淡，两人大约是有过节，不过我还听说过一个八卦……」 季满庭突然眼睛发亮，露出一丝稍显兴奋的笑容：「我听说是尚飞花爱慕啄山君，强行将对方留住了。」 「噫！」顾银盼发出了嫌弃的感慨。 唐九容也不信，认为这实在太过于狗血，季满庭便说：「好，我也不信，听说尚飞花喜怒无常，十分善变，大概只是想要降伏对方。」 顾银盼道：「肯定是的，尚飞花什么做不出来啊，她当初也想抓我，被我逃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唐九容立刻将惊讶的目光投向了顾银盼，顾银盼似乎是说漏嘴，说出口之后，便支支吾吾起来，道：「那个时候刚化形比较弱而已，后来我可不输给她了。」 唐九容察觉到顾银盼不好意思，便不问了，季满庭却不依不饶：「你们俩差了多少岁？她开始比你厉害那么多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银盼恼羞成怒，几乎要伸出了爪子，唐九容制止两人，将话题带来回来。 三人商讨一番，统一认为尚飞花是个残忍的强大的不择手段的大妖怪，可这么说来，能把那么厉害的妖怪给伤害成这样的，又是什么人呢？ 这问题涉及到现在，季满庭似乎知道些内情，但打着哈哈，不继续说了，三人便把这事放在一边，开始继续探索起邪教秘辛来。 此时渺渺带着乔中羽，已经快到家了。 乔中羽总觉得这段路似乎很短暂，简直一转眼就到了，她被渺渺轻轻放在床上的时候，简直没反应过来，直到探出脑袋看见熟悉的房间，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到家了。 可是渺渺的怀抱似乎有种吸引力，叫她捨不得下来，她努力克制这种不舍，清空大脑里乱七八糟的思绪，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我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不然他们要担心了，还得洗个澡，是不是还要去了医院啊，唉，我真是倒霉……」 第243页 她话音未落，突然看见站在她面前的渺渺，倾身靠到近前。 冷风从还没有关的窗口唿唿地灌进来，吹起了渺渺的头髮，房间里没有开灯，渺渺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像是一口不透光的深井，又像是一个无休止旋转的漩涡。 乔中羽的心脏又开始加快，她在被子里捏紧了拳头，挤出声音来：「怎么了。」声音微微颤抖。 渺渺开口：「我很担心。」声音压低，如暗流涌动。 她伸手压住乔中羽头两侧的床面，道：「我很生气。」 她一动不动，髮丝落在乔中羽的耳侧，微痒。 「也很害怕。」 那漆黑的眼眸中突然有光芒闪烁，一滴泪便突兀地滴在了乔中羽的脸颊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过的好快，我一点都没有已经过去了四天的感觉。 我感觉只过去两天。 谢谢一定要早睡啊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08000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阿尔扔了1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第130章 信仰1 眼泪落在脸颊上，先是温热，很快转凉，在冷风吹拂之下，那凉意似乎渗到皮肤深处，沿着血管一直渗到了心里。 乔中羽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她立刻说：「对不起。」 渺渺摇头：「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乔中羽道：「你更没有错啊。」 渺渺道：「如果我和你一起回去就好了，我不应该因为希望自己是个懂事的人，而离你那么远。」 乔中羽便说：「这就更不是你的错了，是我太没用了。」 渺渺不再说话，只是还是摇头，将脸埋在了乔中羽的颈窝，泪水濡湿了皮肤。 乔中羽便情不自禁伸手将渺渺的头抱住，一时后怕与感动交织在一起，也是泪流满面。 两人相拥着也不知哭了多久，冷风飕飕刮在乔中羽的手臂上，让她渐渐有了理智，她这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非常奇怪——而且自己还没有穿衣服。 她顿时红了脸，却又不确定渺渺现在是什么心情——要是她还难过，自己就因为个人的龌龊思想将对方推开，简直就太不是人了。 于是她轻声道：「渺渺，我有点饿了，想吃东西。」 渺渺便抬起头来，问：「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做。」 乔中羽哪里是想吃东西，便胡乱说想吃饺子，叫渺渺去下，自己则先给父母报了平安，然后连忙进浴室洗漱。 她的手指滑过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不自觉想起了靠在渺渺身上的感觉，对方明明是个纤细的少女，却能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渺渺已经不是她刚从山林中带出来的那个美丽单纯的精灵了，对方现在比自己更值得让人依靠。 她又想起那柔软的娇躯所带来的温度与香味，不禁脸红，但想到自己正在想的东西的时候，就连忙甩甩头妄图把这些思绪甩走，并在心里默念：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 她努力清空大脑换完衣服到了客厅，渺渺已经做好了饺子，在餐桌边上坐着看着她。 见她出来，渺渺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已经做好了，是芹菜肉馅的。」 乔中羽本来没有什么胃口，闻到饺子的味道，却不知不觉分泌起唾液，感觉到有些饿了，她坐下来吃饭，见渺渺在一边托腮直直看着她，不禁有种被那目光灼烧的感觉，不自然道：「你也吃点。」 这话说完，才想起渺渺只吃肉，所以是不喜欢芹菜肉馅的饺子的。 她懊恼不已，却见渺渺张嘴道：「要小羽餵我。」 此时渺渺是成年人的状态，声音并不稚嫩，脸庞也让人心动，张嘴说着撒娇的话，简直叫人心脏骤停。 乔中羽几乎失去意识地给渺渺夹了饺子，渺渺慢慢嚼着吃了，不过看不出来喜不喜欢，咽下去之后，渺渺突然问：「处女是什么？」 乔中羽被呛了一下，汤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咳咳咳……」 她咳嗽个不停，渺渺就连忙帮她拍背，同时道：「要是很难说的话，要不然我自己去一下。」 乔中羽连忙抬手，道：「别，别别。」自己去搜，谁知道那页面会出现什么东西。 乔中羽一边稳定心神，一边想，来了，果然，进行性教育也是养孩子的一个步骤。 不过怎么说，就是个问题了。 乔中羽在心里组织语言，半晌，道：「生物要怎么样有下一代，你知道么？」 渺渺点头道：「知道，我在山里看见过，公的会骑在母的身上。」 如此清雅丽人口中说出这种话，乔中羽一边觉得违和感很重，一边又觉得松了口气——知道繁衍行为的话，就好说一点了。 她磕磕巴巴道：「嗯……嗯，就是，这叫作jiao……嗯……配，然后人类里面呢，就叫作……就叫作……反正也叫这个，没有过的女的，就叫作chu……女。」 渺渺道：「这样，那么说，小羽就没有jiao-配过？」 「咳咳咳，咳咳咳……」乔中羽又被呛到了。 渺渺便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他们要用处女，如果不是因为这，就不会找上小羽了。」 第244页 乔中羽便道：「祭品什么的好像总是有奇奇怪怪的要求。」 乔中羽眼神躲闪，对这话题不是很想继续下去了。 渺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委屈，问：「是渺渺不应该问这些么？」 乔中羽看到这眼神，顿时心都化了，哪里捨得让渺渺委屈，大无畏道：「是啊，正因为我二十五岁了都没有性生活，所以才会被找上。」 渺渺眨巴了下眼睛，道：「那，性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乔中羽：「……我们睡觉，很晚了，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说。」 …… 虽然天气很冷，但因为是晴天，夜空上没有云朵，可以看见朗月和星空。 苏轻雪透过光秃秃树枝，看着天上的天空，想起了刚和高倩相遇的那一段时间——哦，不是高倩，可能是尚飞花。 那个时候尚飞花在野外见到她，把她放在板车上往北方拉，她整天整夜地躺在板车上，仰头便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天空，晴朗的，乌云密布的，落雨的；清晨的，黄昏的，夜晚的。 如今想来，距离那个时候居然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时间过的真快，这中间发生的事情也很多。 她扭头，望向身边还昏睡的尚飞花，想，事到如今，对方到底是谁，已经变成了她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她想知道尚飞花的真实身份，以及对方的过去。 她为什么能不用灵力就使出法术呢？她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呢？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会是以前那样的人么？ 在这些思绪中，苏轻雪看见尚飞花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没有神采，没有情绪，像是浩瀚星空的投影，过了一会儿，那眼眸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便有了些生气，尚飞花开口，嗓音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 因为手机都放在更衣室，辨别时间只能用相当原始的办法，于是通过查看星空，苏轻雪道：「大概子时。」 尚飞花微微皱眉，道：「那我们今天的工资还没拿。」 苏轻雪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你还担心这个？」 这话语给苏轻雪带来了熟悉感和亲切感，但苏轻雪还是说：「你都用出了法术，哪会还差那么点钱。」 尚飞花摇头道：「刚才只是意外，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用出来的。」 苏轻雪惊讶道：「你自己也不知道？」 尚飞花点头：「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大约是某种本能。」 苏轻雪想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又说：「但你认识游乐园中那两个人，那么说，你果然是叫尚飞花咯？」 尚飞花道：「我想应该是。」 苏轻雪便说：「那以后我就要叫你尚飞花了。」 她话语间听不出什么情绪，心里却多少有些复杂，觉得自己原本应该熟悉的「枕边人」，变得似乎有些陌生了。 尚飞花其实看出了苏轻雪情绪有点不对，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此时她的每一寸身体都在火烧火燎般的难受，就是说话，也花了很大的力气，她躺在树上，努力令自己不那么虚弱，调整着唿吸。 片刻沉默之后，苏轻雪又道：「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么？说不定她们会来追你。」 尚飞花摇头道：「不着急。」 她心中有种隐约的感觉，似乎是她对那人有着某种程度的了解，知道对方没必要赶尽杀绝。 不过她还是补充：「不过还是可以准备离开这里了。」 她停顿，又说：「总之，明天还要去结一下工资，现在先回家。」 苏轻雪见尚飞花神色笃定，似乎已有决断，便下意识听从了，她站起来，却见尚飞花扶着树干努力了好久，都没能站起来，便有些担心道：「你没事？」 尚飞花又努力了两次，只觉得手脚无力，像是不受自己控制，终于嘆了口气放弃，仰头望着苏轻雪道：「我有点没力气。」 苏轻雪这才知道，对方受的伤恐怕比看上去还重，蹲下去将对方扶起。 尚飞花用右手揽着苏轻雪的脖子站起来，脑袋便直接抵在了苏轻雪的肩上，小说里所描写的破布娃娃的形象她算是能理解了，苏轻雪见尚飞花浑身瘫软，便把尚飞花再往后拉了些，将对方背了起来。 她边踩着露水往山下走，边问：「能恢復？」 「啊，应该可以。」 「我越来越好奇你是谁了。」 「嗯，我也很好奇。」 夜深露重，冷风凄凄，两人磕磕绊绊，终于在天亮之前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 天色微亮的时候，唐九容她们的审问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大概问出来的信息有—— 1、全知教的职位是圣者、大主教、主理，有一圣者，三大主教，九位主理，剩下的就是普通教众，今天这个穿着有银色花纹的黑袍的男人，是九位主理之一，也是他们的地区负责人。 2、主理直接管理教众，因风格不同，每个地区的传教方式和仪式也会有所不同。 3、圣物圣书能描述世界万物，预言未来，洗涤心灵，但并没有人见过圣书的本体。 4、如果主理被神召唤归去或者因亵渎而消失，候补主理要详细向上级报告并前往总部接受洗礼。 这几点中最重要的就是第四点，第四点完全可以证明，「主理」是很容易「死」的，而候补有前往大本营的机会。 第245页 而这里的候补，就是三十二号，商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定要早睡啊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2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22948653扔了1个地雷 谢谢33555291扔了1个手榴弹 第131章 信仰1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到来了。 在唐九容图她们为了不让邪教众人坏事，干脆删除了他们的记忆，只虚构了一个在仪式中主理死亡的记忆之时，尚飞花拖着病弱的身体，还是坚持先和苏轻雪去游乐园拿工资。 游乐园的经理拿着两件有灼烧痕迹还沾满泥土的衣服，感到十分的无语。 「衣服都成这样了，还中途离开，你们还好意思来要钱啊？」 苏轻雪道：「那扣掉衣服的干洗费？」 经理更加无语：「这衣服还能干洗？我看你们还得补一下差价。」 苏轻雪大惊失色：「不要？」 尚飞花闻言开始咳嗽，越咳越厉害，捂着嘴艰难道：「纸巾，纸巾。」 苏轻雪抽了张纸巾给她，尚飞花用纸巾擦了下嘴巴，那纸巾上便染上了嫣红的血色。 经理脸色微变，如果对方身体真有问题，强行碰瓷他们游乐园，那他们也难免吃不了兜着走，他于是连忙放软了语调，道：「不过我看你们两个年轻女孩，也不容易，这衣服就我就个人帮你们赔了，不过工资我就没办法了，我们就各退一步，我也不容易啊。」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这位经理就开始述说自己的不容易，说起有两个儿子，供养吃力，父母在老家为他担心云云，说到最后，似乎情之所至，半是哽咽起来。 苏轻雪听的迷迷煳煳，几乎就要感动，却听见尚飞花用更虚弱更哽咽的声音说：「我们快活不下去了，就指望着这个钱呢，如果你不给，我们也只好坐在门口步走了。」 苏轻雪向尚飞花投以敬佩的目光。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最后经理又退一步，说给一半，尚飞花仍然不满，但精力已经不济，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发黑，只好算了。 两人拿着钱出来，苏轻雪道：「你居然为了拿到钱装作吐血，实在太拼了。」 尚飞花面无表情，表情深沉，道：「不是装的，真的吐血了。」 苏轻雪立刻紧张起来，又听见尚飞花说：「一想到拿不到钱，就气的想要吐血。」 苏轻雪：「……」 虽然不知道尚飞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苏轻雪现在只忍不住想，不知道对方恢復记忆之中，会不会还那么财迷。 她看了看尚飞花毫无血色的脸，道：「走，去吃点好的。」 …… 商祢给总部打了报告，但暂时还没有收到回復，季满庭在商祢身上放了追踪定位与随时探查的法术，以确定对方的动向，这之后，三人便先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人先去楼下看望乔中羽，一看见乔中羽，季满庭就说：「你看着有些憔悴啊。」 乔中羽眼下青黑，眼中布满血丝，显然没有睡好，不过众人都表示理解，因为昨天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乔中羽睡不好也理所当然，乔中羽笑着附和了，心里却知道，自己睡不着压根不是因为后怕。 她昨晚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渺渺的样子，根本睡不着。 顾银盼也对渺渺说了邪教的事，又提及一些猜测，渺渺便问：「也就是说，是尚飞花需要恢復？」 顾银盼道：「是说有这个可能性。」 渺渺道：「她要恢復，为什么要用处女做祭品？你也这么提要求么？」 乔中羽在一边听到，嘴角一抽，暗想，这个梗是不是过不去了？ 顾银盼有些茫然，乔中羽忙道：「这就是人自己臆想的，我们就不要管这个了，还是先说一下之后的计划。」 众人的计划十分简单，不过还要叫上林晗奇，因为需要林晗奇变成商祢的样子，带上顾银盼和季满庭进入总部，林晗奇自然不会推脱，直接答应了。 次日陈光霁也回来了，还带来了她老家的最新进展——说是李翠家附近已经死了五个人，都是和李翠相熟的朋友，死的十分蹊跷，村里人人自危，还请了道士作法。 唐九容闻言，十分惊讶，尚飞花如今如此境地，竟然也能报復普通人至此，大能的能力，果然令人生畏。 那么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呢？想必这就是季满庭虽然显然知道些内幕，却什么都不说的原因。 又过了两天，全知教总部的回函发到了商祢的手上，叫她立刻启程前往总部，接受洗礼。 林晗奇自从成为林家小少爷之后，已经很少变成别人了，突然变成一个成年女性，还习惯了挺久，更别提旁边两人大神，更是让他压力山大。 发来的地址写明，总部位于a市市中心的某个大厦，其地段十分豪华，让人对邪教的有钱程度不禁心生感慨，三人在前台处登记，前台道：「不好意思，只有尚小姐能进去。」 季满庭自认既然扮成教众，表现的不正常点问题也不大，便激动道：「为什么我不行？我对全知神大人也有着全身心的信仰啊！难道神不是一视同仁的么？」 顾银盼有样学样，道：「我们是一起来接受神的洗礼的，就算不成为主理也没有关系。」 第246页 三人在前台撒泼，很快有人出来，对前台说了几句，前台便泛着白眼，道：「随便，你们就进去。」 来接她们的人笑容可亲，温和道：「我们绝不是有所偏见，只是进行洗礼的能量有限，只能洗礼一个人。」 然而三人进去之后，却被先带进了一个会议室里，有个人给了她们一人一台平板，叫他们做一个问卷。 季满庭扫了一眼问卷，便传音入密对顾银盼说：「这是测量虔诚程度的，不要乱选，不然会被发现的。」 顾银盼顿时打起精神，看向第一题—— 【这个世界上有神明么？a、有b、没有c、不确定】 顾银盼暗想：当然有了，我们不就是人类的神明嘛。 季满庭对她说：「选a。」 【你认为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么？a、是b、不是c、可能是】 当然不是了。顾银盼想。 季满庭道：「选b。」 【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所看见的这样，有着我们无法触及的花园之国，对么？a、有b、没有c、可能有】 当然有啦，非常世人类就看不见啊。 顾银盼听到季满庭果然说了a，便忍不住道：「我不需要你给我答案啊，这每一条我看我都能选对。」 季满庭想了想，发现还真是，因为从某种角度讲，顾银盼就是能听到祈愿，满足愿望，收取报酬的「神」啊。 三人填好问卷，果然全部过关，又过了一会儿，有人给他们端来了三杯水，叫她们等一会儿，季满庭看了眼水，道：「里面有药。」 「什么药？」顾银盼问。 「迷药，让人昏睡的。」 三人不明所以，都喝了——但是这迷药对她们当然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是过了一会儿，三人一个一个装作躺倒在桌子上，没过多久，便听见有人进来了。 来人是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人道：「都是极品。」 另一人便说：「既然都倒了，要不就先爽爽。」 这意思三人都听懂了，顾银盼怒火攻心，正准备让这两人后悔出生在这世界上，季满庭轻声道：「别着急，我先处理一下摄像头。」 男人的手开始触碰她的嵴背，因为三人中她最漂亮，两人都迫不及待对她出手，顾银盼咬牙切齿：「好了没有，你故意的？」 季满庭道：「真不是故意的，要构造一个这个空间的假象，对现在的我来说不容易啊。」 那两人的手开始往下，顾银盼忍无可忍，决定不管了，直起身来踢开两人，道：「找死是不是？」 两人先是一惊，随后却无所谓一般地笑道：「怎么了呀，听说你们t市仪式都做这些的，现在不好意思么？」 顾银盼勃然大怒，抬手就拍了一下会议桌，会议桌立刻四分五裂，倒塌下去。 两人便呆住了。 本来还趴在桌子上的季满庭和林晗奇只好无可奈何地「醒」过来，季满庭道：「行了行了，我弄好了，不过这两人先不能弄死……唉。」 季满庭话音未落，顾银盼已经冲过去抬手拍死了一个，在季满庭说「唉」的时候，她的手正在另一个的头顶，不过总算剎了车，道：「那怎么办？」 另一个瘫倒在地上，吓得尿了出来。 季满庭道：「唐九容在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出手那么快啊。」 顾银盼冷哼一声，季满庭走过去，见那人不仅不活，脑袋都已经烂了，顿时头大如斗，思来想去，只好对林晗奇说：「你能不能把这人变成商祢的样子？」 「可以是可以，不过材料有限，估计不太像。」林晗奇道。 季满庭便说：「不像就不像呗，都已经是尸体了，死在这，难道他们还会仔细检查不成。」 林晗奇便过来帮尸体「化妆」，季满庭又走到另一个快要癫痫的人身边，掏了掏他的口袋，拿出了一只手机和身份证。 她看了一眼身份证，道：「朱由对？不想死？」 朱由连连摇头，涕泗横流，却又偷偷往摄像头瞟。 季满庭笑道：「摄像头我处理过了，何况你看我们这个样子，像是需要怕你们的人么？」 朱由颤声道：「你们到底要干嘛呢？」 季满庭道：「没什么啊，只是真的很想接受『洗礼』而已。」 三十分钟之后，打扮成另外一人的林晗奇和朱由一起出去了。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人，林晗奇便装出另外一人的声音，稍显傲慢道：「里面有个女人撞墙自杀了，你去处理一下。」 对方满脸麻木，闻言只说了句「是」，似乎对这种事也习惯了。 又过来两人，把装作昏睡的季满庭和顾银盼放在了一辆推车上，往电梯走去。 推车不大，季满庭和顾银盼紧紧挤在一起，顾银盼不禁抱怨：「早知道和唐九容一起来。」 季满庭便揶揄道：「怎么，想和唐九容挤在一起？」 顾银盼羞恼，却不知如何反驳，半晌，季满庭又说：「你喜欢唐九容么？」 这可真是个直白的问题，顾银盼脸更红，道：「关你什么事。」 季满庭道：「我从小看着九容长大，算是她的长辈，怎么就不能问问了？你要和九容在一起，可还得过我这关。」 顾银盼气炸：「你放屁。」 第247页 季满庭便说：「行，原来不喜欢。」 顾银盼脱口而出：「谁说不喜欢？」 季满庭便说：「你要是真喜欢，就不要回修真界了。」 顾银盼微愣，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不回修真界。 季满庭道：「在常世做个散修不好么？做蓬莱之主，难道更有意思？」 突然被叫破身份，顾银盼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如此落魄，似乎配不上蓬莱之主的称号，她半是羞恼，半是疑惑，疑惑季满庭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从来没想过不回蓬莱，她出生在哪她早就不记得了，蓬莱已经是她的家。 然而这时她们被从推车上拉了下去，被塞进了一辆suv里，对话便姑且结束，因为车上只剩朱由和林晗奇，她们可以醒过来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季满庭问朱由。 朱由道：「去圣者住所，洗礼其实全是在那做的，这里只是个中转站。」 「圣者是谁？」季满庭又问。 朱由道：「圣者突然感灵，感灵之前，是个大学老师。」 季满庭闻言微愣，随后道：「那三位主教呢？」 朱由头冒冷汗，小心翼翼看着林晗奇，说：「其中一位主教就是……他，还有两位，都有其他的工作，一位是个老闆，一位是政府官员，叫王保荣和白春雪。」 林晗奇道：「王保荣啊？我认识啊，这是我爷爷的一个商业伙伴，听说他的发家史很传奇，四十岁的时候还一穷二白是个光棍，还欠了一屁股烂债，突然就被他抓住了一个商机，就发财了。」 季满庭便似笑非笑道：「看来这是託了全知神的福。」 三人一边压榨着朱由所知道的内幕，一边往目的地开，顾银盼突然收到简讯，唐九容问——【如何？】 顾银盼便回復——【顺利进行中。】 就这么一句话，她边打边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放下手机后，她收起笑容，想，她要快点把事情解决，立刻回到唐九容身边才行。 车子大约开了四十分钟，便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开进小区之后，又开了许久，上了一条山路，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别墅前面，别墅是中式风格，飞檐黑瓦，白墙半旧，围墙之内有几只绿竹漏处，像是画中的建筑。 季满庭道：「就这？我们还要继续装昏睡么？」 朱由道：「要的。」 朱由和林晗奇下了车，敲了门，不多时有一老妇人推着轮椅出来，朱由对她道：「这次还有一个人。」 老妇人面露不满：「不是说了一次只能有一个人么？」 朱由道：「反正两人都迷晕了，就一起进去呗，一个人锁在车上，万一死了怎么办。」 老妇微微皱眉，半晌道：「行，你背进来。」 朱由过去背人，虽然季满庭个高，但他还是选择了背季满庭——因为顾银盼敲碎别人脑子的那一幕已经给他造成了深深的阴影。 几人进去之后穿过院子，很快来到别墅里面，乘坐电梯到了地下室，电梯门一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空旷的，漆黑的空间。 老妇把轮椅推出电梯，又很快退了回来，道：「我们走，圣者会过来替她洗礼的。」 朱由看着背上的季满庭：「那她……」 「她不用，我们带她上去。」这么说着，老妇将朱由一拉，关上了电梯的门。 空旷的空间里就只剩下顾银盼了。 顾银盼闭着眼睛，将神识扩散出去，周围一片空旷，但是她很快发现中心似乎有着什么，这东西给她一种自己会被发现的感觉，她连忙收敛神识，忽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道：「醒了么，女孩。」 顾银盼有些惊讶，因为这声音是直接出现在她脑海的。 她实在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却突然想到，不对，不对劲。 这声音如果真的出现在她的脑海，自己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她立刻尝试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仿佛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睁开眼睛了。 她的躯体和灵魂分离了。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顾银盼就知道，眼前的确实是万灵宝书，这世上能对她也起作用的法器，出了万灵宝书还能是什么呢？ 那声音又道：「女孩，你可以醒过来了。」 顾银盼知道它所说的「醒过来」是什么意思，这「醒过来」是叫她灵魂离体，直接进入书中，这样她灵魂脱离身体，自然就不用控制身体来睁开眼睛了，可是这样一来，灵魂就被摄取，恐怕就很难回到身体了。 顾银盼艰难地命令着自己的身体——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快动一下。 迷迷煳煳之中，她似乎真的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了唐九容的身影，模模煳煳的，似乎正对着她微笑，轻柔地对她说：「快醒过来。」 顾银盼不屑一顾，暗想：唐九容哪里会这样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呀。 第132章 腓腓 季满庭打晕了出了林晗奇之外的其他人，又坐电梯下楼，出电梯的时候她见旁边有个开关，便开了一下，眼前的黑暗便被灯光照亮，出现在眼前的是环绕一圈的书架，以及坐在书架中央的书桌前，带着唿吸机，坐在特制轮椅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的老人。 第248页 对方看上去十分的老，简直像是上了百岁，头髮稀疏，牙齿似乎掉光，嘴巴瘪了进去。 对方眼皮上的皱纹层层堆叠，叫眼睛只能从一条缝里看外面的景色，看见季满庭进来，他没有说话，手指艰难的敲动键盘，有个机械化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是你啊。」 季满庭皱起眉头，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半晌道：「你谁啊。」 对方道：「呵呵，你还那么年轻，我却老的叫你认不出来了……我是简迷。」 季满庭面露惊讶，随后似乎想到什么，长嘆一声，道：「这就是凡人用先天法宝的下场么，简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也不过才三十五岁。」 她认识简迷，十年前在a大校园，唐九容的父亲是学校中文系的教授，简迷是唐父最喜欢的学生，于是简迷也时常去唐家玩，还给唐九容补过课。 机械音继续传出：「九容怎么样了呢？」 季满庭道：「现在还好，不过看见你这样，可能又要自闭了……」 她停顿，又忍不住道：「老唐的事难道没有让你接受教训么？老唐因为邪教而死的事，难道你忘了么？」 简迷道：「我没有忘啊，因为没有忘，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啊，凡人无能为力的痛苦，你是不懂的。」 季满庭沉默。 简迷道：「是因为你啊，你让我们看见了那么神奇的世界，却告诉我们只能看看而已，谁能甘心呢，季满庭。」 季满庭道：「老唐并不是因为不甘心……」 简迷道：「当然是，唐教授想復活师母，他看见你，当然会想，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復活师母的，这就是不甘心。」 季满庭闭上眼睛又睁开，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铁石心肠，但此刻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刺痛。 她一直记得那时候的事情，那是唐九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她的母亲从外地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冬天下雪路滑，在山中小路上出了事故，她爬出车求救，却昏迷在路上，活生生冻死了。 最让人绝望的还不在此，警方调查发现，曾经有人路过看到过还活着的唐母，但对方没有救她，反而拿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然后跑了。 那之后，曾经完美的像是童话故事一般的家庭消失了，作为大学教授的父亲开始沉迷邪教，希望找到唤回妻子魂魄的办法，唐九容开始沉默寡言，她心中一直认为，要不是为了赶回来参加她的生日，母亲并不会去世。 没过几年，沉迷于邪教的父亲在某次祭祀中离奇死亡，明明是高级知识分子，却已如此不体面的方式死去，新闻发到网络，最先得到的是大家的嘲笑—— 【都大学教授了还这么迷信啊？怪不得现在大学不值钱了。】 这样的言论比比皆是，唐九容独自办完葬礼，很快卖了老家的房子，离开了家乡。 季满庭看着简迷，重新想起当时她看着老唐时的无奈，她知道这是没用的，可是当对方质问自己「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什么办法都没有呢？」的时候，季满庭亦回答不出来。 但她那时也只以为，只是一时的沉迷，总不会有太严重的下场，没想到再次回来，已经是天人永别。 面对简迷，她发现自己能说的仍然只是过去的老话：「……没有用的啊。」 简迷道：「不，有用的，只是一时的有用，也是有用的，至少我体会到了，我原本永远没办法体会到的感觉。」 季满庭悲哀地看着对方：「那你现在又还能撑多久呢？」 简迷道：「自然撑不了太久了，何况你今天过来，难道不就是来处理我的么？」 键盘声停了许久，过了一会儿，又说：「躺在轮椅上的女孩是你认识的人么？」 季满庭道：「这是腓腓。」 简迷重复：「是腓腓？」 季满庭道：「你曾经做过中国古代神话传说的论文，知道这是什么？」 简迷道：「真好啊腓腓，能解忧愁的神兽，她一定能解所有人的忧愁。」 机械音明明没有语气，此时却不知为何，能听出一丝忧愁。 …… 顾银盼感到疲倦，耳边唐九容絮絮叨叨，简直像是个老太婆一样的多话，她知道这是万灵宝书的把戏，便不去关注，仍尝试控制身体，她开始尝试运转灵力，希望藉此打破桎梏，却见那幻觉中的唐九容俯下头来，在她耳边轻柔道：「快起床啊，怎么不起床啊。」 似乎有湿热的唿吸吹在她的耳边，让她的身心不自觉地放松，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不算了，就这样沉溺下去？ 眼前似乎不再是黑暗，而是蓬莱的竹屋，她在竹屋小憩，忽然醒来，环顾四周，暗想，先前的一切，难道都是梦么？ 她走出屋子，看见雾气茫茫，茂林修竹，远山云雾缭绕，有一老叟坐在门前石块之上，对着她躬身道：「原来是蓬莱神君。」 顾银盼有片刻茫然，随即却突然清醒，明白自己还是被拉入了意识之海的深处。 顾银盼道：「你怎么知道。」 老叟道：「我活的太久了，有什么不知道呢？」 顾银盼问：「你是万灵宝书？」 老叟点头，顾银盼便说：「我听闻万灵宝书被尚飞花打散神智，你怎么又说你活了很久呢？」 老叟笑道：「传闻之事，又哪里可以尽信呢？」 第249页 顾银盼上下看着老叟，警惕道：「你难道想把我禁锢在这？告诉你，这可没有那么容易。」 老叟摇头，说：「君上危在旦夕，我又怎么能继续树敌呢？」 他耷拉着的眼皮稍稍抬起，看着顾银盼，露出黑色的双眸，道：「只是神君似乎也受了暗算，对背后之事，难道不好奇么？」 顾银盼道：「我不好奇，你先放我出去。」好奇心害死猫，何况是自由受到限制的情况下。 老叟道：「非我不放神君出去，实在是有些话，这里还能说，要是到了外面，就不好说了。」 顾银盼道：「那你说。」 老叟道：「这事要从一百年前说起，啄山君身死道消那年，君上十分痛苦，这时有人向她建议，想个办法復活啄山君。」 顾银盼满头雾水，暗想：啥？啥啥？ 「那人亦是仙君，且想来现在没有出事，我不便叫他称号，他给君上出的主意，是建一个六道轮迴。」 顾银盼瞪大眼睛，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通知我呢？」她心中十分不服气，她难道就不是神君？ 老叟道：「唉，大约是他们也料到神君机敏，不敢告诉你，因为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事他们五百年前就开始尝试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成功，才来找君上而已，这里面有个非常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去抽取全世界的魂魄，君上当时正处悲痛之中，对这主意十分意动，竟然没发现里面的阴谋。」 顾银盼被夸机敏，还有尚飞花的对比，觉得十分得意，便又问：「有什么阴谋呢？」她觉得让大家能轮迴转世，是挺好的事情。 老叟道：「其实他们想要塑造轮迴，是因为有人寿元将近，想再拥有一个生命，可是这灵魂收集之后，却发现根本没办法控制它们在再次成长后能重新拥有上一世的记忆，于是他们现在只搜集魂魄，并不让他们投胎，可这世间能量是恆定的，若是旧的灵魂不消散，新的灵魂又怎么能产生呢？他们虽然开始收集魂魄，却也没有想出合适的让这魂魄重新投胎的办法，本来这宇宙此消彼长生生不息，突然这旧的能量不散去了，世界便失衡了，这时又有人想出主意，这便是神君您落入此番境地的原因。」 顾银盼忙问：「是什么办法？」 老叟道：「这时间拥有最多能量的人，自然就是最高位阶的神君们，只要让几位神君跌落或者死亡，便又有一个足够的缓冲的时间了。」 顾银盼气道：「这也太贱了！」 老叟嘆息：「君上便是因此，被暗算了，她当时有事，正在常世，身边没有傍身之物，也没有带上僕从，于是遭到暗算之下，受伤极重。」 顾银盼想到尚飞花那傻兮兮的样子，觉得对方确实受伤比自己重。 老叟瞥见顾银盼神情有异，便问：「看来神君见过君上？」 顾银盼立刻撒谎道：「没有啊，没有见过。」 老叟道：「我也别无所求，只希望君上看在敌方狡猾可恶的份上，想想君上现在其实是你的同盟。」 顾银盼盯着地面，不说话，暗想：管他那么多，先把你抢走再说。 她刚才一直在体内流传灵力，此时终于有了足够大的力量，忽然恢復原形，如山岳般飞翔空中，口中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了，我有数了。」 这么说着，伸出爪子挥向天空，那天空中便撕出好几道裂口，裂口扩大，周围的一切忽然像是爆破的气球一般裂开，顾银盼看见黑暗，也看见了还躺在轮椅上的自己的身体，她化作一道流光窜入身体，然后睁开眼睛从轮椅上站起，望向了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5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安岛扔了1个地雷 谢谢徐唱高歌扔了1个深水鱼雷 谢谢徐唱高歌扔了1个地雷 第133章 腓腓 好不容易挣脱控制以后出来的顾银盼，看见房间大亮，季满庭站在一个书桌前面，有个老头带着唿吸机躺在椅背上，看上去半死不活。 顾银盼脱口而出道：「万灵宝书呢？」 她料想这老头应该是万灵宝书选的凡人宿主，大约是已经油尽灯枯，所以全然不在意，只问万灵宝书的下落。 问完之后，她才发现季满庭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然再细看时，对方的不对劲已经消失，只开口道：「大概在这个房间里，我们找找就行。」 顾银盼有点惊讶：「你没找到，这人怎么？是那位圣者？」 季满庭道：「嗯，是。」 她看了眼简迷，见简迷正用浑浊的双眼看着顾银盼，季满庭又想起对方刚才的请求，他叫自己不要把他的事告诉唐九容。 「九容会难过的。」他这样说。 季满庭也同样决定把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她不再看简迷，而去寻找万灵宝书，她想万灵宝书大约是被藏在书架的众多图书之中，然而找了许久，她和顾银盼都没有找到，顾银盼开始向她投来怀疑的目光，似乎是怀疑她已经把万灵宝书私吞了。 季满庭无奈，转而问简迷：「东西在哪？」 简迷道：「呵呵，何不早点问我。」 顾银盼做出威胁神色：「现在问也不晚，你最好快点说出来，免得受搜魂之苦。」 第250页 简迷道：「搜魂是什么？没试过，还真想试试。」 顾银盼无语：「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季满庭料想简迷已经不想活了，却也不希望故友受苦，上前一步抓住简迷的手臂，低声道：「够了，就这样。」 简迷闭上眼睛，手指不再按键盘，都是用食指点了下电脑。 这台电脑看上去是自己组装的，接着三个巨大的屏幕，主机闪着蓝光，外壳半透明，很有未来感。 季满庭先是微愣，随后惊讶地看着这看上去颇为高级的电脑道：「这就是万灵宝书。」 她话音刚落，这庞大的电脑并化作一道流光向外窜去，顾银盼飞身而起，将它捞在手里，道：「老宝贝，别跑啊。」 光芒渐渐散去，在顾银盼的手里，万灵宝书变作了一个玉简，玉质透亮，泛着微微的青色，触手生温。 她拿到之后，立马放进储物袋中，对着季满庭道：「归我了。」 季满庭摊手表示随意。 顾银盼便乐滋滋道：「好了，东西到手，我们可以走了。」 顾银盼径直走向电梯，季满庭跟在后面，突然顾银盼似乎想到什么，回头道：「这不是要把这老头给解决了？」 季满庭心头一跳，也看了简迷一眼，故作镇定道：「他没了万灵宝书，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不用管他。」 顾银盼道：「也不行，他看见了我们用法术的样子，万一出去乱说怎么办？」 季满庭道：「他是邪教头子，谁会信他？何况他现在已经不会说话了。」 顾银盼道：「那可不一定，外头就有好几个人信他呢。」 顾银盼这样说着，露出狐疑的神色来，道：「你有点奇怪，你是不是认识他？」 季满庭不想节外生枝，心中紧张，面上平静道：「怎么会，只是现在杀了他，反而显得蹊跷。」 顾银盼道：「会么？他看上去本来就半死不活。」 季满庭道：「嗯，很蹊跷，而且，九容也不会希望你多杀人的。」 顾银盼闻言，面露犹豫，半晌，道：「好，那我们走。」 两人上了电梯，季满庭再次看了简迷一眼，她希望从这个垂垂老矣的身影上看见过去那位青年才俊的影子，却发现确实找不出来了。 …… 唐九容在晚饭时分等到顾银盼和季满庭回来，从顾银盼志得意满的表情上来看，似乎此行是完全顺利的，但是看季满庭的神情，却有些微妙。 唐九容便听了下过程，听到万灵宝书最后被顾银盼拿走的时候，唐九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大约是因为季满庭没拿到法宝，所以心里有些不太高兴，而知道这法宝果然是万灵宝书，唐九容便猜这修真界的浩劫大约比她想像中还要更严重些。 顾银盼此时虽然多少知道了点内幕，却也不敢随意告诉唐九容，对这些事，便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有了这万灵宝书，以后做占卜或者找人，就能方便许多了。 而探完内幕，知道全知教出了万灵宝书之外，确实也没其他猫腻之后，三人便搜集了其谋财害命的证据，举报给了当地警局，随后回了k市。 一进家门，顾银盼便说：「快把窗关起来，我们来看看这万灵宝书。」 唐九容并不觉得把窗户关起来有什么必要，不过还是关了窗，关完窗之后，便见顾银盼手上多了一个玉简，发着微光，一看便能知道不俗。 唐九容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法器，难免有些好奇，问：「我能碰么？」 顾银盼递到唐九容面前，简直像是小孩递糖果似的骄傲自得：「摸啊，有什么关系。」 唐九容便拿到手里，只觉得触手光滑润泽，又想起顾银盼说先前这东西变成过电脑，便说：「那它还能变成别的什么东西么，比如说书本之类的？」 顾银盼道：「肯定能。」 这么说完，顾银盼对着玉简道：「老头，你快变一个看看啊。」 玉简毫无反应。 顾银盼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道：「尚飞花当年没强行抹去你的神智，我说不定会哦。」 话音刚落，玉简微微变色，微光闪过，变作了一本笔记本，粉色塑料外壳，十分寻常大众。 唐九容道：「我不喜欢粉色啊。」 微光一闪，封面变作了蓝色。 由此可见，这是个上道的法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傲气。 顾银盼道：「再过段时间，等我再恢復点，就抹去尚飞花的印记，让它变成你的本命法宝，这样就算面对元婴修士，也有自保之力了。」 这话说完，唐九容便感到手上的书本微微颤抖了一下。 唐九容哑然失笑，突然想到什么，问：「这法宝既然精通占卜，是不是能找一下阿青？」 顾银盼一时都没想起阿青是谁，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来，「哦」了一声。 唐九容道：「先前明明答应红红，会帮她找，却一直没有做，我挺愧疚的。」 顾银盼便想，唐九容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这天晚上，为了防止红红空欢喜一场，两人决定先试试。 翻开蓝色的封面，第一页上写着——【写下你的愿望】 唐九容感慨：「真中二啊。」 那字上的墨突然晕开，变成了空白。 第251页 唐九容道：「还不好意思？」 她们开着电视，电视上正在放一个新闻，新闻里说起一个逃犯，开车撞人，正在逃逸当中， 「就这人。」唐九容道。 她把这人的名字写在了书页上，按照顾银盼所说的那样输入灵力，只一下，便眼前一黑，只觉得浑身力量都被抽空，一下子软倒在了顾银盼的怀里。 等眼前不发黑的时候，唐九容只觉得脑仁抽痛，有点噁心，头顶上传来顾银盼的声音：「对不起，看来这所要耗费的灵力，比我想像中要多。」 唐九容想说「这不关你的事」，却嘴巴发苦，说不出话来，唐九容缓缓吸纳灵力，调整唿吸，过了好几分钟，终于缓了过去，只是还没有什么力气，倚在顾银盼的怀里。 顾银盼换着唐九容，只觉得又开心又羞涩，为了不露痕迹，拿起万灵宝书来，道：「还是我来。」 她输入灵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笔记本上就冒出了氤氲的神光，唐九容想到什么，问：「我灵力尚且不够，若是普通人，要怎么样才能使用呢？」 顾银盼道：「普通人透支生命力，并且把灵魂献上就行。」 她加了「就行」两字，仿佛这是件很普通的事情，唐九容却觉得身体发冷，对这本目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书，有了更多的认识。 过了大约十分钟，氤氲光芒散去，页面上多了一行宋体文字，写着——【116.307629，40.058359】 「这啥？」顾银盼问。 唐九容道：「大概是经纬度。」 唐九容查了一下这个坐标，知道了地点，便根据电视上的电话给警局打去了电话，把地名报了过去。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警局打来电话，说人抓住了，并表示感谢。 虽然找凡人没什么难度，但至少证明了这东西确实有用，唐九容给乔中羽发了条信息说明这件事情，让她明天把红红带上来。 做完这些之后，唐九容按着太阳穴，觉得脑袋还是有点疼。 就在这时候，两只微凉的指尖碰到了她的头顶，顾银盼道：「我帮你按按。」 手指顺着头顶不轻不重地滑下，胀痛的脑袋顿时得到了些微的疏解，唐九容吐出一口气来，放松下来，情不自禁趴在了顾银盼的腿上。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体香，叫人身心放松，温暖的体温传导到她的身体上，似乎渐渐散去了冬日的寒冷，身上的疼痛，便也渐渐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色火机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正经小清新扔了1个地雷 第134章 腓腓 第二天一早，乔中羽便带着红红和渺渺上楼来了。 红红表现的并不算特别激动——当然，可能是因为从鸟脸上很难分辨出类似于激动的情绪，它只是说：「总之试试。」 阿青作为顶级大妖，寻找起来自然没有一个凡人那么简单，可相当于是使用一个人仙级别的法术，几人便在楼上露台刻了一个聚灵的阵法，又建了一个简单的禁制，防止灵力外泄与有人误入，如此忙活了小半个月，又卜算吉日吉时，准备应急的丹药。 这期间失去了万灵宝书的全知教很快如同一盘散沙，被公安机关取缔，新闻上出现这个消息不久，又爆出某政府高官白某被举报参与邪教并行贿被抓，林晗奇则在私底下告诉她们，王保荣的生意也出了问题，估计马上要破产。 不过这些消息唐九容她们已经不在意了，她们现在就忙于准备做法。 某天季满庭过来，看见露台上的情形，便皱眉道：「你们想干什么？」 唐九容说了她们的目的，季满庭便说：「整这些没用的干嘛，就算你们找到了，就你们现在这样，难道还准备去修真界找么？」 顾银盼便嘴硬道：「去找又怎么样，而且说不定对方也是像红红似的只是受了伤没办法找过来呢？」 她说到这，突然想到什么，转而又问：「还是说其实你知道些什么？」 季满庭噎了一下，见唐九容也投来怀疑的目光，只好无奈道：「这我确实不知道。」 季满庭对这事不支持，却也没法阻止，只好每天过来说风凉话，到了三月中旬，一切准备完毕，这天风和日丽，灵力充沛，众人登上露台，万灵宝书重新化成了一个玉简的模样，红红立于玉简之前，闭上双眸，不多时，两边都散发出氤氲神光。 唐九容凝神细看，只觉得这神光之中，似乎有些玄妙意味，然而一旦想要看的更多，便觉得双眸发胀，无法直视，只好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便不去看那光芒，而去观察红红。 红红的羽毛微微发出光芒，像是琉璃般有光芒流传，如此僵持了大概十分钟，红红突然睁开眼睛，煽动翅膀，发出一声尖锐的清鸣来。 下一刻只见顾银盼手捏法诀，将一道灵光打到了红红的身上，红红又闭上眼睛，似乎平静下来。 顾银盼对唐九容解释道：「它还没有恢復多少，灵力差点不足。」 唐九容不免有些忧心：「既然你们都没有恢復，就算知道阿青在哪，我们恐怕也不能找到。」 顾银盼道：「总之先看看，如果在危险的地方，我们就还是等等。」 第252页 如此又僵持到了天黑，光圈将万灵宝书和红红包裹起来，简直像是个巨大的茧，乔中羽和渺渺就先下楼了——因为得去向陈光霁解释鸟怎么不见了的事，乔中羽为了防止陈光霁想要上楼看红红绞尽脑汁，顾银盼则时不时为红红输入一些灵力，结果又过了一天，仍然毫无动静。 唐九容见顾银盼并不担心，便问：「这正常么？」 顾银盼道：「为占卜一件事耗费上一辈子的都有，修真界有个观星阁，我有一次见阁主观星，看了三个月，我都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她才告诉我结果。」 唐九容更担心了：「那如果要三个月，我只能告诉陈光霁红红是自己飞走了。」 次日季满庭又来，得知情形，便又说风凉话道：「说不定忙活了半天，得不到什么结果。」 就在这时，楼顶上又传来一声清鸣，三人连忙上楼，见光茧已经消失，红红蹲坐在万灵宝书上，垂头闭着眼睛。 唐九容连忙上前，观察了一下红红，见对方生气充沛，大概只是力竭了。 然而她们一靠近，红红便睁开眼睛，张开嘴道：「得快去找它，不然就要出事了，在大罗山。」 话音一落，它的身体就往旁边一歪，不省人事了。 唐九容连忙把红红捧起来，放到了一边垫着软垫的鸟窝之中，顾银盼拿起玉简，见上面隐约有一行字忽明忽灭，定神看去，正是「大罗山清风涧」，再看，又有泛着血色的两个字浮现而出，写着「大凶」。 顾银盼大惊，因为大罗山算是个知名地点，它是这些年青年一辈修士最喜欢去的冒险奇遇之地，盖因此处被笼罩在一个玄妙大阵之中，只允许元婴及以下的修为进入，有散修被大能追杀，为逃命自保，便进入这大阵之中，久而久之，这大阵之内，便又成了一个小世界，没有修为更高的人，多的是亡命之徒。 因为大罗山出名之时，顾银盼早就已经距离元婴许久，因此也只是听说过这地方的名头，没想到阿青的所在地，居然会在这。 她第一时间便想，阿青不会是为了躲避某个合体之上的大能，才躲去那的？ 如果对方是为了躲避，那么去大罗山显然会带来危险，是需要谨慎考虑的事情。 季满庭也过来看了一眼，看见上面的文字之后，眉毛便微微一挑，道：「在那？」 顾银盼见季满庭神情微妙，便道：「你和这有渊源？」 季满庭道：「说不上，只是是个挺有趣的地方。」 唐九容也过来了，听顾银盼大概介绍大罗山之后，便问：「那清风涧又在哪呢？」 顾银盼摇头表示不知，季满庭道：「清风涧在大罗山中心地带，那里靠近阵法中心，会有点奇怪，平常没什么人的。」 「哪里奇怪？」唐九容又问。 季满庭微微皱眉，道：「那么好奇干嘛，难不成你想去？」 她看着唐九容，又看了看顾银盼，道：「现在修真界不太平，你们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这话季满庭之前就和顾银盼说过，顾银盼现在从万灵宝书那大概知道了原因，虽然提醒自己要小心，但内心深处，又有些不以为然。 若只因为危险便龟缩不前，她就不会是蓬莱之主。 她道：「我看现在也是可以去闯荡一下的时候了，如果修真界真的不太平，那就更应该早点回去，观察情况了。」 季满庭显然不太高兴，不看顾银盼，望着唐九容道：「那你别去。」 唐九容没说话，也不是想去，只是并不能下定决心，在此时就给出答案。 季满庭也不多说什么，转移话题道：「来，看看红红怎么样了。」 …… 尚飞花正在一家面馆吃面。 她们并没有走k市，因为实在捨不得预付的租金，租金押一付三，合同签了一年，如果毁约，钱就拿不回来了。 她们没走，顾银盼也没来找，没过几天，她们就忘了对这事的担忧，又开始担心起生活琐事。 因为拍的视频还不太火，提成也没有拿到多少，尚飞花就找了一家饭店打工，因收入有限，出来吃面，已经是奢侈一把。 老闆叫她看看其他网红的操作，学习一下经验，吃饭的时候不要总板着一张脸，尚飞花就连了店家的无线，一边吃面，一边和苏轻雪一起刷看别人的视频。 苏轻雪看着视频，点评道：「也没比你强多少啊，怎么那么多贊。」 尚飞花皱着眉头又往下翻。 前几天她在微博上看到了顾银盼，对方的粉丝数量比她多了三个零，这令她心情十分复杂。 她有种感觉，就是两人应该是差不多的出身，只是为什么，对方能混的比自己好那么多呢？ 她观察了一下顾银盼的微博，发现对方也就只是发一些自拍照而已，并不比自己热情多少，如此看来，就应该是脸的原因。 ……这就没什么办法了。 两人很快吃完了面，但为了蹭wifi，仍然没走，苏轻雪冷不丁问：「先前找你那富二代，怎么样了？」 这事说来挺让人心情复杂，尚飞花先前在火锅店拍视频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小富二代，对方在旁边看她拍完视频，就过来加了她微信，之后就不停发消息过来，希望能和尚飞花一起吃一顿饭。 尚飞花开始没回，对方就又多发了几句，说自己很欣赏她，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就胃口大开，之后又开始发肉麻的情话，说一见钟情，然后暗示如果能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就愿意捧她。 第253页 说的多了，尚飞花就有些意动，觉得如果只是吃个饭的话，好像也没什么。 苏轻雪认为尚飞花太天真的，对方所想要的绝对不可能只是吃个饭的事。 「那想要什么？」尚飞花十分疑惑。 苏轻雪觉得此时自己应该掷地有声地说「肯定是要睡你啊」，不知道为什么，却说不出口。 不是因为觉得这句话猥琐，而是因为她隐隐察觉到，她说这句话并不单纯只是告诫，还暗藏嫉妒，她不希望别人接近尚飞花，到了甚至会出口污衊别人的程度。 这令她觉得自己十分卑劣，同时也恐慌于会产生这样的心情，最后便只说：「目的不一定单纯，还是小心点。」 尚飞花此时自认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便说：「我不会有事的。」 只是话虽这么说着，她其实也没答应，主要是懒得去，此时听苏轻雪问起，便说：「没怎么样，对方还在发早安晚安。」 苏轻雪便忍不住冷哼道：「哼，变态。」 两人又刷了一会儿视频，就启程回家，天色已暗，夜风仍冷的刺骨，走到小区门口时，尚飞花突然感觉到心口一疼，脸色霎时白了。 李翠的魂魄与她的连接，被打断了。 上次她控制了李翠的魂魄之后，就通过李翠找了与当初拐卖她一事有联繫的人，一是为了报仇，二是藉此恢復自己。 半个多月前，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少了什么，已经虚弱了许多，没想到今天又遭此飞来横祸，一时差点跌倒在地。 但她不希望苏轻雪担心，便强装镇定，提气往前，低头装作用帽子挡风，每走一步，便觉得五脏六腑如被火灼烧，两人走到楼下，却见楼下停了一辆豪车，豪车旁站着一个男人，见她们走来，男人连忙上前，道：「倩倩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不回我信息呢？」 对方伸手便抓住了尚飞花的手臂，苏轻雪连忙隔开他们道：「你谁啊？」 尚飞花抬眼望向这人，只觉得眼前景色一片模煳，却依稀认出，这是一直在微信上给他发热情情话的男人。 对了，这个人说，愿意给我他的一切的。 那灵魂应该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yvonnejue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凶许鱼小鱼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正经小清新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3个地雷 谢谢08000扔了1个地雷 谢谢阿尔扔了2个地雷 第135章 腓腓 苏轻雪很快猜到这就是那个富二代，于是她不自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见对方还算仪表堂堂，个挺高，戴着一副墨镜，穿着灰色风衣，髮型时尚，打扮的像是个韩剧男主角。 她心里莫名十分不爽，暗想：我要是恢復了，在人类这个物种里肯定比他优秀。 那男人第一次看见苏轻雪，见是个戴口罩戴墨镜还戴了个土味帽子的女人，便不在意，只觉得是尚飞花的朋友，掠过苏轻雪望着低着头的尚飞花，道：「你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的呢，都还没有吃饭。」 他似乎很委屈，苏轻雪不满道：「你这还有理了？人家没说你就找上门来，这是跟踪狂行为你懂不懂？」 男子便说：「这话说的，我肯定不是那种人啊。」 对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继续向前，苏轻雪稍稍后退半步，拉住尚飞花的手，正想要让尚飞花别理这人和自己走，尚飞花却把她的手抽了出来，道：「你先上去，我和他说会儿话。」 苏轻雪面具下面的脸顿时一僵，回头看了尚飞花一眼，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顿时凉了。 就好像有一盆冷水照着头淋了下来，把浑身上下连带着思维冻僵，苏轻雪无意识挤出一个笑容，道：「这样啊，好，那我就先上去了。」 她几乎有些慌张地往楼道走去，最后几乎要小跑起来，上了楼梯之后，才觉得自己的手脚重新开始听大脑的控制，但胸口仍然闷闷的，她从二楼搂到的窗户向下瞟了一眼，正好看见那男人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尚飞花坐进去。 苏轻雪在心里对自己说，尚飞花想和谁出去吃饭都没有问题，而且只是和别人出去吃饭而已，自己到底在难受些什么呢？可是哪怕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些什么，那奇怪的憋闷感还是如影随形，让她无法克制的焦躁不安起来，就好像有一小团小小的火焰被埋在体内燃烧，还不见火苗，浓烟缭绕已经熏人。 她从小到大，在宗门内都是天之骄子，从未产生过这种情绪，此时半是难过心酸，半是恐慌不安，于是只好回到房间，盘腿调息起来——她想要快点恢復，她想，只要她快点恢復，回到正常原本应该属于她的轨迹上去，这些奇怪的思绪，大概就会消失了？ 苏轻雪回到房间的时候，尚飞花和男子也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男子名叫薛仁信，自己有一家小公司，但主要是家里人管的，自己平时就整日花天酒地到处玩乐，上次说要捧尚飞花的话，也不是假的，像这样的网红，他也捧了几个，但是当他今天看到尚飞花的时候，热情已经被熄灭了八成——因为素颜的尚飞花和带妆的样子反差有些大。 尚飞花带妆的时候，浓艷娇媚，身材也好，但现在穿着塑胶袋似的黑色棉衣，头髮只简单扎成一个马尾，因为素面朝天而显得皮肤蜡黄眉毛稀疏，嘴唇苍白干裂，看上去简直是个不修边幅的大妈，薛仁信没想到自己看过那么多美女，居然还会看走眼，实际上在现在的他看来，对这样一个档次的女人，连先前网络上的嘘寒问暖，都显得有些多余了。 第254页 但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看，约出来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他毕竟付出了一定心血，决定就当时尝尝鲜，把戏演下去，大不了干事的时候，让对方化个妆嘛。 如此调节好了心理，他便热情地对着尚飞花道：「这附近你想吃什么么？我导航一下。」 尚飞花看似镇定，实际十分难受，她不想上楼，就是担心和苏轻雪单独相处，会叫苏轻雪看出不对劲来，此时懒得说话，便低声说了句「随便」。 薛仁信却只当尚飞花是装腔作势，道：「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泰国菜，我带你去。」 尚飞花点了点头，目光瞟过薛仁信的脸，突然犹豫起来。 她没有恢復记忆，人生实际上便只有这短短的半年多，在这半年多里，她碰到过坏人，让她对世界都快要失去信心，但也碰到过好人，让她能够在最艰难的时候缓过来。 她还能想起在a市递给她包子的老奶奶，那好像是她有记忆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这半年来她吸收的是凡人社会的知识和道德规范，此时便不自觉地想，要是对方真的喜欢她，真的对她好，自己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拿去对方的灵魂，好像不太好？ 可是身体又实在难受，这该怎么办呢？ 纠结中他们已经来到了餐厅，尚飞花决定先吃点东西，看能不能缓过来。 于是菜上了一桌，尚飞花风捲残云，看的薛仁信目瞪口呆，他虽然先前就知道尚飞花是大胃王——可是这也太能吃了？简直吃的他都快要心疼饭钱了。 他开始觉得亏了，脸上的神情有些变幻不定。 服务员再拿菜单上来的时候，他抬手表示不再点菜，对着尚飞花道：「差不多了，别撑到了。」这话说的已经有些勉强。 尚飞花道：「还好，不撑。」 食物确实算是一种补充能量的方式，虽然并不算特别有效，但至少让尚飞花能够克制住不由分说立刻「吃人」的冲动，她自认继续吃也是为了薛仁信好，便说：「再吃点别的行么？」 薛仁信嘴角一抽，道：「……嗯……嗯，我们去别家吃。」 这次他特意找了一家便宜一点的中餐店，见尚飞花又吃了一堆，看着尚飞花已经全无性慾，只盯着尚飞花的肚子想：这食物到底去了哪里？人的肚子真的能装那么多食物？而且怎么看不出来？这不符合能量守恆？ 薛仁信料想尚飞花棉衣下面的肚子应该十分可怕，并且联想到了吃那么多该能拉多少屎，不知不觉，浑身恶寒，便只剩下了立刻把尚飞花送回去的想法。 可尚飞花还在犹豫，食物虽好，却不太顶「饿」啊。 她时不时看一眼薛仁信，眼睛里简直有绿光在闪烁，看得多了，薛仁信也发现了，他看出尚飞花在觊觎自己，不过他理所当然地联想到了别的方面，竟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我会吃亏」的想法。 他连忙看了眼时间，见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尚飞花道：「我还不想回家。」 薛仁信暗想：靠，大半夜不想回家，这女人想干嘛？ 其实他今天是定好了豪华大床房的，但是不知为何现在已经完全遗忘，一本正经道：「女孩子一个人晚上在外面，太危险了。」 尚飞花自然道：「不是还有你么？」 这也太主动了，薛仁信的想法又变了，他开始想像尚飞花现在就那么主动，那到了床上，该会有多主动呢？ 于是他的下一句话，目的简直昭然若揭，他说：「那要不然，我们去酒店休息一下？」 尚飞花在这方面十分单纯，自然不知道对方言外之意，只觉得要是有个单独的环境，她就能更好地考虑，便点了点头。 两人坐扶梯前往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尚飞花站在扶梯之上，边思考边望着楼下，突然之间，心头似乎被什么重击了一下，她感觉到有一样属于她的东西就在这附近，那样东西对她十分的重要。 她便不自觉向着她感知到的方向奔跑起来。 那感觉若有似无，尚飞花跑到商场门口，便觉得感知已经断了，这令她十分痛苦，不自觉抓紧了胸口的衣服，她想，如果此时她能够稍微确定一下方位的话…… 这一剎那，突然福灵心至，尚飞花又点亮了一个技能，用手指掐算，发现要寻此物，竟然可以通过薛仁信，她当机立断回头去找薛仁信。 薛仁信正一脸懵逼，搞不懂尚飞花怎么突然跑了，正在电梯口发着愣呢，尚飞花又回来了，这次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简直带上了急切，薛仁信都不好意思起来，暗想，这可是真的很热情啊。 两人到了车上，薛仁信还是有点在意尚飞花妆前妆后差别大的事，便旁敲侧击地暗示尚飞花能不能化个妆。 尚飞花却完全没在听对方说话了，她满脑子在想，虽然算出和薛仁信有关，可到底要怎么做呢？那东西好像是在一个人身上，那要从薛仁信认识的人开始找起么？ 尚飞花上下看了薛仁信一眼，道：「我想认识你的朋友。」 薛仁信瞠目结舌：「这……这你还挺直接啊。」 尚飞花道：「因为是很重要的事，必须直接点了。」 薛仁信便说：「那我也直接点，姑娘啊，你别真把我微信上说的话当真了？我骗你的，你没到我的标准。」 第255页 尚飞花脸色微变：「你骗我？」她讨厌被骗。 薛仁信道：「我看今天晚上我们也相处的不错，好聚好散打个炮得了，我也是为你好，你就别想着攀高枝，我也就不玩你了……」 话音未落，一个冰凉的手落在了薛仁信的脖子上，不知为何，这手只是简单地放着，他身上的力气似乎突然全部被抽空了。 同时他听见尚飞花道：「我也是为你好，你最好听我的，不然，你会死的。」 * 苏轻雪在心里默念：抱元守一，平心静气，抱元守一，平心静气…… 然而每隔十分钟，她就情不自禁地看一下手机，想看看已经几点，又或者尚飞花有没有给她发什么信息。 时间已经到了十点，而尚飞花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 吃饭要吃的那么专心，要吃那么久么？苏轻雪的神情有些变幻莫测。 她拿起手机，来到微信界面，对着和尚飞花的聊天窗口打了字又删打了字又删，最后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反而搞得自己手心全是汗，她干脆扔了手机，躺在床上发起呆来。 其实自己也算是个富二代，要是现在能恢復，带她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简单？只是她现在连个简单的通讯法器都没有，连和游方教联繫都做不到…… 苏轻雪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直起身来，想起她出门游歷之前，她老爹曾对她说过，游方教在常世有个扶持的家族，若是有意外之时，可以和那家族联繫，只是她当时心不在焉，有点没听清楚。 姓啥来着？ 李？王？林？ 苏轻雪正绞尽脑汁回忆，手机震动，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尚飞花。 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连忙点开，看到了内容—— 【我有点事情，这几天可能不回家了。】 ——这几……天？ 笑容僵在了脸上。 …… 此时，陈光霁正看着昏睡的红红忧虑不已。 她望着唐九容，问：「真的正常？医生真的说是冬眠？」 唐九容真诚道：「真的，是冬眠。」 而做出诊断的医生·顾银盼道：「你感受一下，它还是热的，只要没有冷，就完全可以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缄默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阿尔扔了2个地雷 第136章 腓腓 陈光霁不是很相信，她百度了一下，发现居然还真有鸟会冬眠，是几种蜂鸟和猫头鹰，她看着红红，想，红红说不定属于蜂鸟。 毕竟她现在和花鸟市场那些老头已经很熟了，但是那些人也都还不知道，红红到底属于什么品种。 她倒是提议把红红送到兽医那看一下，却得到了劝阻，唐九容苦口婆心地劝她：「冬眠中的鸟不能随意移动，要是随意移动的话，会对它们的身体有不好的影响。」 陈光霁虽然半信半疑，但唐九容如此认真说话，实在很有说服力，陈光霁便决定观察一段时间。 这一个观察，就是一个星期，眼看着春暖花开，气温回暖，渺渺的小学都开始准备春游，新闻上面的人都已经穿上单衣，陈光霁越想越心焦，都无心工作，整日看着红红就是长吁短嘆，而唐九容却开始和顾银盼讨论，要是红红醒了，她们是不是要去大罗山。 顾银盼知道，若有能力，唐九容其实是想去的，对方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最在意身边的人，可是因为在意，她又会担心此行有危险，所以犹豫徘徊，无法决断。 顾银盼便说：「大罗山元婴之上的境界都无法进入，我现在修为正好元婴巅峰，若是只去大罗山，应该是没有危险。」 唐九容许久没有说话，半晌道：「修真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她将自己封闭起来，已经许久，此刻那封闭的世界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裂开了口子，她开始隐约嚮往那个未知的世界，想着在那里又能看见什么样的风景。 顾银盼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然而红红没醒，这事似乎又不成定论，处在一个暧昧的关键点里，日子便还是如寻常那般过，只不过唐九容修行的更认真了。 这日唐九容在调息中睁开眼睛，觉得自己的修为似乎又有所精进，抬眼见窗外阳光明媚，空气中漂浮着青草花香，十分宜人，然目光转到室内，却满地垃圾塑胶袋，外卖盒堆了几天，都没有人扔。 因为这几天醉心修行，没有打扫房间，房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一个狗窝。 唐九容复杂地看着房间里正在一边打游戏一边吃麻辣香锅的顾银盼，说：「我们今天打扫一下房间。」 顾银盼道：「你说啥？等一下等我玩完这把……」 玩完已经又是半个小时后，唐九容忍不住想起当初顾银盼刚来她家的时候，还嫌弃过她家太乱，看见二楼杂乱，就立刻想要打扫，如果换成现在的对方，说不定直接放弃二楼，选择书房或者客厅凑活一下，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一个爱干净的大妖怪呢？真是让人深思。 虽然顾银盼还想继续打游戏，但在唐九容「我会关掉电闸」的威胁当中，顾银盼不情愿地站起来，开始帮忙收拾，一但开始，反而停不下来，两人收拾完二楼，又去了一楼，收拾完客厅，又收拾书房，顾银盼翻着书房里的书，想起当时刚来时，疑惑过这些关于修真界的书是哪来的，这回十分自然地问：「这些书是季满庭给你的么？」 第256页 唐九容道：「有些是。」 顾银盼问：「那还有些呢？」 唐九容沉默了几秒，道：「是我爸收集的。」 顾银盼翻着书页的手指微顿，几乎立刻意识到，这回唐九容提起父亲，语气似乎有所不同。 她偷偷瞟了唐九容一眼，结果撞上了唐九容的眼神，原来唐九容也正看着她，就把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在了眼里。 唐九容意识到，原来就算是顾银盼，也早就意识到，她所难以揭开的伤口在哪。 唐九容必须承认，如今想起这些，仍然会让她难受，但她也确实放下了，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她开口道：「我爸是因为邪教活动意外去世的，当时他们邪教倡导什么全身污垢来去干净，他就硬生生饿了五天，猝死了，可笑的是，死的其实就他一个，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真的什么都没吃，连引领他进去的人，都没有他那么相信……」 顾银盼想说「这也太傻了」，但想到这是唐九容的父亲，硬生生忍住了。 不过唐九容一看顾银盼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却也没有生气，只是嘆息着继续道：「而我爸参加邪教的原因，是因为想要復活我妈，其实当初季满庭也跟他说过，这世上根本没有轮迴转世的，为了让我爸相信，甚至还展示了一些神通，可是啊……季满庭不懂普通人，普通人看见这些神通，反而燃起了更大的希望，因为原来这个世界和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样，那为什么不试试呢？他们会这样想……」 「大概就是因为这，我曾有一段时间恨过季满庭，现在想来，有点无理取闹。」 顾银盼暗想：这个完全可以继续恨下去。但是她看着唐九容的神情，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唐九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眼眶泛红，显然已经沉浸在往事中无法自拔。 顾银盼第一次看见唐九容露出这样的神情，大脑空白，浑身僵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心慌意乱之中，顾银盼本能地上前，抱住了唐九容，按住对方的头，搂在了怀里。 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呢？毫无经验的顾银盼的脑海之中，突然冒出了前些天看的狗血剧的台词，于是脱口而出一句：「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银盼穿着一件睡衣，领口极低，唐九容被按在怀里，便瞥见一缕春光，再听见顾银盼蹩脚的安慰话语，悲伤便被消了一半，更何况这悲伤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被不断反刍，唐九容知道自己在伤感些什么，也知道如何让这情绪恢復。 但顾银盼的怀抱很温暖，很让人放松，唐九容不捨得离开，便抬起下巴将头放在了顾银盼的肩膀上，靠着顾银盼道：「嗯，已经过去了。」 「我确实是因此产生困惑。」她说，「我生长到现在，遇上的似乎全是好人，父母出事时我还未成年，亲戚帮我料理家产，待我成年后连带利润一起给我，没有剋扣，我身边的朋友，没有因为我令人丧气而抛弃我的，经常会找我聊天谈心，反而是我自己故意远离他们，我碰到的全是好人，但是我父母的事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样的坏人，于是我在想，为什么我从未碰到过呢，这是幸运么，是不是因为这种幸运，给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幸呢？」 顾银盼立刻说：「没有这样的事情。」 唐九容道：「以前我的朋友说，那是因为我是个好人，我总是为别人着想，所以不会有人想伤害我，那我的父母也是好人啊，为什么就会碰到坏人呢？」 顾银盼沉默无言，说不出话来。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甚至于过去是讨厌安慰别人，现在却悔恨起自己不曾学习这个技能，以至于现在笨口拙舌，像个傻子。 她只好抱着唐九容，着急的简直要冒出汗来，思来想去，说了一句：「以后碰到坏人，我都吃掉。」 唐九容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不用不用，那是我以前钻牛角尖了，现在我也不会这样想了。」 顾银盼道：「现在你怎么想？」 「我现在想……」唐九容停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现在，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大概是每天都挺开心的，就不会想这些了。 唐九容说：「现在还是想继续打扫卫生。」 顾银盼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相拥许久，连忙后退一步，转过身去，令自己脸上的红晕不至于叫唐九容看见了。 但面对书架，她把书抽出来又塞进去，循环几次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多么无聊的事情，于是她连忙开始扫灰，冷不丁看见有一本书的封面很奇怪，拿起来看了一眼。 封面上一个金色头髮的女生被绑住四肢，满脸红晕，身上有奇怪的液体，另一个蓝色头髮的女生在她身后，咬着她的耳朵，顾银盼思索了三秒，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黄、黄黄色漫画！ 唐九容居然还有这种书！ 顾银盼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黄色漫画，还是因为先前乔中羽的漫画的时候，一不小心搜到的，不过看起来要付费，还要身份证明，唐九容给顾银盼做的身份证未成年，所以她不能看。 顾银盼咽了口口水，悄悄看了唐九容一眼。 唐九容正认真地分类书籍，把堆放在书桌上的书重新放到书架上去。 第257页 顾银盼将目光放到漫画上，不知不觉中已经翻开了第一页—— 黄昏的教室，空无一人，金髮女生红着脸坐在位置上，对着蓝发女生说：「叫我放学后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顾银盼匆匆扫过文字，心跳动的异常强烈，手心冒出冷汗，很快翻到第二页，金髮女生已经被推倒在桌子上。 第三页，第四页…… 顾银盼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第137章 腓腓 漫画里面的对话越来越不堪入目，表情也越来越奇怪，顾银盼涨红了脸，觉得自己脸上正在源源不断地冒出热气来。 原、原来是这样的啊。 因为关键部位打了圣光，顾银盼半懂不懂，只知道对方动用了舌头和手指，随着阅览深入，她不知不觉浑身燥热，觉得身上产生了怪异的感觉，物我两忘，全然不关注周围的状况了。 而唐九容因为顾银盼长时间没有动作，被吸引了注意力，走了过来。 她只从顾银盼身后瞄了一眼，便看清了书上的内容，随即心里一愣，一时也没想起来，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心里惊讶，不自觉便流露出一些气息的波动，没想到顾银盼一点都没有发现，这让唐九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当作没有发现比较好。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当作没有发现的必要——顾银盼只是维持过一阵子小孩子的外貌，又不是真的是小孩子。 虽然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怪怪的，她故意加重脚步声，装成刚来的样子，道：「你在干什么？」 顾银盼立刻把书合上，又从书架上拿出几本，把这本漫画盖上，低头装作若无其事道：「整理啊。」 唐九容这会儿已经想起了这书的来歷，是去年帮励晴空找林晗奇的时候，从励晴空那拿来的同人漫画，因为后来放在包里，就忘记还给对方了，而后来虽然联繫对方来拿，不过对方也一直没有过来，她就渐渐忘记了这件事，看完后就放进了书架。 此时顾银盼脸上简直要冒出烟来，于是坚决不回头，低头装作翻书的样子，说：「快点整理啊，我都快饿了。」 唐九容道：「哦，好。」 她走到另外一边，心里却想，为什么我要装作没看到呢？只不过就是一本r18漫画而已，同样作为成年人，难道不应该非常自然地侃侃而谈？ 顾银盼不敢继续看了，把书先放到书架上，用别的书夹住来掩饰它的存在，却对接下来的剧情感到心痒难耐，想着，都这样那样了，还能有什么骚操作呢？ 晚上唐九容洗澡的时候，顾银盼便去书房把漫画看完了，全程没啥剧情，只是花样很多，顾银盼看的头上生烟，脚步虚浮，走出书房坐在沙发上，觉得心里痒的很。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全身的器官似乎都被调动，在期待着什么东西。 唐九容从浴室出来，便看见顾银盼姿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发亮，双颊泛红，更显妩媚旖旎，又有些纯真迷惘，唐九容看得也是发愣，两人目光相接之时，唐九容觉得房间内的温度正在渐渐升高。 但她只觉得是自己见色起意，便十分不好意思，移开目光道：「今天晚上就不上去修炼了。」 唐九容早就意识到，她很容易被顾银盼的美貌吸引，但她总觉得两人如今已经很好，更何况顾银盼并不是人，两人之后的道路，也有可能不同，何必要强求一个关系，来给未来增添枷锁。 那么既然如此，就应该发乎情止乎礼，只是近来被吸引的次数太多，简直让她烦恼起来，她甚至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在顾银盼面前流露出什么失态的情绪，那就有些丢脸了。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去房间吹头髮，顾银盼看着她的背影，看见对方小腿上挂着的水珠，衬得肤若凝脂，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她想起漫画里有一段浴室y，舌尖划过挂着水珠的小腿，腰际，后背，脖子，前胸，以及……顾银盼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脑海中的脸居然已经替换成了唐九容，她悚然一惊，觉得这样不好，却又难以控制思绪，漫画中的所有剧情似乎都要带入唐九容，她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捧着脸想：我这是怎么了？ 她匆匆跑上楼梯，踩得地板咚咚直想，令唐九容都有些好奇地从房间出来，看了眼楼上，不知道顾银盼有什么急事。 顾银盼跑上楼，扑倒在床上，她觉得自己身上燃烧着火焰，让她发烫让她不安，她把自己埋在被褥之中，又翻滚了几圈，却觉得身上的火焰全然没有消退，反而有越烧越旺的架势，可越在意，越希望自己不要去想，脑海中的画面似乎就越发真实，她想想像更多，却又因为没有更多的经验而戛然而止，于是便停在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方，让她烦乱难耐不已。 她摸出手机来，想玩两盘游戏来转移注意力，结果在打游戏的时候走神，输的被队友骂了一整局，以往被骂她是一定要骂回去的，这回她却扔了手机，盘腿坐在了床上，觉得自己完全不在意这种事。 她有更在意的事。 必须要承认了，她想对唐九容做一样的事情。 第258页 …… ktv灯光昏暗，霓虹灯闪的人眼花，男声唱破了音，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只有两个人没笑，一个是尚飞花，一个是薛仁信。 一个星期过去，把朋友叫上一起玩的局薛仁信已经组了好几场，现在他所有朋友都知道他找了个大胃王女朋友，长的不咋样，脑子不太好，但是他走了心，好像要认真了，介绍给了所有人认识，他爸妈以为他要收心，也非常高兴，第一次见面，给了尚飞花一个大红包。 尚飞花收了，对他说：「这是你的买命钱。」 薛仁信：「……」 他心里苦。 并不是没反抗过，他找了些混混想要教训尚飞花，结果那几人现在还在医院没有出来，听说已经死了两个，他本人被抓着领子吊在二十一楼的阳台上，被威胁：「再做这样的事就把你扔下去。」 他又讨饶，说要多少钱都行，结果对方无动于衷，对着他就好像对着空气。 薛仁信被逼到了极限，甚至拿起了法律的武器，去报了警，结果警察记了笔录之后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然后问尚飞花：「他需不需要去精神科看看。」 尚飞花镇定道：「没事，只是小矛盾。」 警察就不管了。 薛仁信无可奈何，只好听话行事，但虽然他的名声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奇怪，尚飞花却仍然不满意，脸还越来越臭了。 薛仁信心惊胆战，生怕对方真把他从二十一楼扔下去，便小心翼翼给尚飞花倒了些酒，道：「怎么了？还是没找到么？」 到了今天，薛仁信已经知道了，尚飞花是在找一个人，但对方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只知道那人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这范围可太大了，薛仁信虽然男女关系上有些混乱，朋友却还真不少，更别提还有一些有生意关系的或者朋友的朋友，总之找了一个星期，尚飞花没找到她想找的人，看他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善了。 此时尚飞花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不是这些人，我们走。」 薛仁信听话地站起来，和朋友告别，在众人「哎哟还怕老婆啊」的调侃中，悻悻离开了。 而尚飞花也是烦躁不已，她已经数天没有回去，苏轻雪打电话过来问她，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尚飞花自己都不清楚，只能含煳其辞地说：「我在找一个人。」 苏轻雪敏锐道：「是和你能不能恢復记忆有关么？」 尚飞花道：「应该是的。」 苏轻雪就不再说什么，只对她说，要回去之前跟自己说一声。 尚飞花也很想回去，于是更希望能快点找到那个人，拿回自己的东西，可是她已经见了那么多薛仁信的朋友，却好像离那个人更远了，再加上精神身体虚弱，更是烦躁不已。 她回了酒店，从酒店落地窗望着窗外城市的夜景，突然想，如果这个景色，是个苏轻雪一起看的就好了。 正好自己现在拿到了一些钱，到时候也可以和苏轻雪过来住一下这个酒店，想到这个，尚飞花的心情好了一些，对着薛仁信道：「还有哪些社会关系，你再给我想想。」 薛仁信道：「其他就都不在本市了啊。」 尚飞花道：「肯定在本市。」那天那人会去逛商场，怎么可能只是短暂停留呢？ 薛仁信思来想去，突然说：「那只剩下我公司里的人了，虽然我不太常去公司，但那也算社会关系。」 尚飞花道：「可以，就去你公司。」 薛仁信道：「那再等两天，毕竟今天周六啊，公司里人也不齐。」 尚飞花先是皱眉，随后想都那么多天了，也不差那么一天，便道：「行。」 这时手机震动，苏轻雪又来了电话。 苏轻雪这些天也是焦躁不已，便干脆去买了些材料，想做一个简单的通讯法器，能联繫一下同门，想至少把在常世扶持的家族给问出来，到今天材料已经买齐，只差点灵力，无事可做，就又想起尚飞花，忍无可忍，就打了电话。 手机一接通，她便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自己没有察觉，这问句中都带了委屈。 尚飞花却听出来了，心中不觉一软，想到明天也没事，又看见这酒店房间的条件比起她们的出租屋简直天上地下，便脱口而出道：「我在酒店，要不你过来。」 苏轻雪一愣，道：「你在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色火机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yvonnejue扔了2个地雷 第138章 腓腓 苏轻雪根据尚飞花给的地址来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看见地址，她已经吃惊，在走进大堂，就更加惊讶了。 只是几日未见，尚飞花怎么就财大气粗起来了？ 难道对方恢復了记忆，发现自己非常有钱，是什么富豪二代？这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苏轻雪就觉得自己实在太老土了，先别说现在小说里都不屑写这种剧情了，就说先前打电话的时候，尚飞花就说过，她并没有恢復记忆。 话虽如此，苏轻雪还是莫名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穷酸日子过久了，都有些不习惯来这么豪华的地方，她强装镇定，昂首挺胸地走进去，看见尚飞花正迎面走来，看见她，面上便是一愣。 第259页 苏轻雪上前轻咳一声，道：「咳，是我。」 她前些天在买材料之余，也买了些修復的伤药，先把脸上身上的伤口给修復了，还买了新衣服剪了头髮，想着给尚飞花一个惊喜，没想要先收到惊喜的，居然会是自己。 尚飞花第一次看见苏轻雪的模样，十分惊讶，她上下看着苏轻雪，站在眼前的是个清雅的美人，短髮堪堪盖住耳朵，脸庞小巧，五官精緻，眼尾呈下垂趋势，显得温柔可爱，尾端却又上挑，显出三分妩媚。 「很漂亮。」没有多像，尚飞花就脱口而出，如此赞嘆。 苏轻雪对自己的长相是很自信的，但不知为何，在尚飞花没开口之前，竟然有些不安，这还是头一回，待尚飞花说出很漂亮之后，她便忍不住开心地抿嘴笑起来，道：「还好啦。」 尚飞花道：「那么说来，你现在已经恢復了么？」 苏轻雪道：「差不多。」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上楼，等到了房间，苏轻雪更加惊讶了，眼前是个十分豪华的套房，有台有影音室有书房，苏轻雪粗略环顾一周，便脱口而出道：「这住一晚要多少钱啊。」 尚飞花老实道：「这我不清楚，是别人定的。」 苏轻雪闻言心中便警铃大作，试探道：「那是谁定的？」 尚飞花道：「薛仁信，就先前那个男的。」 苏轻雪道：「那么说来，你这些天都和他在一起，就……就住在这？」 尚飞花点了点头。 苏轻雪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实际上，根本就是打翻了醋罈子，酸得不像话，她在房间内巡视一圈，道：「这只有一张床？」 尚飞花「嗯」了一声。 苏轻雪觉得心都被吊起来了：「那你们怎么睡？」她认为尚飞花如此单纯，可能已经被骗了。 尚飞花道：「为了监视他，我让他睡在沙发。」 至于这几天，尚飞花也没怎么睡，她根据苏轻雪给的方法修炼，渐渐发现自己已经能感知到天地间的灵气，但这具身体好像有点问题，像是个破皮子似的，进来的灵气，又都漏了出去。 这让她烦躁不已，不过这些她也就不对苏轻雪说了，苏轻雪闻言已经问：「为什么要监视他？」 尚飞花便把前些天的事，简略地重复了一遍，当苏轻雪听到薛仁信说的那些话的时候，心已经放了下来，知道对方不足为惧，完全不是个对手，还一本正经地评价道：「我就知道，那一看就是个猥琐男嘛。」 而当听到尚飞花因为找不到而烦躁时，苏轻雪亦是感同身受，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快要恢復了，等我恢復了，我就帮你一起找。」 尚飞花点点头，心中却并不觉得，苏轻雪真能帮到她的忙。 两人交流了一下这些天的经歷，时间便不知不觉来到凌晨，难得酒店里有个大的浴缸，苏轻雪便放了热水，泡了个澡。 苏轻雪泡澡的时候，尚飞花在台倒了杯酒，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灯光，虽然前些天已经见过，却仍然惊嘆，想，这是个仿佛不会迎来夜晚的世界，她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她应该站在更高的角度俯瞰这个世界，她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但网上说这是「中二病」的表现。 那或许真的是中二病。 此时苏轻雪一个人在酒店泡澡，不觉感到无聊起来，平时在出租房里，不管两人在干什么，都听得到对方的动静，虽然这是因为房间小隔音差，但时间久了，竟然也习惯了，反而是现在，虽然空调很暖，水很热，也知道尚飞花就在外面，竟然感到了一丝寂寞。 看着水中自己久已未见的毫无伤疤的躯体，苏轻雪从未有过的清晰地意识到，这样的生活大约是要结束了——原本觉得漫长，现在却觉得短暂。 想到这，泡澡也没有那么舒服了，苏轻雪裹上浴巾出了浴室，正好看见站在落地窗前举着酒杯的尚飞花，晃神间，那背影竟显得十分寂寥萧索，苏轻雪不觉上前站在尚飞花的身边，见尚飞花垂眸望来，目光沉沉，像是什么都没有的空井。 苏轻雪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她头一次想，在尚飞花的心目中，她到底占什么样的位置呢？ 当这个问题出现在她脑海的时候，苏轻雪意识到，尚飞花在她心目中，已经十分重要。 因为十分重要，所以她开始患得患失，担心在尚飞花的心目中，自己并不算什么。 空井在片刻后起了波澜，尚飞花道：「你怎么不穿件衣服？」 苏轻雪这才意识到，她披着浴巾就出来了，她脸一红，正想去穿浴袍，就听见尚飞花说：「也是，反正就我们两个人，你来看看，这景色是不是很好看？」 一边这么说着，尚飞花一边抓住了苏轻雪的手腕，苏轻雪只觉得从手腕开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向肩膀蔓延。 她心如擂鼓，不知该如何缓解，便拿过尚飞花手里的酒，边喝边道：「好看，好看。」 她喝完，看了眼酒杯，说：「这酒要另外付钱么？」 尚飞花道：「要，放心，我现在有钱。」 尚飞花揽住苏轻雪的肩膀，将她带到台，说：「我们还可以喝点别的。」 苏轻雪被尚飞花揽着，只觉得酒比任何时候都更快上头，叫她浑身发烫，手脚发软，她只要借喝更多的酒掩饰自己的失态，很快便双颊绯红，世界也摇晃起来。 第260页 这下她安然躺在尚飞花的怀中，可以理直气壮道：「我喝醉了。」 尚飞花亦是微醺，理着苏轻雪柔软的头髮，说：「你喝的太急。」 苏轻雪仰头看着尚飞花：「你现在都知道，酒喝的太急会醉的快了么？」 尚飞花略显茫然，半晌忽然轻笑，道：「我为什么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苏轻雪嘟起嘴来：「你明明是个傻子。」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 两人来回车轱辘般说了半天，尚飞花突然倾身，吻住了苏轻雪的嘴巴，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叫苏轻雪闭嘴一般。 苏轻雪感受到柔软的嘴唇，湿热的吐息，她半是迷茫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清鸣，但随即在爆炸般的轰鸣中变的更加混沌，隐隐约约中只有个想法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嘟囔了一句——她连这都会啊…… 酒杯打翻在桌子上，酒香在室内浮动，伴随着忽轻忽重的喘息，世界突然陷入迷幻，像是笼罩在浓重的烟雾之中，偶尔是窒息感偶尔又短促的尖叫，肉体在从未感受过的快乐之中，又渐渐归于平静。 苏轻雪最后的意识是埋在尚飞花的胸前，说了一句：「我有点想吐……」 …… 顾银盼一晚上没有修炼也没有睡觉，这本来对她不算什么，但这次她下楼的时候，显得脚步有些飘忽不定。 唐九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身体不舒服么？」 顾银盼摇头，说：「没有。」 说完之后她拿了外卖，一边吃，一边拿着手机看个不停，唐九容上前瞟了一眼，看见一行—— 【……温暖被按在床上，心中十分屈辱，身体却软了一半……】 唐九容略有些凝重地想：莫非是看完黄漫，又开始看黄文了？ 同样作为成年人——而且顾银盼大概是成年几千年了——唐九容觉得自己不能干涉顾银盼看黄文的自由，但是她又担心顾银盼对现代社会还不熟悉，就看这些，会造成一些不太健康的误解，她坐到顾银盼身边，试探地问：「你在看什么。」 顾银盼连忙按灭手机，把手机揣进口袋，道：「没什么啊，就、就玩手机。」 唐九容道：「什么那么好玩？我也想玩。」 顾银盼道：「没什么啊，你不会喜欢的。」 顾银盼鬼鬼祟祟，唐九容就更加在意，按照自己瞟到的关键词偷偷了一下，发现似乎只是普通的言情小说，虽然更觉得奇怪，但既然只是言情小说，似乎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唐九容就姑且不管了。 顾银盼却看得十分投入，她开始只是烦恼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为了找点参考，就上网了一下，无意之间搜到了这篇小说，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却入了迷，她觉得里面的许多情绪和自己十分相似，显然是完美的参考，她通宵看到结局，结局是男主角向女主角表白，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顾银盼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也立刻去表白。 但将要做的时候，又怂了，她觉得保险起见，参考不能只有一篇，于是又找了一本，这本是暗恋文，她看的肝肠寸断，简直茶饭不思。 这本看了一半，她就跳了结局，然后又找了一本，这本是替身情人，更虐，顾银盼看的眼眶发红，捧着手机在沙发上发呆。 半晌她觉得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难过，想了想，把本文连结发给了渺渺。 渺渺在下课时间看到了文章，随意扫了一眼，见文案上写着——【……曾经温暖被狠狠羞辱，那人告诉她：你虽然像她，但比不上她……】 她不明所以，给顾银盼发了个问号，随后因为开始上课，就收起了手机。 下午的阳光十分晃眼，落在她的书桌上，将她的桌子分割成明暗两块，她不自觉分神，突然想起来，似乎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很久没有想起对方了，但那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难免印象深刻，于是此时又想起来，那人对她说过：「你虽然像她，但比不上她。」 渺渺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笔轻声嘟囔了句：「她是谁啊……」 …… 苏轻雪睁开眼睛，拉了窗帘的室内仍然昏暗，让人不知今昔几何，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臂压着，这其实是日常状况，但是和以往不同的事，这一次她们俩都是赤裸的。 苏轻雪直起身，抱着膝盖坐起来，低头看见尚飞花仍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睡着的时候，也苦恼着什么。 她觉得这样的尚飞花也很可爱，伸手试图去抚平对方眉间的褶皱，不自觉露出微笑来。 可是渐渐的，微笑消失了，眼神变得苦涩，苏轻雪想起来，昨晚情动之时，尚飞花脱口而出地叫她—— 「阿许……」 尚飞花失去记忆了。 但原来她心里有一个，连失去记忆的时候也不会忘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对很狗血。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139章 腓腓 尚飞花醒来的时候，也有点煳涂，好一会儿，才渐渐记起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一时有些茫然。 现在去回想，只觉得气氛旖旎，让人大脑缺氧，酒精让人失去一定束缚，要说的话，只是当时产生了一个想法，想这样做，要是平时，也不一定成，可那时的那种情况之下，就发展成了这样。 第261页 尚飞花又体会到一种新的情绪，她不知道这是尴尬，只觉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脏像是被揪紧了一般。 但当她发现苏轻雪并不在她旁边的时候，尴尬又变成了紧张，她连忙掀开被子起来，走出卧室，便看见苏轻雪正倚着台喝酒。 尚飞花此时因宿醉有些头疼，便很吃惊苏轻雪居然有开始喝酒，开口道：「你很喜欢喝酒？」 苏轻雪抬眼望来，那眼神很奇怪，似乎包含千言万语，但尚飞花看不懂，只看出很复杂，与平常不同，对方开口道：「以前不算喜欢，以后就说不准了。」 眼神和语气加起来，尚飞花感觉出苏轻雪不太开心，她理所当然便觉得，苏轻雪是因为昨晚的事不开心，心中不觉浮现出失望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了句：「对不起。」 苏轻雪一愣，随即道：「对不起什么？」 尚飞花道：「昨天晚上，喝醉了……」 苏轻雪问：「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么？」 尚飞花道：「我记得。」 苏轻雪的心中顿时剧烈波动起来，脱口而出道：「你都记得？」 那莫非对方也记得「阿许」？ 尚飞花见苏轻雪如此激动，顿时有些犹豫，道：「或许忘记了些什么？」 苏轻雪顿时噤声，转身不看尚飞花，她很想问尚飞花是否还记得叫出了「阿许」的名字，又或者直接问「阿许」是谁，然而话在嘴边，便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她苦笑，暗想，大约是还太清醒了，她又喝了口酒，道：「我也不清不楚的，你没必要道歉，反正也……你情我愿。」 「你情我愿」四个字从口中说出，莫名泛出苦涩滋味来，早上喝的半瓶酒都没有让她眩晕，此刻却眼前模煳起来，她眨眨眼睛让自己变得正常，回过头去，道：「今天还有什么事么？」 尚飞花道：「今天倒是没什么事……」 苏轻雪道：「那我们出去走走。」 苏轻雪双颊泛红，看来艷若桃李，尚飞花看的一阵恍惚，想起昨天的情形，心中便是一阵悸动，但她又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么？可是若是像以前那样相处，她自己便有些不甘，她本能地觉得，她们既然已经如此亲密，何不继续亲密下去呢？ 不过这些话一来不好说出口，二来尚飞花也组织不好语言，只好先去收拾收拾自己，她去浴室沖了个澡，又想起手指划过对方肌肤的触感，与对方娇柔的喘息，那些美妙的景色时不时在眼前浮现，尚飞花裹好浴巾出门，一边吹头髮，一边看着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苏轻雪，只觉得体内似乎有一根羽毛，在不断地扫过心尖。 她把头髮吹了个半干，穿好衣服站到苏轻雪身边，苏轻雪睁开眼睛，尚飞花看出对方满脸疲惫，便小心翼翼地问：「很累么？有没有伤到？」 苏轻雪闻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脸便变得通红，她是初尝情事，说不出什么太多的东西，只记得像是被泡在温水中被拉着不断下沉，开始又疼又麻，后来就又疼又爽，两者难以区分，她突然想到，若是尚飞花没有经验，绝不可能那么熟练，于是她又想起「阿许」，「阿许」是谁呢？尚飞花的恋人么？她们是否也曾这样水乳交融，叫人难以忘怀？ 想到这，脸又白了，苏轻雪道：「没有。」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加了句：「你很熟练。」 尚飞花道：「是么？我自己没想太多……」 她看苏轻雪神色不对，忙道：「熟练不好么？对不起，我不知道。」 苏轻雪已经开始懊恼说了那句话，这话听起来实在小气又胡搅蛮缠，尚飞花失忆了，哪里能记起以前的事呢？可是偏偏她现在又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她突然又想，自己现在这样算不算小三？说不定人家如胶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正在到处寻找尚飞花也说不定。 想到这，就更加如坐针毡，苏轻雪看着尚飞花，想，说到底，觉得这人会属于自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对方现在失忆有点没有常识，把自己当成了重要的人，说不定恢復记忆之后，就把自己忘到脑后了。 苏轻雪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绝望，神情间便无法控制地透露出来，尚飞花十分心疼，伸手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肩膀，苏轻雪下意识躲开，如此动作，又叫尚飞花僵住了身体，尚飞花垂眸哀伤道：「你是不愿意让我碰你了么？」 苏轻雪见尚飞花委屈，暗想：你还委屈呢？我岂不是更委屈？ 虽这样想着，却还是心软心疼了，苏轻雪道：「我只是有点不习惯……很晚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酒店提供三餐，尚飞花便点餐来了房间，明明是亲密之后，两人却变得从未有过的遥远，吃饭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尚飞花皱着眉头，有时她下意识地想给苏轻雪拨头髮，苏轻雪居然也躲开了，她认为苏轻雪大约是很生气，虽然不明白为何，也自然而然难过起来，此时她就不想变得继续亲密了，只希望能回到以前就好。 可如今看来，回到以前似乎也是奢望，苏轻雪在躲着自己，就算是尚飞花也看得出来。 吃完晚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出去到了附近的公园，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几圈，一路上尚飞花想要说话，却不敢开口，苏轻雪想要说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人便沉默地在夜色中前进，突然看见前面有个老头摆摊，说是算命，苏轻雪瞟了一眼，道：「那老头好像不是人。」 第262页 尚飞花连忙接话：「不是人是什么？」 苏轻雪道：「妖怪呗。」 她恢復了一点，看见妖怪就也不虚了，上前几步围观，那老头正给个年轻女孩算姻缘，算完之后，老头说了一大堆吉利话，然后掏出两根红绳，说是「姻缘绳」，只要戴在情侣身上，就能保证不分离。 女生笑眯眯买了，苏轻雪翻了个白眼道：「骗人。」 而老黄现在隔着人群，看见了尚飞花和苏轻雪，也是一惊。 这两人他都认识。 老黄是个走运化形的狗妖，没啥大能耐，前一阵子便加入了「万物有灵互助会」，这是个妖怪互助会，有挺多福利，他因为活得久，脸皮厚，没多久就成了这地区的负责人，于是知道了一些内部资料。 苏轻雪前一阵子给互助会找了好多茬，早就上了黑名单，资料室的人特意指着照片告诉他，看见这人就向上报告，防止她又来找茬，而尚飞花是另一区的负责人来告诉他的，告诉他有个挺特别的妖怪到了k市，身上没什么妖气，但确实是个妖怪，给的照片上，就是尚飞花。 这两人怎么走到了一起？老黄一边在心里如此嘟囔，一边又有些紧张，担心苏轻雪来找他的茬。 没想到苏轻雪只围观了几秒，就走开了，他松了一口气，结果过了半个小时，她们又走回来了。 两人刚走到了湖边，仍旧一直都没有说话，尚飞花这次路过算命摊，想起这是苏轻雪主动说话的一个契机，便说：「我们要不要也买两条。」 苏轻雪道：「不是说了么，这是骗人的。」 尚飞花点头称「是」，可还是拉着苏轻雪的衣袖到了算命摊前，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挺想要的。 大概是因为害怕，苏轻雪会想要和她分开。 尚飞花道：「算一次多少钱？」 老黄紧张：「两百。」 尚飞花皱眉：「那么贵？」 老黄便想，难道真是找茬？ 不过他轻易不想自找麻烦，便立刻改口：「二十。」 尚飞花却拿出两百，递给老黄，说：「算的准一点。」 简直抠门成习惯的苏轻雪竟然没有制止，沉默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黄摸不准两人什么意思，不敢要八字，毕竟对修仙者来说，八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便说：「要不我们测个字？」 尚飞花叫苏轻雪写，苏轻雪拿着笔面对白纸犹豫了片刻，落笔却情不自禁，写下了一个「许」字。 尚飞花看着这个「许」字，心头莫名一跳，细想却不知为何，微微皱眉，不言不语。 老黄摸着白色的鬍鬚，又揉了揉鼻子，不知道咋说。 算命这种事，八分察言观色，老黄看出来，苏轻雪心里有结，再看这字，没有什么直接含义，下笔却很重，写字时亦是神情凝重，再看字本身……得了，八成是人的名字。 不知道是姓还是名，总之大约是感情因为这人有问题。 这话就难说，既不能一味夸，也不能全然唱衰，老黄沉吟道：「从字看来，你们彼此之间有结，想必是为了一个人……」 话音未落，苏轻雪便道：「胡说八道。」 老黄顿时心里有数，连忙道：「看岔了，我再看看。」 他再看片刻，开口道：「这字带言不带口，有些话不好说，也可能是说不出来，不过你们可以做出来啊！」 老黄没想太多，苏轻雪却心里有鬼，脸色一红，尚飞花看出这算命的根本是见风使舵，便说：「算了，卖个手鍊给我们。」 老黄便不多说，挑了两根最精緻的，递给尚飞花，道：「算的不满意，手鍊我就不收钱了。」 尚飞花拿了手鍊，两人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尚飞花道：「我给你戴上。」 苏轻雪原本强撑着的情绪突然因为这句话崩溃了，她高声反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她一边说话，眼泪一边突然落了下来，尚飞花吓了一跳，抓住苏轻雪的手道：「怎么了，我、我知道啊。」 苏轻雪甩开她的手道：「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言毕，她发现自己嗓门太大，已经造成了众人的围观，她连忙快步向前，到最后甚至用出轻身术来，飞快地离开了。 尚飞花追了几步，没有追上，站在原地，又是茫然，又是恐慌。 她想着苏轻雪的眼泪，便觉得大约是自己错了，可是到底错在哪呢？是不该喝酒，还是不该失控，又或者不该表现出想要永远在一起的态度？ 心像是被山岳压住般沉重，这时手机响起，尚飞花接到薛仁信的电话，薛仁信在电话那头狗腿道：「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啊？我好定个闹钟。」 找东西的事顿时让尚飞花转移了注意力，她决心还是先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便说：「明天早上八点，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 放学做完作业之后，渺渺又想起了顾银盼给她发的小说。 鑑于没事可做，她便拿出来看了，看了大约二十章，便对顾银盼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顾银盼的回覆，看见顾银盼在她发了问号后回復她——【好感人】 感人么？ 顾银盼看来看去，也觉得男女主角似乎都有病，把别人当成替身到底有什么意思，她完全搞不明白。 第263页 但是她突然想到，最开始她把小羽当成了别人的替身，小羽会不会介意呢？ 受到启发，渺渺来到乔中羽的房间，见乔中羽正在画画，便乖乖坐在床沿，准备等乔中羽画完再问问题。 但乔中羽一看渺渺坐下来盯着她，就画不下去了，关了页面问：「怎么了，渺渺？」 渺渺现在是小孩子的样子，就没有成人状态那么大的冲击，但实际上乔中羽现在根本没法把渺渺当成小孩子了——对方把她压在床上落泪的样子歷歷在目，实际上，乔中羽很想否认，她后来甚至做过接下去的春梦。 实在太丢脸了！她不想提！ 渺渺道：「小羽会在意，第一个小羽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乔中羽的眼神顿时发生了强烈的波动——她当然在意，在意的要命！ 她记得曾经的渺渺有多么在意这个人，对方在她身上留下了如此多的印记，就算现在也看得出来，渺渺缺乏安全感，似乎就是因为对方当初突然离开。 话虽如此，乔中羽还是故作镇定：「还好，你不是都不记得了么。」 渺渺看着乔中羽的神色，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对方的十分在意，她莫名有些开心，开口道：「其实我确实不太记得了，她长什么样我也不记得，以前我觉得人类都长一个样子，现在才分的出来。」 她顿了一下，又说：「但是我出生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现在想想，你也不像她，只是你们都是年轻女性而已，我只是太寂寞了，而小羽又很温柔。」 乔中羽被说「温柔」，顿时有些脸红，摆着手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渺渺道：「总之，你和她完全不一样，现在我也不太在意她到底是谁了，反正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渺渺想，以前她那么在意，其实是因为生活环境实在太简单了，人要是生活坏境简单，便很容易觉得屁大点的事，都是天大的事情。 乔中羽转过味来，发现渺渺会来说这话，似乎是为了安慰自己，顿时十分感动，感动中又觉得自己禽兽——对一个如此全心全意纯洁万分地对待自己的人，居然动了邪念。 她动容道：「你怎么会想到跟我说这个？」 渺渺便说：「银盼给我发了小说，说起来，你上次说的性生活，这书里好像也提到了，不过没有具体写唉……」 话音未落，乔中羽便说：「别看了，快删掉！」 这天晚上，顾银盼乔中羽的简讯，告诉她别给渺渺发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银盼很不服气，她并没有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她只是觉得对自己有点用，说不定对渺渺也有点用，才发给渺渺的。 在心里默默嫌弃对方不识好人心之后，顾银盼开始思考自己的事情。 要表白么？ 言情小说的结尾，主人公似乎都是通过浪漫的表白在一起的，顾银盼以前从来没想过表白，因为没有这个概念，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可是看多了言情小说之后，她也被人类世界这套洗脑了，觉得好像要经过一些仪式感，再变得更亲密比较好——而且唐九容作为人类，肯定也是认同这一套的。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比较好呢？ 大家在做这种事的时候，经常有亲友团的帮助，顾银盼思来想去，发现最能谘询的人，居然就是季满庭，首先季满庭知道自己喜欢唐九容的事，其次她对唐九容也很熟悉。 想到就去做，顾银盼本来准备给季满庭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记季满庭的号码，正烦恼间，顾银盼突然想起来，她们压根不是普通人啊，于是顾银盼干脆以神魂传影，她手捏法诀，眼前便渐渐出现了一片虚影，是季满庭家中的景象，刚想说话，她愣住了。 房间中央放着一个木桶，木桶中盛满鲜血，而季满庭正泡在木桶之中。 受到窥视，季满庭居然没有立刻发现，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双眸赤红，如要滴血一般。 从季满庭的视角来看，顾银盼的虚影就在她的面前，呆呆地看着她。 季满庭忙道：「别误会，这是鸭血！」 此时她声音嘶哑，浑身沾满鲜血，眉间有一个通红的血色宝珠，散发出妖冶红光，令她看起来全然是个可怖的反派。 顾银盼迟疑两秒，道：「丹阳谷的？」 她微顿，又说：「……鸭血，你可真有点掉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盐树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2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插otzu扔了1个地雷 第140章 腓腓 这话说完，两人相顾无言，皆是沉默两秒。 片刻之后，她们默契地掠过了这个话题，季满庭若无其事地问：「你突然过来，有什么事么？」 被这么直接问，顾银盼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扭捏道：「额，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 对着别人的面承认喜欢某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顾银盼踟蹰许久，季满庭就贴心道：「那就先结束施法，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太合适，要是不着急，我明天就去找你。」 顾银盼想了想，觉得也确实不着急，便说：「好，明天再说。」 第264页 她断了神魂传影，竟然觉得施法联繫还有点不习惯，过了一会儿，又想起来，自己说季满庭是丹阳谷的，对方并没有否认。 那么说，不出意外，想必就是丹阳谷的了。 那么说来，是魔道之人没错了。 虽然这会儿修真界对正魔没有太在意了，不过毕竟过去也正魔有别了上千年，大家还是有些约定俗成，好比说丹阳谷属于魔道分支，开派已有三千年，特点便是以鲜血为引修行施法，谷主无求魔君是目前魔道的第一人，因此丹阳谷也理所当然为魔道魁首，那么说来，季满庭果然来还是挺有来头的。 顾银盼又回忆了一下丹阳谷还有谁比较有名，依稀能想起一位千魔道君，一位昭明魔君，然而都不算太熟，于是还是猜不出季满庭是谁。 想到季满庭早就猜出自己是谁，顾银盼难免心里有点不平衡，不过用「我比较有名」来安慰自己，于是心情也不算太糟。 只是，季满庭竟然是魔道的，顾银盼确实是没太看出来。 诚然正道魔道都有奇葩，不过大多是魔道众人给顾银盼的印象都是阴郁而邪恶的，季满庭这样的，先前还没有见过。 不过眼下，这些事情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要怎么开口像季满庭询问唐九容的事。 这立刻就占据了顾银盼的全部心神，令她抱着被子苦思冥想起来。 这天晚上对尚飞花来说也是个不眠之夜，她失眠的原因显然比顾银盼要复杂许多，一来她要担忧明天是不是能成功找到她要找的人，二来苏轻雪的反应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她并不喜欢和她有亲密的关系，为何早上也没有对她冷眼相待，还和自己一起出门闲逛，可若是她不讨厌，又为什么要哭呢 苏轻雪落泪的样子在这个晚上反覆在尚飞花脑海中回放，在不断地回忆之中尚飞花感受到了苏轻雪的痛苦，这令尚飞花也不自觉的心脏抽痛，虽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既然苏轻雪的痛苦确实与自己有关，那她就必须要负起责任来。 她给苏轻雪打了好几个电话，苏轻雪都没有接，她有些担心，又发了几条简讯，大约就是「你在哪」「我错了」「对不起」之类的内容，如此不知不觉，天色亮起来，到了和薛仁信约定的八点。 尚飞花提早十五分钟来到酒店楼下，却看见苏轻雪坐在酒店外面的花坛边缘，正望着天空发呆。 尚飞花连忙出来，走到苏轻雪面前便问：「你在这多久了？」 苏轻雪面色苍白，髮丝上凝着露水，尚飞花面露凝重，猜测苏轻雪或许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 苏轻雪道：「没多久。」 尚飞花不知道该说什么，拿衣袖擦掉了苏轻雪脸上的露水，又用手掌暖着对方冰冷的脸颊，半晌，道：「为什么不进去。」 这次苏轻雪没躲，仰头看着她，双眸映着晨光，像是细碎的湖波，尚飞花看不出对方眼中的情绪，只想，对方似乎并不讨厌自己，自己内心有所纠结而已。 既然她不知道纠结为了何事，干脆便直接问出来，尚飞花问：「你到底怎么想呢？」 苏轻雪想说实话，但话语堵在喉咙口，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她若是说出口，对方应该有个一直想念的人，结局会是什么呢？ 尚飞花会不会反而更迫切地想知道对方是谁？会不会反而更快地离开自己呢？ 何况，这件事，又该怎么说出口呢？ 苏轻雪抿嘴摇头，几乎又要流泪，只是硬生生忍住，眼泪积聚在眼眶，如一层薄薄的冰凝，尚飞花心软了，道：「你既然不想说你怎么想，那你就说，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苏轻雪咬着嘴唇，发现尚飞花不仅不是个傻子，而且聪明的有点过分了。 她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以直接说希望尚飞花怎么做，于是在尚飞花问出这句话之后，才恍然大悟的发觉，她确实有所期待。 她期待着尚飞花永远如此，期待着对方能不要恢復记忆，期待着对方能永远做自己的尚飞花。 这想法是如此自私，苏轻雪觉得自己应该说不出口，却不知为何开口道：「你很想恢復记忆么？」 尚飞花微愣，迟疑地点头。 苏轻雪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恢復记忆之后，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们就永远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尚飞花立刻说：「怎么会。」 可她本能地皱眉，因为本能地发现，这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 苏轻雪又想起尚飞花唿唤「阿许」的样子，情难自禁之时叫出的名字，怎么会是简单的印记，她当时昏昏沉沉，事后却觉得那画面越发清晰，她想起尚飞花的表情，那模样说不上来有何处不同，但确实又不同，苏轻雪思索了一晚，不得不承认，那或许才是尚飞花真正的样子。 对方一定是个，和自己所看见的十分不同的人。 一想到眼前的尚飞花会消失，苏轻雪痛苦万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昨晚翻来覆去地想，有时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立刻结束这样奇怪的感情比较好，有时又觉得可以将尚飞花一直留在身边，但想到后者，又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这样做，于是心乱如麻，这期间她又想起那晚的旖旎，她不得不承认那十分的快乐，大约是她成长到如今，最快乐幸福的时光，但这快乐幸福是如此的脆弱，像是早春的薄冰一般，经不起一丝一毫地倾轧。 第265页 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确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底坐了多久，却没想到尚飞花一句话，她便说出了她真正想要的选择。 她希望这幸福能够延长，哪怕知道这只是薄冰而已。 或许有一天，尚飞花还是恢復了记忆，但那就是那时的事了，或许那时的她，也已经不是眼前的人。 苏轻雪轻声道：「现在的生活，你觉得不好么？」 尚飞花拧眉思索，发现也说不上好或不好，她对此并没有概念，但是若只说一种即时的感想，她只能说并不坏。 于是她说：「挺好的。」 苏轻雪道：「那就干脆不要去寻找恢復记忆的方法了，就当作重来一世。」 尚飞花并不那么愿意，可当她看见苏轻雪如浅波一般浮动着泪光的双眸的时候，她又觉得让苏轻雪能够开心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但此时她已经有片刻的犹豫，苏轻雪心往下沉，突然道：「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多想了，我可能是有点不舒服。」 她站起来的时候，薛仁信刚巧开着车过来了，他昨天自由地过了一天，心情还算不错，乍一看见苏轻雪这样的美女，就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尚飞花，把车开到边上，摇下车窗道：「怎么，美女，等人么？」 话音一落，他便觉得脖子一凉，在仔细一看，就看见了旁边的尚飞花，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看。 薛仁信顿时怂了，道：「咋、咋了，你朋友？」 苏轻雪看了薛仁信一眼，对尚飞花道：「你们要出发了？你走，我也走了。」 她转身就走，尚飞花心中一紧，莫名觉得要是这次放苏轻雪离开，一定是大大的不好，于是立刻伸手将苏轻雪拉住，道：「我愿意的，你为什么又突然不愿意了？」 苏轻雪回过头来，泪光如碎钻星星点点：「你真的愿意？」 尚飞花道：「本来也无所谓。」 她先前虽然想恢復记忆，此时又觉得确实没有什么太大必要，活在这世上有千万种方法，何必执着于其中一种呢？她觉得现在不错，就该珍惜眼下才对。 苏轻雪面露期待，问：「真的？」 尚飞花点头道：「真的。」 苏轻雪眼睛发亮，顿时抑制不住笑容，这事或许她做错了，但是此刻她确实是开心的。 薛仁信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顿时觉得眼睛快要被亮瞎了，他可算经验丰富，如何不知道眼前这两人是在干什么，顿时在心里暗暗想，怪不得这女的对自己不假辞色，看来不是小爷我没有魅力，而是对方性取向不对。 薛仁信这样想着，嘴上道：「这是怎么了，之前吵架了？所以嘛，有感情干嘛吵架呢，好好在一起多好。」顺便也别给我找麻烦了。 他就这么一想，没想到尚飞花真回过头来，对他说：「你走，我不找那个人了。」 薛仁信喜不自禁，却故作镇定：「真的？」 尚飞花道：「嗯，你走。」 这话话音一落，薛仁信关上车窗，立刻开车走了。 没想到只过了一天，就碰上如此峰迴路转之事，可见昨天去拜的那个大师也非常有用，确实是高人没错。 薛仁信心情好，又想到自己今天难得早起，想了想，就决定还是去公司看看，他来到公司，见员工们正踩着点挤电梯，昂首挺胸地过去，结果前台新来的没认出他，薛仁信进了电梯，总算有人认出他来了，谄笑道：「薛总早上好啊。」 立马有人附和—— 「薛总来了啊。」 「薛总早安啊。」 「薛总吃饭了么？」 「薛总最近在干嘛呢？」 薛仁信有的没的回答了几句，在恭维的目光中顿觉神清气爽起来——对嘛，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 他目光扫过众人，却发现其中有一个没有看他，只低头抱着文件，他挑眉看了眼对方的工牌，看见了「夏柠」这个名字。 没听过。 他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转了一圈。 长的有点普通，气质还可以。 如此评价一番后，薛仁信移开了目光。 这个世界上愿意奉承他的人那么多，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柠却也不是故意无视她的总裁，若是平时，她还是很愿意和上司打好关系，可是此时，她却没什么心情。 昨晚白家霈对她说，自己好像能够重新成形了，这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说话，夏柠又担心又害怕，想如果到了晚上白家霈还不出现，她就又要厚着脸皮去找唐九容她们了。 她摸着大衣口袋里的镜子，心中暗暗祈祷：镜子啊镜子，你就再帮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女侠酱qwq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第141章 腓腓1 季满庭调息完毕，时间是早上九点，常世早晨天地灵气较为活跃，是修炼调息的好时间，季满庭通常在这个点修炼一下，其余时间便无所事事，东游西盪。 不过今天她还要先去找一下顾银盼，这次比较稀奇，不是她自己主动找上门去，而是顾银盼邀请她，机会难得，季满庭准备早点过去，便先给顾银盼发了条简讯—— 【醒了么？】 第266页 顾银盼一直没回。 季满庭只当她没醒，毕竟现在顾银盼的生物钟和唐九容的差不多。 她决定下楼熘达，顺便吃个早饭。 她买了一笼小笼包外加一袋豆浆，路过小区门口看见有人在卖煎饼，就又买了个煎饼，吸着豆浆的时候，她见顾银盼还没有回，就又发了一条—— 【还没醒？】 顾银盼仍是不回。 季满庭想了想，给唐九容也发了条简讯，见唐九容也没回，便想这两人大概都是没醒，就收起手机，继续熘达起来。 她路过公园，看见有老人锻鍊，便也加入进去，练了几套拳法，她平时也过来，已经有经常来的老人认识她，见她过来，还跟她打招唿—— 「季老师，又来了啊。」 她对众人说她是大学老师，所以时间自由，平时又教大家一些养生锻鍊之法，所以大家都叫她「季老师」。 练了套拳之后，季满庭踱步往外走，突然看见公园角落有人餵猫，就走了过去，餵猫的是个青年男人，蹲着拿着些猫粮，身边围着三只小猫，一只三花，一只黑白，一只狸花。 季满庭也蹲下来，道：「我看天还挺冷啊，这母猫已经生小猫了呀？」 男人看了季满庭一眼，眼神有点警惕。 季满庭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分明还算和蔼可亲。 男人没说话，站起来转身走了，季满庭挠了挠头，正想站起来，旁边忽然跳出一只姜黄色的大猫，一手一下拍着小猫的脑袋，把小猫嘴里的猫粮都拍了出来。 季满庭见不得这种恶事，连忙伸手想赶那只黄猫，却见那黄猫竖起毛来，沖她喵喵叫个不停，随即又对着小猫们嘶嘶地叫，小猫似乎害怕，缩进了花坛，那黄毛就做出埋屎的姿势，把那些猫粮踢的乱七八糟。 季满庭看的稀奇，道：「这猫粮你不喜欢？不用那么嫌弃？」 她先是笑，随即突然想到什么，皱起眉头，拿起一颗猫粮闻了一下，这一闻，她便知道了，猫粮里面拌了老鼠药，那人不是餵猫，而是毒猫来的。 她立刻把这些猫粮收集起来毁掉了，再去看男人离开的方向，发现那人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心虚，所以离开地很快。 季满庭再去看小猫，小猫已经不知道蹿哪去了，只有那只黄猫站在花坛边缘，晃着尾巴看着她，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明明只是猫而已，却显得挺沉着冷静。 季满庭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黄毛的脑袋，道：「你看上去有点年纪了呢，怕不是快成精了。」 黄猫眯起眼睛，咕噜咕噜了几声，虽然是流浪猫，但皮毛蓬松，毛色发亮，显然过的也不错。 季满庭站起来，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刚才的男人，因为对方平常过来只是餵猫而已，并不和别人搭话，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住在前面的小区。 季满庭把他过来毒猫的事说了，大家都很吃惊，又有人说：「前一阵子发现过记住被戳瞎眼睛的猫，该不会也是他做的。」 如此，众人义愤填膺，说好下次看见这人，非得给他一些教训不可。 聊了这么半天之后，季满庭又看了眼手机，看见了来自顾银盼的回信—— 【你谁啊。】 季满庭：「……」 看来对方没有存自己的号码。 季满庭回復道——【季满庭】 顾银盼一夜没睡，又看了一本小说，这会儿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看见季满庭的回覆，忙道——【你快过来……不，我去找你，你现在在哪？】 季满庭便回——【在楼下公园。】 顾银盼说会来找她，季满庭就又在公园里闲逛起来，过了一会儿，余光瞥见后面一直有一道黄影跟着，扭过头去，见那只黄猫见她望来，就停下脚步抬起后脚跟装作舔毛，但当她一开始继续走，黄猫就又跟了上来。 季满庭在公园熘达了半圈，黄猫跟了半圈，她走到公园门口，看见顾银盼跑过来，是小孩子的模样，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帽子边一圈白色的绒毛，衬得面容如玉，像是个瓷娃娃，现在顾银盼平时在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成人的样子，小孩子的模样也很少见了，季满庭上看下看，觉得还是小孩子的状态，显得更可爱一些。 顾银盼跑到季满庭跟前，却不说话，只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季满庭便自己开口道：「有什么事要问我么？」 季满庭也看的出来，要不是有所求，顾银盼应该不会主动联繫自己，所以就直接那么问了。 顾银盼想了一晚上，也并没有想到怎么和季满庭开口合适，此时便还是纠结，季满庭看着顾银盼扭捏的神色，道：「你不会想跟我表白？」 顾银盼立刻脸黑如碳，脱口而出：「你做梦。」 季满庭摊了摊手，顾银盼也觉得跟季满庭这浪费时间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情，直接开口道：「我要表白，跟唐九容。」 闻言，季满庭确实有点吃惊，看着顾银盼道：「你知道表白是什么意思么？」 顾银盼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也看出我喜欢她么，我觉得现在喜欢的程度，可以表白了。」 季满庭突然笑了，她看着顾银盼，道：「你认为表白这件事，是看你自己喜欢的程度？」 顾银盼道：「难道不是？」 第267页 她有点心虚，毕竟自己确实也不太清楚。 季满庭道：「唉，看来你真的不懂，我来告诉你，表白呢，主要要看对方喜欢的程度，表白是最终胜利时的号角，不是发起进攻的冲锋号。」 顾银盼听的一愣一愣，一时没有说话。 季满庭又说：「所以你确定唐九容喜欢你么？」 顾银盼迟疑道：「应该也……挺喜欢的，我们在一起……挺开心？」 季满庭道：「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所以我就也不跟你说太复杂的了，你是腓腓，会让别人感到精神愉悦轻松是你的天赋，你真能确定，唐九容是因为什么才开心的么？」 顾银盼觉得季满庭刚才那席话里似乎包含着对自己智商的侮辱，但是听完整句话之后，智商侮辱的事先放在了一边，后面的话在她的心里敲响了警钟。 好、好像是唉。 顾银盼其实不喜欢自己的天赋技能，因为她觉得这完全不是一个霸气的大妖应该有的，比方说尚飞花的不死，或者蛮蛮带来水灾，哪怕事多即的容易引起大火，听起来都比自己霸气很多，慢慢的，因为这个技能本身也属于潜移默化不太明显的，顾银盼自己都忘记她有这样的天赋了。 现在被季满庭一提，顾银盼突然想到，自己这种天赋技能，不就适合唐九容这种丧的要命的人嘛。 想到自己帮助了唐九容，顾银盼有点开心，但是想到唐九容和自己在一起开心不是因为喜欢自己，顾银盼又有点难过了。 季满庭看着顾银盼的神情，觉得作为一根搅屎棍的自己非常成功，她挠了挠头，对顾银盼道：「你还是再回去想想，看看要不要表白。」 在季满庭看来，表白这件事完全是顾银盼的心血来潮，她们俩的身份性格，都不适合在一起，顾银盼迟早会回修真界，唐九容则还是继续做一个稍微有点本事的凡人，这样比较好。 顾银盼垂头丧气，正要回家，突然看见有一只黄猫正远远盯着她们两人看，见顾银盼望来，那猫张开嘴，发出一种尖尖细细的猫叫，顾银盼便对季满庭道：「那猫有话对你说。」 季满庭震惊道：「猫语你都听得懂，还说自己不是猫？」 顾银盼道：「它已有几分灵智，我听得懂怎么了？」 季满庭闻言，饶有兴致地走上前去，道：「那这猫在说什么？」 顾银盼道：「意思表达的有点含煳，好像是说知道某个人住在哪。」 季满庭顿时明白了，这猫说的估计就是毒猫的那个男人，这是在告状呢。 顾银盼好奇道：「这猫好像挺喜欢你啊，你难道准备养它？」 顾银盼还记得，季满庭以前确实说过，养老养猫什么的。 季满庭道：「我可不养，你难道没听说过，主动跟着人的猫会带来厄运？」 顾银盼立刻回嘴：「你放屁！」 季满庭笑嘻嘻道：「你又不是猫，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顾银盼气不打一处来，顿时觉得会来找季满庭的自己属于脑子有病，气唿唿对着季满庭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季满庭看着顾银盼的背影，觉得气一下小猫还是很有意思。 片刻之后，笑容收敛，季满庭看着脚底下的黄猫，道：「你希望我帮你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第142章 腓腓1 因为知道这猫有点灵智，听的懂人话，季满庭就饶有兴致地跟她聊起天来。 「想让我为你报仇，你总得给我点好处？」 黄猫歪着脑袋看着她，「喵呜」了一声，声音中似乎有点困惑。 季满庭蹲下来，又说：「你要我怎么教训他？一命还一命么？」 猫看着季满庭，摇着尾巴，瞪着眼睛，看上去仍是一副困惑的样子。 季满庭想了想，也觉得对着一只猫要好处的自己似乎有点愚蠢，和这猫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便道：「报仇这种事呢，要自己做哦。」 这么说完，站起来往公园外面走。 没想到这猫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季满庭要是停下脚步，它也停下脚步，当作看风景的样子，季满庭一走，它就跟上来。 季满庭走到公寓楼下，公寓大厅有保安，这猫就不敢进来，停在门口晃着尾巴。 季满庭觉得好笑，却忍不住想，要是它真进来了，我要不就养它？ 季满庭从来没有养过动物，她筑基那会儿，修真界十分流行饲养灵兽伴身，就那个时候她也没有养过，现在居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她不禁觉得非常神奇，便想，她大概是寂寞了。 既然寂寞了，她在电梯口停住脚步，转了一圈又出了门，往唐九容家去了。 这黄猫就跟着她一直到了唐九容家楼下，又是停住脚步，迟疑起来，大约是这幢楼里大妖太多，颇有灵智的动物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于是停住脚步了。 结果到了楼上，来开门的是顾银盼，季满庭问唐九容呢，顾银盼说：「还在睡觉。」 季满庭感嘆道：「看来你是特意早起来找我啊，够上心的。」 顾银盼瞪了季满庭一眼，「嘘」了一声道：「别乱说话。」 顾银盼不希望季满庭在这里提起她感情上的问题，便转移话题道：「你是丹阳谷的哪一辈？是和昭明魔君同辈的么？」 第268页 季满庭笑道：「你认识他？我怎么会和他同辈，我是小辈。」 顾银盼闻言，却并不太信，因为季满庭嬉皮笑脸，看起来就是满口胡话。 她想了想，又说：「你先前说不希望我们回修真界，是为什么？唐九容的天赋如此出众，如果进入修真界走上修行之路，一定能很好。」 虽然她已经听万灵宝书说了一些，觉得这大概就是季满庭觉得修真界危险的原因，却还是想直接问一下确定。 季满庭沉默片刻，道：「万灵宝书难道没有告诉你么？」 顾银盼道：「听说了一些，但根据我听说的，我倒觉得应该快点恢復，立刻回去呢。」 季满庭道：「那你好好恢復，我看你回到巅峰时期，怎么也得个八九十年。」 这是实话，顾银盼顿时有些丧气，她正想把季满庭赶走，忽然瞥见窗口处有道黄影闪过，连忙好奇地走过去，打开窗户，看见一只黄猫正扒在空调外机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顾银盼顿时道：「餵季满庭，这不是公园跟你说话的猫么，怎么到这来了。」 季满庭过来看见，伸出手去，道：「你怎么到这了，跳过来。」 一人一猫四目相接两秒，那猫居然真的跳了过来，季满庭便用双手一捞，将它抱进了房里。 她心里莫名有些感动，大约是觉得这样一只刚碰见的猫，居然那么信任自己——而且毛也挺好摸的。 这个时候，卧室门打开了，唐九容穿着睡衣出来，看见季满庭，道：「哪来的猫啊。」 顾银盼立刻说：「跟着季满庭过来的，刚才在窗户外面的空调外机上，也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季满庭还叫它直接跳进来，居然还真接住了，我还以为季满庭会在它跳过来的时候立刻缩回手，让它掉下去呢！」 季满庭：「……」我也不是这种人？ 唐九容道：「听起来还真有可能。」 季满庭：「？？？」 看着眼前这两人一唱一和，季满庭不禁有种自己被孤立的感觉，她因为寂寞过来，此时却感觉到了更大的寂寞，不禁望向窗外，有种老泪纵横之感。 然而这时，唐九容又问她：「要一起吃午饭么？」 季满庭便立刻说：「好。」 吃完了午饭，唐九容给猫餵了点剩饭，见猫吃的挺开心，又问季满庭：「你准备养它么？」 季满庭本来没想好，看见唐九容这么问，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顾银盼就凉凉说了一句：「会带来厄运哦。」 季满庭道：「主动跟回家的会，我这不是抱着嘛。」 猫吃的开心，仿佛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季满庭抱着猫往家里走，结果刚下楼，猫跳出她的怀抱，钻进草丛跑了。 季满庭竟然有些不捨得，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她跟着猫到了小区门口的某个单元楼外面，猫在楼下左顾右盼，似乎在观察什么，在发现周围没人之后，窝在灌木丛里面蹲好了。 季满庭便想：难道这猫就住在这？ 她有些好奇，便隐匿了身形蹲在一边，看着这猫一会儿舔舔爪子，一会儿舔舔尾巴，竟然觉得挺有趣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蹲了半个小时。 她顿时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腿都有点麻。 正准备走，楼上有人下来扔垃圾，说时迟那时快，那黄猫像是闪电一样冲上去，冲着那人就是一爪子，然后飞快地熘了。 季满庭定睛一看，发现这人就是早上看见的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 敢情就住在一个小区啊？ 唐九容所在的小区居然还有这种危险人物，这让季满庭警醒起来。 男人的脸上被挠出了三道红痕，很快开始流血，男人摸完一看出血，骂骂咧咧起来，不再上楼，而开始往外面走，似乎是要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季满庭观察了一圈，发现那猫并没有走，而是藏在一颗树上，见男人往外走，又跟了上去，走位精妙，看着似乎是个追踪高手。 季满庭感兴趣起来，看来这猫还真准备自己报仇？ 她跟上去，男人到了路边，拿出手机正准备叫车，猫又突然冲上去，把这男人的手机给撞到了地上。 季满庭看的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这猫看着胖，身姿还挺灵活的。 男人叫骂不已，拿起手机，见屏幕已经摔碎，顿时露出怨毒的目光，口中喃喃道：「这些该死的东西。」 这之后，他显然变得警惕，黄猫没有得到下手的机会，对方打完狂犬疫苗，顺利地回了家。 猫也一起跟着上楼，维持落后对方一层的距离，带对方进了家门，猫才走到301的门口，望着大门摇着尾巴。 季满庭便在这个时候显现身形，道：「就住这？」 猫被吓的炸起毛来，转过后退一步，却没有叫，看见季满庭，冷静下来，敦实的身躯看着有些慵懒，不过尾巴正紧张地晃着。 季满庭道：「我也看不懂你这什么眼神啊，总之我自己看看。」 话音一落，季满庭的身躯变得透明，像是一道烟雾般变得朦胧，黄猫瞳孔放大，鬍鬚微微抖动，因为看见这不可思议的场景，尾巴都停止了晃动。 它蹲在门口，呆呆不动，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便连忙下楼，躲到了一边的花坛之中。 第269页 季满庭穿墙而过，隐匿身形，看见进这房门之后，里面又有两个门，似乎是为了出租将一个房子隔成了两半，她不确定哪边才属于那个男人，就先去了右边，右边进去就是厨房，看着还挺干净，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墙上挂着一些小孩子的奖状，鞋柜上有女式男式和小孩的鞋子，房间里没有人，季满庭去卧室看了一眼，看见床头柜放着一张结婚照，结婚照上是个微胖陌生的男子。 看来不是这家。 季满庭又去了另外一边，结果刚进门就被镇住，明明只有一墙之隔，隔壁阳光满室和煦温暖，这边窗户被遮光窗帘盖住，整一个暗无天日，房间里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像是腐烂的尸体，又好像是排泄物，季满庭认为，这地方跟毒气室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连忙闭气，这房间是一室一厅，见客厅没人，她又走进了卧室，果然看见了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蹲坐在电脑前面上传图片。 季满庭看了一眼，登时皱眉，这是一些尸体的图片，不止是动物的，也有人的，这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心理变态。 她暗想，要是给这男人一点难忘的教训，他大概也就顾不上虐待动物了，正想着要怎么做的时候，背后突然一阵发冷，季满庭扭头头去，顿时心里也是一阵狂跳，房间门口居然立着一个透明的虚影，是一个鬼！ 季满庭好久没有碰到鬼了，不过自从有人在修真界搞七搞八之后，似乎是因为天道规律真出了点什么问题，人的灵魂在世间存在的时间长了很多，也就导致灵魂容易沾染浊气，按这个进度下去，鬼开始乱晃应该也是时间问题，稳定心神之后，季满庭看了眼眼前的鬼，透过满身鲜血，依稀便认出对方似乎是个年轻女性。 她已经失了神智，于是就算季满庭看着她，她也只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关注其他。 就在这时，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银色的漩涡，似乎想要将她吸走般疯狂旋转，她开始剧烈挣扎，发出了尖利的哭喊。 季满庭看着这个漩涡，认出来，这就是轮迴教的那些人搞出来的东西了。 按他们的话说，是将灵魂带往转生之所的大门。 按照他们的设计，应该是灵魂一出现就带走，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技术，延迟时有发生，不过眼前这个显然不全是因为延迟，也是灵魂本身十分抗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08000扔了1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3个地雷 谢谢安岛扔了1个地雷 谢谢迪迪拉扔了1个手榴弹 第143章 轮迴 说起轮迴教，季满庭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唐父因为轮迴教出事之后，季满庭自然开始调查轮迴教，她开始以为轮迴教就是常世的邪教，结果查着查着，就查到了大鱼身上，修真界居然也有一个轮迴教，而且在不断壮大，如果不是以此为契机，她还真不知道，原来修真界有一群大能，正在试图造一个轮迴。 在季满庭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轮迴转世是很正常的事。 别的不说，就说她活到现在，修真界和常世的人口都在越来越多，要是都是同一批人轮迴转世的，那大家是灵魂分裂了不成？ 但是她知道一些内幕，就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希望世上能存在轮迴转世，就算是她，心里也会有着希望这世上真有轮迴的过去，但是这事毕竟不符合天道规律，季满庭认为这是在作死。 可是这一回作死的人都很厉害，于是事情就很麻烦了。 比方说，一般人肯定搞不出这种真的还挺像回事的「大门」。 「女鬼」挣扎的有点厉害，季满庭发现在挣扎的过程中，她积聚了更多的怨气，眼睛都变的通红，她皱眉观察了一下，发现大约这漩涡的产生造成了灵气的聚集，当它没有成功把魂魄带走的时候，反而让魂魄拥有了更多的灵气，普通鬼顿时走向了进化为厉鬼的道路，季满庭又看了眼女鬼，见这女鬼经此一劫，居然好像有了点神智，目光向她望来了。 季满庭到底还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现在状态不好，但自认对付一个刚有神智的女鬼还是没有问题的，眼看着漩涡消失，这女鬼果然坚强地没被吸走，她盯着女鬼，见女鬼只看了她一眼，就又望向了那个男人。 她的眼中透露出一些茫然，幽幽飘到男人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又耸了耸肩，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现，还是继续浏览网站了。 季满庭暗想：难道这女人是这男的杀的？ 听起来还挺有可能的。 季满庭想了想，悄悄走出房间，在客厅里翻找了一下，很快就在冰箱里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塑胶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看见了一些人类的骸骨。 季满庭皱眉，将骸骨放了回去，思索了一下，又走回了房间。 她问女孩：「冰箱里的尸体是你的么？」 女孩不回答，仍专注地看着男人，过了一会儿，这男人往电脑里插了一张数据卡，里面很快出现了一些虐猫的照片，女孩瞥见照片，突然尖叫起来，大喊道：「蛋黄派！蛋黄派！蛋黄派！」 显然，这女鬼脑子还不太好使。 但是季满庭还是挺操心，并且搞不懂突然叫蛋黄派是什么意思，想吃蛋黄派？ 第270页 她纳闷地看着女鬼，突然看见男人四下张望了一下，皱着眉头面露疑惑，半晌道：「奇怪，怎么好像听到那个女人在叫猫的名字？」 季满庭明白过来，原来「蛋黄派」是猫的名字。 她微微一愣，顿时有了些联想，想到了外面的那只橘猫，难道说，这橘猫盯上这男人，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虐猫？ 季满庭又看了女鬼一眼，确定了这女鬼确实不能交流之后，就出去了。 她走到门口，没有发现猫，就又下了楼，发现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小区里有一些散步的人，她四下张望，没看见猫，犹豫了一下，开口低声叫道：「蛋黄派，蛋黄派……」 她叫到第四声，听见喵呜一声，一道黄影蹿到她的脚下，绕着她的脚激动地转着圈圈。 季满庭蹲下来，道：「你真是蛋黄派？」 黄毛喵呜喵呜地叫着，叫的长了，听起来像是哭声似的。 这猫既然有灵智，肯定也记得主人和主人的遭遇，季满庭低声道：「屋里那个女孩，是你的主人么？」 黄猫不叫了，抬头看着季满庭，半晌，突然扭头就走。 季满庭愣在原地，那猫走了几步，却转过走来看她，沖她喵喵的叫。 季满庭明白过来，这是希望自己跟上。 她就连忙跟了上去，这黄毛上蹿下跳，跳过了好几道围墙，幸好季满庭也不是普通人，成功跟上了，他们很快来到了公园的僻静处，黄猫在某个草丛里扒拉了半天，叼了一张身份证过来。 季满庭拿过来一看，身份证上是个长的挺标緻的女孩，名字叫做黄沁吟。 因为女鬼满脸是血面目全非，季满庭很难对比出来这是不是就是房间里的女鬼，但心里已经觉得八成就是，见身份证上这人只有二十二岁，顿时唏嘘道：「可惜啊。」 蛋黄派看着季满庭，摇着尾巴，夜色中眼睛发着幽绿的光芒，季满庭便又问：「你希望我做什么呢？要不我帮忙报警？」 季满庭这么说完，却又立刻说：「你那主人现在看着还挺厉害的，那男人要是继续住下去，九成九不出一个星期就要死了，不过要是被警察抓了，你主人可能就跟不过去，说不定只给判个几年哦。」 蛋黄派歪了歪脑袋，大约是没有听懂。 季满庭嘆了口气，摸了摸蛋黄派的脑袋，道：「这样，你先让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完，她闭上眼睛，用法术开始浏览蛋黄派的记忆。 虽然有一点灵智，但猫的记忆显然也很简单，季满庭的眼前很快就出现了她先前看到的那个房间，但是那个房间和刚才有很大不同，房间里没有奇怪的味道，窗帘拉开时阳光洒满室内，讲黄色的沙发上铺着碎花的毯子，窗口养着一些多肉植物——房间里并没有那个男人的踪迹，这是黄沁吟一个人的屋子。 蛋黄派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醒来便是喝水吃饭拉屎，找主人梳理毛髮，偶尔天气要是好，就出门熘达熘达，范围到附近的公园为止。 直到有一天，和主人出去熘达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他纠缠上黄沁吟，说自己对她一见钟情，要和她交往，黄沁吟当然不愿意，男人却表现的十分痴情，在她上下班的路上等待给她带早餐，下雨天为她送伞，天冷了给她带衣服，黄沁吟便渐渐心软，觉得对方大约是个好人，在元旦那天答应了交往。 后来某一天，蛋黄派看见主人哭着回来，抱着它哭了一个晚上，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帮主人舔去眼泪，随后没过几天，男人住了进来。 蛋黄派多了一个男主人，日子却变得难过了，男人讨厌猫，对蛋黄派非打即骂，蛋黄派很快觉得家里很难容身，在某天看见男人在晚上拿着剪刀沖它走过来的时候，它跑出了家门，开始在大部分时间在外面流浪。 它开始很不习惯，但后来很快就知道了怎么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睡觉，知道了该向那些人撒娇，可以得到一些食物，知道了哪些人的对话，会对自己不利。 季满庭匆匆掠过了一些场景，突然在某个场景，停了下来。 不太好意思的是，并不是和黄沁吟相关的，是她看见两个修真者，在树下讨论事情，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树上还有一只猫。 季满庭认出这是修真者，是因为其中一人穿着门派衣服，是一件黑领青衣的长袍，前胸绣着一个像是太极却并非黑白的图案——这是轮迴教的图案，季满庭卧底过轮迴教，对这些还挺熟悉的。 穿着长袍的对穿着普通现代服装的人说：「全知教确实只有一个人管，但是具体什么情况，我查探不出来，我派的人进去之后就叛变了，看来那位圣者确实有点修为，我觉得可以叫上面的人注意一下。」 另一人便道：「好，不过常世的小妖还要继续抓么？这些小妖并没有什么修为，更何况互助会也很麻烦。」 那人便说：「那就绕开互助会，抓一些落单的。」 听到这的时候，蛋黄派离开了，大约是觉得有点危险。 季满庭却听的有点凝重，要是轮迴教已经知道万灵宝书的事，那万灵宝书被夺，他们会不会也知道呢？ 她有些担忧，在心里一边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一边继续看了下去。 接下来大多是流浪的场景，偶尔回家，蛋黄派看见过黄沁吟被打，它冲上去抓了那男人两爪子，差点被那男人掐死，黄沁吟便拉住男人，大喊道：「至少别打蛋黄派，让它走。」 第271页 男人便威胁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这猫杀了。」 这个时候，头髮蓬乱的黄沁吟让季满庭看出来了，她就是房间里那个女鬼，她已经瘦的可怕，两颊凹陷，虽然还活着，眼神却已经死了。 直到某个晚上，蛋黄派睡在门外，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很大的动静，它着急扒门，却毫无作用，于是通过外面的空调外机和水管爬上了楼，从窗帘的缝隙，蛋黄派看见满屋子的血，已经死去的女主人，和漂浮在尸体上半透明的魂魄。 季满庭抽离记忆，长长嘆气。 蛋黄派看见了尸体也看见的魂魄，所以大约不清楚女主人是死了，只觉得女主人一直在房间，很久没有出来陪它玩了，它进去过一次，黄沁吟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神智，没有看见它，它着急的喵喵叫，那男人却突然回来，它只好钻到了沙发底下，顺便把沙发底下的身份证给叼出来了。 真聪明啊，它还以为要是它叼走了身份证，它的主人会像以前那样，为了教训它出来找它呢。 季满庭看着蛋黄派，把身份证还给了它，说：「你给了我不错的消息，我也会给你回报的。」 她微顿，半晌又嘆息道：「可有一天你要是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死亡，便也会感受到更深的悲伤了。」 死亡如此悲凉与让人恐惧，于是才有人追求长生，有人追求轮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沉水入火扔了1个地雷 第144章 轮迴 季满庭把蛋黄派领回了家，领回家之后，发现并没有各种养猫用品，便出去准备找家宠物店买，顺便又绕到了蛋黄派家看看。 男人窝在床上正在瑟瑟发抖，女孩坐在他身边，因神志不清，倒也没有主动做什么，只是不断地重复道：「蛋黄派呢，蛋黄派呢……」 季满庭凑近看了眼，发现男的其实睡着了，不过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乱转，似乎是在做梦。 看冷汗直冒的样子，大概是在做恶梦。 也是，身边蹲着一个厉鬼，想不做恶梦都难。 季满庭想了想，给这女鬼又灌了点灵气，这灵气没给女鬼加智商，不过对方阴气更重，想必也不容易被那漩涡捲走。 她离开房间，见隔壁那户人家刚好回来，女主人纳闷道：「怎么进来之后好像更冷了？」 季满庭想了想，给隔壁人家加了个隔离屏障，防止他们被阴气伤到。 买了各种物品回到家，季满庭先给猫倒了猫粮，又装了个猫厕所，坐在床上想起来，这房间是不准养宠物的。 如果被发现了，肯定得搬家。 唉，养个宠物风险还真大。 她瞅着蛋黄派，见它已经窝在猫窝里开始睡觉，又觉得空荡荡的房间有了其他活物，也挺给人安慰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季满庭打开门，见夏柠站在门口，着急道：「家霈消失了。」 这话把季满庭吓了一跳，等详细听了是怎么回事，才明白过来。 白家霈先前通过镜子聚集来的灵气修养魂魄，如今量变产生质变，能显形了，只是白天消失的，到现在也没出现，叫不了解情况的夏柠有些担心。 季满庭便说：「不用担心，这种情况下需要一天是很常见的。」 夏柠松了口气，季满庭又说：「你要是还是不放心，可以把镜子给我看看。」 夏柠把镜子递给季满庭，季满庭简单查看一番，确认了白家霈的安全，她只是将神魂暂时盘踞于镜子之内而已，这么说完之后，她又看着手上的镜子，心中唏嘘不已。 若先前还不确定，季满庭现在已经能确定，这镜子乃是先天灵宝赤花回元镜的復刻品，她以前听说，方壶神君重新炼制赤花回元镜，復刻出四子器，与本体相联繫，子器拥有母器的能力，却极大降低了使用门槛。 赤花回元镜是妖物修炼的圣器，聚灵一日如百日，不过就季满庭所知，如今本体已经被轮迴教的人抢走，做了轮迴的源头。 如此看来，尚飞花是真的惨，宝物都被抢的差不多了。 季满庭凝神将一缕神识探入，不久就看见直立于虚空之中的白家霈，白家霈身形飘忽，双目失焦，季满庭上前，突然大声叫她：「白家霈，你在看什么！」 失神之时，便需要当头棒喝，白家霈果真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了。 然而清醒过来之后，神情却仍然非常惶恐，眼神混乱道：「我、我看见好多的魂魄，你们不是说没有轮迴么，可是……可是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黄泉。」 季满庭闻言，微微皱眉，她却也没想到，通过子器，居然能感应到母器那的场景。 她伸出手指，轻轻一点白家霈的眉心，声音低沉，带着说服力：「别管那些事，那不是你能管的，忘掉就行了。」 白家霈稍稍冷静，疑惑道：「忘记？」 季满庭道：「对，忘记，出去也不要说这件事。」 白家霈虽然满脑子疑问，却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小妖魅，就该事事小心，便点了点头，表示不会说。 季满庭在心里嘆气，又难免想到，顾银盼其实已经知道这件事，不知道那一天，总会告诉唐九容。 她并不希望唐九容知道这件事，一来，这件事不是唐九容能管的，二来，就算是她，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如果这一百年的魂魄全已经被收集了，那唐父唐母的魂魄，是不是也还会有生时的记忆呢？ 第272页 季满庭收回神识之后的没多久，白家霈就回来了，季满庭看着两人明明无法触碰，却四目相对，深情款款，感情浓度简直要实体化一般，觉得眼睛疼，只想打发她们赶快走了。 不过同时也对她们说了一句：「现在你们拿着这镜子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怀璧其罪，还是还给顾银盼她们。」 于是又过了两天，夏柠趁着这天下班比较早，便拿着镜子去找唐九容。 进入小区的时候，听见警笛鸣叫，一大群人围在五号楼楼下，交头接耳。 她不太喜欢凑热闹，却听见白家霈说：「有股阴气，我们过去看看。」 她们走到人群之中，听了一会儿议论，很快便觉得寒气直冒，人间之乱，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原来这里三楼租了一个女孩，才二十出头，新交了男朋友，才三个月，便被分尸杀害了，男人把鲜血冲进下水道，尸体藏在冰箱里，藏了足有一个星期，直到刚才有人报警，说是房间里有臭味，且一直传来奇怪的尖叫，警察冲进门去，男人不知为何满脸惊恐，看见警察跑向阳台，从阳台上跳下，正好掉在了一棵树上，可是摔的不好，撞上一根尖的树枝，整个人拦腰被穿了过去，当场死亡了。 警察刚处理了他的尸体，这幢楼里的人却一时都不敢呆在房间，在楼下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女孩人很好，很开朗，怎么就交了这样一个男朋友。」 又有人说：「这男的一看就不正常，女的也不知怎么想的。」 有人讨论其他，说起前几天奇怪的尖叫，似乎是男的发出，但又好像有女的的声音。 这话说的瘆人，众人对其怒目而视，叫他快点闭嘴。 夏柠偷偷问白家霈：「你有看见鬼么？」 白家霈摇了摇头，望着三楼的窗户，那里的阴气在她眼中，简直如有实质，但却又好像在慢慢消散了。 此时顾银盼正下楼扔垃圾，五号楼离她们有点远，她听到警笛声，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个时候，她看见一个女生朝她走过来，嘴里喊着：「蛋黄派，蛋黄派……」 顾银盼看了她一眼，那人发现顾银盼的眼神，便靠近问：「小妹妹，你有没有看见过一只姜黄色的狸花猫啊。」 顾银盼立刻想起了前些天被季满庭养了的那只，道：「看到过。」 女生顿时开心起来：「它在哪呢？」 顾银盼道：「放心，它被收养了。」 女生面露笑容，过了一会儿，突然惊讶道：「你知道我已经死了么？」 顾银盼点头，说：「我倒是惊讶，你居然也知道。」 一个有灵智的，还能四处晃荡的鬼，顾银盼真是很久没有看见了。 天色将暗未暗，路灯已经亮起来，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短羽绒外套，长髮披肩，神情安详，一点都看不出，原来已经死了。 女生道：「你一定是个厉害人物，我前几天，也不知道我原来已经死了，但是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突然就都明白了。」 今天，杀了她的那个男人，被她吓死了，她吃掉了对方的魂魄，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现在的她已经无所畏惧了。 顾银盼大约能猜出发生了什么，道：「做鬼嘛，最重要的就是报仇，报仇了就好了。」 女孩笑起来，道：「嗯，还知道我的猫也生活的很好，那就够啦。」 这么说完，她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漩涡，女孩看见漩涡，没有挣扎，随即便像是一团雾气般被吸了进去，消失在了顾银盼的面前。 顾银盼看着这一幕，睁大了眼睛。 卧槽，鬼还见过，这可没见过！ …… 尚飞花和苏轻雪这两天过的很开心。 这句话至少可以描述她们当前的短暂状态，她们在酒店住了五天，堪称醉生梦死，做的事情都不能描述否则会被定义为淫秽色情。 到了第五天苏轻雪总算想起了她还想要联繫同门的事情，忙做了收尾工作，做出了一个简单的传信工具来。 尚飞花趴在床上看着她捣鼓，这工具简单来说是一只用硃砂描了图案的纸鹤，纸鹤折好之后，输入灵力，便散发出氤氲灵光来，苏轻雪有用法术燃起一簇火焰，火焰将纸鹤焚烧，然而火焰之中，却诞生另外一只金黄的飞鹤的虚影，苏轻雪吹了一口气，那虚影便穿过窗户玻璃，飞向了天空。 尚飞花问：「这东西能准确找到人么？怎么确定它不会中途消散？」 苏轻雪便说：「没办法确定啊，散了就散了呗，要是一直收不到回应，就再做一只。」 尚飞花便说：「那么说的话，好像还是手机好点。」 苏轻雪不服气道：「万一没信号呢？万一没话费呢？花费那么贵，手机不要钱么？」 话音刚落，尚飞花已经伸手揽住她的脖子，将她搂倒在了床上，腻人道：「你说的都对。」 两人都浑身不着寸缕，眼看着又要擦枪走火，苏轻雪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见一个陌生号码，以为是外卖或者gg，接起来外放，便听见里面传来有点耳熟的声音—— 「是苏轻雪么？」 苏轻雪道：「你是谁？」 那人道：「太好了，这回对了，我是于莲。」 第273页 苏轻雪和尚飞花都已经把于莲忘到了脑后，并且觉得对方应该也会庆幸这件事，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会主动来联繫自己。 苏轻雪好奇道：「怎么了？」 于莲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略显嘶哑道：「秦橙失踪了，我们都找不到她，有人说，可能是被那边的人抓了，那边的人最近正在抓小妖怪，你们知道这件事么？」 苏轻雪微微一愣，想起来，秦橙是当时在a市的时候，住在她们楼上的蜘蛛精。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marchhare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2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迪迪拉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rrrrrr扔了2个地雷 谢谢向南。扔了1个地雷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第145章 轮迴 苏轻雪立刻想到，她可能还真知道这事。 毕竟想当初，她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在干这事。 修仙界有大户在收小妖的魂魄，先前她觉得人是人妖是妖，捕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涉及到了自己认识的人，却感觉有些不同。 她忙问：「已经失踪几天了。」 于莲道：「有五天了，开始两天，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苏轻雪心里暗道糟糕，如果已经有五天，恐怕就算知道谁捉了去，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但是毕竟在自己落魄的时候，秦橙是十分关照自己的，苏轻雪还是说：「我会打听打听……」 不过她随即又补充：「不过别对我抱太大的期望。」 于莲仍是道谢，又问她们在哪，苏轻雪没说，只说要是有消息的话，会打电话联繫她。 挂断电话，尚飞花便问：「你知道这件事？」 苏轻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尚飞花听了，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件事，自己是知道的。 可是大脑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记忆能印证这件事情，她只好姑且不去想了，而和苏轻雪一起等等，看看能不能等来同门的消息。 此时，唐九容和顾银盼正端详着失而復得的镜子，顾银盼也记起了这镜子的来歷，便说，刚好可以给昏迷不醒的红红去用一下。 红红现在被陈光霁放在房间里，房间里则一直开着空调，她看起来越来越不相信冬眠这回事，整天在网上查「鸟长时间昏睡是怎么回事」，顾银盼和唐九容下楼走进陈光霁的房间，看见红红被放在陈光霁的床头，因为怕一直开着空调太干，还贴心的在旁边放了个加湿器。 顾银盼和唐九容本来想把镜子直接留下，但随即想到，这镜子毕竟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万一引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影响到了陈光霁就不好了，如此，两人便决定忽悠陈光霁，让她们把红红带到楼上去。 陈光霁见唐九容她们过来，自然立刻就说起对红红的担忧，唐九容便说：「可能是因为一直放在房间，让鸟感受不到季节变化了。」 陈光霁疑惑道：「会这样？」 唐九容一本正经：「自然界是很神奇的，你看，虽然一直昏睡没醒，但红红也一直唿吸均匀，没有消瘦，可见昏睡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陈光霁依照着唐九容的话一想，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其实最近随着资料查询的越来越多，她有了另外一个猜测——这个世界上既然有太平那样的神灵，那红红会不会也不是普通的动物呢？ 不得不说，陈光霁总算接近了真相。 而唐九容说出了她的目的：「我觉得还是让它去楼上的露台，说不定在室外的话，它感受到春天的气息，过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陈光霁担忧道：「晚上还挺冷的。」 唐九容道：「放心，晚上可以把它挪到银盼的房间，银盼的房间很大。」 陈光霁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唐九容看起来实在很可信。 唐九容和顾银盼成功把红红挪到楼上，并把镜子放在了红红的附近，开始期待它快点恢復的时候，苏轻雪收到了同门的回信，同门给了她一个地址，并告诉了她一个惊喜的消息，掌门现在也正好在k市，就在游方教所扶持的林家家中。 因为还记挂着秦橙的事，她忍痛停止了和尚飞花醉生梦死的生活，立刻找上门去了。 林晗奇此时也正在山中景区的豪宅之中，盖因又新来了两个「活神仙」，并且说五天后会是个好日子，要大家都回家聚聚。 林晗奇其实不想回来，于是一到家就开始抱怨「这样会落下课程」「明天还要上课」，可是林老爷子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闭了嘴，毕竟是资金来源，还是不能得罪。 到了午饭的时候，林晗奇本来正在漫不经心地吃饭，忽然之间脑海中警铃大作，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第一次碰到顾银盼的时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而林老爷子对众人说：「仙人到了，我们出去迎接一下。」 林晗奇两腿打颤，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正想着该装病还是直接装晕倒，他妈周妍妍一个白眼扫了过来，林晗奇顿时消停了，同时想到当初顾银盼找上门来，他装病也落不到好，这回还不如老实一点。 他挪着沉重的脚步到了大厅，看见有两人从门口结伴走来，一人鬚髮皆白，是个干瘦老头的模样，一人长髮及腰，眉飞入鬓，双眸狭长妖媚，神情冷淡，看来雌雄莫辨，两人皆穿长袍，并不是现代服装。 第274页 两人靠的近，修为又都高于自己，林晗奇不知道威压从谁而来——或许是两个人都有也说不定。 他害怕被发现，只好低着头装害羞的模样，林老爷子却一个个介绍他的家人，介绍到他，还多说了几句，说他是「非常乖且很有天赋的孩子」。 林晗奇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这目光来自哪人，只知道这目光似乎有一种压力，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一定是发现了。林晗奇想。 但是他并没有被揭穿，看来高人们并不都像顾银盼她们一样无聊，这位高人就对他不屑一顾，顶多给他一个眼神而已。 高人与林老爷子的谈话他自然不能参与，下午他回房间休息，思来想去，还是给唐九容发了个简讯—— 【好像有个大妖过来了。】 唐九容收到林晗奇这条简讯的时候，正在同时看另外一个人的信息，信息来自方璧响，说是有一件事希望她们帮忙。 简单说来，大约就是，五天后是帝流浆落下之夜，帝流浆是一种月华精气，古籍上说它六十年一现，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它的出现时间并不固定，需要能者卜算，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就是吸收了帝流浆的妖物，会获得起码百年修为，一些只有灵智的动物，也有可能藉此化形成妖，方璧响便说，五日那夜，会有很多生灵拥有灵智成妖，但最近有人抓捕小妖，十分猖獗，拜託她们照看下k市妖物，别让它们遭受了灭顶之灾。 如果愿意帮忙的话，她愿意给一百万报酬。 唐九容非常认真仔细地看着那个数字，以确定自己没有多看一个零。 这时她又收到林晗奇的简讯，便不禁将两者联繫起来，多问了林晗奇几句，得知他们那边也在说五天后会有事发生之后，便大概有了谱，两位大能的到来八成是和帝流浆之夜有关。 但她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担心，那就是会和万灵宝书有关。 毕竟当初全知教也不算低调，被别人盯上了，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自己也有秘密，还知道了附近就有大能，唐九容觉得她们这伙人还是低调点比较好，思来想去，回复方璧响道，钱不用给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们会稍微关注一下的。 方璧响仍然表示了感谢，并且发了个大红包过来。 这个红包唐九容就收下了，如果不收，方璧响大约会更担心。 她转头把这两件事对顾银盼说了，顾银盼顿时道：「一百万啊！为什么不接受！」 唐九容：「……」 唐九容十分纳闷，按照道理来说顾银盼也不缺钱啊，怎么对金钱那么看重？还是说果然这个拜金的社会风气，让妖怪都受到了影响？ 顾银盼撺掇着唐九容接受，唐九容无奈道：「我还在想要不要出去避避风头呢，毕竟有大妖在林家，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顾银盼道：「除了尚飞花之外，我和其他大妖关系都可好了，没问题的！」 唐九容却还是觉得不对劲，仿佛是自己忽视了什么。 此时，苏轻雪到了林家的大门口，她自己都没想到过来居然需要那么久，转了三次车，才到山下景区大门，要再上山，就得自己走上来了。 他们游方教山门都没有那么奢侈！他们山门不过只占了涂山一个小山头，进门只要走二十阶台阶而已。 这种对比让苏轻雪都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是游方教扶持的，万一她搞错了，岂不是尴尬了？ 她在门口徘徊，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门铃在哪，过了一会儿，门上的一块屏幕突然亮了，有个男声问：「小姑娘，你谁啊？」 苏轻雪道：「我、我是游方教的，找这里的主人。」 屏幕暗下去，苏轻雪又等了大约五分钟，快觉得自己找错了的时候，大门打开了，有个穿着保安服装的大叔出来沖她笑道：「老爷叫我带你进去。」 他们坐上了一辆像是观光车似的小车，又开了约五分钟，苏轻雪看见了宅院，也看见了门口的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干瘦的小老头，鬚髮皆白，穿着藏青色道袍，双手交握于身前，脸上带着笑容。 苏轻雪一看见他，眼眶便湿润了，过去受的苦，到今天总算有了个释放的渠道，她冲上前去，低声叫了句「师父」，随后又控制不住，抽了下鼻子，叫了声：「爹爹。」 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轻雪啊，过去几个月，你可把你爹爹吓得够呛。」 林晗奇被拉来迎接客人，听到这番对话，又是紧张到手脚直抽抽。 他记得苏轻雪，记得当初顾银盼和唐九容想找她，自己还帮了些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色火机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第146章 轮迴 林晗奇知道苏轻雪是游方教的，却不知道，原来林家背后的修真界靠山，就是游方教。 可是不对啊，游方教是人类修士教派，刚才那个长的雌雄莫辨的，明明应该是个大妖。 林晗奇缩在后面，思考的头大，最后还是决定把思考这件事留给别人，就给唐九容偷偷发了信息—— 【卧槽我看见苏轻雪了！原来林家背后有游方教。】 第275页 这会儿唐九容带了顾银盼熘达到季满庭家，正在向她打听帝流浆的事，季满庭果然知道这事，伸手摸着身边的橘猫，道：「我还准备让我们蛋黄派化形呢，五日之后，刚好凑巧。」 唐九容又把方璧响的话说了，季满庭神情未变，眼神里却又深思。 她想到在蛋黄派的记忆中所看见的轮迴教教徒们的对话，猜测或许这波人，就是方璧响所说了那些人。 正巧这个时候林晗奇来了简讯，唐九容看了简讯，一时没想起来苏轻雪是谁，想起来之后，立刻神色凝重起来，先前林晗奇明明说的是大妖，现在又说是游方教，如此便印证了她先前那个不妙的猜测，这大妖恐怕并不是顾银盼的朋友，而是敌人才对。 顾银盼听了唐九容的分析，便也觉得言之有理，好奇道：「这傢伙站在人类修士那边，她会是谁呢？」 季满庭若有所思，唐九容便问：「你知道？」 季满庭道：「说知道也不准确，我只是有所猜测而已。」 唐九容道：「敌人都到了眼前，你总不能还不说了。」 季满庭道：「游方教位于涂山，别的就……不敢多说。」 唐九容便猜，这位大妖想必也是神君级别，不能随便提到名字。 这时，她看见顾银盼微微变了脸色。 季满庭也察觉到了，向她投以疑惑的目光，顾银盼脸色变换许久，道：「她……她……」 神情最后定格在咬牙切齿，顾银盼道：「我出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她！」 顾银盼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她出事这件事绝对和这个人有关——九尾狐涂山君！ 季满庭知道是谁，心里便有些讶异，若这人是幕后黑手之一，那她的目的真是让人想不通，毕竟天生九尾狐几乎不用惧怕寿命到头，涂山君给人的印象，大部分时候也是不问世事云游四方的感觉。 全场只有唐九容不知道是谁，但也不十分好奇，且既然听到涂山，就大概有所猜测，只是也十分好奇，这幕后组织既然抓捕妖怪，为什么作为大妖的涂山君，会帮助他们呢？ 她思考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摸着顾银盼的发梢，季满庭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见两人都无所察觉，在心里嘆息地想，习惯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啊。 …… 此时苏轻雪正被林家豪华奢侈的装修震慑，对比自己贫苦的人生，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走了一条弯路。 游方教掌门——也是她的父亲苏悝看着她感慨道：「你果然没有听清楚下山前我嘱咐你的话啊。」 苏轻雪道：「我觉得听清了五成。」 苏悝无奈摇头，只说：「算了，人没事就好，这些日子都怎么过的？」 闻言，苏轻雪的脑海中立刻会想起了过去的一幕幕，理所当然的全部都有尚飞花，想到尚飞花，她的脸上就情不自禁地浮现起笑容，又想到两人这几天醉生梦死的生活，笑容中又带上一丝羞赧，开口道：「有人救了我，所以过的还行。」 苏悝看见苏轻雪神情娇羞，心中已有猜测，皱起眉来，道：「修行可需要专心。」 苏轻雪无所谓道：「我很专心啊。」 苏悝知道苏轻雪的性子，就算自己教训她，她也不会听的，于是只又问：「她是修行者么？」 苏轻雪摇了摇头，她心里自然知道尚飞花的身份似乎并不是普通人，可先前对方修行也不得入门，看起来也不像是修行者。 苏悝闻言，却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就不再放在心上了，因为普通人的人生轨迹和修行者的，是绝对不同的。 他转而说：「既然你过来了，就跟着我，这次和我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大能，若能得她青眼，对你是件好事。」 苏轻雪好奇道：「是大能么，是什么修为？」 苏悝道：「是一位神君。」 苏轻雪吓了一跳，修行分为筑基、金丹、元婴、合体、大乘、渡劫、真仙，只有成为真仙的，才能被称作神君，盖因真仙之前，仍是人类，渡劫三次成为真仙之后，方为脱胎换骨。 苏轻雪听到大能的时候，只想到或许是元婴修士，因为教内也有一些元婴长老，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居然有神君。 不对，神君的话，肯定有自己的山头教派，且是名门之流，怎么可能是他们游方教的呢？ 看出苏轻雪的惊讶，苏悝捋着鬍鬚道：「你不用惊讶，她并非座上长老，与游方教也无关，只是暂时有点合作而已。」 说是合作，其实是贴脸了，苏悝只是收到好友託付，说有位神君想去常世，但对常世不熟悉，便让他带着了，其实现在他连人家的名号是什么也不清楚。 苏轻雪表示了解地点了点头，又问：「爹爹现在在做什么呢？」 苏悝道：「这事我就不同你说了，你不用参与这事，只消在五日后帝流浆落下之夜，捕捉些刚化形的妖怪就行。」 苏轻雪一愣，随即反问道：「五日后有帝流浆落下？」 苏悝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个好时机，刚化形的妖物对自己的神通还不了解，是很好捕捉的。 可是苏轻雪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对捕捉妖物便不是很热衷了，她开口道：「爹爹，其实妖物有灵智，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这次出事，便是因为我一个妖物朋友，才过的不错，她现在却失踪了。」 第276页 她望着苏悝，苏悝的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只也静静回望而来，半晌，嘆息道：「你终于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苏轻雪茫然，不知苏悝何意，苏悝道：「轻雪，这世上有些事很复杂，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是没办法言说的，只能你自己想。」 苏轻雪皱起眉头，她近来也想了很多，只想到她先前捉妖，似乎也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人妖殊途，不是同类——顺便换点灵石，可是脑海中一旦有了「妖物似乎也和我们差不多」的想法，那它们换灵石似乎就变得可鄙起来了。 这和拐卖尚飞花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思绪繁杂，不过目的也没有忘记，苏轻雪还是问：「那我想找我那个朋友，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苏悝摇头，皱眉道：「谁抓的都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苏轻雪虽然本来也觉得希望渺茫，听到这话之后，还是十分失望，道：「既然都不知道，我暂时也不想抓妖，就回去了。」 苏悝道：「你回哪去？」 苏轻雪道：「我租了房子。」 苏悝磕巴了一下：「租、租房子？」 苏轻雪道：「不租房子，难道露宿街头么，天快黑了，好几站车呢，我要赶快回去。」 苏悝无奈道：「林家供奉我教，你可以住在这。」 苏轻雪这才想到这茬，意识到自己不用再过以前的苦日子了，眼睛一亮道：「那我可以叫别人一起来么？」 苏悝料想苏轻雪说的应该是那个凡人，虽然觉得那凡人不足挂齿，却也挺想见见女儿情窦初开的对象是什么人，便说：「有何不行，来便是了。」 两人谈话是在林家特意为苏悝准备的房间，为联繫尚飞花，苏轻雪便从房间出来，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给尚飞花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几声便接通了，不知为何，一听见尚飞花的声音，苏轻雪的脸上便挂上了笑容。 「我找到林家了，还碰上了掌门，掌门说我可以留宿在这，这里的房间很大，你要不要过来，我也好……」她微顿，又道，「我也好把你介绍给掌门，看看有没有让你修行的办法。」 尚飞花从酒店回家，一人呆了一天，已然十分寂寞，但听到这话，却也不是很愿意，迟疑道：「现在么？」 苏轻雪道：「要是觉得现在太晚，明天也行。」 「也不是因为太晚……」尚飞花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想法，半晌，觉得还是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便说，「只是觉得，为什么要去别人家呢？」 苏轻雪闻言，心头突然一跳，觉得这话叫她十分动容，大约是因为尚飞花说了「别人家」，有「别人家」，当然有「自己家」，她是认为和自己住在一起，就是「自己家」了。 这话明明没什么特别，不知为什么经过这么一脑补，就格外甜蜜，苏轻雪顿时十分想念尚飞花，立刻道：「嗯，不住别人家，我待会儿就回家了。」 尚飞花便说：「好，我等你回来。」 苏轻雪挂断电话，突然想，原来这世上分明有比「喜欢」之类更动人的情话，比如说——「我等你回来。」 …… 唐九容和顾银盼离开季满庭家的时候，正是黄昏之时，天气转暖，迎面而来的晚风带着湿润的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唐九容像是冬天那样握着顾银盼的手塞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被一阵风迷了眼睛之后，突然意识到天气已经不冷，不用再这样握着手了。 可是，就算想到了这个，也并不想松开。 反正也没有松开的必要嘛。 唐九容这样想着，听着顾银盼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的仍是那个被她怀疑陷害了她的神君。 「我怎么没想到她呢？我记得她突然说见我那山水甚好，想要住上几日，我就同意了，现在看来，当时她肯定动了什么手脚，怪不得我上次的雷劫明明才三百年前，居然又碰到了，还是九色惊雷，在雷云中偷袭我的人肯定也是她，没别人了，别人做不到这事……」 唐九容点头表示认同，顾银盼又说起千百年前的事：「我还以为她是个好人，以前她和我一起骂尚飞花来着，八百年前青云大集，她还请我喝了自己酿的桂花蜜，之后每隔五十年都寄给我一坛，我都差点以为她暗恋我呢！」 唐九容听到这话，不禁十分在意，「嗯？」了一声。 顾银盼立刻觉得说错了什么话，转而道：「算了，不说她了，我们晚饭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呢？」 唐九容暗想，几坛桂花蜜，就会叫顾银盼产生这样的联想，对方真是个吃货无疑了。 这样想着，她开口道：「回家吃，我今天做饭。」 顾银盼欢唿起来，唐九容筑基之后，就已经很少做饭了。 唐九容则想，不知道一道酱猪肘子，能不能让顾银盼忘记桂花蜜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赶榜单liao，到周三还差一万七，好像得连续双更三天的样子厚。（……qaq ……好奇怪啊，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好像有点奇怪啊真的 谢谢山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valhs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杀生丸扔了1个地雷 第147章 轮迴 苏轻雪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手机上刚发完【我到了】，便听到附近传来熟悉的响铃声，抬头一看，就看见尚飞花正站在小区门口，拿着手机看着她。 第277页 苏轻雪的脸上无法克制地浮现出笑容，嘴上却道：「你怎么在这啊。」 尚飞花自然说：「我在等你。」 苏轻雪压抑笑容，觉得自己十分腻歪，她问出那个问题，仿佛就是为了这个回答，可是她有点克制不住这种腻歪劲。 两人结伴而行，尚飞花问：「你吃饭了么？」 苏轻雪摇头，尚飞花也还没吃，两人就找了一家小餐馆吃饭，苏轻雪顺便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当说到有神君前来常世的时候，苏轻雪感慨唏嘘不已，尚飞花则眉头一条，问道：「神君？」 苏轻雪忙道：「对了，你可能不知道神君……」 她连忙把关于神君的定义说了一遍，尚飞花便说：「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轻雪道：「这我就不清楚，左右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呗。」 尚飞花一想，觉得也确实如此，一时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好奇心是哪来的，就不再多问，专心吃起饭来。 两人专心吃饭的时候，却不知道苏悝隐匿身形站在一边，把她们所做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苏悝听苏轻雪一定要离开林家回去，心里自然奇怪，且还有一丝不满，虽然苏轻雪向来独立，但自己无论怎么说也是她的父亲，平日里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亲近的，现在却俨然是有了对象忘了爹了。 鬼使神差，他就跟了上来，第一眼看见是个女的，愣了好半天。 是个女的？难道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但再看一会儿，就看出不对，要是只是普通朋友，自己的傻女儿看着对方傻笑些什么，两人那些腻腻歪歪的话又是怎么回事呢？ 苏悝倒是对同性伴侣这件事没啥感觉，毕竟修真界也有，只是毕竟还是少数，见苏轻雪也是如此，就有些吃惊，吃惊之后，又觉得左右还是个凡人，仍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苏轻雪这投入的样子，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看不下去，看另外一个，瞧着多镇定啊。 两人吃完之后，是苏轻雪结帐，苏悝又是不满，觉得经济上的支出，是自己的女儿负责。 走到外面，两人并肩而行，苏悝见尚飞花比苏轻雪高一个头，又是暗暗腹诽：这姑娘光看脸，可看不出来有那么高啊。 两人开始只是普通并肩行走，走了一段，来到无人处，苏轻雪用小手指划过尚飞花的手背，尚飞花便抓住苏轻雪的手，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十指交握。 苏悝：「……」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看不下去了。 不过出于对女儿的关心，他还是一直跟到了出租屋里，见这房间小而旧，又皱起眉头来，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是无论如何不应该住这样的房间的，这一幕简直想让他立刻出现，把苏轻雪直接拉走。 然就在这时，他看见尚飞花帮苏轻雪拿了拖鞋，在苏轻雪脱了鞋之后放在她的脚边，又用手捂了捂苏轻雪的脚，问：「冷么？」 苏轻雪道：「不冷啊，天气已经转热了嘛。」 尚飞花又问：「那晚上还要不要泡脚？我去烧热水。」 苏轻雪道：「好啊。」 尚飞花去厨房烧水，苏轻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玩了一会儿之后，站起来走到尚飞花身边，说：「我觉得总是叫你的全名不亲近，要不我们互相取个小名。」 尚飞花道：「叫轻雪不行么？」 苏轻雪又是笑，笑容里带着甜蜜意味，道：「你可以这样叫我，不过我不叫你飞花，我叫你花花怎么样。」 尚飞花先是皱眉，似乎是不喜欢这个名字，抬头见苏轻雪笑的开心，便无奈道：「好啊，你就这么叫。」 苏悝看着自己女儿的表情，嘴角微抽，离开了房间。 他终于还是决定，算了，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 太平的花园建快建好了。 先前太平向黎安瑜展示的空地上，已经移栽了许多花草与幼苗，现在它们已经十分茂盛，在晨光下露水闪动，仿佛熠熠生辉。 现在她正和太平一起，在上面搭一个鞦韆，比一人还要高的圆木在太平的手上，拿起来跟筷子没什么区别，太平在地上搭架子，黎安瑜则在做鞦韆的座椅——也没有两个月，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山上的生活，学会了不少生存技能，并且自得其乐起来。 在太平身边，她也确实不倒霉了，让她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山上还冷，放眼望去是缭绕的云雾，但比起冬天来，已经有了许多的生机，黎安瑜看见有松鼠站在一边的树枝上，好奇地看着她。 现在的生活让她想，被太平收留绝对是她碰到的最幸运的一件事，也因此，她难免惴惴不安，害怕要是有一天惹了太平生气，就会被赶下山去。 太平搭好了架子，过来问她椅子好了没有，黎安瑜忙道：「马上就好了，我在想上面是不是需要一些装饰，比如藤蔓之类的。」她说的小心翼翼，怕太平觉得她的想法无聊。 太平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道：「这想法不错。」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黎安瑜已经发现了，太平是个认真的、谨慎的，甚至可以说有点古板的人，她不喜欢用手机，不喜欢用电，不喜欢现代服装，她喜欢过一种传统的生活，这大约就是她会选择生活在山上的原因。 第278页 可是，黎安瑜喜欢这样的太平，这喜欢中又带着一点敬重，大约是因为太平的生活习惯，看起来就像是她的长辈。 她们便又商讨起要怎么样缠绕藤蔓，有了大致的方案之后，黎安瑜道：「藤蔓种植后，到夏天就应该能长的很好了，到时候一定很漂亮。」 太平却说：「不用等到夏天，再过四天就行了。」 见黎安瑜面露疑惑，太平就又说：「四天后将会有帝流浆落下，到时候许多精怪都可以得到百年修为，我移种一株萃金藤过来，四日后经帝流浆滋养，便会长好了。」 黎安瑜不知道帝流浆是什么，却又不好意思问，怕太平觉得烦，便只「哦」了一声，太平却又到：「帝流浆是月华精气中所含有的一种天降灵液，人类有时候会觉得是流星雨。」 黎安瑜瞪大了眼睛，想起确实在朋友圈看见有人说气象台宣布几日后会有狮子座流星雨，但是过去好几次有这种传言，黎安瑜都没有看见过一颗流星，因此这次只是看看过就算了，没想到太平居然提到了。 她又想，太平不仅提到，还特意给她解释的那么细緻，对她可真是太好了。 椅子做的差不多了，两人决定回房间休息，放下手上的工具的时候，黎安瑜听见太平说：「面对我的时候，你不用那么紧张。」 黎安瑜表情一僵，她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復，太平又道：「如果是因为害怕我的话，直接离开就行。」 黎安瑜瞪大眼睛，忙道：「不要啊，我不要走，你千万不要赶我走，我就一直很害怕，我这么没用，在这山上就是个多余的存在，要是有一天你意识到了这点，把我赶走了怎么办。」 太平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小鹿一般的眼睛微微瞠大，卷翘的睫毛如蝶翅颤动，她开口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这山上一直只有我一个人，现在有了你，热闹多了。」 黎安瑜道：「真的么？」 太平上前一步，抬手按住了黎安瑜的脑袋，黎安瑜茫然抬眼，看见太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髮，说：「对啊，我需要你。」 黎安瑜眨了眨眼睛，眼泪就突然落下来了。 太平连忙收回手，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哭了？」语气带着点惊惶。 黎安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居然把太平的手抓了回来，重新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太平的手软软的，暖暖的，像是带着芬芳和温度的花瓣。 黎安瑜道：「我是太高兴了，我以为我是个不被需要的人，但是原来真的有人会需要我啊。」 太平盯着被黎安瑜抓着重新放到了对方头上的手，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脸上有些迷茫。 但看着哭泣的黎安瑜，她的神情很快变得柔软而无奈，开口道：「不要哭了，快去吃饭。」 阳光破开云雾，像是箭雨一般落在了山顶之上，天空中突然传来清越的鸟鸣，似乎预示着，这山中的春天，也已经到来了。 …… 气象台所说的流星雨之夜，修真者所说的帝流浆之夜终于到来了，帝流浆约在子时落下，唐九容和顾银盼在九点多的时候，就又煮了两包螺蛳粉做夜宵。 吃完螺蛳粉之后，时间虽然也还挺早，两人还是决定先出去了，唐九容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看见顾银盼已经变成成年人的状态，身上穿着的并不是现代服装，而是一件黑色的窄袖裙裾，腰间用勾勒着暗纹的腰带繫着，腰臀间连出了一条窈窕的线条，长发扎成马尾，看起来英气又艷丽。 顾银盼道：「如果要变原型的话，普通的衣服会坏掉的，这件就不会。」 唐九容心不在焉地附和：「厉害啊。」 她的目光正无法克制地从纤腰与胸前掠过，随后落到身后的窗户上，以掩饰自己的失态，于是对一件神奇的衣物，就兴致缺缺了。 顾银盼却似乎对唐九容的态度感到不满：「这是我前几天特意去新买的，以前没有这种衣服的。」 她望着唐九容的目光里，似乎有所期待。 唐九容却因为沉溺在自己的想法里没有发现，转身走向门口，说：「那我们就出去。」 顾银盼在身后撅起嘴来，暗想，这次唐九容怎么没有夸她漂亮。 夜色沉沉，月亮升了起来。 苏悝再次见到了那位神君。 自从来到常世，进入了林家给她准备的房间之后，苏悝就没有见过她，给女儿引荐这件事就更是无从提起，他先前都怀疑或许之后就都见不到了，没想到帝流浆之夜，这位神君找上了她，说她想去外面逛一逛。 苏悝便想，既然出去了，顺便让苏轻雪出来见见就刚好，便说：「我教有个徒弟对常世很熟悉，我可以叫她做嚮导。」 神君神色倦怠，垂着眼道：「随便。」 苏悝便连忙走到一边，用法术传音过去，法术传音只能单方面传声音过去，苏悝怕说不清楚事情，就先说：「我有事，一刻钟后会到你家门口。」 此时苏轻雪和尚飞花正在床上进行某种亲密运动，行进到激动处，听到她爹的声音，苏轻雪顿时萎了，虽然气急败坏却也只能站起来开始穿衣服。 压下慾火且穿好衣服之后，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这时苏轻雪突然想到：为什么她爹会知道她住在哪呢？ 第279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valhs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插otzu扔了1个地雷 第148章 轮迴 苏轻雪阴沉着脸，见到苏悝的第一句话是：「你跟踪我？」 苏悝咳嗽一声，摆出作为父亲的威严神态，道：「你就这么跟你爹我说话么？」 苏轻雪道：「你别转移话题，你跟踪我？」 苏悝便又说：「我总要看看你住在哪？」 苏轻雪面露怀疑：「你只看了我住在哪？别的没看？」 苏悝摸着鬍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怎么，我还要看什么？」 苏轻雪看出自己好像也问不出什么了，也懒得说废话了，就说：「行，您有什么事？」 苏悝便连忙把来意说了，苏轻雪也没不情愿，毕竟那可是神君，她过去都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只是难免还是吐槽了一句：「这半夜三更的。」 说完了正事，苏悝环顾四周，这房间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床外面也只不过拉着一条帘子多为分隔，苏悝发现房间里并没有别人，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句：「你朋友呢？」 苏轻雪警惕地看了苏悝一眼，觉得不管怎么想，苏悝一定是偷窥过自己。 她不禁有些没好气道：「她知道您要过来，就先出去了，等我们出去了，我会叫她回家的。」 就在这时，苏悝突然听见脑海深处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问：「你在哪？」 是那位神君。 苏悝忙道：「我们现在就回来了。」 那神君道：「不用，我直接过去。」 话音刚落，苏悝的影子突然蠕动起来，半晌从里面缓缓升起一个黑色的身影，凝结成了一个人的形态。 苏轻雪便惊讶地发现眼前多了一个穿着淡紫色裙装的女子，对方容颜极美，似乎笼罩着一层氤氲神光，苏轻雪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不敢再看，因为仿佛再看下去，心跳就要失衡。 那女子来到房间，环顾四周，突然皱起眉头，目光凌厉地在周围逡巡，苏悝以为是神君不曾见过那么破旧的房间，忙道：「神君，我们快出去。」 女子却道：「且慢，这里住着谁？」 苏悝道：「是小女。」 苏轻雪便感觉到一阵香风吹拂到自己的脸上，那女子已经贴在她的身边，鼻子翕动，似乎在她身上闻着什么。 虽然对方美到几乎能让人失智，苏轻雪仍自认自己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联想想要后退，可不知为何，身体却完全动不了，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控制住了。 那女子道：「还有别人？」 不知为何，苏轻雪突然不想说出尚飞花的名字，就好像冥冥中有种预感在提醒她一般，她装作害怕，颤抖着闭口不言，女子朝她脸上吹了口气，苏轻雪只觉得一阵清冽香氛拂面，一阵恍惚后便失去了意识。 苏悝见苏轻雪被控制，忙道：「神君，手下留情。」 女子对着苏轻雪低语，语调缱绻，仿佛对着情人：「还有谁，那人在哪，叫什么名字？」 苏轻雪双目失焦，开口道：「还有我的恋人，她在外面，叫尚飞花。」 最后一个字出来的那一刻，苏悝感受到一种庞大的威压，这威压让他在顷刻间伏倒在地，甚至受了内伤。 然后他听见神君冷笑道：「呵，尚飞花。」 他的内心有一个惊人的猜测，那就是这位神君，认识那个尚飞花。 那尚飞花，会是谁呢？ …… 唐九容和顾银盼出了门之后，并不像往常那样走在大街上，隐身漂浮上半空中，两人并肩而立，低头俯视这座城市，唐九容发现换了个视角之后，这城市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同了。 西城已经是一片黑暗了，东城还灯火通明，马路上的路灯构成一片长长的带状，仿佛是陆地上的银河。 她原本是生活在其中的一份子，此刻却好像站在了更高的角度，她情不自禁地开始分析，这片区域是什么位置，那片区域又住着哪些人家。 顾银盼道：「我听说，稍开灵智的妖物们都在郊外山林之中，我们就去那儿看看。」 两人飞快便来到了郊外，月光下树影重重，不知名的虫鸣此起彼伏，唐九容过去不知道，在深夜来看这片山林，竟会如同鬼蜮一般。 两人站于一根树枝之上，从这树上便突然蹿下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飞快地钻进草丛之中，没有了踪影，唐九容修炼之后，动态视力和夜视能力都强了很多，但也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顾银盼却说：「一条蟒，修为不错呢，今夜之后，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成为蛟了。」 唐九容道：「蛟是由蛇蟒修行而来？」 顾银盼道：「也不全是，他们种类不一样，你要是感兴趣，以后可以买本《妖物大百科》之类的书看。」 唐九容想了想，说：「我先前就发现了，修真界的书的名字，和现代社会的很像呢。」比方说之前顾银盼给她的修行书，开始的是《水灵根练气入门》，后来是《筑基知识全知道》，还有一本《初级法术五十条》。 这有点颠覆她对修真界的认识，她以为修真界这种存在上千年的世界，一定会很传统，诚然季满庭过去给她的书，也不全是很復古的，但那些像是给门外汉看的休闲读物，唐九容一直以为是季满庭特意为她搜集的，但是后来看了顾银盼给的修行书，她便觉得修真界好像还挺「现代化」，至少连修炼法门都不垄断，看上去像是普及教育。 第280页 过去她不想了解修真界，想到这点，也就想想算了，现在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顾银盼道：「也就近一两百年才这样的，这风潮是尚飞花引领的，她的方壶根本就是个现代都市，我以前远远看过。」 唐九容就更惊讶了，大约是对尚飞花已经有些了解，知道这种大事居然还是自己认识的人引领的，就十分吃惊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发现其实不管是尚飞花还是顾银盼，本来就是大人物，自己还是没有她一不小心认识了好多大人物的自觉。 她便说：「那么说来，修真界也是与时俱进的。」 顾银盼道：「是，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唐九容却想，现在顾银盼回修真界，说不定没外卖这件事就能让她无法忍受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突然顾银盼抬起头来，望向天空道：「来了。」 唐九容也抬头，深蓝色的夜空之上，月亮的光辉如轻纱般浮动，突然之间，有不弱于月亮的光芒闪动起来，像是白铅笔在黑纸上划过，变作一条条的细线，唐九容似被蛊惑一般，升上更高的高空，那细碎的闪光便仿佛触手可及，然而唐九容伸出手去，那闪光又远在天边。 顾银盼道：「你想看看帝流浆么？」 唐九容点了点头，下一秒身边似乎有飓风捲起，银白色的巨兽已经踏空而出，它的毛髮似乎吸引了月光，在风中飘动时也浮现出银月般的光辉。 她踏于虚空之上，仰头望着天空，双眼如宝石一般。 「你到我的背上，我们去更高的天上。」 唐九容便爬上去，紧紧攥着毛，她们迎风而起，瞬息已在九天之上，唐九容发现了一片如烟雾般漂浮的银白色的光辉，里面正凝结出一团一团发光的液体。 那液体凝结出之后，便飞快地变成了固体，变成了像是宝石般的石块，像地上落去，每一块形状都不同，颜色也有深有浅。 唐九容伸手去接，接到一块偏紫色的，问顾银盼：「对你来说有用么？」 顾银盼道：「没什么大用，不过嘛，有总比没有好。」 这么说着，她直接张口，咬了一块烟雾般的光辉下来。 唐九容：「……」不知道这是不是天狗食月的原型…… 顾银盼吃了一些，便呷了呷嘴，不想再吃了，说：「一点味道都没有，真难吃。」 唐九容便道：「那我们下去。」 顾银盼表示同意，她们又飞快的在风声中落下，唐九容听着耳边的唿啸，突然觉得，她过去不想修炼，确实是错过了许多东西。 不过现在开始，也不晚？ 她又低头看着顾银盼，对方柔软的毛髮贴着她的肌肤，让她感到熨帖的舒适。 这样一来，就能陪伴顾银盼更多时间了。 …… 渺渺正站在六楼露台，唐九容和顾银盼拜託她照看红红，因为觉得在帝流浆之夜，红红可能会得到一些什么，从而更快地醒来。 乔中羽帮渺渺搬了把椅子上来，自己却也不走了，椅子只有一把，两人都不坐，便都站着，望着天空发呆。 渺渺今天是成年人的模样，穿着顾银盼给她的一件藏青色的窄袖长裙，顾银盼说这是修真界的新款，比起说是布，更像是一种法力凝结，在化形的时候，会变成灵力子覆盖在表面，变成人形，又可以继续穿上。 乔中羽是不清楚这高级的技术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渺渺穿成这样，又帅又美，让她不敢直视，毕竟看一眼好像就要被迷晕了。 和这样的渺渺在一起，和幼年状态的渺渺在一起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乔中羽曾经问过唐九容：「你觉得和不同状态的顾银盼在一起，是有区别的么？」 唐九容给她的回答是：「没有啊，只是皮囊而已，可以忽视。」 乔中羽闻言敬佩不已，她自认自己到达不了这样的境界，她不仅不能忽视，反应还很大。 比方现在，渺渺对着她笑，她就觉得心脏快要停摆，眼前开始眩晕。 她决定找点话题。 「晚上会落流星雨呢。」乔中羽道。 「那好像就是帝流浆。」渺渺说。 乔中羽又问：「帝流浆对我这种凡人有用么？」 渺渺道：「应该是没用。」 乔中羽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我或许也能获得什么神奇的能力呢。」 渺渺看着乔中羽，见她失落，心里也有些发紧，便说：「以后等我再厉害一点，我会去努力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的。」 乔中羽暗想，若是等渺渺更厉害点，说不定她已经很老了，又或者已经死了。 她很难过，因对这件事的想像而产生的难过似乎在与日俱增，她越来越悲哀于，她和渺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她知道要是她表现出难过，渺渺也是会难过的，于是她带着笑容道：「嗯，好的，我等着渺渺的办法。」 这个时候，她听见似乎是隔壁楼远远传来一声尖叫——「流星啊！」 她抬起头，看见星光从夜空中落了下来。 明明知道是帝流浆，她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许愿道：希望，希望能更长久的和渺渺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盐树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定要早睡啊扔了1个地雷 第281页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149章 轮迴 尚飞花出来之后，觉得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便去超市买了点零食，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比平时人都多，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大家都等着流星雨。 她想了想，觉得流星雨可能就是苏轻雪说的帝流浆。 不过，如果帝流浆是流星雨的样子，想必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她环顾四周，见也有不少情侣模样的年轻人互相依偎，有人在那朋友的怀里拿着望远镜望着天空，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尚飞花便想，自己也可以叫苏轻雪出来看看。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见苏轻雪还没有联繫自己，便想大概是她的掌门还没走，她坐在超市外面的花坛边缘，翻了翻自己买的零食，百无聊赖地分着类。 豆腐干苏轻雪爱吃，我吃薄荷糖，薯片留给苏轻雪，爆米花我应该可以先拆开来尝尝？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震动，尚飞花收到苏轻雪的简讯——【你可以回来了。】 这简讯没什么特别的，尚飞花却皱起眉头，她觉得苏轻雪的心情可能不太好，因为如果是平时的话，她会发【你可以回来啦~】，别看只是简单的差别，实际上可是很重要的。 尚飞花便想，干脆把苏轻雪直接叫出来，在外面吹吹风的话，说不定可以散散心。 尚飞花便发送道——【要不你出来，我在商场西边侧门等你。】那边距离两人家比较近，也没有什么人。 过了好一会儿，苏轻雪才回——【好。】 心情那么差么？尚飞花有点担心，边走过去，便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安慰对方。 她到了目的地，向苏轻雪发了句【到了】，许久没有收到回復之后，出于担心，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然而电话却被挂断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尚飞花的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惧，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再走一步，就会步入万丈深渊。 她如同感觉到什么一般，抬起头来，看见深沉夜色之中，苏轻雪走了过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老，一个年轻，尚飞花的目光很快凝聚在年轻的那个身上，她一边看着对方，心中一边有一个声音在悽厉地嘶喊——快跑。 她后退半步，却又想到苏轻雪，将目光投到苏轻雪的身上，看见苏轻雪面无表情，双眸失焦，看来与寻常不同。 她不由担心起来，喊道：「轻雪，你怎么了。」 苏轻雪突然轻笑，开口道：「你还关心别人，你果然没死啊，尚飞花，只是，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了。」 尚飞花将目光投向苏轻雪身后的女人，无论如何，苏轻雪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她盯着那个女人，盯着强烈的压迫感，开口道：「放开她。」 女人盯着她看，半晌，从苏轻雪的身上似乎飘起了一条淡紫色的烟雾，飞到了女人的身上，苏轻雪身体一软，跌倒在地，同时开口虚弱道：「快跑！」 尚飞花无奈地想，用跑，大概是跑不过的。 她的大脑变得非常冷静，看着女人道：「我们有恩怨么？不好意思，我失忆了。」 她同时回想着苏轻雪先前提过的人，突然想到，这可能就是那位神君。 神君啊，那会是多么强大的人呢？ 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没有放弃，仍然寻找着机会。 女人道：「这个无所谓，我只是很想知道，你怎么样才能死呢？」 话音刚落，她突然贴近尚飞花的身体，尚飞花的周身开始浮动淡紫色的烟雾，同时感到唿吸困难，天旋地转。 她好像要死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强烈的求胜欲让她调动起所剩无几的力量，向上次游乐园里那样开始时空穿梭。 与此同时，天空中，帝流浆落了下来。 但在场诸人都无暇顾及这件事情，苏轻雪浑身无力，肝胆俱裂，悽然道：「爹爹，这是怎么回事？」 苏悝道：「我也不知道啊。」 苏轻雪大脑空白，又道：「爹爹，你救救她。」 苏悝嘆气，觉得自己女儿是已经失了智，叫他救的前提，也应该是他有能力救啊。 他举目望去，见本来在烟雾中的尚飞花突然消失，似乎是空间穿越之法，能在神君的法术之下仍进行空间穿越，这尚飞花，果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然而这位神君举起手来，朝虚空出一抓，尚飞花突然又显出身形，面露痛苦，跌落在了地上。 苏悝嘆气，心想，对方决计是跑不了了。 现在自己还不如想想，要说些什么，让苏轻雪不要受牵连。 他低头见苏轻雪似乎要匍匐向前，便连忙将苏轻雪按住，抱在怀里，苏轻雪道：「我要去救她。」 苏悝嘆道：「你做不到啊。」 苏轻雪双目赤红，望向尚飞花，看见尚飞花也正看着她。 那眼神中似乎有眷恋与温柔，苏轻雪喊道：「让我过去！」 女人瞥了苏轻雪一眼，对尚飞花道：「你可真是个情种，这么快就找了一个小情人，也不知道要是记起啄山了，会怎么样。」 她又说：「也很厉害，似乎你看上的人，最终还是会爱上你。」 她面孔美丽绝伦，神情中却似乎带着一种嘆息，蹲下来看着尚飞花，说：「你应该就是最后的手段了？都已经那么弱了，杀了你之后，方壶神君就应该彻底死了？」 第282页 苏轻雪听见这话，茫然在心中重复，方壶神君？啄山？ 苏悝则震惊不已，以他的层次，报其他神君的道名，他可能还真没听过，但是他知道方壶，这是修真界有名的仙岛，是最繁华的地带之一。 那竟是方壶神君。 苏悝将目光投向了尚飞花，试图从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身上找到一些方壶神君的痕迹，但对方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人。 除了……她现在投向将杀她的人的目光之中，仍然没有畏惧。 尚飞花看着对方，眼神渐渐混乱，突然之间，开口道：「涂山，你找死！」 这句话像是震慑到了女人，她身体微僵，下一秒尚飞花身上出现了一个明黄色的光照，同时她的手上多了一把铜钥匙，古朴简单，十分眼熟。 苏轻雪想了两秒，想起这是混沌之门的钥匙。 当初她从顾银盼手上逃生，凭藉的就是这把钥匙，但她一直以为已经在她逃命的时候被搞丢了，却没想到居然落在了尚飞花的手上——对方还一直瞒着她！ 苏轻雪瞪大眼睛，却来不及去想尚飞花瞒着她这件事的目的，她只想，如果这把钥匙能让尚飞花也能成功逃跑，那就太好了。 尚飞花甚至没有念咒，大门在虚空出现，同时天空中突然有一片帝流浆向此地聚集而来，像是争先恐后的精灵一般落在了尚飞花的身上。 女人——涂山微微皱眉，随后松开，冷笑道：「可悲，居然要用这样的小手段了。」 她眯起眼睛，手指点向大门，这大门摇晃了几下，却还是破碎了，连带着钥匙一起化作了点点流光，落在了尚飞花的身上。 但这似乎带来了一点力量，在光芒之下，尚飞花的面貌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说不上有哪里不同，只是看上去更美，更神秘莫测。 她微垂着眼睛，像是一具展示着快要死去的形态的人偶，忽然她的眼中泛出淡淡的红光，随后周身燃起了蓬勃的火焰，火焰之中她消失了，这令涂山也面露惊讶，然而她随即笑起来，食指朝虚空一点，尚飞花再次凭空跌落，这次跌在了苏轻雪的身边。 或许她本来就是只要来苏轻雪的身边而已。 「我给你买了零食……」尚飞花低声道，「都落在地上了。」 苏轻雪道：「你跑啊，你一定有办法。」 尚飞花又道：「那天，那天买的手鍊，我放在床头柜里，那人说，我们不会分离的。」 苏轻雪道：「你要是走了，我们可以再见面的。」 涂山嘆息一声：「尚飞花，你又是在我面前表演什么爱情剧目么？」 话音刚落，她上前一幕，淡紫色的流光向尚飞花的方向射来，尚飞花身上原本似乎快要熄灭的火焰，在一瞬间又燃烧起来，很快就变成了沖天的火柱。 这火柱中传来仿佛能震天动地的声响，苏轻雪眯着眼睛抬头望去，似乎看见了一只巨大的凤凰。 这凤凰浴火而生，向涂山直冲而去，涂山惊而后撤，然而下一秒，火焰聚成的凤凰在空中炸开，火焰落了下来，苏轻雪仰着头，看见这火焰像是羽毛一般，洋洋洒洒，她听见父亲惊唿一声，道：「这是生灵真火。」 生灵真火能灼烧一切带生命的物体的生命能量，若是一不小心触碰到，说不定会瞬间被烧成焦炭。 他连忙架起一个防护阵来，严阵以待，苏轻雪却想伸出手去，接住这像是羽毛一般的火焰。 苏悝想要制止，却来不及了，苏轻雪的手穿透了防护罩，接住了一片火焰，她的手瞬间燃烧起来，然而就在似乎快要变成焦炭的时候，血肉又开始重组，在火焰中变作了一只新的手臂。 涂山先是皱眉，随后笑道：「她把天赋都给你了，想必是真的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三千字，解放区的春天就来了！ 当然，你们一定能猜到，她是不会死的！所以，一点都不虐，对不对！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第150章 轮迴 只是十几分钟的功夫，唐九容和顾银盼就从一个路人修士的手上救下了三只刚化形的小妖。 同时她们也没有为难那位路人修士，只是在他潜意识中下了个禁制，让他不准再捉妖了，她们正准备去找下一个的时候，顾银盼突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唐九容从未见过顾银盼露出这样的神情，便皱眉问：「怎么了？」 顾银盼道：「我曾经在尚飞花身上种下过一个印记，待到她碰上了触及生命的危险的话，就会触发。」 唐九容立刻猜到：「印记被触发了？」 顾银盼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按万灵宝书所言，尚飞花其实可以算是她们的同盟，唐九容便问：「那你要去救她么？」 顾银盼道：「我能隐约感觉到危险的来源，而现在我的灵觉在提醒我，我不能过去。」 唐九容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因为极端危险？」 顾银盼又是点头。 唐九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尚飞花虽然似乎现阶段没有办法使用灵力，但是能调动信仰之力，更何况如果碰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唐九容不信她没有压箱底的手段，可就算是如此，对方仍然碰到了危及生命的事情，还让顾银盼也感觉到了极端的危险。 第283页 这会是因为什么事呢？ 她立刻就想到了林家的那位大妖，按照季满庭和顾银盼的猜测，那可能是一位神君。 下一秒，沖天的火光从城市的西南面升了起来。 唐九容和顾银盼面面相觑，脸上都流露出极大的震惊。 …… 季满庭手上握着一块淡蓝色石块，递给了蛋黄派。 「来，吃了。」 她刚拿了块帝流浆过来，蛋黄派甩甩尾巴，闻了一下，似乎是不感兴趣，又把头扭开了。 季满庭道：「你这小猫咪，多少人想抢都抢不到，你倒是嫌弃起来，快，吃了。」 蛋黄派瞅了季满庭一眼，眼神中不知为何好像有点无奈，张开嘴巴咬了一下，帝流浆坚硬如铁，它当然咬不动，寻常妖怪，其实是直接吞下去，然后慢慢吸收的。 帝流浆对妖物来说，其实是很有吸引力的，季满庭不知道蛋黄派是怎么回事，只好认为是对方娇气，便自己用灵力先将帝流浆化开变成了液体，盛在手心，蛋黄派便把头凑过来，慢慢地舔了起来。 猫的舌头舔在她的手心皮肤上，有点刺刺的，痒痒的。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明亮的如同白昼一般，季满庭惊讶地望向窗外，看见沖天而起的火光，穿透了黑夜的云层，仿佛要直上九霄。 她瞪大眼睛，认出这是生灵真火。 生灵真火是先天火焰，通常是几位火系大妖的天赋，而仔细想想，在这座城市里，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尚飞花。 尚飞花恢復了么？季满庭面露凝重，有点想要过去看看，可想到自己的状况，却又犹豫起来。 为了调查轮迴教塑造轮迴的事，她受了重伤，目前的实力，只到元婴巅峰而已。 不应该接触了，甚至或许应该离开这座城市。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又想到唐九容和顾银盼，尚飞花见过两人，如果尚飞花恢復了，季满庭觉得顾银盼和唐九容也最好离开。 她拿出手机，正想要给唐九容打个电话，手机已经先行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唐九容。 她接起来，听见唐九容说：「银盼说，尚飞花可能出事了。」 这消息，可不比尚飞花恢復了好多少。 她思索了片刻，问：「是那位下的手么？」 唐九容道：「这城市里想必只有她了。」 季满庭嘆息道：「变天了。」 唐九容道：「总之，我们先集合在一起商量一些对策。」 两人说好呆会儿就去唐九容假家，季满庭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帝流浆已经被蛋黄派舔干净了，而蛋黄派露出了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的微醺神情，季满庭无奈地笑了笑，把蛋黄派抱进了它的窝里，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不适合养宠物，这才养多久啊，自己就又要跑了。」 她露出一些遗憾，却又想，可是至少今晚之后，蛋黄派应该就能化形，也算有自保能力了。 想了想，她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铃铛，用一条白色缎带穿好，挂在了蛋黄派的脖子上，铃铛摇摇晃晃，却没有响声。 季满庭摸了摸已经睡着的蛋黄派的脑袋，说：「给你一个带来幸运的小铃铛，你也会是个有奇遇的小傢伙。」 说完之后，她离开家中，前往唐九容家。 此时正在露台上的渺渺和乔中羽也看见了火光，乔中羽的第一反应是惊吓道：「是不是有陨石落下来了？」 但是她很快想起来，这压根不是流星啊。 她疑惑地望向渺渺，渺渺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 她望向天空，觉得这火焰给她熟悉的感觉。 乔中羽不知道该怎么办，渺渺冷静道：「可以先联繫唐九容她们，她们可能知道。」 就在这时，渺渺感受到一股灵力的波动，她转过头去，看见红红漂浮起来，它身上散发出一种氤氲的神光，很快吸引了天上的帝流浆，与此同时，身上散发出了明显的灵力波动。 帝流浆向它聚集而来，而正在赶来的季满庭变了脸色。 她们先前并没有想到，红红甦醒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这样一来，那位大人物怎么可能不发现呢？ 季满庭不再前往唐九容家，而是通过在唐九容身上所下的印记，直接来到了唐九容的身边。 她突然出现，把顾银盼吓了一跳，更别说她迈步挡在了两人面前，开口道：「先不要过去。」 顾银盼道：「怎么能不过去，红红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那位说不定会发现。」 季满庭道：「正是如此，才不能过去，你是她的对手么？」 顾银盼道：「那红红和渺渺怎么办？」 季满庭面露犹豫，顾银盼道：「我们那么多人，不一定没有一战之力啊。」 季满庭嘆息地想，顾银盼大约是先前实力一直很强，所以对实力之间的划分没有什么概念，一百个她们加起来，也不会是一位真仙的对手的。 她摇头，说：「不可能有一战之力……」 她微顿，又道：「其实已经不用想那么多了，她如果过去见着红红，有兴致卜算一发的话，说不定还会算到我们，到那时才是需要拼命了。」 说到这，她望向唐九容，道：「九容，你修为太低，先躲起来。」 …… 第284页 涂山本来好整以暇看着苏轻雪，想着要不要试验一下尚飞花放在苏轻雪身上的天赋能力，能达到什么程度。 然而随即沖天而起的妖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朝妖气传来的方向望去，虽感觉不出对方是谁，却也能依稀感觉出，这是一位大妖的气息。 但是这气息有缺，显然对方并不是好的状态。 涂山钩唇笑起来，对苏轻雪道：「看来你的运气确实不错。」 这么说完，她立刻隐没身形而走，前往妖气传来的方向。 苏悝已经无法承受生灵真火的力量，见自己的女儿似乎不会有事，连忙抽身而走。 他抽身而走，防护罩自然消失，他回头一看，顿时因眼前的景象心脏揪紧，苏轻雪在生灵真火之中，不断被焚烧又重塑，白骨血肉转眼成红颜，红颜又在片刻后变作焦炭，然接着白骨又生出…… 看着自己的女儿承受这些，苏悝已有种噬心之痛，然而正在经歷这变化的苏轻雪，虽一旦成型便不断嚎叫，却仍没有从落火中出来。 苏悝捏紧拳头，喃喃自语：「轻雪，轻雪，你不痛么？」 然在苏轻雪看来，身体上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疼痛，她恨涂山，也恨自己，因为是自己引狼入室，是自己要去找父亲，才会见到这位神君。 她的思维被火焰焚烧又在火焰中生出，似乎也变的像是火焰般灼热激烈，她越发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对涂山的恨意变成了对自己的恨意，她望向火焰，想知道这火焰中是否能重新诞生尚飞花，然而火焰很快灼烧了她的眼睛，陷入黑暗，她的心开始嚎哭，她单方面的认为，是尚飞花不会原谅自己。 身体在不断重塑中变得越来越坚韧，最后虽然在火焰之中，也不会再被焚烧，苏悝惊恐地发现苏轻雪的修为节节攀升，已经超过了他的层次。 而不再被焚烧的苏轻雪也脱离了虚弱的状态，她站起来立于火焰之中，火焰不再伤害她，反而似乎变成了她的衣袍。 苏悝不自觉后退一步，他总觉得站在眼前的已经不是她的女儿。 更像是妖物。 火焰之中，苏轻雪髮丝飘摇，黑髮似乎被染上红芒，火焰渐渐熄了，最后在她身上，化作了一件红衣。 「我要报仇。」苏轻雪开口道。 苏悝喉咙干涩：「那是真仙。」 苏轻雪冷笑道：「这世上又不止一位真仙。」 她望向东北方，此时她也能感觉到那妖气了。 她捏紧拳头，意识到自己已经比过去强大许多，可是想到这强大来源于尚飞花，她又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肌理都是可恨的——因为它夺走了尚飞花的东西。 于是她意识到，她的生命中将只有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评论中抽二十六位送个小红包，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在更新频率如此诡异的情况下仍然不离不弃，我怎么能不心怀感激呢-3-比心 谢谢银色火机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吉吉同学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151章 轮迴 说话间，季满庭凭空掏出一叠符咒，用青色的火焰燃烧，口中喃喃念道：「快救命，快救命，你若不来救我，我今命丧此地，你若要为我报仇，便找青丘那祖宗。」 顾银盼认出这符咒是修真界比较传统的一种传音符，修士老是闭关，及时信息是常常收不到的，于是这种传音符便可以长久地存在，顾银盼见季满庭烧了一叠，料想那个收到的人，应该会感觉到魔音贯耳。 不过听内容似乎是求救，顾银盼觉得这也关系着自己的生命，忙问：「求救信息么？来得及么？」 季满庭瞥了她一眼，道：「来不来得及客人不好说……你看我这不是把遗言也说了么。」 顾银盼：「……」 唐九容是很希望跟过去的，却也清楚的明白季满庭说的不错，现在的自己实在太弱了，不仅不会有什么作用，甚至还有可能是拖油瓶。 她便说：「那我去夏柠那，你们直接跑会不会好点？」 季满庭看了顾银盼一眼，顾银盼不说话，却望着唐九容家的方向，季满庭便知道了顾银盼的意思，道：「得，我们过去看看，但是就看看情况，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顾银盼似乎有些不服，却还是点了点头。 唐九容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心中再一次划过同样的念头：如果我也能变得更强的话……就好了。 她此时浑身僵硬，似乎连紧张和恐惧都感觉不太到，只希望眼前这时刻，这场景能够快点过去。 这时她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来给渺渺发了条简讯——【有大妖往你那边过去了，尽量拖延，隐瞒别人。】 她料想渺渺只是一只新生的妖物，虽然涂山目的不明，似乎一直对大妖下手，但毕竟同为妖物，对渺渺手下留情的概率应该是很大的，只要不暴露顾银盼他们。 至于为什么选择发简讯……刚到常世的大妖，说不定不用手机？ 唐九容的猜测并没有错，渺渺收到简讯，刚刚看完，涂山便已经到了，她看见渺渺，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道：「你是中山神？」 第285页 渺渺的吸引力瞬间便超过了一边正在醒来的红红，渺渺本来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但看到唐九容的简讯，就猜到了一半，仰头看着立于虚空的女子，一脸纯真地问：「你是谁呢？」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乔中羽护在身后，有些着急地想，这简讯怎么发的那么迟呢？ 涂山衣袂飘飘，如仙子临尘，却带来极大威压，乔中羽不觉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头一次感觉到了普通人和大妖之间的巨大差距，而此时涂山正笑道：「新的中山神竟已经诞生了……」 她如此说着，神光氤氲的面孔上露出明显怀念的神情，半晌，靠近渺渺，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道：「你年岁几何，平时生活在哪呢？」 渺渺惊讶于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装乖道：「我不记得了，平时就生活在这。」 涂山微微皱眉，说：「中山神应该生活在山里。」 渺渺故作懵懂：「是么，我不知道。」 这时顾银盼和季满庭已经到了附近，隐匿身形后远远地看着，看了半晌，季满庭道：「奇怪，她对渺渺似乎态度不错。」 顾银盼道：「她同啄山过去是好友，这么说来，她是向来痛恨尚飞花的，会对尚飞花下手，似乎也不稀奇。」 敌人并不是无差别攻击，对她们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毕竟就眼下情况来看，能否逃命，只看对手一念之间。 涂山却已经将注意力投到了红红的身上，微微眯了眼睛，看来神情莫测，半晌伸出手去，紫色的流光从她周身向红红袭去，渺渺连忙挡到红红面前，那流光却仿佛有生命一般，穿过了她的身体，渺渺一时茫然，因为她连如何阻止都不知道。 顾银盼道：「完了，渺渺不知道她的招式是直接针对目标的。」 季满庭正要说话，突然若有所感，道了句「糟糕」，从藏身地飞跃而出，顾银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上便又紫光透出，她亦暗道糟糕，下一秒恢復了原形，变作了一只巨大的巨兽，飞跃至云层之上。 但内腑已经受伤，速度便慢了一筹，涂山便追击而上，顾银盼在云层之上狂奔，却听见涂山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银盼，你为什么要跑呢？」 顾银盼咬牙切齿，暗想：你都已经出手攻击了，怎么有脸问我为什么要跑呢？ 涂山又说话：「你真可爱，那楼顶上的花草皆有你的气息，你修为如此低，竟然躲在一边，觉得我不会发现。」 顾银盼无言以对，欲哭无泪。 她怎么会没想到这件事呢？花草以她的灵力浇灌长大，涂山只要稍稍注意，是总归能看出来的。 此时季满庭也猜到差错出在哪里，不禁十分后悔，要说一叶障目这事，确实是有道理的，但是转念一想，既然涂山能发现，就算当时她们开始跑，怕也是跑不掉的，如今倒是至少不会让唐九容出事。 想到这，季满庭的内心平静下来，她想到，其实她早就做好了今天这样的准备。 而顾银盼实在没办法，只好扔出万灵宝书来，万灵宝书迎风变大，巨大的玉简像是一个屏障，挡住了涂山的攻势。 这时原本漆黑的天空中泛起金色的涟漪，随后上面出现了一个个看起来玄奥异常的的符号，季满庭脸色又变，咬牙切齿道：「李常风！」 李常风是有名的正道修士，由普通人修行而来，善于御风，占卜，被称作干象道人。 没想到，来抓她们的甚至不止涂山一个人，如此想来，他们的目标说不定一开始就是她们，尚飞花才是无辜的被捲入者。 而涂山笑道：「万灵宝书果然被你们拿了。」 却原来他们先前就一直在追查万灵宝书的下落，只是被顾银盼她们抢先一步，而被抢之后，他们便猜到，应该有大妖藏匿在常世之中。 金色的符号压制了季满庭和顾银盼仅剩的灵力，顾银盼发出吼声，如同雷鸣一般，金色字符因此破碎，季满庭便猜，李常风大约是真身未到，只远程支援，话虽如此，也不好对付。 她望向顾银盼，对方周身聚集着雷暴，然而因涂山给的威压，雷暴渐息，耳朵都压了下来。 季满庭突然笑起来，因为顾银盼这样子看起来，就更像是只巨大的受惊的小猫咪了。 她向来很有幽默感，越是在险境之中，脑海便越发清明，眼前的所有情况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很快就知道了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什么。 她闭上眼睛，声音传到了顾银盼的耳边：「我拖住涂山，你立刻带红红前往大罗山，进入大罗山之后，李常风和涂山便追不上你。」 顾银盼自然想问「你呢」，可是时不待人，季满庭身边突然有血光萦绕，一颗鲜红的血珠从她头顶飞出，染红了半片天空，涂山飞速后退，亦是祭出四块彩石，那是她的伴生法宝四季石。 她如此快地祭出伴生法宝，自然是意识到季满庭并不好对付，四季石在她身边旋转，打散了血色的雾气，涂山思索片刻，便说：「你是千魔道君，要是没记错的话，一年之前数十真仙围攻你，你竟然也还活着。」 季满庭笑道：「魔道的嘛，总要想尽办法活着。」 涂山道：「那现在呢？」 说罢，紫色的淡芒开始在血雾中闪现，季满庭心中念咒，几息之后，修为节节攀升，很快就迈入真仙。 第286页 此时顾银盼已经叼了红红开始跑，她一步千里，如一阵风一般，金色的邪云却如影随形，跟在她的头顶，间或撒下一道雷来，这雷叫顾银盼很有既视感，她记得自己当初出事，那劫云之中，似乎也会掉下这样的雷光。 仇人显然已经出现了，只可惜她还不是对方的对手。 只不过现在顾银盼也来不及恼恨，只一门心思往大罗山跑，跑了一半，见雷云更浓，雷光更急，气急败坏，怒骂道：「涂山你给我等着！」 她本来叼着红红，一说话，红红差点掉了，幸好红红已经醒了过来，扒住了顾银盼的毛，看见眼前的情形，一时会不过神来，道：「这是怎么了？」 顾银盼道：「逃命呢。」 红红满头雾水，但看眼前情形，也知道顾银盼所言不虚，它于是转换姿势，立在顾银盼的背上，红色的闪光从她身上溢出，与金色的光芒碰撞在一起，互相消解了。 顾银盼得此机会，速度更快，同时终于抽出一丝灵力，扔出一块标记了地点的捲轴，打开了前往修真界的通道——幸好先前她已经做好了要前往大罗山的准备，于是提前买好了捲轴。 黑色的漩涡从眼前出现，顾银盼飞奔而入，很快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雷云在空中浮动，像是有生命的物体一般，然而渐渐开始消弭散去，天空中再次出现了明亮的月辉。 李常风离开了，因为他感知到涂山并没有追过来，他感知范围有限，因此不知道这是因为涂山与季满庭正陷入对峙之中，两人一动不动，都怕若是有了动作，叫对方得到了破绽，便一败涂地。 季满庭的头顶上漂浮着一只紫色的小香炉，涂山的头顶上则有一面黑色的妖幡，这两样东西是对方的封印物，只等着找到机会，把对手封印起来， 半晌，季满庭先开口道：「顾银盼已经跑了，我看我们各退一步，放了对方。」 涂山其实还真挺想退一步，毕竟比起季满庭来，她还是更想抓顾银盼和红红，可是季满庭的话，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她皮笑肉不笑道：「要不你先退，我向来很守信用，你若是退了，我是绝对会退的。」 季满庭道：「那你怎么不相信我的信用呢？」 涂山便说：「可我听说你的信用不太好，连你自己的师父，好像都被你坑了。」 说完这话，涂山便仔细观察季满庭的灵力波动，希望这话能让季满庭出现破绽，却没想到季满庭毫无所动，甚至微笑道：「那是误会，你恐怕听到的是谣言，你不用担心，我是相当守信的。」 涂山不信邪道：「你年少时入凌云剑宗，修的却是丹阳谷魔功，这误会也未免太大了。」 季满庭道：「人年轻的时候，总是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是什么。」 若是这对话叫唐九容和顾银盼听到，一定会十分吃惊，盖因当初她们便说起过这事，两千多年前曾有位不出世的天才，百日筑基，五百岁便至大乘，收了一位弟子，这弟子背叛了她，叫正处在鼎盛时期的凌云剑宗遭受灭顶之灾，但此时涂山却说，这弟子原来就是季满庭。 涂山见季满庭笑容如常，便讽刺道：「有你这般的逆徒，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这话说完，涂山便发觉季满庭唿吸一窒，气息有缺，她暗道「机会」，让青色香炉下坠，所有灵力都用以驱动香炉，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火焰从她身后袭来，很快让她全身都燃烧起来。 是生灵真火。 她愕然回头，看见她早已遗忘掉存在的苏轻雪正站在她的身后。 而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她灵力尽失，被封印在了黑色妖幡之中。 这黑色妖幡落在了苏轻雪的手上，空中的青色香炉失去主人控制，也往下跌落，季满庭拿住了香炉，来到了苏轻雪的面前，她认出苏轻雪，再看苏轻雪此时的状况，便猜到尚飞花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同时还有些后怕，因为若是苏轻雪不来，她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强行提升修为，本来就只是短暂应对的办法。 此时她已经力竭，勉强控制住身形，看了手上的香炉一眼，扔给了苏轻雪，道：「这也给你。」 苏轻雪见妖幡封印了涂山，本来正想问问季满庭能不能把妖幡给她，却没想到季满庭如此大方，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便听见季满庭说：「我撑不了多久了。」 她本就身受重伤，先前去方壶探查，她被数十真仙追杀，分身尽毁，只剩现在这一具，本体陨落，神魂也受到重创，她料想自己时日无多，才学了强行提升修为的法术，想着若有万一，还能有一拼之力。 只是她没想到，这「万一」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苏轻雪闻言，觉得有些荒唐，因为如此说来，今日之内，她将要见到第二位大能陨落。 想到这，她便想到尚飞花，内心愈痛，她望着季满庭，问：「这幡里的人死了么？」 季满庭道：「这是大妖九尾狐涂山君，以你我之力，是杀不死她的。」 苏轻雪喃喃道：「涂山君……那要如何，才能杀了她呢？」 季满庭道：「这幡名叫无极幡，你若是有一天成为金仙，掌控了这幡，便能把涂山给炼化咯，不过在此之前，我劝你挖个洞穴，把它埋了，涂山在里面肯定会想方设法想出来，要是反而把你洗脑了，就糟糕了。」 第287页 苏轻雪低头不语，季满庭便又说：「我还有一件是要拜託你，我消亡之后，应该会留下一颗血色丹朱，这丹朱于你无用，你最好将它交到丹阳谷去，你若是不同意，我便叫这弹丹朱直接碎裂，你若是同意，我们定一个契约，并非不信你，而是以防万一。」 苏轻雪想到能抓住涂山，是託了季满庭的福，便点头答应了，两人订下契约，苏轻雪突然想到，她不认识丹阳谷的人，又没有凭信，丹阳谷的人凭什么相信她，正想要个信物之类的时候，季满庭的身体突然碎了。 像是雪人分化为了雪花一般，这躯体也不同寻常的消解，苏轻雪于是看出，这并非真正的一具人体，而更像是炼化出来的一具「分身」。 她茫然望着这具「身体」消散，不禁缓缓仰头望向天空，见星河灿烂，月辉迷濛，帝流浆之雨，已经停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红包已经发了哦，随机的……评论很多就又多发了几个，18年的最后一天啦，哈哈希望大家开心啊 如果本文分卷的话大概算是第一卷 结束？ 至于季满庭是不是真的死了呢，嘿嘿嘿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眩晕了扔了1个地雷 谢谢08000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人间远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色火机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valhs扔了1个地雷 谢谢归期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满看过来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就想看看暱称有没有字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定要早睡啊扔了2个地雷 谢谢魔性的糰子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蓝瓜扔了3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wo扔了1个地雷 谢谢盐树扔了1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谢谢yvonnejue扔了1个地雷 谢谢繁花似锦月如梦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清浅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杀生丸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凶许鱼小鱼扔了1个地雷 第152章 有魔 季满庭消失的时候，渺渺正好过来。 她安顿好乔中羽，便过来远远观望，但因为担心自己变成累赘，便不敢走的太近，过了许久，见一切似乎平息，却看见站在原地的已经不是先前那人，而是季满庭和苏轻雪。 随即她看见季满庭化成齑粉，连忙上前，情不自禁地惊唿道：「季满庭！」 苏轻雪便回头看着渺渺，道：「她原来叫季满庭么？」 渺渺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但苏轻雪变化太大，她一时没有认出来，便警惕地看着苏轻雪，说：「你是谁？」 苏轻雪却觉得渺渺的声音有点眼熟，一边说话，一边回想起来。 她说：「季满庭所对付的人，刚好也是我的仇敌，我就稍稍助了季满庭一臂之力，把那人封印起来了。」 她举起手上的妖幡，又说：「但是她似乎早已是强弩之末，做完这件事以后，就消失了。」 渺渺面露茫然，仿佛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消失了？」 苏轻雪便说：「大约是身死道消了。」 渺渺的面孔在短暂的空白之后露出惊慌来，她说：「这、这怎么会呢？我不相信。」 她虽然平日冷静，到底也没有接触世事多久，听到这话，就不知如何是好，盯着苏轻雪道：「你刚才拿到手上的红色的珠子，又是什么？」 苏轻雪道：「我也不知道，大约是法宝之类，她说希望我把这交到丹阳谷，我会照做的，所以就不能给你了。」 渺渺又问：「当时只有季满庭？」 苏轻雪点头：「我不曾见到其他人。」 她这么说完，见渺渺不说话，便说：「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渺渺闻言，连忙拉住苏轻雪，道：「不行，你不能走。」 苏轻雪莫名被拉住，正想将对方甩开，抬眼见渺渺神情娇弱，十分单纯，便有些迟疑，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在哪里听到过渺渺的声音。 那天——就是她见到尚飞花之前被大能追杀身受重伤的那天，有个声音在公交车上提醒她快跑，她还记得那声音说——「要抓你的人不是我，交出魂魄，我可以帮你阻上一会儿，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这提醒十分及时，若不是这个提醒，只差了了一息，苏轻雪想自己就应该死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那天的那个人，那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既然想到了这个，苏轻雪就直接问了：「你是不是认识我？」 渺渺摇头。 苏轻雪道：「我叫苏轻雪，你真的不认识么？」 渺渺瞪大了眼睛，她望着苏轻雪，好一会儿才渐渐认了出来，对方的面孔说不上有什么变化，只是因为气质变化极大，所以判若两人。 渺渺道：「你……变化很大。」 苏轻雪眼神微黯，道：「你认识我，那是不是曾经在公交车上提醒我，要快点逃跑？」 渺渺点了点头：「你还记得这事。」 苏轻雪没问对方为何会提醒，只说：「你曾救我一命，我该报答的，你希望我做什么，我会尽量做到。」 第288页 渺渺听到这话，便想，自己看来得瞒住追杀她的人就是顾银盼这件事，同时嘴上说：「我暂时想不出来，只是希望你别走。」 苏轻雪摇头道：「我时间有限，这样，我们交换神识印记，你要是有事，便传信给我，我一定会前来。」 渺渺见苏轻雪神色坚决，也不好强留，两人交换了印记之后，苏轻雪便很快离开，渺渺留在原地，此时才有精力思考，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说。 主要是……季满庭已经死了这件事，她该说么？ 回到家之后，乔中羽便问她情况如何，渺渺犹豫了几秒，开口把刚才碰到的事情说了，乔中羽听完，大脑轰鸣一声。 在此刻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在她心目中，像季满庭这样的仙人，应该是不会死的。 她心怀侥倖：「应该有什么手段能躲避死亡才对，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 渺渺迟疑道：「或许是？」 她抬头看着乔中羽，又问：「那这件事，要告诉唐九容么？」 乔中羽答不上来。 天亮之际，唐九容回来了，她打开房门，见屋内一片昏暗，没有灯光，心中突现恐慌，便喊了一声：「银盼？」 没有人回答。 她觉得浑身发寒，拿着钥匙的手也抖得厉害，立刻下楼去找乔中羽和渺渺，乔中羽和渺渺也等了唐九容一夜，刚才眯了一会儿，听见唐九容敲门，就连忙出来了，和唐九容上了六楼。 渺渺重复了刚才的场景，说季满庭和顾银盼飞遁而去，涂山也前去追逐，她不敢过去，怕只是拖累，过了一会儿，顾银盼又回来，带上红红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后来雷云散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没说后来碰到苏轻雪告诉她季满庭已死的这件事，因为乔中羽叫她见机行事，她现在看着唐九容的神色，觉得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机会。 唐九容的额上冒着虚汗，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瞳孔震颤，简直仿佛将死一般。 她平时向来冷静，现在却十分无助，只问：「那她们人呢？为什么后来没有回来？」 渺渺没法回答，只好说：「再等等，或许过一阵子就回来了。」 「或许」。 渺渺这话，自己说的也没有什么底气。 可是在场的三人似乎都信了，她们互相望着，在此刻抱着一个虚幻的希望。 …… 这个晚上过去了一周之后，网上仍然有讨论的热度。 有不少网友说自己昨天晚上在观看流星雨的时候看到了异象，有人说看到一只巨大的狼，有人说看到一只巨大的猫，又有人说看见了人，还是两个，站在银河的两边，可能是牛郎和织女。 这个说法得到了众人的嘲笑——七夕离现在分明还有很远。 唐九容却无法参与到这场网络狂欢中，她的心里开始有不妙的预感，但仍然安慰自己不要着急，但是一周过去，她没法继续在心里说服自己了。 渺渺向她不断重复了那天的场景，她也不断地问，渺渺在话语的最后总是说——「阴云散去，一切好像就都结束了，我才出去看的。」 听的多了，唐九容便想，或许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唐九容看着重新冷寂下来的房间，觉得顾银盼所在的时光，仿佛是梦中的事情。 不过这梦中的人物又留下了许多的痕迹，好比说门口大小各一双的拖鞋，小的上面有粉色爱心的图案，顾银盼曾经吐槽这双拖鞋太傻，唐九容就又买了一双，白色性冷淡风，结果顾银盼还是爱拖着粉色那双走来走去。 沙发上摆着顾银盼硬是要买的好几个玩偶，每次去商场她都要抓娃娃，只是每次都抓不到，就干脆去精品店买一只，买来后她却不见她怎么玩，只在看电视的时候靠在身后；茶几上放着新买的游戏机，顾银盼说接下来她就要打单机游戏度日，结果连外面的包装都还没有拆。 二楼的房间还满是顾银盼的气息，露台的花都枯了，可是在花盆的角落，又长出了一些嫩芽，在春风细雨中瑟瑟发抖。 近来又开始多雨，唐九容想起来，遇到顾银盼的时候，似乎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正是多雨的时节，那么此时离别，简直就好像命运一般。 唐九容独自呆了一周之后，渐渐发现她似乎接受不了这个命运。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接受顾银盼迟早会离开这件事，在这件事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能够维持冷静自若，她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不是么，既然是做好了准备的事情，怎么能不能够接受呢？ 可是她确实无法接受，她想要入睡，却睁眼到天明，想要修行，闭上眼睛却仿佛感觉到顾银盼就在自己的身边，于是忍不住睁开眼睛来寻找顾银盼的踪迹，然而睁开眼睛之后，眼前并没有顾银盼，而是空落落的房间，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唐九容走到露台上，眼前似乎浮现出顾银盼离开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顾银盼离开的太突然了。 明明当时说了，会回来的。 明明最初见面的时候，说想要恢復，起码要一百年的。 而且更让她感到恐慌的是，她虽然努力不去想那种可能，但是一种可怕的可能性仍然时不时会在她心中掠过，又过了一周之后，这可能性变得愈发清晰，唐九容无法再欺骗自己——顾银盼和季满庭都突然没有了踪迹，而那位神君亦是没有再来找麻烦，那会不会是…… 第289页 唐九容总不愿意去想那种可能，渺渺和乔中羽曾欲言又止地想说「她们会不会同归于尽」，但面对唐九容，却不敢说出来，因为唐九容看起来实在与往常不同。 若是平时，唐九容总是镇定自若，可现在看起来却十分不稳定，时常发呆，又突然惊醒。 乔中羽很担心唐九容，更不敢说苏轻雪说的季满庭已死的事情，只和渺渺一起想办法竭力想给对方安慰。 但是开始几天，唐九容还会和渺渺说话，问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问的多了，问题就越来越难，好比说唐九容开始问「她们会去哪里，为什么不回来呢」的时候，渺渺就答不上来，答不上来的次数多了，唐九容就不再问渺渺了，她甚至不再开门，叫乔中羽想到以前她刚住进来的时候，想起顾银盼还没来的时候，那个时候乔中羽觉得唐九容是个怪人，现在却突然想，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唐九容也碰到了悲伤的事情？ 不止是唐九容，乔中羽也很担心陈光霁，因为红红也走了，乔中羽只好对陈光霁说，是红红醒来之后突然会飞了，就飞走了。 陈光霁大约是觉得乔中羽没有必要骗她，相信了这件事情，有许多天也是食不下咽，直到有一天，她突然问：「这几天没有看到银盼，银盼去哪了？」 听到这话，明明一只努力在隐瞒的乔中羽突然就哭出来了，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欺骗下去，因为这件事情在她心中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从前谎言只是蛋糕上的点缀，现在却是噩耗的外壳。 乔中羽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告诉陈光霁顾银盼根本不是人，红红也不只是一只鸟，渺渺不是一个小孩，流星雨落下的那个夜晚，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光霁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信息，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但是她见乔中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渺渺担心的也只差陪着乔中羽一起哭，再联想这几天见到的唐九容，差不多也是一具行尸走肉，便渐渐相信了，并且意识到这事一发生，大家好像差不多都废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如此说来，这一切都可以算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还是个更高维度的世界的事情，是她们凑不上什么热闹的，就好比现在，她们连顾银盼季满庭是生是死，都没有办法确定。 可能是因为平时写的就是修真文，陈光霁发现自己意外的冷静，而且她反而很乐观，觉得如此一来，红红就不是真的飞走了，她有一天还是见的到的，本来让她失去希望的一件事情，又有了希望。 她思索良久，最后看着乔中羽道：「你还记不记得太平？」 乔中羽茫然抬头，好半天瞪大眼睛，同样想了起来，原来她们还认识一个非同寻常的「人」。 她立刻把这个建议告诉了唐九容，唐九容二话不说，定了机票，次日四人便来到了太平所在的山头。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际，山上风景正好，是旅游旺季，和上次来的时候不同，游人如织，景色优美，绿叶鲜花，相得益彰，几人却没有赏景的心情，径直爬上山，连累都没有感觉到。 唐九容更是如此，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要快点找到太平，要快点找到太平。 出发前，陈光霁私下里找她说话，希望她能冷静，唐九容却毫无办法，其实她懂这些道理，可真实面对时，理智并追不上情感，她的大脑像是失去了一个开关，让从前能够克制住的情感倾泻而出，无法控制，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得和往常不同，像是蒙在云雾之中，像是在不断摇晃旋转，她抬头望向天空，甚至看不见太阳，只有白茫茫一片。 世界崩塌了。 就像是她得知母亲的死讯时一样，就像她得到父亲的噩耗时那样，世界再次崩塌了。 她只好追寻着眼前唯一的希望往前走，她穿过人潮，走到厢房，见厢房住的不再是上次见到的「非人」，而是一群普通人的游客，她想到那群「非人」，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大年初三她们去找乔中羽那天，被拿掉了项鍊的全知教的那人，那人失去了魂魄，却仍能活动，多么像是太平这里的那群傀儡啊。 唐九容觉得自己很奇怪，因为她先前明明已经大脑空白，此时却又把这两件事联繫在了一起，她于是想到，如果这些傀儡果真就是全知教那些失去了魂魄的人，那么实际上太平不管是和尚飞花，还是和万灵宝书的联繫，都要比自己想像中要紧密。 万灵宝书和顾银盼一起消失，尚飞花又在涂山手上身死道消，太平对这些事，肯定是会有了解的。 希望伴随着这些猜测而膨胀，唐九容想往更深处走，突然有人走到面前拦住她，笑着对她说：「不能再进去了，里面是游客不能进的区域。」 唐九容看着眼前的人，她的脸上挂着一种宁静的没有感情的微笑，她便开口道道：「我找太平，你去同她说，我有一件属于尚飞花的东西想要给她。」 她突然冷静了。 大约是因为，她要抓住这希望。 …… 太平听到这个传话的时候，正在教黎安瑜写字。 她用毛笔写字，黎安瑜却用水笔，最近黎安瑜带来的水笔快要用完了，所以她也开始决定学习毛笔字。 可是一上手写，黎安瑜才发现写毛笔字居然这么难，努力了好几天，仍然只能写出一团又一团的粗麻花模样，太平很爱惜自己的纸墨，开始还挺冷静，认为初学者学习，挥霍掉一些很正常，今天也无法忍受了，开始手把手教黎安瑜。 第290页 太平在身后怀住自己的时候，黎安瑜发现自己有点莫名的脸红心跳，虽然日日相处，但在黎安瑜心中，太平仍如高岭之花一般，只可远观。 她正心如擂鼓，平时总叫她吃饭的一位阿姨过来了，在门口说：「有人在外面找您，说是有尚飞花的东西想给您。」 太平握着黎安瑜的手骤然一紧，抬起头来道：「把那人叫进来。」 黎安瑜立刻意识到，太平十分在意尚飞花这个名字。 她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向太平，太平便对她说：「你去隔壁练习，晚上之前，必须练完五幅，不然不许吃晚饭。」 黎安瑜一边哀嘆自己居然重新体会到了小时候练习写字的痛苦，一边在心里好奇地想，这个让太平感到在意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实在太好奇，她便放缓脚步，稍微等了一等，过了一会儿，见游廊处走来了她十分眼熟的几人，忙惊讶道：「是你们？」 陈光霁以为唐九容失魂落魄，正想回答，突然听到唐九容说：「是啊，我们是有事来找太平帮忙。」 黎安瑜随口道：「是又要找什么人么？」 唐九容点了点头，目光从黎安瑜身上扫过，忽然道：「你是一直要留在这里了么？」 黎安瑜一愣，下意识点头，便听见唐九容说：「太平看起来冷淡，其实很温柔呢。」 不知道为何，黎安瑜听到这话，竟然有些脸热，心中甜丝丝的，唐九容走到近处，又说：「你要去哪，不一起进去么？」 黎安瑜道：「我刚出来，你们应该有重要的事？」 唐九容不置可否，房门突然打开，里面传来太平的声音：「东西在谁身上，谁就进来。」 唐九容缓步迈上台阶，走进房间，她一进房门，房门便吱呀关上，太平站在她的面前，道：「你想干什么？」 唐九容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的画面，这些画面不断交替，变得模煳，像是一团浆煳，她来之前思考了许久她要怎么开口，此时却又觉得那些都不好，太平说她离开方壶，是不喜欢方壶的改变，这话应该不全是假话，对方是个恋旧且简单的人——哦，妖怪。 唐九容开口道：「你如此镇定，是因为知道尚飞花没有死么？」 太平皱起眉来，盯着唐九容。 唐九容便说：「如果这个问题你不能回答，那么能告诉我……顾银盼和季满庭有没有死么？」 说出这句先前连在脑海中都不敢想的话之后，唐九容觉得自己的心被来自不知名虚空的手掌狠狠攥紧了，她陷入无边的恐慌，却又告诉自己要冷静，于是只盯着太平，眼神冷硬似铁。 太平一愣，道：「这我不知道。」 唐九容的心狠狠下坠：「那你有办法知道么？」 太平道：「她们肯定也遮掩了天机，我是查不到的，但是……」 这个「但是」叫唐九容的心又提起来，盯着太平的脸不放。 太平似乎有点不安，侧过身去，道：「我想顾银盼应该没死，因为蓬莱没有消息传来。」 唐九容反问：「蓬莱？」 太平道：「顾银盼五百年前建道场于蓬莱，是蓬莱之主，入主五神山的神君，便与神山一体，要是神君陨落，神山的神火便会消灭，昭告天下神山再次无主，目前无主的神山只有方壶。」 唐九容有点无法理解：「方壶？方壶无主多久了？」 太平道：「六十余年。」 唐九容惊讶道：「可尚飞花还活着。」 太平又不说话，只看着唐九容，双眼黑白分明，清澈动人，唐九容突然明白过来，尚飞花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让所有人以为她「死」了。 那么说来，这次她的「死」，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尚飞花的手段，到底是比顾银盼老道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过节去了，今天就榜单一万字…………………拖更一时爽啊 还是对大家说一句迟来的「新年快乐」么么哒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和1个手榴弹 谢谢一定要早睡啊扔了1个地雷 谢谢valhs扔了1个地雷 谢谢安岛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没事锄大d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ddd1234ddd扔了3个地雷 谢谢插otzu扔了1个地雷 谢谢晓叶霜白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就想看看暱称有没有字扔了1个地雷 谢谢yvonnejue扔了2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53章 有魔 「但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太平突然又说。 唐九容抬眼看着她。 太平道：「过去神火熄灭的事大家很快就会知道，现在却不是，方壶神火熄灭的事，世人就是几年前才知道的，有人隐瞒了这个消息。」 唐九容找到了太平话语中的奇怪之处：「可是你早就就知道。」 太平又不说话了。 唐九容道：「我猜，你或许有特殊的渠道，能知道神火是否熄灭的事情。」 太平道：「老实说，方壶我知道，但是蓬莱我确实不知。」 这是理所当然的，太平毕竟是方壶的人。 但是唐九容心中的希望毕竟更浓了，至少同为大能，尚飞花那样了都没死，顾银盼和季满庭，定然也会有保命手段的，自己这样的小喽喽，还是不要多加猜测的好。 第291页 话及此，唐九容认为太平确实坦诚，便把尚飞花的铜镜拿了出来，递给太平，道：「我所说的就是这件东西。」 太平接过铜镜，十分惊喜，脱口而出道：「这个我们找了很久。」 她话音刚落，察觉到言多有失，警惕地看了唐九容一眼，唐九容只当没听见，将目光撇到别处。 太平见唐九容上道，心里十分满意，便又说：「我可以去帮你打听一下，若是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唐九容突然问：「如果是我的话，可以去修真界么？」 她此时看着平静，其实十分急躁，也希望有一种可能，能让她直接去修真界找顾银盼。 太平挑了下眉毛，道：「要是你不怕死的话。」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觉得她现在就去修真界，很可能会丢了性命。 然而太平随即又说：「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没有背景的散修在修真界确实危险，但是若是你有背景，如此修为也就够了。」 唐九容问：「有什么拥有背景的办法么？」 「入学院，进门派，办法总是有，下个月是招生季，你可以去试试。」 唐九容思索了一下，却觉得里面问题很多，要是她真的加入了门派学院之类的，肯定会被约束，又怎么会有时间，去寻找顾银盼呢？ 但她还是问了一些细节，毕竟要是真的有必要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所准备还是好的。 两人约莫聊了一个小时，从房间里出来，因为天色已晚，便准备今晚住下，这次的房间还是上次来的时候那样的大通铺，只是这一回她们人少，房间显得空旷许多，一进房间，乔中羽便问：「太平是怎么说的？」 唐九容没说蓬莱的事，只说：「太平也不确定，但应该还活着。」 乔中羽连忙松了口气，道：「我就说，那人说的肯定是假的嘛。」 唐九容一愣，问：「什么？」 乔中羽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放松说了什么，讷讷不言，唐九容的神情严肃起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说。」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说就没有意义了，渺渺便把那天和苏轻雪的对话说了，然而越说，越觉得不对，唐九容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简直如白纸一般，一下子跌倒在了床上。 「强弩之末……强弩之末……」 唐九容重复着苏轻雪所说的这个词，突然想起那时在这座山下，尚飞花杀了许多人，那时唐九容问季满庭管是不管，季满庭无奈地说「确实管不了」，再然后是回去之后，季满庭说要养老，她说的那么真心实意，唐九容也只想，对方真是会闹腾啊。 但是其实，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季满庭偶尔流露出来的疲惫神情突然全部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唐九容开始说不出话来，只想着：我怎么会没想到呢？ 怎么会没想到呢？总是神出鬼没的一个人，突然想要安定下来的动机。 唐九容只觉得有巨雷在脑海中不断轰鸣，轰的她大脑缺氧，她往后仰去，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缓过神来时，看见众人围作一团，紧张地看着她。 乔中羽哭的泪眼滂沱，道：「怎么了，太平不是说没事么？」 唐九容嘴唇蠕动，仍是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九容道：「太平没说季满庭，只说银盼可能没事，我不知道季满庭如何，可是苏轻雪亲眼所见，还託付她转交看起来如此重要的物品，大概就是真的。」 她语气看似镇定，其实每说一句，都觉得心脏绞痛。 她自责于自己没有更早发现，却又想到，就算更早发现，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只好又自责于自己太弱，完全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这晚她在修炼中度过，发现在此地修炼，比在家中快很多，大约是因为太平在挑选道场的时候，就挑了一块风水宝地，后期又进行了一些加强，次日她便来到太平门前，恳求太平让她在这里暂住修炼。 太平想到对方送来铜镜，而自己却并没有给出什么太有用的信息，便答应下来，三日后其他人便决定先离开，只有唐九容留在了这里。 唐九容做好准备要在这里专心修炼，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消息，然只到了第二天晚上，她正在屋里修炼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正在压迫而来，她连忙出门，便看见半空中黑压压一片乌云罩顶，她用飞行术来到半空，看见太平正与人对峙。 那人身穿黑袍，长髮及腰，神情冷硬，难辨年龄，最重要的事，对方用一条黑色的散发着烟气的铁链，正拴着化成了原型的渺渺。 唐九容心中惊骇不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肯定完了。」 有上次的经验，她自然是联想到，又有大能发现她们的所在，于是来抓人了。 然对方看见她，突然挑眉露出惊讶的神情，道：「季满庭真的成功了？」 唐九容听到季满庭的名字，脑袋懵了一下，半晌道：「你、你是季满庭的朋友？」 她突然想起来，去面对涂山之前，季满庭烧了一叠的求救符咒。 那人仍是皱着眉头，她似乎习惯于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朋友，算是。」 唐九容几欲落泪，道：「可季满庭已经……」 第292页 那人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仿佛带着怒意一般地开口道：「她没死！」 声音传入耳中，唐九容只觉得脑袋一疼，眼前一黑，立刻晕了过去。 而在渺渺的视线中，便是看见唐九容七窍流血，往地上跌去，如此高度，要是坠落在地，肯定粉身碎骨。 但她还没来得及尖叫，便看见这边这位好像认识季满庭的傢伙伸出手去，一团黑雾便包裹住了唐九容，并将唐九容带到了她的身边。 而那人瞥了她一眼，说：「看来你真的是季满庭新认识的傢伙，那就放了你。」 黑色的锁链从她身上散去，渺渺变回人形，担心地扶住了唐九容，虽然被这样对待，她倒也没有生气，大约是实力差距太大，让她连生气的感觉都升不起来了，她看着唐九容，说：「看见唐九容这样，季满庭一定很伤心。」 那人听到这话，却只冷笑一声，道：「看到这张脸皱下眉头，她都会伤心。」 渺渺觉得对方似乎别有所指，向对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对方却不看她，望向太平道：「你看，我不是说了么，我是来找人的，现在人找到了，我立刻走就是了。」 太平听到对话，又看见了对方的所作所为，便觉得对方大约是所言非虚，便没有阻拦。 唐九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她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发现果真不疼，正要再试试的时候，听见有个声音冷冷道：「别试了，你神魂受伤，现在痛感很迟钝。」 唐九容往声音来源望去，看见黑袍人搬了把椅子，正在窗边坐着。 现在距离近了，也没有天上那么大的风，唐九容发现这黑袍也不是纯黑，有着微微泛着银光的暗纹，随着动作，那暗纹像是微波般闪动，看着十分精緻，穿着这样衣服的傢伙，想必身份不俗。 唐九容却也不第一时间去问她的身份，而是问：「你说季满庭没死，是真的么？」 那人冷笑道：「没死也和死了差不多了，没想到这才几十年啊，她就能把自己搞到这样的程度。」 唐九容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那人皱眉：「你那么关心她，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唐九容竟被问倒，一时也想不出用什么合适的关系能形容她和季满庭，那黑袍人便露出十分焦躁的表情，说：「你们是道侣么？」 唐九容一惊，连忙摇头，望着黑袍人，十分惊讶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同时更惊讶于对方的态度。 这个态度，简直就像是…… 这人不会喜欢季满庭？ 看上去好像就是这样。 那这人说季满庭没死，应该是挺可信的。 理智回笼，她又开始回忆先前所发生的事，又想起这人第一眼看见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季满庭真的成功了？」，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季满庭成功了什么呢？ 唐九容正充满疑问的时候，502的众人正在客厅窃窃私语。 那天她们先唐九容一步回家，唐九容给了她们钥匙，叫她们帮忙锁一下门窗，结果乔中羽和渺渺刚上楼打开门，便看见沙发上坐了个仿佛笼罩着黑云一般的女人，开口就直接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对方庞大的压力之下，渺渺和乔中羽被迫知无不言，对方就很快知道了季满庭最在意的人是唐九容，立刻抓了渺渺，让渺渺带她去找唐九容。 想到这事，渺渺还很愧疚，觉得自己太弱，要是对方是个坏人，唐九容岂不是被自己卖了。 不过如今看来，对方似乎对她们没有恶意，是季满庭的熟人。 陈光霁听了经过，神神秘秘地说：「我可能知道她是谁。」 乔中羽不相信：「你都才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怎么会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傢伙是谁啊？靠编啊？」 陈光霁瞪了乔中羽一眼，道：「你别不信，那时候去查我身上的事的时候，我和季满庭一路上住一屋，她告诉我很多事情，有天晚上我们在外面聊天，她告诉我，她有过一个交往了很久的恋人。」 乔中羽听到如此惊天大料，都不敢说话了，用眼神示意陈光霁继续说下去。 陈光霁道：「她说他们交往了很久很久，时间长到我都想不到，后来因为各干各的事，感情淡了，不知不觉就分手了。」 乔中羽用手指指了指楼上：「那人看着不像是感情淡了的样子。」 陈光霁便说：「所以说嘛，感情这种事，不好说的。」 她一顿，又说：「不过我总感觉季满庭喜欢唐九容，这位前女友，会不会吃醋啊？」 此时唐九容正在向对方解释她和季满庭的关系。 「……她是我重要的长辈，是姐姐，是人生导师，是一直引导我的人，不是道侣，不是恋人，绝对不是……」 见那人半信半疑，唐九容只好说：「我有喜欢的人。」 她说到这，想起顾银盼，半是忧心，半是怅然，便又情不自禁地补充：「可惜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了。」 听到这话，黑袍人突然道：「你以后叫我谷主就行，季满庭既然为了救你出了那么大事，你就得负责救回来。」 唐九容十分不解：「我有什么办法能把她救回来呢？」 丹阳谷谷主，现在的魔道第一人无求魔君靳顺娷便说：「这你不用管，总之首先，你修为太弱了，先升上金丹再说。」 第293页 她在唐九容的身上扔了个玉盒，道：「我给你五天时间让身体痊癒，五天之后，我就带你去修真界。」 …… 顾银盼睁开了眼睛。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像是在一片晨雾之中。 过了好久，她才想起先前发生了什么，是的，她打开了去大罗山的捲轴，然而捲轴无法直接进入大罗山，她先到了大罗山外围，结果一出现立刻被追杀，她和红红拼尽全力，终于进入大罗山，但大罗山内部的人见她们手上，就想要捡漏，也来追杀她们，她们只好不断往中心跑不断往中心跑，不知不觉，来到了大罗山深处。 大罗山的法阵令此地的空间变得诡异，令她们成功摆脱了追杀了人，自己却也无法辨明方向了。 但总算是留了一线生机，顾银盼便晕了过去，直到此刻，才终于醒来了。 然而她发现红红并不在身边，而她变作了人形，怎么也化不成原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迟迟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色火机扔了1个地雷 第154章 有魔 周围是白色的雾气，没有什么味道，似乎只是单纯的雾气，但顾银盼醒来便开始运气，却发现此地吸收灵力极慢，伤势也恢復得也很慢。 她顿时警惕，因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一时都不敢继续入定，站起来环顾四周，开始找红红的踪迹。 她和红红在被追逐时不小心分散了，不过两人都已经落入了中心阵法之中，想来除了被阵法所控之外，应该不会有别的事情。 顾银盼很快就发现此地的古怪，地上纯白的沙砾，周围更是什么都没有，如此看来，这雾气之下，似乎就是一片白色的沙漠，可既然是沙漠，这雾气又如何来呢？而什么变就的沙子，才会是纯白的呢？ 虽然顾银盼去过许多古怪的地方，这地方的古怪，仍然让她十分警惕，她漫无目的地行走了一阵，见地形似乎没什么变化，就手捏法诀，从储物袋中拿了个罗盘出来。 先前她以为会为了寻找阿青而来大罗山，便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其中就是购买一些据说在大罗山会用到的法器，这罗盘便是其中一样，它是一个颇有些重量的铜圈，中间有个空心的玻璃球，玻璃球中有一副立体地图，卖的人说是大罗山中心地带的地图，又说如果来到了中心地带，这地图上便会出现一个光点，来显示携带者所在的位置。 然而顾银盼拿出来之后，等了又等，也没有等到这光点的出现，随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骗了。 顾银盼立刻将这法器砸在了地上，气道：「你给我等着。」她决心出去之后，一定要去找那店铺老闆的麻烦。 她没想过自己会出不去，盖因多年以来，她也曾涉过许多的险境，见过很多的未知，都转危为安，这与她这不轻易绝望的性格也脱不了关系。 这罗盘没用，就得自己想办法，顾银盼掐指卜算，想算算该往哪个方向走比较好。 通常情况下，卜算总有个结果，最差就是东南西北都是大凶，证明她走出去的机会很渺茫，但这一回卜算结果却像是被眼前这浓雾笼罩了一般，并没有什么结果，顾银盼立刻又换了个思考的角度，此地是大罗山内部区域，其实总共也没有多大点地方，若是自己全速前行，按照常理来说，是能穿过去的。 她立刻开始尝试，然而跑了许久，一直没有到头，反而灵力耗尽，伤势亦差点加重。 她只好停下来入定调息，就算此间吸收灵力很慢，她也必须忍耐了。 她闭目调息许久，因难入佳境，不免焦躁，于此同时，和以往不同，还有个念头令她十分的不安。 其实这念头已经在脑海中盘踞许久，只不过她一直刻意忽视，防止自己沉溺其中，然而现在一旦静下来，这想法便如出笼之鸟，无法控制了。 她不可避免地想着，唐九容怎么样了呢？ …… 顾银盼怎么样了呢？ 唐九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料想靳顺娷可能会知道，然而对方说五日后来接她，果真一日也不早，唐九容再次见到对方，是第五日的早上。 唐九容吃了靳顺娷的药，自觉身体完全恢復，修为都涨了一些，再次见到靳顺娷，便开口就是感谢：「谢谢谷主的药。」 她刚说完，靳顺娷伸出手随意一招，唐九容便觉得自己似乎被一种无形之力拉着向前，她不自觉前倾，走了几步，便来到靳顺娷的面前，靳顺娷按住她的肩膀，片刻之后便说：「行了，我们走。」 唐九容已经察觉到靳顺娷大约不喜欢说废话，便连忙道：「我还有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有没有顾银盼的消息。」 靳顺娷拿眼角看着唐九容：「顾银盼？那是谁？」 唐九容道：「或许应该叫……蓬莱神君。」 靳顺娷神情未变，仍是一副睥睨唐九容的样子，却开口道：「哦，通常我们叫蓬莱仙君……但是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 唐九容道：「因为当时她是和季满庭一起去对付那位神君的。」 靳顺娷正色道：「哦？蓬莱仙君也在这里？」 第294页 唐九容点点头，大概描述了一下她们的情况，靳顺娷便道：「这五日，我是听到一个消息，说大罗山附近，前一阵子有大能前去，似乎是追逐某人。」 「大罗山？」唐九容若有所思，她记起来，这地方就是红红当时查出，阿青可能在的地方。 靳顺娷道：「怎么？你想去大罗山找她？」 唐九容试探着问：「行么？」 靳顺娷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大罗山我进不去，你就太弱了。」 唐九容有些失望，却也不意外，只神情有些郁郁，靳顺娷便说：「得了，你就先跟我走。」 唐九容道：「这次离开，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我去和朋友道一下别。」 要道别的朋友其实就住在楼下，所以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靳顺娷虽然面露不耐，却也没有阻止，只坐在沙发上，沖唐九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唐九容走到楼下，刚敲了两下门，门就打开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成年状态的渺渺，渺渺问她：「那人是不是来了？」 唐九容点头，渺渺便说：「我有事想问她，我可以上去么？」 唐九容觉得靳顺娷的脾气似乎挺好的，就让渺渺独自上去了，乔中羽看着渺渺的背影，神情流露出不舍。 唐九容见乔中羽如此神色，不禁惊讶道：「怎么说，渺渺难道想走么？」 乔中羽语带嘆息：「或许是那天晚上的场景，让她有触动。」 确实，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大约能改变很多的想法。 至少唐九容就很想快点变强，希望不再是个累赘。 可她仍然没想到渺渺居然会想要离开，抬头看了楼上一眼，猜测了一下她们会有的对话之后，唐九容不再多想，从包里拿出了房产证—— 「要是我真的很多年不回来，你可以帮我把房子卖了，钱帮我买个基金啥的，要是我回来了，还能用得上……」 此时渺渺走到靳顺娷的面前，问：「有能让普通人长生的东西么？」 靳顺娷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却还是回答道：「有，很多。」 渺渺道：「能告诉我最有可能找到的东西么？」 靳顺娷道：「你要是不追求一步到位，可以用普通丹药续命，起码能续百年，百年之上，就得用些稀奇东西，开始一千年，你可以找栾木的枝叶，去练已经流传许久的不死药，不过栾木现在在巫山极天教的手上，想要拿到并不容易，再接着，你可以去寻视肉，吃上一口，也能叫人续命百年……」 她话语一顿，突然露出仿佛讽刺一般的笑容，道：「不过你若想更久，却有个更好的办法，听闻九尾狐的心头肉，就是可以叫普通人长生不老的。」 渺渺思索片刻，道：「那你可以带我去修真界么？」 她想她暂时应该拿不到九尾狐的心头肉，只能去找寻常的丹药。 靳顺娷道：「我无所谓。」 渺渺就又下了楼。 这时唐九容该交代的事都交代的差不多了，知道了渺渺要和她一起走的消息，也不算太吃惊。 只是乔中羽一得知此时已经确定，便立刻泪眼汪汪，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渺渺也跟进去，乔中羽看着渺渺，道：「我应该再多看几眼……」 毕竟之后可能就看不到了。这句话乔中羽没说出来，要是说出来，她简直觉得心都要碎了。 不过渺渺似乎已经猜到了，她说：「还能见到的，我还会回来，而且之后我们会更长久地在一起。」 她先前一直没说，现在却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去修真界，是想找能让你活得更长久的东西，我想我们肯定能够找到更长久在一起的办法的。」 乔中羽听到这话，很受震动，不禁喃喃道：「不用这样……」 渺渺认真道：「要的，而且要提前做起准备。」 渺渺的目光直直望来，双眸像是清澈的潭水，带着仿佛要将人溺死的情感，乔中羽终于觉得没办法在欺骗自己，眼前人是心上人，只是因为太完美无缺，叫她羞于承认。 她此时仍然不敢承认，因为与渺渺相比，她简直普通的像是尘埃一般，能得到对方这么多的关爱，大约只是因为，自己运气好刚好将对方从山林中带出来了。 她忍不住道：「不用在我身上花那么多的心思，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永远只是个普通人。」 渺渺微微皱眉，她说：「什么叫作普通人，什么叫作不普通的人呢？在小羽心中，我是不普通的么？」 乔中羽道：「当然不普通啦，你简直……完美无缺嘛。」 渺渺听到这话，露出了短暂的思考神情，片刻之后，她又问：「那小羽是，喜欢我的么？」 乔中羽的脸勐然涨红，更兼正在哭泣，于是眼眶也红，整个人就变成了煮熟的虾子，白里透红。 「我我我我我……」乔中羽「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渺渺道：「我看见书上说，互相喜欢的人，是会接吻的……」 这么说着，渺渺低下头来，在乔中羽的嘴唇上落下了雪花般的一个吻。 随后她轻声在乔中羽耳边说：「小羽没有躲，那我们就是，互相喜欢的人？」 乔中羽只觉大脑晕眩不已，迷迷煳煳之中只想，顾银盼发给渺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第295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杀生丸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沉水入火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gray629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满看过来扔了1个地雷 第155章 有魔 唐九容不知道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出来乔中羽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点神智不清。 渺渺倒是看起来和往常没有区别，沖唐九容点头示意道：「我们可以走了。」 她们两人的事毕竟和自己无关，唐九容也没有多问，两人出了门，乔中羽却又追过来，说：「如果找不到也不要勉强，如果有危险也快点回来。」 仿佛一个关爱远行孩子的老母亲。 渺渺道：「如果想你了，我也会回来的。」 乔中羽红了脸，瞟了唐九容一眼。 唐九容只当作没听到，面无表情地往台阶上走。 渺渺很快追上来，两人进了六楼房间，唐九容看见靳顺娷的手上捏了个熟悉的小玩偶——是顾银盼生日那天，季满庭送给她的彩虹小马。 对方浑身穿着黑色，手上却拿着一个粉色的小马玩偶，看上去很不搭调。 唐九容不动声色道：「你喜欢这个？」 靳顺娷道：「这里面有东西。」 唐九容惊讶，问：「是什么？」 靳顺娷手上一捏，这塑料玩偶就碎裂开来，从里面轻飘飘落下一张纸来。 靳顺娷瞟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把纸扔给唐九容，说：「给你的。」 唐九容拿过来，粗略地一看，发现这大约算得上是一封「遗书」，上面写着—— 【许久没有写文字，突然落笔，也有些羞惭，现在回想往事，仍觉歷歷在目，我想这二十几年，对我来说是有意义且幸福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约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可以开始下一段旅程……】 这下面又是一段回忆，提及了唐九容小时候哭闹的事情，唐九容既觉尴尬，又觉得感动，同时又想，若是此时她并不知道季满庭还活着的事，大约会看的肝肠寸断。 到最后，回忆结束，话锋又是一转，说—— 【你已经修行，想必以后在常世生活无忧，且寿命悠长，你并无长生之念，物慾也向来不高，在常世生活于你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就算修行有成，百年之内，也不要进修真界了。】 信件到这里告一段落，唐九容有些怅然，却又忍不住想，季满庭所忌惮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唐九容猜到这里面一定有个巨大的阴谋，且顾银盼和季满庭似乎也都知道了很多内情，但这两人都没有告诉她什么，所以她至今仍如坠云雾。 不过她也可以理解，她现在修为低微，若是知道了这样的大秘密，可能才不是好事。 她这边才看完季满庭劝她别入修真界的话，那边靳顺娷已经开口道：「走了，别看了。」 唐九容把信收起，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实际上，她向来不听季满庭的话。 此时，只见靳顺娷手上展开了一张捲轴，这捲轴巴掌大，明黄纸，上面似乎是一幅山水画，这捲轴卷开后，立刻像是溶于水一般融化在了空气之中，随后她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黑色的入口，寂静的悬浮在空中。 靳顺娷道：「用灵力护住身体，头脑放空，不要胡思乱想，跟我进来。」 话毕，靳顺娷率先进入，脚一迈进黑色入口，人便突然消失，唐九容也走上前去，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依言照做，她一进去，便觉得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似乎有很多景色从她身边唿啸而过，但又仿佛是自己的幻觉，很快她感觉到灵力飞快地流失，这流失是如此剧烈而迅速，让她不禁感到恐惧，若她在灵力流失完之前没有到达目的地，这个地方又会从她身上吸走什么呢？ 她想到这，便觉得心神似乎都颤抖起来，似乎有什么在挤压她的大脑，让她几乎要在这挤压中炸裂，于是她想起靳顺娷说过进来之后「不要胡思乱想」，于是连忙抱元守一，清空大脑。 在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灵力要被榨干的时候，她眼前一亮，脚踩在了实处。 一踩到地面，她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上，身形摇晃了一下，她强行忍住，抬起头来，看见渺渺亦是面色苍白，皱着眉头，而靳顺娷背对她们站着，别说关心了，连看都看她们一眼。 倒是渺渺开口道：「你还好？」 唐九容摇了摇头，她现在说话都有点困难。 不过缓了几秒，至少有点精力能够环顾四周，她们所处之地，似乎是一片山峦的山脚下，这山像是用钢铁铸成，显出一种金属的色泽，每一座都像是剑一般直冲云霄，但这地方并没有云，天空是铅灰色的，于是唐九容一眼就能看到山的尖顶，衬着阴沉的天空，有种朋克感。 嗯……不知道修真界用不用朋克这个词。 她看了一会儿，听见靳顺娷说：「休息好了么，我要继续走了。」 唐九容这才知道，对方原来知道她们会难受，还会等她们一下。 唐九容道：「好了。」 眼前有一条陡峭的阶梯，似乎是通往山上，唐九容本来已经做好了爬山的准备，却见靳顺娷根本没往那阶梯走，直接绕进了一边的山谷，在山谷拐了几个弯之后，便出现了一个山洞，她们走进山洞，发现这山洞中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一个黑色的门，每个大约间距十米左右，让人联想到一个又一个的宿舍。 第296页 她们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碰到有个人从山洞里出来，那人黑髮赤眸，精神恍惚，看见她们，只当作没看见，摇摇晃晃地走了，唐九容从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那里瞥了眼山洞里面，只看见黑黢黢一片。 这地方很是诡异，唐九容觉得普通人在这儿生活久的话，应该会抑郁。 她们又走了很久，久到唐九容怀疑外面是不是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唐九容终于还是忍不住向靳顺娷搭话：「这里是哪？」 靳顺娷道：「这是丹阳谷。」 唐九容思索片刻，道：「你让我叫你谷主，那你是这里的主人么？」 靳顺娷道：「季满庭没有跟你提过丹阳谷么？」 唐九容摇头。 靳顺娷的表情变化很细微，不过唐九容觉得对方似乎是露出了不太高兴的神色。 「对，我是谷主，她是座上长老。」 唐九容「哦」了一声，突然想起先前看修真入门书籍的时候，序言里经常有一堆人讲修真界风土人情，其中似乎提到过丹阳谷，要是没记错的话，丹阳谷是魔道门派，近来年轻一辈中最受瞩目的一位天才，名叫「庄矢」的，就是丹阳谷的。 唐九容便说：「我先前看书，看到过说丹阳谷的庄矢是近来最受瞩目的天才之一。」 靳顺娷道：「谁啊，不认识。」 唐九容：「……」 也是，人家是谷主，不晓得活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去关注一个小辈。 不过靳顺娷似乎也觉得连自己的门人都不认识不太好，又说：「我闭关三百多年了，最近刚出关。」 唐九容发现靳顺娷和初见时给人的阴沉印象不同，并不难说话，便又问：「我们这样走，还要走多久？」 靳顺娷瞥了她一眼，皱眉道：「这又没走多久。」 唐九容：「……」她再一次察觉到了，她和修真界的人的时间观念可能不太一样。 反正闲着没事，唐九容又问：「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靳顺娷不耐烦道：「闭嘴。」 唐九容决定收回先前那个觉得靳顺娷不难说话的想法。 她们又继续往前走，这次没走多久，忽然听见了嘈杂的人声，这山洞似乎终于来到了尽头，前方也传来一些亮光，唐九容暗暗松了口气，又几十步后，她们来到了洞口，唐九容举目望去，瞠目结舌。 她在半空中。 准确来讲，她所出来的山洞的洞口在一个悬崖峭壁之上，而这岩壁宽阔到看不见边界，在这岩壁之中，又有着无数的洞口，像是蜜蜂的巢穴，而触目所及的其他山峰之上，也是如此，这洞口间或有人飞行进出，唐九容想，这每一个洞口之内，大约都是她先前过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些小小的房间——那里面该有多少房间，又该有多少人呢？ 而这一座座山峰之间的峡谷之中，亦有着形形色色的建筑，有些是中式的古代建筑，木制结构，有瓦片和廊柱，有些又更像是现代建筑，混凝土建成，有玻璃的反光，还有一些像是结合体，木制建筑中冷不丁出现了一个混凝土的高楼，只是乍一看，已经让唐九容目不暇接。 但是靳顺娷并没有带着她们往下面去，而是直接去了另一座山峰，又进了一个山洞，开始了仿佛没有尽头的行走。 如此，她们又穿过了好几个这样的峡谷，其中有几次她们在山洞中行走时，遇到了许多的人，他们都没有认出靳顺娷，靳顺娷也毫无表示，只偶尔大约有眼力比较好或是修为比较高的人，看出靳顺娷的不一般，远远行礼。 而唐九容通过偶尔路过的人的对话，大概知道了几点，一是丹阳谷其实像是个「国际大都市」，并不只有丹阳谷的教众，二是这地方也不好进，是要托关系进来的，不过有很多人愿意托这个关系，因为丹阳谷的所处位置很好，修行条件也很好，山洞里的每一个隔间就是一个闭关修行的场所，花销也不高，三是，修行位置有优劣之分，越到中心，地方就越好，也越贵。 唐九容发现，靳顺娷就带着她们在不断地往中心地带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见到的人由少到多，又由多到少，终于她们来到了一座高耸如云的山峰之前，上面不再有蜂巢一般的洞穴，同时有一群人前来，向她行礼道：「谷主回来了。」 靳顺娷颌首，为首那老头又道：「千魔长老呢？」 靳顺娷当作没听到，直接掠过这个话题，说：「开一个传说级修行福地出来。」 老头应下，说：「可能要等个两天。」 靳顺娷说：「行。」 那人又开口：「还有一件事，有位真人找上门来，说是有千魔长老的东西，属下不敢接收，等谷主回来。」 靳顺娷便挑眉道：「哦？那见见。」 她这么说完，扭头望向唐九容，说：「你要不要见见。」 唐九容点头说「好」，同时想：这人大概就是苏轻雪。 * 这人正是苏轻雪。 苏轻雪那天之后，便直接前来丹阳谷——按照常理她应该先回游方教，先回涂山，但是她确实不知道面对父亲，于是干脆就不回去了。 她没有直接来丹阳谷的捲轴，一时又买不到，就从青阳山过来，这路上花了两天，又两天，她才买到了进丹阳谷的通行证，进来之后，她直接找丹阳谷的人，如此花了一天，才和上层接上了头，然而那人听了她的话后，竟然说自己不能做主，需要等谷主前来。 第297页 苏轻雪可不想在这里漫漫无期地等下去，正想好等个三天，要是谷主不来，就先离开的时候，丹阳谷的人却突然对她说，谷主回来了。 她被迎到主殿去见人，主殿宽广，空空荡荡，最前方有层层阶梯，约莫十米高，显得坐在最上方座椅上的人很有压迫力——但这可能也不是空间带来的错觉，丹阳谷谷主毫无疑问也是真仙，那么会带来强烈的威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轻雪俯首行李，片刻抬头，瞥见谷主身边站着两个人，都十分眼熟。 她很快想起来，其中一人就是帝流浆之夜的那天见到的认识季满庭的人，而另外一个人，也曾见过，是有一次在游乐园，认出了尚飞花的人。 在此地见到这两个人，苏轻雪既吃惊，又不吃惊，而唐九容已经对她打招唿道：「好久不见。」 而靳顺娷从主位上带着唐九容和渺渺走下来，对着苏轻雪说：「东西呢。」 靳顺娷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苏轻雪却也没在意，把那丹朱拿了出来，同时对着说：「早知道你认识谷主，我就直接把东西给你得了。」 渺渺笑了笑，没说她也才刚认识靳顺娷。 靳顺娷看到丹朱，皱起眉头，露出了迄今为止唐九容在她身上看见过的最明显的神情变化，像是暴怒，又像是痛苦，她拿袖子一卷，那丹朱便从苏轻雪的手上消失，同时她开口道：「这确实是本门之物，作为报答，你可得丹阳令一枚。」 苏轻雪面露吃惊，丹阳令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丹阳谷替她无条件做一件事，她只是来送个东西，真没想到会得到那么高的报酬。 这令她觉得受之有愧，正想拒绝，靳顺娷却已经摆了摆手，叫她离开了。 立刻有门人前来带走了她，苏轻雪就也不矫情了，出去收下了丹阳令，而大殿内，靳顺娷问唐九容：「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唐九容摇头，暗想：这什么问题，我怎么可能知道。 靳顺娷道：「这曾是一位魔道真仙的内丹，他死前将自己的内丹修炼成了法宝，取名避世珠，携带此珠者百毒不侵，修行速度极快，就算遭受致命的伤害，也能很快恢復，是后天灵宝之中非常有名的一个。」 唐九容对此没什么真实感，只虚情假意的表现出了赞嘆：「这样哦。」 靳顺娷瞥了她一眼，显然看出了她的虚情假意，却还是继续道：「季满庭少年奇遇，鍊气时意外得到此灵宝，从此修行速度一日千里，意气风发张狂到不可一世，她那时不知道这时魔道修士所炼，直到某次秘境探险，被青霄门一位长老看了出来，于是便叫她交出来，她不愿意，被追杀自濒死，好不容易回到她当时的宗门，外界却开始传言她是正道叛徒，魔道奸细。」 听到这，唐九容有点入了神，这是季满庭的陈年旧事，她多少有点好奇。 「原来她原本不是魔教的么？」唐九容问。 靳顺娷道：「她避世珠之前，便已经加入凌云剑宗，那时凌云剑宗正处鼎盛，眼红的正道教派数不胜数，对了，那时凌云剑宗有一位很有名的天才，五百岁便至大乘，是季满庭那时的师父。」 唐九容皱起眉来：「等一下，我好像听过这个故事。」 靳顺娷道：「哦？是么，这我倒是没想到。」 唐九容道：「我听的是说这个徒弟叛出宗门，导致师父修行出了岔子，所以才死的，宗门也很快覆灭了。」 靳顺娷骤然变了脸色，甩袖道：「胡说八道！」 这么说完，她就不和唐九容说话，转身就走了，留下唐九容和渺渺一脸茫然，过了好半天，才有门人过来，把她们带往住处。 在前往住处的路上，渺渺小声道：「传闻之事，本来就真真假假，不好说的。」 唐九容回想了一下靳顺娷刚才的话，也有了一些猜测，看来季满庭果然就是传闻中的这位徒弟，只是事情和传闻并不一样，她没有叛出宗门，一切只是意外而已。 她心中嘆息，不过又觉得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想必也应该放下了，就没有多在意，她现在有很多更在意的事情。 首先是顾银盼的下落和处境，然后是关于修真界的阴谋，再然后是季满庭在哪，说来奇怪，从季满庭留下来的信来看，季满庭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靳顺娷却能那么肯定，对方并没有死呢？ 这几件事情压在唐九容的心底，叫她的脑子里没有空间想别的事情。 她们的临时住处像是一个古代版的宾馆房间，里面有一张木床，有简单的淋浴设备，还有一次性的毛巾，如此看来，修真界的生活也不会一夜回到古代，还是挺现代化的。 唐九容回到房间之后，却立刻盘腿修炼，她现在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如此修炼了两天，靳顺娷先前要求的传说级修行福地空出来了。 原来所谓的福地就是先前她们路过的洞穴里的那一个个房间，传说级大概是说这个房间特别豪华，灵气特别浓郁。 渺渺天天出去，开始在丹阳谷搜寻长生神药，唐九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她，这天也照例没有，就直接跟着丹阳谷门人到了那福地，这福地看起来和先前的也没什么区别，也是小小的一扇黑色的门，门人送她到门口，说：「我就送阁下到这。」 第298页 唐九容点头道谢，一个人进去，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和自己想像中完全不同，里面的空间极大，有一个深潭，潭水是乳白色的，灵气浓郁到唐九容用眼睛都能看出来。 她一进此地，便觉得毛孔都张开一般的畅快，忍不住深唿吸了几口。 这下她见到站在潭边的靳顺娷，便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谷主。」 靳顺娷冷哼一声。 唐九容见她还不走，料想她应该有话说，便站着等对方开口，过了一会儿，靳顺娷开口道：「我前几天跟你说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唐九容一时没明白，问：「什么事情？」 靳顺娷道：「季满庭的事，我还没说完，她逃回宗门却被污衊，凌云剑宗却也信了外界的说辞，叫她交出避世珠，她自是不愿，那师父倒是支持她，却太过软弱，无法说服门人，季满庭只好逃出凌云剑宗，来到丹阳谷——因为炼制避世珠的那位魔君，就是丹阳谷的，那师父却因为受不了口诛笔伐，失道而死，你听了这事，觉得季满庭有错么？」 唐九容不假思索便道：「自然是没错的，按照谷主所言，当时凌云剑宗势大，早已被眼红许久，其他诸派也不过只是找个由头，要找凌云剑宗的麻烦，就算没有季满庭，也会有其他人，归根结底，是和季满庭无关的。」 靳顺娷道：「你倒是想的很多。」 唐九容道：「我只是随口一猜。」 靳顺娷冷笑：「你猜得不错，凌云剑宗的覆灭，正道诸派，谁没有推上一下呢。」 唐九容道：「没想到内情是这样的，现在正道还编造那样的传闻，真是厚颜。」 靳顺娷点头道：「你会这样想，显然是更聪明了。」 唐九容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怪怪的：「啊？」 靳顺娷话锋一转，说：「我看你还算孺子可教，我每隔半月前来一次，你修行上若有问题，都可以问我，要什么参考书籍，就写在纸上放在门外，会有人拿来给你。」 唐九容有些吃惊，总觉得刚才的对话之后，靳顺娷对她的态度好像变好了，居然还愿意抽空来教导她。 她连忙表示感谢，低头学着这几天看到的门人的样子行了个礼，然而再抬起头来，却发现靳顺娷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已经离开了。 唐九容连忙绕着这潭走了一圈，看见潭水正中央，有个圆形的石台，便想，修炼之处，大概就是那里。 她用手试探了一下潭水的深度，发现这乳白色的潭水大约有一米深，触手温热，与体温差不多高，触感有些粘稠，是密度比较高的液体。 唐九容涉水走向石台，一进入水中，便有种飘飘欲仙之感，她连忙来到石台，盘腿入定，很快就察觉到，在这里修炼一日，大概比的上外面的百日。 虽然她们家里的修炼场所，顾银盼是刻了阵法的，但比起这种天然的福地，还是差了许多。 想到这，唐九容便又担忧起顾银盼，对方到底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 …… 顾银盼还在找路。 这地方实在邪门，方向难以辨别，伤口恢復的慢，修炼也慢，简直是顾银盼目前到过最糟糕的地方。 当她走了许久，却发现又找到了她扔了的那个没用的罗盘的时候，就算是天性乐观的她，也不禁有些累了，坐下来苦恼地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同时她开始想念唐九容，以前总在一起，也没什么感觉，分开时间长了，顾银盼才发现原来离开唐九容的身边，是一件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难以忍受到她提不起劲来，无法控制地想，要是她出不去了，是不是就见不到唐九容了呢？ 她消失了那么久，唐九容该有多担心呢，可是要是自己消失的太久了，唐九容又会不会忘了自己呢？ 想来想去，都是唐九容唐九容，顾银盼烦躁不已，翻了翻储物袋，翻出了唐九容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打开礼物盒之后，玫瑰鲜嫩如初，被剪了的两张门票也静静躺着，最底下是一张贺卡。 顾银盼拿出贺卡，看着上面的文字，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感谢你来到我身边。」 「很高兴和你生活在一起。」 「生日快乐。」 简单的几句话，立刻给顾银盼带来了动力，所谓睹物思人，果然有几分道理。 顾银盼又拿出玫瑰，嗅了一下，这玫瑰被一圈白色的光环笼罩着，这是因为顾银盼为了防止花腐坏，加了让时间减缓的阵法。 这阵法表现出来的模样，仔细去看，便是一圈浮动的白色沙砾。 因为传闻时间之海，便是白色的沙海。 顾银盼看了一会儿，笑容渐渐收起，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静止的，仿佛更古不变的白色的沙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了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色火机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56章 有魔 这里是时间之海么？顾银盼的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猜测。 无论如何，想必就算不是时间之海，这里的阵法，应该也和时间脱不开关系。 第299页 她觉得修行速度变慢，伤势癒合的速度也变慢，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比外面的缓慢。 可是这样一个庞大的和时间相关的阵法，会是谁设下的呢？ 与时间有关的阵法在阵法的构建中是很难的一种，对顾银盼来说，构筑一个小到能容纳玫瑰花的阵法已经是极限，而眼前这个阵法，覆盖了数百平方公里的地区。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顾银盼选择不去细想，因为眼前，怎么出去，怎么平安地出去，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这个地方时空混乱，想用常规的办法出去肯定不行，或许自己应该反其道行之，不断往中心走才对。 在原地思忖许久，顾银盼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万灵宝书，先前为了躲避李常风，万灵宝书也受到了一定的损伤，顾银盼此刻拿出的玉简，上面甚至有几条裂缝，神光也黯淡了很多，她拿起靠在额上，在脑海中询问：「眼下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 她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决定寻求场外援助。 她现在开始庆幸，当初因为唐九容用不了万灵宝书，先把这书带在了自己身上这件事了，不然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万灵宝书受损颇重，顾银盼却也不敢渡灵气去修復，只稍稍放出灵力联通，不过万灵宝书大概知道想要修復就要先脱离眼下的状态，没有强求，玉简上浮现出了隐约的几个字眼——【短距离空间跳跃】。 这字眼一闪而过，顾银盼刚刚看清，便消失了，万灵宝书神光内敛，看上去更显朴素了一些。 顾银盼想了想万灵宝书给出的办法，也觉得有理，她迷失方向走不出去，可能是因为她一直处于一个时间之中，而在空间跳跃的时候，她或许就有机会脱离去另外一个时间，无论如何，破绽要从改变中寻找。 想到这，顾银盼拿出了储物袋里的灵石，吸收灵石中的灵力，进行了空间移动…… …… 苏轻雪本来准备离开丹阳谷，然就在要离开之前，调息之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她神识深处道：「这儿是哪？」 她立刻认出来，这是涂山的声音，这个声音，她想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她不做回应，想起季满庭确实说过，被封印在妖幡中的涂山可能通过各种途径蛊惑她，叫她不要带在身上。 可在苏轻雪看来，仇人落在了她的手里，总是自己看管着更放心一些，虽然眼前还没有处理对方的办法，但总归能有办法。 她闭眸只当不知，涂山却喋喋不休起来：「我知道你听到了，小修士，你杀不死我，我劝你将我放了，我姑且可以饶你一命。」 苏轻雪心如磐石，不动声色，同时暂缓了离开丹阳谷的脚步，她现在不确定这蛊惑是不是会带来危险，若有危险，处在丹阳谷之中，她至少知道还有一位真仙在此处没有闭关，若是出了丹阳谷，恐怕就碰不到其他真仙了。 她在丹阳谷内转悠，涂山的话也越来越多，语气亦越显焦躁，直到某一天，她沉默了大半日，到半夜时，突然开口道：「你可知道尚飞花不止你一位情人？」 苏轻雪闻言，心中难免起了一丝波澜，她知道肯定还有另外一人——那位「阿许」，还有涂山那日也提到过一位啄山。 涂山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她内心的波动，又说：「尚飞花实在是一位情种，她为了你能自焚渡让天赋，为了另一位却也不遑多让，她当初损失了上千年修为，只为了叫对方多活上几年，你可知道？」 苏轻雪睁开眼睛，因气息紊乱，已经无法继续调息下去。 她知道自己是中了涂山的陷阱，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问：「那人是谁？」 涂山道：「你想我告诉你？难道不应该给一点报酬？」 苏轻雪突然冷笑：「你以为你现在是谁？还报酬，都已经到如此境地，我也不需要知道些往事了，你就闭嘴。」 涂山不信对方真油盐不进，又说：「真的不想知道么？这些事尚飞花没与你说过，呵呵，这些事除了我，这世上大约就没人知道了。」 苏轻雪冷冷道：「那挺好的，你可以带到棺材里去。」 话至此，就不做回应，只每日晚上修炼，白天去丹阳谷各坊市闲逛，想寻找对自己修行有用的法宝。 她的修为是因为尚飞花强行提上来的，根基就不太温度，在坊市寻找能稳固根基的丹药时，碰到了渺渺。 两人相遇，也觉得有缘，便一起去了一场交易会，苏轻雪得知渺渺想要找能让凡人长生的丹药，便应下说自己也会找找，两人正并肩在交易会搜寻，苏轻雪听到涂山照例在脑海中骂骂咧咧，然骂了一阵，她突然说：「你身边似乎有我熟悉的气息。」 苏轻雪已经知道涂山并不能看到外界的景象，只当她是在胡说八道，涂山又道：「是中山神的气息，哈哈，我要不还是告诉你，尚飞花的老情人，就是中山神。」 苏轻雪脚步一顿，渺渺察觉到了，偏头问：「怎么了。」 苏轻雪扫视渺渺，无法确定身边这位美丽的少女，是不是中山神，中山神是大妖，按照道理来讲，这世间应该只有一位。 可是贸然开口，也很冒犯，苏轻雪十分纠结，涂山又道：「尚飞花就喜欢扮演其他人，她的名字就是老情人取的，你或许不知道，她们最初相识，是因为尚飞花受伤后躲避到山林之中。」 第300页 虽然知道自己要努力镇静，听的多了，心中还是不免烦躁起来，可是眼前的少女说了她叫「渺渺」，并不是「阿许」，也不是「啄山」。 过了一会儿，涂山又道：「我突然想起来，和你在一起的尚飞花，是不是失去了记忆，那么就有趣了，你说要是她恢復了记忆，还会不会喜欢你呢？我看你姿色气质平平，并不如啄山。」 这话一出口，涂山骤然噤声，苏轻雪后知后觉，暗想涂山大约说了她原本不想透露的东西，比方说，「啄山」，对方大约忘了，帝流浆之夜那日她已经提到过啄山，涂山先前说的那个人就是啄山，那阿许呢？是涂山也不知道的人么？ 苏轻雪突然平静下来，她在心中道：「你说尚飞花为了救啄山多活几年损失了上千年修为，那么说来，啄山现在已经死了。」 涂山突然生气，高声道：「是尚飞花害死的！」 苏轻雪联繫前因后果，明白过来，啄山是上一任中山神，上一任中山神已经死了，渺渺是新的中山神。 苏轻雪道：「你这话说的真矛盾，一边说为了救啄山耗费千年修为，一边又说是被尚飞花害死，这是什么道理呢？」 涂山情绪有异，厉声道：「闭嘴，你不配叫啄山的名字。」 苏轻雪也无所谓，涂山之后安静了几日，苏轻雪乐的轻松，正好也搜集够了一些修行要用的物品，便决定在丹阳谷租个福地闭关。 闭关之前，因为这几日已经和渺渺有些熟悉，便特意知会了渺渺，说完闭关的事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轻雪突然脱口而出：「你是中山神么？」 渺渺闻言一愣，苏轻雪回过神来，道：「不好意思太冒犯了，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渺渺却笑起来，道：「嗯，我是啊。」 笑容纯净，气质甘冽，如山间清泉。 苏轻雪便想，上一任中山神，也会是这样的人么？ 如果是的话，我确实不如她……我不如她，可尚飞花为我死了，可真是不值啊…… 渺渺见苏轻雪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对了，你在坊市之中，看见过那群传教的人么？」 她近来在坊市中看到了一伙人四处传教，说信仰者能得「万世长生」，她因乔中羽的事，对这种教派并不感冒，却十分吃惊于修仙界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教派，便难免多问了几句，大概是因为看她感兴趣，其中一人便给她分享了一个地址，说要是她感兴趣的话，明日丑时可过去参加集会。 渺渺有点好奇，又有点担心，刚好苏轻雪过来，就准备向苏轻雪打听打听。 不过苏轻雪看上去情绪不大对劲，马上又要去闭关，渺渺就有点犹豫，不过到底还是在意，就问了出来。 苏轻雪却确实不知，她先前一边还要在脑内和涂山对话，关注不了其他的东西。 渺渺就没有多问了。 她心中觉得这一定是个不明不白的集会，第二日丑时却还是站在了那小院的门口，这小院地处偏僻，要不是因为有地址，是绝对找不过来的。 虽然有点不确定，可我也应该学会独自面对一些事情了。渺渺这样想着，在袖中捏了捏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诶嘿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第157章 有魔 这院子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渺渺看见院子里杂草丛生，边边角角的杂草已经有一人多高，墙壁龟裂，檐边发霉，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废弃房屋。 若是常人，定然会有退缩之意，又或是观望一下，渺渺却不知这些，径直走进屋内，见屋内蛛网盘结，桌椅腐朽，露出困惑的神情来。 难道我找错了地方？这是她第一个想法。 她出了主屋，又来到偏房，见偏房更破，甚至连桌椅都没了，就嘆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找错地方了。 她走出门外，正想再找找的时候，突然有人过来了。 那人是个比她高半头的男子，戴着金色鬼怪的面具，穿着黑色的短打，腰间的腰带是用不知名的兽皮做的，他没看渺渺，直接往这院子里走，渺渺一愣，就又跟了上去。 她刚跟了两步，那男子转过头来盯着她，眼神中透出防备。 渺渺忙道：「你也是来参加集会的么？但是你找错地方了，不是这里。」 那人面露茫然，渺渺又说：「我刚才进去了，里面只是个废弃的院子。」 茫然变成了狐疑，男人上下看着渺渺，终于开口道：「你是谁？」 渺渺道：「我也是来参加这个集会的人啊，不是说能得万世长生么？」 男人开口：「你就这样进去？」 渺渺道：「不然呢？」 男人不说话了，他又往小院里走，渺渺便觉得大概是刚才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也跟了上去，走进小院，男人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忽然在某个墙下似乎发现了什么，摸索片刻，就掀开了一块石板。 渺渺惊讶地上前，石板掀开之后，便露出一个向下的入口，台阶簇新，用水泥浇成。 男人正待往下，看见渺渺，停下脚步说：「你走前面。」 第301页 渺渺不疑有他，下了台阶，走在台阶上还赞嘆：「我怎么没发现呢，原来这里还有个入口。」 男人冷漠道：「别说话。」 渺渺不说话了。 墙壁上镶嵌着会发出柔和白光的明珠，带来了光明，渺渺心里数着，她们大约走了五十多阶台阶，终于走到了平地上，那么说来，他们就已经到了距离地面一百米左右的地下了。 他们一踏上平地，忽有人在旁边道：「两位如何称唿？」 渺渺抬头，见一边的阴影里站出了一个戴着猫面具的男人，他的猫面具是用塑料做的。 渺渺怀疑在这个地方或许大家都要戴个面具，她可能是来之前听漏了什么。 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说：「我叫渺渺。」 那男人又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鬼面。」 猫面具男便说：「两位可称唿我为阿财，哈哈，我有一点小小的贪财。」 话音刚落，鬼面抬手扔了什么东西过去，阿财伸手接住，却原来是两颗灵珠，灵珠里蕴藏灵力，算是丹阳谷通用货币。 阿财收下了，又望向渺渺，渺渺就学着鬼面，也拿了两颗递给阿财。 她动作笨拙，又有点小心翼翼，鬼面的目光从她身上时不时滑过，眼中疑惑更深。 阿财收下灵珠，就带着两人往里面走，渺渺轻声对身边的鬼面道：「喂，能不能借我一个面具？」 鬼面：「？」 渺渺道：「拜託了，你们都有面具，就我没有，不是很奇怪么？」 鬼面：「……」 鬼面没理她，两人到了一扇门前，门前雕着两个巨大的不知名动物头颅，一蓝一红，像蜥蜴头，会动，正在吵架。 「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才是真的。」 「你不要学我说话。」 「你才在学我说话。」 「你这个丑蜥蜴！」 「你也是丑蜥蜴！」 渺渺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她当初从山中出来，觉得人间已经是个奇妙的地方，来到这，却发现修真界更加神奇。 三人走到门前，阿财对门口的两个蜥蜴头道：「来客人了，该你们干活了。」 蓝头道：「接下来你们不准说假话。」 鬼面道：「好。」 渺渺就学着鬼面说了句「好」。 红头道：「你们是真心过来参加集会的么？」 鬼面说「是」，渺渺就立刻也跟着说了句「是」，鬼面又看了她一眼。 蓝头道：「真话。」 红头道：「今天的集会所看见的事，你们不会说出去对么？」 他们说「对」，蓝头又道：「真话。」 这红蓝两头，似乎是一个定下规则，一个问问题，渺渺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东西，忍不住问：「这到底是什么？」 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门已经打开，鬼面直接进去了，阿财也隐到了黑暗之中，不知道去了哪里。 渺渺觉得有点失败，她觉得要是唐九容或者季满庭在这，肯定能比她做的更好。 她进去之后，看见了一个两百平米大小的昏暗房间，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地分散站着，且都戴着面具。 他们一进去，便有十几道目光投来，随后这目光大多集中在了渺渺的身上——大家大约也都没见过那么实诚的，居然什么伪装都没有就过来了。 她难过地走到了鬼面身边，说：「果然只有我没戴面具。」 鬼面的拳头微微捏紧，半晌，他从储物袋里拿了条丝巾出来，扔给了渺渺。 渺渺连忙戴上了——虽然现在戴上其实没什么用。 用丝巾围上脸之后，她又有心思观察周围了，发现眼前的房间墙壁是用不知名的金属铸成了，明明这里的人穿着古代的衣服，房间却很有未来感，看着很让人跳戏，她忍不住再次在心里发出感慨——修真界和陈光霁的修真小说里写的根本不一样嘛。 渺渺好奇地观察着四周的时候，鬼面也观察着渺渺——实际上他当然不叫鬼面，在场会说出真名的，大概只有渺渺，他名叫庄矢，是丹阳谷的弟子，这次是过来这里当卧底的。 所以他越看渺渺越觉得奇怪，他难以看出对方的修为，于是判断对方的修为应该高于自己，可是这样一个修为高于自己的修士，却又一派天真烂漫，难道她先前的修行，一直都在深山老林里么？ 他一边观察着渺渺，一边观察着周围，接下来半个时辰，时不时走进来几个人，房间里的人数到达了三十个的时候，房间突然震动起来，整个房间似乎又开始下降，身后的门消失了，他无意识地望向渺渺，看见渺渺扭头，望向了他们进来的那扇门。 过了一会儿，渺渺又把头转回来，因为房间中的光线突然完全消失了一息，然后在他们的正前方，亮起了一块屏幕，屏幕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说：「大家好，我叫合讫，今天举办的是一场小型的交易会，大家以物易物，价值由我判断。」 渺渺歪了歪脑袋，咦，这是一场交易会么？她是不是真的来错地方了啊。 …… 顾银盼在第二十次短距离空间跳跃之后，看见的终于不再是白色的沙漠了。 她此时已经力竭，几乎立刻就坐在了地上，发现处在一片山林之中，鸟声啁啾，虫声清鸣，树影横斜，草木茂盛。 第302页 她出来了么？ 她很快察觉到不对，因为她进来时还是仲春，眼前这地方，明显是夏天的样子。 里面时间流速慢，那她出来之后，外界的时间应该过去的更短，没有已经到了夏天的道理，这种程度的思考，她还是会做的。 她便奇怪地在山林中行走，果然察觉到诡异之处，此处空间，间或会出现仿佛撕裂一般的黑色裂缝，这是一处并不太稳定的空间，她走了一段路，突然看见有个人迎面走来，穿着已经有点过时的月白色长袍，长发用银冠束起，面容如玉，双眸狭长，清冷出尘，气质如谪仙一般。 实际上顾银盼觉得自己不需要用那么多词彙形容——这傢伙根本就长着唐九容的脸嘛！ 但是她又能确定眼前的人绝不是唐九容，具体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同，只是一眼就能感觉出来。 可是这世上真有人能长一模一样，真的会有那么巧的事么？ 顾银盼不信，她几乎立刻就判断出，眼前的人和唐九容应该有什么关系。 那人也看见了顾银盼，缓步走来，道：「你是谁？」 顾银盼道：「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她十分警惕，因为现在重伤未愈，灵力枯竭，并不适合起冲突。 那人道：「我没见过你……啊，我知道了，你是新诞生的人。」 顾银盼一头雾水，这里还会新诞生人，那…… 「这里还有其他人？」她这样问。 那人道：「有的。」 顾银盼挤出笑容：「那能不能认识一下？我叫顾银盼，你呢？」 她感觉很怪异，因为眼前这人，从外貌到声音，都和唐九容一模一样。 连性格也像，冷冷淡淡，不太爱笑，此时面无表情道：「我叫玄银素。」 顾银盼听到这个名字，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边回想着这个名字，边问：「那这里的其他人在哪呢？」 玄银素道：「不一定能碰到，要看运气。」 顾银盼不太懂：「什么意思？」 玄银素的眼神瞟过来，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你以后会知道的。」 顾银盼皱起眉头，眼前这人明明长得和唐九容一样，给她的却是个陌生人的感觉，她觉得怪异，同时感觉到，她更想念唐九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日更，我要奋起，我要完结！ 谢谢杀生丸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定要早睡啊扔了2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第158章 有魔 顾银盼跟着玄银素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了一座山门，山门中央挂着一个牌匾，顾银盼细细辨认，发现上面写着「请剑」，两边的柱子上雕着精美的云形图案，顾银盼好奇去摸，只觉触手温润如玉，是上好的石材，能用这种石材造山门，这所谓的「请剑派」，大约还是有点底蕴的。 顾银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跟着玄银素穿过了山门，然穿过山门之后，眼前陡然出现了一片亭台楼阁，黑瓦白墙，原木色的门窗廊柱，在飘渺烟云之中，如仙境一般。 顾银盼惊讶回头，刚才在山门之外，她完全没有看见里面的景色，那么说来，要不就是通过山门之后她进入了一个另外的空间，要不就是此地笼罩在一个障眼法阵之中，那山门是唯一的入口。 这并不是很稀奇的设计，稀奇的是，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顾银盼皱起眉头，变得更加警惕了，到底是因为自己太过于虚弱，以至于这种程度的障眼法都发现不了，还是因为这地方有古怪呢？ 她们往前，前方突然有人声传来，似乎是两位女子对话。 「掌门说了，若是玄师叔还在闭关，便不用叨扰她。」 「峰主昨日已经出关，想必应该会参加新弟子入门选拔。」 「玄师叔这回可要收徒？」 「峰主没说。」 「玄师叔入主请剑峰一百多年了，也该收徒，不然总只有请剑峰空空荡荡，不过你们倒是乐的清闲。」 「这是没有的事。」 她们说话间，顾银盼跟着玄银素拐了个弯，绕过了一座假山，看见了这两人。 两人一人穿着似乎是杂役的服装，手上还拿着扫帚，另一人蓝衣高髻，腰上挂着柄木剑，木剑上写着「问剑」二字，顾银盼看不出这两人的修为。 她心生不妙，却见这两人已经看了过来，面露惊讶，随即都做出恭敬的姿势，作揖道：「见过玄师叔峰主。」 顾银盼后知后觉，却原来这玄师叔就是玄银素。 顾银盼放下心来，觉得这两人大约就是玄银素说的其他人，正想说话，却听到玄银素对她说：「这是一些虚影，是不用理会的。」 顾银盼茫然，她回头望去，却看见明明玄银素没做任何回应，这两人却已经自顾自做出了反应。 蓝衣女子道：「怎么会累呢，只是我今日前来，见各处房屋都有些陈旧，师叔大可报修一下。」 她低头，似乎做出倾听的模样，可玄银素只随意望着一边的花，根本没有说话，那人就又说：「那兰朝就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顾银盼好奇，追了上去，却看见绕了个弯之后，对方便像是泡影般疏忽消失，她惊讶的瞪大眼睛，转过头去，发现从这个角度，她已经看不见玄银素了。 第303页 当然，玄银素也看不见这里。 她连忙回去，僕役站在一边，她便走到僕役身边，戳了戳对方的身体，这身体是有实感的，但是对方对自己的触碰没有任何反应。 对方只抬起头来，露出一种仰慕的神情，望向了小路的尽头，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顾银盼却猜，或许可能是玄银素按照常理会走到那里。 果然，下一秒，这僕役也忽然消失了。 顾银盼心里有了某种猜测，抬头望向玄银素，却听见玄银素说：「你看，他们都是假的，和我们不同，不过或许有一天她们会变成真的，就像我们一样。」 顾银盼问：「你见过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么？本来是虚影的，后来变成了真的？」 玄银素：「有的，你以后会见到。」 顾银盼皱起眉头，她本来以为眼前的一切或许是玄银素的记忆，但是听她这么一说，又好像不是，因为若只是玄银素一人记忆，其他人又为什么能变成真的呢？ 顾银盼便又问：「你在这生活多久了，你一诞生就在这么？你有以前的记忆么？」 玄银素停下脚步，面露疑惑，望向顾银盼道：「你这问题好奇怪，我当然一诞生就在这里，我当然有以前的记忆。」 顾银盼道：「那你认识刚才那两个虚、虚影么？」 玄银素道：「当然认识，我见过很多次了，她们是兰朝和花影。」 顾银盼总感觉自己没问到点上，她拧眉深思，又与玄银素走了许久，两人到了一个阁楼里，这阁楼摆着一些字画，正中央是个巨大的「剑」字，笔锋凌厉，似有杀意。 这地方似乎处处与剑有关，请剑问剑，听着耳熟，这「请剑」似乎也不是一个门派，而只是门派中的一部分而已，顾银盼眼神游离，瞥见其中一幅字画，画着日出之景，上面写着一首诗，落款处写着——「凌云剑宗王府真」。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知道了这熟悉感来自于何方，这里是凌云剑宗，凌云剑宗有六峰，请剑，问剑，脉剑，出剑，御剑，忘剑，而这里是请剑峰。 而请剑峰峰主，说来不就是当初她给唐九容讲过的那个故事里，被徒弟背叛的师父么？ 不不不，这也不好说，请剑峰峰主有好几任，那位倒霉天才，是最后一任峰主，不见得就是玄银素。 虽然这样想着，但实际上顾银盼觉得这事应该八九不离十，顾银盼偷偷瞧着玄银素，对方在房间里绕圈，行为诡异，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问：「除了你叫玄银素之外，你还知道其他事么？」 「其他事？」玄银素一愣，随即道，「我知道，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 「你有能让凡人长生的药么？」 渺渺第七次问这个问题。 那个叫合讫的组织者说完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宣布可以开始自由贸易，过了一会儿，大家就开始就近低声交谈，渺渺便问身边的鬼面：「我没什么东西可做交换的，该怎么办呢？」 鬼面没理她，直接进了人群之中。 渺渺想了想，觉得就算是没东西可交换，也问问也没什么，便又找了一位身材妖娆的女性，问：「你有能让凡人长生的药么？」 这女人也看了渺渺一眼，渺渺觉得对方露出了和鬼面十分相似的表情，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地离开了。 问到第七次，眼前这个全身罩在黑袍之中的人终于回应了渺渺，开口道：「长生药没有，但我有一枚延寿丹，能助筑基修士延寿百年，金丹修士延寿一甲子，若是凡人，没人试过，不过应该有用。」 渺渺在集市那么多天，还真是第一次真的成功找到了延寿丹药，顿时激动起来，可随即想到，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以交换，她刚来修真界，灵珠都是靳顺娷给的。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个集市，自己应该提早做好准备。渺渺如此反思。 不过她还是问：「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呢？」 黑袍人道：「我想进丹阳谷中心修炼，若有个租期一百年的天级福地，我就愿意换。」 渺渺想起先前靳顺娷也说过要给她开个福地，不过好像是传说级的。 她有些丧气道：「我没有。」 黑袍人道：「那么一个同等级丹药或法宝也行。」 渺渺问：「同等级的丹药和法宝是什么样的呢？」 「……」黑袍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黑袍人道：「你是不是耍我？」 渺渺忙想解释，忽有人拉了她的手臂一下，开口道：「我和你换。」 渺渺偏头，见鬼面站在她身边：「但是我只给修炼资格，租金你自己付。」 黑袍人道：「怎么也得付一半？」 鬼面道：「你自己付。」 黑袍人讨价还价，鬼面咬定不松口，半晌黑袍人道：「行，你还真是一步不让。」 说定了，两人便要走，渺渺有点丧气地想，自己大概是被劫了胡，正想着算了，鬼面拉了她一下，道：「一起走。」 渺渺不明所以，三人走到了合讫跟前，合讫看着三人，笑道：「你们是谁做交易？」 渺渺刚想举手，手就被鬼面拉了下来，鬼面上前道：「我和他。」他指着黑袍人。 渺渺面露茫然。 第304页 鬼面拿出一把黑色的木制令牌，而黑袍人拿了一个玉盒出来，合讫拿在手上看了片刻，道：「它们都是真的。」 黑袍人似是不信，问：「你是怎么做出判断的？」 合讫道：「要是不信老朽，大可以不换。」 鬼面没有说话，只是双眼落在合讫的手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两人到底还是换了，大约也是不想白来一趟，鬼面拿了玉盒，就给了渺渺，渺渺将玉盒攥在手里，问：「我身上没什么好东西，但是、但是付灵珠可以么。」 鬼面道：「不用了，但是你以后别来这种地方。」 渺渺道：「这次我没有经验，不过下次我会戴上自己的东西的，对了，你想换什么？」 鬼面不理渺渺，他在人群中游走，看似无意，实际上在观察眼前这些人的特徵。 他觉得帮渺渺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盖因他是来做卧底的，根本没有想买的东西，帮渺渺做成一次交易，也可以遮掩他自己的目的。 然渺渺锲而不捨，不断地问：「你想要些什么？」 鬼面心生不耐，这时听见旁边有人问：「谁有先天大妖身上的材料。」 便有人说：「你做什么梦呢，先天大妖的一根毛我们也拿不到啊。」 那人还是不放弃：「真的，头髮也行，指甲也行，褪掉的鳞片也行啊。」 渺渺的语气有点奇怪：「先天大妖的头髮也有人要啊？」 鬼面在心里嘆气，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大小姐，还真是什么都不懂。 可是虽然觉得不耐烦，看到对方单纯的眼神，鬼面还是情不自禁地为对方解答了：「先天大妖集天地灵气，自然浑身上下都是宝，只是现存的大妖，哪个不是真仙啊，这里的人，又有谁拿的到他们身上的东西。」 渺渺的笑容消失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拥有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又变得非常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2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2个地雷 谢谢一定要早睡啊扔了1个地雷 第159章 食梦 庄矢发现渺渺不太说话了。 对方似乎突然知道了在这样的环境中需要谨慎，于是闭口不言，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这叫庄矢突然觉得轻松了一点，但随即又觉得这种感情来得莫名其妙——干嘛关注一个陌生人是不是长心眼了呢？ 在这种困惑之中，聚会也已经到了尾声，大家都渐渐安静下来，那叫合讫的怪人身前排了一小条长队，正是等着他做鑑定的，等鑑定结束，合讫突然道：「不知道大家对今天的聚会满不满意，若是满意，下次若有集会，我们可以提前通知，不至于让各位道友错过。」 众人纷纷安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庄矢也紧张起来，这就是他的目的。 合讫见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这令牌金属质地，上面漆黑一片，然而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突然漆黑的部分亮了起来，展现出了一副像是漩涡般的画面。 渺渺面色怪异，因为这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个手机。 合讫道：「我们管这叫传信器，每次若有集会，这东西就会在页面上显示地点，不过这法器并不白送，各位道友得花点灵珠买。」 场下立马又嘈杂起来，众人讨论不休，似乎是在探讨这东西值不值得买。 庄矢心中对眼前这组织又高看了一筹，像这种法器，要是白送，别人难免怀疑，反而是花钱买，叫人打消疑虑。 合讫又补充道：「这东西绝对没有什么坏处，也不需要道友与其神识相连之类，只是个单向的通讯工具，大家大可到手后检验，只不过若是坏了，可能有点难买。」 他这么说完，笑了笑，好像是觉得自己讲了个笑话，只不过只有他一个人笑了。 庄矢并不先出手，等到有三个人上去买了，才也走上前去，他刚走了两步，发现身边的渺渺也跟着他往前，不知怎么地，停下脚步问：「你下次还想来？」 渺渺道：「为什么不能来？」 庄矢想劝解一下，却努力制止了自己的冲动，因为他想到对方和自己无亲无故，实在轮不到自己多管闲事，两人上前，把东西买了，渺渺在手里翻看，发现与手机不同的是，它并不需要充电，使用方法是灌入灵力，滑动操作，就好像是在修真界，主要的能源就是灵力这种东西。 那如果能量守恆，灵力又变成了什么呢？渺渺忍不住这样想了一下。 修真界的众人都很警惕，拿到手后，第一个输入灵力开启的反而是渺渺，见渺渺开启后没什么事情，才有其他人开了，翻看观察了下。 上面确实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只是个会发光的平面而已。 大家研究够了，渐渐又再次安静下来之后，合讫宣布聚会结束，房间又开始震动，先前的门再次出现，并且打开了。 然而虽然门打开，仍然没有人出去，渺渺疑惑地望着周边的人，过了一会儿，有两人结伴而出，又过一会儿，又出去三人，总之大家都三三两两齣去，似乎是又一种默契，没有独自出去，也没有鱼贯而出。 渺渺跟着庄矢出去，出去之后，她本来还想找庄矢说话，却没想到庄矢一瞬间就失去了踪影，她只好也独自一人走了。 第305页 她虽拿到药物，却不确定这药物是否安全，思索之下，回到丹阳谷，便去找靳顺娷。 然门人不知靳顺娷在哪，她辗转问了几人，上次迎接她们的丹阳谷长老对她说，靳顺娷一直在指导唐九容，要是渺渺想找，可以去唐九容那儿守株待兔。 隔日她便去找唐九容，唐九容刚好并没有入定，便叫渺渺一起进了福地，问她这些天的经歷。 渺渺一进福地，便有种畅快淋漓之感，惊讶道：「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唐九容比她还要惊讶：「你来丹阳谷那么多天，难道没进福地修炼过么？」 渺渺摇头：「我一直在买东西。」 唐九容更惊讶了：「那钱是哪来的？」 渺渺道：「是谷主给的。」 唐九容沉默半晌，道：「……谷主是个好人。」 渺渺从未受过钱财之苦，跟乔中羽从山中出来之后，乔中羽没过多久也发了财，便不觉得拿些钱财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她也觉得靳顺娷是个好人，主要是因为靳顺娷把她带到了修真界，因此虽然牛头不对马嘴，渺渺也附和道：「是的，谷主是个好人，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请她鑑定一下，我买来的长生药是不是能给小羽用。」 「你已经买到了长生药？」 渺渺点头，把前些天去参加集会，碰到苏轻雪，又去参加一个像是邪教一般的聚会的事说了，唐九容听到一半，脸色就渐渐凝重，在口中喃喃重复：「……万世长生么。」 渺渺又把买来的传信器拿了出来，说：「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个手机。」 唐九容也研究了一下，不觉好笑道：「修真界大家好像都忙着修仙，不然这东西上面开发些游戏什么的，也是个投机项目。」 渺渺却说：「好像也不是都忙着修仙，我去过好几次的法器店的老闆，就说儿子不适合修仙，平时整天在外面玩，不干正事。」 唐九容道：「听起来你也遇到了挺多事，不过参加这种集会还是太危险了，若有下次，还是找人一起。」 听到唐九容这么说，渺渺又提起了鬼面，唐九容听罢，便沉吟道：「听你形容，这似乎是个好人，不过还是要留一分心眼……」 唐九容说到这，想到什么，望向渺渺道：「不过若是长生药有用，你回到常世，其实短时间内就不用回来了，乔中羽总能多活个几百年。」 渺渺闻言，却立刻抬头道：「我还要和你一起去救银盼呢。」 唐九容看着渺渺的神情，见她神情坦然，似乎全然没有多想什么，心中不禁涌现出暖意，渺渺平时看来，似乎十分理智，也不爱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在她心目中，她和顾银盼大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重要的人。 然而她也不会说一些煽情的话，此时便不知说什么，幸好这个时候靳顺娷的声音传了过来，对方冰冷且嘲讽道：「你们还有时间聊天啊。」 唐九容立刻正襟危坐，虽然顾银盼说来能算是她的第一位老师，但是唐九容认为真正给她老师的感觉的，绝对只有靳顺娷，对方大约可以算是虽然教学能力出众但是严肃毒舌的那种老师，正适合唐九容现下的情况。 渺渺却似乎好像没有感觉到靳顺娷的严肃，看见她过来，便立刻说：「我这里有瓶药，你能不能帮我鑑定一下？」 靳顺娷似乎没听懂：「你让我，鑑定药？」 渺渺点了点头。 靳顺娷的眉头微微皱起，半晌道：「丹阳谷有医药堂，你可以去问里面的药师。」 渺渺便惊讶道：「难道你不会么？」 唐九容暗自扶额，显然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靳顺娷怎么着也是一教之主，叫人家鑑定药品什么的，实在是有失身份。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渺渺一派天真的模样蛊惑了靳顺娷，靳顺娷竟然真把药接过来，打开瓶盖来闻了闻。 「似乎没什么问题。」她说。 渺渺又问：「普通人吃也没事么，一点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靳顺娷想了想，道：「要是普通人吃，就最好谨慎些，要是能以林兰草做药引，会更合适。」 渺渺问：「林兰草不好找么？」 「不难找，你去药堂问问。」她微顿，又说，「以后这方面的问题，都去药堂问。」 渺渺应下，欢欢喜喜地走了，靳顺娷见唐九容看着她，目光有些诡异，便呵斥道：「你看什么看。」 唐九容却也不怕，她已经看出来，靳顺娷看着冷淡严肃，其实很容易心软，不过她也不多问什么，只说：「我昨日到了筑基中期，便觉得修行速度慢了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靳顺娷道：「修行又不是吃饭，往后自然越来越慢，不过你确实不能慢，我会继续给你合适的丹药。」 唐九容半是迟疑：「我这样修炼，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么。」 靳顺娷道：「这我不知道，我只能保证合体之前没有问题，按部就班修炼，起码要一百年，你难道等得起？」 唐九容摇了摇头，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但靳顺娷却想，要是唐九容真是那人，就算如此修炼，大概也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不眠不休地修行，几乎忘却了时间，等回过神来，已经又过去一年，渺渺去了一趟常世，把长生药交给了乔中羽，唐九容到了筑基后期，却难以寸进，靳顺娷大概是不耐烦，将她叫到跟前，直接以灵力灌溉，唐九容只觉得自己是睡了一觉，便已经到了金丹。 第306页 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靳顺娷却说：「可以了，去大罗山。」 唐九容没有再多说什么，靳顺娷也希望季满庭能回来，她既然说可以，大概就是可以了。 时隔一年，唐九容终于将要前往大罗山。 …… 顾银盼想，自己大概是看到了季满庭。 说起来很诡异，这地方明明是危机四伏的一个地方，她却总是不断地看到熟人。 但那确实是季满庭的脸，就算大概年轻了十几二十岁，变成了一个小萝莉，但是眉眼神情，就是季满庭的样子。 她被那个杂役花影牵着，从山下走来，抬头望向前方的空气，眼神中带着倾慕。 显然她目光所至的位置，原本应该不是一团空气，顾银盼猜，是现在站在她身边发呆的玄银素。 就好像，眼前是一段记忆的碎片，一个记忆的空间，但是其中有个记忆中的人物「活」了，她不再属于这个记忆的一部分，所以这记忆中的每一个场景，好像都少了一个人。 花影牵着季满庭，神情不太高兴，嘟哝道：「峰主为何收这孩子，外院主管都说，这孩子顽劣不堪，不受教导，天赋也不好。」 也不知道玄银素说了什么，花影惶恐地低下头去，而她身边的季满庭，则阴郁地瞥了她一眼。 顾银盼突然好奇，问身边的玄银素：「这里你说了什么呢？」 玄银素转动眼珠子，露出回忆的神色，这叫顾银盼觉得怪异，因为如果顾银盼的猜测没错，眼前的玄银素，明明也是一段「回忆」。 玄银素慢悠悠道：「说，顽劣是稚子天性，教导之职在于长辈，至于天赋，我看很好，花影，你逾越了。」 顾银盼想：看，她果然是回忆里的人。 她又望向那长着季满庭的脸的萝莉，有些猜测就算她不想细究，也开始在脑海中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插otzu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第160章 食梦 那之后顾银盼时常在这片空间闲逛，很快发现这些场景只会在她和玄银素在一起的时候被触发，另外还有几段场景。 在第二个院子，会碰到玄银素教导季满庭，似乎是教她运气，用手在季满庭的后背描画经脉。 顾银盼看到这场景，忍不住想起当初她教导唐九容的时候，似乎也这么干过，但是当时她有点心猿意马，显然不是个合格的好师父。 又有一段，是在厢房门口，季满庭蹲坐哭泣，玄银素站在拐弯处看着，顾银盼问玄银素是什么心情，玄银素说「这我不清楚」。 在一段时间里，顾银盼经常能突然看见季满庭和玄银素相处的某个片段，可以确定季满庭非常仰慕玄银素，这仰慕随着年岁增长似乎有点变质，夹杂着一点喜欢。 而季满庭本人是个在玄银素面前表现的乐观开朗大方好学，实际上背地里会整欺负瞧不起她的侍从的黑暗小萝莉，这些事玄银素都知道。 渐渐地顾银盼已经确定，这里是一段像是幻境般的回忆碎片，这空间不太大，只从山脚到山顶后院的前面三个院子，大概就几百亩，这回忆碎片大约是属于玄银素，而玄银素是凌云剑宗的人。 凌云剑宗已经覆灭两千余年，听说当时山峦崩塌天地失色，宗门大阵在最后关头自毁式的毁灭了所有入侵到内部的人，于是昔日鼎盛，转眼成空，顾银盼现在回想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但总归大约是自顾不暇，于是对此并没有关注，凌云剑宗覆灭后，人族元气大伤，上层也空出了许多的位置，于是那之后迎来了属于她们那一辈的时代，要说起来，是踩着他人的衰败上来的。 难道说，大罗山就是曾经凌云剑宗的故址么？而凌云剑宗里其实还有活着的人？ 如此说来，倒也不无可能，她听说大罗山的时候，是一千年前，那时这里已经颇成气候，有特殊法阵的事大家也哦都知道了，但实际上这法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大罗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她确实不清楚。 这里若是曾经凌云剑宗山门，产生了一个特殊的法阵，倒也不稀奇了。 可是就算想清楚了这件事，也没有用，因为顾银盼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出去，她甚至不敢进行空间跳跃，害怕自己再次跳跃到了那片只有白沙的空间，虽然眼前的景色也是一片虚妄，但至少——但至少还有景色可言。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询问玄银素：「真的没有出去的办法么？」 玄银素开始面露不耐：「你怎么总是想这些不重要的事呢？」 顾银盼道：「难道你不想出去么？难道你不觉得无趣么？」 玄银素看着顾银盼，目光直愣愣的，看的久了，顾银盼总觉得玄银素从来没有看着她，对方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她的身体，在看别的地方。 顾银盼其实不觉得玄银素有出去的办法，她只是想通过这个问题，来试着得到其他的讯息，没想到玄银素却说：「你真的那么想出去么，行，那我就带你出去。」 顾银盼瞪大了眼睛，惊喜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玄银素很快带着她来到这片空间的边界，这边界就在后面第三个院子的围墙上，围墙之后就是一片黑漆漆的空间。 第307页 玄银素来到围墙边上，伸出手，示意顾银盼拉住，顾银盼看着那张和唐九容一样的脸，总感觉有点诡异，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拉上了，拉上之后，玄银素便迈向了黑暗，而顾银盼也随即发现自己被黑暗吞没。 …… 唐九容花了两个月达到大罗山。 靳顺娷一路将她送到大罗山入口，途中几乎给她打点好了所有她可能用到的东西，简直像是送儿远行的慈母，待到了大罗山，她终于说出需要唐九容做的事情—— 「前往大罗山中心，关闭里面的阵法。」 唐九容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关闭阵法？」 「对。」靳顺娷说的肯定。 唐九容无语片刻，道：「……好，就算我确实能关闭阵法，我该怎么做呢？」 靳顺娷道：「这我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唐九容：「……」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唐九容有点纠结，她确定靳顺娷应该是认真的，对方并不喜欢开玩笑。 但是光这样嘱咐，唐九容确实仍然感觉一头雾水，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大罗山的中心地带，是什么样子的呢？」 靳顺娷道：「我不知道，我又没进去过。」 唐九容：「……」 靳顺娷说到这，已经不耐烦起来，摆手道：「快进去，你不是还要找人么。」 是了，无论如何，顾银盼确实是在大罗山，自己总归是要进去的。 大罗山这一片区域，说来没有确切的入口，真想要进去，随便哪里都能进去，不过经过了这些年的发展，还是发展出了东南西北四个入口，从这几个入口进去，就不用担心在山林中迷路做几个月的野人，或者直接迷路到中心地带去，而能直接进入城镇。 唐九容就从东入口进入，她和渺渺结伴来到东入口附近，发现已有一群六人在入口徘徊，看见她们过来，便上前询问是否要结伴进去。 唐九容知道这是出于安全起见，大家都说大罗山很混乱，以前有许多人一进去便被抢被杀，想要进大罗山的已经是亡命之徒，在大罗山还能活下来的，就更是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 唐九容观察眼前六人，见其中两人戴了兜帽，看不清脸和身材，另外四人都是男性，一人背上背着两把刀，一人白髮长髯仙风道骨，一人脸上疤痕密布，一人是个秃头，穿着破烂僧衣。 她和渺渺也做了伪装，是拜託靳顺娷下的障眼法，好让她们在别人眼中就是两个不起眼的男人，她们同意加入后，六人也没有进行自我介绍，那仙风道骨的老道问：「你们进去之后，是否有人投奔呢？」 唐九容摇头说没有，那老道便说：「我有一师兄在里面，听说混的不错，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先随我去找我师兄。」 唐九容不置可否，她见眼前诸人，似乎都是金丹修为，怪不得靳顺娷无论如何，都要她在进入之前将修为提升到金丹。 这老道见她不说话，也不强求，又去游说别人，他们等了三日，见再无人前来，秃头便说：「八人也够了，我们进去。」 前方雾气瀰漫，他们围成一圈，走进了雾气之中，一进雾气，唐九容便忍不住皱眉，她感觉到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压制，神识也无法外探，她感觉自己再次变成了普通人。 她修行没多久，对自己作为普通人的状况倒也不陌生，周围其他人却都焦躁起来，虽没说话，神情却十分警惕，望着旁边的人——因为他们此时只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被压制，无法确定旁人是不是也这样，虽现在结成同盟，但这同盟的紧密程度，大概比散沙还不牢固。 唐九容心念流转，片刻开口道：「灵力被压制了，我们小心些。」 边上秃头便神情一松，道：「你也是这样么，我也感觉灵力被压制了。」 其中一个戴兜帽的便说：「这灵力一被压制，我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人虽把声音压低，也能听出似乎是个女的。 唐九容就又说：「不要闲谈，小心为上。」 她先说出灵力被压制的事 ，大家便不知不觉更信服她，听了她的话，他们沉默着走了约五分钟，雾气突然变淡，对灵力的压制也开始便弱了。 众人纷纷放松，唐九容却更加紧张，低声道：「若是伏击，此时岂不是最好的时候？我们小心些，不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话音刚落，地上突然捲起风沙，随即却又有泉水冒出，将风沙压下，众人纷纷紧张起来，却又没动静了。 那戴兜帽的女子道：「刚才果然有人偷袭，不过将他先手打断之后，他就退去了。」 唐九容十分吃惊这女子的反应速度，虽然她自己做出了提醒，但风沙捲起的当时，她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这是纯粹的对战经验上的差距。 不过她面上装的十分云淡风轻，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渺渺在边上看着，觉得十分钦佩，她和唐九容同样刚进修真界，对方居然比自己老道了那么多。 众人继续向前，又遇上了许多伏击，八人各有出手，竟然一人都没有死，还杀了袭击者中的一人，如此前进了两刻钟，袭击渐渐少了，又一刻钟，众人看见了路边的摊贩，随着摊贩和行人的密集，他们不知不觉，进入了一座城镇。 第308页 城镇有主，主人自然不允许太过于混乱，于是众人纷纷松了口气，随后互相告辞，分道扬镳，渺渺问唐九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唐九容沉吟片刻，道：「先四处逛逛，看看大罗山的人，对大罗山深处是怎么看的，也可以问问清风涧在哪。」她还记得，阿青似乎是在清风涧。 她们在坊市闲逛，见许多店铺都在卖大罗山内部的地图和能在大罗山内部使用的罗盘，她问其中一家店铺，怎么到处都在卖这个，那店家便说：「从前也有人探，不过还是少的，可是一年多以前，大家都说有位真仙陨落在了大罗山内部，真仙唉，留下的遗产不知该有多丰富，所以大家都疯了呗。」 唐九容道：「那么说，现在往大罗山内部走的人很多？」 店家道：「尝试的人很多，不过多数一进去就迷路了，运气好的人出来了，运气不好的人，就不知道去哪了——所以我跟你说，你一定要买我这个罗盘，别看它现在不会动，它就是专门在大罗山内部用的，进了内部，它就会动了。」 唐九容拿起玻璃球看了一眼，随意就放下了。 她又去别处打听，渺渺问：「我们不买罗盘了么？」 唐九容却摇头，道：「到处都是一样的东西，简直让我怀疑是从小商品市场批发的，想来应该是假的。」 她随即在心里嘆气，这里的人中她已经是修为垫底，别人进不去，她又凭什么能行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色火机扔了1个火箭炮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161章 食梦 顾银盼觉得，她像是又经歷了一场空间跨越，总之顾银盼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恢復的灵力又被消耗一空，等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确实来到了一个有点不同的地方。 这地方荒凉而又破败，有一个老头在原地嘆息道：「你不悔么？」 这空间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夜空之上星辰稀疏，明月高悬，这方小小的院子，围墙极高，墙上布满剑痕，有些很旧，边缘模煳，有些很新，仿佛还能看见附着在剑痕之上的凌厉的剑意。 那老头又说：「你不悔么？」 顾银盼问玄银素：「这哪？我们没出去啊。」 玄银素道：「怎么没出去？不是已经从刚才那个地方出来了么？」 顾银盼：「……」这是什么文字游戏？ 顾银盼翻了个白眼，玄银素道：「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再从这齣去。」 顾银盼摆了摆手，她现在灵力不足。 她找了一块碎裂的石块坐下休息，指着场景里的老头问：「这老头只会这么一句？」 玄银素点了点头。 顾银盼又问：「那他是在跟你说话么？」 玄银素又点头。 顾银盼道：「那你怎么回復的？」 玄银素点头望着顾银盼，顾银盼在这一瞬间发现这张脸与唐九容不同的地方，唐九容面无表情，但能感觉到这面无表情的皮囊之下，仍有情感涌动，而玄银素面无表情，顾银盼发现对方是真的没有什么情感的波动，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呢？顾银盼发现虽然有了挺长时间的相处，她仍然一无所知。 玄银素缓缓开口，她说的明明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却能表述的像是眼前只是一场舞台剧表演一般。 「道心已碎，心魔已成，师父，我再也铸不了剑了。」 莫名的，这句话仍旧面无表情地说出，顾银盼却觉得受到了某种震动，就好像她看到了那个场景，在月朗星稀的夜晚，白髮道人前来责问，玄银素如此回復，心已是死灰。 顾银盼忍不住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玄银素一愣，好像没听懂这个问题：「什么？」 顾银盼道：「这不是你的记忆么？既然是你的记忆，你应该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 玄银素更惊讶了：「这是我的记忆？」 顾银盼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玄银素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心虚道：「我觉得有点像……」 玄银素恍若未闻，喃喃自语道：「这是我的记忆么？这是我的记忆么……」 空间开始出现一种不甚明显的震盪，眼前的玄银素开始模煳，但是在小院之中，老人跟前，似乎有个玄银素的身影开始清晰起来，她穿着黑色的长袍，衣袖挽起，露出玉色的手臂，她的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剑，她仰着头，髮丝在夜风中飞舞，她神情悲戚，眼神中带着一种无望的哀求。 她说：「道心已碎，心魔已成，师父，我再也铸不了剑了。」 …… 「大罗山是凌云剑宗的遗址。」 人群中有人这样说。 这是唐九容和渺渺入大罗山的半年后，她们加入了一个探索内部的团队，团队人员松散，频繁有人加入有人退出，总体维持在十人，这回有了个新加入的人，说知道了一条内部线路，众人对此表示怀疑，他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众人神色不一，有人惊讶，有人却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是两千五百年前覆灭的凌云剑宗？清崖，我看你的神情，怎么好像知道这件事？」 被称作清崖的是一位中年女修，被叫到后，她说：「我从前也确实听说过这件事，不过我以为只是传闻。」 第309页 新加入者道：「绝不是传闻，一直以来各大门派都试图派人进入大罗山内部，正是因为想要找凌云剑宗的遗留。」 众人难免为此事争论起来，唐九容面上不显，心里却想起靳顺娷曾经特意找她说过凌云剑宗的旧事，她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却恍然大悟，原来大罗山是和凌云剑宗有关系的。 季满庭明明是凌云剑宗的弃徒，在不知所踪的情况下，竟然要到这里来寻，想来她和凌云剑宗之间的关系，虽不似修仙界传闻那般，但恐怕也和靳顺娷说的有点出入。 正这么想着，众人突然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唐九容咳嗽了一声，道：「我听着觉得可信，可以按他说的进去看看。」 不知为何，唐九容目前是这十人的中心，大约是因为渺渺修为最高，又听唐九容的话，不知不觉她就有了话语权，而新加入者见元婴修士都听她的话，自然而然地就觉得她是个狠角色，于是她就成了队伍的中心。 次日她们便按照新人所说的那条路线往山中走去，对方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平平无奇的石碑前，将一块碎石按在了石碑上的某个缺口处，石碑挪动，地面上露出了一条入口。 新人在前带路，众人鱼贯而入，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个石洞之中，石洞看上去有些年头，蒙了一层灰，墙壁上挂着一些剑，有人拿下一柄剑来，却发现这剑已经锈迹斑斑，无法使用了。 「这是个锻造室。」有人说。 墙上还倚着好几把大锤，煅烧用的火炉坍塌了一半，只能依稀看出形状。 「凌云剑宗铸剑天下一绝，现在市面上流传的许多好剑，还是凌云剑宗当时造的。」 「听说宗门弟子一到筑基，就开始自己炼制本名宝剑。」 大家既是来寻宝，自然不愿错过什么宝贝，不过在这个房间搜寻之后，发现所有东西都已经失去了灵性，众人便继续前进，又路过了好几个锻造室，都一无所得。 难免有人抱怨道：「这不会就是个锻造室的通道。」 新人道：「我只知道这里有个通道，到底如何，我当然不知道了。」 唐九容一路走来，心中颇为异样，因为她竟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对她而言是有些熟悉的，她甚至想要拎起一边的铁锤，来砸一砸墙上的剑。 她偷偷问渺渺：「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熟悉？」 渺渺道：「这些天去过的很多洞穴遗蹟，好像差不多都长这样。」 唐九容道：「……好像也是。」 同伴开始因为这没有价值地探寻而争吵，唐九容仿佛受到蛊惑一般地拿起一把铁锤，感觉身体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施力，她连忙把铁锤放下，脑子里有点混乱，这时她发现身后突然变得安静了，连忙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的同伴已经全部躺倒了。 与此同时，她也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家的床上，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她的头有点痛，好像是因为睡了太久。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光线，屋顶上是熟悉的那块年久失修的霉斑，床铺温暖而柔软，叫人不想起床。 唐九容愣愣回不过神来——难道先前是她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不成？ 她下了床，拉开窗帘，看见窗外树木凋零，寒风凛冽，是冬天。 她想去找手机，却没找到，只好打开卧室的门，结果一打开门，就有人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高声道：「我饿了我饿了快给我做吃的。」 唐九容低下头去，看见顾银盼稚嫩的脸庞，她一时恍惚，伸手抚摸对方的脸颊，而顾银盼歪了歪脑袋，用脸蹭着她的手掌，说：「你怎么了？」 眼眶突然酸涩起来，心中像是有浪潮汹涌，一浪一浪拍打心房，让她心神摇曳。 明明努力忘怀，在这一刻突然又无法克制地产生在心间，那些想念与痛苦，那些后悔与遗憾。 「就算你是假的，也好想告诉你……我好想你。」 顾银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第162章 食梦 「你在说什么？」眼前的顾银盼故作懵懂。 多可爱啊。唐九容想，虽然知道是个假的，但是对方用顾银盼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都显得那么可爱。 唐九容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说：「多说几句话，我爱听。」 顾银盼恼怒起来：「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唐九容道：「好，不要生气，你可以坐在沙发上么。」 顾银盼坐到了沙发上，摇晃着腿仰头道：「你刚才说很想我，我们很久没见了么？」 唐九容道：「很久了，一年半了。」 顾银盼道：「你肯定是在做梦，我们昨天刚见过。」 唐九容道：「那我们昨天干了什么？」 顾银盼一时卡了壳，半晌道：「这谁记得。」 唐九容盯着顾银盼的脸，这脸庞和记忆中是一样的，这环境让她熟悉而贪恋，明明知道是假的，都有种想要继续下去的冲动。 她坐到顾银盼身边，说：「把手机给我，我点个外卖。」 顾银盼皱眉：「我要吃你做的。」 「那你把手机给我，我要玩会儿游戏。」 第310页 顾银盼不高兴了：「你就非得玩手机么？」 唐九容也不满：「你表演的走心点，顾银盼也是个手机上瘾者好么。」 她微微一顿，道：「难道是你模拟不出手机里的内容？」 顾银盼：「……」 或许是敌人想要告诉唐九容他也是有尊严的，眼前的场景陡然破碎，她的眼前再次陷入黑暗，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她看见沙滩和海洋，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海面之上，如点点碎金浮动荡漾，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九容，别玩了，回家了。」 她转过身，看见的母亲的侧脸，那是她许久没有见过的画面，这画面几乎叫她鼻头酸涩起来。 「你是个好人，是想让我见见那些很久没见过的人么？」 唐母：「……」 这回场景没变，只是唐母露出了有些气愤的表情，说：「你怎么能那么肯定是假的呢？」 唐九容道：「这种情节我小说里看多了，你倒是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妖怪？还是人？」 场景再次破碎，唐九容的眼前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这下她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嘴贱，把对方是假的事说出来了，面对那些现代的场景，怎么想都比面对眼前的黑暗要好的多嘛。 话虽如此，唐九容也并不慌张，她既然还没有失去意识，总归还是有救，对话搞出这样的花头来，直接攻击能力大约是不太好，只要她能稳住心神，大约不会有事，何况外头有那么多修为比她高的人呢。 她盘腿坐于黑暗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又出现了一副新的场景，这是一个小小的密室，炉火沖天，墙上挂着许多的剑，一个小小的女孩仰头望着身边的大人，问：「师父，你也会为我铸剑么？」 唐九容的眼神凝滞了，因为那小女孩虽然之不过十五六岁，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是缩小了一号的季满庭，而那身边，穿着玄色的窄袖衣袍，神情沉静温和的人，则长得和自己一样。 她的脑海混乱起来——虽然她明明知道这可能是伪造出来的一个场景，却还是颇受震动，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暗道，敌人也太扯淡，什么都能编出来。 可不知为何，她仅仅盯着眼前的场景，觉得受到了某种吸引。 师父低头看着小小的季满庭，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来：「会的，你早日步入金丹，我便为你铸剑。」 「我的剑会叫什么名字？」 「等铸好了你就知道了。」 唐九容瞪大双眼，还想继续看，眼前的画面突然摇晃碎裂，随着一阵白光，她看见了渺渺的面孔，渺渺紧张地摇晃着她，说：「你没事？」 唐九容直起身子，望向四周，发现她已经回到了先前的铸剑室，同伴中也有三人醒来，正盘腿入定调息。 唐九容看着渺渺，问：「你是真的么？」 渺渺道：「这……我该怎么证明？」 唐九容道：「我看那人脸皮很薄，每次我这么一问就直接承认了，你没承认，看来是真的。」 渺渺道：「啊？」 看着渺渺萌萌的反应，唐九容就更确定了，她也调息了片刻，醒来后，见同伴中又醒了一人，另外四人，却怎么也弄不醒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下的手？」有人问。 唐九容望向清崖，先前的相处，让她发现清崖见识广博，知道很多事情。 清崖道：「或许是食梦。」 唐九容问：「什么是食梦？」 清崖道：「传闻从不可知不可达之地，会诞生一种妖物，名叫食梦，它们进入别人的梦境，编造别人的梦境，最终吞噬别人的梦境，化作做梦的人。」 唐九容微微皱眉，望向倒地的四人：「他们会变成食梦么？」 清崖眼神幽暗：「或许我们醒来的人中，已经有人变成了食梦。」 …… 顾银盼重复看这个场景，从原本的震撼看到只打哈欠之后，玄银素再次出现了。 她从场景中仿佛突然惊醒一般地左顾右盼，然后走到顾银盼的身边，道：「我又睡着了么？」 睡着了？ 顾银盼神情不禁有些怪异，对她来说，重新融入了场景之中，就是睡着了么？ 不过顾银盼这下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了，因为她担心玄银素再次融入场景之中，那样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太无聊了。 她转而旁敲侧击道：「你以前也睡着过？」 「睡着过。」 「没有理由的？」 「嗯，没有理由的。」 顾银盼不置可否，在她看来，分明就是有理由的，当时她说眼前是玄银素的记忆，对方就顿时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这叫她有点蠢蠢欲动，如果她再次指出这件事，玄银素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不过她忍住了，只说：「原来是这样，那这场景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么，我也想去看看。」 玄银素道：「你自己去看呗。」 顾银盼一阵憋气，她不就是想跟着玄银素，好解锁更多的场景么？ 想到这，顾银盼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在玩什么解密游戏，每一段场景都是一个线索，好让她揭露某一段真相。 可是，她最讨厌解谜游戏了。 她以前和唐九容玩解谜类的游戏，都是唐九容找线索拼凑故事，她只是负责围观的，想到这，她又不禁想念起唐九容，眼前的玄银素虽然长着跟唐九容一样的脸，但却连唐九容十分之一的温柔体贴都没有！ 第311页 更可气的是，她现在还不能发火，反而得好声好气道：「一起啊，我一个人怕迷路呢。」 玄银素就挂着无所谓的神情，带着顾银盼往院子里面走，院子里面有个不大的屋子，里面挂着许多刀剑武器，炉火不断燃烧，看着是个锻造室。 再往后，就是场景的边缘，两人又往外走，外面是一片桃林，桃林中桃树密布，组成了一个玄妙的阵法，这阵法易进难出，更像是用来关押人的。 玄银素被软禁在这，顾银盼由此意识到了这件事。 她更觉得怪异了，要是玄银素就是那导致了凌云剑宗覆灭的天才，那这件事似乎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而是有更多的内情。 她不知不觉想要知道更多的事，但是被玄银素带着绕了一圈之后，却什么场景都没有触发，她努力思考，总觉得一定是她忽略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她偏头望向玄银素，对方仰头望着枝上的桃花，一如既往地流露出一种做梦般的迷茫。 顾银盼于是冷不丁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这地方既然是关押玄银素的地方，显然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玄银素一个人的，而玄银素现在不在场景之中，自己可不就是看不到什么东西，或许她该在刺激刺激玄银素，让她融入到场景之中。 想到就要干，顾银盼向来是不知道深思熟虑是什么东西的，于是她拉了玄银素一下，在对方疑惑地望向她的时候，开口道：「你真的忘了么？这其实是你的记忆？」 玄银素瞪大了眼睛，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又在一副震惊的表情中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2个地雷 第163章 食梦 顾银盼连忙在桃林中闲逛，果不其然，这一回看到了一个场景。 玄银素在桃林之中穿行，间或抬头望望天空，过了不久，竟然走到了桃林的边缘。 这禁制原来根本没有困住她。 然而她站在桃林边缘，却没有出去，只静静站着，宛如一副剪影，也不知站了多久，慢慢小院走来。 顾银盼开始对原本的玄银素产生好奇，她跟在对方的身后，一直走了很远，然后走到小院门口，对方如风烟般消散了，就好像是先前的其他场景结束时那样。 她绕着小院走了一圈，突然又看见玄银素坐在桃枝之上，靠在树干上小憩，对方的侧脸在夜色下朦胧而平静，突然她睁开了眼睛，向顾银盼望了过来，顾银盼吓了一跳，下一秒她听见自己身后有声音传来。 这声音十分耳熟，顾银盼蓦地回头，看见了季满庭——这一回是实实在在的成年版季满庭，长手长脚，身材消瘦，神情略显憔悴。 她突然跪倒在地上，说：「师父，是我错了。」 顾银盼愣在原地，又听见玄银素说：「你错在哪呢？」 季满庭道：「我不该与风门道长结怨，不该死不认错，不该……不该在那个时候回门派。」 玄银素摇头：「这不是你的错，青霄门门人折辱你，你愤而反抗，本来就是没错的，你不想认错，也是人之常情，他一个大乘修士想要杀你，你逃回宗门，更是一点错都没有，你若有错，也只有一点……」 季满庭抬头，大而凹陷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慌，顾银盼看的稀奇，这是后来她再也没有在季满庭的脸上看到过的神情，而原来对方曾经也有这样的时候。 玄银素的声音像是嘆息：「你既然早有师承，又为什么要入我门呢……」 季满庭道：「我那时才五岁，并不知道这是师承。」 玄银素似是苦笑：「是啊，你还是孩子，只以为自己拿到了很厉害的宝物，避世珠选中了你，你怎么可能反抗，又怎么会知道呢，是我与师父没有发现，如此，应该是我的错。」 季满庭忙道：「并不是师父的错。」 玄银素道：「是我的错，我早就认了。」 季满庭似是有气，抿嘴环顾四周道：「所以你才自愿被软禁在这里么？可就算这样，各大仙门仍然已经在来的路上，你们越是服软，他们才越猖狂啊。」 玄银素神情不变：「你走，若是师叔看见你，是会把你抓起来的。」 季满庭还想说话，玄银素提高声音道：「走！」 季满庭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又匍匐在地：「师父，是徒儿错了，我先前怨你，以为你对我不管不顾，任由师叔祖将我逐出师门，直到听了青凌仙子的话，才知道那之后我能逃到丹阳谷，都是您出手相助，我既已入师门，便是师门之人，值此危难，又怎么能离开？」 玄银素长嘆一声：「是谁带你来的，带她走，快走，你已经不是凌云剑宗的人了。」 季满庭如遭雷击，满脸惊愕，从黑暗中又突然出现一个人，把季满庭直接打晕，背在了背上，顾银盼仔细盯着对方的脸，发现是个不认识的长得很兇的傢伙。 那人看了玄银素一眼，转身就走了，不多久，便消失在场景之中，而玄银素也消失在那桃枝之上，出现在了顾银盼的身边。 她按着脑袋，很困扰地说：「奇怪，我最近怎么总是睡着？」 顾银盼有些心虚地撇开头去：「这个嘛，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第312页 …… 听到清崖那么说，众人都是精神一振，望向周围人的目光，不知不觉带上了警惕，唐九容却镇定自若道：「现在这样想，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还不如当作没有这事。」 清崖意味深长地看了唐九容一眼，道：「确是如此。」 唐九容又道：「不过我对食梦很好奇，所谓的不可知不可达之地，是指哪里呢？」 清崖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在古籍上看到的，古籍嘛，大家都知道，就喜欢写一些神神叨叨的话。」 唐九容又问其他人：「那诸位对食梦又有什么了解呢？」 众人就一边交流着自己对食梦的了解，一边去探查那四个还没有醒的人的情况。 四个没醒的都是金丹中期的修士，之间他们面容安详，看上去像只是在好梦之中，有脾气火爆的修士，上去甩了其中一人三个嘴巴子，脸颊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不过对方一点感觉都没有，仍然睡得香甜。 那人还想再打，清崖道：「没用的，你在外界就算把他弄残濒死，他也不会醒的。」 那修士收回手，看着却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唐九容觉得这应该不止想旧人，背地里想来也有些私仇。 不过这私仇没有到想让对方死的程度，于是众人商讨着该拿这四人怎么办。 「如果弄不醒，就只能留在这了。」清崖道。 却有人说：「万一他们醒来变成了食梦，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成了敌人，要不然还是趁着还没醒，就……」 唐九容闻言皱眉，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便又说：「你不要觉得我心狠，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你出口便是杀人，要我说，变成了食梦的说不定是你？」有人冷冷道。 那人脸色微变，道：「那你挑拨离间，又该怎么定论呢？」 眼看着气氛又要凝滞，唐九容出来打圆场道：「我们折中一下，我这里有个能将活人纳入的法宝，其实平时是用来禁锢人呢，为以防万一，我就把他们纳入法宝，而我们继续往里面走。」 唐九容的建议被採纳了，于是她取出一副图捲来，将四人纳入其内，其余六人继续往内。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大厅，这大厅墙壁上沟壑纵横，全是些刀噼剑砍的痕迹，一眼望去，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时隔多年，让人仍能感受到当时战斗的激烈。 「想必各大门派弟子曾和凌云剑宗的弟子有过激烈的战斗。」清崖似是感慨，「当初数十仙门组成联盟，进攻凌云剑宗，战斗竟如此激烈，可见凌云剑宗鼎盛之时，是什么模样了。」 唐九容听到这话，却心生疑虑，觉得清崖对那个时候的事，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六人在大厅内分散搜寻，地上有一些散落的法器，不过大多已经失去了灵性，不过那个时候的法器，就算只留有外壳，也可以做研究之用，所以大家也都收起来了。 忽听到有人惊叫，说：「这里有个尸体。」 众人都惊讶抬头，几千年过去了，多数尸体都已经化为了飞灰。 他们聚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洞穴，看起来像是人撞击在墙壁上，深深嵌了进去，此地石料特殊，哪怕是刀剑，也只是砍出痕迹而已，一个人在将墙壁撞出坑穴的情况下，竟然还没有变成一滩烂泥，可见对方身前修为极高，那能将他击于墙壁之上的，想必就是修为更高的人了。 这坑穴之内，确实仍有个完整的尸体，皮肉全部干瘪，像是一个骷髅上面，蒙上了一层皮，对方穿着白底黑纹的长袍，手上有一个拂尘，柄似是青玉所制，晶莹剔透，仍隐隐流转灵光。 大家都眼红那个拂尘，因为那一看就是个宝物，但也都不敢过去，都是经歷过苦难的，怎么可能是冒失的人呢，越是高级的法宝，若驾驭者能力不足，就越有被反噬的可能，更何况千年不腐的尸骸，也叫人怀疑会不会碰到邪祟。 唐九容下意识望向清崖，见对方脸色确实微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唐九容思索片刻，道：「这会是谁的尸体呢，尸身千年不朽，怕是个大能。」 同行者中便有人道：「听闻佛门修得罗汉果位以上，便得罗汉金身，死后不腐，或自焚为舍利，还有青霄门亦用灵力煅炼己身，精于淬体，大乘则尸身不灭。」 「这人有头髮，那应该不是和尚。」 「若是青霄门，也算名门正派，不会搞尸变的事？要不我们拿了那个拂尘，出去卖了，平分收益？」 「那你去拿。」 说及谁去拿，众人就眼神躲闪起来，忽然清崖上前，说：「我来。」 唐九容道：「要不要做点防护？」 清崖根本没有回覆，直接上前，伸手正要拿，唐九容拦住了她：「法宝就在此地，又不会跑，还是小心为上？」 这话其实是在暗示，对方未免太过于急切了，令人生疑。 果不其然，唐九容说完这话，其他人也面露狐疑，清崖嘆息道：「好，这人其实是我门长老，我知道这拂尘的用处，也知道如何才能安全拿到，各位道友也不用卖于别处，直接卖于我就行了。」 唐九容一愣：「你门？」 清崖道：「在下正是青霄门的，门中有祖训，说若是拿到拂尘，便要交回门内，许多青霄门人前往大罗山，便是来找师祖尸骸，我也没想到，今天竟是我找到了。」 第313页 似是为了证明，她拿出一个令牌，令牌泛着青色光芒，上有「青霄」二字。 众人见了，面色就有怪异，这是因为没想到自己的团体之中，居然还有有团体有门派的人。 但对方都如此说了，众人也觉得没有抢了再去销赃的必要，只立了契约，说好一定会平分收益，随后清崖再次走到拿尸骸之前，手往前伸，手指变作玉色。 她开口道：「门中典籍说，必要要用青霄派功法中的采玉手，才能将这拂尘给……」 话音未落，她突然没了声音，眼睛上翻，与此同时，身上爆发出一种惊人的气势，令旁边诸人都节节后退。 唐九容心中顿生不妙，与渺渺交换眼神，唇语道：「快走。」 她脑海中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浮现出一个信息——这青霄门老贼，怕是要借着清崖的肉身活了。 她因着这信息飞快逃跑，其他几人却不知，只以为是拿法宝会有的正常情况，只有一人也跟着唐九容和渺渺后退——是把他们带来这里的那个新人。 …… 顾银盼老实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来她灵力恢復好了，可以再次进行空间跳跃，二来这片还有一个锻造室，她没看到过里面的场景。 于是这天她把玄银素带到锻造室里，又说了那句像是咒语一样的话：「你不知道这是你的记忆么？」 玄银素果真又面露痛苦着消失了，锻造室里出现了那个玄银素，盘腿坐于蒲团之上，闭着双眸，双腿上放着一把极漂亮的剑。 那真是顾银盼见过最漂亮的剑，似玉似银，剑柄纤长，纹路如冰凌，剑刃纤薄，泛着冰凉的冷光。 她为这剑的美貌忍不住向前，玄银素却突然睁开眼睛，轻轻开口道：「我铸此剑之时，曾希望她修行平顺，道心如一，提前将剑取名为『道一』，可修行之路，果真无缘平顺，我练剑时心境已变，如今再叫此剑道一，却是不合适了。」 「道到底是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只愿一生做人处事，无愧于心，此剑，便叫『九容』。」 顾银盼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定要早睡啊扔了1个地雷 谢谢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予歌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歪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清浅扔了1个地雷 谢谢嚮往的平凡呢扔了1个地雷 第164章 食梦 有一把剑的名字，叫九容啊？ 顾银盼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许多的猜测，毕竟季满庭和玄银素的关系，由不得她不产生联想。 不过她很快摇了摇头，把这离谱的猜测甩了出去，因为唐九容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人类。 她想着这些的功夫，没有发现玄银素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虚影，与此同时，玄银素的神情也变得挣扎，似乎是精神受到了什么冲击，等顾银盼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那虚影已经唿之欲出，与此同时，发出了尖利的啸声。 顾银盼因为这啸声注意到了玄银素的不对劲，抬头一看，便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那发出尖利啸声的，绝不是玄银素本人，它看上去像鼠又像猪，长着常常的獠牙，虽是一道虚影，眼睛却漆黑，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漩涡。 顾银盼觉得这玩意儿的形象有点眼熟，然而没想起来，只愣愣看着，半晌道：「你是妖怪啊？」 那东西道：「你玩我呢，快放我出去。」 顾银盼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原来这妖怪是被限制在了玄银素的身体里，可是不对啊，玄银素这能算实体么？她不是只是一段记忆么？ 顾银盼疑惑地问了出来：「你是什么东西，怎么能附身在一段记忆上面呢？」 那东西高声道：「我是食梦大仙，我只是来吃它的！谁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反而把我给限制住了。」 顾银盼半懂不懂：「但是你平时看起来很正常啊。」 食梦大仙道：「那叫正常？一个正常人能做事那么没脑子么？要不是你提起记忆的事，让我受到了刺激，我就永远要做个那样木呆呆的傀儡了！」 顾银盼并不觉得那个玄银素呆，她只觉得那人什么都不在意，和眼前这个聒噪的食梦大仙比起来，她觉得玄银素是好多了。 她不满道：「你算什么大仙，你不过只是个合体小妖。」 食梦大仙先是一呆，因为能说合体是小妖的，岂不是肯定是大能？然而它定睛一看，立刻怒道：「明明你才是个元婴小妖！」 顾银盼感到自己被小瞧，也怒道：「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是我全盛时期，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你。」 食梦大仙道：「可笑可笑，一个小角色，也在这大放厥词。」 顾银盼：「你有眼不识泰山！」 食梦大仙：「你吹牛皮！」 两人无营养互喷了一会儿，食梦大仙的虚影渐渐被拉进了玄银素的身体，它突然又尖啸一声，身体周围便突然出现了黑色的漩涡，黑色的漩涡产生了强烈的吸力，顾银盼只觉得平地突然起了巨大的狂风，似乎要把她也扯入一般，她勉强定住身体，抬头去看食梦大仙，见食梦大仙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出现了黑色的裂缝，就像那些场景边缘会出现的空间裂缝那样。 第314页 食梦大仙的声音变得哀戚，完全失去了刚才的跋扈，它艰难道：「救救我，你只要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顾银盼物伤其类，道：「我该怎么帮你？」 食梦大仙道：「你渡我一些灵力，助我脱离这鬼地方。」 顾银盼心中一动，暗想，如果食梦大仙脱离了这个鬼地方，是不是她就也脱离了呢？ 但是她多少也学聪明了，故作烦忧道：「渡人灵力风险可是很大的。」 食梦大仙道：「你若是救我，我便与你签订契约，无条件帮你一次。」 顾银盼冷笑：「这条件也太没意思了，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才能让你帮一次。」 食梦大仙道：「那就三次。」 顾银盼道：「才三次……」 她话音刚落，食梦大仙愤怒道：「难道还要我做你的奴隶不成？」 顾银盼道：「这还不错啊。」 食梦大仙尖叫了一声，看那眼神，似乎比起困住它的玄银素，更恨顾银盼了。 顾银盼忙道：「三次就三次，不过你可不能一出去，就把我杀了，或者伤害我。」 食梦大仙道：「快签订契约！」 顾银盼便拿出一个结契书来，念出种种条例，结契书上印出一个个文字，她细细端详条件，直到食梦大仙再次急切催促起来，才叫结契书飞到了食梦大仙的身边，食梦大仙连看都没看，就直接签下了。 顾银盼便有些后悔，如此看来，就算她在契约书上写叫食梦大仙给自己当牛做马，似乎也是没有关系的。 不过想想自己要是真的那么干了，食梦大仙大约会在出去后立刻想尽办法撕毁条约，甚至会说不定冒着反噬的风险杀了自己，顾银盼的心态就又平了，她靠近食梦大仙，将手放在了玄银素的身上，玄银素的身体和食梦大仙的身体重叠在一起，于是就像是玄银素的身体上有一些黑色的漩涡，那些漩涡正向外疯狂散发着灵力，顾银盼将灵力渡过去，顷刻便觉得灵力如石沉大海一般，让她感到了吃力。 她的额头冒出冷汗来，振作精神，凝神开始转化灵力…… …… 在庞大的威压之中，唐九容渺渺和那个新人躲在一个半倒塌的石壁后面。 唐九容回想着这个新人的名字，想起他当时自我介绍，说他叫「无臾」。 唐九容审视着无臾，道：「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已经看出来，无臾应该并不普通。 无臾道：「你问我做什么。」 唐九容道并不指明，只说：「毕竟是你将我们带来的，不是么？」 无臾面露挣扎，片刻道：「我有个主意，只怕你们不愿。」 唐九容道：「愿闻其详。」 无臾道：「此处有个法阵，不知封印了什么，只是看其纹饰，大约是个厉害妖物，想来要是将它放出来了，就能对抗那老怪物。」 唐九容道：「封印了什么妖物？」 无臾一愣，道：「不、不知……」 唐九容仍直视他的眼睛，又问：「是什么妖物。」 外界威压更大，同时有碎石落地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不多时，便似乎就在耳侧。 而唐九容仍直视着他，目光中所带的压力，似乎不输于外界。 无臾道：「是、是食梦老祖。」 唐九容道：「你怎知它不会伤害我们？」 无臾似有挣扎，外界的压力叫他满头冷汗，在慌乱中开口道：「我亦是食梦，我可以保证。」 唐九容恍然道：「原来你是食梦。」 说话间，头顶也有碎石落下，那青霄门的老怪物似乎是刚刚甦醒的缘故，并没有什么清醒的神识，只胡乱攻击，三人便继续往内，唐九容和渺渺跟着无臾，穿行在半是坍塌的通道之中，三人边往前，边说话，唐九容问：「那我们的四位同伴，是因为食梦无法醒来么？」 无臾道：「我……我们有些同伴，确实许久了……」 唐九容皱起眉头，无臾忙道：「可是若你们帮忙，那四位道友还是能够醒过来的，食梦老祖一定有办法。」 唐九容知这事空话，没接话茬，只又问：「那么你引我们进来，是别有目的的咯？」 无臾道：「族内长老说，最近禁制有松动迹象，说叫我们引外人进来，打破禁制，救出老祖。」 唐九容瞭然点头，身后突然传来像是野兽般的嘶吼，随后一道青色光芒从她脑后袭来，她侧身躲过，三人加快速度，虽心中还有疑问，却也没有余力继续说话。 紧迫中时间十分过得十分漫长，不知逃亡了多久，三人到了一个山谷之中，这山谷全是一片黄土，嶙峋竖立着密密麻麻漆黑的干枯树木，像是哭号的焦黑的尸骸，但定睛看去，恍惚似乎能看出这枯树的排列，有一种玄妙的意味。 三人步入桃林之后，直直向前，青霄门老怪进入桃林之后，却好像是迷失了方向，开始在树林中大发雷霆。 三人趁此机会迅速往深处，越往里，唐九容越是惊异，因为在深处，这树林便开始焕发出生机来，唐九容很快知道这是一片桃林，因为有些桃树不再干枯，有些桃树长出绿叶，再往里，则长出的桃花，桃花越来越密，在桃花烂漫处，他们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院落，这院落想来也是千年前的事物，却并不破败，很有些生机勃勃的意味，墙角青苔蔓延，围墙内有一棵高耸的乔木，枝叶茂密，枝条延伸到围墙之外。 第315页 唐九容和渺渺面面相觑，都十分惊异。 无臾道：「我们多年调查，发现这小院就是禁制中心，我们刚才过来的通道，是唯一能进入的通道，用别的方式进来，都会进入无尽时间海。」 唐九容问：「为什么会这样？」 无臾摇头：「这我并不知道。」 唐九容道：「你们既然已经发现了，为什么不自己去打破禁制呢？」 无臾道：「我们并无实体，若是靠近禁制中心，便很容易从附身物上被抽出，进入无尽时间海，而进入时间海的，目前还没有出来的。」 唐九容屏息凝神：「事情看来并不容易。」 无臾忙道：「可现在禁制已经开始松动了，我们见那禁制并不十分兇险，试试也是没什么的。」 唐九容道：「我看着还挺兇险的……」 无臾哑口无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解释，但没有说出来。 但唐九容也顾不上了，后有追兵，自己又受靳顺娷所託来打破禁制，本来就是该冒这兇险的。 她和渺渺向前，无臾不敢进小院，道：「我就在外面守着。」 唐九容同意了，她望向渺渺，道：「渺渺，要不你也留在外面。」 渺渺连忙摇头，唐九容在她耳边低声道：「外面只有他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帮我盯着他点。」 渺渺恍然，同意下来。 唐九容进了小院，她要渺渺留下，诚然有希望盯着无臾的意思，同时也因为不知为何，在看见这个小院的时候，她产生了想要进去看看的想法。 其实从进入地下通道开始，唐九容心中就有了疑虑，她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在铸造室看见幼年的季满庭呢？ 季满庭从小就十分在意她，又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 她先前只想着快点找到季满庭，快点救顾银盼出来，现在却想，一切都不太对劲。 靳顺娷为何直接找上了自己？为何要向自己诉说那个凌云剑宗的故事？为什么说自己就能关闭阵法找到季满庭呢？ 我进去之前是唐九容，进去之后……还会是唐九容么？ 不知为何，唐九容的脑海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于是乎，那小小的院落，似乎也变成了一个充满未知的场所。 心中明明满是疑虑，唐九容却还是慢慢走了进去，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没有什么好奇心的，以为自己是可以无所求地过下去的，现在却发现，她比想像中的更想去追寻某种真相，某种和她有关的真实。 小院的门被枝桠推开，唐九容看见了那棵高大的树木，这树木并不是她在常世看到过的类型，枝条粗粝，盘桓交错，叶片阔大，有人头颅般大小，而就在这交错的粗大枝条中，包裹着一个发光的物体。 唐九容发现在这个地方，她灵力回復的速度慢了，使用法术也受到了限制，于是她干脆攀爬树干往上，很快来到了那发光处，她赫然呆住，因为那光芒里所包裹的，居然是季满庭的身体。 难道这就是阵法的中心，靳顺娷希望她关闭阵法，就是关闭这个阵法，救出季满庭么？ 可是季满庭明明在常世消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 诚然脑海中有许多疑问，现在却都不是思考的时候，唐九容立刻开始尝试突破外面的光芒，却发现她伸手进去并无阻碍，只是也直直穿过了季满庭的身体，就好像眼前的只是一个投影一般。 若有个实体，还可以努力破坏，像现在这般，可真是无从下手了。 唐九容很烦恼，她很快意识到在这消耗时间是没有意义的行为，于是下树，走到了院子内的房间之中，眼前出现一个简单的床铺，铺着靛色的床单被褥，尘埃不染，另一边用木墙隔着，是一个锻造室。 唐九容有些混乱，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锻造室十分的眼熟，就好像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若是第一次出现，只是错觉，又或是食梦的影响，那么第二次出现，难道还是错觉么？ 唐九容走进锻造间，摸了摸放在一边的各种工具，就在这时，唐九容突然感觉到周围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波动，她皱眉站到一边，以为是自己触发了什么，正暗自警惕，忽看见中间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孔洞，随后以孔洞为中心，世界像是纸一般被撕裂开来，在被撕裂的空间中，传出了强烈的灵力波动，耳中传来了像是风声又像是雷声的声音，在耳中震颤的耳膜都开始刺痛，溢出的灵力像是狂风，席捲到唐九容的脸上。 黑色不断扩大，到某一刻，地上突然出现了银白色的光线，像是锁链一般蔓延而上，将快要撕裂的空间再次封闭住了。 唐九容突然想到，这是否才是无臾所说的困住了食梦老祖的禁制呢？ 而里面想要挣脱出来的，是否就是食梦老祖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隐约的人声，似乎是两个人的对话。 其中一人道：「为什么还是破不开！为什么！放我出去！」 另一人道：「算了啦，还是省点灵力，我会再把你唤醒的嘛，你相信我啊。」 唐九容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顾银盼？」 …… 顾银盼在说风凉话的时候，模模煳煳觉得自己听到了唐九容的声音。 她实实在在愣住，想不通平时想起唐九容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这种那么紧张的时刻，还会想起唐九容呢？ 第316页 她正茫然间，听见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是银盼么？」 顾银盼顿时惊叫起来：「九容？」 她说完九容，不知为何，感受到一种空间的震颤，环顾四周，见无事发生，有些疑惑，而再外界的唐九容，却惊讶地望向了突然从墙上飞出的一把剑。 这剑挂在墙上的时候，并不起眼，被用一张灰扑扑的布包着，如今破布而出，才发现十分漂亮，剑刃纤薄锋利，上面的花纹像是冰凌一般，她伸出手去想拿，这剑却像是有灵智般躲开了。 顾银盼又叫：「九容，是不是你啊九容。」 唐九容道：「是，是我。」 她一边回应，一边看着这剑，发现在顾银盼喊出九容的时候，剑身震颤，发出清鸣之声。 她心中有了个猜测，虽不太确定，还是试探着开口道：「九容？」 这剑十分人性化地表现出了一呆的模样，然后在虚空中绕了一个圈。 唐九容确定道：「九容，过来。」 这剑慢悠悠浮到了她的身前，唐九容抬手，慢慢握住了剑柄。 剑一入手，灵光闪动几下，便熄灭了，落在了唐九容的手心，唐九容立刻察觉到这剑非常之轻——就像是把云朵握在了手上。 顾银盼开始着急，高声道：「你在外面么，我出不去怎么办？」 唐九容回过神来，想了想，执剑噼砍了几下那白色的光线，那光线触感很有韧劲，但不知是因为本身脆弱还是手上的剑太利，噼几下就能砍断，然而砍断之后，地面上又出现心的白线，更快速地蔓延上来，唐九容心中着急，环顾四周，见从地上其他位置，也有冒出来的银色光线，或粗或细，每一根并不光滑，上面还有细小的分叉，唐九容福灵心至，突然想到，好像是树根。 她走到院子，看着院子中的大树，眼神微微闪烁，双手持剑，举平在身前。 她虽不会用剑，却觉得自己手中的剑并不简单，或许能够砍断眼前之树。 运足灵力，她举剑挥砍，只觉剑过之处，一切都像是空气一样，被轻轻松松毫无阻碍地穿过了。 剑刃划过了巨树，唐九容仍有些茫然，几秒之后，却听到轰隆巨响，剑刃所过之处，树干分成两半，下一秒有无数的根须从地底钻出，向唐九容袭来。 唐九容举剑挥砍，而房屋之内，顾银盼和食梦大仙压力骤减，空间裂缝不断扩大，没过多久，食梦像是蛇一般钻出了玄银素的身体，朝一个最大的黑色裂缝钻去，顾银盼紧跟其后，进入裂缝，瞬息之后，顾银盼倒在了小屋的黄土地面之上，同时喉间一腥，差点吐出血来，她到底还是耗尽灵力，导致身体再次受到了创伤。 而半透明的食梦也落在地上，它长着像老鼠的脸，身体却像是蛇一般呈长条状，此时亦气息奄奄。 顾银盼虽然受创，却还是挣扎着起身，往门外走去，她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很快看见正在挥砍的唐九容的背影，正要说话，小院大门打开，渺渺闯进来道：「糟糕九容，我们挡不住他！」 她这么说完，也看见了在后面倚着门框的顾银盼，微微一愣，道：「银盼？」 唐九容豁然回头。 斩断的银色根须在空中飞扬而下，她的手因为用剑不熟练而发疼，她的心因为未知而发紧，但是当她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 时间好像停摆，她想要立刻去到顾银盼的身边，下一秒因为这片刻的走神，身后有一条根须狠狠打在了她的背上，她因为强烈的冲击倒飞而出，落在了顾银盼的跟前，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唐九容：「……」行，也算实现愿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就是有点点很多事情突然出现了打乱了我的时间表 第165章 食梦 顾银盼脸色激变，顿时向前扶起唐九容，用手臂拂开了一条向她们袭来的银色根须，但因她本身虚弱，胳膊处瞬间就出现了一条红色的血痕，随后渗出鲜血来。 她忍住刺痛，高声道：「食梦，你怎么不出来保护我？」 房间里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叫我食梦大仙！而且我没有义务保护你！」 顾银盼道：「你不是答应我要无条件满足我五个要求？那第一个就是保护我离开这里。」 食梦大仙道：「是三个要求，你别瞎说！」 这么说着，一道半透明的虚影还是蹿了出来，它张嘴吐出像是蛛网般的丝线，裹住了银色的根须，众人由此得到片刻的喘息，渺渺立刻跑到了顾银盼和唐九容的身边，说：「银盼，你怎么突然出现了啊。」 诚然唐九容心中也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现在的情况却也暂时不允许她抒发感情，她立刻问顾银盼：「你怎么进来了，那那只食梦呢？」 食梦大仙在旁边听到，道：「食梦？是我的族人？」 它一回头，就看见了唐九容，又脱口而出：「玄银素！」 唐九容心中微动，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食梦大仙，食梦大仙似乎受到很大冲击，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顾银盼道：「这不是玄银素，你瞎了。」 渺渺着急道：「清崖突然有意识了，疯一样冲过来，我们挡不住了，但是他不敢太靠近小院，我就进来了，食梦还不敢进来。」 第317页 食梦大仙道：「清崖是谁？」 渺渺疑惑地望向它：「你是谁，怎么总是打断我的话？」 食梦大仙深吸一口气，正要骄傲地爆出身份，唐九容打断它：「先干正事，我们既然有那么多人，说不定能打过清崖，眼前的东西却好像源源不断，我们先闯出去。」 本来唐九容修为低微，食梦大仙并不想听她的话，但是一看见对方那张玄银素的脸，它的心里就虚的慌，听到这话，下意识听从了，跟在了唐九容的后面，然而它走了几步，面容却扭曲了一下，道：「这地方怎么那么奇怪，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了，越往外走，就越使不出全力来。」 唐九容一愣。 是了，大罗山按道理来讲，是不能有元婴以上的修士和妖怪进入的，眼前这妖怪，虽唐九容不知道具体修为，不过看着似乎超过了元婴。 但是对方既然存在在这，也就是说，大罗山并不是最开始就这样的。 唐九容顿时觉得，就算情况紧急，她也必须要问清楚一些东西。 「你为什么会被禁锢在这呢？又是为什么出不来呢？」唐九容问。 食梦大仙不想说这些，顾银盼却立刻道：「这我知道，它是食梦，本来是想去吃了玄银素的记忆的，可是却被某个阵法困住了，没同化玄银素，反而差点被同化了。」 唐九容不动声色，问：「玄银素是谁。」 顾银盼道：「是凌云剑宗最后的天才，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里的天才师父，还有……她和你长的一样，她的徒弟和季满庭长得一样！」顾银盼没有把话说的太直接。 唐九容暂时忽略掉了，玄银素似乎长得和她一模一样这件事情，而想，如此看来，困住食梦大仙的阵法，是后来设下的。 那能不能这样猜测呢？这个后来设下的阵法，正是为了困住食梦大仙和其他什么缘由，由季满庭设下的。 唐九容望向了倒在地上，却仍显十分高大的树冠，那里似乎有流光正在溢出，唐九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于是对身边三人道：「我要去树冠处，你们掩护我一下。」 她说完便直接向那处飞去，食梦大仙骂骂咧咧，顾银盼努力支撑，渺渺慌忙打掉几根枝条后，干脆恢復了原形——她还是比较习惯使用原型。 在三人掩护之下，唐九容来到树冠处，直接跳了进去，她顿时觉得自己似乎穿透了一个玄妙的空间，那空间叫她神智涣散，幸而手中和自己同名的剑突然冰了她一下，她稍微回过神来，努力睁大眼睛环顾四周，这是一片金黄色的雾蒙蒙的世界，她无法踩到地面，周边没有实体，宛如幽魂一般漂浮着。 她顿时紧张起来，环顾四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突然之间，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觉得她应该叫一叫季满庭的名字，看看能不能得到回应。 于是她开口道：「季满庭，季满庭，季满庭……」 开头几声，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渐渐的，却由轻到重的听见了，她的身体开始渐渐变重，渐渐下沉，很快踩到了像是地面一样的东西，并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季满庭。 穿着玄色的、和靳顺娷非常相似的长袍，站在她面前，冷冷看着她的季满庭。 「你是谁。」季满庭道。 唐九容认识了季满庭二十几年，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季满庭。 在有对比之下，唐九容更发现，她认识的季满庭，于她确实是更亲近的人。 她忍住紧张，道：「我是唐九容。」 季满庭沉默片刻，说：「你长着师父的脸，却有我的剑的名字。」 唐九容下意识捏紧了手上的「九容」，季满庭看到了，便开口道：「九容，到我这边来。」 手上的长剑突然拥有了很大的力量，瞬间脱离了唐九容的手掌，飞到了季满庭的身边，它似乎有点畏惧，悠悠浮在季满庭身侧，并不靠得更近。 唐九容难免觉得怪异，怪异的心情浮现在了脸上。 她终于开口道：「这剑……和我有关系么？」 季满庭道：「我师父为我铸剑，铸了一百年，最后关头，却心魔横生，她本来想要毁了那把剑，突然凌云剑宗被破，门徒被屠杀殆尽，她破而后立，突破大乘，来到渡劫，然无力回天，便引来大劫，以大劫铸剑阵『无常者』，所有剩余门人献上生命，激活大阵，绞杀了所有在凌云剑宗的敌人，而师父也铸完了给我的剑，取名九容，只是……没能亲自交给我。」 唐九容唿吸停滞，她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补完了这个漫长的零碎的故事，修真界的传闻并不对，靳顺娷说的也并不完全对，然而这确实是个十足的悲情故事。 她没有说话，听见季满庭继续道：「剑阵在数百年里，令此处变成死地，只有不信邪的狂人，才想突破剑阵歷练自己，但是他们大多有去无回……我闯这剑阵，闯了数千次，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去，但我相信若是剑阵维持运转，必有缘故，我总怀疑师父还活着，可是师父大约是生了我的气，才不让我进去，后来我查到一个阵法，能压制剑阵，我试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了头绪，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大阵运转，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想，或许，它少了一个阵眼，一个足够厉害的，能够压制它，并提供灵力的阵眼……」 第318页 季满庭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得意的事情，突然微笑了一下，唐九容却觉得心脏微疼，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季满庭道：「有比我自己更好的选择么？」 唐九容不想继续听下去，道：「我外面还有朋友，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么？」 季满庭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想要知道你和九容的关系，耐心点，马上就要讲到了。」 唐九容看着她，季满庭就又继续说：「我构筑阵法的时候，有一个噁心的小妖怪趁机钻了进来，我想把它丢出去，结果没想到它给了我惊喜，在追逐它的过程中，我发现了剑阵的中心，剑阵的运转导致了时空的混乱，混乱中出现了记忆的碎片，属于师父的记忆碎片让我知道，师父确实就在这里……」 「她只是没有人形了而已。」 唐九容头皮发麻，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想说我是你造出来的容器？！」 说实话，这确实是她所想到过的最坏的可能，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放弃季满庭。 可是当她回想起一直以来和季满庭的相处的时候，她认为若是只是为了一个容器，季满庭是在无需那么尽心尽力，甚至于，在她当初想死的时候，直接把她带到这里来，不就行了么？ 可是这个猜想到底还是在心底时隐时灭，此时便被勾了出来。 季满庭听到这话，皱起眉头，看着唐九容道：「外面的季满庭对你不好么？你的想法怎么那么黑暗？」 唐九容：「……」 她现在有种，她是个中学生，被长辈教育「你怎么那么负能量？」的感觉。 季满庭道：「不是的，我本来所修术法，就是以分身歷红尘，当时我做了一些事，希望我的分身出去有些盼头，于是我想办法抽了一缕师父的魂魄。」 唐九容神情复杂。 然而季满庭又道：「可是由一缕魂魄变成人，可不是很容易的，我还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唐九容想到当初季满庭明明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死定了的，便问：「那第一个分身，并不知道她是分身么？」 季满庭点头：「嗯，我要防止自己后悔啊。」 唐九容嘆了口气，这人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居然连自己都防着。 唐九容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件事，只好说：「说到这，你也并没有告诉我我和这剑的关系啊。」 季满庭道：「你没有听懂？我不是已经说了？」 唐九容道：「什么？」 季满庭道：「你们除了名字一样，没有什么关系。」 唐九容：「……你挺有幽默感。」 这个季满庭没听懂：「幽默感是什么？」 唐九容深吸一口气，道：「我外面有朋友，所以我希望……」 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能和我一起出去。」 季满庭沉默半晌，道：「食梦妖怪出来了么？」 唐九容点头。 季满庭道：「阵法破了么？」 唐九容迟疑道：「没有……只是我把树砍了。」 季满庭：「……」 她长嘆一声道：「那就是破了。」 唐九容面露惭愧，突然想到什么，说：「丹阳谷谷主，也希望我能把你带回去。」 季满庭眨了眨眼睛，慢慢垂下眼去，半晌道：「嗯，回去。」 「不过，破阵之后，剑阵便重新出现，你们没有太长的时间。」 …… 唐九容许久没有出现，顾银盼有些急了。 她当时只看见唐九容跳进树冠以后就消失了，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后来食梦大仙告诉她：「那是困住我的阵法的阵眼，看来她想要破阵。」 食梦大仙像是想到什么，又说：「可是，如果这阵破了……」 它环顾四周，面露警惕。 它知道此处原本应该是一个凌厉的剑阵。 这时小院院门突然被沖开了，在院门口出现了清崖，她看上去和先前的模样已然十分不同，头髮散乱，眼神幽暗，长袍不断鼓动，半晌又突然吐出一口血来，吐完血之后，甩动拂尘，用那拂尘将鲜血都吸收了，那拂尘此时已然显现出了一种诡异的红光。 她很快也撞上了满院飞舞的银色根须，只好跟根须缠斗起来，顾银盼问渺渺：「这就是外面追你的人么？」 渺渺道：「是啊，可是，无臾去哪了啊。」虽然只相处了没多久，但在渺渺看来，也算是并肩战斗过的同伴，此时便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目光。 食梦大仙道：「这人怎么是大乘？我都使不上力了，她怎么还行？」 顾银盼冷哧：「大乘和你这种合道货色能一样么。」 渺渺道：「……可是她也在不断吐血啊。」 顾银盼迟疑：「这个，看上去不是因为压制啊。」 渺渺便说：「难道是因为换身体？」 她随即把这人如何侵占了清崖的身体的事说了，顾银盼便说：「这是龟息还魂之法，容器还得是修同门功法的修士，这老妖怪可真恶毒。」 食梦大仙似乎想到什么，半晌道：「这是风门道人，当初导致凌云剑宗被围攻的引子，就是风门道人说凌云剑宗放任魔道之人。」 顾银盼嫌弃道：「他有这资格么，他现在的做法比魔道还魔道呢。」 虽然顾银盼他们在这边吐槽，但对方到底大乘修士，清理根须的速度比他们快多了，很快就有余力来对付他们，众人躲避不及，食梦大仙生气道：「那个长得和玄银素一样的傢伙呢，她不会是跑了。」 第319页 顾银盼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她才不相信，唐九容会抛下她跑了。 她盯着风门道人，半晌道：「这人神智混乱，似乎体内还在争夺身体控制权，我们不一定没有机会。」 这么说完，她高声开口道：「清崖，清崖，你在干什么？」 风门道人顿时瞪大眼睛，哑着嗓子道：「我才不是清崖。」 说这句话似乎耗费了他很多的力气，他顿时停下动作，神情变换，被银色根须在天上像个球似的抽来抽去。 顾银盼得意道：「我聪明，来，跟着我一起喊清崖。」 众人便跟着她一起喊起来，结果喊了十几声之后，空中的风门道人突然动作灵活起来，像是风一般的穿透障碍物，伸手掐住了顾银盼的脖子。 「住嘴！」他嘶哑道，声音哑的已经像是个男人。 而顾银盼吓了一跳，故作镇定道：「我只是认错人了，那你是谁？」 风门道人道：「我是……我是……」 就在这时，所有根须在顷刻之内都没有了银色的光芒，随后像是枯萎一般地蔫在了地上，而唐九容从树冠中爬了出来，看见了小院中的情形，脸色微微一变。 风门扭头望向唐九容，下一秒却松开了掐着顾银盼脖子的手，一直退到了小院门口。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此刻却脱口而出道：「玄银素！」 唐九容突然脚踏在普通的土地之上，一时还有些茫然，不过见到眼前的众人，便立刻回过神来，她不清楚自己离开了多久，但眼前的情况和她离开的时候产生了变化，原本在墙外的人，都已经到了墙内。 她随即皱眉，暗想，那个食梦无臾呢？难道已经死在了外面？ 就在这时，一道透明的虚影突然翻墙而入，高声道：「老祖，老祖。」无臾先前一直不敢进来，突然看见里面事态平息了，才趁此机会钻进来了。 唐九容扭头，看见了一道和食梦大仙七八分相似，但是只有手臂粗细的虚影，飞快地飞了过来，带着点沮丧道：「我的容器被打坏了，很快就要消失了。」 唐九容这才知道，原来寻常食梦，是连这半透明模样的实体都没有的。 食梦大仙却道：「说什么呢，到我这儿来。」 无臾欢欣地游了过来，食梦大仙一张嘴，就把它给吃了。 唐九容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发现，那小的并没有消失，而是在食梦大仙半透明的躯体里游动起来。 唐九容：「……」她觉得看起来有点噁心。 她移开了目光，还是望向「清崖」，现在对方肯定不是清崖，因为眼神气势，都已经完全不同。 更何况，她还叫自己玄银素。 顾银盼道：「这是风门道人，就是当初导致凌云剑宗覆灭的罪魁祸首。」 唐九容立刻想到这人应该是谁，因为靳顺娷也曾经对她说过那段往事，她想对方所说的事，大体应该还是真的。 顾银盼又说：「先前他还在和清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这会儿好像他赢了。」 唐九容低声道：「别管他，我们赶快出去。」 顾银盼道：「他堵着门口，我们怎么出去？」 唐九容道：「当然得……有人开道。」 话音刚落，从树冠之处，突然浮出一道流光来，这流光飞快地沖向风门，在电光火石之间，风门被揪到了天上。 唐九容便立刻往外冲去，其他人也随即跟上，食梦大仙扭了扭身体，自言自语道：「咦我觉得对灵力的压制好像消失了……可是，我反而有种不妙的预感了。」 话音刚落，大地震颤，在枯萎的树根下面，开始有什么发生强烈的震动，仿佛在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这是什么？」渺渺受到震动，无意识问。 唐九容道：「一个剑阵，叫作无常者。」 食梦大仙闻言，尖叫一声，道：「快跑！」 而此时，季满庭望着被自己控制在空中的风门，有些怅然道：「当时的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存在，像是蝼蚁一样，一只手就能捏死。」 风门目光苍老：「这已经过了多久了呢，我竟然……看不清你了。」 季满庭突然笑起来：「我也觉得神奇，这都两千多年了，我竟然还能碰到原本应该死去的你，难道是老天爷，希望我亲手报仇么？」 风门道：「已经两千年了么？那可真是太久了，当初的老傢伙们，都还在么？」 季满庭道：「你以为和我叙叙旧，能活的更久些？」 风门眉角微抽，半晌闭上眼睛，道：「我知道你恨我。」 季满庭摇了摇头：「两千多年了，你知道能发生多少事么？我早就不恨你了……可是，死了两千多年的人，也没必要再出现了？」 风门瞪大眼睛，还想说话，忽然见到无数道剑光从地上升起，他顿时瞪大眼睛，当初他在无常者开启之前，就已经与凌云剑宗掌门同归于尽，因此并没有看见剑阵开启的样子，此时见到，只觉得壮观震撼到他不曾想像，无数的剑像是波浪般翻涌，最后组成一个肃杀的海洋。 他还想再看，下一秒，便感觉到他在下坠，且离剑阵的海洋越来越近。 啊，因为我的头掉下来了。 他意识到这点，然后归于虚无。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0页 原来防盗章没用了我还是进小黑屋了。 不敢看评论怕大家骂我，可以骂但是骂完请和我和好求求了 过年一直走亲戚实在太忙了，最近剧情又比较复杂就写的比较慢，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还是祝大家过年开开心心~~ 第166章 食梦 唐九容他们已经看不到后面的情形，沖天而起的剑阵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让他们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剑阵将山峦夷平，山谷填满，烟尘沖霄而起，众人接替用法术挡住致命伤害，远遁千里外之后，忽然看见了人群。 这大约是一群前来探险的大罗山的人，穿着随意，神情警惕，看见唐九容他们正在逃窜，也转身就跑，跟着跑了一段之后，才问：「这是为什么要跑？」 唐九容认为作为罪魁祸首之一，她有必要做出一定的解释，便简略开口道：「压制剑阵的禁制破了，现在的大罗山就要消失了。」 众人：「？？？」 大家都满头雾水，就连顾银盼也是，众人中知道内情的只有唐九容和食梦大仙，食梦大仙便道：「不相信就直接自杀，把身体借给我，反正你们迟早也要死。」 众人对着食梦大仙怒目而视，但大约是因为它说的话太过于欠扁，众人反而觉得对方不至于哄人，大多便也一言不发地跟着跑起来，只有两个似是不信，仍停留在原地，然而只几息之后，凌厉的剑锋已经在背后带来肃杀之意，两人转瞬便被卷杀成了血沫，这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了，但是眼看着逃跑的速度已经赶不上剑阵扩张的速度，唐九容冷汗直冒，却见季满庭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到地上去。」她开口道。 唐九容闻言立刻照做，顾银盼也跟着她一起，食梦大仙的动作则比唐九容还要快上了一些，只后来跟着他们过来的几人中，有两个反应慢了两拍，顿时又是失去了性命。 众人来到地面，季满庭甩手用术法砸出了一个洞穴，众人一齐进入，唐九容一进入洞穴，便听见外面传来如飓风一般的声响，背后顿时吓出了一片冷汗，如果迟上两秒，他们大约也只能化作血沫了。 她不禁望向季满庭，想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季满庭不等她开口，便说：「你们躲在这，我出去一下。」 唐九容忍不住道：「你出去想干嘛，你现在已经没办法压制剑阵了？」 季满庭道：「谁说不行？」 她说罢又要出去，唐九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伸手抓住了季满庭的手臂。 顾银盼转过头，看着这一幕。 季满庭抬起眼皮，朝唐九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唐九容先是不自觉闪躲了季满庭的目光，随后直视而去，道：「你又想豁出性命么？」 季满庭皱眉道：「你不要搞错了，我不是她……」 「你骗人。」唐九容打断了季满庭的话，「你们是同一个人。」 季满庭沉默下来，突然她长长嘆了口气，道：「我不出去又能如何呢，此地也不是久留之地，待剑阵完全开启，外面便是十死无生之地，现在出去，却还能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唐九容追问。 季满庭哑然，半晌摇了摇头，她确实没想出办法，只想着或许能在剑阵还未完全开启之前，试试强行将其暂停一段时间试试，这当然十分危险。 旁边有人听到，便上前道：「她既然想出去，就让她出去试试呗。」是刚才跟她们一起进来的陌生人。 唐九容冷冷看他一眼，知晓对方会说这话，无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便开口道：「她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下一个出去的就是你。」 对方顿时不说话了，半晌旁边才有人圆场似的说了一句：「别生气，这不是不知道其他办法么。」 季满庭闻言，眉头微动，望向唐九容，又瞥向别处，她先前觉得唐九容只是个长的像师父的陌生人，但此时心中却有些异样，隐约感受到了对方和师父的相似之处。 可是实际上师父应该是外面操纵剑阵的那个存在，她认为自己应该最清楚这件事。 唐九容将季满庭拉到了一边，低声道：「我们还有时间么？」 季满庭道：「剑阵完全开启之前，我们还有一刻钟。」 唐九容又问：「那这里能联繫到外界么？」 季满庭摇头：「不行，没有途径。」 唐九容便又问：「你既然已经出来，压制此处灵力限制的禁制想必已经消失了？那是否会有人进来？」 季满庭微怔，半晌道：「你说的有理，那些老傢伙们，或许会关注着这里。」 唐九容点头，看了季满庭一眼，本来想说靳顺娷也关注着这里，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说：「我们等等，且看看情况。」 季满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唐九容刚刚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师父死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和人这样亲近，唯一比较亲近的是靳顺娷，但是似乎也止步于言语，一旦有身体接触，便让她浑身不自在。 但是唐九容抓她的时候，她却没有不自在，大约是因为对方也太过于自然，让不自然在出现之前就被安抚了。 她用另一只手捏住手腕，恍惚地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安心与慰藉，她想起小时候半夜饿了，在院子里舀水喝，玄银素出来看见，便替她抓了只鹅来，烤了鹅肉吃，她吃的满嘴是油，玄银素伸出手来替她擦嘴，笑着说：「真是小孩子。」 第321页 想到这，苦涩与怀念便一起涌上来，她干脆盘腿坐到一边，为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先调息起来。 而唐九容走到一边，对着食梦大仙渺渺和顾银盼她们说了自己的猜测：「谷主叫我进来，便是要我来关闭禁制的，我都没想到我还真关了，她对此应该有对策。」 顾银盼连连点头，她认为唐九容说的绝对都是对的。 她望着唐九容，明明在记忆碎片的幻境中，她一直看着和唐九容长得一样的玄银素的面孔，此时再次见到唐九容，却还是激动地几乎要流出眼泪，不过她很久没哭，对哭泣的感觉十分陌生，只觉得鼻头似乎有些酸涩，此时暂时得到空闲，她便得以更多更久地看看唐九容，唐九容穿着黑色的短打，靳顺娷最开始给她做的伪装，在进来半年后便失去了效用，但是她已经习惯穿男装，并且将头髮扎成高髮髻，露出了流畅的脸部线条与修长的脖颈，对方狭长的双眸也正看着她，漆黑的眼珠流露出一种含情脉脉的温柔。 大约……是含情脉脉？ 顾银盼说不上来，只觉得被那目光一瞧，她便什么都忘了。 她情不自禁上前，走到唐九容面前，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半晌低下头来，用手指勾了下唐九容的衣摆，唐九容也多少有些手足无措，常久未见所积累的情感，原本几乎满满当当地挤在一个柜子之中，将要爆发，却又努力控制，直到顾银盼的手指滑过她的衣摆，便突然像是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唐九容伸手抓住顾银盼的手，有千言万语，于是不知道一时该先说什么。 她看见了顾银盼手臂上蔓延到手背的伤痕，便说：「你受伤了。」 顾银盼这时突然想起，唐九容也受了伤，顿时顾不上久别重逢的激盪，道：「你的伤呢？你修为比我低，想必更严重，快给我看看。」 说到这，顾银盼一愣，上下扫了唐九容一眼，道：「你……已经金丹中期了？这是过去了多久？」 唐九容道：「你没有感觉到么，已经有一年半了。」 顾银盼思索了一下，觉得虽然她在没见到唐九容的时候，觉得日子过的度日如年，但必须承认，在幻境之中，她绝对没有感觉到一年半那么长的时间 「我所在的地方时间流速有问题，我的感觉是一个月。」 唐九容突然在心里松了口气，她有些欣喜顾银盼没有感受到太长时间的分离，顾银盼那么喜欢热闹，那么害怕寂寞，呆在那样的地方，该多么难受啊。 她莫名心生爱怜，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顾银盼的脑袋，不过抬起手来，才发现顾银盼现在和她差不多高，还要伸手摸头，动作还真有些大了，何况周围有那么多人，她多少不好意思，便有收回手，抓住顾银盼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很想你，很想这个人，不想与她分离。 再次见面的时候，更加清楚与肯定地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顾银盼已经开始查看唐九容身上的伤口，背上的伤口最重，此时仍在不断地渗出血来，顾银盼想起她和唐九容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唐九容就为了救她受过伤，那个时候她为了给唐九容治疗伤口，用了一下自己的口水。 这件事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作为大妖，她的天赋技能好像都是治疗系的，这叫她觉得很没面子。 不过此时却忘记了过去对这些技能的嫌弃，脱口而出道：「我……我帮你舔舔。」 唐九容一愣：「你说什么？」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太久没见到顾银盼心情太激动，以至于听错了顾银盼说的话。 顾银盼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涨红了脸，可看见那还在渗血的伤口，又实在心疼，便凑到唐九容的耳朵边上，低声道：「我用舌头帮你舔舔，可以……治疗伤口。」 轻柔的吐息伴随着暧昧的话语喷洒在耳廓上，这下唐九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于是脸也不禁有些泛红，她努力表情自然，一脸正气道：「不用了……」 她微顿，又说：「等回去没别人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的很爽……补充了能量！ 谢谢一朵小花扔了2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色火机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歪君扔了2个地雷 谢谢一了君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豊二扔了1个地雷 谢谢插otzu扔了1个地雷 谢谢人间远扔了1个地雷 谢谢rrrrrr扔了1个地雷 谢谢吶吶吶吶吶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一石姬起千层浪扔了2个地雷 谢谢迪迪拉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就想看看暱称有没有字扔了2个地雷 谢谢08000扔了1个地雷 第167章 食梦 顾银盼和唐九容的脸，因为这句话一起红了起来。 顾银盼磕磕巴巴道：「这、这是很正常的疗伤。」 洞穴中光线黯淡，唐九容却也看出顾银盼神情慌张目光躲闪，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垂落又抬起，露出像是受惊的小鹿般惊惶的神色，要不是现在确实情况危急，唐九容相信自己已经做出某些不可控制的举动。 不过现在的情况确实容不得她多想，她咳嗽一声，道：「我知道，但是这里人多，我不好意思脱衣服。」 第322页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努力将目光移到了别处，看见渺渺正看着她，欲言又止。 唐九容道：「怎么了？」 渺渺道：「我看你受伤了，我这里有伤药，你要么？」 唐九容道：「自然是要的。」 渺渺拿出来，又说：「我刚才不知道该不该插话。」 唐九容又咳嗽了一下，她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她和顾银盼之间的氛围有那么明显，她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便吃了伤药，然后盘腿坐下来调息，旁边食梦大仙见状，有些着急，看了眼季满庭，到底还是没敢上去向这个禁锢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人搭话，而问顾银盼：「你们想好了要怎么办了吗？就在这等死不成？」 顾银盼道：「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你和季满庭想呗。」 食梦大仙急道：「你们怎么会没办法，这、这不就是玄银素么？」 它指着唐九容道。 顾银盼不满道：「你有眼睛么，这哪里像玄银素了。」 食梦大仙道：「不管怎么看都是玄银素好么？」 它似是忍无可忍，提高声音道：「我在玄银素的梦境里呆了好几百年，我怎么会不知道啊！」 顾银盼皱眉道：「你那么大声干嘛，大不了去问问季满庭啊。」 她望向季满庭，季满庭看着她，心里纳闷着顾银盼到底是谁，怎么和自己一副熟悉的样子。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季满庭道：「我想准确来说，这人应该不是师……玄银素，不过有点关系。」 食梦大仙道：「既然有点关系，那她说不定就能想起来，怎么样才能关闭无常者啊。」 季满庭一愣，半晌道：「额，说不定可以试试。」 她沉吟半晌，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我带你去看看剑阵的中心。」 这话出乎意料，唐九容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正要往前走，被顾银盼一把拉住了。 顾银盼急道：「外面也太危险了。」 说话间，洞穴开始震动，碎石落下，尘土飞扬，大地在不断震动，唐九容道：「里面看上去也并不安全。」 顾银盼说不出话来，转而望向季满庭，季满庭道：「我自然尽量保护她的安全。」 顾银盼道：「你必须得保护她的安全才行。」 唐九容知道眼前的季满庭并没有在外界的记忆，不一定对自己就有很深的感情，忙走到季满庭身边，不等季满庭说话，便说：「我们出去。」 顾银盼往前几步，突然又道：「我也一起出去……我以原形的话，在外面未尝没有存活之力。」 季满庭一愣：「原形？」 顾银盼道：「嗯，我是腓腓。」 季满庭面露惊讶，似乎是想到什么，不过没说，只望向唐九容。 唐九容心中并不希望顾银盼和自己一起出去冒险，但看见对方的目光，心又软了，她想，若是此次真的九死一生，两人分离彼此都提心弔胆，或许不如共同面对。 分离的焦灼和痛苦，她这一年半，也已经感受的足够深刻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 出洞口之前，季满庭将手中的剑交给了唐九容，道：「这把剑先交给你，你可以重新给它取个名字。」 唐九容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有剑傍身自保也确实更好，便接过来，说：「取名字的事之后再说。」 她将剑握在手中，莫名觉得和自己十分契合，虽然按照道理来说，她从来没有学过剑法，但她刚才使用起来，就已经有种谜之顺手的感觉，或许正是因为，她与玄银素有关。 毕竟玄银素既是炼剑的高手，也是用剑的高手。 一到洞口，唐九容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惊，她们先前入洞之前，此地还是一片山谷森林，此时却只剩下一片碎石与漫天的尘土，但她并没有看见所谓的剑阵，因为她眼前并没有剑，只有狂风唿啸，叫人睁不开眼睛。 然而下一秒，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化作一道光芒向上挑去，唐九容随即听到金鸣之声，巨大的冲击叫她的手腕麻木了片刻之后，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季满庭脸色微变，随即口念法诀，她们周身很快浮现出一片黄色的光幕，光幕上浮动着玄妙的字符，唐九容捏着手腕，意识到自己刚才受到的攻击，但是可怕的是，要不是剑自动护主，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 她更加提高了警惕，而顾银盼化作原型，有什么从她身上划过，切落了一簇毛髮，顾银盼抖动长毛，毛色隐隐透出银芒，随后传出金属划过的声音，唐九容从顾银盼的身上看见了那剑阵中的剑划过的痕迹，但是那剑的本身，她是仍旧看不清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修为仍旧太低，对将要面对的事就更加没有把握，她突然开始后悔，刚才在洞穴之中，她应该不做保留的把所有的话说出来才对。 这时眼前的黄色护罩上面，突然发出了密集的闪光，打断了她的思绪，身边的季满庭道：「我们马上就要到剑阵中心了。」 敲打在防护罩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很快就让人无法分辨其中的间隔，那些声音化作了混沌的噪音，唐九容担忧地望向顾银盼，看见顾银盼也被季满庭保护进了护盾之中，便稍稍松了口气。 但她随即又想，这样一来，对季满庭来说是否会有太大的压力呢？ 第323页 她还未询问出声，便听见季满庭说：「这是法宝带来的护盾，只要能支撑住，对我并没有压力。」 唐九容正放下心来，却突然听见眼前的护盾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随即上面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缝。 唐九容沉默几秒，道：「……那如果没支撑住呢？」 季满庭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凝重道：「这不应该，剑阵还没完全启动，这护盾怎么会撑不住呢？」 话音刚落，裂缝扩大，季满庭连忙伸手按住裂缝部位，灵光氤氲，阻止了裂缝地扩大，唐九容则望向顾银盼那边，见顾银盼周身的护罩已在碎裂的边缘，然顾银盼见她望来，却开口道：「没关系，我能支撑住。」 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时唐九容也只能说一句：「小心点。」 顾银盼道：「你也小心些。」 季满庭道：「是该小心些，若没有护罩，她撑得住，你却是撑不住。」 唐九容不知作何回应，只好苦笑一声道：「不知道我到这来，除了拖油瓶的作用，还有什么作用。」 季满庭道：「那需要我们成功到阵法中心后才知道了。」 「成功」两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似乎就有些难，大约是因为到了阵法中心的缘故，每进一小步都变得非常困难，唐九容望着外面如飓风般的剑影，渐渐地发现自己似乎能看出那些剑的模样。 那些剑有许多不同的模样，就好像曾经属于不同的主人，有不同的性格。 剑也有性格么？唐九容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但是很快心里有个声音回答她：当然了，剑也有不同的性格。 她发现自己喜欢这些剑，看着这些剑，她的心中就莫名出现一种欢欣，这是否证明她和玄银素有着很深的关联呢？还是说，她就是玄银素呢？ 这想法并没有让她不安或者恐惧，反而令她陷入了一种沉思，她认为这种关系是可以利用的，在眼下的情况之中，如果有一种更加平静的环境的话，她会有一些更多的体会。 可是，一个安静的环境显然是一种奢望。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围绕在顾银盼周身的防护罩宣告破碎，这场景令唐九容心跳加速，手心冒出了冷汗，脱口而出道：「你回去。」 顾银盼道：「我撑得住。」 她的毛髮变得像是某一种金属，声音在气流声中断断续续，下一秒她发出一声尖啸，脑袋顶住了唐九容和季满庭外面的防护罩，给了她们一个向前的推动力。 唐九容听到令人牙酸的挤压声，防护罩开始颤抖，目的地看起来却不知还在何方。 她望向顾银盼，突然开口道：「银盼，我想，我以后不想和你分开了。」 顾银盼一愣。 唐九容道：「如果你长生，我想陪着你一起长生，要是……」 说到这，唐九容笑了一下，道：「那也一起，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嘈杂的风声中这些话并不清晰，但是仍传到了顾银盼的耳中，顾银盼一时有些迷煳，只下意识开口道：「你说什么？我当然愿意。」 她说完「愿意」，才明白过来唐九容的意思，心中翻涌不定，只觉得仿佛突然有了巨大的力量，正想张口更明确的回应，防护罩支撑不住，碎裂开来。 幸好与此同时季满庭手捏法诀，召唤出了十二把似乎并没有实体的飞剑，将唐九容团团围住，挡住了剑阵的攻击，然而季满庭的面孔亦是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唐九容神色凝重，季满庭却挤出笑容，她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g，却开口道：「别说这种……好像回不去的话。」 第168章 食梦1 可是，如果真的回不去了，该怎么办呢。 唐九容的脑海中还是忍不住升起这样的念头。 她不禁回想去那些想去死的日子，现在回想那个时候，发现虽然脑海中时时闪过死亡的念头，但其实离死亡还有很远的距离。 想死和去死之间，原来还间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只有当真的面对死亡的时候，唐九容突然更清晰地看到了死亡的模样，那是——与之相反的对生命的渴望。 如果可以的话，不想在现在死去。 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唐九容觉得自己迷迷煳煳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恍惚起来，觉得眼前的环境也出现了变化，她看见了银色的海洋，川流不息的利剑像是波涛一般，在面前飞速而过。 此时季满庭也在想一些事情。 她先是想自己原也是个俗人，临死之前也仍会想些往事，此时既是在剑阵之中，便先想起师父教她剑阵那一课时，先是用意识空间，从一把练起，练到四把，短剑换成长剑，那时她的心思都在避世珠上，对这些需要耐心的事总不上心，于是到最后也学的不好，只能御八柄剑，后来为了闯过这无常者剑阵，才好好补习了一把，到最后，还是好好学了。 而后来学的时候，靳顺娷藉口自己要增加实战，陪她练剑，后来她知道对方多的是实战经验，其实是没必要这么做的，想到靳顺娷，季满庭又有些恍惚，她当时前来压制剑阵，靳顺娷没有说什么，但是多年相处，季满庭多少能感觉到对方并不贊同，但是那天靳顺娷还是同她一起过来，对她说：「早点回来。」 她到底还是没有回去，只回去了一个分身，不知道靳顺娷有没有认出来。 第324页 想到这，她突然想起唐九容说过的话，唐九容说，丹阳谷谷主叫她把自己带回去。 那么说来，大约是早就发现了。 她不禁有些头大，想起靳顺娷生气的模样，对方要是生气，向来不喜欢说出来，兼之对方平时久冷冷淡淡，很难察觉出来，但是你要是长久察觉不到，对方又生起更大的气，季满庭时常为不知道怎么叫靳顺娷消气而心生苦恼。 她长嘆一声，一时竟然想，如果回不去了，就不用向靳顺娷解释这件事情，倒也乐得轻松。 这想法刚在她脑海中出现，不知为何，眼前竟出现了靳顺娷的身影，对方穿越重重剑雨而来，像是某种梦境里才会出现的景象。 季满庭以为是这剑阵突然具备了幻阵的功能，又或者是自己自己死去，进入了某种生死之间的迷梦，然而这迷梦竟然开始说话，面无表情又似乎略带讽刺地说：「你还活着啊。」 明明是死前的幻想，为什么非得说那么扫兴的话呢？季满庭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然而靳顺娷抬起手来，黑色的锁链代替了透明的护罩，在金属敲击声之中，季满庭身上的压力减轻的很多，她连忙藉此机会调息，同时意识到，靳顺娷真的过来了。 她怎么能过来呢？是了，这地方压制灵力的禁制已经消失了，可是这是才发生的事情，靳顺娷怎么能过来的那么快呢？是因为她先前一直在附近么？ 季满庭有些恍惚，她突然想起靳顺娷却是总是很及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但问起对方这个问题，她也只会说是凑巧而已。 晃神之中，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剑阵带来的压力也骤然消失，她们似乎来到了一个真空的地带，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在半空中，浮现着一个金色的光团。 季满庭浑身一震，顿时呆住了——闯剑阵那么久，她第一次看见这个东西。 靳顺娷收回铁链，微微皱眉，警惕地望向了周围，这地方因为太过于平静，反而透露出诡异。 她不自觉走到了季满庭的身边，随即想起过来之前，她是想好先不理会季满庭，好叫对方知道自己有多生气的，不过她很快说服自己，眼下的情况还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还可以忍一忍。 于是她走到季满庭身边，攥住了对方的手腕，惹得季满庭震惊地看了她一眼。 「你干嘛？」季满庭忍不住脱口而出。 靳顺娷道：「别闹。」 随即她微扬下巴指了下唐九容的方向，说：「你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季满庭望向唐九容，见对方双眸失神，正呆呆望着光球，似乎失去了神智，而顾银盼恢復人形，正摇晃着她的身体。 顾银盼摇晃的不重，因为她从前有过一次经歷，同伴被迷了神智，身体也被控制，其他人用力摇晃他的身体，竟然把他给摇散架了，此时情况与那是未必相同，但顾银盼毕竟是见过各种诡异状况的，因此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高声说话。 然而唐九容如此，她心里着急，流露在外，便是挂着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低语道：「唐九容，你怎么了。」 唐九容刚巧回过神来，听见如此声音，看到这样的神情，心都酥了一下。 她忙开口道：「没事。」 顾银盼见她回神，松了口气，道：「你怎么了？」 唐九容便想起刚才，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控制这剑阵的方法。 所谓无常，佛教中说，是一切事物因缘所生，渐而败坏，故曰无常，是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 但是或许，有个更简单的解释，玄银素在宗门破灭之际领悟剑阵，她看见门人死去，大厦将倾，无常者，或许是指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所凝结的愿望，构成了这个庞大而精妙的法阵，它并不像看起来这样杀意凛冽，也包含着遗憾与温情。 唐九容情不自禁上前，想用手去触摸这光团，然后刚往前一步，手臂便被抓住了，她扭头，看见顾银盼拉住她，满脸紧张道：「你怎么了？」 唐九容道：「我没怎么，只是好像知道怎么离开这了。」 顾银盼道：「你怎么知道的？这地方有古怪，你不要轻易相信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想法。」 唐九容一愣，很快明白了顾银盼的意思，陷入在这样的环境中，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更大的可能是一个陷阱。 唐九容认为这担忧无疑是有道理的，一时为难起来，就在这时，季满庭开口道：「你感受到了什么么？」 唐九容便说：「我进入这里之后，便觉得有什么指引着我，告诉我这剑阵的玄机，只是模模煳煳，还不甚清晰。」 她望向光团，又继续道：「我想，要是触碰这东西，我会知道更多。」 季满庭便说：「我先试试。」 她正想上前，靳顺娷拉住她，一脸不愉道：「你受了伤。」 我 季满庭道：「我修为高些。」 靳顺娷抿着嘴，突然瞪了唐九容一眼。 唐九容无奈，这怎么就怪上她了呢。 瞪完唐九容之后，靳顺娷却说：「我来。」 她甩袖，黑色的锁链便从她袖中出现，接近那光团，锁链像是闪电般飞快甩过，穿过光团，什么都没有发生。 靳顺娷又试了几次，眉头越皱越紧，随即她突然收起了锁链，身影闪到了光团的边上，直接伸手抓去，季满庭骤然一惊，后背莫名惊出一层冷汗，却见靳顺娷的手已经穿过的光团——准确来说，根本没有触碰到。 第325页 那光团看起来在那，但是靳顺娷的手来到那个位置时，那里却并没有什么光团，它好像是在更远的地方。 靳顺娷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她意识到，自己是抓不住那光团的。 她望向季满庭，微微摇头，季满庭便也上前，发现自己上手，情况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顾银盼见此情形，也想试试，唐九容却在这时说：「谷主能把多少人带出去呢？」 靳顺娷道：「自保。」 唐九容盯着她看，靳顺娷便又说：「季满庭修为高，自然也能出去。」 唐九容嘆了口气：「看来你当初叫我进来，是把我当作弃子的。」 靳顺娷面不改色并不承认：「没有的事，我只是不能预料到所有的情况而已。」 唐九容也多说什么，只向前道：「总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顾银盼亦步亦趋，跟在唐九容身后，在唐九容接近光团时，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唐九容的袖摆。 唐九容扭头，顾银盼便说：「我紧张。」 唐九容道：「我也紧张。」 顾银盼说：「可我怎么那么紧张呢？」 更危急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到快要透不过气来。 唐九容握住了顾银盼的手，同时瞥见靳顺娷拉着季满庭背过身去。 她可真上道。唐九容想。 于此同时，她把顾银盼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了。 虽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唐九容便紧紧抱了一会儿，随后稍稍松手，望向顾银盼，见对方双眸泛着潋滟水光，目光娇柔缱绻，唐九容敢肯定，这世上没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下，还无动于衷。 她怔怔望了片刻，捧着顾银盼的脸庞，在对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顾银盼睫毛颤动，一时唿吸停滞了。 唐九容松开手，转身接近光团，将手伸了过去。 与靳顺娷和季满庭不同，她轻松地触碰到了光团，而那光团在她触碰到的一瞬间变作了一片细碎的光电，将她笼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白白白白弒儿 1枚、歪君 1枚、狗宝宝 1枚、暴打郭炜炜 1枚、所以说就是个小透明啦 1枚、rrrrrr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寸璨 90瓶、rrrrrr 39瓶、狗宝宝 30瓶、所以说就是个小透明啦 26瓶、此去莫问归期 20瓶、暴打郭炜炜 20瓶、旬远 10瓶、天桦 10瓶、白白白白白弒儿 10瓶、喝饮料会咬管子的姑娘 3瓶、三无拖拉机 2瓶、三生石上常相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69章 无常 顾银盼便看着唐九容融入那些金光之中，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顿时惊慌失措，拿手试图去抓，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抓了了一片空气。 惊惶之中，她只好向季满庭她们求助，望向她们道：「这，这是怎么了？」 季满庭和靳顺娷自然不知道确定的答案，却能猜，这猜测之下，季满庭面露凝重。 她疑心，唐九容的魂魄从这剑阵中夺来，现在被剑阵给夺回去了。 顾银盼平日里大大咧咧，却并非不会察言观色，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已，此时见季满庭露出这样的神情，顿时心慌意乱，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靳顺娷面色如常，道：「看，这剑阵变缓了。」 顾银盼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们重新来到了剑阵之中，只是此时她们眼前出现了可以清晰看见的飞剑。 剑阵确实变缓了。 「这……是为什么？」顾银盼喃喃，不知是在问季满庭，还是自言自语。 季满庭勉强露出笑容：「莫非是九容……控制住了剑阵？」 她发现身边的靳顺娷比她更镇定自若，一时想开口问对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有些问不出口。 她发现一些事情，比方说，靳顺娷知道自己在这，然后特意叫了唐九容来找她。 要是没有缘故，何必做这样多余的事情呢。 她忍不住望向靳顺娷，靳顺娷也冷冷望来，她嘴唇微动，到底没问出话来，这时周围飞剑突然发出细碎光芒，然后从空中慢慢隐没了。 剑阵停了。 可唐九容呢？ 顾银盼立在原地，茫茫然环顾四周。 先前她迫于无奈，远唐九容而去，而现在，相逢没有多久，她难道又把唐九容弄丢了么？ 几息前还是甜蜜，以至于顾银盼被巨大的恐慌笼罩时，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感，她只知道自己突然浑身无力，像是什么都做不了。 下一秒，季满庭看见顾银盼如流星般向地上落去。 虽然此时心中并没有对顾银盼的印象，骤然看见这个景象，还是让季满庭一惊，下意识去接顾银盼，然而不等她出手，便有三把飞剑突然出现，将顾银盼给架住了。 三人皆是一愣，顾银盼脱口而出：「九容？」 虚空中却突然蹿出一把剑来，把顾银盼吓了一跳，这剑十分漂亮，剑刃纤薄锋锐，花纹如冰凌一般，顾银盼很快认出来，这是先前从洞穴离开时，季满庭给唐九容的那把剑，那时她们好像说过，这把剑叫作「九容」。 第326页 可自己叫的可不是这个「九容」，顾银盼脸色不太好，正好这时季满庭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便望向季满庭，神情阴晴不定，半晌，她似乎想到什么，震惊地脱口而出道：「九容不会变成这把剑了？」 她望着这把剑，眯起眼睛来细细瞧着，希望能瞧出些什么来，却见这剑向后挪了一段距离，似乎在她的视线下退缩了，随即飞快地蹿到了季满庭的身边。 顾银盼便想：这绝不会是九容，九容怎么会捨弃她，选择季满庭呢？ 季满庭也说：「看着不像。」 听这话，她也不确定。 顾银盼心中莫名光火，语气不善道：「明明是你造成了现在的情况，你怎么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季满庭面露苦笑，靳顺娷却皱起眉头，看了顾银盼一眼，道：「那你活了那么大岁数，这么没长点见识，还越活越回去了呢？」 顾银盼一听，怒气值顿时上升，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恶劣，仿佛下一秒就要大战一场，就在这时，边上却有人怯生生道：「剑没了么？」 是渺渺。 渺渺在唐九容她们离开之后，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见剑阵消失，其他人仍是不敢出来，她却大着胆子出来了。 不知为何，她相信这是唐九容她们已经解决了问题——唐九容总是很值得相信。 不过她环顾四周，没看到唐九容的身影，心里也难免产生不安，她在洞穴里听食梦大仙说了玄银素的事，心中便知道，唐九容恐怕确实和玄银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不知道，这关系到底有多紧密而已。 她见季满庭和靳顺娷站在一起，便自然到了顾银盼的身边，随即听见顾银盼开口道：「好，现在我这边也有两个人了，我们打一场。」 渺渺：「……？」 渺渺满头雾水地望着顾银盼，却见顾银盼挂着一副倔强的神情，眼中却有些惊惶不定。 渺渺意识到了什么，问：「唐九容呢？」 顾银盼摇了摇头。 这一年多，渺渺和唐九容也熟悉了许多，其实平日里，她还是很依赖唐九容的，此时唐九容不知所踪，她也有些慌乱，便说：「那、那我们去找找。」 顾银盼忙道：「好的。」 她停顿，问：「去哪找？」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渺渺卡了壳，随即听见季满庭嘆了口气，而靳顺娷同时开口道：「快走，剑阵既停，禁制也破，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件事，找过来了。」 她望向顾银盼，又说：「你别不是忘了，李常风追着你一直到了这，你是为了避难躲进来的。」 顾银盼脸色不善，却听见季满庭说：「我也帮你们找。」 这下子，换成靳顺娷的脸色变了。 靳顺娷盯着季满庭，季满庭头皮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谢谢你来救我，你可以先走了。」 靳顺娷不说话，袖中的拳头却捏紧了。 顾银盼却很高兴有了帮手，由此她记起自己其实还有一个帮手，就是要帮自己做三件事的食梦大仙。 自己刚才坠落，便有剑接住了自己，顾银盼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唐九容做的事。 她们回了洞穴，说此地已经安全，让所有人离开，众人死里逃生，后怕不已，很快四散奔逃，顾银盼则把刚才的情况跟食梦大仙重复了一下，问它对此有什么看法。 食梦大仙便脱口而出：「怕是从哪里来，归哪里去了？」 顾银盼眼神不善，食梦大仙见周围强敌环绕，便立刻又换了说辞：「但这可能性不大，应当没有那么容易。」 然而食梦大仙眼中的强敌季满庭，此时正被靳顺娷紧紧抓着手腕，后背都冒出冷汗。 靳顺娷压低声音，耳语道：「你先前想要復活玄银素，我没有阻止你，现在你应该知道，你復活出来的玄银素根本是另外一个人，你又还要做什么呢？」 季满庭道：「是你哄她过来的。」 靳顺娷道：「这不叫哄，她自己也想过来。」 季满庭垂眸避开靳顺娷的眼神：「她既想来救我，我就更不能丢下她了。」 靳顺娷皱起眉来，不再说什么，却也没有离开。 此时四周在剑阵之下，已经化作了一片齑粉，什么都不剩了，空空荡荡的空间之中，只有脚下光秃秃的连绵山脉，和头顶的天空，顾银盼想不出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忽然想起什么，望向了季满庭身边的飞剑「九容」。 说来奇怪，先前架住她的三把剑都已经消失了，这把剑居然还在。 她忍不住喃喃道：「这把剑是突然出现的？它会知道么？它看上去似乎有灵智。」 「九容」听到这话，连忙继续往季满庭身后躲，却被季满庭一把抓住，拎出来道：「快给我们带路。」 这剑在季满庭手上短促地震动，像是颤抖了一下，随即沉寂下来，没有动静了。 季满庭便说：「它可能真的不知道。」 没有线索，却又不想离开，只好瞎转悠，从高处向下望去，因为所有树木和脆弱的土石都已经消失，地形变得非常清晰，数座陡峭的山峰以花瓣状分布在此处，这大约就是凌云剑宗的六峰，请剑峰，问剑峰，脉剑峰，出剑峰，御剑峰，忘剑峰。 既有山峰，自然也有山涧，渺渺便在这时突然出声道：「清风涧在哪呢？当初万灵宝书占卜出来的，阿青不是在清风涧呢？说起来，红红呢？」 第327页 顾银盼这时想起红红，也有些茫然，当初分开之后，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自然也没有办法去找红红了，她便说：「当时一进大罗山，我们就分散了。」 到了这个地步，红红现在如何，也不是她们能控制的，不过她们还是决定先前往清风涧看看。 季满庭说，从前清风涧有溪流横穿而过，种满了青竹，又因地形原因，常年无休止挂着徐风，清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十分悠然，是休闲赏景的好地方，不过现在她们过去，只感觉到狂风席捲的沙砾扑面而来，吹的脸疼。 她们穿过清风涧，没找到红红和阿青，靳顺娷却抬起头来，嘆息道：「有人来了。」 季满庭仰起头来，穿过狂风，她看见山壁之上站了一个人，这人穿着深红色的破旧衣衫，是个光头，她又感觉到什么，望向另一边，看见又有一人，穿着藏青色的道袍，干净而陈旧，看起来像是个简朴的道人。 是朴尚和李常风，这两位都是人类修士修成的真仙。 季满庭嘆了口气，在心中想，他们何必这样紧紧盯着大罗山呢，禁制才消失那么一点时间，居然就找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莫紫衣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08000、rrrrrr、予歌、歪君、嚮往的平凡呢、毛小坑 1个； 暴打郭炜炜 99瓶；乌尔比安不吃苹果 30瓶；21233105 20瓶；狗宝宝、蛋娃儿 18瓶；肉包子、杀生丸 15瓶；zero、凛然、栩栩如生 10瓶；吶吶吶吶吶 5瓶；三生石上常相思、临木晚归 2瓶；摩卡、方块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无常 顾银盼也认出了眼前的两人，她对着李常风咬牙切齿，当初正是对方追逐，让她狼狈不堪地进入了大罗山。 朴尚也很有名，他作为散修，成为真仙后亦是无门无派，是诸多散修的精神支柱，顾银盼以前游歷之时，也曾与对方有短暂的接触，只不过上一次接触的时候，双方还不是敌对的阵营。 并没有说什么闲话，下一秒金色的符咒铺天盖地朝他们盖来，顾银盼听见身后食梦大仙焦灼喃喃道：「我也跟你们不熟啊，能不能站对面去？」 顾银盼瞪了食梦大仙一眼。 金色的符咒射出光束，向他们逼来，却见靳顺娷周身黑雾散开，滚滚如浓烟般将符咒包裹，那符咒顿时金光外泄，消散开来，然而下一秒，散开的金光又变做了细密的网状，将浓雾破开，靳顺娷微微皱眉，季满庭嘆了口气，手执长剑「九容」，横横一噼，那网便被切了开来。 透过浓雾，季满庭望向李常风，看见穿着道袍的老头，沖她微微一笑，道：「道友比起之前，道法更精进了呢？」 虽然对方人在远处，声音也没有提高，但那声音就像是在耳边发出的一般。 季满庭露出微妙的笑容，微微点头——她自然没有所谓「之前」的任何记忆。 靳顺娷却在此时冷笑道：「我闭关出来之时，便听说你被十数真仙围攻至重伤，最后导致那分身难以支撑，消散于天地，这老头此时竟然还好意思提起。」 季满庭瞭然，道：「那这话大约是威胁，他或许认为，我仍身受重伤，此时只是在强撑。」 靳顺娷脸上没了笑容，冷冷望向李常风。 季满庭决定用实际行动来展现一下她现在的实力没有任何问题，于是手捏法诀，罡风骤起，像是利刃般切割山壁，土石在罡风中化作齑粉，飞扬而起，像是沙尘，压迫感令李常风和朴尚后退到更高处，李常风神色微变，心中却感到惊疑不定，季满庭那时受伤颇重，以至于必须隐去行迹躲到常世，为何现在却什么事都没有了呢？ 他心中半信半疑，面上却对朴尚气定神闲道：「必是强弩之末。」 朴尚却也没那么好骗，说：「既然李道长这么说，那何不上去拿下她呢？」 两人都希望对方身先士卒，于是都没有动作，季满庭便趁机低声对周围的人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先走。」 顾银盼并非没有自知之明，只是没有找到唐九容，她未免心生犹豫，一时没有说话，食梦大仙却迫不及待道：「可不是么，快点走。」 说完，便像是一道烟雾般向外窜去，然而刚到山崖半腰处，便仿佛撞到了没有实质的墙壁，在巨大的碰撞声中惨叫一声，跌落下来。 季满庭脸色不变，心却往下沉了几分。 居然这么快，就已经设下了令他们无法离开的禁制，只是眼前的两个人，恐怕无法做到。 还有谁呢？她的目光划过虚空，突然听到身边靳顺娷道：「我回来的时候，碰到过钟岭仙人，他看起来老的快死了，没想到，下禁制的速度还是很快。」 季满庭皱眉，钟岭仙人在她还未将自己封印在禁制中的时候，就已经被传言快身死道消了，行事也十分低调，怎么会突然过来为难她呢，想必这修仙界，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但是她表面上仍旧气定神闲，上前几步，正要说话，土地突然震动起来，有个巨大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低而沙哑，像是来自一个巨人，对方说：「磨磨唧唧的胆小鬼。」与此同时，土地被不断掀起，土石横飞，很快原本的平地上突然出现了翘起的石块，像是有一把无形的斧子将地面砍的七零八碎，它们变化的突然，食梦大仙便差点一不小心被挤在了两个石块之间，好不容易才狼狈不堪地盘旋到了半空之中。 第328页 渺渺差点落到裂缝之中，情急之下化作了原型，在土石之间灵活跳动，却叫看见这一幕的李常风和朴尚对视了一眼，眼神都皆是流露出惊异。 半晌，李常风道：「是中山神。」 朴尚点头，两人目光交换，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情。 当初方壶神君入局，用的是什么诱饵，两人都很清楚，如今新的中山神已经诞生，想必啄山君，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些都是旧事，念头在两人脑海中转了一圈，便没有了更多的想法，倒是将目光投向了突然出现在场内，正站在某个突起土石上的人。 那人方腮高鼻，皮肤赤红，眼睛如铜铃一般大，看着像是一直在生气，是个年约四十的汉子，值得一提的是，他大约有三米高，站在高高的石块之上，就像是个巨人一般。 季满庭心思飞转，李常风，朴尚，再加上这个传闻有一半妖怪血统的常盘，眼前的这个搭配，还真是季满庭以前都不敢想的。 为什么原本完全在不同阵营的人，会结成同盟呢？脑海中一边闪过这样的念头，季满庭一边提剑刺向常盘，常盘双手合掌，去抓剑刃，季满庭却突然收剑，于此同时，靳顺娷的锁链缠住的常盘，常盘意识到自己中了季满庭的小伎俩，顿时大怒，双手去扯锁链，原本后退的季满庭却突然上前，剑刃从对方脖颈上划过，下一秒鲜血喷涌而出，一颗头颅落在了地上。 朴尚嘴角微抽，道：「我看千魔道君英姿，不像是强弩之末。」 李常风若无其事道：「确实如此，那我们何不去助常盘道友？」 说话间，常盘掉落在地上的头颅突然变作土石，碎裂开来，而原本还在流血的脖子血肉蠕动，长出了一个皮肤比其他位置都要白皙的头颅，他大吼一声，挣开锁链，周围土石就像是他的肉体一般，崩塌重组，轰然作响。 土地上以无法站人，便只好停留在天上，然而天空中开始漂浮起金色的符文，攻击着在天空中的人，季满庭和靳顺娷姑且还游刃有余，其他人却狼狈起来。 顾银盼最为狼狈，因为她心中还想着唐九容，时不时走一下神，一不小心便被符文打到，落向地面，而地面的土石又将她击向天空，她只好恢復原型，像渺渺那样躲避，却还是在某一个躲避不及，落向了地面，落进了某个缝隙。 这缝隙像是无底洞，顾银盼不断下落，直到某一刻，感觉到了风的流动。 在地面之下会有风么？她疑惑地环顾四周，突然看见她的周围，又聚集起了无数的飞剑。 她瞪大了眼睛，飞剑托着她往上，穿过层层土石，她很快再次见到光明，地面上战况激烈，朴尚和李常风也都入阵，靳顺娷和常盘缠斗，季满庭以一敌二，然而在他们看见顾银盼的同时，也看见了突然拔地而起的飞剑。 「无常者？」李常风一时失态，几乎立刻向后退去，季满庭趁此机会，将剑刺入了朴尚的胸口，另一只手同时手捏法诀，于是在剑刃穿心的同时，朴尚忽然全身冰冻起来。 然而不等季满庭收剑，冰冻起来的身体突然缩小，变作了一条黑色的蚯蚓般的物体，飞快地钻进了地下。 季满庭面露遗憾，自觉这一回朴尚必跑，谁知下一秒，他又从地下蹦了出来，土地裂开，有个庞然大物跟随着他一起蹦出来，对方双翅张开，简直能遮天蔽日，张口尖啸，声音如浪潮翻滚，血红的眼睛像是燃烧的火焰，它飞快向上，张嘴把这条黑色的「蚯蚓」吃进了嘴里。 这次没有什么后续，就连季满庭都不敢相信，朴尚居然变成了一个妖怪的食物。 不过话说，这妖怪是为什么突然出现的？ 疑惑刚划过大脑，她便听见身后渺渺开心道：「啊，是红红啊。」 红红？ 而顾银盼也惊讶地脱口而出：「红红！」 眼前的红红和她第一次在山上见到时很像，是看上去暴虐而巨大的鸟，只不过当时对方通身赤红，而现在红色的羽毛里，还夹杂着青色的羽毛，它向天空直窜而去，像是没有阻碍一般撞破了阻拦住了食梦大仙的禁制，飞到了高空之中，然而就算飞到高空，对方翅膀张开，仍旧异常醒目。 蛮蛮要两只在一起才能飞，如此看来，红红是找到阿青了。 顾银盼先是高兴，随后却又惆怅——那唐九容在哪呢？ 她环顾四周，见剑阵如海浪般升起，却不攻击他们这边的人，心中也难免有了美好的猜测，或许控制着这剑阵的人，就是唐九容。 对方或许就在附近，只是为了躲避前来追杀的人，才遮蔽了身形。 有了积极的想法，心情就平復了许多，顾银盼来到季满庭身边，见先前还在的李常风和常盘都已经失去了踪影，天空中的禁制也消失了，想必钟岭仙人也已经走了。 渺渺开心道：「是红红吓走了他们。」 顾银盼道：「还有眼前的剑阵。」 她试图去抓在在空中游走的剑，居然抓住了一把，那剑中传来温和的灵力波动，她突然更确定了，望着眼前的剑阵，低声道：「就算没有实体，你还是你，我也喜欢。」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伤感，不失惆怅地嘆息道：「可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就……多做点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莫紫衣 1个； 第329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o、插otzu 1个； blckx 100瓶；莫紫衣 60瓶；shadow 15瓶；螹硖褰】 12瓶；三无拖拉机、摩卡、方块a、三生石上常相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无常 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 唐九容觉得自己和天地似乎融为了一体，她的意识中刚刚闪过她想要去看看天空的念头，她就已经来到了天空之上，刚想要回到地面，她又接触到了地面，甚至于，她渐渐发现她是同时触摸到了天空和大地，她的视野广博到不可思议，以至于她开始困惑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突然她想到：我应该是人啊。 可是她所感知到的世界，不像是人类所能感知到的。 可是既然知道了自己是人，她便努力去回忆自己应该是人的一切，她想到某些人某些事，但是这些人这些事倏忽如清风般吹远了，她未能抓住，反而看见了一些其他的什么。 她看见沧海桑田，天崩地裂，转瞬间又看见人群动物熙熙攘攘，她渐渐觉得这样是正常的，是她所应该感知到的。 可是她又感到不安与寂寥，她本不该感到不安与寂寥了。 她妄图抓住这不安与寂寥的来源，却只感到无端的疲倦，可是她应该早已不知疲倦了，可是，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她会不知疲倦呢？她开始挣扎起来，挣扎之中，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想离开么？」 这声音很熟悉，但又好像没有听过。 「一步登天不好么？」 「我一步登天了么？」 这句话出现在耳边，唐九容发现，这两个声音是一样的。 这确实是她想说的话，却好像并不是由她说出口的。 「畅游天地，与天同寿，你已是真仙之上了。」 「没人知道真仙之上是怎么样的。」 「我知道。」 「你是谁？」 「无常者。」 这又像是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到后面，唐九容已经分不清楚了。 「不对，你不是无常者，你是玄银素。」 「玄银素已经死了。」 「可是你是玄银素。」 「她化作阵法核心，剑阵有灵，终化为妖，现在我只是无常者。」 「可是……我是人？」 「做人有什么好呢。」 做人有什么好呢？ 唐九容想，做人做妖，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是，现在这样不行，因为…… 「有还想要一起存在于世间的，一起生活的……」 某个…… 那张熟悉的脸从眼前浮现了，唐九容看见一张倔强的，似乎要哭出来的面孔。 「不要哭啊，银盼。」她想要这样安慰，并且拥抱她，但是做不到。 「我为什么没有实体呢？」 「因为肉身凡胎本就是没用的。」 不对，是有用的，唐九容下意识这么想着。 这个时候，她看见顾银盼从空中落下，她悚然一惊，突然觉得情感更加充盈了一些，开口道：「没有肉身凡胎，我怎么接住她呢？」 有三柄剑将顾银盼架住了。 「外在表现为什么，其实没什么重要的。」 「难道所有真仙之上，都没有了实体么？」 「没有实体才更方便，别人将永远不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 接下来的战斗好像是为了证明这个说法，心念一转，攻势便到，甚至于同时还能去别的地方看看。 在地底深处，唐九容看见了蛮蛮，她的脑海中刚闪过这是我的朋友我该让它出去，飞剑便替它开出了一条道路。 「肉体凡胎有何用呢？」 唐九容觉得好笑，她突然确定了这确实不是玄银素，因为人类是不会不知道肉体凡胎的好处的。 她看见顾银盼抓住飞剑，心间一片柔软，她可以感受到顾银盼掌心传来的温度，可是她想传递过去同样的温度时，却有些无能为力了。 「可是我想拥有肉体凡胎。」唐九容说。 「你真奇怪。」 唐九容努力假装自己挨在顾银盼的身边，虽然她分明还能看到远处敌人的表情，这时她听见顾银盼说：「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多做点事了。」 她愕然，随即感觉到自己正从什么东西上剥离。 那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你太笨了，杂念太多，送你一步登天都不行！」 …… 而顾银盼兀自怅然，天空中的蛮蛮也急坠而下，很快就到了他们的面前。 眼前的蛮蛮看不出是两只鸟拼凑的痕迹，庞大而华丽，捲起阵阵狂风，季满庭下意识后退，渺渺却冲上前来，高兴道：「红红，你找到阿青了。」 巨大的鸟类发出鸣叫，仿佛要响彻天地，半晌，渐渐缩小，变作了一只长着青色尾羽，红色翅膀的小鸟，和先前的红红已经很不一样， 渺渺不觉得奇怪，在她的心里，似乎天然的就有着先天大妖的形象，她或许无法凭空描述某种大妖的模样，却能在看见的时候想，对，它果然是长这样的。 蛮蛮张口说话，吐露的是红红的声音：「对，我到了丹阳谷，就凭着直觉很快找到阿青了，只是不知为何，我们在地下，一直找不到出路。」 第330页 顾银盼一愣，道：「那刚才怎么？」 红红道：「我们也不知道，刚才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一些飞剑，给我们噼出了一条路来，我们跟着它们出来了。」 眼前的剑阵仍在规律地运行，只不过不会来攻击他们，季满庭若有所思，不过思索不了多久，靳顺娷便说：「快走。」 「那九容呢？」 靳顺娷道：「我们先出去，再找办法。」 这一听就是敷衍的话。 顾银盼很不满，但是她暂时确实没有办法。 但是她仍又拖了一天，一天之后，剑阵仍旧规律运行，季满庭也开始担心那些天会再次回来，劝说顾银盼离开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管什么事情，总要有些办法，才能继续下去，要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是停留在原地，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离开仍给顾银盼带来极大的不安，她甚至感到内心刺痛，认为是自己放弃了唐九容。 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做这件事情，却仍然要去做，这是她从未感受到过了复杂心情。 她想她还会回来的，她会去寻找办法，会去查找古籍，或者让自己变得更强更聪明，来探寻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这样想着。 就在这时，剑阵像是波浪，突然大幅度滚动了一下，随后不计其数的飞剑突然合拢起来，季满庭手中的剑也微微震动，季满庭松开手，这剑便也朝着中心汇聚，所有剑合在一处，遮蔽天日，却又慢慢消解，最后变作一把，被握在一人的手中。 顾银盼瞪大眼睛，看见唐九容从高处落下，最后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她既惊又喜，一时不知道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于是转头问渺渺：「你有没有看见？」 渺渺没听见顾银盼这令人迷惑的问题，直接惊喜道：「九容回来了。」 顾银盼只觉心脏骤停，愣在了原地，直到唐九容上前来将她抱住，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顾银盼鼻头一酸，发现自己竟落下泪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唐九容把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还以为我变成剑阵了是。」 顾银盼脸一红，明白唐九容估计是听到了她自言自语所说的话。 不是现在可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一来周围人多，二来，大家也有许多困惑，渺渺便疑惑道：「先前是怎么了呢？」 唐九容觉得这些事私下说比较好，不说现在旁边还有食梦大仙，把靳顺娷的行为看在眼里之后，唐九容觉得这人也并不值得信任——总之，对方对自己的善意相当有限。 她开口道：「先离开这。」 靳顺娷拿出一个传送捲轴来，道：「先去丹阳谷。」 食梦大仙本来想独自走，却听季满庭在一边笑道：「说起来，刚才逃跑的人，会不会认为你和我们是一伙的，看见你落单就来追杀你呢？」 吓得食梦大仙立刻停了动作，求着要一起去丹阳谷。 这回仍是到达谷外，靳顺娷带众人进了谷内，季满庭跟在她身边，见她神情似乎不愉快，便说：「能带我们到这，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靳顺娷突然冷笑一声，道：「你什么意思？」 季满庭道：「我们可以自行在谷内找个福地休整。」 靳顺娷咬牙切齿：「你们？」 季满庭低头，此时她也是心情复杂，对她来说，她没有了中间那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可以说是与靳顺娷许久未见了，她确实不清楚此时应该怎么和靳顺娷相处，过去的时间里，自己是怎么和对方相处的呢？ 她有心想问，却又不敢，大约类似于近乡情怯。 她只自己猜想，既然她能想办法在常世「养」出个唐九容来，想必和靳顺娷的关系应该很淡薄了。 她开口道：「总不能一直麻烦你，你能让我们藏身于丹阳谷内，已经足够了。」 靳顺娷面无表情，眼中却似有风暴欲来，半晌冷笑道：「随便你。」甩袖走了。 她离开的飞快，转瞬就没了人影，唐九容见季满庭没走，心中便觉得有点诡异，而季满庭回过头来，说：「我们休整一番再来商讨一下目前的处境。」 众人去寻福地，唐九容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季满庭：「你和她说了什么，谷主为什么走了呢？」 季满庭长嘆道：「只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 唐九容就没说话，只是她忍不住想，季满庭平日里对许多事都头脑清明，为何轮到自己的感情，就不清不楚了呢，人在感情之中，是否都如此雾里看花，那自己，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o、莫紫衣、valhs、阿一、rrrrrr、杀生丸、ddd1234ddd 1个； 眩晕了 53瓶；blckx 50瓶；xiaojiu9 30瓶；nicole、jockey 20瓶；awsl、携手拂衣归 17瓶；吃瓜群众 14瓶；天桦、三耳 10瓶；三无拖拉机、摩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无常 所谓休整，实际上就是洗漱一下，换下衣衫。 对于已经入门的修士来说，清洁其实就是一个法术的事，身体上的疲劳更是很容易消除的，顾银盼便一点都不觉得疲劳，她只想要立刻跑去唐九容的房间，诉一诉相思之苦，奈何所有人都自觉要了一间房，要是她明目张胆地跑去唐九容那，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先假意回了自己房间，过了一会儿，便推开自己房门，跑唐九容那去了。 第331页 她正想敲门，却见唐九容房门未锁，一下子就开了，她进了门，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原来对方也正等着自己呢。 她又开心又害羞，但见唐九容站在一边笑着看着她，这些思绪便全抛在了脑后，飞也似的扑了过去，她扑过去之后，觉得手感有些不对，稍稍松了手，看着唐九容。 「你好像瘦了很多。」她说。 唐九容摇头：「你以往多是小孩子的状态抱着我，现在是个成人，才觉得我瘦的。」 顾银盼不说话，将头埋在唐九容的颈窝，又说：「味道没有变。」 唐九容的心突然像是被重击了一下，她本来以为自己能维持冷静，甚至于她在脑海中已经假设了好几种可能性，关于顾银盼会说的话会做的事，关于自己会有的反应，但当这一刻真的降临的时候，唐九容才发现这情感是难以提前预料的。 而在她为这突如其来迸发的强烈情感而震惊的时候，顾银盼抬起头，然后将嘴唇按在了她的唇上。 唐九容霎时感觉到如早春花瓣般柔软的触感和甜香的味道，她并不清楚接吻是不是都是甜的，但是顾银盼给她带来的是甜蜜的味道。 这浓郁的甜香像是龙捲风一般席捲了大脑，把大脑也卷的七零八落的，唐九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推倒在了床上，两人在床上滚作了一团。 衣衫零落，头髮凌乱，回过神来，衣服扯了个七七八八，顾银盼发现自己莫名喘息粗重，低头见唐九容看着她，脸上说不出有什么很明确的表情，但脸颊泛红，一直蔓延到了脖子。 可是顾银盼陷入了一些问题，诚然她内心十分躁动，但完全只有理论基础，一时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脑子有点含煳，手上倒没停下，顺着肩膀向下，到了腰际，突然摸到一个突起，脑子便清明了许多。 她扯开挂在唐九容身上剩余的布料，看见腰背上结了痂的伤口，因为当时没有过多处理，没有大好，甚至因为刚才的剧烈活动，渗出血丝来。 这场景顿时让顾银盼消了一半的旖旎念头，手指轻轻拂过伤口，道：「对不起。」 唐九容脑子还混沌着，茫然「嗯？」了一声。 下一秒，一股热气吐在了腰背位置，那边十分敏感，只一下，便叫唐九容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身体顿时软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湿滑灵巧的舌尖在皮肤上轻缓划过，又痒又麻，唐九容忍不住战慄，又没有了力气，但是周身似乎有一股灵活的暖流在穿行，叫嚣着想要更多。 像是海浪翻涌，浪花一朵追逐的一朵，将要拍岸之时，那暖流突然停了，卡在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不过这也给唐九容带来了一些清醒思维，她于是低头望向顾银盼，心中十分敬佩地想：不愧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那么会。 但是当她和顾银盼四目相接之时，她有觉得自己或许误解了什么，因为顾银盼正低头看着她的腰，露出一种心疼又满意的神情。 唐九容便将目光移到自己的身上，看见身上原本伤口的位置，已经只剩平滑的肌肤，甚至看起来，比自己旁边没有受伤的肌肤更细腻光滑了一些。 「厉、厉害。」她只好这样感慨。 她同时脸上发烫，对方在为自己疗伤，她却以为是在酱酱酿酿，实在是在太不好意思了。 顾银盼道：「以后你受伤了，都可以找我。」她看上去有点羞涩，低头脸红。 唐九容却有些不敢揣测顾银盼在脸红什么，磕磕巴巴道：「舔、舔舔么？」 顾银盼「嗯」了一声。 唐九容不想承认自己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些不健康的思想，她于是努力清空大脑，环顾四周，看见撕毁的衣衫落在床头，被褥凌乱不堪，垂到了地上。 这情景也无法让她的大脑回归到正常状态，她只好起来，将自己团成一团，下巴亦在膝盖上，歪头看着顾银盼。 这样就好多了，至少有种穿了衣服的感觉。 顾银盼看见这一幕，却又不免血脉喷张，实在是这般看着她的唐九容看起来太可爱了，叫她血槽瞬间清空。 她十分想要扑上去，却又陷入迟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要直接问问么？如果按照书上说的，直接摸下去的话，万一根本不舒服怎么办？ 犹豫间，突然传来敲门声，两人顿时都如同受惊的鸟雀般激灵了一下，顾银盼更是直接从床上跳起，扯了一条破布先把唐九容团团缠上了。 唐九容被包成了半个木乃伊，好笑道：「她没进来。」 门外传来季满庭的声音，说：「好了没，我有点事想问呢。」 唐九容道：「马上好。」 门外没了动静，顾银盼挨在唐九容身边，没好气道：「这才多久。」 唐九容道：「快收拾一下。」 两人将床上的乱象收拾了，又去洗漱。 虽然法术能清洁身体，但是感觉是不太舒服的，要形容起来的话，就像是一把粗糙的刷子飞快地摩擦你的身体，简直像是要把你磨秃噜皮了似的，结束之后，皮肤难免要火辣辣一阵，所以有条件，大家还是都选择沐浴，唐九容和顾银盼也不例外，两人在先后顺序的事上互相推让了一番，不知为何，最后竟然决定一起，全然忘记照理来说，顾银盼还有一间房，她是完全能会自己房间去洗漱的。 第332页 不过这回为了防止擦枪走火，唐九容在心里默念心经，目不斜视，顾银盼则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同时在心里回想，书里和漫画里都是怎么写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所看的书和漫画在这方面的描写都十分含蓄，漫画里也有圣光打码，对她的学习产生了极大的障碍。 苦恼间，洗漱也完了，两人换上衣服，去了外面。 到了季满庭房间之后，两人才发现渺渺已经在了，见她们过来，目光清澈，面容含笑，顾银盼莫名脸红，觉得渺渺是看穿了什么，不过很快挺起胸来，觉得就算看穿了，也没有什么。 结果季满庭看见她们，说了一句：「果然不用去另一个房间叫人，少了我一番功夫。」 顾银盼嘴角一抽，气势又弱了。 唐九容神情自若，见食梦大仙和蛮蛮没来，对要说的事便有了几分猜测，却还是问道：「要说些什么呢？」 「若不介意，何不先说说，在大罗山时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季满庭笑意盈盈。 唐九容看着这样的季满庭，既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一时间心中千头万绪唿啸而过，竟然发了一会儿的呆。 季满庭便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透露，也没有关系。」 唐九容摇头，道：「对你没什么不能透露的。」 季满庭心中一紧，对她来说，和眼前的唐九容相比，玄银素才是更亲近的人，于是在她看来，就仿佛是玄银素在对她说这句话一样。 她难免浮现出隐隐的哀恸，却又有一丝期待地想，先前唐九容的消失，会不会和玄银素有什么关联呢？ 唐九容一五一十，把那时遭遇到的事说了，当说到那声音说玄银素已经死了，而它是阵法有灵化妖的时候，季满庭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背过身去。 唐九容的叙述戛然而止，又听见季满庭哑声道：「不要管我，你继续说。」 唐九容道：「也没什么了，它说我杂念太多，叫我理清杂念，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它说我朽木不可雕，便叫我离开，我离开之后，手上虽拿着这把剑，却不知道无常者去哪了，它修为如此之高，大约天地之大，随处可去。」 她又拿出那把剑来，说来不知算不算得上奇怪，当时季满庭祭飞剑「九容」攻击常盘，飞剑穿过常盘躯体之后便融入剑阵，而此时这剑，看上去既像是「九容」，又有些不像。 「九容」纤薄秀美，眼前的剑却厚重了许多，剑刃上多了黑色的纹路，像是渗开的铁水。 季满庭想，这是师父给她铸的剑么？还是这剑，早该不属于自己了呢？ 她缓缓道：「这剑既然在你手上重生，就由你为它命名。」 唐九容看着眼前的眼，渐渐眼睛眯起，不知为何，意识如水波般浮动，而意识浮动之中，有两个字自然而然浮现在眼前，她便脱口而出：「道一。」 季满庭和顾银盼皆是讶然，望向了她。 两人都不甚确定，难道唐九容也看到了那段记忆，知道玄银素，曾准备将这剑取名为「道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浅 3个；一定要早睡啊 1个； jockey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无常 季满庭想了又想，仍不敢问，倒是顾银盼没有想太多，便直接问道：「怎么会取这个名字？」 唐九容道：「这剑上好像写着这两个字……」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因为她定睛去瞧的时候，剑上根本没字，甚至连像是字的花纹都没有。 她不禁面露惊讶神色，季满庭和顾银盼都看出来了，季满庭神情不定，顾银盼却很坦然，她心中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没有季满庭高，便很自然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个场景告诉了唐九容。 「玄银素铸剑之初，曾想给剑的名字就是『道一』，后来剑成，她却道心破碎，且本身也对修行有所怀疑，便改了剑的名字。」 说完这，她又细细描述了一下她所看见的那个场景，季满庭面无表情，却渐渐撇开脸去，望着墙角，嘴唇苍白。 唐九容瞥见了季满庭的神色，连忙制止顾银盼道：「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她如此说完，看着剑道：「剑已有灵，或许它自己更喜欢这个名字。」 室内安静片刻，忽闻季满庭道：「那它也选择了自己更喜欢的主人。」 唐九容道：「算不上主人，大约只是暂时能使用它。」唐九容怀疑这剑本身其实是属于无常者的。 季满庭笑了笑，本想赞赏唐九容这话说的极妙，然而嘴角牵动，实在是很难笑出来，但是她的内心是平静的，仿佛过了那么多年，她已经习惯提起这些的时候，她所会感受到的种种情绪，于是无悲无喜——抑或是假装无悲无喜。 但沉浸于此终究是不好，季满庭转变了话题，道：「那此事就先不用多说了，另一件事显然更迫在眉睫，修真界这几百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话音一落，顾银盼便道：「对这事最清楚的，原本应该是你才对。」 季满庭惊讶：「是么？」 顾银盼道：「你当你那分身，是何故灰飞烟灭的。」 季满庭皱起眉来：「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呢？」 第333页 「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还得从头来说……」 此时顾银盼也决定不瞒着唐九容了，当初犹豫不决，是觉得对方实际上还算是个凡人，卷到如此事端中，太过于危险，但是现在对方已经卷进来了，且似乎身份也不简单，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不过当她想要说的时候，却发现把这件事说清楚着实有些难度，她颠来倒去说了半天，季满庭和唐九容似乎更加疑惑，更别提渺渺了，头顶上简直具现化出了几个问号，她顿时对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感到十分绝望，又羞又恼，突然想到什么，便直接祭出了万灵宝书来。 「问它，它最清楚内幕。」 万灵宝书先前受过重创，似乎灵光不显，看着是块成色很一般的玉简，季满庭一时都没认出来，淡淡问了句：「这是什么法宝？」 顾银盼便说：「这是万灵宝书。」 季满庭嘴角一抽：「啊？」 顾银盼道：「尚飞花已经陨落了，它自然归我了。」 季满庭这下真的吃惊了，连嗓音都变了音色：「方壶神君尚飞花么？」 她念出这个名号后，发现因果毫无触动，便知道顾银盼所言不需，至少尚飞花已经不是方壶神君了。 唐九容这时开口：「这事不好说。」 季满庭道：「怎么说？」 唐九容道：「我后来去见太平——她实际上仍然是尚飞花的从属，从她言谈之间，我总觉得这只是尚飞花布下的局。」 顾银盼不信：「她都那样了，涂山又如此追杀她，她怎么可能不死。」这是以己度人，顾银盼料想自己是躲不过去。 季满庭又纳闷了：「涂山杀了尚飞花，那涂山呢？」 那涂山呢？——这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将唐九容惊醒了，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遗忘了那么重要的事情。 如此看来，先前的状态确实是奇差无比，她自以为镇定，实际上冷静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就是表面上装的好，才没人发现。 她喃喃道：「你的分身消失之后，我便以为应该是和涂山同归于尽了，现在一想，应该是不够的。」 其实唐九容会产生此误解，也和她之前对修真界的实力划分并不了解有关，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她对此了解了许多，便知道，以季满庭当时的虚弱程度，就算拼命一搏，也是不可能杀了涂山君的。 她心生焦躁，不安地想，是啊，那涂山呢？她是去养伤了，还是有其他阴谋呢？ 这时渺渺弱弱地举起手来，道：「啊，这个，我好像知道。」 三人惊讶地望向了她。 渺渺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这件事了，她觉得似乎有，又似乎没有，因为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更在意的是「季满庭」灰飞烟灭的消息，于是涂山的下落就像是一个添头，让她记得不太牢，不过此时提起，她突然就想起来—— 「我记得……当时苏轻雪跟我说，她们一起把敌人给，封印了？」 唐九容追问：「封印在哪？」 「这好像没说，我当时也没问。」 季满庭便说：「定是一件了不起的灵宝。」 她回忆着自己当时所拥有的法宝，竟然想不出一件可以能封印真仙的，那么说来，应该是后来获得的。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立刻又问的是：「……不过苏轻雪是谁？」 渺渺道：「她是游方教的。」 顾银盼道：「她在常世和尚飞花关系亲密。」 唐九容则说：「她本来只是个刚筑基的小修士，后来在丹阳谷见到时，却似乎修为颇高了。」 渺渺补充：「已是元婴。」 她迟疑，又补充：「而且我觉得……我觉得她不像人……」 这感觉渺渺没有当面对苏轻雪说过，但是她后来很快同苏轻雪亲近，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她看来，苏轻雪身上的气息十分亲切，与人类不同。 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众人当即便决定，之后要找到苏轻雪。 不过眼下，还是要听万灵宝书说一说来龙去脉。 万灵宝书灵气有损，季满庭便灌注了一些灵气，温养了一番，等它再次散发出灵光来，季满庭递给顾银盼，顾银盼却又递给了唐九容。 唐九容微愣，见顾银盼笑道：「你现在已经能使用了，快叫它认主。」 季满庭嘴角一抽，明明是别人的法宝，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小情人间的信物，就算是她，也觉得十分不要脸。 唐九容与顾银盼四目相接，见顾银盼期待地看着自己，就仿佛是在送小礼物给心仪对象的初中生，也不禁笑了一下，接过来。 她将玉简挨在额头之上，以神识与它慢慢接触，初始遇到些阻碍，这玉简产生斥力，似乎要从它手里逃开，这时边上顾银盼咳嗽了一声，这阻力顿时完全消失不见不说，甚至仿佛还产生了一种欢欣鼓舞的雀跃，唐九容便与它连结，签下契约，这玉简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唐九容的体内。 唐九容睁开眼睛，心念微动，万灵宝书从它的元婴流出，到了她的手上，化成了一本书本的模样。 这书本黄色封面，白色内页，封面上朴实无华地写着——《轮迴教兴起史》。 翻开首页，竟连目录都有，很像那么回事，第一章 写——【方壶神君痛失爱妻轮迴诸君进献奇计】。 第334页 唐九容道：「嗯，章回体，有点新潮。」 又想，果然是重新认主了，这一开头，就是老上司。 「爱妻啊？」渺渺眨巴了下眼睛。 顾银盼也吃惊：「她们成亲了？」 季满庭道：「不见举行过大典，或许是私下里有这个共识。」 唐九容挥了挥手：「别猜，看了就知道了。」 四人便挨在一块，开始看「小说」了。 …… 「你该回涂山了。」 那声音在耳边轻柔地说着：「你不想念你的父亲么？他已经为你白了满头黑髮了。」 苏轻雪斩落了眼前妖兽的头颅，她有点缺钱，正在打猎筹钱。 然而脑海中永无止息的声音让她烦躁不安，她双目赤红，边环顾四周，便咬牙切齿道：「你连外面的太阳头看不见，编造这种瞎话，看来你这个狐狸脑袋已经坏了。」 涂山轻笑了一下：「我自是猜的，可是，这不是常理么？他多么关心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苏轻雪挥砍着手中的剑，她眼前血肉横飞，衣服上也沾上血沫，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苏轻雪过去很爱干净，可是近一年来，干净这个念头已经很少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了。 她只想要提升修为，提升修为。 可是这念头越是强烈，提升的路上越像是多了坐大山，她知道自己心有魔障，可是这魔障是无法除去的。 因为那是尚飞花。 尚飞花、尚飞花，她在心里念这个名字，温情和仇恨愤怒一起搅和成一团浆煳，在脑海中翻涌不定，她的仇恨囊括世间万物，也包括自己，她在战斗中一往无前，无所谓身上留下什么样的伤口，因为疼痛给她一种报復自己的快感，然而事后她又痛苦，因为伤口总会很快癒合，而这天赋是尚飞花留给她的。 她既为伤害自己而快意，又为伤害尚飞花为她重塑的躯体而痛苦，于是这终化为痛苦，她永远只能沉溺在无止尽的痛苦之中。 妖兽的皮毛被她剥下，内脏中有用的部分也被她挖出，鲜血从这庞大的身躯中用处，浸到一边的土地之中，令原本干燥的泥土变得湿润。 苏轻雪赤脚踩在这鲜血濡湿的土地之上，头髮上还有小块的碎肉，看起来比妖兽更加兇残，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说：「您是修士么？」 声音是从一边的马车上传来的，她偏头，看见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打开车窗看着她，略有些小心翼翼道：「您有事要忙么？若是没事，愿意结一个活么？」 苏轻雪想要开口说话，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她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赶车的老伯低声道：「小姐，算了，我们还是去前面的驿站找人。」 少女嘆息道：「距离驿站还有那么长的路呢，妖兽横行，我们难说能撑到那。」 苏轻雪便想，他们大约是想请个护卫。 少女忧心忡忡：「去方壶还有那么远，护卫走的走死的死，我们真的能撑到方壶么。」 方壶。 这个地名像是突然触动了苏轻雪脑海里的某个开关。 她开口：「方壶。」声音嘶哑难听。 少女吓了一跳，怯生生道：「我们想请个护卫，价钱好说。」 苏轻雪点了点头，说：「好，去方壶。」 去尚飞花建立起来的仙岛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dd1234ddd、awsl、清浅、人间远、予歌、嚮往的平凡呢 1个； 清浅 94瓶；嚮往的平凡呢 50瓶；人间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无常 《轮迴教兴起史》里说的事，其实并没有很具体，其一是大能还未陨落之时，万灵宝书不能提太多，其二是，它大约本身也只能知道在尚飞花身上发生的事，其他事，就知道的不太多。 但事情的大概唐九容清楚了，有大能寿元将近，妄图逆天改命，她想来想去，想不出好办法，这时某个民间说法给了她灵感，为什么人们想像的世界里有投胎转世一说，实际上却没有呢？既然普通人想像的出来，她已经比普通人厉害了那么多，能不能造出来呢？ 她简单尝试了一下之后，发现这件事比她想像的要难，于是联繫了好友，想了解一下对方的看法。 没想到对方很感兴趣，又联繫了一群寿元将近的大能，向他们分享了这个想法，这下这一群人，就真的开始想办法了，他们创立了一个门派，叫作轮迴教，开始创立教义，广收门徒，然后他们发现，想要聚集整个世界的魂魄，需要很大的能量，但这能量若由他们提供，那他们就不用做其他事情了，于是他们将目光投向了这个世界上拥有庞大能量的一群存在——先天大妖。 正巧这个时候，啄山死了，这是两百多年前的事。 啄山和尚飞花的往事在唐九容她们的逼迫之下，万灵宝书说了个七七八八，当年尚飞花还不叫尚飞花的时候，通常人们叫她九头凤或是天火大妖之类的，有一次她身受重伤，失去记忆，流落啄山，啄山君救了她。 大妖想要继续修行，有一个必要的步骤是以人形接触人群，对天道有更多理解，啄山君化作农女，因以为尚飞花只是普通小妖，便悉心照料，时间久了，两人暗生情愫。 第335页 「真的假的？」这里季满庭提出了质疑。 于是万灵宝书改了下说辞——把两情相悦改成了尚飞花单方面暗生情愫。 有这一茬，唐九容觉得万灵宝书写的东西十分可疑，至少在这件事上很可疑，可能完全只能当小说看。 不过看万灵宝书的描述，两人确实十分亲密，尚飞花的名字是啄山君取的，而尚飞花也替啄山君取了个名字，叫作应是许，两人亲切地互称「飞花」「阿许」。 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尚飞花的性格更不是可以长期过这种田园生活的，随着修为恢復，尚飞花自然要去报仇，一来二去，啄山发现了尚飞花的身份，便叫她离开。 尚飞花自然不愿意，而当时年少轻狂（万灵宝书是这么写的），尚飞花急躁之下，便毁了啄山，将啄山君掳走了。 如此虽然在一起，也成了怨偶，再也回不去往昔了。 后来尚飞花成长了，不再限制啄山君的行动，不过啄山已毁，啄山君郁郁寡欢，所以寿元未至，便香消玉殒，尚飞花痛苦不已，便听信了轮迴教诸人的谗言，想要叫啄山君轮迴重生，轮迴教诸人诓骗尚飞花，想要啄山君魂魄归来，需要她散去千年修为，尚飞花居然照做，中了奸计，身受重伤落入了常世。 而轮迴教诸人便以方壶为大本营，以赤花回元镜为母胚，建立了轮迴的模型。 众人看完，总感觉看了本狗血仙侠文，许久之后，唐九容道：「我怎么觉得这剧情有点眼熟？」 顾银盼道：「……尚飞花落入常世之后，又失忆遇到了苏轻雪，她的妖生怎么一直是同一个套路？」 这些暂且不提，众人又开始通过万灵宝书的含蓄描写，猜测这些大能为何人。 「先秦活下来的老道，肯定是说……哼……」顾银盼恨李常风恨的牙痒痒，首先猜出了一人。 因为见过常盘和朴尚，很快也从两个人物身上看出了他们的影子，其余人虽然不太确定，却姑且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有一人，众人猜的十分谨慎。 看万灵宝书的描写，她就是发起人，是目前轮迴教的职掌者。 书上说，她出身尊贵，是美艷与清纯的结合，举止优雅，行事含蓄，不出世已久，修仙界知晓她名号的人虽不多，上层却差不多都知道有这么个人。 季满庭和顾银盼面面相觑，半晌顾银盼道：「出身尊贵的话，应该是那个人。」 季满庭点头道：「应该是那个人。」 看着这两人打着哑谜，唐九容和渺渺一头雾水，困惑地看着她们。 季满庭便道：「你们终有一天会知道的，她自称是周朝的公主，叫作……」 季满庭手捏法诀，大约是结了个防止天机泄露的阵法之类，才继续道：「无相公主……」 * 「柔姬。」 眼前的少女看着已经洗漱干净的苏轻雪，吐出了这样一个名字。 「我名唤柔姬，你呢？」 苏轻雪其实很不耐烦说话，因为她一直在大脑里和涂山对话，已经很累了。 可是眼前的少女声音清冽，如缓缓淌过的山泉，面孔虽柔弱，神情却十分坚定，让人不知不觉，便对她产生了好印象，苏轻雪都有些惊讶她居然回復了。 「苏轻雪。」 「你的名字很好听呢。」柔姬道，「不像我，我的家人只是希望我成为一个温柔的女人而已。」 苏轻雪扭开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象，其实作为护卫，她应该在外面走路跟着，可是柔姬非要邀请她进入车厢，说她虽然修为高深，但实际上是和她一样的女孩子。 女孩子么。这三个字从苏轻雪脑海中划过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因为紧紧是一年多以前，她确实会这样称唿自己，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认识。 她不说话，柔姬却仍兀自说着。 她说自己来自于磬君山的一个大家族，他们家族每一代都有个试炼，就是要横穿大陆去目的地的仙岛，以确认你已经有了独自生存的能力，柔姬是这一辈中年纪最小的，修行天赋也不算太好，如今只堪堪筑基，看是父母用药材浇灌上去的，可试炼非参加不可，不然就会被赶出家门，她只好请了护卫，却没想到这些护卫没走多少路，就死的死逃的逃了。 「外面的世界还是太危险了。」柔姬说，「可是人的贪慾却是无法消失的呢，所以才会明知危险，还会不断向外探索。」 苏轻雪闭目养神，不知为何，柔姬絮絮叨叨，她竟不觉得厌烦，对方说话自有她的节奏，轻缓却不拖沓，如有韵律一般，马车有规律的摇晃，时间久了，苏轻雪竟感觉到一丝睏倦，直到涂山的声音传来—— 【你现在很平静。】 【你的心许久没有那么平静了，你碰到了谁呢？】 【不关你的事。】苏轻雪回应。 涂山轻笑——【说起来，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的心太不宁静，太躁动了，人类不会总如此躁动，只有野兽才如此。】 苏轻雪道——【你确实该了解这，你不正是野兽。】 涂山道——【不要迴避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么，你已经越来越不像人了。】 苏轻雪冷笑道——【凭什么由你来定义，人是什么样的？】 涂山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自己突然觉得，你我是被尚飞花骗了。】 第336页 苏轻雪心头一跳，又听见涂山说——【她一定没死，她怎么会死呢。】 心跳骤然加快，却又很快慢慢平息了，苏轻雪道——【呵，我早猜到，你迟早会这么说了。】 柔姬突然唱起一个小调。 曲调婉转悠扬，由甜美的嗓音唱来，十分契合，曲调里唱着四季的时光，说着些朴素的故事，苏轻雪也发现自己的心平静了，她靠在车厢上，直到碰到了拦路的妖兽。 小调戛然而止，苏轻雪睁开眼睛，看见柔姬担忧地看着自己。 她提起剑来，下了马车，砍杀完妖兽之后，她却不上车了。 平静的感觉很好。 但她不需要平静。 * 「看见她的名字，普通人大概觉得就是温柔的女子的意思，按照先秦之前的取名规则，女子名在前姓在后，她其实姓姬。」 「周朝王族姓姬，不知何时起大家都说她是周朝的公主，她自己本人似乎没有这么说过。」 季满庭这么说。 唐九容有些惊讶，大约是因为周朝听起来就像是个传说故事里的时代，那个时候的人居然还存活在这个世上，让她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她甚至有点想问，那妲己姜子牙什么的呢，是不是也是真实存在的呢？ 不过现在并不是闲聊的时候，分享这些信息，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她们已经定好下一步的计划，是找到苏轻雪，看能不能从涂山那打听（拷问）出一些更内部的消息。 这期间蛮蛮和食梦大仙都来找过她们，蛮蛮见她们似乎在谈事情，就自觉走了，食梦大仙却似乎不满，但碍于季满庭的威势，没有多说什么。 聊完后，唐九容想起自己的法宝中，还关了几个在大罗山地道中昏迷了的同伴，便把他们放了出来，并询问食梦大仙是怎么回事。 食梦大仙有些心虚，看了一眼道：「哎呀，他们似乎，都已经被我的徒子徒孙们寄生了。」 唐九容皱眉，便叫食梦们离开这些人的躯体，食梦离开之后，也都钻进食梦大仙的体内，这四个修士，却是死透了。 修真界的残酷，唐九容已经体会的十分深刻了。 处理了尸体之后，她们开始打听苏轻雪的下落，很快便得知半年前她就离开了丹阳谷，季满庭尝试占卜对方的下落，却发现对方所处位置如迷雾一般，是被遮掩了天机的。 她们想想也觉得合理，若是苏轻雪的下落那么容易被占卜到，知道了涂山失踪和常世所发生的事的大能们，岂不是每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么。 思来想去，她们发现，找靳顺娷帮忙，或许是最可行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jocke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定要早睡啊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无常 季满庭走在有些陌生的走廊里。 虽然修真界整体上变化总是不太大，但是这几百年过去，一个地方也多少有些变化，季满庭看见眼前的变化，就十分感慨，但是至少有一点没有变，看见她过来，并没有人阻拦她，门人们都很尊敬地向她问好。 大约是因为过去几百年，「季满庭」实际上一直都在丹阳谷，只是她没有了这几百年的记忆而已。 唐九容建议她一个人过来找靳顺娷，她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她和靳顺娷更熟悉一些，于是其余人在外等候，她一个人走过长廊，来到了一个房间。 这并不是平时会客的大殿，而是平日休息闲聊的地方，空旷的房间内摆了靳顺娷喜欢的矿石珠宝，中央是一张矮桌，靳顺娷跪坐在地上，季满庭便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她见桌上有杯子和茶壶，便倒了一杯，见靳顺娷眼前的杯子是空的，也替对方倒了一杯。 结果她一倒完，余光便瞥见靳顺娷露出冷笑来。 季满庭顿生不安：咋？我做错事了？ 靳顺娷道：「有求于我，便热情了许多呢。」 季满庭感到十分冤枉，她对天发誓，刚才所做的事只是出于礼貌，对面坐的不管是谁，她都会这么做。 但是她疑心她这么说，靳顺娷也不会满意，所以闭口不言，只说：「并非如此。」 靳顺娷果真没叫她解释，只问：「先前不是说我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又如何呢？」 这话说出来，季满庭就有些尴尬，她看着靳顺娷的眼睛，尽量展现出无辜可怜的模样，道：「我确实不想继续叨扰你，然……」 她话音未落，靳顺娷站起来道：「你走。」 季满庭也站起来，她十分无措，盖因在她心中，离别之时，她与靳顺娷关系还十分不错，甚至于，可以说是亲密，但如今在她这，两人已经很久没见，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靳顺娷对话了。 难道说这几百年里，她们已经闹掰了？ 她开口道：「我确实不知道，过去几百年发生了什么。」 靳顺娷道：「我也不知，你可以去问问别人。」 季满庭道：「我是说我们之间。」 靳顺娷冷淡看了季满庭一眼：「没有什么，我一直在闭关，你在常世，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 季满庭嘆息道：「我竟是成了烂柯人了，不知山下已过去太多年月。」 第337页 靳顺娷皱起眉来：「你难道以为，是我忘了你？」 季满庭觉得自己也不是这个意思，正想好好思索细细分辨一番，靳顺娷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后道：「你觉得我难道分辨不出来，那人到底是不是你呢？」 她贴的极近，季满庭察觉出对方胸膛起伏，情绪激动，她一时竟不知为何心生退缩，道：「那是我……」 「那不是！」靳顺娷提高声音，失去冷静，「那只是一个塑造出来的分身，而你把自己献祭了出去，就为了那已经死了上千年的玄银素！」 季满庭沉默下去，如今她再怎么不清醒，也发现靳顺娷到底在生什么气了。 靳顺娷压低声音，声音像是从齿缝传出，带着气音：「我们刚刚约定好，要一起修行，壮大丹阳谷，你就将自己留在了大罗山，我本以为你那番话的意思是……」 她短暂地走神，像是陷入沉思，随后目光又集中在季满庭脸上，变幻不定。 季满庭也想起那时的话语，她记起来，那是个晚上，夜市热闹，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摊贩们点起大大小小的灯，她在夜市上买了温酒喝，喝至微醺，举目望去，灯的影子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湿热的空气蒸腾如云雾，像是梦一样。 她与靳顺娷约定了——现在想来，那确实像是个约定，她说：「和你一起修行总是再好不过。」 ——「我也喜欢丹阳谷，这是我理想中的所在。」 ——「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在这里。」 那时说出这些话来，当然是真心话无疑。 只是，或许当时的氛围实在太放松了，有种在梦中的错觉，于是情不自禁说出一些想做的事想要的生活，可回到现实中，还是无法克制地去思考压制无常者剑阵的方法，那些话也被当做梦中呓语一般地抛却了。 只是季满庭也确实没有想到，靳顺娷会真的那么在意那些话语，因为对方平时看来，并非是感性的人，甚至在当时的环境之下，对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只是「嗯」了几声。 原来那是「我记住了」的意思。 想到这，季满庭心中堵得慌，于是她只能低声道：「抱歉。」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仔细想来，也无从解释，然而她说完「抱歉」，却察觉到靳顺娷捏着她手腕的手用了更多的力气，她抬眼望向靳顺娷，看见对方望着她，喉头滚动，道：「如果你不再离开的话，我就原谅你。」 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离开。 季满庭摇头，道：「我是来告别的。」 靳顺娷拧眉看着季满庭，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痛苦万分：「你真残酷。」她说。 季满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完全想像不到靳顺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额」了一声，正思考着要不要安慰一下对方，便听见靳顺娷冷漠道：「算了，这方法一点用都没有。」 季满庭满头雾水地看着靳顺娷。 靳顺娷道：「三长老跟我说，只要装出心碎痛苦的样子你肯定能留下来，结果我努力了那么久你还是要走，就这样，你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季满庭：「……」 她艰难地从之前情景剧的感情戏中出来，说：「我们想要找苏轻雪。」 「谁？」 「交给你避世珠的那个修士。」 靳顺娷「哦」了一声，道：「她刚离开丹阳谷，你们找她做什么。」 「她手上有被封印的涂山。」 靳顺娷挑眉道：「原来涂山被封印了，我就说这两年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绕着矮桌走了一圈，又说：「那小中山神要让凡人长生的办法，我早与她说，九尾狐的心头肉可以，她竟也不去寻寻。」 季满庭道：「她还是个孩子呢。」 靳顺娷道：「我总得要点好处，若寻到涂山，我要她的心脏。」 季满庭点头：「如果她死了的话。」 靳顺娷点头，说：「你们既来找我，应当是寻常占卜卜不到，我找人去打听一下她的下落，你们等一等。」 说完，她便往门口走，走了一半，回过头来对季满庭道：「你怎么还不走？」 季满庭如梦初醒，也跟了上来。 眼下的冷静和先前的激动相差实在太大，叫季满庭有些混乱，她走到靳顺娷身边，偏头去看对方的神色，靳顺娷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望过来，道：「怎么了？」 季满庭道：「你刚才的样子……你怎么想的？」 靳顺娷道：「看不出来么，我希望你留下来。」 现在的靳顺娷是季满庭熟悉的，她鬼使神差地问：「为什么希望我留下来？」 靳顺娷嘆了口气，道：「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去大罗山之前，我本以为你只是想要一个了断，我做好准备等你回来就告诉你，你确实回来了，我也把话告诉你了，然后……我们也在一起了，结果呢，我很快发现，那只是个『分身』而已。」 季满庭抓住了重点：「我们在一起了？」 靳顺娷道：「嗯。」 这实在是个重磅炸弹，季满庭闻言晕乎了很久，一直晕乎到靳顺娷把寻找苏轻雪下落的任务分配给了下属，然后扔给她一个盒子。 「这东西，忘记还你了。」靳顺娷道。 季满庭接过打开，看见了鲜红的避世珠，避世珠仍认她为主，感受到她的气息，散发出一种活力与欢欣。 第338页 季满庭将避世珠藏回体内，用灵力温养了一番，待它平静了，向靳顺娷道谢，道谢完后，季满庭自己品出些什么，自己在『死』之前会主妇苏轻雪将避世珠送来丹阳谷，应当可以说明，靳顺娷对自己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人。 她张口欲言，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闭上了嘴巴。 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落在靳顺娷的眼中，多少令她焦躁不安，她便问：「你怎么了？」 季满庭想了想，道：「我在想，要是现在的话，我会不会答应在一起的事。」 她这话说完，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因为靳顺娷问：「哦？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啊？什么答案？」季满庭装傻。 「和我在一起可以么，我又问一遍了。」 两人并肩走着，脚步都没有乱一下，神情平静，就好像只是在聊「今天天气怎么样」。 实际上季满庭心里乱的很，她想起些往事，比方说当初她回凌云剑宗去偷看师父，靳顺娷跟上来把她强行带走，她气的不行，靳顺娷抱着她跳进了湖里，说是让她散散火气。 又想到今天，在那边角色扮演，搞的自己莫名其妙，还以为对方几百年不见换了个人格。 这人怎么这样，好像很喜欢做一些让人无语的事啊。季满庭这样想着。 这些回忆从脑海中飞快掠过，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季满庭看见了唐九容她们，见她过去，都从待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靳顺娷突然停住脚步拉住她，说：「先把答案告诉我。」 季满庭没看靳顺娷，她正在想像着，当初分身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会答应。 当然是因为想答应，她竟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于是她也点了头，说：「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歪君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方壶 这儿的驿站像是一个小小的塔。 在亲眼看到之前，苏轻雪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建筑会是驿站。 在涂山周边，驿站是一片繁华的区域，你可以在哪里置换各种物品，街面上总是人来人往，最大的一个驿站连绵百里，像是个小镇。 但是这里的驿站像是一个孤独的灯塔，一座静静伫立的浮屠。 「不能使用捲轴么，你们一定要进行长途旅行？」苏轻雪这样问柔姬。 柔姬道：「自然，不然，怎么能说是试炼呢，家族给我们这场试炼的原因，就是想试探我们的生存能力。」 她微顿，又说：「生存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事，不是么？」 苏轻雪道：「生存是什么，是活着么？」 柔姬道：「自然是。」 苏轻雪又问：「如行尸走肉那样活着，也是活着么？」 「只要不是真的行尸走肉，活着就是活着，怎么样的活着，是另外的事情。」 外面在下雨，所以苏轻雪在柔姬的再三请求下坐进了车里，雨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着，搭配着柔姬仿佛有韵律一般的语调，恬静悠然，若是普通人，说不准要昏昏欲睡。 苏轻雪已经许久没有产生过好奇心，却也会在某些时刻想，柔姬所在的家族是个很大的家族么？他们所有的子弟都是这样的人么？ 这样的好奇也是一闪而过，苏轻雪并没有太多探究的心思。 可是柔姬似乎对苏轻雪有着很多的好奇心，她总是试图去询问苏轻雪一些事情，比如她的过去，她的师承，她要做的事，苏轻雪很少回答，但是偶尔也会被对方套出话去，比如说有一次，柔姬说：「你为什么总是看着窗外呢，是不想看见我么？」 苏轻雪闻言微微皱眉，便又听见柔姬说：「开玩笑的，我只是觉得，你的内心似乎一直很沉重，或许说出来是个好主意。」 苏轻雪扭脸没说话，继续望向了窗外，那时窗外是一片黄土。 柔姬道：「你不喜欢说话？」 苏轻雪多数时候都不回话，但是从来没有见到柔姬有不耐烦的时候。 她的语气总是非常温柔而平静：「那么我说，你听好了，你在怀念某个人么？」 「外面的世界让你想起那个人么？」 苏轻雪头一次想到这件事，她确实发现，在那件事之后，她开始更多地观察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一棵树，一朵花，兽群跑过扬起尘土，风吹过峭壁剥落沙石。 这是她从前从来不会注意的事物。 外面的世界会让她想起尚飞花么，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她也不敢想起尚飞花，虽然她的脑海中明明无时无刻不在浮现起对方的模样。 她于是摇头，她想，并不是这样。 柔姬带着有种若有似无的微笑：「那你是在想，能够再次遇见对方么？」 她心头一跳，像是被说中心事一般望向柔姬，柔姬道：「可是你表现的像是在守孝，你自己觉得，你还能遇见对方么？」 苏轻雪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然而柔姬嘆息一声，似乎也同样哀伤一般地说：「看来，你自己都不相信呢。」 苏轻雪看着柔姬的面孔，那张面孔像是春日带着露水的花瓣一般娇嫩。 这张娇嫩的面孔嫣然一笑，说：「你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你怎么会知道，从小我的父亲就说我很擅长看透人心。」 第339页 她说话总是像在撒娇，又很干脆。 苏轻雪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她开始心生烦躁，而那之后一天，柔姬再没有说话。 越靠近驿站，周围车马越多，虽然现在已经有很多能自行驱动的车，但是现在很多修士出行，出于念旧，还是喜欢用兽类拉车，于是周围兽鸣不绝，嘈杂混乱，有人在外面吵起来，因为一方马蹄溅起来的泥点子弄脏了另一方的车厢。 柔姬突然说：「你着急去方壶么？」 苏轻雪闻言，突然新生退怯，诚然她想去方壶，却又莫名胆怯，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成长，面对真正重要的事时，仍然优柔寡断。 「不着急。」她说。 柔姬道：「你要是着急，其实可以在驿站买直接去方壶的捲轴，要是钱不够，我可以帮你出。」 苏轻雪想起柔姬说自己善于看透人心，不知怎么，开口问道：「你觉得我着急么？」 柔姬的脸庞很白，像是没有晒过太阳，头髮很长，像是没有剪过，她的眼眸很黑很亮，像是没有看过人间的沧桑，苏轻雪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正视柔姬的面孔，她最初只笼统地认为这是个美丽的少女，此时却发现她的五官并不如何出色，只是笼统的很美。 柔姬同样端详着苏轻雪的面孔，那眼眸像是能看透人心，半晌，她笑起来，说：「你考倒我了。」 他们在驿站补给，顺便探听些消息，驿站的大厅是个正方形的空旷的房间，一圈全是店铺，他们一路走来，听到大家说的最耸人听闻的消息是——大罗山消失了。 仿佛一夕之间，大罗山被夷为平地，里面的人也死伤惨重，几乎没有人活着出来，而随之消失的还有大罗山的法阵，曾经属于低阶修士的天堂，就这样以一种诡异而惨烈的方式成为了歷史。 大家自然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大能战斗，余波剷平了大罗山，也有人说，大罗山本来就是一位大能设下的法阵，是要以数千万人命为药引炼丹药…… 苏轻雪听了各种各样的说法，觉得以人命为药引这个猜测颇有道理，她现在以为，大能们大约都是视低阶修士为蝼蚁的。 这时她们路过了一个卖捲轴的店铺，苏轻雪听见柔姬在问：「有没有去方壶的捲轴。」 店主道：「没了。」 柔姬便回头对苏轻雪道：「这可能是老天叫你不要着急了。」 休整了一番，她们回到车上，前往下一个城镇。 * 知道苏轻雪的去向，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某个驿站里传来了苏轻雪的消息，听说她询问了有没有直接去方壶的传送轴，在得知没有后，又离开了。 唐九容她们很担心，方壶如今毕竟已经是轮迴教的大本营，这件事很可能会引来变数。 但正因为会引来变数，所以更要快点追上苏轻雪了。 她们整装待发，同行的有唐九容，顾银盼，季满庭，渺渺，食梦大仙…… 和靳顺娷。 「你为什么也要一起走？」顾银盼终于忍不住指着靳顺娷问。 靳顺娷回答—— 「加深感情。」 顾银盼不屑一顾：「谁要和你加深感情啊。」 靳顺娷道：「不要乱想，不是说你。」 顾银盼一愣，随即觉得不对，这话说的跟自己自作多情一样，但是想反驳，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等着靳顺娷想：这傢伙和季满庭一样烦人。 季满庭有些尴尬，她自然知道靳顺娷要一起来的原因，那天两人算是剖白了心意，靳顺娷当时只挑眉露出像是惊讶的神情，随后大厅出苏轻雪的所在后，便说要一起过去。 「首先我要保证九尾狐的心脏是新鲜的，其次，我们如果我们多相处一段时间，你想必就不会那么勉强了。」 「……也不是勉强。」季满庭如此说了一句，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说到底，她自己也没有搞清楚，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要说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似乎也没有，她和靳顺娷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了应该有这么一个人。 她心中知道她不想和靳顺娷渐行渐远，只是不清楚，这感情算不算喜欢。 唐九容看出两人间有些怪异，却也不多说，她知道靳顺娷估计是看不惯自己，便也不凑到对方面前去，拉了顾银盼在边上。 她们用了飞行法器，一日便到了驿站，到了驿站，本以为苏轻雪离开不久，是定能卜出对方的下落的，占卜之下，却发现仍是一片迷雾。 这下靳顺娷都皱起眉头，说：「是个厉害人物遮掩了天机。」 季满庭道：「方壶之主自然是个厉害人物。」 靳顺娷道：「那她可是花了心思。」 她顿了一下，突然扬眉，若有所指一般道：「她为什么那么花心思？」 唐九容品出这话里的意思。 诚然，尚飞花和苏轻雪在常世的时候，感情是十分不错的，可是，那毕竟是尚飞花啊，如果她真的有其他的打算，那其他的打算，是不是在苏轻雪身上呢？ 她又想起当初太平那仿佛有内情一般的话语，忍不住握紧了身边顾银盼的手。 顾银盼偏头看她，笑道：「怎么了？」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的面孔，一时有些恍惚，此时对方的样子应该就是真正的样子，银髮如瀑，挽作简单的髮髻，五官精緻而柔媚，眼睛是深灰色的，夹杂着金色，她想起自己初见顾银盼时的想法，此时那想法更强烈了，这美丽是非人的。 第340页 但是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一派坦然，是全然信任的目光，比起许多人类来，要澄澈的多。 唐九容暗想，同样活了几千年的妖怪，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差距呢？看来性格这种事还是天生的。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拾柒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予歌、rrrrrr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08000、阿一 2个；ddd1234ddd、予歌、嚮往的平凡呢、眩晕了 1个； blckx 70瓶；歪君 50瓶；眩晕了 44瓶；嚮往的平凡呢 19瓶；火火、伍泽、可乐鸡翅 10瓶；一石姬起千层浪 7瓶；瘦瘦 6瓶；牧 3瓶；阿一、三生石上常相思 2瓶；白扬浅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方壶 修真界的人想必是很少说可爱这个词的，顾银盼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红了耳朵，面上却又有些得意，见渺渺一脸好奇地望过来，故作正经道：「咳咳，先找苏轻雪。」 话虽如此，她满脸仍仿佛写着——「我就知道我很可爱」。 他们尝试了多种法术手段上的办法，都没能找出苏轻雪的踪迹，只好选用普通方法——就是去驿站问人。 她们一群人进入驿站，会十分显眼，于是商讨了一番，决定让最靠谱的唐九容和季满庭去，顾银盼却不满，认为自己也可以胜任，靳顺娷略显不耐道：「不行，你太显眼了。」 这种显眼是显而易见的，虽然修真界美人随处可见，美成这样的，也不多见。 顾银盼想了想，片刻之后，便缩小身形，变成了曾经唐九容和渺渺都很熟悉的小孩子模样，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银髮变为黑色，不太显眼了。 唐九容觉得颇为亲切，很有一种想要伸手摸一摸对方的脑袋的冲动，不过想到这儿还有外人，怕顾银盼不好意思，就忍住了。 顾银盼指着季满庭道：「这样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你就不用去了。」 季满庭看了唐九容一眼，见对方看上去颇为镇定，便点了点头道：「行，你们去。」 唐九容毕竟也在这修真界混了一段时间，甚至有半年是在混乱的大罗山，对于打听事这种任务早已驾轻就熟，她找了那个卖捲轴的商铺，开口便问：「有去方壶的捲轴么？」 那店家道：「有的。」 唐九容疑惑道：「前两天来买的时候，不是还没有么？」 店家道：「前两天有人把这捲轴全买了，所以没有，现在当然进货了啊。」 居然有人买了所有去方壶的捲轴？那人是只买了这家店的，还是这驿站所有卖捲轴的店铺的呢？ 唐九容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显，只给了店家一些钱后，问：「你还记得来买去方壶的捲轴的人中，有个这样的人么？」 她边如此说着，边拿出了苏轻雪的画像，这画像说是画像，其实和照片差不多，是直接通过她们脑海中的形象幻化出来的。 店家点头：「有点印象。」 「那这人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呢？」 店家道：「这我不知道，她们出了驿站，我又看不见她们，你去问门口的守卫，他们可能知道。」 唐九容给了店家一些钱，又走到门口，门口的守卫看起来铁面无私，得了些高品质的灵石后态度也顿时和蔼起来，道：「我有些印象，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他们是好几个人么？」 守卫道：「有三个人，其中一位大概是主人，戴着兜帽，看不见样子。」 唐九容惊讶地想，原来苏轻雪是做了某人的护卫。 她还想再问，守卫中首领模样的人却过来打断了，一脸警惕道：「你们在说什么？」 唐九容笑道：「问问路。」 她指着护卫说的苏轻雪离开的方向，问：「向这个方向走，最近的城镇是哪里呢？」 护卫道：「是东井。」 离了守卫，顾银盼道：「这样真的能找到苏轻雪么？她虽然往这个方向走，却也不一定就去了那个叫东井的地方啊。」 唐九容道：「过去看看也没什么。」 这么说完，她却见顾银盼仍旧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道：「有什么问题么，你可以直说。」 她想顾银盼虽然看起来天真烂漫，但到底是几千年的大妖了，对于这些事，说不定还是比她更老道些。 顾银盼仰头看着唐九容，眼睛像是星辰一般睁得大大的，她的欲言又止里带着羞赧，叫唐九容一头雾水。 然后唐九容听到顾银盼说：「我虽然也可爱，但其实是不是更美丽？」 唐九容：「……」 实在没想到是在在意这个。 唐九容卡了一下壳，顾银盼就也觉得羞耻了，立刻就想赶快跑掉，唐九容便拉住她的手臂，道：「你说的没错。」 季满庭和靳顺娷站在暗处，靳顺娷见唐九容和顾银盼突然拉拉扯扯，不禁冷哼一声，道：「也不知道问出了什么，就开始玩闹起来了。」 季满庭道：「她们还年轻。」 靳顺娷看了季满庭一眼，似乎对她能说出这种话来感到不可思议，半晌道：「你评价的这个对象，只有一个人。」 第341页 季满庭想了想，发现不得不承认，她刚才确实只想到了唐九容。 至于顾银盼嘛…… 她于是补充道：「我是说心态还年轻。」 靳顺娷若有所指：「你也可以年轻些。」 季满庭当没听懂：「她们过来了。」 两人牵着手过来，到了众人跟前，依依不捨把手松开了，唐九容把打听到的事说了之后，众人便决定前往东井。 …… 「东井是南方七宿之首，不过现实中叫这个名字的地方，不过是个小村庄而已。」 柔姬像是觉得好笑一般的边说边笑起来。 就算是修仙者，当然也会感到身心的疲惫，看到村庄，他们便休整一番。 苏轻雪望着街上的行人，涂山仍在她脑海中喋喋不休，但不知为何，最近她不再为对方的声音感到烦躁了。 【我想你应该小心一些，有时候你感到莫名的平静，并不是正常的事情。】 苏轻雪讥讽她——【你还是想想自己正不正常，你好像太不平静了。】 讥讽完，苏轻雪又有点后悔，她其实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涂山并没有受到这讥讽的影响，她仍然语气平淡，仿佛循循善诱——【我对你说的话都是实话，我从不屑于说谎话，我曾告诉过你，你最好不要以为尚飞花和你相遇的时候是个白痴，她就真的是个白痴，她是全天下最聪明，最狠毒，最自私的大妖。】 苏轻雪气的捏紧了拳头，她讨厌涂山侮辱尚飞花，可是就算对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也毫无办法。 柔姬举到嘴边的茶杯一顿，问：「你怎么了？」 苏轻雪勉强控制情绪：「没什么。」 柔姬道：「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我很希望能和你做个朋友。」 不能苏轻雪回答，柔姬又继续道：「我知道我这样突然地说一句很奇怪，所以我希望你先了解了解我，也许你听了我的故事，会想和我成为朋友。」 天色暗下来，临街的茶楼上点起了灯，这灯并非火光，而是琉璃一般奶白色的宝石，点亮时如同月辉一般。 这是东井的特产，名叫月宫之华，是种矿石。 木质的阁楼上飘荡着混合的茶香，柔姬缓缓道来，语调轻缓悠长，如在说一个传说故事。 「我生在一个大家族里，出生时，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因为我的母亲是偷偷生下我的，她是个下人，被主人侵犯怀了孕，不敢说出来，就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了。」 「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母亲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侍卫，把我归于一场不体面的厮混，我就入了奴籍，作为一个奴隶长到了五岁。」 「五岁的时候，人人都说，我和主人长得太像了，我有白皙的皮肤，修长的四肢，端正的五官——哈，你别觉得我在自吹自擂，我们那的僕从，还真没有长得很端正的，包括我的母亲，我在僕从之中，实在太过显眼了，以至于我的父亲从路边经过，竟然指着我说，你不是从人，你是谁。」 「他说我不是从人，我就绝不是从人了，第二天，就有人把我带走，他们从我手臂取血，我看见自己流出血来，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我看见过从人被活活打死，流出血来，悽惨哭喊，直到没有力气。后来我知道是要验证我与父亲是否有血缘关系，如此过了几日，我就有了单独的院子，成了小姐了。」 「话虽如此，我的兄弟姐妹们仍是瞧不起我，认为我流着卑贱的血脉，不配和他们平起平坐。」 说到这的时候，柔姬问苏轻雪有什么感想。 苏轻雪说不上来，大概因为是在听故事的过程中她也不断地在走神，涂山也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故事。 ——【尚飞花为了炼制法器，曾涂了十座城，那是数百万人，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你说我也不会，当然，无关紧要的人，我也是不在意的，不过若是朋友呢？又或者爱人？啄山阻止她，被她关在方壶，洞阳宫掌门本是她的好友，只是因为多说了几句，便被她灭了满门。】 ——【你以为我在说谎？我没必要说话，修真界的人提起方壶神君，有谁不胆战心惊？】 ——【你真不在意这些？你也曾是个人类，是个正道修士，你竟能无动于衷么？】 那都是为了修行。苏轻雪想。 何况她本就是大妖，她不去害人，想也是会有人来害她的。 她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她便悚然一惊地发现，她到底还是信了涂山的话。 这个时候柔姬问她的感想，苏轻雪便情不自禁地问：「你身世曲折，那么曾害过别人么？」 柔姬笑起来，她说：「我从来不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貂儿、rrrrrr、歪君、炸鱼鱼鱼、一定要早睡啊 1个； 无且且 50瓶；哈哈精同学 18瓶；天桦、杀生丸 10瓶；一定要早睡啊 8瓶；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方壶 快到东井的时候，靳顺娷说：「有人在卜算我的位置。」 季满庭道：「那大约是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在丹阳谷。」 唐九容贊同地点头，顾银盼皱眉道：「做这种多余的事干嘛？」 第342页 靳顺娷看了顾银盼一眼，不知为何，唐九容觉得自己从中看出了无语的意味，虽然靳顺娷的眼神向来沉静如无波澜的水面，唐九容觉得这次靳顺娷的目光好像是在说——「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唐九容咳嗽两声，道：「对方卜算到了么？」 靳顺娷：「我……做了点手脚，他们会觉得我在丹阳谷。」 唐九容道：「他们也未尝会信。」 靳顺娷道：「信不信是他们的事。」 说到这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东井。 顾银盼这时回过味来，因为有了这件事有意义的前提，于是渐渐也想到，这是为了造成信息的不对称，如果对面觉得靳顺娷没有和他们在一起，自然有可能方送警惕，又或者，如果靳顺娷没有在丹阳谷，或许会有人偷袭丹阳谷。 想到这，顾银盼已经觉得自己想的很复杂了，抓着唐九容的衣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唐九容连连点头，说：「你说的对。」 顾银盼还是有些不太高兴，嘟囔道：「但是我是不是想到的太慢了？」 唐九容想了想，说：「如果你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能解决掉这件事，那么你本来就不用想那么多的。」 顾银盼觉得唐九容这话的意思是，还是要足够强大才行。 但是她现在确实不够强，她闷闷不乐，左顾右盼，眼神不觉飘到了食梦大仙的身上。 食梦大仙是合体后期的妖怪，顾银盼想，自己要是吃了它，就起码也能到合体境了。 大约是她的目光太过于赤裸裸，食梦大仙打了个寒战，离她远了点，并且时不时用十分警惕地目光望着她。 顾银盼心中痒痒，靠近低声道：「你还欠我两个要求？」 「是这样。」食梦大仙这么说，却又立刻补充，「不能危害生命安全！」 顾银盼只好遗憾地「哦」了一声，她的神情让食梦大仙觉得自己最好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可是再转念一想，当初在大罗山似乎已经和眼前这群人捆绑了，落单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只好开始苦思冥想，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别的办法。 这么一想之下，还真想出一个，只是有些犹豫，不确定该不该说。 此时唐九容已经找了旁边一店家询问有没有看到过苏轻雪，店家还真有印象，说是在他们店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便走了。 这个第二天，是昨天的事。 唐九容精神一振，昨天才走，岂不是说要是她们努力一点，马上就可以追上她？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靳顺娷和季满庭，于是她们立刻往下一个城镇，按照指示，下一个城镇是须女城。 然而行至一半，突然乌云罩顶，雷声轰鸣，一望无垠的平原上突然隆起一座高山，长出郁郁葱葱的树木，像是突然过去了万载时光，经歷了沧海桑田一般，她们本踩在草原之上，一阵地动山摇，却已处在深山之中。 渺渺震惊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经歷了一场白日梦境，她惊讶地望向季满庭，却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是在做梦的话，眼前的人又是不是会是真的呢？ 季满庭正一脸凝重，寄出了一柄土黄色的伞，伞迎风变大，罩在了众人头顶，于是因地形变化而落下的土石就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只是轰隆隆的巨响在耳边持续，直到震动渐渐平息。 季满庭未收起伞，土黄色的伞在他们头顶盘旋，落下黄色的流光，食梦大仙看的眼直，忍不住脱口而出：「后土伞？」 后土伞是很有名的先天灵宝，听闻能挡一切实体攻击——如果用科学一点的说法就是物理攻击。 唐九容没听过后土伞，不过光听这名字也能判断出来这伞很牛逼，正所谓皇天后土，后土在道教体系之中，是主管大地的神，光听这名字，就觉得这伞防御力应该很强，不过，季满庭从大罗山出来的时候，身上应该没有带这法宝，现在怎么突然有了？ 顾银盼看着这伞皱眉，她对这伞有印象，后土伞出世之时，是约莫三千年前，有人说这是后土娘娘的衣袍化的，大家都知道这法宝很强，星相阁卜出出世地点在氐宿之星升起之地，这说法很含煳，可不知为何大家都觉得是在北边的一个小城，那前后几十年那小城里瞬间挤满了数以万计的修士，瞬间成为了那附近最大的城镇，干脆改名为氐宿城。 结果最后出世时，因为大能争斗，那城顷刻之间便毁了，顾银盼那时还抢不过别人，只远远观望了一阵，得知后土伞被道教一真人收了，便愤愤走了。 现在居然到了季满庭手里？ 她用余光瞥着这伞，想：我也好想要啊。 季满庭察觉到众人目光，有些尴尬，这伞还是出发之前，靳顺娷见她法宝全失，送给她的。 她只好故作高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食梦大仙的疑问。 蛮蛮停在渺渺的头顶——它还未完全恢復，时常闭眼假寐，有时干脆睡在妖兽袋之中，不过眼下发生这样大的变故，也从妖兽袋中出来了，见渺渺此时神色恍惚，便开口道：「你还好渺渺。」 渺渺道：「我是在做梦么？」 蛮蛮轻轻啄了下她的头顶：「不是梦，应该是某位真仙，移了座山过来，挡在了我们面前。」 渺渺十分震惊：「还可以这样？」 蛮蛮看着渺渺，就好像看着童稚的后辈，十分温和道：「你以后也能做到，你是山中的神灵，能比他做的更好。」 第343页 渺渺若有所思，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树木，她发觉她是感到亲切的，或许涂山说的没错，她是山中的妖怪，本应该呆在山里。 树影重重，深处黑黢黢令人心生畏惧，风摇晃树枝，树枝沙沙作响，汇聚成巨大的迴荡的声响，本在安慰渺渺的蛮蛮突然回头，便看见一条似蛟似蛇的生物正飞速窜来，蛮蛮张嘴鸣叫，鸣叫声化作音浪，蔓延开去，打在那蛇一般的生物身上，那生物顿时像是被打断了嵴骨，软塌塌往地上落去。 然而下一秒，从那重重树影层叠而出的黑暗之中，更多的这样似蛟似蛇的生物飞了出来。 「怎么会有那么多钩蛇。」顾银盼脱口而出。 唐九容暗想，原来这是钩蛇，先前没看清楚，这会儿她也看到，飞来的蛇状生物尾巴分叉成两条，尾端如同钩子，颜色有青有紫，上面遍布如癞□□表面一般的突起，头顶也有两个鼓起的白色包状物，像是还未长出的角。 蛮蛮的音波渐渐微弱，便有漏网之鱼继续往前蹿来，后土伞便旋转起来，黄色的流光打在钩蛇的身上，它们的身体便突然僵硬，随后落在地上，化成了泥土。 顾银盼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心中暗想，这些我也是可以吃的。 不过这样的钩蛇，吃了估计也只有塞牙缝的作用，顾银盼没有说出来，以免自己显得小家子气。 刚开始，因为这钩蛇完全无法突破后土伞的屏障，大家还十分镇定，渐渐却心生烦躁，盖因这钩蛇似乎无穷无尽，且完全不要命地往他们沖，到如此地步，她们自然看的出来，这钩蛇是由某人控制的。 顾银盼越来越烦躁，最后干脆往前冲出了后土伞的庇护，化作原型，直接扑杀起来，杀死之后她便张嘴便咬，中途想起唐九容还看着，自己应该在意一下形象，便稍微吃的更文雅些——说是更文雅，其实就是先整个吞进去再嚼，因为实在太多了，连先用法术将它们变成非实体的样子都来不及。 季满庭看见这一幕，不觉看了唐九容一眼，若是寻常人类，恐怕不见得能接受这样一幕。 然而唐九容神色如常，看上去像是见得多了。 看着唐九容的侧颜，她一时恍惚，又觉得是看着师父，心中忍不住想：若是师父的话，也可以接受这样的伴侣么？ 想是不行的。 渺渺仰头看着，不禁咽了口口水。 蛮蛮便道：「我们也可以……」 不知是不是发觉了这群妖怪有把眼前的钩蛇当作美餐的意图，钩蛇渐渐少了，很快森林又变成了黑黢黢的黑洞，让人难以猜测里头还藏着什么。 渺渺最后还是没吃，因为季满庭制止了她，季满庭担心钩蛇有剧毒，还没有吃过什么妖怪的渺渺会没办法承受，要是某天她像顾银盼那么皮糙肉厚了，就什么都能吃了。 顾银盼十分满足，以至于脚步都轻快起来，晃着尾巴仰首阔步走在最前面，前掌把挡在前面的树都排倒在一边，飞快地开出一条路来。 他们走了一段路，地面又开始震动，似乎是这座山又在改变形态，靳顺娷本准备出手，季满庭制止了她，后土伞向天空飞去，季满庭也叫众人往天空去。 可很快她就发现，她们往上多少，地面也往上多少，以至于她们飞空许久，却好像仍停留在原地。 靳顺娷冷笑：「我们继续往上，倒是看看，这山能升多高。」 唐九容微微皱眉，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人移了座大山过来，难道是想困住他们？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妙，开口对季满庭道：「我恐怕对方是想拖延时间，至于拖延时间是为了什么，就不好说了。」 第179章 方壶 虽然暂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是敌人想做的事，你让他做不成肯定是没错的，季满庭便停止试探，手捏法诀，微微皱眉，顷刻地动山摇的更加厉害，脚下的土地开始崩裂，巨木从缝隙中落下，有泉水涌出，又霎时消失，像是不真实的场景。 似乎是两方正在角逐，缝隙拉开到一定程度，又缓缓停住，原本完成的山峰变作了一个个峭壁，峭壁中传来阴冷的风。 靳顺娷终于面露不耐，黑色的锁链从手心蔓延而出，不断向峭壁底下延伸，原本停止的地动山摇又重新开始，这一回甚至连山石都开始消解，消解的山石化作了漫天飞扬的尘土，眼前的一切都被尘土笼罩，像是一片涌动的风暴。 这风暴之中，突然传出了像是野兽嘶吼一般的声音，然后在尘土之中，出现了黑色的巨大的妖兽的剪影，它的嵴背上扎着黑色的锁链的尖端，这或许是它发出嘶吼的原因。 下一秒它重重地踩踏大地，大地像是地震一般摇晃，连带着空气似乎都晃动起来，于此同时空气变得灼热，就算修真者对于温度有了相当的忍耐力，唐九容仍然感觉到不好受，这代表着周遭的温度应该起码到了一百度，震动与高温让唐九容头晕目眩，她甚至无法再看清眼前的场景，于是不禁想，如果是她遭遇到这种程度的对手，想必是毫无一拼之力的——不，或许连逃跑都很难。 这个时候她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本以为是顾银盼，正准备握紧对方的手，定神细看时，却发现是季满庭。 第344页 她微微一愣，随后想到，以顾银盼现在的修为，想必也很不好受，是没法关照自己的，她望向顾银盼，见顾银盼闭着眼睛耷拉着耳朵，正烦躁地晃着尾巴。 她有些担心，却也无能为力，懊恼中，震动停息了，温度也下降了，她抬头，看见那个黑色的剪影已经不见了。 「走了？」她忍不住问。 季满庭道：「嗯，走了。」 冲击一时消散不去，唐九容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挨在季满庭身上，连忙站远了些，再看顾银盼，顾银盼仍是只毛茸茸的大猫，背对着她，也不知道看到刚才那一幕了没有。 顾银盼看到了。 她就是看到了这一幕，觉得心中莫名酸涩的厉害，才背过身去的。 她甚至不敢化为人形，因为担心以人类的形态，自己脸上不甘心的神情会被看出来。 当然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脸上到底挂着什么样的神情，只是能确定大约不会太好看，于是不希望唐九容看到。 如果唐九容看到了，大概就会问她为什么做出这样的表情，她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想，自己此刻的难过是不对的，因为自己保护不了唐九容，于是季满庭保护了对方，自己怎么能难过呢？明明是自己的错啊，是自己现在太过于弱小的错。 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被撸了一下，她低头，看见唐九容仰头望着她，说：「你还好么。」 这样视角下的唐九容小小一个，看上去有点可爱。 顾银盼道：「好的，很好。」 她注意着自己说话的语气，希望不要透露出什么情绪来。 于是唐九容也确实没看出来，从一个毛茸茸的脸蛋上看出情绪可太难了，唐九容顶多有些纳闷，顾银盼为什么不恢復成原型，但是很快心里就自己给了自己解释，觉得是顾银盼更喜欢原型的缘故。 此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更加重要，就是刚才只露出一道剪影的黑色巨兽，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满庭和靳顺娷似乎已经讨论出了结果，给出了一样的答案。 「是……獬豸？」季满庭道。 「看那头上的角，八成就是獬豸。」靳顺娷道。 唐九容仔细回想，却也想不起来，那剪影上是不是有个角了。 她也不为难自己，靳顺娷说有，那肯定是有的，她在脑内獬豸，想起这是很有名的神兽，像是麒麟，身上长着黝黑的毛，在古代他是公平公正的象徵，清朝的官服上还有獬豸的图案。 只不过书上没说它能长那么大，刚才那个剪影，如同高山一般。 额，可能是獬豸的祖宗。唐九容这么想着。 不过她很快想起，很多厉害的大妖似乎都是世上仅此一只，便问獬豸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顾银盼回答她：「不是的，它们有一群，不过修练至真仙的太少了，应该是那位。」 那位是说阳首神君，他是阳首山的领主，手下有数以百万计的妖兽。 「为什么它要来阻拦我们，大妖受到这样的威胁，它难道不应该是我们的同盟么？」顾银盼颇有些愤愤不平。 季满庭道：「如今的形势，似乎也不是人与妖兽这样简单的区分，我们不就是人类么？」 顾银盼一噎，仍是不满，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心中却更不高兴，她实力不如季满庭，连说话都不如季满庭，那岂不是显得她一无是处么？ 这时唐九容说：「不能这么说，这事确实有些蹊跷，万灵宝书叙述的故事里，除了尚飞花被哄骗之外，也没有出现什么很厉害的妖兽，为什么这位神君会突然出现阻拦我们呢？何况，他阻拦一下便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话到这的时候，她眉头微皱，道：「该不会苏轻雪那出了什么问题？」 …… 须女城虽不如丹阳谷，却也十分繁华。 这城并没有很明显的城门，只是进入到了某个范围之后，就渐渐有了村庄，随后是城郊零零散散的房屋集市，随后突然出现人群，马车被安排在专门的通道通行——这便是进城了。 柔姬在这城里似乎有认识的人，他们进入到一个小富之家吃了个酒席，晚上也住在这家，两人住在一个小院，月上中天之时，柔姬叫苏轻雪出来赏月。 月是半月，不知有什么可赏的。 「你可知这城为何叫须女？」 柔姬开启话题的方式总是很让人有想要继续对话下去的欲望。 「不知。」 柔姬微微一笑，她的鼻头冻得有些发红，像是小兔子一般：「天上有个星盘，地上也有对应的一个，这儿的位置就对应天上的须女星。」 苏轻雪恍然，不过她没听说过地上也有个星盘的说法，地支倒是知道。 「那指的不是地支么？」她说。 柔姬道：「有些不同，这是星相阁的说法，你知道星相阁么？」 苏轻雪道：「似乎在书上看到过，这不是个很大的组织。」 「但是很有名。」柔姬道，「大约就是因为人少，精益求精，所以才那么有名。」 她微顿，大约是见苏轻雪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又说：「等到了东壁，便是星相阁的大本营，我们可以去看看能不能买到占卜资格，说不定也能占卜一下。」 苏轻雪道：「我不需要。」 第345页 柔姬微微偏头，髮丝落下，面孔迎着月光，像是发光的宝珠：「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说不定你比想像中需要这个。」 对方嗓音轻柔，如这夜间微风一般，苏轻雪觉得自己好像被蛊惑了，当初她曾担心自己被涂山蛊惑，但是涂山所说的所有话似乎都更让她心如铁石，柔姬却让她动容。 她需要占卜么？若是占卜的话，她会想要问什么呢？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问题是——尚飞花还有没有活着。 这并非是她相信了涂山的话，而是她的内心深处确实抱着这样隐秘的期待， 直到今天，她也希望尚飞花并没有死去，她甚至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个很长的真实的梦，翻身醒来，她还是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她可以抱着尚飞花哭一场，尚飞花会安慰她，然后去叫个丰盛的外卖。 只是想到这样的场景，她便觉得干涸的泪腺开始湿润，她重新有了情感，可是眼前的一切很快就能把她打回现实——不管是面前的柔姬，还是在她脑海中时不时说句话的涂山。 做梦是好的，只是梦醒不好。 这之后两人不在说话，次日搭上马车，前往下一个城镇。 …… 「又是刚走。」 唐九容神色凝重。 一次还行，接二连三，难免让人多想。 「他们比我们更先一步找到了苏轻雪，是么？」渺渺这样问。 唐九容也认同：「恐怕是这样。」 问题越来越多了，他们先一步找到了苏轻雪，却跟在她身边什么都没做，反而放慢脚步前往方壶，是为了什么呢？ 而这次她们还碰到了更大的问题，不管询问谁，都没有人找到苏轻雪他们接下来去了哪里，甚至连是从那个方向出城的都不知道，须女城没有城墙，从哪儿走，似乎都有可能。 众人只好买了地图来，对着地图苦思冥想，猜测他们会前往哪个方向。 「这四周零零星星，有数十个小镇小城，看她们先前的前进道路，似乎也不是一味朝着大城去的，实在想不出能去哪。」季满庭这样说，「但是她们前往方壶，估摸也只会往西北走，不然苏轻雪想来也会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那么就还剩下七个。」 「望灵，焦料，北辰，奎狼，娄狗，荧荧，危月。」 「他们先前走的是……东井，须女，都是星宿名的城镇呢。」 一来一往，似乎真的看出了些端倪，靳顺娷却又说：「须女城是有星盘之说，东井却不是，那个小村，大概只是因为东边有个井。」 唐九容却觉得这点十分蹊跷，道：「可是接下来有可能的城镇里，也有好几个星宿名称的城镇。」 「这种城本来就多，光是以北极星为名的，就有北辰，北星，斗辰，七星……」要不是一时想不起来，季满庭还能继续报下去。 唐九容沉默片刻，道：「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这还算是个头绪。」 确实如此，可是就算有了这个一个头绪，问题还在眼前，如此多的可能性，该选择哪个呢？ 渺渺小心翼翼地举手道：「要不，分头行动？」 第180章 方壶 渺渺说完这话，见大家都沉默下来，还以为是自己说了蠢话。 她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十分蠢，她们这里都人都实力差距悬殊，分头行动，可不就是给人各个击破的机会么。 她低下头，脸因为不好意思涨得绯红，道：「不好意思说了蠢话。」 唐九容道：「为什么说是蠢话呢？」她觉得挺有道理的。 事实本就是如此，他们如此一大帮人，若能分开行动，效率总会高些。 问题只有一个，就是分开之后，能不能保证各自的安全。 唐九容先将目光投向季满庭，又望向靳顺娷，作为在场两位修为最高的人，如果真的要分头行动，她们俩是最重要的。 靳顺娷听到分头行动，下意识望向季满庭，她当然想和季满庭一起行动，可是她很快意识到这不可能，于是顿时对这个提议兴致缺缺，扭开头去。 季满庭却觉得可行，她望向地图，说：「最可能的地方有四个，北辰，奎狼，娄狗，危月。」 唐九容道：「荧荧呢，难道不像是荧惑的变名？」 季满庭摇头：「既是星宿，荧惑就不能算，我猜北辰也不会去，距离太远了。」 唐九容点头：「那姑且留下三个。」也太多。 季满庭道：「那我就和你一起去……」 她话音未落，顾银盼就高声道：「我和你一起，我们俩一起。」 季满庭：「……」 唐九容望向靳顺娷，总担心对方会不会对自己根本就怀恨在心，便说：「那……渺渺和谷主，我同蛮蛮食梦大仙一起，我们占个人数的优势。」 人数优势实在算不上什么优势，这是自我安慰。 可是这样的分配也有道理，要是渺渺食梦大仙蛮蛮一组，他们一只鸟，一只普通人看不见的透明妖怪，一个对人情世故还不太熟悉的年轻中山神，又能问的出什么来呢？ 顾银盼有些后悔，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分配，还不如唐九容和季满庭一组，至少这样比较能保证唐九容的安全。 她想到这点，却又觉得怪怪的，明明是自己的爱人，安全却要别人来保证，这算什么事嘛。 第346页 不甘心之下，她开始动歪脑筋，想：说不定可以和食梦大仙一组，然后偷偷和蛮蛮配合把对方给吃了，反正对方没什么用，看上去也随时会叛变的样子。 越想，竟然越觉得这是个十分不错的主意，她立刻举手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我和蛮蛮食梦猪一组。」 食梦大仙：「……食梦猪是什么？！」 靳顺娷却反对：「你们三个一组能成什么事，先前那样挺好的。」 顾银盼道：「我乐意和九容换，关你什么事？」 靳顺娷道：「我带唐九容，满庭带渺渺。」 靳顺娷表现出了与她外表不太符合的过度谨慎。 顾银盼犹豫片刻，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就点了头。 唐九容却有些紧张，道：「他们本来就在追踪大妖，蛮蛮和银盼一起，岂不是……」唐九容本来想说一网打尽，但是想想又觉得这话太不吉利了，就没有说出口。 不过大家也都理解了，季满庭笑道：「自然不可能就真的完全分开，我会在所有人身上下个追踪的标记，若是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能知道，顾银盼再带上这后土伞，若有危险，至少能自保片刻。」 大约还是觉得不保险，季满庭又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纸人，道：「这纸人能化作我的分身，有我七成修为，至少能支撑一会儿。」 说罢，又拿出一个罗盘状的法宝，道：「实在不行，便用这定位罗盘逃跑，它会带你们回到丹阳谷。」 靳顺娷没说话，周身却好像冒着冷气，因为她其实非常不满，这法宝全是她给季满庭的——都是很珍贵的法宝！ 这些法宝的珍贵程度自然是毋庸置疑，顾银盼收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回过神，季满庭是那么好的人么？就算她将对方视为不可相信的情敌，她都有些感动了。 给了法宝，季满庭又现场写了几张符咒，说：「要是找到了对方，便烧了这符咒作为讯息，而不管有没有找到，三天后，我们都在更前面的庆窊碰面。」 如此便说的相当全面了，众人又商讨了一下细节，决定由靳顺娷唐九容前往奎狼，季满庭渺渺前往娄狗，顾银盼三只前往危月，定下后，便抓紧时间各自往目的地而去。 …… 奎狼像是一个土匪窝。 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名字给它带来了建设的灵感，苏轻雪看见高高的木制瞭望台的时候，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是个正经地方。 结果一进门，门口的守卫就狮子大开口地要了十块灵石作为进门费，而且苏轻雪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灵石直接进了守卫自己的口袋，没有上交的样子。 「法治不严。」苏轻雪说。 柔姬道：「这里是妖怪治理的城镇，妖怪们本性不喜欢束缚。」 苏轻雪忍不住想：是么，那尚飞花也是如此么？ 近来涂山还是说尚飞花的事情，她细细地说着她们曾一起参加过的宴会，描述那些亭台楼阁，餐盘桌椅的模样，她说：「大约是老了，总是情不自禁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 那她所描述的就是年轻时的尚飞花，那时她还不叫尚飞花，大家都直接叫她九头凤，或者干脆「那个疯子」。 在涂山的描述中，那时候的尚飞花不爱笑，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不爱穿鞋，有着长长的长到脚踝的头髮，有时候是黑的，有时候是红的。 「……但是话很多，满脑子似乎都有很多问题，我和她刚见面，她就问是不是一条尾巴就代表一条命，我是不是，她说不信，我们打起来，她差点杀了我，但是我总算跑了，只是被她砍断了一条尾巴。」 「她第二次见到我的时候说，你的尾巴没有什么特别的——她那时像是个疯子。」 这是和苏轻雪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尚飞花。 可是苏轻雪入了迷，她又是期待，又是恐惧，这是一个真正的大妖的故事，不同于俗人，苏轻雪从中窥见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可是她又真的恐惧，她发现原来和她尚飞花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所看见的确实不是真正的尚飞花。 那么她能算是尚飞花的恋人么？能算是和尚飞花产生了联繫么？ 奎狼的妖怪确实比她先前走过的所有地方的多，而且大多数妖怪没有完全变成人类的样子，反而保留了一些妖怪的模样。 有些完全还是妖兽的头颅，有些还带着尾巴和耳朵，苏轻雪和柔姬在其中反而显眼，因为她们看起来又干净又漂亮，苏轻雪的身上还有浓郁的妖兽鲜血味。 但是她们目不斜视，进了某个热闹的坊市，然后到了一家拍卖行。 柔姬要买法宝，她说她得到消息，这儿今夜有个拍卖，会拍她想要的东西。 苏轻雪对这种事不太在意，她所在意的只有她们走在前往方壶的路上。 一直到晚上，涂山都在说话，这次她说起啄山。 不知为何，从前涂山还觉得苏轻雪不配提起啄山，现在却频繁地谈起对方，大概是被封印久了，确实十分寂寞。 【啄山诞生时我就认识她，我比她要年长一些，啄山还是荒山时，我在哪挖了个洞府，想着这山以后就属于我了——那个时候我还小，会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没想到这山上诞生了中山神，这就相当于天道默认这山属于中山神了，我不高兴，就想找她的麻烦。】 第347页 是什么样的麻烦呢？苏轻雪的心中难免产生好奇，却听见涂山说——【我就每天在小溪的上游吐口水，揪掉那山上刚开的花。」】 苏轻雪觉得自己对涂山确实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有一次我踩塌了一大片向日葵，啄山突然抓到我了，她那时还不会化形，也不会什么法术，不知道怎么惩罚我，就像是小鹿一样跳到我的身上，朝我的身上吐口水。】 【我就抓住她的角，用尾巴甩她的眼睛，但是她不怕这个，因为她的睫毛很浓密，闭上眼睛就行了，但是她不喜欢被抓住角，大约是那角才刚长出来，还很嫩，她觉得疼，就拼命甩头，结果一不小心，我就把她的角给揪断了。】 【她愣住了，我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始哭了，她在此之前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是悲伤呢，于是她一边流眼泪一边问我：『我是怎么了啊。』，我就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疼的。』，她摇头，又问我：『还能长出来么？』。】 【我哪知道这种事啊，但是这时也只能安慰她：『能的，我的尾巴断了就能长出来，你的角肯定也行。』她半信半疑，就不准我走，说要等角长出来了，才让我离开。】 【我在啄山住了半个月，她的角就长出来了，她就高兴地把断掉的角埋到了土里，还请我吃了野猪肉。】 【其实说实在的，我那时挺害怕，我揪断了她的角，她会想要揪断我一条尾巴什么的，因为要是我的话，就会有这样的念头，结果没想到她提都没提过，我当时就想，这傢伙真傻，和她一起玩，肯定不会吃亏的，然后就这样，过了好一千多年……】 【直到有一年我闭关出来，有人告诉我，啄山消失了……是尚飞花干的。】 苏轻雪不信。 她已经信了尚飞花爱啄山，那为什么尚飞花要毁了啄山呢？ 第181章 方壶 苏轻雪好不容易有了好奇心，涂山却不继续说下去了。 于是苏轻雪认为这一定又是涂山的阴谋，要是自己提出问题，就是进入了圈套，便打定主意不会开口询问。 柔姬拍到了她想要的法宝，是一枚能提升修为的丹药，她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天赋有限，修为提升主要靠丹药。」 苏轻雪觉得能够理解，这世上本来就是天赋不够的普通人多些。 不过当她们碰到了来抢药的人的时候，苏轻雪就觉得这世上的普通人未免太多了一些，以至于这样一个药丸，还需要她们进行一场艰苦的战斗不可。 对方人数众多，赶车的大伯断后，苏轻雪则带着柔姬连夜逃跑，因为怕被人在前方拦截，便绕了一圈，先到了娄狗。 到了娄狗，两人谨慎行事，装扮了一番，柔姬打扮成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苏轻雪则装扮成老妪，两人说是母子，在城门口一家小客栈躲了两天。 这小客栈里只有通铺，一个通铺房间里住了十多人，苏轻雪本来以为柔姬绝对受不了，没想到先受不了的是她——她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哪怕在常世生活条件最差的时候，也只是房间破破烂烂或者没有热水的问题，从来没有在那么多人的房间里挤过。 于是到了第二天，苏轻雪就说：「我们换下身份。」 柔姬想了想，两人身份互换，苏轻雪成了小姐，柔姬成了丫鬟，两人换了家客栈，这次是一个套房，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大一小，是专门给带了僕从的修士住的。 柔姬梳了丫鬟髮髻，穿了布衣，略转变了下神态，不知怎么，气质仿佛就有了天差地别，看上去全然就不显眼了，然而进了房间，只剩两人独处之时，柔姬又摇身一变，成了那气质娴雅的小姐。 或许是相处时间久了，苏轻雪也开始会和柔姬聊天，见到这样的转变，便忍不住说：「看到你，我才知道确实有气质这回事。」 柔姬笑道：「我的姐妹里也有这么说我的，不过她们是想说我容貌平平。」 苏轻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柔姬点头：「我知道。」 苏轻雪确实不认为柔姬容貌平平，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便不能算是容貌平平了。 苏轻雪叫柔姬睡大床，自己睡小床，从前柔姬从来没有对此有过异议，这回却说：「我睡小床也没什么，要说吃苦，我吃过许多，你看上去却好像真的没有。」 她话语一顿，笑起来：「想必你天赋卓绝，所以如此年轻便成了元婴修士，师门对你，应当是宠爱非凡？」 苏轻雪一愣，这是柔姬第一次问出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你如此天赋，在哪应当都很被重视，为什么会开始流浪呢？」柔姬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无措一般，继续这样问着。 那个晚上的回忆突然又涌向了大脑，那种痛彻心扉在此时此刻仍如昨日发生一般清晰，那时的情形像是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播放，苏轻雪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捂住胸口蹲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柔姬担心地拍着她的肩膀，「是哪里疼么，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对劲。」 是不对劲，为什么突然之间，已经努力控制了许久的情绪，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呢？为什么，原本已经如黑白默片一样的回忆，又突然鲜明起来了呢？ 第348页 心脏疼痛，偏偏涂山在此时雪上加霜，冷不丁开口道——【为什么尚飞花要毁了啄山？因为她的心里根本只有自己，就算面对喜欢的人，她也先想到自己，她想要的，毁了也要得到。】 苏轻雪又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到，过了许久，意识回笼，她发现自己坐在床上，柔姬递给她一杯热茶。 她有些困惑：「我这是怎么了？」 柔姬道：「我也不清楚，如果实在难受，要不要请一位医师过来？」 苏轻雪望着柔姬，有一瞬间她在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她很快心生愧疚，对方神情真挚，全然只有关心，自己的第一反应，却是怀疑对方，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呢？ 在苏轻雪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唐九容也正在陷入自我怀疑。 她在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很讨人厌的傢伙。 这两天，靳顺娷一句话都没有对自己说过。 如此回想起来，在最开始遇见靳顺娷的时候，对方给唐九容留下的印象，就是个冷漠的人，当时以为对方性格就是如此，作为丹阳谷谷主，一位大能，性格高冷好像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现在再想的话，唐九容就得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结论。 靳顺娷是讨厌自己。 嗯，非常讨厌那种。 那么说起来，对方当初愿意指导自己升到金丹，只能是因为太想救出季满庭了，也实在是付出了很多。 两人在奎狼饶了两圈，没有发现苏轻雪的任何踪迹，但是另外两边也没有给出任何消息，显然是也没有什么发现，唐九容便建议，如果还有时间，可以去北辰看看。 靳顺娷睥睨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唐九容道：「北辰距离我们这最近。」 靳顺娷皱眉，大约是不想和唐九容纠缠，又缓缓点了点头。 要不是因为打不过她，唐九容已经要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突然哑巴了？」 此时唐九容想到过去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语录，比如「同事只是同事，不要把你的同事当做朋友」之类的，暗暗告诫自己：两人只是搭伙找人，自己千万不要有要和靳顺娷套近乎的想法。 但是此时此刻，唐九容无比想念顾银盼，并且觉得被顾银盼只好的抑郁，如果继续和靳顺娷呆在一块，就要復发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顾银盼现在在干什么呢？ 顾银盼并不在危月。 事情要从两天前，她们分开说起。 顾银盼想要对食梦大仙下手，却又有些犹豫，心里有鬼，面上便表现了出来。 她频频看食梦大仙，却又不说话，食梦大仙心里发毛，便强烈要求蛮蛮站在自己身上，自己愿意做一个坐骑。 到了危月，顾银盼提议分头行动，却偷偷追上了蛮蛮，一阵忸怩。 蛮蛮虽然是阿青和红红合在一块的，出来说话的却通常是红红，这会儿便传出红红的声音：「什么事直说。」 顾银盼道：「哎呀，就是，我想要恢復点修为。」 红红思索片刻：「我想不出来。」 顾银盼道：「这个我有办法的，就是可以吃点妖兽。」 红红道：「你不能吃我。」 顾银盼忙道：「不是的不是的，不吃你，我是说食梦猪。」 总算说出来了，顾银盼松了口气，继续道：「我觉得吃了它，我起码能到合体期。」 红红道：「那确实不错。」 这时阿青出来说话：「真的行吗？不是同伴么？」 红红问顾银盼：「是么？」 顾银盼道：「不是？」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似乎达成了共识，头凑的更近，顾银盼低声道：「我有个粗略的计划，我去前面拦住它，在我快要不敌的时候，你从后面包围一击必杀，怎么样。」 这计划可真够粗略的，就算是红红，也忍不住这样想。 阿青不想说话，它觉得这样做不好。 红红道：「我们还得防止它逃跑，最好布下一个禁制。」 顾银盼谦虚道：「这我不擅长。」 红红道：「我也不会。」 顾银盼便说：「那还是我来，就是很久没做这事了，不知道效果如何。」 就算如此不确定，她们还是付诸于行动了。 此时食梦大仙正在餐馆打探消息。 因为常人看不见它的行迹，它就堂而皇之在人群之中游走，施法叫对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来， 要说他有没有察觉到顾银盼的意图呢？也不能说没有。 其实在顾银盼突然改变主意，说要和它还有蛮蛮组队的时候，食梦大仙心里就觉得有点毛毛的，但是它又觉得，在眼下这种情况下，顾银盼不至于丧心病狂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来，所以保留着一丝侥倖，并没有逃跑。 但是当他走出某个茶馆，看见顾银盼迎面走来的时候，脑海中的警钟突然狂响起来，想也没想，转头就跑。 顾银盼见此场景，愣了一下，随即气恼，觉得对方的行为很不符合常理，明明此时此刻自己修为比对方低，它怎么能一个照面就开始逃跑呢？ 食梦大仙不符合计划的行为让红红也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幸好阿青提醒了一下：「直接追，不追就要逃走了。」 第349页 红红就不再犹豫，冲上去追上了食梦大仙，食梦大仙看见蛮蛮，当机立断又是转身，沖向顾银盼。 顾银盼大惊，以为对方是准备破釜沉舟，恢復原形正准备抗下一波攻击时，却见食梦大仙缩成一团，道：「饶了我，您身上现在碰到的问题，我可以想想办法。」 第182章 方壶 它真的有办法么？ 听到食梦大仙这么说，顾银盼先是一惊，随后面露怀疑。 她装模作样地开口道：「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能碰到什么问题？」 食梦大仙像是爬行动物的脸上，此刻竟然能看得出谄媚的表情，它眯着眼睛，鼻子微微皱着，嘴角上翘，道：「自然是修为的问题。」 顾银盼道：「怎么？你觉得我修为太低？」 食梦大仙道：「这哪能啊，就是……就是……这不是不符合你的身份么。」 顾银盼朝着蛮蛮招了下手，把蛮蛮招唿过来，防止食梦大仙趁她不备逃跑或攻击她，等蛮蛮过来，顾银盼道：「也不是需不需要什么的，就是好奇，你真有快速恢復修为的办法？」 食梦大仙真诚道：「有的有的，不过，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本来准备干什么？」 顾银盼和蛮蛮面面相觑，半晌，顾银盼道：「就打个招唿啊，倒是你怎么了，那么激动？」 食梦大仙夸张地松了口气：「只是打个招唿么，那就好那就好，我们是同伴，我告诉你这些，也是分内的事，之前只是忘记了，你千万不要多想。」 两人惺惺作态，虚与委蛇，最终达成了共识，为防止夜长梦多，两人当即决定立刻就去执行。 据食梦大仙说，它出生的地方，是个天然的洞天宝地，中心有个灵泉，涌出比外界高上成百上千倍的灵气，它们食梦，本来是很脆弱的妖怪，能修成一个实体，都是很不容易的事，而它能成为一个合体修为的大妖，那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它做到了，它做到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它很聪慧、很努力、很上进、很有目标……这些虽然都有，却当然都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它刚好出生在那样一个灵泉里，于是天赋异禀，飞快成长了。 「我知道这样一个灵泉的重要性，所以后来把它藏得很好，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不过现在你需要，我觉得共享一下也无妨。」 顾银盼心动不已，问：「人类修士也能用么？」 食梦大仙道：「那不是，只有妖类能用。」 「在哪里？」顾银盼又问。 「那地方离这儿不远，只是不好找，毕竟我把它藏起来了。」 顾银盼问：「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过去？」 食梦大仙道：「什么时候都行，看你急不急。」 顾银盼当然着急。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已经巴不得自己已经在那里了，她实在不善于伪装，因此就算努力忍耐，眼神中还是流露出期待， 「现在过去，两天后我们来得及去庆窊么？」 食梦大仙觉得顾银盼真是问出了一个蠢的不能再蠢的问题，但是它当然没有表现出来，它十分耐心道：「那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你在那呆上半个月，肯定能到合体期，到合体期，也差不多是那灵泉的极限了，想要继续恢復，就要看其他机缘。」 听到只能到合体期，顾银盼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蚊子再少也是肉，到合体期，若是平常人修行，没个几百上千年，也是做不到的。 食梦大仙现在也没有要坑顾银盼的想法，只是心里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的宝地，便开口道：「她们还要去追那个叫苏轻雪的，干脆通知她们一声，我们就自己过去。」 顾银盼多少还有些理智，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事还要再和她们商量一下。」 但是她实在太心动了，说完这话，还是情不自禁地补充道：「不过……反正我们在这也没发现苏轻雪的踪迹，先过去看看，应该也没什么？」 于是乎，她们离开危月，前往某个不知名的山脉。 据食梦大仙说，这洞天宝地，从表面上全然看不出来，十分荒芜，山上除了石灰岩，最多的就是杂草，这杂草还稀稀疏疏，挺多长到一米来长，所以数千年来没人发现，但是只要进入到溶洞深处，就能发现别有洞天。 听到食梦大仙这么说，顾银盼和蛮蛮已经做好了哪里荒无人烟的准备，结果走到目的地几公里之外的地方时，便看见了住宅。 这住宅多是两三层的小屋，风格各异，用木栅栏围了一圈院子，养着鸡鸭等牲畜。 食梦大仙愣了一下，随即道：「这儿有点变了。」 结果再往前，住房越来越密集，到最后简直像是个小城，到了食梦大仙所说的地方之后，她们看见了一个颇为精緻宏伟的府邸，将食梦大仙口中的洞天宝地给圈了起来。 顾银盼黑着脸道：「荒无人烟？」 食梦大仙道：「哈哈哈毕竟也几千年了，有点变化也不奇怪哈。」 食梦大仙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滴血，它一直将此地视为自己的财产，如今有种财产被人霸占的感觉。 不过它仍心存侥倖，认为会有一丝可能，在此地建设的家族，并没有发现洞天宝地的下落。 他们快要到达城镇上空，便发现这儿布下了禁制飞行的禁制，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便到了地面，挤在人群中一起进城，众多人挤在一块，也叽叽喳喳热闹异常，透露出一些消息来。 第350页 原来此地的家族姓王，是星相阁扶持的，以前这里确实荒无人烟，是片没有名字的荒地，后来有一星相阁外门弟子在此地繁衍生息，意外发现此地十分适合种植石灵芝，便渐渐发展起来，成了个小城。 人群中有许多来收石灵芝的商人，多是在讨论什么品级的石灵芝最好，最优惠的价格又是什么样的。 听起来，这城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 到了城门口，顾银盼一行人踟蹰起来，因为这城似乎并不好进，门口有探查灵力的装置，也就是说，就算守卫看不见食梦大仙，那装置也能把食梦大仙给找出来，如此一来，蛮蛮也会被轻易发现是妖兽，恐怕就不容易进去了。 思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办法，顾银盼左右为难，在心里暗想，要是唐九容在这，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她想念起唐九容来，便低声对食梦大仙和蛮蛮道：「我们现在看来是进不去了，要不然还是回去和她们集合以后再做打算。」 这会儿倒是食梦大仙心急火燎不想离开了，它实在太想知道它的宝贝灵泉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形，着急到觉得心里有个猫爪子挠个不停，它不甘心道：「我突然记起来有个隐秘的通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顾银盼道：「你听到没有，人家的后台是星相阁，万一人星相阁测出来我们想偷偷熘进去怎么办？」 食梦大仙道：「怎么会呢，星相阁的人哪有那么无聊，他们忙着测世界什么时候毁灭，灵气什么时候枯竭呢，何况你就不想知道，那灵泉还在不在么？如果灵泉没了，你该怎么恢復修为呢？」 听到食梦大仙提到这一茬，顾银盼也紧张起来了，这灵泉可是她能够恢復的重要物品，要是已经被人家挖光了。她可接受不了——现在她也把灵泉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了。 食梦大仙连哄带骗，顾银盼和蛮蛮不知不觉就跟上它，绕了两个山头，终于到了没什么人烟的地方，此地多是高大的乔木，地面上没什么花草灌木。 毕竟过了上千年，地形地貌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找起来有些困难，食梦大仙在树丛中穿梭了许久，都没有头绪，以至于顾银盼不耐烦起来，道：「到底在哪里，你绕来绕去转什么圈圈呢，我头都晕了。」 她看了看天色，日暮西斜，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按照约定，明天他们应该去庆窊了。 …… 今夜娄狗有个祭典。 此地盛产石景水母，这是一种珍贵的草药，秋日正是丰收季节，这个祭典是为了庆祝丰收的。 渺渺仰头望着月亮，见月色圆满，想到此时大约也差不多是常世的中秋时节。 去年因为在大罗山，并没有回去，前年却是一起过的，当时她刚好从修真界回去，两人吃了冰皮的月饼，看了中秋晚会，躺在阳台上赏月。 乔中羽问她一些修真界的事，渺渺一一说了，渺渺又问乔中羽常世的事，乔中羽便说很多人问微博怎么不更新了，家养小天使怎么不发新照片什么的。 于是渺渺变回幼童状态穿着修真界的衣服拍了一组中秋贺图，又收穫了一个热搜和一片赞嘆声。 她离开时乔中羽对她说：「真好，你会回来呢。」 渺渺后知后觉，回到修真界以后才想，小羽有点害怕呢。 如果是当时察觉到就好了，自己就可以告诉小羽，就算中途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自己也一定会回去的。 她想着这些，脸上难免流露出怀念又甜蜜的神情，季满庭看见了，也不禁微笑起来。 幸福的神情是如此感染人，以至于季满庭忍不住问：「你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呢？」 这件事要是要说清楚，就得从头开始说，渺渺还不会长话短说，可是季满庭问了，她便回答，于是从头说起来，幸好夜色很长，她们有足够的时间。 渺渺缓缓道来，季满庭也没有打断，觉得如此单纯干净的感情属实难得，她听了太多曲折离奇痛苦挣扎的故事，有时觉得这世上幸福是罕见的东西。 渺渺也讲到季满庭——「另一个」季满庭，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个陌生的自己的感觉很奇怪，她觉得那人又像自己，又有点不像，那人所做的事，季满庭总觉得许多自己都是不会做的，比如说帮助一个陌生的被妖怪坑害的路人之类的，但这或许是因为渺渺所说的，本来就只是她所看见的季满庭，由单纯的人描述自己，连自己都会显得单纯一些。 她如此想着，抬起头来，在灯火阑珊之处，看见陌生的双十年华的少女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接，露出一个笑来。 好奇怪啊，那笑容，像是包含了红尘万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糖、ddd1234ddd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一念 红尘是滚滚俗世，是悲欢离合，是繁荣热闹，是孤寂萧索，是世间万物，是生存死亡，这世上本不该有什么东西，能够代表红尘万物。 夜色浓郁，灯光迷眼，又仿佛一晃神，眼前已经没有了这人的身影，就好像这一切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境，甚至转眼之间，连记忆都开始模煳起来。 若是寻常人，说不定就这样渐渐记忆淡去了，季满庭却露出严肃的神情。 第351页 渺渺虽然自己在讲话，其实也时不时在观察季满庭的神情，见季满庭突然神情肃穆，便停下自己的叙述，问：「怎么了？」 季满庭道：「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厉害角色。」 连季满庭都说是厉害角色，那肯定是毫无异议的大能，渺渺就也紧张起来，道：「他有恶意么？现在在哪？」 她甚至有点怀疑，在刚才的一瞬间，季满庭和对方是不是已经交了一次手，毕竟大能的境界有时候是她很难想像的。 季满庭见渺渺紧张，便舒缓了神情，道：「应该只是凑巧打了个照面，对方也不想起冲突，现在已经走了。」 渺渺松了口气，她突然又有些好奇，问：「真仙境界的修士那么少，你不认识对方么？」 季满庭摇头道：「大多还是都不认识的。」 这个插曲叫两人从祭典轻松的氛围中回过神来，两人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并且对结果感到十分的失望，如今已经是最后一天，其他两组也没有动静，如此说来，应该是都没有发现苏轻雪的行踪。 明明已经分头行动，冒了如此大的风险，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虽然季满庭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也难免有些嘆息。 两人缓缓行至护城河，河中漂满花灯，如地上星河一般，渺渺静静望着闪着波光的河面，突然问：「您知道，先前的中山神是什么样的人么？」 …… 【啄山总是在为别人着想。】 涂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轻雪看见柔姬从灯火重重中分花拂柳而来，她穿着粉色的百褶裙，纱制的布料透出里面鹅黄的内衬，月白的长褙子在夜风中被吹拂起来，是个婷婷裊裊的少女模样。 她走到近处，开口道：「刚才碰到了熟人。」 【因为她不会带着恶意去揣测别人，我有时候想，尚飞花会喜欢啄山，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呢？她恐怕做不到对别人这样善意？有时候人会喜欢上和自己相反的人，对不对？】 那天莫名被记忆冲击后，苏轻雪便觉得自己飘在天上，她听到了涂山说的话，却仿佛没有办法确切的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梦游一般地问柔姬：「是么？你们聊了什么？」 柔姬道：「我问她怎么会来这，她说只是恰好路过。」 苏轻雪便不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了，两人沿着石板路走向护城河，柔姬道：「我们明天出发，你的身体好点了么？」 苏轻雪望着人群，望着浮灯，又望向柔姬：「我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事么？」 柔姬便说：「看起来挺好。」 苏轻雪道：「那就出发。」 说起来，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去细想，脑袋就一抽一抽地疼，苏轻雪便不想了，更何况涂山仍然在她脑海中喋喋不休。 【在你眼中的尚飞花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对你很好么？我听闻她若是愿意，也是很善于讨好别人的，啄山被她毁了之后，她曾经想再建一个啄山，她填了座山出来，将景物都復原成当初啄山的样子，她大约觉得得意，可是啄山当然不喜欢，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两座相同的山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也不能接受。苏轻雪这样想着。 她的目光掠过星空，掠过河灯，掠过人群，突然柔姬拉住了她，将她往后拽。 对方展现出与往常形象全然不同的力气，苏轻雪撞在她的怀里，诧异地转过头去。 灯影中柔姬如皎月般柔美。 她的眼眸像是映照着浮灯摇曳的河水，盪出温柔的波光来。 「你怎么了，你刚才的样子，就好像要走进河里。」柔姬轻柔却又紧张地说。 ……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顾银盼最讨厌的，那一定就是麻烦。 可是说实在的，她其实经常自找麻烦，只是从来不承认这麻烦是她自己找的而已，就好像现在，她就责怪食梦大仙，认为是对方没事找事，才害他们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深夜的森林里，他们被一群低阶修士围了起来。 灯光打在脸上，十分刺眼，顾银盼不满地斜眼睥睨着领头的人，展示出一副傲慢的神情。 就算这是个美少女，这样的神情也只能恶化情况，来人便更加严厉地说：「快点束手就擒，不然待我师叔前来，就莫怪我们下手太重。」 顾银盼其实并不把眼前的人放在心上，因为眼前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个金丹而已，就算来了个师叔，能有多厉害？元婴？合体？他们这边又不是没有招架之力，她只是觉得很烦，心里想着既然被发现了，是不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她正这么想着，前头那提着灯头好像有点秃的金丹修士道：「你们也别想逃跑，这山上有二十四法阵，开启后就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插翅难飞。」 顾银盼顿时被激起了火气——她只是不想浪费时间想离开而已，谁说她要逃跑了？这是对她的侮辱！ 她冷笑上前，正准备给对方一个难忘的教训，突然心中一动，她察觉到一种危险正近在眼前，而且若是她不採取措施，这危险会让她失去所有反抗的能力。 于是她想也没想地祭出了后土伞，伞旋转而上罩住他们三位，从边缘散出黄色流光，就在下一秒，一道白色的光束砸在了伞面上，溢出的冲击令包围他们的人纷纷后退，与此同时，虚空中传来「咦？」的一声。 第352页 这顾银盼有点熟悉的声音令她头皮发麻，同时暗道「不妙」。 居然是张妙子——他是星相阁长老，数百年前，已经渡劫三次，踩在真仙边缘了。 但是如果张妙子在，那么…… 果不其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后土伞呢。」 王志师果然也在。 张妙子和王志师，许多人刚碰上他们，会觉得他们是兄弟，不过他们实际上是同窗好友，开始修行起边形影不离，修为居然也没有差距太远过，也算是修真界的两朵奇葩。 顾银盼深吸了一口气，偏头看了眼食梦大仙，又看了看蛮蛮。 蛮蛮修养许久，与阿青合体，却仍没迈回真仙位，如今是距离真仙仍有一步之遥，这样就算张妙子和王志师并没有修得真仙，它也顶多只能拖住一人，她和食梦又怎么可能是另外一人的对手呢。 惨是惨了，可想不通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两位星相阁的高层，会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如此一想，便觉得食梦大仙的宝贝灵泉，九成九应该是已经被发现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一个灵泉，恐怕也不配王志师和张妙子呆在这？ 顾银盼难得地动了下脑子，还动到了挺有道理的地方，眼前的情势却不给她继续思考的机会，张妙子已经到了眼前，对方是个消瘦的青年，皮肤苍白到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像是从来没有晒到过太阳，他看着顾银盼惊讶道：「天吶，看看我这是……看到了谁。」 顾银盼牵动嘴角故作镇定道：「原来是妙子，你既然认出了我，想必也该让你的徒子徒孙们让开了？」 张妙子道：「仙君真会开玩笑，他们怎么可能是我的徒子徒孙。」 顾银盼指着秃头金丹修士道：「你不是他的师叔？」 张妙子道：「怎么会，我都不认识他。」 他想了想，突然笑道：「哦，我知道他说的是谁，喏，他就算远处等着我们呢，今日我们是恰巧来做客的，听说后山有骚动，顺便来看一眼而已。」 顾银盼心中暗骂：真他娘的倒霉。 早知道来之前应该算一算，来这儿会不会碰到倒霉的事！ 张妙子不知是不是察觉顾银盼心中所想，笑眯眯道：「我今日晨间卜算，便说我今日能见到大人物，一直到刚才，我还道我是算错了呢。」 顾银盼皮笑肉不笑，暗想，也是，要是卜算的能力，谁能比星相阁的人强呢。 她瞧了食梦大仙和蛮蛮一眼，试图用眼神来暗示她想要逃跑，也不知蛮蛮是怎么理解的，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们要继续聊天么？」 顾银盼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聊个屁天啊，没打起来已经是对方没有恃强凌弱了。 她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来现在该怎么办，于是只好放弃了这种不适合她的迂迴试探，直白道：「你……不会想抓我？」 张妙子大约也是没想到顾银盼会说的那么直白，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不抓你……这怎么可能呢？」 话音刚落，他眼前燃烧起一个纸人，伴随着一股血腥味，灵力像其中汇聚，他皱起眉头，往后退去，那纸人却已经飞快地化作了一个高大的女人，如厉鬼般向他伸出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rrrrr、08000、不怂at、人间远 1个； 想做江怀溪的小宝贝 7瓶；大白菜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4章 一念 渺渺的问题让季满庭有些为难。 她其实不认识啄山，只听说过一些传闻，渺渺这样问她，她只说些传闻，似乎不太合适，所以她摇头说：「我不认识她，也并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渺渺也没有很失望，她对啄山的好奇心来源于涂山君，当对方知道自己是中山神的时候，渺渺察觉出对方的动容，她便有些好奇，前一任的中山神，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又或许，这好奇其实从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发芽了，只是以前渺渺并没有意识到，直到那一刻渺渺突然明白过来，那个时候，那个人，那个在深山中陪伴她长大的，有着冷酷眼眸的人，她看着自己说「你虽然像她，但是比不上她」 的时候——话语中的「她」，指的是不是就是啄山呢？ 这是她想要知道啄山的故事的原因。 但是不知道的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并不是什么很着急的事情。 她这样想着，突然感觉到储物袋中有个法器亮了起来。 在储物袋上标记上自己的精神能量后，里面的物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就能被修士察觉到，但是因为平时储物袋里的东西并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这还是渺渺第一次感知到这样的变化。 她有些好奇地拿出来，出现在手上的是一个像是手机一样的金属制品，此时表面上正散发出红光，显示出一行奇怪的符文。 渺渺一愣，一时没有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上次去轮迴教的聚会的时候，从轮迴教的人那里买来的通讯工具，当时对方说，如果还有聚会，这个装置上就会显示时间地点，然而之后的一年多这东西一点动静都没有，渺渺都快要忘记它的存在了，这会儿居然突然亮起来了。 季满庭好奇地看着渺渺手上的板子，问：「这是什么？」 第353页 渺渺道：「有个教派在四处传教，叫做轮迴教，说信仰者能得万世长生。」 季满庭听到「万世长生」这几个字便忍不住皱眉，在修真界，会信仰出这种东西的，一般都是邪教魔教。 渺渺又说：「我上次在丹阳谷的时候，听了坊间的传闻，去参加了他们的一个集会，那是个以物易物的聚会，参与者都戴了面具，最后的时候他们发了这个东西，说是要是下次还有聚会，便会用这个通讯器做通知。」 季满庭道：「那现在就是在通知？」 渺渺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收到。」 她看着上面的符文，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她知道自己对于修真界的很多知识都还很欠缺，便不好意思地对季满庭说：「我看不懂这上面是什么意思。」 季满庭便拿过来看，发现她也并不认识，不过她毕竟见多识广，很快猜测这可能是以道教符文画法为基础创造出来的某种文字，整个字就表明了一个意思——大概就是明天子时昴山参加集会的意思。 她又是皱眉，时间那么赶，报的地名又那么含煳，看起来简直就不像诚心让人参加的意思。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如此情况下还会去参加的人，岂不是就是很诚心的人么？ 季满庭对渺渺道：「意思好像是明夜子时昴山有集会。」 渺渺问：「昴山在哪？」 这可真问倒了季满庭，她摇头：「这我不知道，修真界地方那么多，还有许多重名的，光看这个名字，估计找不到地方。」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所以真奇怪，只给这样一个地名，你们怎么可能找的到呢？」 说话间，她看见渺渺的手指在这画面上滑动了一下，这画面像是纸业般滑动，到了下一页——出现了一张地图。 季满庭暗暗心惊，觉得十分神奇，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技术。 这地图用手指放大，两人研究了一番，大概确定的方案，随后渺渺便开始犹豫，想着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要不要去，要说起来，去的意义好像也不大，更别说眼前还有正经事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季满庭面色突变，脱口而出道：「顾银盼那边出事了。」 因为她留给顾银盼的纸人分身，此时被触动了。 …… 季满庭给的纸人分身在张妙子和王志师手上坚持了三息，顾银盼一行人已经跑到了深山之中，跑进深山是食梦大仙的建议，因为它猜测外面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一般的禁制。 这想法没错，却经不起更进一步的思考，比方说他们逃进深山之后，又该往哪儿跑。 「要不用了季满庭给的罗盘，回丹阳谷。」 这种情况下，这看起来是最好的办法。 顾银盼本来也几乎要祭出罗盘，瞬息之间，脑海之中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如同魔咒一般的想法，这来自于她的直觉，告诉她：「食梦猪，你还记得你那灵泉的方向么，我们往那去。」 食梦大仙顿时压力山大，这儿变化巨大，他没办法很快地判断出位置。 但是此时情形紧急，容不得它多想，电光火石之间，它下定决心，道：「你们拖延一阵，我探探地形。」 顾银盼点头同意，食梦大仙便窜出后土伞，往地下钻去，然而它一出后土伞，便有一道罡风向它刺来，蛮蛮倏忽变大，煽动翅膀吹散罡风，同时发出了刺耳的鸣叫，登时让山中所有树木东倒西歪，也让食梦大仙的踪迹变得不可追寻了。 张妙子皱眉，与王志师交换了一下眼神，先前他们并没有发现，原来在顾银盼肩膀上那只平平无奇的小鸟，就是蛮蛮。 如此后知后觉，令他们的攻击出了些差错，不过他们很快调整方案，王志师飘然升至半空，祭出一支长笛来，他轻抚笛身，这长笛便发出悠然声响，不急不缓，却将蛮蛮的鸣叫给盖住了，这笛声如和缓清风，将摇晃的树木渐渐稳住，蛮蛮在这笛声之中，渐渐感觉到自己耗尽了力气，与此同时它十分讶异，因为上次它出事的时候，也曾感觉到过同样的感受——力尽之后，又遭遇雷劫，这是它身受重伤流落常世和大罗山的原因。 不过此时也不容它多想，鸣叫不成，便以羽翅煽动，化作利刃般的飓风，向王志师和他手中的竹笛袭去。 而这时张妙子也正和顾银盼缠斗，原本顾银盼决计不会是张妙子的对手，不过她又拿出了剩下所有的纸人分身，并时时以后土伞挡住张妙子的攻击，一时之间，竟然也斗了个不分伯仲。 不过不管是顾银盼还是张妙子，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时的僵持，顾银盼有个巨大的硬伤，便是灵力不足，很快便会因为力竭而无法维持这样的攻势，然后落败了。 于是此时顾银盼只觉度日如年，表面看来镇定，实际上却不断在心里默念：食梦猪怎么还不出现！ 张妙子与季满庭的纸人分身缠斗久了，也渐渐发现了什么，道：「你驱使的纸人似乎有点眼熟。」 「是么。」顾银盼皮笑肉不笑。 张妙子道：「这可不是妖兽的手段，而是魔教的。」 顾银盼道：「原来你们还在分正魔啊。」 张妙子道：「分总是要分的。」 他同顾银盼说话，实际上是希望以对话分散顾银盼的注意力，更快地消耗对方的精力，好让对方露出破绽来——不过顾银盼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第354页 张妙子又说：「神君竟落魄至此，需要人类修士帮忙，真是可悲可嘆。」 顾银盼道：「对方同样是真仙，我与她交好又有什么奇怪，不登真仙，永远只是小辈，这也是没办法的。」 她如此委婉嘲讽张妙子无法成为真仙之后，自己品了一下，觉得实在太委婉了，她自己都差点听不懂，便又补充道：「五百年前你师父不就说你可以登真仙位了么，怎么还没有啊，那么说起来，上次见到你师父的时候，他好像对你们也不抱希望了嘛。」 张妙子神情未变，心里却确实恼怒，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了心魔，就算是亲近之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来。 五百年前师父见他与王志师，还笑容可亲充满期待，如今却已经完全失望了，他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师父。 他心中恼怒，口中便失了分寸，道：「大能又如何呢，还不是敌不过这莫测的吉凶。」 顾银盼心中一动，觉得张妙子这话似乎在透露什么，然来不及深思，便听见食梦大仙的声音：「我找到路了，待会儿直接进入一个地下洞穴，炸了入口，他们不会那么快找到我们的，现在——」 「你往下看！」 顾银盼目光下移，便看见食梦大仙半透明的身体一闪而过，她立刻放大了后土伞，飞快地将蛮蛮和食梦大仙都罩了进来，张妙子和王志师虽有所察，却慢了一步，顾银盼化作原型，用尾巴扫起了滚滚尘土，树木拦腰截断被扔向天空，在一片混乱之中，他们还真的进入了一个洞穴。 「这是我几千年前挖的，没想到真的还在。」食梦大仙道。 不过这通道的末日就是今时今日了，顾银盼尾巴一扫，地道就开始坍塌，他们则在轰隆声中往前跑去，进入了地道的深处。 第185章 一念 唐九容和靳顺娷在前往庆窊的路上收到了季满庭的消息。 消息是直接传给靳顺娷的，两人在分别之前交换了联络的法器，靳顺娷收到消息后，微微一愣，看了唐九容一眼。 一路上靳顺娷都没有正眼瞧过唐九容，这会儿突然看了一眼，唐九容向来敏锐，自然发现不对，问：「出什么事了么？」 靳顺娷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事，只是纸人分身被触动而已，顾银盼的身上堆了那么多法宝，哪有逃不掉的道理。 她随口道：「没什么，说那腓腓触动了她给的纸人。」 唐九容脸色顿时大变，道：「她在哪？」 靳顺娷道：「若是真有什么事，启动罗盘，去丹阳谷就是了。」 唐九容却还是不安，若是按照先前的猜测，有人故意阻拦她们的去路，那无疑是一位大能在操控这件事，顾银盼会碰到的危险，或许比想像中还要大得多。 她强装镇定，问：「既是回丹阳谷的法器，想必是你的，你可对它是否启动有感应？」 靳顺娷道：「自然。」 唐九容问：「那用了么？」 靳顺娷皱眉不语，唐九容便懂了，道：「看来是没用，不管是为什么没用，她们还是处在危险之中。」 靳顺娷道：「你觉得我们要去找她们？」 唐九容点头。 靳顺娷道：「再绕个路，可就追不上苏轻雪了。」 唐九容不禁想，难道会有这一节，也是对面的大能算到了的么？又或许就是对方造成的？ 如果真是对方故意造成的，那么…… 还真是没办法呢。 唐九容深吸了一口气：「您若是想追，就先去，只希望能把她们出事的地点告诉我。」 靳顺娷道：「地点？」 唐九容道：「难道不知道地点么？」 靳顺娷道：「我只知道地名，就算告诉你，你找得到地方？」 唐九容哑然，察觉到自己关心则乱，却还是问：「姑且说说？」 靳顺娷道：「昴山。」 …… 这是巧合么？ 季满庭的脑海中盘旋着这个问题。 渺渺刚收到在昴山聚会的消息，顾银盼就在昴山出了事，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事，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么？ 她以标记定位顾银盼她们所在的位置，发现竟和通讯法器上给出的地图上的昴山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结结实实愣了两秒，让渺渺很是紧张地问：「难道定位不了地点么？」 季满庭回过神来，说：「也在昴山。」 渺渺闻言也是一愣，道：「这……是巧合么？」 季满庭笑笑没说话，心里却不无凝重。 这世上确实有很多巧合，有的时候甚至巧合连成一片，最后推动了某个结果，可是在修真界，很多看似巧合的事，可能并不是巧合——占卜，因果律，命运演算，很多东西都能制造出巧合来。 如果这不是巧合，便有很多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这也是为了阻止她们追上苏轻雪，而制造出来的障碍。 那对手是谁呢？有如此手段的人，会是谁呢？ 可若这真是一个局，她们也只能入这局中了。 此时顾银盼可不知道唐九容和季满庭都因为她的出事心事重重，她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张妙子和王志师的追踪，却在地下迷路了，这让她十分恼火，盯着食梦大仙磨牙道：「我干脆还是把你吃了算了。」 食梦大仙若是能出汗，一定是满头冷汗，它焦虑地四处探查，无奈道：「也不知道这地底下为什么又多了那么多通道。」 第355页 蛮蛮道：「毕竟过去那么久了，这个地方肯定很多人来过。」 食梦大仙兀自不服：「明明很偏僻一个地方啊……」 顾银盼虽然心里不高兴，其实这会儿也没有把食梦大仙吃掉的想法了，因为就算吃了食梦大仙，也恢復不到一打二的程度，还不如留着食梦大仙，还能算是一个帮手。 不过该恐吓还是要恐吓的：「总之要是被他们追上了，用罗盘迴丹阳谷之前，我也得把你给吃了。」 生命的威胁大约是激发出了食梦大仙的潜力，它竟然还怎的隐约想起了一个方向，只是那个方向上并没有道路，于是她们干脆自己挖了一段，挖了越五百米之后，食梦大仙突然道：「仔细想想也是的，我那通道是几千年前挖的，想要完整地留到现在，也不容易，应该早就塌掉了。」 顾银盼道：「亏你还能意识到。」 他们艰难找路的时候，张妙子盘腿坐于一个巨大的断木截面之上，手上拿着一个铜制卦盘，双目紧闭，口中喃喃，半晌，睁开眼睛道：「卦象显示我们会在灵泉处追到他们。」 王志师黑着脸——这并非是心情不佳，他向来都是一副死人脸，他黑着脸没什么感情地说：「果然是冲着灵泉来的。」 张妙子道：「可这灵泉的消息应该没有走漏过，我们在此地的布置也十分低调，他们怎么会发现这里呢？」 王志师道：「这有什么奇怪，说不定他们比我们更早知道此地有个灵泉呢。」 张妙子一笑，道：「这也没什么重要的，没想到居然是我们在这凑巧碰到了他们，若是师父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以后这种打杂的任务，就不会交给我们了。」 王志师道：「命运之事果然最难说，若不是要我们来此地，又怎么会碰到他们呢？」 张妙子闻言却还是冷笑：「特意前来只为了处理聚会里的一些细作收拢一些教徒，我可不觉得这该是我的任务。」 王志师并不认同张妙子的想法，正相反，他认为师父非常信任他们，因为现在知道轮迴教背景与星相阁有关的人还少，所以才派他们前来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但是见张妙子心情不佳，便又说：「或许师父正是知道了会碰到这位，才叫我们前来呢，师父的想法，本就不是我们能揣测的。」 张妙子闻言神情缓和了许多，收起卦盘道：「走，我们去灵泉处。」 他们到了灵泉，遮蔽了身形，准备来个守株待兔，顾银盼虽不聪明，却也不是傻的，在食梦大仙说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便开口道：「他们精通卜算，说不定已经算出我们要去那灵泉处，要是在那等我们怎么办？」 食梦大仙道：「能怎么办？只能逃跑啊。」 顾银盼鄙视它：「你可真没志气。」 食梦大仙十分委屈：「那能有什么办法？」 顾银盼道：「到时候你先进去，吸引注意力，然后我和蛮蛮再出现，我趁机沖向灵泉，恢復实力，你替我们拖延时间，等我恢復了实力，我们就立刻回丹阳谷。」 食梦大仙不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勉强委婉道：「我撑不了多久，怕误了你们的事。」 顾银盼道：「不要担心，我相信你。」 食梦大仙道：「这也不是你相信我就能做到的……」 这时蛮蛮突然开口道：「认真点，我和食梦吸引注意力，你去吸收灵泉，吸收完了我们就跑，不要恋战，如果撑不住了也跑，知道么。」 这比起顾银盼的计划来虽然还是粗糙，但明显合理很多了，三人都觉得可以接受，只是细节上还是有些问题。 三人边商讨边前行，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居然有很多笼子，关着众多奄奄一息的妖兽，笼子便站着修为起码金丹以上的修士，似乎是看管的守卫。 像是一个妖兽的监狱。 大多数妖兽都化作原型被铁链拴着，只有少数几个是人形，顾银盼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女人，愣住回忆了一会儿，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秦橙？」 这是在常世的时候，在a市碰到的蜘蛛精店员。 在修真界的这样的一个地方碰到了常世的碰到的妖怪，让顾银盼有一种穿越的感觉，她怀疑是自己认错人了，又细细看了好几眼，发现连品种也没问题，她心里产生了某些想法，却又不太清晰，便对蛮蛮和食梦大仙说：「我好像碰到认识的妖怪了。」 食梦大仙问：「为什么要加好像？」 顾银盼道：「不太熟，这里也全是妖怪，不然我们先救他们。」 蛮蛮道：「这个主意不错，要是放了这些妖怪引起混乱，可能会给我们创造一些机会。」 顾银盼：「……」她没想那么多。 不过这件事，由别人来做可能还有些难度，由食梦大仙来做，却再简单不过了，只见他如幽灵般钻到修士之间，很快就附身到了其中看似身份比较高的一位身上，与此同时，肚子里还吐出了几个徒子徒孙，附身到了其他修士的身上，很快那些修士就都成了被食梦附身的傀儡。 同伴看上去突然睡着，但是很快醒了过来，没被附身的守卫还没来得及察觉出什么不对，便被同行下了黑手，等在场只剩下自己人以后，顾银盼他们便开始拿了钥匙开牢门。 她率先来到秦橙面前，看见秦橙处在昏睡之中，便拍了拍对方的脸喊道：「橙子？」 第356页 秦橙没醒，旁边却有妖怪已经醒过来了，这是头狼妖，身上虽穿着人类的衣服，却已经长出了毛和耳朵，嘴巴也变得很长，冲着顾银盼龇牙咧嘴的吼叫。 她很快发现这不是个例，身边醒过来的妖怪，似乎都更像是野兽，冲着他们又像是恐惧又像是警惕的吼叫着。 食梦大仙附身在一位中年元婴修士身上，此时走到她身边，边摸着鬍子边沉声道：「我要是没有看错，这些妖怪，似乎都失了神智了。」 顾银盼一时有些茫然。 她当然知道失了神智的妖怪是什么样的，小妖们修炼，修仙，修成人形，最渴望的就是拥有人类那样的智慧和修行方式，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妖怪，只要被毁灭了神智，就算魂魄还在，也不可能继续修行，相当于重新变成野兽了。 毁掉小妖的神智的办法太简单了，就算是现在的顾银盼也能轻松做到，所以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只是眼前被毁灭了神智的妖怪，实在太多了。 顾银盼望向秦橙，难道她也是么？ 秦橙正在睁开眼睛，当她睁开眼睛之后，顾银盼发现她也并不完全是原型了，她的每只眼眶里都挤了四个眼珠子，那是蜘蛛的眼睛。 顾银盼莫名觉得难过，低声道：「橙子，你还认识我么？」 秦橙张开嘴巴，发出了像是野兽一般嘶嘶的声音。 顾银盼打开束缚着秦橙的锁链，秦橙很快就跳到了边上，和所有其他的妖怪挤在一起，显出了一种躁动不安的模样。 蛮蛮为难道：「如果没有神智，就不能驱使了呢。」 食梦大仙灵机一动，对顾银盼说：「您可以吃了它们啊，积少成多，肯定有用。」 顾银盼瞪了食梦大仙一眼，道：「你是禽兽么，怎么做这种事！」 食梦大仙不禁陷入了沉思：它这种诞生于虚无的妖怪，算不算禽兽呢？ 总之顾银盼于心不忍，并不想吃，也没有胃口，她向来并不认为这种普通的妖怪属于她的同类，这会儿却莫名十分难过，她想把它们放回山林，却也不知道出口在哪，只好指了下她们过来时的那条地道，希望他们能够出去。 妖怪们懵懵懂懂，没有出去的，只都警惕地盯着他们看。 蛮蛮道：「我们快走，在这里拖了太久，要被发现不对劲了。」 顾银盼问蛮蛮：「你看到它们，会难过么？」 蛮蛮道：「为什么要难过？」 顾银盼又问食梦大仙：「你呢？」 食梦大仙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突然他说：「你可真像个人。」 顾银盼疑惑：「像谁？」 食梦大仙道：「我是说，像个人类。」 顾银盼一愣，暗想：我像个人类么？可是我明明在同情妖怪啊。 她对食梦大仙的话似懂非懂，蛮蛮已经到前面去了，他们便连忙跟了上去，走过了一条长长的长满了发光菌类的通道之后，看见了一扇漆黑的大门。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不过看见灵泉果然被发现，还已经被隔离起来的时候，食梦大仙还是觉得十分肉疼，它始终认为自己才是灵泉真正的主人。 可有这么扇大门，像先前说的那样偷偷进去显然不太可行了，至少他们要先打开这扇大门。 三人站在门前，想像门内，顾银盼毫不怀疑，张妙子和王志师就在里面等着他们。 食梦大仙道：「你先确定一下罗盘能不能用。」 顾银盼也正紧张呢，不耐烦道：「确认这个干嘛。」 食梦大仙道：「以防万一啊，万一不能用呢。」 顾银盼被说的心慌，便祭出罗盘来查看，就在这时，大门轰隆作响，突然向他们倒来，顾银盼依照直觉不进反退，往里面冲去，她冲进去的同时他们原本所在的地面下陷了一大片，张妙子的声音如魔音穿耳：「你们太磨蹭了，我们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顾银盼连收回罗盘的机会都没有，不停躲闪着攻击，最后勉强祭出后土伞来，环顾四周，见此处是个溶洞，中心有一清潭，潭水清冽，散发荧荧玉色光芒，而这潭水之上，架着许多小小的铜镜，一边在潭水上方旋转，一边反射着潭水的光芒。 像是某种阵法。 而且这镜子有点眼熟，顾银盼思考了两秒，想起来，这是尚飞花的法宝赤花回元镜，看样子，仍不是母器，而是一些子器。 她来不及想更多，张妙子步步紧逼，却完美拦住了她前往灵泉的去路，王志师很快将食梦大仙抓到了手上，同时一个金色的牢笼袭向蛮蛮，似乎马上就要把它抓住了。 顾银盼意识到他们确实坚持不下去了，只好祭出罗盘，试图启动，身后却突然传来巨大的冲击，却原来不知何时，张妙子在她身后的位置放了一颗会产生爆炸的法宝，她被一震之下，向前冲去，眼看着离张妙子越来越近，张妙子则露出得意的笑来。 大多数时候，顾银盼是靠直觉战斗的。 所以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将手上的罗盘扔了出去，让它自爆了。 这罗盘看似普通，其实是高品级灵宝，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定位传送的宝物，自爆产生的威力十分可观，就算是张妙子，若是承受了这个爆炸，也一定会身受重伤。 他微微皱眉，正准备暂避锋芒的时候，从身后的大门处，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妖兽。 第357页 妖兽在这瞬间将他团团围住，无处可去，爆炸实实在在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而顾银盼因爆炸的冲击倒向了灵泉。 顾银盼成功掉进了灵泉里，而妖兽们也涌向灵泉，王志师救出重伤的张妙子，恼怒地将冲过来的妖兽一一杀了。 顾银盼睁大眼睛，她看见秦橙向她飞扑过来，秦橙只剩下半截身子了，手臂变成了蜘蛛的脚。 可是她的眼睛变成了人类的眼睛，里面有晶莹的光。 她对着顾银盼微笑，顾银盼听见了她说话的声音：「大人，吃掉我，然后，替我去看看芸芸，告诉她，我一直在想她。」 …… 季满庭见到靳顺娷时有点吃惊，但当她看见唐九容，便瞭然了，想必是唐九容说服了靳顺娷过来。 不过在她印象中，靳顺娷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人，让她不禁有些好奇唐九容是用了什么办法。 唐九容看见季满庭，心中颇有些心虚，因为她说服靳顺娷过来的理由，其实和季满庭有关，当时她心中焦急，口不择言，便说：「要是你把我送过去，我就帮你追季满庭。」 这句话居然成功吸引了靳顺娷的注意力，靳顺娷道：「什么意思？」 「就、就是追求，让你们在一起。」 这话可能是说的太直白了，连靳顺娷都陷入短暂的沉默，唐九容心急火燎，哪能由她沉默，直接道：「我看得出你喜欢她，但是她好像还有所犹豫。」 靳顺娷皱眉，沉吟片刻问：「你很擅长？」 唐九容并不觉得自己擅长，但是这种时候，就算是硬着头皮当然也要说擅长啊。 她说：「对的，当然很擅长，你看顾银盼不就很喜欢我。」 靳顺娷就这样被说服了，她找到了季满庭所在的位置，带着唐九容一起过来，四人便都在到达了所谓的昴山。 此时已是深夜，山上却不知为何十分热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季满庭捉了一人过来，询问缘由，得知此处本是城主定下的禁地，下午时却不知为何有人闯了进来，现在人还没找到，大家就都还在警戒之中。 听了这人对闯入者的描述，她们就确定了闯入者确实是顾银盼她们，至于现在对方去了哪里，这人就不知道了。 季满庭又问了一下此处的势力分布，听得直皱眉，因为听这人说的，这地方不过只是个小城镇，卖些特产，城主修为也不过元婴，并不会有人对顾银盼她们产生威胁。 但是再细想一想，此地描述之中，确实隐隐有些疑团，看上去并不是表面上所展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就说要是此地简答的话，为什么轮迴教通知的聚会要在这里举行呢？可是像这样的事，像这样的小人物肯定是不清楚了。 她们将这人弄昏后山了记忆，藏于山脚，然后前往山中，越到中心，人越少，反而多了些堡垒一般的建筑和各种各样的禁制。 她们急于救人，干脆不管不顾硬闯进去，很快就被发现，然而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出来，山中笼罩在一种奇怪的寂静中，无人声不说，连虫鸣，连风声都没有。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疑云，片刻后，季满庭停下脚步，道：「标记显示，他们就在下方了。」 唐九容道：「在地底？」 季满庭道：「是的。」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轰鸣骤然响起，尘土从下方扬起，片刻前还一片寂静的山峦，突然开始坍塌。 山石倒塌的轰鸣声之中，同时响起尖锐的鸟鸣，唐九容一行人立刻听出这是蛮蛮的叫声，她们急忙往下，却看见滚滚尘土之中，银白色的巨兽飞跃而出，踩着碎石断木跃向天空，巨大的身躯遮盖住了天上的月亮。 唐九容仰头望去，喃喃自语道：「好像……更大了。」 第186章 一念 妖兽的魂魄与散去的灵力全部涌向了灵泉。 由赤花回元镜所组成的阵法的作用，似乎就是吸引周边妖兽的灵力和魂魄。 于是顾银盼突然意识到了这地方的作用，和这里会关着那么多失去神智的妖兽的原因，这儿是用来杀害妖兽吸收它们的灵力的场所。 或者说，场所之一。 因为这儿所设的仍然是赤花回元镜的子器而并非母器。 当初尚飞花拥有赤花回元镜，只復刻出了四个子器，这里却有数十个，显然后来又有人復刻，只为了更多的吸收魂魄和灵力。 顾银盼发现自己很难过，虽然这灵泉在经过如此滋养之后，比起食梦大仙所叙述的还要能给她更大的收益，顾银盼发现自己飞快地跳过了合体的阶段，来到了大乘。 可是她发现自己高兴不起来，她的内心有种愤怒与悲恸，她看着不远处的张妙子和王志师，发现此刻在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着的，是一种陌生的情感，这情感像是炙热的火焰一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以至于让她连身体受伤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秦橙最后的眼神，她意识到她此刻最强烈的想法是——一定要杀了张妙子和王志师。 她的周身于是很快出现了如同白色火焰一般的光芒，在这火焰般的光芒之中，她化作了原型，发出嘶吼，向王志师和张妙子扑去。 食梦大仙已被王志师在情急之中放掉，此时见张妙子身受重伤，顾银盼锋芒毕露，蛮蛮在旁支援，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飞窜而出，附身到了张妙子的身上。 第358页 张妙子虽然身受重伤，但毕竟比起食梦大仙来修为高上很多，食梦大仙趁乱附身，也只能坚持一息，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一息也就够了。 张妙子在这么一息之中，因食梦大仙的附身无法活动，王志师为了护住他，强行去挡顾银盼和蛮蛮的攻势，然力有未逮，只一个唿吸的功夫，便力尽而亡，身死之前，也只来得及看张妙子一眼。 王志师一死，身受重伤的张妙子也自然挡不住顾银盼和蛮蛮的攻势。 在死去之前，张妙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最后一眼，王志师对着他苦笑，显然，王志师也意识到了这个错误是什么。 我应该占卜一下此行是否安全的。 张妙子想这样说，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了。 王志师为了护他死在了他的面前，张妙子意识到他马上将会和王志师一同死去，便想起千年前他们同窗读书，志趣相投，曾玩笑道：「若百年之后，没有你的陪伴，该有多寂寥啊。」 王志师耿直道：「那就一起死。」 那时他们还未修行，还未入星相阁，待后来入了修行之门，两人便一起被称为天才，几乎都是他晋升没多久，王志师也会晋升，同门笑他们伉俪情深，张妙子欣然接受，但是他确实没有想过，原来他们也会一起死。 卜算者总归是算不出自己的生死。 他看见白色的巨兽，像是席捲而来的白色风暴，向他踩踏过来，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食梦大仙也一样力竭，失去意识往灵泉掉去，蛮蛮连忙飞过去将它叼在嘴里，往开始崩塌了的山顶飞去。 要是食梦大仙掉进了灵泉，蛮蛮估计它也会变成顾银盼的养分，因为顾银盼此时气势凌乱，似乎因为吸收了过多的灵力，而神智紊乱。 修为的提升也奇怪，时高时低，看的蛮蛮忧心不已，怀疑顾银盼是否有些过分心急，反而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但是现在也来不及阻止了，她只好带着食梦大仙尽量远离顾银盼，山洞顶端很快在巨大的冲击中崩裂，蛮蛮看见顾银盼巨大的身躯像是山峦一般，却异常灵活地率先蹿了出去，她听到一声仿佛能造成山崩地裂的长啸，于此同时，天空开始聚集如浓烟般滚滚的黑云。 此时，刚好也来到此处的唐九容她们，也看到了黑云。 季满庭仰头望着天空，有些惊讶道：「有人要渡劫了。」 靳顺娷微眯着眼睛，看着已经跃到更高的一座山的山顶的白色巨兽，道：「好像不是人。」 季满庭点头有些惊讶道：「是啊，她又要渡劫了。」 唐九容不太确定：「这个渡劫的意思是什么。」 季满庭道：「 合体之上，渡了天劫，褪去肉体凡胎，此后便是天人了，这个不断被雷噼的阶段，就是渡劫。」 唐九容嘴角一抽：「不断被雷噼？」 季满庭道：「是的，在这个阶段里，天劫时不时就会来，直到上天承认你已经脱去了凡胎，就成了真仙了。」 唐九容道：「……那可真不容易。」 季满庭似有同感：「可不是，我最讨厌这个阶段，所以我特别同情一直处在渡劫阶段的修士。」 她见唐九容表情似乎有些微妙，想到对方也迟早也要到渡劫，自己这么说了，她说不定会心生恐惧，有碍修行，便连忙补充道：「话虽如此，也并不频繁，时间长了，你自己也会有所预感，更何况若是运气好，脱去凡胎，也不过就是三次大劫的事。」 唐九容此时想到的却不是自己，她担忧地望着顾银盼，说：「也不知银盼撑不撑的过去。」 这时一直巨鸟向她们飞来，飞到近前，才缩小了提醒，同时丢下了一个长条状的物体来。 季满庭道：「我刚差点以为你叼着一条虫子。」 蛮蛮思索片刻道：「是挺像虫子。」 唐九容见食梦大仙昏迷不醒，蛮蛮身上狼狈不堪，羽毛都烧焦了好几块，顿时紧张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蛮蛮便把事情从头说了，从顾银盼试图把食梦大仙吃了开始说。 唐九容听到中途，冷汗直冒，又是紧张又是生气，待蛮蛮讲完，便忍不住道：「你们怎么那么胡闹。」 蛮蛮不懂：「现在不是挺好的么，追杀我们的人死了，银盼也要恢復修为。」 唐九容看着蛮蛮圆熘熘的眼睛，便知道这事对着蛮蛮说肯定说不通，只好憋着一股气，盯着远处的顾银盼，想着等对方回来了，自己非要好好教训一下她不可。 可是这小小的生气在一声雷声中很快变成了担忧，她的双手无法控制地绞在了一起，仅仅盯着在雷云中亦显得的巨大的影子，看得久了，她心神俱颤，脑仁发疼。 季满庭便将她拉到身边，用手捂住她的眼睛道：「别看了，你修为尚低，还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连看都不能看，唐九容更加担忧，可是被季满庭护着，她又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小的时候季满庭经常带她出去玩，第一次被季满庭拉着飞行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在高处怕的不行，却强忍着不说，最后季满庭终于发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说：「害怕的话就说啊。」 此时此刻，大概是紧张清空了她的大脑，她忍不住说：「不会有事？」 季满庭察觉到唐九容有些害怕，不禁在心中感慨她对顾银盼感情至深，同时道：「不会的，她是大妖，本就不是肉体凡胎。」 第359页 「那她为什么还要渡劫？」 季满庭轻笑道：「大概是上天还要确定一下这件事。」 季满庭这种轻松的说法让唐九容好受了一点，她想说些亲近的话语，却又突然想起来，眼前的季满庭虽然对她很亲切，但其实并没有和她相同的记忆，她会对自己这样好，大概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和玄银素长的一样。 所以她只说：「谢谢，不用帮我挡着了，我不会看了。」她怕季满庭继续帮她挡着，靳顺娷会用眼神把她杀死。 她低着头，听着阵阵雷声，最后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太弱小了，如果，她真的分享了无常者的能力的话……一步登天…… 唐九容悚然一惊，发现自己其实并非完全不心动无常者所说的一步登天，是了，不可能有人对变成这世上最强的人感到无动于衷。 她连忙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从这种想法中脱离出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向着季满庭搭话道：「你还有可能恢復在常世的记忆么？」 季满庭道：「恐怕有点难。」 唐九容惊讶：「并非完全不可能么？」 季满庭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完全确定的，按照我对自己的了解，我想我应该留过后路。」 唐九容道：「可是那时你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分身，也真的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啊。」 季满庭道：「话虽如此，我是魔道修士，夺舍重生的事也是有的。」季满庭不太相信自己会全然放弃，她修行至今，碰到过许多绝境，若是那么容易放弃，此时便不会站在这里。 唐九容有点难以判断季满庭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便盯着季满庭的脸看。 靳顺娷突然插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段几百年的记忆而已，修士闭关几百年的，也不是少数。」 她看似若无其事地走了几步，挤到了季满庭和唐九容的中间，唐九容发现了这件事，嘴角一抽，自觉闪到边上去了。 这时，一声惊天巨响响起，与此同时，紫色的闪电像是巨蛇一般在黑云中闪烁，一明一灭，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第187章 一念 唐九容没办法直视，只好盯着地面看，内心却越发焦灼。 她很想问问季满庭现在是什么情形，但靳顺娷隔在两人中间，阻挡了她的冲动，她明白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顾银盼所遭遇的事情，不会因为她询问季满庭而有所改变。 她又希望季满庭能在发现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及时告诉她，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她有点担心自己乌鸦嘴，平时她其实并非迷信的人，这会儿担心要是说出来了，事情就会走向说出来的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这让她不敢说这句话。 于是她只能听着雷声，其中伴随着像是虎啸一般的低吼，唐九容想：这是顾银盼的声音么？明明缩小的时候是只小猫咪的模样，声音却是这样的么？她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又想到自己似乎没有听到过缩小状态的原型下顾银盼的声音，她想像那是小猫咪的叫声，嘴角就忍不住牵起，觉得之后一定要看看才行。 她在焦灼中胡思乱想，顾银盼则在雷声中回忆往昔。 上一次渡劫，是一千多年前，她只经歷三次雷劫，便跻身真仙，那是因为她出身便是天赋异禀的大妖，而且上千年以来，她专注于修行，心思单纯，没有任何杂念，渡劫对她来说是自然而然度过的事情，她时常奇怪，为什么那些人类修士把渡劫如此困难，还有在这阶段困了成千上百年的人。 这会儿她却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原来如果心有杂念的时候渡劫，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的脑海中还映着着秦橙最后的笑容，她又是难过，又是震惊，不明白为什么秦橙明明应该没有了神智，最后还会记得自己，记得秦芸。 还有，妖兽们明明也没有了神智，却会在最后关头，拼掉了性命来帮她们呢？ 这些想法让她动摇、困惑、心神失守，她大脑混乱，无法冷静，紫色的电光打在她的身上，她感到一阵钝痛，同时闻到皮毛烧焦的味道，但是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她记得千年之前那场渡劫，她最在意的，就是头顶的毛被烧焦了的事。 因为现在心里的难受超过了表面的难受，而且她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难受。 于是那雷电似乎也打到了她的心里，心脏上好像缠绕起了丝丝的闪电，引的外界的电光也更勐烈了些，她晃动脑袋，却感觉到耳朵上好像已经被划开了口子，流出血来。 糟糕，我不会渡劫失败？顾银盼担心起来，她努力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渡劫上，然而总是不行，脑海中思绪从未有过的繁杂，令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的大脑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从修真界遇到偷袭流落常世之后发生的事情，她还记得自己那时身受重伤，境界跌落，不得已化成原型，流落常世，躲避数月之后，她化成人形，却也只能变成小孩子的模样，连衣服都是偷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她十分茫然，所以才占卜了一签，那占卜给了她一个方位，她走到不耐，蹲下来怀疑自己在重伤状态的占卜可能不准的时候，碰到了唐九容。 那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唐九容和她在大街上碰到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哦，唯一有点特别的是，对方的身上缠满了虚耗，刚好可以给正处在极度虚弱状态的自己加点口粮。 第360页 可是越相处，她越觉得对方是特别的人，因为身上的每一寸都是特别的，于是反而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形容，只知道看到这个人，她便觉得生命都完整了，什么都不缺了。 想到了唐九容，她感觉自己似乎从先前那难受的状态中出来了，遮蔽着心灵的乌云散开了一些，她望向天空，发现雷云似乎比起最开始要稀疏了一些，从厚重云层的间隙，隐隐透出些天光来。 是天要亮了么？ 期待刚刚升起，忽然有一道黑影直冲而来，速度快到只看到一道虚影，转眼就已经到了顾银盼的面前，向她的脖子咬了过来，顾银盼翻滚躲开，看见长着浓密黑毛、头顶有着尖锐独角的妖兽，目光炯炯，抬脚向她踏来。 顾银盼挡住了这一下，却也因为冲击向后滑出好长一段距离，开口道：「果然是你。」 上次那道黑影，众人便猜是阳首山阳首神君獬豸，如今对方出现在她面前了。 獬豸却不废话，像山岳般沉重的身躯向顾银盼飞快冲撞而来，这一下顾银盼没有挡住，倒飞在地，更要命的事，天雷刚好打下来，顾银盼几乎可以确定，她要是接下这道天雷，大半条命应该就没了。 对方特意挑这个时候来攻击她，绝对不是凑巧而已。 如果有时间，顾银盼一定会气的大骂，但是这会儿情形紧急，她慌乱之下，便祭出后土伞来，朝着那天雷丢了过去，后土伞迎风展开，接住的却不知是天雷，还有獬豸投来的众多石块沙尘，只听密集的巨响过后，伞面上竟然出现了裂痕，似乎马上就要坏了。 她凝聚力量，做好了伞破之后破釜沉舟的准备，却见一道黑色的锁链从尘土之间穿来，缠绕在了獬豸的角上，獬豸发出低吼，焦躁地踩踏在地面之上，令地面土石乱飞，山崩地裂，解了顾银盼的压力，令她站起来跳出了獬豸的攻击范围。 她跳到一边，看见了季满庭和靳顺娷，季满庭看见后土伞的惨状，苦笑道：「坏了啊。」 顾银盼心虚扭头，想到那定位罗盘，也已经自爆四分五裂。 确定顾银盼没有大事之后，季满庭便和靳顺娷一起去捉那獬豸，然后眨眼之间，被锁链缠住的就变成了一堆泥土，而獬豸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靳顺娷道：「跑得挺快。」 季满庭则说：「他一位神君，竟做偷袭的事，真是奇怪。」 顾银盼闻言，忍不住骂道：「一个卑鄙小人！」 恰巧这时最后一道雷光落在了她的耳朵上，又给她噼出了一道伤口，她气急攻心，吐出了一口血来，直接昏过去了。 唐九容在乌云散去之后才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顾银盼，大惊失色，跑到对方的脑袋边上，这脑袋有五个她那么大，唐九容不知如何下手，只好伸手轻轻按着顾银盼的鼻尖，扭头看着季满庭道：「她没事么？」 季满庭道：「先前看着像是没事，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身上的伤口，只觉得触目惊心，心疼不已，却又束手无策，幸亏靳顺娷身上带了丹药，唐九容接过丹药，只觉得这丹药芳香无比，药香混合着花香，一出匣就飘出了几十里远，她捧到顾银盼嘴边上，正烦恼该怎么给顾银盼餵下去的时候，却见巨大的舌头伸了出来，在她手心一卷，就把药给吞下去了。 唐九容：「……」真的昏倒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顾银盼悠悠转醒，证明了刚才是真的昏迷，也证明了吃货的力量有多不可思议。 她醒过来，就先缩小的身形，变作了猫咪一般的大小，不过虽然醒来，还有些迷迷煳煳，直愣愣看了唐九容一会儿，便往唐九容怀里拱，调整了一下姿势之后，便缩成一团抱住了头。 唐九容有点想笑，但看见头上和耳朵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又笑不出来，小心把她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因为这里毕竟还是别人的领地，众人便先集体离开了，到了庆窊之后，着了家旅店先落脚住下，好让顾银盼也有恢復的时间。 顾银盼在到旅店的时候，其实已经醒过来了，但她觉得丢脸，就装作没醒，唐九容便买了些伤药，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顾银盼身上的毛有点烧焦，同时沾满了尘土，唐九容拿热水沾湿的布帮顾银盼擦去表面的浮土，又用剪刀剪掉了烧焦的毛，她动作轻柔，顾银盼都快睡着了，不过伤药一上耳朵，顾银盼又因为疼痛清醒了，同时耳朵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唐九容一愣，有些不确定这是一种条件反射，还是顾银盼其实已经醒了。 她便轻声叫了一句：「银盼？」 顾银盼被这一声叫的心都化了，自然不好意思再装睡了，睁开眼睛望向了唐九容，见唐九容微微皱着眉头，正担心地看着她。 顾银盼意识到自己的装睡让唐九容担忧，便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睡着了。」 唐九容道：「你继续睡也行。」 顾银盼这个状态看着唐九容，只觉得唐九容巨大无比，想想有些别扭，就想变成人形，可是变成人形，就没有衣服穿，而且身上脸上都是伤口，变成人形也不漂亮，纠结之中，唐九容帮她上好了药，说：「你先别洗澡。」 顾银盼便想，要是变成了人形，身上光熘熘的，肯定忍不住不去洗澡，那就先维持这样一阵子。 第361页 这样想着，她感到睏倦，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顾银盼睡着以后，唐九容坐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靳顺娷敲门，把她叫出去了。 靳顺娷站在门口，看了看房间，见顾银盼已经睡着，便直接开口道：「你可以教我怎么追了。」 唐九容挂心顾银盼，一时没懂：「啊？」 靳顺娷皱起眉头：「快点，我很急。」 唐九容：「哦。」她想起来了。 第188章 一念 唐九容还挂念着顾银盼的情况，十分不想离开房间，便对靳顺娷道：「这种事最忌讳急躁，不用急于一时。」 靳顺娷挑眉道：「你是不是哄我？」 唐九容一惊，暗想，这都被她发现了？ 她确实想要先拖一拖再说。 不过这种事当然是不能承认的，唐九容一脸严肃道：「没有骗你，确实急不得，要徐徐图之，你要是太急，就不自然，不自然就不会成功。」 靳顺娷想到先前装可怜的那个办法，教她的长老说是很有效的，但是季满庭明显一副发懵和被吓到的状态，或许就是唐九容说的这个道理——因为她不自然。 见她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靳顺娷就有些信服了，又问：「怎么图？」 唐九容瞥见房间里顾银盼翻了个身，似乎压到了伤口，顿时皱起眉来，突然灵机一动，道：「光说不够，你得学着做，这样，你观察一下我对银盼是怎么做的，说不定能有所启发。」 靳顺娷皱着眉头，觉得这话好像没道理，又好像有道理，沉思中，唐九容转身进了房间，轻柔地为顾银盼翻了个身，顾银盼甩了下尾巴，用蓬松的尾巴盖住了脸，唐九容喜欢尾巴，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 靳顺娷看着，也觉得这皮毛似乎十分柔软顺滑，令人蠢蠢欲动。 唐九容抬头问：「你懂了么？」 靳顺娷面色凝重，因为她不是很清楚刚才那一幕自己应该懂些什么。 唐九容道：「一看就知道你不懂，我是想表达，对待喜欢的人，一定要细心、温柔，及时发现她需要你做什么。」 靳顺娷微微抿了下嘴。 她毕竟身居高位已久，一时说不出「这也太难了」这种类似的话，沉默许久，她开口道：「换个办法。」 唐九容：「……」 靳顺娷道：「她不是婴儿，也没有受伤，我为什么要照顾她。」 唐九容道：「因为你喜欢她啊。」 靳顺娷道：「可她不需要我照顾。」 确实如此，以季满庭的性格，大约很少有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就算如此…… 「从关心小事做起是基础操作，」唐九容道，「总之，你现在去她的房间，找她说会儿话。」 靳顺娷又陷入沉默。 唐九容见靳顺娷眉头紧锁，似乎非常烦恼，以至于气势逼人，让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便问：「谷主还有何问题？」 靳顺娷道：「……我该说什么话？」 …… 季满庭洗漱完，正准备捋捋这些天发生的事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看见靳顺娷，自然让她进来，同时开口道：「怎么突然过来？」 靳顺娷道：「我在想可能要和你说一下先前我那边的情况。」 季满庭笑道：「现在急也没用，到时候等顾银盼醒了一起说。」 靳顺娷卡了壳，这和唐九容给她的剧本不一样。 她陷入迟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季满庭见她不说话，疑惑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靳顺娷想到唐九容的教导，道：「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唐九容说，如果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说这句话就行了。 不过唐九容也说，这是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最后的选择，靳顺娷多少也觉得自己这实在无话可说的阶段来的有点快。 她看着季满庭，见季满庭本来正在梳头的动作停了下来，向她望来，眼神若有所思，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季满庭没什么变化，实际上从玄银素死后，靳顺娷就不觉得季满庭还碰到过什么值得她发生某些改变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里靳顺娷发现自己焦躁不安，后来她意识到她在焦躁不安什么——季满庭太冷静了，冷静到让她觉得对方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她什么都不在意，当然包括自己。 人有时候很奇怪，越是在意的人，你对她越有更高的要求，靳顺娷长到这个年纪，不觉得自己在意过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却唯独在意季满庭的看法，季满庭不在乎她，她的心里便燃着一团火焰，烧的她心浮气躁。 季满庭坐在床上，道：「我……我想也是，我们提前交流一下，可能更好一些。」 她对靳顺娷感到抱歉，按照她对靳顺娷的了解，说出这样的话来，对对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她在脑海中搜寻话题：「说起来，后土伞碎了，要修復不太容易。」 靳顺娷道：「已经归你了，怎么处理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季满庭便说：「无论如何是你送我的东西，有点抱歉。」 靳顺娷莫名不高兴起来，道：「所以不是说了已经送你了么。」 季满庭察觉到靳顺娷不快，忙道：「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 第362页 靳顺娷皱起眉来，想：不对，是我说错话了。 气氛明显变得尴尬，靳顺娷悔恨交加，转身道：「我走了，晚上再说。」 她离开季满庭的房间，又去找唐九容。 唐九容却不在房间，她去楼下找店家了，想给顾银盼准备些好吃的，靳顺娷敲了半天门，把顾银盼吵醒了，顾银盼以为是唐九容没带钥匙，化作人形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过来开门，还半是撒娇道：「你出去做什么啊……」 结果开门看见靳顺娷，顿时尖叫起来。 靳顺娷道：「你叫什么，你真的是真仙么。」 顾银盼揪着自己的衣领一边防止走光一边道：「我尖叫不是碰到了危险，是碰到了变态！」 靳顺娷并不理会，直接问：「唐九容呢。」 这时唐九容刚好回来，同时季满庭和渺渺听到叫声也出来了，顾银盼感到不好意思，啪地摔上了门，想想却又觉得不对，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对话。 靳顺娷对唐九容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话语一顿，又道：「修行上的事。」 顾银盼听到这话十分怀疑靳顺娷的目的，她一点都不觉得靳顺娷是那种会帮助他人修行的人。 连顾银盼都怀疑，季满庭就更不用说了，也只有渺渺会信，十分感慨道：「谷主真是个好人。」 季满庭疑心唐九容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出声道：「碰到了什么修行上的问题么，说不定我也能解答一二？」 她望着唐九容，显然是关心，唐九容更加心虚，强装镇定道：「我想起来了，是我先前有问题问谷主。」 这是说明她并不是被胁迫了。 见唐九容也愿意，季满庭就不好多说什么了，看着两人结伴下了楼，正准备回去，顾银盼又打开了房门，探出个脑袋来道：「这话你都信，骗鬼呢。」 渺渺惊讶：「是骗人的么？」 季满庭道：「她们既然有话要说，就让她们说。」 顾银盼道：「你不好奇是什么事？」 季满庭当然好奇，但是虽然好奇，她们不说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摇了摇头，不说话，转身回了房间，顾银盼便对渺渺说：「我们跟上去偷听。」 渺渺道：「怎么可能听得到呢。」 这是实话，对方可是靳顺娷，就算是状态完好的真仙想要偷听她和别人的对话，恐怕也不可能。 顾银盼不甘心道：「试试，而且，远远看着也行啊，万一靳顺娷是要动手怎么办。」 渺渺觉得这话并没有什么合理之处，靳顺娷要是想动手，她们就算在边上也制止不了啊。 可是不等她说出来，顾银盼已经拉着她出去了，她们远远看见唐九容和靳顺娷在走廊尽头说话，她们一走近，靳顺娷就扭头过来看了她们一眼，渺渺只觉心惊不已，不觉后退了两步。 顾银盼也难以再前进一步，她察觉到靳顺娷应该手下留情，因为她此时伤势并没有加重。 这时唐九容也回过头来看见了她，然后对着靳顺娷不知说了什么，便小跑着过来了。 她走到顾银盼身前，故作生气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回去休息。」 顾银盼道：「你们要说什么？」 唐九容低声道：「你先回去休息，等你伤好了我再告诉你。」她有把握，等伤好了，顾银盼就把这事给忘了。 唐九容把顾银盼哄回了房间，又去找靳顺娷，见靳顺娷正若有所思，她走到边上，问：「您在想什么？」 靳顺娷道：「她在你面前就像个孩子。」 唐九容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我们刚开始相处的时候，她就是小孩子的状态。」 靳顺娷道：「我刚认识季满庭的时候，她也是个孩子，可是现在……」倒是我在她面前显得更孩子气了。 后面半句话靳顺娷没有说出来，她有些茫然，因为她刚发现这件事。 唐九容道：「是在季满庭那发生了什么，要告诉我么？」 其实靳顺娷在季满庭那统共没说超过十句话，靳顺娷记得很清楚，所以她全部重复了下来，唐九容听得头大，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靳顺娷道：「我也感觉这么说话好像有点问题。」 唐九容道：「问题大了，你……您说话也太强硬了。」 这其实就是靳顺娷平时说话的风格，唐九容想，只不过这种风格适合御下，不适合谈恋爱。 靳顺娷用求知的表情看着唐九容，唐九容道：「首先，您不知道说什么，直接说了那句话，也就算了，后来她找了个话题，说起了法宝被毁的事，您怎么不接话呢？」 靳顺娷道：「我不是接了么？」 唐九容道：「你的回答把话题终结了啊！」她已经没办法继续用敬语了。 第189章 一念 说起来，靳顺娷一时想不起来，上次承认自己有错是什么时候。 自从渡劫以来，好像就不再有人说过她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通常都是询问她「这件事该怎么做」「这件事做的对不对」的人，所以说出「我错了」这句话的时候，靳顺娷都觉得有点陌生。 不过她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她以自己最诚恳的语气说：「我错了，所以我应该怎么说？」 唐九容虽然不觉得靳顺娷的表情诚恳，却也觉得靳顺娷能说出「我错了」这句话十分难得，回想起自己刚才说话的态度，都被自己吓了一跳，眼前毕竟是魔教魁首的丹阳谷谷主，若是平时，一根小指头就能把她摁死，自己着实是有些失态了。 第363页 不过对于她这种本来不喜欢的小虾米，对方此时居然也能如此耐心，由此可见，她对这件事确实十分认真了。 看靳顺娷那么认真，唐九容不免也认真些，开口道：「对方既然说起法宝被毁的事，你大可以一起跟她探讨如何修復法宝的事，比方说需要什么材料，需要什么步骤，能说的可太多了。」 靳顺娷又皱起眉头，平日里她的下属看见她皱眉，保管个个噤若寒蝉，因为大部分时候她没有什么很明显的情绪起伏，到了皱眉头的时候，已经代表很不满意了，此时她也不是不满意，只是很为难：「她知道怎么修復。」 唐九容耐心道：「她知道不代表不能说啊。」 靳顺娷沉默半晌，吐出一句：「都是废话。」 唐九容一愣，一时不知道靳顺娷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是说她说的话都是废话么？ 她看着靳顺娷，试图用眼神展示自己的茫然，也不知道靳顺娷是不是看懂了，开口道：「我是说，你在教我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唐九容不否认：「确实是这样，但是说没意义的话这个行为并不是没意义的，这只是增加你们交流的机会。」 靳顺娷道：「我们认识几千年了。」 唐九容突然明白过来，是了，她们并不是刚认识或者不熟悉的人，她们认识几千年了，实际上，已经非常了解彼此。 可是话虽如此，唐九容却又怀疑，虽然认识了那么久，她们又是不是真的足够了解对方——或者说，明白到底应该如何和对方相处。 就好像靳顺娷，在唐九容看来，靳顺娷说话实在太「节约」了一些，以至于一不留神，就很容易造成误解，季满庭会不会也曾经误解过对方的话呢？ 唐九容道：「你就先试试我给你出的主意，让话题可以继续，说个简单的办法，之后你要尝试和她对话的结尾全部都是问句。」 「问句？」靳顺娷发现自己确实不经常说问句。 唐九容道：「你可以么？」 靳顺娷道：「我试试。」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来，道：「顾银盼既然已经醒了，我们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唐九容：「……」对方在这样两件事上是怎么做到无缝连结的？ 总之，这边商量完情感问题，她们又马上把人聚集起来，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众人分头叙述，先是唐九容这组，她们确实无事可说，唐九容倒是觉得奎狼由妖怪建立起来的制度挺有意思，不过想来其他人应该对此不会感兴趣，便略过不提，季满庭说起娄狗，也说什么都没有发现，众人都很失望，正想让顾银盼说他们那边发生什么的时候，渺渺开口道：「姐姐不是见到了一位真仙么？」 季满庭一愣，半晌道：「确实如此……」 靳顺娷皱眉道：「这件事怎么会不说？」 季满庭喃喃道：「是啊，这件事我怎么会不说呢？」 她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脱口而出道：「糟了，是我被混淆了。」 靳顺娷道：「连你都能被混淆，那对方……」 对方毫无疑问是个厉害角色，如今的修仙界中应当是屈指可数，凡是知道内情的人的心目中，无一不浮现出了柔姬的名字。 唐九容觉得奇怪：「苏轻雪的身上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对方这样费心思呢？」若只是为了涂山，直接夺走就是了，可根据先前眼线的汇报，苏轻雪看起来没有被控制自由，过得好好的。 靳顺娷面色凝重——当然她一直都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不过此刻看来，似乎又更凝重一下，她说：「一定是一些对方知道但我们不知道的更重要的事情。」 唐九容嘆息道：「可是现在又被拖了一拖，线索完全断了，恐怕很难再追上她们了。」 季满庭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不一定。」 她望向渺渺，问：「你那个什么轮迴教的聚会，还要按时举行么？」 渺渺一怔，先是摇头，随后从储物袋里拿出通讯器来，道：「中午的时候发来了通知，说聚会取消了，下次聚会要等下次的通知。」 季满庭又问顾银盼：「追杀你们的人是谁？」 顾银盼道：「是星相阁的张妙子和王志师。」 季满庭道：「张妙子和王志师修行已久，是星相阁的重要人物，突然到了昴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我不信这是个巧合。」 她说的太隐晦，众人一时不懂，倒是渺渺恍然，道：「轮迴教和星相阁有关么？」 唐九容的父亲因轮迴教而死，她虽然已经释然，对轮迴教，却不是没有恨的，此时便下意识问：「星相阁？」 季满庭有些迟疑：「不过也只是猜测，星相阁存在三千多年了，为什么要偷偷扶持一个轮迴教？」更重要的是，季满庭和星相阁阁主曲姜关系颇佳，当初她被指责判出师门，正道中只有星相阁没有排挤她，甚至隐约有支持她的意思，此时让她怀疑曲姜，她有些不是滋味。 曲姜交游广阔，与靳顺娷也有过几面之缘，靳顺娷印象中，对方是个对许多事都不在意的面容寡淡的女人，确实很难想像对方居然会建一个邪教，不过，毕竟上次见面也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人在漫长时间里会发生的变化之大，经常令人吃惊，正道修士成为了魔道修士，魔道修士开始吃斋念佛，仇人变得如胶似漆，佳偶变为怨偶不死不休。 第364页 她开口道：「若是星相阁阁主，那她确实很擅长混淆人的思维。」 季满庭道：「我看见了那人，她并不是……」她想说对方并不是曲姜，并且形容一下对方的样子，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对方长什么样子了，回忆起来，只有一种陌生的印象。 她不觉嘆了口气，道：「我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她有些惆怅，又有些不安，从眼神中透露出来，让靳顺娷看得直皱眉头。 这时顾银盼道：「管那么多，星相阁那女人神神叨叨的，看着就是有问题的样子，干脆就去星相阁大本营看看。」 「东壁。」季满庭叫出星相阁所在城市的名字，又道，「也是星宿名。」 答案似乎唿之欲出。 众人沉默了许久，半晌，季满庭突然转移话题，询问顾银盼道：「你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你的修为，应当是在渡劫了？」 顾银盼唿吸一窒，又想起了秦橙最后的面孔，她下意识望向唐九容，因为在场只有唐九容也认识秦橙。 唐九容看出顾银盼神色有异，正想询问，却见顾银盼移开了目光，开始缓缓叙述在昴山的所见所闻，她讲到地下的妖兽监牢，众人纷纷皱眉，她提起碰到了一个在常世认识的小妖，唐九容若有所思，望见顾银盼的神色，忍不住握住了对方的手。 季满庭听到最后，道：「看来你是因祸得福，反而吸收了足够多的灵力。」 顾银盼点头，半晌又迟疑道：「我觉得灵力已经足够了，但是我仍在渡劫。」 季满庭道：「许是没消化好，不用操之过急。」 如此这般分析了一下昴山的形势，众人便得出一个结论，轮迴教的人炼制了许多赤花回元镜的子器用于吸收妖兽灵力，以此筑就轮迴，而轮迴教很有可能和星相阁有关，于是她们决定不再追随苏轻雪的脚步，直接前往东壁。 …… 苏轻雪觉得自己有点迷迷煳煳的，柔姬说，她这是生病了。 生了什么病呢？ 「应该是被吓到了。」 得到这样的结论之后，柔姬便带着她去找医生，她们好像奔波了好几个城市，终于在其中一个安定下来，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柔姬摸着她的头髮，说：「你还是个孩子呢。」 苏轻雪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柔姬的时候，觉得对方确实是个慈祥的长辈。 有一天她突然意识到，涂山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和涂山搭话，涂山却毫无回音，她忍不住拿出黑色的妖幡来，心中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逃跑了。 但是她转念又觉得这可能是涂山的阴谋，假意没有回应，让自己陷入混乱。 但是这无疑非常成功，苏轻雪心神不宁，有次竟然在柔姬面前拿出了妖幡，不过幸好，柔姬也没有问这是什么。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苏轻雪发现自己想不出办法，她的脑子像是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凝聚不了清醒的意志，直到某天，她路过河岸，看见人群与灯火，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洞明，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她应该是想去方壶的，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忘记这个目标了。 说起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完全的失去目标的呢？ 是生病之后么？还是在奎狼参加完拍卖会，因为被追杀和车夫失散之后？还是更早，是在丹阳谷，是在遇到柔姬的时候。 像是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大脑，苏轻雪战慄起来，她忍不住地想，她遇到的到底是谁呢？对方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呢？ 第190章 东壁 东壁是距离方壶最近的城市，于是难免染上了方壶的风俗，快到的时候唐九容几乎觉得她回到了比较有传统风情的常世城市，马路是水泥浇筑的，路旁有路灯，出现了第一座七层小楼之后，后面就开始出现高楼大厦。 「这里面都谁在住？」唐九容好奇道。 结果在场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要不就是新晋人员，要不就是老古董。 众人沿着道路往前，很快到了似乎是城门的地方——说是城门，其实更像是收费站，一排十个通道，每个通道旁的小屋子里都有人在翻阅着什么东西，众人在通道前面排队，收到了一张从小屋里递出的一张卡片之后才能进去。 「好像要实名认证啊。」唐九容有些发愁，她可没忘了她们现在也不是什么安全的状态，更何况东壁是星相阁的大本营。 众人先等了一下，由季满庭去看了下情况，季满庭回来后说，确实要录入所有信息，还要留下影像，留下后会给一张证明个人身份的卡片，如此才能进城。 其实搞个障眼法什么的骗过收费站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季满庭担心里面另有玄机，会在她们通过之后让星相阁的高层发现他们的存在，于是他们偷偷藏在了某车队的马车之中进了城，在进城之后才出来。 唐九容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那张卡片就跟身份证似的，她十分怀疑之后住宿什么的都会用到。 城市里面就更像是现代化都市了，布局十分紧凑，只是建筑风格上还颇有古风，飞檐画壁，行人穿着也是长袍长裙居多。 为了行动方便，进来后她们还是使用障眼法，让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一行相貌平平的男人的模样，然后先去找了住宿的地方，果不其然，所有不管叫客栈还是叫酒店的地方，都需要进门的那张「身份证」登记后才能入住，那身份卡还没法造假，因为都是刷机的，前台头顶还有个摄像头——简直和常世没什么两样了。 第365页 季满庭靳顺娷还有食梦大仙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一时有些茫然。 靳顺娷皱眉道：「真是荒谬，怎么可能会有修士愿意暴露自己的所有信息只为了在一座城市生活。」 唐九容不知道修士愿不愿意，反正普通人类都挺愿意的，修士中修为不那么高，又自觉前途无望的，大概也会愿意。 不过，既然这座城市那么像现代化都市的话，也就代表着…… 唐九容挥了挥手，道：「跟我来。」 唐九容拐进小巷，专门往偏僻的地方走，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三层木制小客栈，它的店名都快要脱落了，只能依稀能看见「山灵客栈」的字样，不过前台有人，是个正在打盹的老头。 唐九容进去以后敲了敲前台的桌子，叫他办理住宿，提都没提身份卡的事，对方果然也没问，去身后的抽屉里摸索钥匙。 他找钥匙的时候，唐九容看见前台有名片，写着的「仙灵客栈」，看来是门口招牌上的人字旁已经掉了。 靳顺娷本来很嫌弃这家店，但是当听到唐九容说定三间房之后，眼神微闪，没有说话，老头先递了三把钥匙过来，突然后知后觉道：「身份卡……」 唐九容冲着季满庭使了个眼色，季满庭忙施了个法术，叫这老头忘了这事，老头迷煳了一秒，钥匙已经到了唐九容的手上，众人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上楼了，老头也坐回位置，继续开始打盹。 这建筑各种设施都十分老旧，木地板踩上去吱呀作响，她们定了三楼靠近楼梯的三个房间，分配下来是唐九容顾银盼一间，季满庭靳顺娷一间，蛮蛮表示它更喜欢停在外面的树枝上睡觉，所以渺渺和食梦大仙一间。 进到房间后，唐九容发现房间明显经过了一定的改装，变成了普通标间的样式，进门有一个很小的卫生间，没有马桶但是有淋浴设备，大概是认为筑基以后的修真者不需要上厕所，房间里的两张床是有顶的装着纱帐的木床，床头有繁复的木雕花纹，但是漆又都掉了，介于豪华与寒酸之间。 没有镜子，没有水壶，没有毛巾，地上的木地板还有翘起来的，顾银盼对房间不太满意，但是鑑于对房间的分配很满意，所以姑且忍了。 抱着同样的想法的还有靳顺娷，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房间，却没有说什么，倒是季满庭摸着下巴道：「这条件有些艰苦。」 靳顺娷道：「还行。」 她微顿，又说：「但不能长期这样。」 季满庭笑起来，道：「我知道。」 靳顺娷一愣，望向季满庭，看的季满庭不好意思起来，扭开头望向一边。 阳光从窗棂上漏进来，灰尘在阳光之中洋洋洒洒，窗户外的小巷里有人说话，好像是在吵架。 说点什么。靳顺娷想。按照唐九容的教导，她现在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行。 可是她绞尽脑汁，仍然想不出来，她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特意说的呢？她想不出来。 最后，季满庭开口道：「这几百年，你都不知道我的动向么？」 此时在隔壁房间里，顾银盼提起秦橙的事，不知不觉中她觉得鼻头酸涩，于是揉了揉鼻子，没想到竟然揉下了一滴眼泪。 她看着指尖的透明液体发呆，唐九容道：「原来秦橙也被抓过来了，说起来，帝流浆之夜前，方璧响曾经说过有人在抓小妖的事，当时确实没想到，这事原来是那么重要的信息。」 她说完这，看见顾银盼的神情，便伸手擦去了她挂在脸上的泪珠，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别难过了。」 顾银盼道：「我在难过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她和秦橙只见过几面，是不太熟悉的人。 唐九容道：「她救了你，经歷又让人同情，你难过没什么奇怪的。」 「真的么？」 顾银盼望着唐九容，眼中含泪，鼻头髮红，脆弱精緻，唐九容抚上对方的脸庞，缓缓靠近，将要落下一个轻吻时，隔壁突然传来尖叫——「有老鼠！有蟑螂！」 食梦大仙的声音此时就想少女一样尖锐。 唐九容手一颤，转而变成了安抚性的拥抱，然后轻咳一声道：「这环境不太好，我们得想个办法。」首先就是，隔音太差了。 唐九容认为这不是什么难事，东壁算是个大都市，自然鱼龙混杂，当晚她就和顾银盼出去逛街，东壁的晚上很热闹，而且是更像现代都市的那种热闹，虽然她所在的地方大约是属于拆迁都拆不到的老城区，不过也算灯红酒绿，奢靡的灯光热闹的人群搭配着古老的建筑和街道，别有风情，加上大多数人是修真者，更能见到一些在常世见不到的景象。 有人从空中架着飞行法器飞过，引起地上行人的纷纷羡慕，他们也不是飞不起来，而是东壁对飞行有一定的限制，必须要考出「空中飞行许可证」之后才能在空中飞行，飞行法器也要经过登记，不能胡乱使用或者借人，而且使用飞行法器要交许多税，得是有钱又有背景的人才有可能用上。 街道上经常有穿着统一绿色制服的人巡逻，唐九容问路人这是谁，路人说这是「治安管理员」，如果被抓住违反了法规，就会被关起来拘留，一旦被拘留，想被保释就要付一笔不菲的保释金。 路人说完这的时候，还提醒唐九容和顾银盼：「你们一定要去买一本《东壁日常行为规范》，很多刚来的人不懂莫名其妙就犯了法，保释金很贵！真的很贵！」 第366页 这说话的语气，显然是有过深刻的感受。 唐九容虽然觉得大部分规则大约是和常世差不多，她应该能很简单的适应，不过还是去买了本《东壁日常行为规范》，准备回去后仔细看一看。 她们吃饱喝足，正准备回客栈，却在路上碰见了穿绿色制服的人正在排查，她心中一紧，正盘算着要熘走的时候，顾银盼好奇地上前，指着他们手上的通缉令问：「他们怎么了，为什么要通缉他们？」 「不是写了么，违反了飞行条例，遭遇盘查是拒绝出示空中飞行许可证并打伤治安管理员，你的身份卡呢，出示一下。」 顾银盼熟练道：「哎呀，我也不记得我有没有带，我找找，我找找。」 她找了太久，治安管理员不耐烦了，就去检查下一个了，唐九容拉着顾银盼赶紧走远，带走到僻静处，顾银盼道：「那通缉令上好像是季满庭和靳顺娷。」 「啊？」唐九容惊讶。 顾银盼道：「是她们障眼法之下的样子，不过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快回去看看。」 两人回了客栈，去敲了下季满庭和靳顺娷的房门，房门很快打开，季满庭的髮型稍显凌乱，道：「怎么了？」 唐九容迂迴道：「东壁禁止无证空中飞行，你们知道么？」 季满庭道：「怎么还有这种事？」 唐九容盯着季满庭看，季满庭明白了对方眼神的意思，无奈道：「是的，刚才我们被追捕了。」 唐九容道：「我们碰上追捕你们的人了，你们的通缉令也已经做出来了，总之你们换一下障眼法下面的脸，防止被认出来。」 这样提醒了一下季满庭她们后，唐九容正准备回房间，旁边渺渺和食梦大仙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食梦大仙看了下走廊里的情形，随后问：「渺渺没和你们在一起么？」 唐九容一惊：「渺渺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问我十五天里做了什么，我只能说，放暑假真爽啊……对不起……qaq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指甲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东壁 渺渺在海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好像是一件不知不觉发生的事，她在旅店里闻到奇怪的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就问食梦大仙：「这是什么味道呢，闻起来咸咸的。」 食梦大仙道：「海啊，你从来没有到海边过么，哦也是，你是中山神。」 是海么？ 渺渺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海，本来离开常世那年，乔中羽说过夏天带她去海边，结果最后没有成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没想到现在自己就来到海边了。 大概是想的太投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海边，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打在脸上，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真奇怪，她确实从来没有来过海边，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她想起常世有个概念叫做既视感，是说没有经歷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歷过的似曾相识之感，那她现在的感觉，大概就是既视感。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海面上黑漆漆一片，今天是阴天，新月被云层笼罩，也看不到什么星星，她旁边有人路过，带着不满的语气说：「天气那么差，有什么可看的。」 是啊，有什么可看的。 可是渺渺坐在沙滩上，望着海面，总觉得那儿应该有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闻到熟悉的气息，转过头去，看见季满庭站在她身后。 见她回头，季满庭问：「你在看什么？」 渺渺道：「没在看什么，只是在发呆而已。」因为她确实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季满庭却说：「那你知道那里有什么么？」 渺渺怔忡，半晌问：「有什么？」 季满庭道：「那个方向是方壶。」 方壶。 这个名字虽然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时常被提起，但对渺渺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她既不知道那里在哪，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样的风土人情，所以在此刻之前，她对方壶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现在，却突然仿佛对方壶产生的亲近之情。 「你能看见么？」渺渺这样问，她从这里看不见方壶，但是季满庭修为高，说不定能看见。 季满庭笑道：「你看不见，我自然也看不见，但是天气好没有云雾的话，可以看见方壶的轮廓。」 渺渺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季满庭想着不同的事情，她疑惑于渺渺为什么会对那个方位有特殊的感情，中山神和海岛，是完全搭不上边的东西。 这个时候，唐九容和顾银盼也过来了。 她们先前在旅店发现渺渺不在，就连忙让季满庭帮忙定位了一下渺渺的位置，得知在海边之后就连忙过来了，只不过季满庭比她们快了一步。 见渺渺什么事都没有，唐九容松了口气，夜风凉爽，也没什么事，四人干脆慢悠悠步行回去。 她们边说着对东壁的印象，边走近了一个小巷，突然看见了一个穿着寒酸的女的，带着口罩正在墙上贴着什么，看见她们过来，连忙隐藏到了阴影之中，似乎不想让自己被发现。 第367页 唐九容本来也不在意，这地方小gg很多，就她们住的旅店的门上都贴满了各种奇怪的gg，只不过瞥了一眼那个gg之后，她停下了脚步。 和周围其他小纸条相比显得崭新平整的小gg上写着——【身份卡、各类许可证皆可直接办理，观想文字可得联繫方式】。 唐九容决定不观想了，她直接问：「这证，真么？会被发现么？」 听到这话，秦时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半夜三更偶尔碰到的人就会是上门来的生意，但是她也是第一次干这事，紧张起来难免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真、真的，只要不是星相阁弟子来看，都看不出来，商家普遍用的那种鑑别仪器也鑑别不出来的，都是有对应的人的。」 「那那些人呢？」 「有些走了，有些死了，没销卡，城管的人也没查出来。」 听到「城管」，唐九容眉毛一抽，差点没控制住表情，不过她先前已经看了一点《东壁日常行为规范》，知道这里所谓的「城管」并不是常世的那个，全称是「城中人员管制司」，专门负责城中人员的身份管理。 总之对方既然那么说了，就代表了她那里的身份卡是可以用的。 唐九容心里松了口气，高兴于她们总算在这个城市找到了一个出路，面上不动声色道：「我要先拿到手看看。」 秦时玉道：「我这边没有，你给我你们那边的地址，我明天拿了东西去找你们。」 唐九容却没立刻说，只问：「价格怎么算？」 秦时玉道：「有好几档，三灵石起步。」 三灵石在修真界不便宜了，一百灵珠才等于一块灵石，唐九容以前计算过，一灵石差不多是人民币一万三。 这价格比较高，大概是因为在东壁做假证的难度比常世高。 她们在场全是穷光蛋，但靳顺娷有的是灵石，灵石不是问题，唐九容问：「好一点的多少钱。」 秦时玉想了一会儿：「四块半。」 唐九容道：「我们要做很多个，这个档次的，三灵石卖不卖？」 秦时玉像是吓了一跳：「要做几个？我这边名额也不多。」 食梦大仙和蛮蛮不需要，唐九容便道：「五个。」她微顿，又补充：「最好是女的。」 装成男的，在行为举止上也要靠近男性，有点麻烦。 秦时玉看着在她眼中呈现出大汉模样的四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现在看到的也是假形象。 她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咬了咬牙道：「可以便宜半块，四灵石——不能再便宜了！」 唐九容道：「也行。」她看出这人是个新手，应该挺好说话的。 她说了地址，秦时玉就揣了小gg急匆匆走了。 秦时玉一走，季满庭问：「这是在干嘛？」 顾银盼抢答道：「这你都不知道，买假证啊。」 唐九容就对季满庭解释了一下假证的概念，解释的时候，她在心里感慨，季满庭果然是失忆了，要是没失忆，最擅长这种事的应该是她才对。 一行人边走边聊回了旅店，各自回各自的房间。 季满庭回到房间，见靳顺娷在床上入定，便没有打扰她，正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听见靳顺娷问：「怎么了。」 季满庭一愣，半晌反应过来，道：「没什么，不过渺渺有些奇怪，她在海边一直对着方壶的方向，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靳顺娷道：「你失去了过去几百年的记忆，对于修真界之事可能不太清楚了，有传闻说尚飞花陨落之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在方壶。」 季满庭道：「我还真不清楚。」 靳顺娷道：「她肯定在做一些事情，和中山神有关。」 季满庭道：「真的么？」 靳顺娷就突然陷入了沉默。 季满庭有些尴尬，就也上床调息，却不知道靳顺娷心中十分悔恨，她当时没有回应，是因为大脑突然打结，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季满庭问「真的么？」，靳顺娷心里自然想，这种事有什么真的假的，她说的也明显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她就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于是话题就结束了。 让话题不结束，可真是一件比想像中难很多的事情啊。 无言化作了死寂，只能听见房间外的风声，就在靳顺娷在心中觉得自己又搞砸了的时候，季满庭道：「说起来，我们还在外面找到了办假证的人。」 靳顺娷问：「什么？」 季满庭笑道：「如果能办到的话，我们就能从这个地方搬走，找好点的地方住了。」 靳顺娷道：「怎么说？」 两人的聊天就这样继续了下去，似乎突然之间，稍稍拉近了一些距离。 这时唐九容和顾银盼的房间里，顾银盼正在计划着把两张床拼起来。 唐九容顿时思想浑浊，脱口而出道：「这里隔音不好。」 顾银盼道：「只是挪床而已，我不会发出声音的。」 唐九容观察着顾银盼的表情，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她于是说：「为什么要拼床？」 顾银盼顿时涨红了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唐九容，似乎不能相信她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唐九容思索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不太上道，床拼在一起，两人就可以靠的近些，当然十分甜蜜。 第368页 她便立刻转口道：「不是，我是说，床头柜挪到床尾可能比较好。」 顾银盼却不想拼了，她发现原来唐九容和自己根本没有一样的想法，于是十分灰心丧气，又莫名有点伤心，有点生气，就甩了甩手，说了句「算了」，就脱鞋爬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她闭上眼睛装作睡觉，半晌突然感觉到床铺一动，一具带着温度的躯体挨在了她的边上，她顿时发现自己的气在这一刻已经烟消云散了，并且嘴角正在无法抑制的上翘。 唐九容躺在她的边上，过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把她的手握住了，顾银盼就干脆转过身去，看见了唐九容的脸，唐九容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显然没有睡着。 她又先前碰到的所有事，顿觉此刻的相守十分不易，想要贴唐九容更近，又觉得不好意思，正踟蹰间，唐九容睁开眼睛，对她笑了笑。 顾银盼顿时也笑了，同时内心似乎产生某种冲动，想要伸出手去。 然而就在这时，唐九容道：「这床其实够大了，我就在你身边修炼，不会打扰到你？」 顾银盼道：「你要修炼？」 唐九容道：「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已经发现实力才是最重要的，这几天好像碰到了瓶颈，我需要好好观想一番。」 说着，起身盘膝坐下，开始入定了。 顾银盼也直起身来，盯着唐九容看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靠了过去，却又不敢靠的太近，害怕打扰到唐九容，就这么僵了一会儿，干脆下了床，到另一张床上去了。 算了，她也需要梳理一下突然暴涨的灵力，还是专心修炼。 修炼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秦时玉找上门来了。 她带了五张假证，都属于女性，上面有照片，唐九容看了下，发现确实和街上看到的那些差不多，不过还是不放心，说要试试。 于是她们去了外面比较好一点的酒店，正准备试试能不能用的时候，雷云突然聚集，雷声开始响起。 秦时玉纳闷地看了下天空：「怎么突然开始下雨了。」 顾银盼脸色大变，对着众人道：「不是雷雨，是我的渡劫雷云！」 秦时玉瞪大了眼睛，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惊讶眼前这人是渡劫大能——还买假证，还是该惊慌，那么一大片劫云突然出现，治安管理员肯定要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芝麻 1个； lvhzy 20瓶；圆不了太方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东壁 回过神来的时候，秦时玉发现她正被抓着胳膊在天空中快速飞行。 她两年前才步入金丹，那时就已经在东壁，一直都没有飞行资格，还真从来没有过如此刺激的体验。 她只感觉到风狂乱地扫过自己的脸，头髮被吹起来，拉紧头皮，她艰难地望向带着自己的飞的傢伙——一只巨大的鸟，十分纳闷为什么连带着她也要被一起带着逃跑。 她只是卖个假证而已，根本没有卖出去，还没有收到钱呢。 雷劫还没过去，雷云如影随形，她们已经跑到了东壁城外，但有数十道人形从城内追出，不过待到他们停下之后，也没有靠近，只远远站着，半晌，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不知是哪位仙人在此处渡劫。」 他们这边不知谁说了句：「与你无关！」 那人便说：「此地人员密集，希望仙人能去无人处渡劫。」 这边回：「我知道了。」 秦时玉吊起来的心收了回去——看起来，好像不会有什么事情，也是，这可是渡劫大能，怎么能打起来嘛。 然而这时，却又有一人从东壁飞来，对方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金色光芒之中，看不清楚，声音如缥缈烟雾般地传了过来：「是……蓬莱仙君么？」 秦时玉竖起耳朵——什么？蓬莱仙君？ 她都还没来得及吃惊，他们这边突然又开始逃跑了，这次不知道跑了有多远，秦时玉只知道中途他们分开了一下，渡劫大能在远处渡完雷劫后回来了。 她一回来，人群中有一个看着脾气很差的穿黑色衣服的女人就开口道：「不应该跑的，现在，星相阁的人就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什么，有所防备了。」 渡劫大能立刻道：「不是我先跑的。」 她指着空气：「是食梦猪先跑的？」 秦时玉一头雾水：那里有东西么？ 下一秒，竟然真的有声音传出来了，还带着点委屈：「你说是我就是我。」 这声音一落下，抓着她的鸟开口道：「抱歉，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跑，可能是我先的。」 就又有个看上去高大和善的女人道：「没什么的，迟早会被发现，不过……你把谁也带过来了？」 秦时玉终于被发现了。 感受到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她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嘴唇苍白，抖如糠筛，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唐九容不禁觉得眼前的女人有点可怜，便说：「毕竟我们不是还没付钱么。」 秦时玉僵硬道：「什么钱，我不收钱。」 靳顺娷道：「还要买那个身份卡么，已经被发现了。」 第369页 唐九容道：「为什么不？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季满庭道：「这话有道理，顾银盼经过这次雷劫，下次起码要过个几年，我们可以安稳呆在城内了。」 她望向秦时玉，努力露出和善的笑容：「我们会付钱的。」 秦时玉眼睛一翻，直接昏过去了。 唐九容把她接住，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对方着实算是受了无妄之灾，她把秦时玉放到了蛮蛮的背上，听见季满庭对顾银盼说：「星相阁主居然一下子把你认了出来，你们有那么熟悉么？」 顾银盼一愣：「刚才那是曲……？」顾银盼没完全叫出曲姜的名字，不过想必季满庭能够听懂。 季满庭道：「难道不是么？看声音和气息，确实是她。」 顾银盼道：「她干嘛搞成这种神神叨叨的样子，为了匹配她的神棍身份么。」 她这么吐槽完，又说：「星相阁既然和轮迴教有关，要不我们偷偷混进去？」 季满庭道：「这可不太容易。」 众人休整了一翻，又重振旗鼓，到了晚上，便使用着新身份，重新回到东壁了。 到了晚上，秦时玉醒过来了，为防止她再受到惊吓，这次等着她醒过来的只有唐九容，但是就算只看见唐九容，刚醒过来的秦时玉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瞪大眼睛盯着唐九容，道：「大大仙，您好。」 唐九容道：「你我修为差不多，都是金丹修士，不用那么客气。」 秦时玉不信：「你是金丹？」 唐九容点头。 秦时玉道：「那其他人呢？」 唐九容道：「那就不好说了。」 她说话也没带什么表情，漆黑的眼珠子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秦时玉心里发慌，可是看眼前只有唐九容，又觉得这行人可能并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便说：「要不、要不我走了？」 唐九容道：「可以，啊，不过走之前，能不能跟我说一下这个。」 她拿出一张a4纸大小的宣传海报，秦时玉一看到，就低声「啊」了一声，因为这是她的东西。 唐九容道：「是带你回来的时候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我有点好奇，你能跟我说说这个活动的具体情况么？」 海报上写着【第一届占卜师大会】几个字，上面有一片让人看到就目眩神迷的星空，右下角有两行字，写着——【本活动由星相阁承办获胜者可获得进入星相阁学习的机会】。 秦时玉的脸突然红了，因为她觉得突然在陌生人面前透露出自己的梦想来，让她很不好意思。 她故作镇定：「就是星相阁举办的一个活动，你知道星相阁一般都是从小培育弟子的，但是这次突然说要开始举办活动，以后每年就都可以吸收外来人员进入星相阁学习，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虽然报名费是有点贵，不过那毕竟是星相阁嘛。」 唐九容道：「报名费多少？」 秦时玉道：「二十灵石。」 唐九容感慨：「那可真是够贵。」贵到让她不禁怀疑星相阁可能就是缺钱了，所以举办个活动来敛财，当然，可能同时也缺人手。 一边这么想着，她一边道：「听起来真不错，我们能参加么？」 秦时玉以为自己听错了，露出迷茫的表情，看着唐九容。 唐九容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来：「你做的身份卡，能让我们也报名么？」 是了，唐九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加入星相阁内部的机会。 听说参加比赛之后，从前一百名开始，就会集中住宿和训练，那么不管能不能获得优胜，只要能进入前一百名，那么至少肯定有了接触星相阁人员的机会。 这件事她和季满庭商量了一下，季满庭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同时她认为现在在苏轻雪身边的那个人，八成是会把苏轻雪带去星相阁的。 所以她们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就是，一半的人继续寻找苏轻雪的踪迹，一半的人参加这个活动以试图加入星相阁。 但是这个要求在秦时玉看来，实在太奇怪了，她这种小修士想要加入星相阁，无非是想要个靠山和稳定收入，这群大能想干嘛呢？ 她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 但是无论怎么说，三天后，她和唐九容，顾银盼——还有靳顺娷还是出现在了报名场地，排在了报名人员长长的队伍之中。 排队报名的人非常多，她们一大早过来，整个广场上已经粗略估计大约有三万人在等候了，由此可见星相阁的人气之高。 天气非常好，顾银盼排队排的昏昏欲睡，靠在唐九容身上眯着眼睛，唐九容则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靳顺娷面无表情地站着，其气场莫名令周围空出了直径两米的场地。 唐九容便忍不住开口：「辛苦您了。」 先前唐九容大约已经说过几次，不过靳顺娷都没有回应，这回终于开口说话了：「说了四次了，闭嘴。」 靳顺娷过来的原因非常合理，因为她们需要有位真仙在身边来屏蔽星相阁的占卜，以防止被对方占卜到下落，季满庭和靳顺娷只好被拆开来，而出于莫名的原因，靳顺娷选择和唐九容顾银盼一起。 唐九容认为靳顺娷现在的火气存在的非常理所当然，对方当然更希望和季满庭在一起培养感情。 第370页 虽然上次去大罗山，唐九容后来察觉到靳顺娷有让自己去送死的意思，但是这之后对方也帮自己良多，唐九容也不再防备对方的，甚至感觉到了一点歉意。 顾银盼却不会有唐九容这些复杂的想法，她瞪了靳顺娷一眼，觉得比起靳顺娷来，季满庭还更好一些。 而且来到修真界之后再次碰到的季满庭，和常世的有点不一样，如果说常世的季满庭还有些讨人厌的话，修真界的这个顾银盼觉得确实人还不错。 等了大概有四个小时，终于轮到她们了，唐九容先交了灵石，再递上身份卡，星相阁弟子用食指和中指在卡片上滑了一下，如此，似乎就知道了身份卡上的信息，又看了唐九容一眼，递过来一块淡绿色的石头，叫唐九容捏着，开口道：「以前的门派是什么，学过占卜之术么，最擅长的占卜术是什么，为什么想来参加这个活动？」 唐九容谎话张口就来：「无门无派，学过几年，擅长星象占卜，想加入星相阁学习。」 这石头是个测谎仪，要是撒谎，就会变红，没有撒谎，就不会有动静。 有靳顺娷的法术加身，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唐九容直接过关，拿到了一块玉简，说是拿着这玉简，参加三天后的第一场比试。 她后面是顾银盼，为防止出意外，她慢悠悠往后走，听着后面的动静。 星相阁弟子公式化地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顾银盼道：「无门无派，学过几年，擅长星象占卜，想加入星相阁学习。」 唐九容在心里擦汗，虽然之前就说了学着自己说的话就行，但是顾银盼一个字都没改，也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似乎也顺利过关了，下面就是靳顺娷。 星相阁弟子按流程问出同样的问题，靳顺娷再次说出了一样的话语：「无门无派，学过几年，擅长星象占卜，想加入星相阁学习。」 唐九容有种不妙的预感，这就太过分了。 星相阁弟子看着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测谎宝石，又看了眼靳顺娷，开口道：「你听到了前面的人的回答？」 靳顺娷点头。 星相阁弟子道：「你知道你说的和他们一模一样么？」 靳顺娷道：「凑巧，有问题么？」 星相阁弟子看着靳顺娷面无表情的脸，同样面无表情道：「你被刷了。」 靳顺娷的脸黑了。 第193章 东壁 靳顺娷，当前魔道第一修士，丹阳谷谷主，真仙魔君，参加一个筑基起步元婴封顶的比赛，在报名环节被刷了。 唐九容觉得这是一个冷笑话。 她连忙再次走过去试图调节一下矛盾：「仙人不要生气，这不是巧合，我们三人是好友，一直一起修行，擅长的东西也确实都有一样……」 唐九容话音还未落，那星相阁弟子便冷冷开口道：「闭嘴，不然连你也刷了。」 唐九容就闭嘴了。 顾银盼在一边嘴角抽搐，实际上是在拼命忍笑，秦时玉在后面看着，担心这位大能因为太过于愤怒大杀四方。 靳顺娷面色沉沉，深深看了眼前的星相阁弟子一眼，似乎要把她深深记在心里，这叫唐九容也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这星相阁弟子是个清秀的女青年，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金丹修为。 唐九容认为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位星相阁弟子是十分「幸运」的，毕竟寻常金丹，应该不太可能被一个真仙记住。 她盯着靳顺娷瞧，担心对方一时冲动，半晌，靳顺娷还没说话，那星相阁弟子站起来，盯着靳顺娷道：「怎么？想闹事？」 这人一站起来，周围另外四个星相阁弟子也放下手上的事站了起来，同时盯着靳顺娷看，唐九容相信要是面对这个场景的是寻常修士，应该会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然而靳顺娷可不是修士，唐九容只担心对方这种行为火上浇油。 和唐九容有同样的担心的是秦时玉，她简直就快要昏倒了，她现在宁愿自己根本不知道实情，因为知道实情，她此时有种濒死的恐惧，双腿颤个不停，几乎要倒在地上。 她看着靳顺娷，不知不觉，眼前一黑，直接昏过去了。 靳顺娷站在她前面，本来正盯着星相阁弟子，突然有个东西朝她倒过来，她就一伸手兜住了，秦时玉拦腰挂在了她的手臂上，她微微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把秦时玉扛起来，转身走了。 虽然身上扛着个人，转身离开的背影倒是堪称潇洒，唐九容微微一愣，见对方走远，就连忙跟上了。 等走出人群，顾银盼就开始大笑，唐九容把被靳顺娷扔在地上的秦时玉扶起来，秦时玉其实只昏倒了一会儿，不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抗在靳顺娷身上，就只希望自己继续昏倒，所以此时才装作悠悠转醒，看着唐九容道：「不好意思。」 唐九容还没回话，靳顺娷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秦时玉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靳顺娷，见靳顺娷又皱起眉头，似乎流露出不耐烦的意味，连忙道：「我我我叫秦时玉，女，修行七十年，金丹中期。」 靳顺娷道：「没叫你说那么多，你，那个假的身份卡，还有么。」 唐九容恍然，看来靳顺娷准备再要一个身份卡，再去报一次名，没想到对方居然突然执着起来了呢。 第371页 秦时玉道：「没、没……」这个「没」字还没完全出口，求生欲让她立刻补充道：「不过我可以找渠道去买，很快的，很容易的。」 靳顺娷言简意赅：「去。」 秦时玉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在担忧什么，又回过头来看了唐九容一眼，唐九容大约能理解这种难以言说的担忧，开口安慰道：「去，你还记得回来就行，你不回来，我们只能去找你了，或者你需要我陪你去么？」 不知为什么，听了唐九容这话，秦时玉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她摇头道：「不用，不用麻烦。」 待秦时玉走远了，三人就回了酒店，顾银盼一路抑制不住笑意，到了酒店门口，靳顺娷盯着顾银盼道：「别笑了。」 顾银盼虽然嘴硬，却也不是会硬碰硬的，见靳顺娷好像有点认真，便收住笑容，嘟囔道：「不笑就不笑呗。」 到了酒店，却见本来已经离开的季满庭他们居然回来了，原来她们一时对苏轻雪的下落实在完全没有头绪，没出城又回来了，想看看唐九容她们的行程是不是顺利。 靳顺娷一看见季满庭在，脸色就微微一变，脱口而出道：「怎么没走。」 季满庭一愣：「……就、也不着急？」 顾银盼在后面又噗嗤笑出了声，她向来忍耐力奇低，张口就是准备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下一秒只感觉到一阵风颳过，靳顺娷和顾银盼都消失在了原地。 唐九容：「……」这种表现不是更明显么？ 季满庭也是面露惊讶，看着唐九容道：「这是怎么了？没事？」 唐九容道：「……应该没事，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把那两人给追回来。」 季满庭觉得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九容可不敢说：「你自己去问谷主。」 她这么说着，却投给季满庭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季满庭顿感百爪挠心，好奇极了，想了想，就追过去了。 而顾银盼被靳顺娷拎到了酒店的天台上，被推到角落里按着肩膀警告：「别乱说话。」 顾银盼瞪大眼睛：「多大点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靳顺娷眯起眼睛，目光冷冽：「乱说话的后果是你不能承受的。」 顾银盼感觉这话听着耳熟，半晌想起来，这不是她在常世看的霸道总裁小说里男主经常说的话么。 靳顺娷又道：「我只警告你一次。」 顾银盼不禁流露出诡异的神情，这时却听到天台的门被推了开来，同时传来几声娇笑—— 「别这样，嗯，讨厌，干嘛这么着急……」 话音戛然而止，女性原本娇俏的声音变得正经：「别弄了，已经有人在了。」 男性的声音略带懊恼：「什么啊，这么好一个地方居然被抢了。」 靳顺娷：「……」 顾银盼便审视了一下她们俩目前的姿势，她背靠墙壁，微微屈着膝盖，靳顺娷牢牢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站起来，同时低下头，在她面前低声说着话。 顾银盼嘴角一抽，光是联想到这乱入的两个人到底误解了什么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连忙伸手去推靳顺娷，一推之下，却发现轻而易举就推开了，靳顺娷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顾银盼直起身来，发现那一男一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站在她们面前的，是面色复杂的季满庭。 季满庭道：「你们在……干什么？」 顾银盼立刻道：「总之不是什么不健康的事。」 她这么说完，却又想，好像自己是被威胁了，威胁这种事，是不是算不健康？她想到啥说啥，便有无意识补充：「……可能还是有点不健康？」 季满庭嘴角微抽，靳顺娷没有说话，半晌，黑着脸直接走了。 季满庭和顾银盼对视了好一会儿，季满庭终于道：「不健康么？」 顾银盼挺起胸膛：「我被胁迫了！」 季满庭问：「被胁迫了些什么？」 顾银盼道：「胁迫的意思听不懂么？我不能说。」 季满庭看顾银盼那表情，实在看不出一丝一毫被胁迫的意思，反而似乎有一丝谜之得意，她突然觉得顾银盼说的一定是反话，被胁迫的应该是靳顺娷才对。 她想了想，就转身直接走了。 顾银盼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被胁迫，但靳顺娷那威胁的话实在是一点威力都没有，她正纠结要不要说出来，见季满庭转身走了，愣了一下，不满地撅起嘴来，也下楼了。 唐九容从季满庭走的方向判断靳顺娷应该把顾银盼带往了楼上，就也往楼上走，走到一半，碰到一男一女挽着手下来，你侬我侬，耳鬓厮磨，显然是处在热恋期的情侣，对话的声音甜的能掐出蜜来。 「没想到已经有人了。」 「嘘，别说了，让人听到多不好意思。」 她脚步微顿，又继续往前，和情侣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其中的男子就沖她挤眉弄眼道：「别上去了，已经有人了。」 唐九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她停住脚步，目送着这对情侣离开，心中不禁感慨，这东壁在风俗人情上，果真已经和常世没什么区别。 呆了一会儿，她正准备继续上楼的时候，看见靳顺娷迎面下来了。 第372页 唐九容正准备打招唿，却见靳顺娷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直接走了。 唐九容纳闷：我又怎么惹到她了？ 又走了两步，季满庭也下来了。 季满庭见到她，停下脚步，笑道：「你怎么也上来了。」 唐九容道：「想过来看看。」 季满庭便说：「我看没什么事——阿靳下去了么？」 唐九容听到这话，心中升起一点奇怪的情绪，她很快意识到这情绪的来源，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季满庭称唿靳顺娷——以一种显然亲密的称唿。 她神色如常，道：「下去了，可能回房间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季满庭便说：「我去看看。」 两人又擦身而过，这次唐九容彻底停下了脚步，她觉得顾银盼估计也快下来了。 果不其然，只过了五秒，顾银盼就从拐角出现，她一看到唐九容，就眼前一亮，跑到她面前，笑道：「我们一起回去。」 她拉住唐九容的手臂，扯着唐九容往前走，走了两步，手掌顺着手臂下滑，抓住了唐九容的手指。 「她威胁我。」顾银盼嘟囔道，「她还把我推在墙上，你知道么？」 唐九容有点在意：「怎么推你？」 顾银盼就抓住唐九容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往墙壁上一靠，模仿起刚才的场景来。 「就这样，刚才还有人看见了，太尴尬了。」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却看见唐九容的目光专注投来，因为微微低着头，髮丝扫在她的脸上。 同样的动作造成了完全不同的效果，顾银盼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脸红了起来。 而唐九容皱起眉头，一本正经道：「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积少成多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插otzu 7瓶；大大都是我梦中情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东壁 被责怪的靳顺娷不在房间里。 季满庭去问了下隔壁的渺渺，得到了没有看到对方的回应，她就干脆感知了一下靳顺娷所在的坐标——这行所有人身上都有她下的标记。 靳顺娷在海边，迎风而立，一动不动，如礁石一般。 季满庭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不过也没有回头，她此时内心有一种淡淡的懊恼，回过神来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做了有些愚蠢的事情。 但是仔细想来，这件事的发生是自然而然的，或者换种说法就是没过脑子——她只是不想在季满庭面前出糗而已，但是现在看起来雪上加霜，显得更加丢脸了。 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平静下来了，觉得就算面对季满庭，也一定能够…… 这想法刚在脑海中出现，季满庭走到了她的面前，靳顺娷立刻意识到果然还是不行，她感到十分丢脸，恨不得不管这里的飞行条例再次飞快离开才好。 不知道季满庭是不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想又被追捕？」 靳顺娷故作镇定：「嗯？」 季满庭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儿规矩很多，一不小心就会犯忌。」 靳顺娷僵硬地点头：「是这样。」 季满庭走到靳顺娷身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和她一起望向海面，海浪有规律地涌动着，像是某种数量庞大的不断往岸边聚集又消散的生物，远处的岛屿变成黑色的剪影，在云雾之中像是在水中摇晃的墨迹。 季满庭突然有些恍惚，上次像是这样，一起并肩看风景，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就算是修仙者这么好的记忆力，她也想不太起来了。 但是这种相处给了她熟悉的感觉，回想起来的话，以前其实就是这么相处的，不怎么说话，只是一起做事，一起看风景而已。 如此不知不觉中，她放松下来，随口便问了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靳顺娷完全没有季满庭这样放松，她僵硬的肌肉几乎要变成石块，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她暗暗吸了口气，力求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没什么，就是报名没成功而已，明天再报一次就行了。」 季满庭吃了一惊：「啊？」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件事。 靳顺娷道：「哼，星相阁行事真是荒唐，全凭底下人的喜好，我看那星相阁主治下十分不严，」 季满庭没忍住，「嗤」地漏出了一丝笑声。 她随即看见靳顺娷瞪了她一眼——虽然不太明显，因为靳顺娷平时的表情就很严肃，不过刚才那个眼神，绝对又更严厉了一些。 季满庭忍住笑意，道：「还能继续报名么？」 靳顺娷道：「换个身份卡就行，我已经叫那个……嗯……那个谁去办了。」 「哦。」季满庭道，「那个秦时玉？」 靳顺娷点头。 她脸色极臭，是一副谁敢上前，似乎就要动手的样子。 然而季满庭却好像没看见一般，抬手拍了拍靳顺娷的肩膀：「加油。」 季满庭立刻放下了手，但那触碰过的肩膀，在顷刻间似乎燃烧起来一般，彰显出无比强大的存在感。 第373页 靳顺娷莫名在意，僵着身体，愈发像一座雕像，季满庭却轻松开口道：「我想起以前了，你呢？」 …… 秦时玉莫名打了个寒颤。 已经是深秋了，晚上的东壁还是有些冷的，东壁的冷还伴随着海水的湿气，所以冷的结结实实，就算是修仙者，也一定能清晰地感觉到。 不过秦时玉觉得自己会发抖，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寒冷。 更多当然是因为恐惧。 如果她今天晚上买不到身份卡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她会被杀么？不，如果是那种程度的大能动手的话，她就不仅是被杀，更应该说是——消失掉。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在贫困线上挣扎，但这种踩在死亡钢丝上的事，是真的没有接触过。 想到这，她哆嗦的更厉害了，并且不停地向小巷外面张望，想看看她等的人来了没有。 因为听说市面上的通讯器都受到星相阁接触了缘故，像她们这种干着违法勾当的人，通常都用传统的方式交流——要不是传讯符咒，要不就是在墙上画暗号，这次秦时玉就是在一直以来作为联络渠道的墙角画了暗号，这种联络是单向的，所以她也没法确定，会不会有人过来。 结果令她失望，一直等到午夜，也并没有人过来，可这件事（她认为）事关她的性命，不容有闪失，于是她咬咬牙，干脆走出小巷，往东走去，她很快来到了一片聚集着这种破败小楼的区域，那地方看上去似乎根本没有人烟，在夜色中没有一丝灯火，黑黢黢一片，但是秦时玉知道这里聚集着这座城市里的起码三成人，这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只能暗无天日地聚集在这里。 像是老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最开始出现在秦时玉脑海中的，就是这个念头。 这里通常被当地居民称为棚屋区，是整个东壁最贫穷的地方。 这儿的房子的门很矮，大概只到她的腰部，房子的大半是在地底，秦时玉弯腰钻进门里，正准备继续往内，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经验让她立刻出了门，找了个遮掩物躲了起来。 她躲在一堆高高的垃圾后面，不敢动用灵力或者符咒，半晌，看见一些穿着统一城市管理委员会制服的人出来了，为首的则是两个穿着星相阁衣服的人——其实很眼熟，其中一个就是白天报名的时候面试她们的那个星相阁弟子。 这弟子此时看起来比白天的时候活泼许多，对着身边的同伴道：「每天做这事都累的很，明明在做好事，也不知道这群小孩在害怕什么，带回星相阁让他们吃饱穿暖还不好么？」 那旁边较年长的没有回答，只沉声说了句：「藜芦，注意举止。」 她就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夜色太浓，秦时玉这时才注意到，他们身后，城市管理委员会的人压着十几个小孩子出来了，这群小孩八九岁的样子，年纪最小的走路还在摇摇晃晃。 秦时玉皱起眉头，下一秒，浑身一僵，因为她感觉到身后有一把刀正对着她，抵住了她的腰。 她一动不敢动，直到星相阁的人走远了，才缓缓转动眼珠子，望向身后，结果身后什么都没有，她更加害怕，汗毛倒竖，边哀嘆着自己最近为什么那么倒霉，边低声开口道：「不知是……是哪位道友……有话好说。」 没有回应，夜色中只听到风声簌簌。 秦时玉渐渐品出一点不对劲来，若是对方有底气，何必只是用刀抵着她，不说话呢，她登时向后伸出手去，过不起来，一下子就抓住了一条细细的手臂，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惊唿，十分稚嫩，似乎只是个小孩。 秦时玉这下发现盲点了，她低下头去，果然看见一个只到她腰那么高的小女孩，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原来不是对方隐去了身形，而是太矮了没有看到！ 被发现后，小女孩突然呜咽一声，手一抖，刀就落在了地上，颤声道：「救、救命。」 秦时玉对小女孩的表现十分怀疑，一个能不动声色拿刀抵着她的小姑娘，突然又开始一副刀都拿不稳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疑，秦时玉从来不小看棚屋区的小孩。 秦时玉那脚尖把刀勾了起来，拿到了自己的手上，不动声色道：「你是跟着谁的，怎么在这？」 女孩道：「我是跟大刀叔的……星相阁的人来抓小孩，我刚好在外面，看见了，就偷偷跑了。」 秦时玉皱眉，又眉头一松，笑道：「跑什么，这是星相阁的福利，看小孩在贫民窟生活地太惨，带你们享福去的。」 女孩仰头看着她，眼眶里含着泪，好像有闪光：「我才不信。」 她说话，语气十分坚定：「我才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那眼神中所蕴含的力量叫秦时玉笑不出来，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女孩拉住她的衣角：「求求你，带我走，他们还在搜人呢。」 秦时玉把衣角扯出来，眼神挪到一边：「天上不会掉馅饼，你自己说的。」 她要走，女孩却突然开口：「你那么晚来棚屋区找大刀叔，一定是有急事？」 她此时声音冷静，已经完全没有刚才可怜无助的样子了——所以刚才果然是装的。 秦时玉一边自得自己没有轻信，一边警惕地开口：「那又怎么样？」 第374页 女孩道：「城管的人一来，大刀叔他们都走了，你现在去找人，是找不到的，我可以帮你，我帮大刀叔做了半年的事了，他把东西放在哪，我都知道。」 秦时玉一时狂喜，她原本以为今天已经必然无功而返，还在担忧如何面对那位大能，如今峰迴路转，又有了希望，她如何不喜，她努力压制情绪，冷冷道：「哦？那现在，能拿得出一张身份卡么？」 女孩道：「那我要下去，你得护着我。」 这事挺容易，毕竟人都跑光了，秦时玉带着女孩下去，下了两层楼之后，便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这房间里是好几排高低床，女孩像是只小老鼠似的窜到一张床的上铺上，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什么，然后来到秦时玉身边，道：「这是我自己偷偷藏的，你不用花钱，只要把我带出去就行。」 秦时玉连忙伸手去拿，女孩却一收手，把手背到身后，道：「你先带我出去，我才给你。」 秦时玉皱眉，见女孩双眸泪光点点，却满脸坚定，咬着牙道：「你可以抢走，我一定会在你抢走之前毁掉的。」 秦时玉不信，这女孩灵力低微，绝不是她的对手。 但她也做不出抢一个小女孩东西这样的事来，便冷冷道：「我没那么下作。」 这么说玩，她蹲下去，背对女孩道：「你上来。」 女孩似乎发了一会儿呆，秦时玉又催促了一声，女孩才慢慢爬上她的背，秦时玉背着她来到地面，躲着星相阁的人，约莫半个时辰后，从棚屋区出来了。 待来到大街上，她把女孩放下，道：「出来了，东西给我。」 女孩咬着嘴唇，低着头把身份卡递了出来。 秦时玉立刻去拿，女孩却不松手，秦时玉故作发怒：「怎么，你敢食言？」 她话音刚落，女孩就松了手，却同时带着哭腔道：「你就这么走了，我不知道该去哪。」 秦时玉道：「那你就回去。」 女孩道：「星相阁的人还会去棚屋区抓人的。」 秦时玉道：「大家都知道这是星相阁的人做好事，见不得小孩子没活路，你小小年纪，胡思乱想什么呢？是不是棚屋区的人胡说八道让你听进去了？」 她知道棚屋区的人最讨厌星相阁的人，经常会编造一些对星相阁不利的谣言，比方说说星相阁抓小孩，是为了炼丹什么的。 女孩定定看着秦时玉，半晌道：「你相信他们在做好事？」 秦时玉把目光挪开：「什么信不信的……」她其实没想过这事，毕竟这事跟她无关。 女孩道：「他们绝不是在做好事，我知道。」 秦时玉开始厌烦，她要早点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一熘烟便消失在了女孩面前，然而穿过好几条小巷之后，她开始踟蹰，她重复走了两条同样的路，最后原路返回了。 结果她看见女孩被两个城管拦住，似乎在盘问着什么。 她大脑一空，也不知道怎么想着，突然迈步过去，道：「啾啾，你原来在这。」 秦时玉以前养过一只小兔子，名字叫做啾啾，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可能是被人抓去烤了，她看见女孩红着眼睛，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城管问：「这是你家的小孩？」 秦时玉演技爆发，抱住女孩，哭道：「我找了你好几天了，对不起，是姐姐不好，姐姐再也不骂你了，你也别搞离家出走这套了，弄得那么脏。」 城管不耐看这姐妹情深的戏码，何况半夜三更，大家都很累，没好气道：「给我看看身份卡。」 秦时玉掏出自己的，城管随便看了一眼，就递了回来，道：「半夜别在马路上熘达，走。」 秦时玉揪着女孩的手臂，把她扯到了路边，笑看着城管走远了。 城管一走，她收起笑容，看了女孩一眼，女孩原本有些呆滞，一看她望来，顿时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姐姐。」 秦时玉道：「别瞎叫，我这养不起闲人，只留你一晚。」 女孩用双手抓住秦时玉的手臂，秦时玉一甩手没甩开，也就不管，拖着她往酒店走去。 到酒店的时候，天差不多快亮了，秦时玉疲惫极了，正想回房间休息休息，却看见靳顺娷就在酒店门口，看见她过来，冷冷道：「你速度真慢。」 秦时玉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跪在地上，连忙把口袋里的身份卡掏出来，说：「拿到了，已经拿到了。」 靳顺娷接过来，皱眉道：「怎么是个男的。」 秦时玉压根没仔细看，此时才知道是个男的，哭丧着脸道：「那，那再给我一天时间？」 靳顺娷道：「算了，男的也无所谓。」 她的目光似是漫不经心地划过秦时玉的脸，又落到小女孩的身上，此时晨光初露，一屡橙黄的阳光落在女孩的眼睛上，令那深褐色的瞳孔似乎泛着红光。 她心情好，开口道：「你怎么带了个小妖怪回来。」 话音刚落，女孩突然双腿一软，跌倒在地，而秦时玉惊讶地看着女孩，脱口而出道：「你是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做江怀溪的小宝贝 3个；二田十、rrrrrr 1个； 二田十 40瓶；悠然见南山 5瓶；三生石上常相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5页 第195章 东壁 顾银盼早上醒来的时候心情不错，昨天晚上她和唐九容黏黏煳煳到半夜三更，（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最后挨在一张床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莫名觉得神清气爽，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不过醒过来的时候唐九容不在，她洗漱完的时候，才看见唐九容从外面进来，同时对她说：「秦时玉带了只小妖怪回来。」 顾银盼不觉得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随口道：「这样啊，她朋友么？」 唐九容道：「应该不认识。」 她回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小妖怪的模样，对方面色苍白，瑟瑟发抖，十分惹人怜爱。 顾银盼立刻转移了话题：「新的身份拿到了？那个死人脸去报名了么？」她说的是靳顺娷。 唐九容道：「应该拿到了，对了，现在是季满庭看着秦时玉和那小妖怪，不过她们马上就要出发离开东壁了，下午就要由我们看着。」 顾银盼冷哼道：「她们难道敢跑？」 秦时玉确实不敢跑，不过她十分建议跟着她回来的小女孩快点跑掉，她偷偷对小女孩道：「我都没看出你是妖怪，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估计也看的出来了，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我看你还是赶快走来的好。」 小女孩道：「我、我怕外面有人抓我。」 秦时玉道：「抓你干嘛，你不过就是个小姑娘。」 小女孩陷入沉默，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秦时玉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道：「他们在外面抓孩子，就是为了抓你？」 小女孩一颤，立刻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她否认的太快，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秦时玉怀疑地看着她，旁边把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的季满庭则有些好奇起来。 她竖起耳朵想要听的更多，两人却不再说话，她只好耐下性子，既然这小姑娘是妖怪，待会儿顾银盼过来了，对方肯定会因为生物天性带来的对高位妖兽的畏惧，说出实话来。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顾银盼过来了，披散着湿漉漉的头髮，穿着宽松的睡衣，十分没有个大妖的样子，不过就算如此，她一进来，那小女孩还是突然像是受惊的猫一般瞪大了眼睛，张皇地缩起了身体。 她慌张无措了片刻之后，眼中渐渐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她盯着顾银盼，显然立刻就意识到了她感到恐慌的原因是什么。 季满庭立刻意识到对方的表现代表着什么，在这个年代，修真界如此辽阔又物种众多的情况下，一个小妖在通常情况下是很难碰到比自己高阶很多的大妖的，这女孩能那么快意识到她恐惧的原因，代表着她对这种威压十分熟悉。 她是某个大妖的子嗣么？还是某个大妖的门人？ 季满庭稍稍靠近，见那女孩因为太过紧张，耳朵上冒出了白色的细细的绒毛，眼睛的颜色也变得更红了。 但是这只是一瞬间的变化，对方似乎很快控制住了情绪，绒毛退去，只是仍旧面色苍白，抖如糠筛。 顾银盼瞥了她一眼道：「你是什么妖怪。」 她问的漫不经心，却好像在一瞬间击溃了对方好不容易维护好的心理防线，女孩的衣服一瞬间变空，一道白影从衣服里跳出来，钻进了秦时玉的怀中。 秦时玉只感觉到怀里多了毛茸茸热乎乎一团，整个人僵成了冰块，一时只想把怀里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然而低头一看，看见了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兔子，耳朵耷拉着，把脸埋在她的怀里。 兔子？ 顾银盼拖着脚步慢吞吞走到秦时玉的面前，蹲下来道：「是一只讹兽。」 唐九容站在门口，听到这话，回想起了书上对于讹兽的描写，《山海经》里说「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就是说讹兽身形像是兔子，脸像是人，说话是骗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肉质鲜美，只不过吃了她的肉，就说不了真话了。不过也有人说原文里的菟说的是老虎，不过以目前亲眼所见，是更像兔子一点，只不过尾巴比普通兔子更长，毛茸茸蓬起，不知道是不是炸毛了。 唐九容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那讹兽却不抬头，顾银盼拧着眉头一脸纳闷道：「我又没做什么，你那么怕干嘛？」 讹兽不说话，秦时玉十分尴尬，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双手把兔子捧起恭敬地递给顾银盼，但是看见讹兽那么害怕的样子，她莫名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那只小兔子，心中就不忍心起来——更何况，讹兽毕竟也算是叫得上名字的妖兽，灵气四溢，毛色纯净如新雪一般，比她当初养的兔子还要可爱许多。 季满庭也很惊讶，她没想到路上随便那么一捡，捡到的居然也是一只神兽，虽然讹兽出生时十分弱小，全然没有其他大妖那种金丹起步，排山倒海的威能，但毕竟也是孕育天地灵气而生，是很少见的妖兽——当然它们的少见也由于它们的弱小，它们经常一出生就成为稍强大一些的妖兽的珍馐。 但它毕竟是神兽，怎么会那么害怕顾银盼呢？ 她也因为好奇走近，看见顾银盼伸出手去，去拎讹兽的后颈，秦时玉虽然不忍心，也不敢阻拦，却见讹兽软软地到了顾银盼的手上，歪着脑袋，已经昏过去了。 它的耳朵比普通兔子的细软，搭在脑袋后面，像是两条细细的法兰绒带子。 第376页 顾银盼把它放在地上，盯着耳朵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把讹兽的耳朵打成了一个蝴蝶结。 完成后，顾银盼感慨：「哇哦，居然真的可以，我早就想这么试试了。」 唐九容：「……」 唐九容觉得这个行为有点过分，正想上前制止，却看见地上那小小的毛团突然像是皮球一样弹了起来，往窗户的方向射了过去。 她速度极快，然而当她到窗户口的时候，季满庭却已经在那了，就好像是一开始就站在那一般，悠闲抬手，把它抓到了手里，然后又似乎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季满庭已经回到原地了——实际上，按照唐九容的观察来看，对方更像根本没有离开过原地，而是同时出现在了两个地方。 看着季满庭的脸的时候，唐九容时常忘记对方是一位大能，但是当眼前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发生的时候，唐九容便清晰地意识到，对方果然是一位大能。 季满庭抓着讹兽的耳朵，见它剧烈挣扎，又转而抓住它的后脖颈，这样一来，它缩着后腿僵住，不再挣扎了。 季满庭道：「你跑不掉的，要是不听话，后果可是你不想看到的。」 顾银盼并不是配合季满庭，而是恰巧这个时候还真是饿了，而讹兽闻起来很香，让她忍不住盯着讹兽舔了舔嘴唇。 讹兽又扑腾了两下，嘴里传出了细细的小女孩一般的声音：「放开……我不跑了……我绝对……不跑了……」 季满庭把讹兽丢在地上，对方翻滚了一下，跳回了自己的衣服堆里，抱着尾巴坐在了地上。 季满庭道：「说，你到底是谁。」 讹兽眨着红红的眼睛：「我是讹兽。」 「你从哪里来。」 「方壶。」 「你为什么在东壁。」 「因为方壶住不下去了，那边到处在抓妖兽，我只能跑了。」 对话进行到这，唐九容好奇道：「听说讹兽只会说假话，她说的会是假话么？」 季满庭道：「也不然，讹兽并非只会说假话，而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说真话还是假话。」 唐九容愣住，一时没懂，顾银盼见这儿有自己表现的机会，忙道：「其实就是，如果说说真话假话的概率是五五开的话，讹兽自己没办法确定，它会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如果有修为高到能控制它的存在的话，就能影响它只说真话。」 唐九容马上发现了其中的关键：「那么说来，它很难独立存活呢。」 季满庭也想到这点，忙问：「你以前是跟着谁的，是谁叫你来东壁的么？」 讹兽摇着脑袋不愿意说话，把头整个埋进了衣服里。 唐九容看着那露在外面晃来晃去的尾巴，觉得自己被萌到了。 面对如此萌物，她不忍太过严厉，便开口道：「它现在不愿意说，估计是吓到了，要不我们慢慢来。」 唐九容因为萌物忍不住「铁汉柔情」，顾银盼当然察觉到了，不高兴地过去揪讹兽的尾巴，唐九容看不得这种事——仿佛看见了一个熊孩子在揪猫尾巴，她连忙去制止，拉住顾银盼，然后攥紧了对方的手。 季满庭瞥见这两人也不知道该说是别别扭扭还是甜甜蜜蜜的样子，总归是觉得看不下去，就蹲下来戳了戳讹兽的身体，见对方似乎打定主意不抬头，便对一边的秦时玉说：「你们俩看上去关系不错，你好好安抚安抚她。」 她露出自以为最亲切的笑容，柔声道：「我觉得你肯定也发现了，我们都是很好说话的好人。」 第196章 东壁 好不好说话没看出来，都不是普通人，倒是看出来了。 秦时玉觉得自己在这一群人当中，简直比讹兽更像是小白兔那样无助。 此时靳顺娷又到了广场报名，她这次的身份是个年轻有为的元婴修士，从周围其他修士的反应来看，长得应该也算是风流倜傥，她平时行事就没什么性别感，所以没做什么伪装，本色出演，不仅不违和，还颇显气质卓绝。 她这次特意又排了上次那星相阁小修士检查的那一列队伍里，待轮到她了，她盯着那修士看，想看看对方今天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问题当然没什么变化，仍旧是——「以前的门派是什么，学过占卜之术么，最擅长的占卜术是什么，为什么想来参加这个活动？」 她换了口风，道：「我是个散修，年轻时向一位擅长占卜之术的真人学过一段时间，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他已经仙去，若说擅长，也没有什么擅长的，左右都会些皮毛，星相阁的天机推演之术赫赫有名，我自然是慕名前来了。」 星相阁的女修抬起头来，微微一愣，因为在她眼中，眼前的靳顺娷是个英俊的男性修士，她又看了下资料，资料上对上写着修行一百二十年，在修真界，这也可算是天才之流了。 「你那么年轻，已经是元婴修士，竟然是个散修？」 「我手上握着洞言石，自然不能撒谎。」 女修一愣，暗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又见对方双眸落在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在笑她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顿时红了脸，道：「是我多嘴了。」 靳顺娷道：「无妨，职责所在。」 她风度翩翩，轻而易举地通过了面试，拿到了玉简，自觉这才是正常展开，转身离去，没有听到后面星相阁弟子低声谈笑。 第377页 「那人一直在看你，藜芦。」 「别乱讲。」 「真的，他排队的时候一直盯着你看，我们都看见了。」 藜芦看着靳顺娷的背影，因为遭到调笑，而更把对方记在心里，又低下头看了眼对方的名字，记住了这个名字——翟初元。 靳顺娷已经压根忘记了她所冒名顶替的人叫什么名字，她回了酒店，见季满庭还在，便立刻状若无意道：「果然只是报个名，要是没有意外，是很快的。」 季满庭自然确实认为这是件小事，道：「那就好，说起来，早上你发现的那个小妖怪，原来是一只讹兽呢。」 靳顺娷亦有些惊讶，她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讹兽，这种妖怪肉质鲜美却实力不强，又有着胡言乱语的毛病，是很难成长起来的。 「它过去跟着谁呢？」她自然也想到，过去这小兽应该有人庇佑。 「它不肯说，你也知道，它就跟兔子一样胆小，易受惊，一害怕就晕过去了，看着也挺可怜。」 靳顺娷便失去了兴致，余光瞥见渺渺走过来，便问：「你们要走了么？」 季满庭笑道：「对，去干点正事，你这儿要是有什么事，联繫我就是了。」 靳顺娷点头，心里却很不开心，她回了房间，见房间空空荡荡，便又出去，季满庭她们却已经走了。 她怅然若失，总觉得自己又有哪里做的不对，于是决定去找唐九容请教一番，她走到秦时玉和讹兽所在的房间，却见唐九容和顾银盼压根不在，讹兽变作小女孩的样子，抱着膝盖衣衫凌乱地坐在地上发呆，秦时玉坐在床边看着她，在靳顺娷到门口的时候，刚好长长地嘆了口气。 靳顺娷皱眉道：「怎么就你们？」 秦时玉立马从床上站起来：「其他人……其他前辈……其他仙人都已经走了。」她改了三次称唿，看得出来十分紧张。 靳顺娷皱眉道：「你们这么愁，为什么不干脆走了，现在又没人看管你们。」 秦时玉认为这绝对是一种试探，陪笑道：「我们是自愿的，是自愿的。」 讹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靳顺娷也懒得理她们，去唐九容的房间找她了。 靳顺娷一走，秦时玉便对讹兽说：「你可要小心，真仙要想抓你，你哪有那么容易跑的。」 讹兽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犹豫了片刻，又没出口，把脸埋回了膝盖，可怜可爱。 秦时玉想到两人同命相连，便说：「唉，早知道你是珍贵的妖兽，你就不应该跟我回来，都这个地步了，要不然就认识一下，我叫秦时玉，你呢？」 讹兽还是沉默，直到秦时玉觉得对方应该不会说话的时候，讹兽开口道：「啾啾……就叫啾啾，我以前没有名字。」 秦时玉闻言，顿时有种心脏被撞击一般的冲击，讹兽的可怜可爱，顿时又上升了数倍。 可是她很快冷静下来，想起讹兽是非常擅长说假话的。 于是她镇定道：「哦，也行，啾啾。」 啾啾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红着眼睛低下头去，心想：果然又是一个不相信我说话的。 …… 唐九容会放弃看管秦时玉她们，一来是因为也觉得她们确实不大重要，跑了也就跑了，二来是因为顾银盼直接回房间了。 顾银盼大概是不耐烦看管她们，突然站起来说了句「我不管了」就回了房间，唐九容一个人也呆不下去，就也回了房间，结果一开门，看见顾银盼躲在窗帘后面，神情诡异地盯着她看。 唐九容问：「你怎么了？」 顾银盼道：「你是不是喜欢讹兽。」 唐九容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是啊，挺可爱的。」 顾银盼顿时皱起眉头，露出沉思的神情，唐九容察觉到不对劲，道：「你在想什么？」 微光闪过，在窗帘处的顾银盼突然变了个样子，原本精緻绝美的女性变作了一个看起来没有成年的少女。 「你……是不是比较喜欢我这样？」顾银盼道。 唐九容：「……」因为受到冲击，她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顾银盼却理解成默认，痛心疾首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你肯定是因为有这样的癖好，当初才会收留我。」 唐九容：「……不对。」当初自己难道不是被死亡威胁才妥协的么？ 「你别说了。」顾银盼打断了唐九容的话，「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这样也不是不行的。」 她从窗帘后面闪出来，唐九容眼前一花，便看见巨大的尾巴从半空中扫过，一晃神，似乎缩小了一些，垂在顾银盼身后，缓缓摆动着。 唐九容眼睛直了。 顾银盼道：「啊，果然如此。」 唐九容脱口而出：「不对，我是喜欢尾巴，不是喜欢小孩子。」 话音一落，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唐九容的大脑中情不自禁地诞生了一个想法：从两个变态行为中选择一个更不变态的，是不是一种睿智的行为呢？ 顾银盼其实早就猜到唐九容喜欢尾巴了，但是亲耳听她说出来，心情还是有些复杂，沉默半晌，道：「那……是喜欢带尾巴的小女孩？」 唐九容斩钉截铁：「我不喜欢小女孩。」 她几乎有点恼怒了，走上前去，拉住顾银盼的手，道：「你变回去，我来给你证明，我到底更喜欢哪个。」 第378页 唐九容很少有如此强烈地表达出自己情感的时候，顾银盼瞪大了眼睛，都有些被吓到，缩小后衣服松松垮垮，被这么一揪，衣领从肩膀滑下去，而顾银盼在这个时候变成了大人，于是衣领被撑开，露出了肩膀和半个胸脯。 雪白的肌肤像是上好的陶瓷，散发诱人的光泽，唐九容把顾银盼按在窗户上，低下头去，顾银盼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靳顺娷的声音传进来：「大白天的你们在干嘛。」 唐九容不禁想：她故意的？ 顾银盼立刻又用窗帘把自己裹了起来，唐九容转过身去，神情僵硬：「哈哈，看来我没有关门。」语气毫无感情。 靳顺娷道：「眼下大敌当前，你们哪来的这种闲心。」 她一脸不快，指着唐九容道：「你给我出来。」 这种感觉，就仿佛早恋被教导主任抓住了似的。 而唐九容也像所有被抓住的学生那样跟着「教导主任」走了，留下顾银盼在房间里边拉衣服边咬牙切齿地诅咒靳顺娷。 诅咒她什么比较好呢？——就诅咒她孤独终老好了。 靳顺娷早就忘记自己本来要做什么了，她带着唐九容去了秦时玉那，说了句「看着她们」，就走了。 秦时玉见平时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唐九容一副低气压的样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唐九容努力平復心情，挤出一个笑来：「不要提这个了……我们来说一说，星相阁那个活动的事。」 就这样，用正事来麻痹自己。 接下来几天，靳顺娷突然开始紧抓唐九容的修炼，直言她们太过于懒散，一直到了占卜师大会参加笔试的那天，被压迫的精神涣散的唐九容和顾银盼来到了笔试场地，这是一个巨大的宫殿，被摆上了密密麻麻的桌子，供参赛者使用。 唐九容排队入场的时候，一群星相阁上前来检查她们有没有带违禁品，其中正好有上次踢掉了靳顺娷的那位，靳顺娷也看见了，目光便落在对方的脸上，而对方则被同门推搡着来检查靳顺娷，唐九容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诡异，靳顺娷张开双臂，那人道：「不用这样，我只用法术检查。」 靳顺娷道：「什么检查都无妨。」 那女弟子检查完了，突然生硬地说了句：「你可别通过不了。」 靳顺娷不高兴道：「我绝不可能通过不了，你且看着。」 女子便转身去检查别人了，唐九容问：「你这个身份认识她？」对方看起来表现的怪怪的。 靳顺娷道：「认识不认识都与我无关，我既然参加了，自然不能输。」 唐九容若有所思：「哦……就是觉得，各方面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第197章 东壁 眼看着进场时间快要到的时候，唐九容发现先前一直不把这活动当回事的顾银盼焦躁起来了。 发现的原因很简单，顾银盼皱着眉头左顾右盼，半晌，拉着唐九容的衣角道：「昨天你说的那三道必考题是什么来着？」 唐九容道：「紧张什么，你不是说你记住了么？」 顾银盼道：「我不想做题了随便说的，现在想想，好像是没有记住，考不出怎么办啊？」 唐九容无言以对，看着顾银盼就像是看到了大学时代她那考试之前问她「能不能让我偷看一下」的大学同学。 此时对方期待着看着她，唐九容看出了同样的渴望。 「……那我坐你旁边，你看我的。」 顾银盼道：「会不会看不到，万一监考很严怎么办？」 唐九容道：「……你渡劫修为，在场应该只有后面那个修为比你高……」她指的是靳顺娷。 顾银盼道：「是这样，可是万一它监考用的不是人呢？万一它用的是啥高科技设备呢？」 唐九容一愣，随即发现，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而进入考场之后，唐九容意识到顾银盼的担忧居然成真了。 每张桌子之间的距离虽然只有半米，但是走到桌子前面之后，周围似乎立刻多了一道屏障，像是个小房子一样把考生笼罩了起来，随即有一个冰冷的女声道：「环境可自选——」 眼前浮现出八个选择框，分别是——简单书房，宽阔草原，静谧树林，清幽湖面，寂寥雪地，闹市街道，喧嚣酒楼，无人考场（选择不可逆）。 唐九容想了想，觉得实在很难想想出中间六个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就选择了无人考场，周围顿时再次出现了刚才的考场，只不过周围并没有其他考生了，每个桌子都空空荡荡。 唐九容难免开始担心顾银盼，不知道她此时会不会手足无措。 然而当然没有，此时顾银盼正为眼前的神奇技术啧啧称奇，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土老帽，想当年刚到常世的时候，她还觉得常世有好多修真界没有的东西，现在一看，压根就是自己没关注，现在的修真界根本就已经发展到了非常厉害的程度了啊——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更认真地去东壁逛一逛街，按眼前这技术，全息网游什么的根本不是梦想，自己肯定能在修真界找到更好玩的游戏！ 她兴致勃勃，当即立刻选择了其中最感兴趣的静谧树林，下一秒周围一棵棵树木拔地而起，树影重重，间或有微风袭来，树影轻轻摇晃，稍稍作响，阳光从枝叶缝隙中漏下，落在已经变成了原木木桩的书桌上，留下了恰到好处的採光，顾银盼没有看见最后面的「选择不可逆」，还想再换，却找不到按钮，当即吵吵起来，高声道：「不能换了么？为什么不能换场景了？」 第379页 她嚷了三声，有个不耐烦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场景只能选择一次，选错了也认了，别吵，吵就赶出去。」 顾银盼一愣，微微眯起眼睛，她的目光很快看破了眼前的虚拟环境，看到了站在她边上了一个矮矮胖胖的星相阁修士，对方对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耐烦地走开了。 看破之后，顾银盼发现，这原来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幻术而已，走近桌子，便被幻术影响，只不过她修为比施法者更高，于是轻而易举就能看透。 她连忙偷偷望向旁边的桌子，看见唐九容正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子前面，面上隐约有忧虑之情，似乎在烦恼什么。 她又望向身后的靳顺娷，却见靳顺娷目光与她相接，突然皱起眉来，她的耳中便响起靳顺娷的声音：「别东张西望，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你不对劲么？」 顾银盼很讨厌靳顺娷这说教的样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就收住了神通，不再看破这幻术，专心望向自己的桌面，片刻之后，桌面上出现了一叠卷子，和一排各种种类的笔，有毛笔，有铅笔，也有像是原子笔的样子的笔，甚至还有羽毛笔，从某种角度来讲，星相阁的这笔试，是相当的以人为本了。 她看到了试卷里的第一道题目，发现，这真的是先前做到过的，但是，答案是什么来着？ 秦时玉看见题目，松了口气，将环境选为简单书房后，周围便是书架，眼前是长长的让人能轻松伸展手臂的桌子，左手边还有一扇窄窄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外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长着各种各样的花朵，她太喜欢这个环境了，这环境让她本来紧张的内心平静下来，并且忍不住地想：要是她也有这样一间小小的书房就好了。 她简直忘记了自己是在参加笔试，心态平和地就做起题来，直到耳朵里突然有个声音道：「手臂挪开。」 她吓了一跳，一瞬间僵住了身体，便又听见那个声音道：「你别跟见了鬼一样啊，表情太明显了，都被发现了，那人正很奇怪的看着你呢，你要是被当做作弊抓了可别把我供出来。」 这一段话说的很长，秦时玉听出来了，这声音属于顾银盼。 她握着笔的手勐地攥紧，不过很快装出一副为题目困扰的样子，举起手挠了挠头，顺便也把手臂挪开了。 她听见顾银盼说：「你第八道和九容的答案不一样啊，你快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做错了。」 秦时玉连忙去看第八道，发现果然是自己弄错了一个参数，所以算错了，于是重做一遍改掉，重做完之后，她听见顾银盼道：「果然是九容比较靠谱。」 秦时玉无语凝噎，怪不得前几天顾银盼都不用学，原来直接靠作弊就行！不仅能作弊，还能轻松对答案！ 不过如此一来，秦时玉也享受到了这个福利，顾银盼把她和唐九容的答案一对，就基本把粗心之类造成的错误都排除了，以至于做完之后，秦时玉实在心虚，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几道题改成错误的答案，毕竟要是拿了个非常高的分，难免会引起注意。 纠结许久，她还是没捨得，暗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以为自己可以拿很高分，说不定有人比我更高分呢？不，肯定有厉害的人会拿高分。 如此一想，她便没改，而是坐在椅子上，又检查起她没什么把握的题来。 此时唐九容和顾银盼已经提前交卷，走到考场外面了。 「要不要等她们啊？」顾银盼问。 唐九容道：「先走了。」 靳顺娷按照道理来讲能看到她们出来，既然没有一起交卷，想来是不想和她们走在一起，至于秦时玉，估计也不需要她们等。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唐九容说起自己开场的担忧，顾银盼便露出得意的神色，道：「这种小比试，对我怎么会是考验。」 唐九容道：「下次还是小心点，这次参加笔试的人多，来监考的又不是大能，所以你没被发现，要是后面几场人少了，再这么肆无忌惮，一定会被发现的。」 顾银盼随意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话锋一转道：「我们快回去，去看看那只讹兽，还在不在酒店。」 唐九容想了想，点了点头，可是，那讹兽跑了又如何呢？她们本来也没有囚禁对方的意思啊。 所以理所当然的，讹兽此时也确实逃到了酒店外面，可是她一到酒店外面，就有个中年男子上前来问她：「小朋友，你怎么只有一个人啊，你爸爸妈妈在哪啊？」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一看对方的面相，就心生警惕，怀疑对方是骗小孩的，连忙往反方向跑，对方却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道：「跑什么啊，叔叔又不是坏人，要不要吃糖，叔叔帮你买啊。」 讹兽只好转过身去，像个真正的小孩那样故作怯懦道：「去哪里买啊？」 男子道：「就附近啊，你跟着叔叔走嘛。」 讹兽在心中恨恨诅咒着这世间险恶，她一个小孩子，压根寸步难行，不过被拐卖这种事，她已经很有经验，像之前会在棚屋区，就是被拐了卖进去的。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转卖的时候要如何挑选合适的落脚地的时候，突然有个人高声道：「你，就你，你在干嘛。」 穿着城管制服的人走了过来，指着中年男子道：「你和这小孩什么关系。」 第380页 中年男子讨好道：「这是我女儿啊。」 讹兽忙道：「我走在路上，他突然说要带我去买糖吃。」 中年男子忙伸手来捂她的嘴，同时道：「小孩子，不给买糖就撒谎了，也是麻烦。」 城管道：「你松开，你抓着人小女孩干嘛，小朋友，你说，到底怎么了？」 讹兽张口语言，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就知道自己接下来开口，必然是要说假话了——她离开方壶之前，那位大人给她下了禁制，当她要不受控制地说谎话的时候，就干脆叫她说不出话来。 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还更好些。 讹兽不说话，只瘪着嘴哭了起来，哭的肝肠寸断，城管顿时指着中年男子道：「把你的身份卡拿出来。」 「好好好，我拿，我拿……」男子装作去包里翻的样子，却在下一秒转身就跑，一熘烟消失在小巷子里了。 城管想去追，但看了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讹兽一眼，嘆了口气道：「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叫什么，住在哪啊，我送你回家。」 家？我哪来的家啊。 讹兽哭的更伤心了，可是因为担心城管问不出来，把她带到办事处去，一不小心如果碰到星相阁的人，让事情变得更麻烦，就只好道：「我……我住在xx酒店。」 城管道：「哦？那很近啊，就在附近。」 讹兽暗想：是啊，出逃计划连一百米都实现不了呢。 她被城管带着到了酒店门口，碰到了刚好回来，正迎面走来的顾银盼和唐九容。 讹兽一个激灵，躲到了城管后面，城管便道：「这是你家长？」 讹兽不说话，城管便当是默认，走上前道：「这是你们家孩子么？你们去哪了，怎么不带上小朋友，她刚才差点被拐卖了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城管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唐九容听得神游天外，顾银盼假惺惺道：「呀，你怎么跑出去了呀，真是太危险了。」 她盯着讹兽看，讹兽顿时吓得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半晌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第198章 东壁 到了黄昏时分，笔试宣布结束了，随着耳边一阵钟声响起，不管是周围的幻境，还是手上的纸笔，全部都在一瞬间消失，秦时玉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感觉到手指都有些颤抖。 到了最后关头的时候，果然还是有些紧张。 紧张散去之后，又有些遗憾，因为那非常符合她幻想的书房，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她怅然地站起身，再瞥见身边同样站起来的靳顺娷的时候，顿时回到了现实，又往右手边看去，发现唐九容和顾银盼的位置上已经空空荡荡了。 怎、怎么说？难道她要和这位一起回去？这压力也太大了？ 不过秦时玉很快就发现是她想多了，靳顺娷看都没看她，直接随着人流往大门走去，眉头紧皱，似乎对眼前的环境很不满意。 秦时玉这才想起，她给靳顺娷换了个身份，现在对方应该是个不认识自己的男人。 她松了口气，跟在靳顺娷后面出门，门口有两个星相阁修士在检验考生身份，并叫他们上交先前给的玉简，秦时玉发现其中一人就是那天晚上看到的叫藜芦的女修。 靳顺娷走到藜芦面前，上交玉简的时候，藜芦突然低声开口道：「没有把握的人才在最后交卷。」 靳顺娷甚至没看她，语调平平地开口道：「做任何事都全力以赴才是最好的。」 藜芦一愣，靳顺娷已经走远了，她忙接下下一个人的玉简，面上却露出茫然的神情。 秦时玉回到酒店之后，便看到了一个眼睛已经哭到肿起来的讹兽。 对方脸色苍白，眼睛和鼻尖却通红，看起来像是个人形的小兔子，秦时玉看的心里一紧，却不敢问怎么了，只好先左右观察环境，见唐九容和顾银盼在一边交头接耳，厚着脸皮过去道：「她、她是怎么了呀。」 唐九容道：「她刚才逃跑了。」 秦时玉一惊，差点没膝盖一软跪下去——她替讹兽感到害怕！ 唐九容这时又说：「不过好像在门口差点被拐卖了，被城管给带回来了。」 「……啊？」秦时玉没搞懂这个流程。 顾银盼道：「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啊，她那么小小的一只，还是再修炼一段时间。」 秦时玉大脑混乱，下意识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唐九容轻轻推了她一下，道：「你去安慰安慰。」 得到允许，秦时玉便走到讹兽边上，讹兽低头看地，眼神都有些涣散，秦时玉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道：「别难过了。」 讹兽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你认命了么？」 秦时玉神情一僵，随即道：「什、什么认不认命的，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讹兽瘪着嘴想，人类明明比她会撒谎多了。 虽然秦时玉知道讹兽的实际年龄应该和外貌不符，但看对方这个样子，难免把她当成小女孩，觉得对方还是孩子气，便低声哄道：「别难过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店里的甜点特别好吃。」 她话音一落，讹兽还没说什么，身后顾银盼便道：「在哪？顺便也带上我们。」 第381页 秦时玉：「……」在偷听我们说话这件事，真的一点都不掩饰么！ 虽然心里对聊天内容被偷听感到憋屈，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什么来，秦时玉只笑道：「好的好的，我带你们去。」 出发之前，唐九容去叫了一下靳顺娷，靳顺娷便也一起出门了，因为害怕她们碰到什么不能解决的危险。 众人出了街区，天色已经擦黑，路旁的店面里都亮起了灯，唐九容发现除了修真界常用的夜明珠之类的外，也有店铺用的是电灯，唐九容忍不住指出来，然后问秦时玉：「用电灯的，是谁在供电呢？」 秦时玉道：「电能协会，他们好像是一群常世技术爱好者，特别热衷于传播常世的一些东西，我听说他们并不赚钱，他们的口号就是靠爱发电。」 唐九容嘴角微抽：「……还有这种机构。」 秦时玉道：「东壁乱七八糟的协会最多，还有各种门派机构，新兴教派，星相阁不爱管这方面的事。」 东壁已经是如此，那传说中最现代化的方壶又是如何呢？唐九容产生了好奇心，于是虽然知道讹兽回答的可能性不大，还是问道：「方壶又是什么样的呢？和东壁有什么不同呢？」 讹兽眨巴着眼睛看着唐九容，没说话。 秦时玉戳了讹兽一下，用眼神示意对方上点道，讹兽露出委屈的表情：「我说不出来。」 唐九容想起季满庭说过的讹兽的特质，恍然大悟，她以为讹兽是不想说谎话，就干脆不说话，便对顾银盼道：「你能不能影响一下她，让她只说真话？」 顾银盼道：「我试试。」 她盯着讹兽，用气息笼罩住对方，道：「你快说话。」 讹兽吓得浑身发颤，眼看着眼眶里又聚满了泪珠，气都喘不上来了，跟得了哮喘似的。 顾银盼苦恼道：「好像不行，她怕我。」 唐九容便只好拜託靳顺娷。 靳顺娷不耐地冷哼一声，却在片刻之后对讹兽道：「你可以说了。」 讹兽颤声开口：「以前方壶，什么都有……」 方壶是个岛，中心有座叫方壶山的神山，神山的中心燃烧着神火，神火令方壶四季如春，从来没有冬天，灵气像是不会消耗完一般充盈在空气之中，天气可以有方壶神君控制，所以不会有暴雨，也不会有狂风，岛中的每一处都是仙境，每一处都是福地。 因为方位的不同，不同地区的特产会有些许区别，不过因为飞空船非常多，想去方壶的任何地方都很方便，所以只要是方壶拥有的，你就可以享受到，人口最密集的区域是靠近神山的一圈，那里全是超过二十层的大楼，因为太多人想住在那，有人开始尝试搭建浮空岛，在二十年前，中心区域已经有三座浮空岛，住着方壶的重要人物，日常吃穿住行都很方便，在那里住着的每一天，都非常快乐。 讹兽描述着方壶，眼睛里似乎都放出光来，不过很快慢慢暗淡，低落道：「不过大约十年前开始，就有陌生的人类修士大批地闯进来，毁坏了很多建筑，神君却没有出面制裁……」 「你不知道为什么神君没有出面么？」唐九容问。 「为什么呢？我不知道……」讹兽摇头，低下头去。 说话间，秦时玉说的那个甜品店已经到了，是小小的一个店面，门廊上挂着木制的牌匾，写着——桃花流水。 秦时玉进门就跟柜檯的人打招唿：「桃花姐，百花糕拼盘来一份。」 柜檯里站着一位颇有风情的三十来岁的女人，闻言笑道：「怎么突然有钱了？」 秦时玉道：「朋友有钱，朋友有钱，有位置？」 「有，自己去找。」 说话间上了二楼，二楼有大约八个座位，都没有人，两个是大桌，用屏风隔断，唐九容他们挑了其中一个大桌进去，桌上放着一本菜单，唐九容翻开来，递给顾银盼，却见顾银盼好像有点闷闷不乐。 唐九容靠近顾银盼耳语道：「你怎么了，不想吃么？」 顾银盼连点了四个甜品两杯饮料，来证明虽然心情不好，吃还是想吃的。 点单是直接对着墙上延伸出来的桃花模样的话筒说就行，唐九容撑着脸看着顾银盼，确定了对方确实不开心，不禁有些奇怪。 顾银盼甚至没有注意到唐九容的目光，皱着眉头似乎在沉思。 这边靳顺娷突然问讹兽：「方壶神君不出现，那方壶八护法呢，方壶有八位护法，不是么？」 讹兽瞪大了眼睛惊惶地看着靳顺娷，摇着头不愿意说话了。 靳顺娷道：「你的害怕和担忧是多余的，你的敌人在东壁，而我们在东壁隐姓埋名，足以证明我们也站在东壁的反方，我们可以合作。」 讹兽眼珠子上下转动，似乎有些犹豫。 唐九容好奇道：「你跑出方壶，是有什么任务么？」 讹兽道：「我要去找瀛洲，我听说瀛洲还没有主人，如果我成了瀛洲的主人，就可以把它打造成第二个方壶了。」 瀛洲也是五神山之一，除了传说中已经沉没的岱舆和员峤，剩下的三座中确实只有它没有主人。 不过…… 唐九容看着还没她大腿高的小小的讹兽，只能赞嘆了一句：「嗯，很有志气。」 讹兽瞥了她一眼，泄气一般地说：「我知道我在痴人说梦，所以我也想去找蓬莱，去蓬莱生活也不错。」 第382页 她话音一落，突然听到咔嗒一声，顾银盼手上的杯子居然碎了。 杯子里的水果茶顿时漏了下来，众人手忙脚乱地清理，又要赔店主杯子，最后就干脆打包，回酒店吃了。 到了酒店房间，唐九容终于忍不住问顾银盼：「银盼，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 顾银盼趴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说话，唐九容就坐到她身边，轻轻抚摸着对方散落在床上的长髮，半晌，她听见顾银盼瓮声瓮气道：「我在想……生活在蓬莱的妖怪或者人类，也会那么喜欢蓬莱么？」 她侧过脸，神情看上去有些伤心：「我想了想，也觉得蓬莱好像不如方壶呢。」 第199章 东壁1 唐九容没想到顾银盼居然会为在意这种事，甚至于好像在为了这种事难过。 但是她代入想了想，觉得这种难过大概是作为一个君王，臣民们骂你是昏君的那种难过，这当然属于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范畴，她一开始没办法想到，也是很正常的。 她低头看着顾银盼，见顾银盼难得的情绪消沉，也不禁被感染的有些不安，不知道顾银盼是不是发现了，便起身道：「还是不要在意这种事了，修炼修炼。」 到了次日，众人去秦时玉的房间学习占卜星相之术，上次的笔试是临时抱佛脚，背的都是原题，这一次却要从基本功开始学，其中完全零基础的就是唐九容，秦时玉作为老师来教导唐九容，教导了一日，两人关系亲近了许多，秦时玉发现唐九容确实对她没有恶意，还挺好相处，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 晚上众人商量着要不要租一个房子的时候，秦时玉甚至敢加入话题，提出建议了。 她认为不需要去租房子。 「因为星相阁搞的这个活动，东壁也涌入了许多外来的修士，因为活动目前说是进行淘汰赛三个月，所以参赛者长租在酒店是很正常的，反而如果去租房子，还要去办理一些证件，说不定会被发现身份冒用的事。」 果然不愧是已经在东壁呆了很久的人，提出来的建议十分有参考价值，众人接受了她的建议，唐九容见秦时玉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拘谨，连带着讹兽似乎也放松了很多，便试探地问了句：「对修真界的了解，你比我们了解很多，若要你来说，现在的修真界如何呢？」 秦时玉道：「我看你像是从常世来的，要评价如今的修真界，还是你来评价靠谱些。」 「可是我看修真界有很多常世的东西，常世想拿修真界的东西，却不太容易。」 「那是因为没有根骨的普通人，本来就用不上修真界的东西。」 「修真界有没有没有根骨的普通人呢？」 「有，多得是，现在常世和修真界之间转移，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而且很容易在通道中迷路，所以来往的人少了，以前世道混乱，从修真界去常世，从常世来修真界也没有那么难，有许多没有根骨的人逃到常世去。」 「原来如此，怪不得古时候的神话传说，流传的更多些。」谈话进行到这，唐九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她顿了一下，开口道，「我在常世的时候，时常在书上看到蓬莱这个地方，说是海上的仙山，不知道在你们看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顾银盼本来正在百无聊赖地翻书，一听到这话，耳朵就竖起来了。 秦时玉道：「别看修真界还挺大，其实人还没有你们常世多，有名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蓬莱在修真界也很有名，那里妖兽最多。」 「比方壶还多？」 「比方壶多多了，因为蓬莱是自由之都，是少有的至今也没有什么制度约束的地方。」她说到这，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们其实一开始可以先去蓬莱买个身份，那里买假身份最容易，而且可以把你的一生都编出来。」 唐九容：「……」万万没想到蓬莱会是个这样的地方呢。 听起来就好像是个犯罪者的天堂。 唐九容担心顾银盼听到这些会不开心，目光瞥了一眼，却见顾银盼还挺兴奋，她凑近，搭话道：「那么厉害的么，那大家应该都很喜欢蓬莱。」 秦时玉道：「是啊，很多人都很喜欢，因为蓬莱之主不管事的嘛。」 顾银盼：「……」 她的神情一时有些复杂，似乎是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秦时玉此时像是个愤青一般侃侃而谈：「本来嘛，当权者要是愚蠢，还不如不管事比较好，像东壁，管理者无能，又事事要管，去看看周边的贫民窟，里面的人都快比市中心的人还多了……」 她话音未落，却感受到了一种谜样的压力，她扭头，看见顾银盼黑着脸龇着牙看着她：「什么叫做当权者愚蠢？」 秦时玉瑟缩道：「就……就不会发布……好的制度嘛……」 顾银盼道：「什么才是好的制度，什么又才是坏的制度？你又是站在谁的角度说这个话呢？你只能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你这是屁股决定脑袋。」 唐九容一愣，没想到顾银盼居然能说出那么有道理的话来。 秦时玉一时语塞，道：「这……」 眼看着现场的气氛要陷入凝滞，只好由唐九容出来打圆场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定一下明天的学习计划……」 定好第二天的简略计划之后，唐九容和顾银盼就回去了，秦时玉还陷入在顾银盼突然教训她的惊恐中没有出来，直到讹兽来到她的面前，抬头张着圆熘熘的眼睛看着她。 第383页 秦时玉道：「怎么了？」 讹兽道：「你不是僵住了嘛，是不是也被她的威压给吓到了。」 「威压么……」秦时玉嘟哝着，「我觉得那比较像是杀气？」 讹兽道：「哦记起来了，你是人类，应该感受不到那种威压。」 秦时玉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 「就是来自上位妖兽的那种……天生的……本能的……」似乎是提到就觉得恐怖，讹兽哆嗦了一下，便抱着自己的手臂说，「不说了，我要洗澡去了。」 秦时玉忙拉住她：「等一下，你已经是神兽，你是说，她是更厉害的神兽么？」 讹兽看着她，似乎纳闷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细细的胳膊一下子抽出来，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 此时唐九容和顾银盼回到了房间，顾银盼还是有些气鼓鼓的，不过等洗漱完出来，她的脸上又挂上了得意的表情，说：「蓬莱可是自由之都。」 唐九容道：「你今天怎么会对秦时玉说出那番话来，这是你在东壁的感悟么？」 顾银盼笑嘻嘻挤到唐九容身边：「不是，那是我以前刷微博在评论里看到有人掐架看到的。」 唐九容：「……」 「很有气势，我觉得特别适合用来反驳她。」 唐九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得苦笑。 顾银盼说着说着，却似乎有些怅然，悠悠开口道：「好想回蓬莱看看啊。」 唐九容道：「你如今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虚弱，可以回去看看了？」 顾银盼沉默半晌，摇头道：「不行。」 她没说不行的原因，只是撒娇似的倒向了唐九容的怀里，把头埋在对方的腰间，深深吸了口气。 唐九容顺着顾银盼的髮丝抚摸着对方的头髮，慢慢滑到手臂，沿着手臂落到对方的掌心，最后轻轻握住了。 她看出来，顾银盼已经并不想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她心中也有一直思索着的，某些沉重的东西。 但是她想，这都没有关系，对方陪伴她度过了难捱的日子，那么现在就轮到自己，陪伴在对方的身边了，或许伴侣，就是这样的意义。 三日之后，众人去市中心的广场看笔试成绩发布，公布成绩的方式非常老土，就是把通过者的名字和成绩按照排名写在了十张巨大的纸张上，每个名字边上又挂了一个玉简，是参加下一场比试的通行证，其中，排名越前，名字越大越显眼，第一张纸上就只有排名前十者的名字。 如此，就要由参加者自己上前去拿，排名前十的人就非常显眼，于是当秦时玉看见自己排在第五的时候，一时惊愕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是她很快想，唐九容和顾银盼的分数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她们三一起去，就不会太尴尬了，但是她往前往后看了好几个名字，都没有看到唐九容和顾银盼的那个化名，她不信邪地又看了下第二张纸，也没有看到，最后她听见唐九容在一边说：「只进了五百人啊，比想像中难，排二百十七，还可以。」 怎么会才二百十七？ 她又听见顾银盼说：「一百三十六，哼，要不是想低调，本来我也可以拿个前十的。」 秦时玉意识到了，她们肯定是把一些正确答案给改了。 是了，仔细想想，这才是作弊者的正常操作啊！她真是太傻了。 她苦笑着看着唐九容，唐九容见状，便道：「因为我们都是假身份，就需要注意点，你的身份是真的，高调点也没有关系。」 秦时玉暗想：我也不要高调啊，当时一定是失心疯了，才没改答案。 这时，第一个前十已经飞上前去，对方一袭黑衣，头戴玉冠，腰缠金腰带，长着长长的马脸，眼睛狭长，神情傲慢，他一出现在第三的位置上，众人便把目光全部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要是目光是雷射的话，对方估计已经被灼烧成灰烬了。 他拿了玉简，在半空中施施然向众人行礼，然后飘然离去。 众人窃窃私语—— 「那是天罡门来的人，听说是鉴心道人的关门弟子，鉴心道人早就不收弟子了，听说就是因为他天资惊人，才又收的。」 「天罡门的人都来？星相阁无所谓么？」 「本来就说不限门派的，毕竟星相阁嘛。」 又有三人，分别拿了第八，第九，第十的玉简，众人谈起，亦是知名人物，秦时玉的手抖个不停，都能想到待会儿看到她的时候众人对话的内容了——「这人谁？」 她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听见身后靳顺娷道：「嗯，不错。」 哦，对了，还有靳顺娷，这位大能的名次，她刚才都忘记看了，她连忙抬头，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终于看见了那个有点陌生的名字。 翟初元。 在第一的位置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错别字很多，我放上来的时候自己检查了一遍检查出五个，我……？ 不过剩下应该就算有错别字也不影响阅读了？ 评论不显示了大家好像都没有评论的热情，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我会回復大家的，希望给大家一点动力！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rrrrr、嚮往的平凡呢 1个； 鸡腿 20瓶；卡面来打 10瓶；尔文吾儿是我 5瓶； 第384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0章 东壁 秦时玉嘴角一抽。 同样都是假身份，这位好像一点都不低调啊。 她正要上前，却见前方出现骚动，她好奇地透过人群去看，见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盘腿在名单下面坐下，她好奇地听着身边群众的小道消息—— 「是无崖山的祝晚箐，她是第二。」 「她是要等第一么？」 「估计是，听说当天笔试结束，她出言说必得魁首。」 「……魁首？现在还有人用那么老土的词啊？」 「你几岁？」 大家的谈话内容显然没有什么重点，不过秦时玉也听出来了，这是个知名人物，她更紧张了，无助之下，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唐九容，结果看见唐九容和顾银盼正你打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的打闹，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意思。 她只好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一下唐九容的注意力，唐九容扭过头来，看见秦时玉心事重重，马上就猜到了对方是为什么在烦恼，说起来，她刚开始看到秦时玉第五的时候都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对方作弊居然没有改题，那么看起来，好像是没什么经验的样子。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说些漂亮话鼓励对方，唐九容就鼓励道：「上去吧，你也是年纪轻轻的金丹修士，有哪里不如他们呢？我看那个祝晚箐，也不过只是金丹。」 秦时玉道：「她才三十多岁，而且本来就是修命理之术的，修命理的，修为本来就不可能提高的太快，我又不是……」 唐九容道：「你的名字都挂出来了，拖拖拉拉也没什么意思，直接拿了就走嘛……」 唐九容本来正安慰着秦时玉，靳顺娷一动，目光便忍不住跟着靳顺娷走，她见靳顺娷飘然踏上虚空，仿佛在平地行走一般，施施然来到了自己的名字前面，将玉简取了下来，她一取下玉简，盘腿而坐的祝晚箐便起身飞到了她的身边，直直盯着她看。 靳顺娷却好像没有看见一般，回到了地面上，收起了玉简，作势转身离开。 祝晚箐一脸惊愕，似乎没想到对方这样无视自己，她上前一步，道：「你到底是谁？」 靳顺娷微微皱眉，第一反应自然是对方看出了自己用了假身份，可是一个小辈，怎么可能看的出来呢？她扭过头来，盯着对方，不自觉释放了一点压力，祝晚箐后退半步，心中却十分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感到胆怯，仅因为对方修为高于自己么？可是自己也马上就要踏入元婴，又何必惧怕他呢？ 可她那退半步的姿势已经漏了怯，周围围观群众都看出来了，纷纷譁然。 「祝晚箐退了。」 「那人是什么修为。」 「元婴。」 「莫非是元婴后期？马上就要突破？」 「看着不像啊……」 靳顺娷盯着祝晚箐问：「我觉得我是谁？」 祝晚箐咬牙克服了自己的胆怯，恼怒道：「翟初元，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句话在大脑里过了一圈，靳顺娷才想起来，翟初元是自己这个身份的名字，原来祝晚箐的意思是没有听说过自己这个人。 靳顺娷就不在乎了，转身走了，留下祝晚箐一个人在原地涨红了脸。 唐九容低声对秦时玉说：「要不趁现在大家注意力都在那两个人身上，你过去拿吧。」 秦时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连忙上前，却见也有一个男人同她一起上前，看见她，对方沖她微微颔首，旋身飞到了第四的位置，拿下玉简就走，然而因为对方的举动，又有人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榜单上，秦时玉听见身边有人说：「那时丹阳谷的庄矢，他完全不是修命理的，居然成绩那么好，不愧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早听说他在四处游歷冲击合体了，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他。」 那是庄矢。 就算是一直呆在东壁的秦时玉，也听过这个名字。 秦时玉又退回来了。 唐九容先和顾银盼一起把属于她们的玉简拿了，回来见秦时玉还在犹豫，看不下去了。 「去拿吧，这是你的实力，笔试前你预想的题都对的七七八八，就算没有作弊，也一定是前二十名。」 秦时玉道：「……反正不能是第五。」 「要是等前十全拿光了你再去拿，你就更显眼了。」 这句话说服了秦时玉，她抬头看榜单，见前十只有第五、第六、第七的玉简还没有拿，第六名叫雎连山，第七名叫付老九。 这两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名气。 不知道为什么，发现不认识这两人的时候，她心里松了口气。 她站在人群中，不停地为自己打气，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唐九容和顾银盼都逛了一圈街回来了，天色渐晚，她仍然在纠结。 顾银盼这次逛街收穫颇丰，首先她买了一堆好吃的，其次是一只修真界的手机——这边叫万里通，不过这手机只有通讯功能，拨号也不是用号码，而是必须要两只万里通进行匹配之后，两只之间才能开始通话，看上去运行机制应该和手机不太一样。 不过比手机好的是，它的私密性更好，还能定制各种款式，顾银盼给自己定了个耳环样子的，唐九容则定了个手鍊款式。 听说也有人想做个像常世智慧型手机那样的通讯器，但是因为目前修真界的网际网路功能不太完善，上网的人也少，所以不太普及。 第385页 因此，顾银盼想像中的那种全息网游游戏也并不存在。 「这是个大商机。」顾银盼在回来的路上这样说，「做出来肯定是会受欢迎的，要是我有空了，我肯定要做这个。」 「嗯……有道理。」唐九容这样附和，虽然她怀疑顾银盼只是自己想玩。 「就是现在没空，轮迴教的事，方壶的事，唉，真是太麻烦了，好想念悠闲度日的时候啊。」 「还会有的，等解决了这些事。」 两人本来是准备直接回去的，但是不知为何，唐九容心中有一种模煳的感觉，觉得秦时玉仍然站在原地，所以就又绕回了广场准备看一眼。 她们果然看到了秦时玉。 虽然天空已经变成靛青色，大部分的玉简已经都被拿走了，广场上的人还是很多，大家似乎都想看看，还没出现的第五、第六、第七到底是谁。 唐九容不吃惊秦时玉还没上去，却很吃惊第六第七也没出现，她远远看着秦时玉，见秦时玉的神情已经濒临崩溃。 唐九容便说：「她的心态好像不太好。」 顾银盼不懂：「她为什么要那么犹豫？如果没那么犹豫，早上就可以走了。」 唐九容摇头不语。 秦时玉实在没有想到，大家耐心居然那么好，能一直等到晚上。 而且等待的时间越长，大家好像就越期待了，秦时玉这一下午听见围观群众编出了起码十个她的身世，有人说她是闭关修炼的高人的弟子，有人说她是知名学员的优等生，甚至有人说她是自己的亲戚，小时候还抱过的那种——她算是知道谣言是怎么流传起来的了。 她越发不安，甚至想着，要是第六第七出现了，她可以和他们结伴一起上去。 她手脚冰凉，甚至想到了放弃，很奇怪，明明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她现在却觉得自己不配了——我的真的可以么？就算我现在拿了玉简，接下来的比赛是不是也可能通过不了呢？到时候一定会被嘲笑吧，甚至会被发现，像这样的人，笔试怎么可能是第五呢？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戳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偏头，看见了一个圆脸的年轻女孩儿，头髮不长，在脑袋顶上扎了个揪揪，看上去有点俏皮。 「你是第几？我看你一直看着榜单，应该通过了吧？」 秦时玉的声音干巴巴的：「你通过了么？」 女孩笑起来，举手指着榜单最后一名：「最后一名，运气不错吧，我还以为我通过不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秦时玉眯眼去看最后一名的名字：「蛋……蛋黄派？」 「嗯，对，我叫蛋黄派。」 秦时玉又仔细看了对方一眼，这女孩似乎刚筑基。 她冲着秦时玉微笑，说：「现在我要去拿了。」 她走到了最后一名的位置，拿起玉简，周围的人纷纷起闹，道：「哇，最后原来是你啊，你的名字怎么那么奇怪。」 「哈哈，我运气好。」 她举起玉简像大家展示，完全不在乎周围人那酸熘熘的语气，秦时玉看见对方袖子滑下，露出手腕上一个小小的铃铛。 好有勇气啊，如果自己是最后一名，大概会因为丢脸灰熘熘悄悄拿了，然后赶快就走吧。 对方的笑容似乎给了秦时玉勇气，秦时玉平復了一下心情，终于还是走上前去了，不过她还是使用了点小技巧，用法术把听觉暂时屏蔽了，这样她就听不到周围的评价了，她一鼓作气飞到她名字边上，正要取下玉简的时候，突然有人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要抢，连忙取下玉简，扭头望向那人，却见那人歪了下脑袋，露出了吃惊的神情来。 秦时玉才不管那么多，连忙拿了玉简，就跑出了广场，留下那人在原地自言自语：「我不是第五，我居然算错了？」 他看向榜单，在第六看到了他的名字。 唐九容在秦时玉走后，偷听了一下广场上众人的谈话，大家其实并没有过多的评价秦时玉，反而说起了后面那第六的青年，原本没人认识他，但是他过来的时候好想穿着一个很有名的学校的校服，就有人说：「原来他是云笈学院的。」 然后就有人八卦出来，他是连蛮道人的学生，总之，也是个根正苗红的人物。 唐九容和顾银盼听了半天八卦，突然听见有人说：「第八的玉简怎么被拿走了，第八出现了？谁看到了？」 第201章 东壁 第七名似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这种事，付老九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名字似乎突然被覆盖上了一层传奇的色彩，大家很理所当然地勾勒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形象。 「就是个老头啊。」顾银盼这样说，「看上去没什么存在感，又用了一点障眼法，大家都在关注第六那人，所以才没其他人发现吧。」 不过唐九容想事情应该没有顾银盼说的那么简单，因为她并没有一直关注那个第六，也并没有发现第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如果真是普通的障眼法的话，也足以证明对方修为比她高的多。 虽然是预料之中，但是星相阁举办的这个活动，确实吸引来了不少厉害人物。 唐九容和顾银盼在广场逗留的时候，秦时玉已经回了酒店，讹兽见秦时玉满脸菜色，十分吃惊，忍不住问：「你怎么了？路上遇见抢劫的人了么？」 第386页 秦时玉道：「那不至于。」 她此时心潮起伏，也确实需要同一个人来分享自己的心情，讹兽虽然小小一只，但心理还算成熟，秦时玉便对她叙述了自己在广场上的心理波动以及遇到的人和事，讹兽听罢，便皱眉道：「你也太没自信了吧，笔试九成的分数，不是你自己考出来的么。」 「可是……与其他人相比，我实在太普通了。」 讹兽道：「唔在我见过的人里……确实你也算普通的，但是你不是也在依靠自己的努力不断进步吗？」 秦时玉：「……你这是安慰么？」 讹兽道：「是啊，反正接下来还有比赛，你到底什么水平，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你也总会清楚的。」 秦时玉觉得自己心里憋着一口气，讹兽的话似乎对，但是总叫她心里不快活，显然她嘴上那么说，心里其实也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普通人，她就不搭话了，自顾自躺倒床上休息去了。 讹兽瞥见秦时玉的反应，便怀疑是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回想了一下，仍觉得自己说的话十分在理十分正能量，便觉得是秦时玉太难搞了。 到了深夜，唐九容和顾银盼踩着夜色回了酒店，到了房间，却见靳顺娷就站在她们的房间里，站在窗口似乎看着外面的夜色——但是外面其实是一个两个酒店之间的小弄堂，里面只有垃圾，没有景色，味道还有点难闻。 顾银盼被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你干嘛啊死人脸。」 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唐九容感觉靳顺娷听到这个外号后，有变得更生气。 但是大概是出于大能的豁达，她没有指出这件事，而是开口道：「明天就要进入第二轮比赛，有些事我觉得需要提醒你一下，我们参加这个活动，主要是为了打探消息，如果被发现的，就是得不偿失。」 她看着顾银盼，微眯的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却十分有压迫感：「你行事太过散漫，作弊这样的事，明天最好不要发生，不然被发现了，说不定还会连累我们被发现。」 顾银盼很不服气：「那你干嘛那么高调，还拿了个第一。」 靳顺娷道：「我没有刻意追求第一，只是做任何事，都喜欢全力以赴而已，总有人是第一，拿了第一又有何不可？」 她话音一落，唐九容和顾银盼便偷偷交换眼神，同时在对方的眼神里发现了相同的含义。 这也太装逼了——脑海中大概有了这样的第一反应。 次日，进了第二场的五百人，便去参加第二轮的比赛，秦时玉努力想让自己显得低调，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在注意她，在大家的口中，她是「那个第五名」，她在人群之中，有种要被目光烧焦的感觉，她想和唐九容说一说话，来缓解这种被注目的压力，往身边一看，发现唐九容和顾银盼，已经远远地躲开了，她望过去，只得到一句唐九容用口型做出来的「抱歉」。 太过分了！亏我还给她们补课！ 秦时玉在心里这样吐槽，面上却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比赛场地在上次笔试所在的大堂里，不过此时里面已经没有了上次的那些桌椅，整个空间空空荡荡，五百个人在这个空间里，就像是蚂蚁一般，而横樑上则挂着一个警告，说——【本场比试不得伤及性命，违者取消参与资格】。 这警告黄底红字，看得秦时玉心里发慌，这到底是要比什么？还有可能危及性命？ 就在这时，她身边突然有人蹦了过来，却是上次那个叫蛋黄派的第五百名少女，对方看起来天真烂漫，对着她笑道：「你是第五名啊，你的运气可比我还好呢。」 秦时玉很是松了口气，她其实挺害怕就这样落单的。 对方话很多，喋喋不休，倒是减缓了秦时玉的紧张感：「你猜会比什么？说实话我不太会占卜这个事，就看了三个月的书，感觉自己是过不了这关了……」 此时，顾银盼也有同样的担忧。 「我怕是过不了这关了。」她这样说着。 唐九容心里也没底：「我也够呛，生搬硬套，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顾银盼便拍着唐九容的肩膀说：「放心，只要我能过，你肯定也能过。」 唐九容哭笑不得，知道对方的意思是，如果她能过，就会帮自己作弊。 她小声道：「你忘记昨天那位的提醒啦？」 顾银盼道：「我又不会被发现。」 唐九容道：「还是算了，被发现了确实太过于麻烦，还不如直接被淘汰呢，我可毕竟只是个金丹。」 昨天靳顺娷对顾银盼说这件事，反而激起了顾银盼的逆反心理，唐九容一说，她却突然觉得很有道理，开口道：「我明白了，你说的对。」 说话间，唐九容突然觉得空间变得明亮，随后听到一阵譁然，抬起头来，却见原本的横樑屋顶，已经变成了一片晴朗的天空，瓦蓝的天空上堆积着白色的云朵，令人见之心旷神怡。 有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这是第一场笔试的时候，引导他们选择考试环境的那个声音：「观天之术，自古有之，盘天道人创《盘天经》，至此修士观天亦可观命观相观天下大事，观过去观未来观人事变迁，此片天空，属于一个真实的地点，请诸位道友观想此片天空，说出观出之事物，若有所得，则敲响壁上锣鼓，大声说出便是——」 第387页 「本场比试，限期五日，通过者为一百人，人数达成则比赛结束，五日若过，亦比试结束，祝诸位道友，抓住时机——倒计时结束则比赛开始。」 「三、二、一！」 倒计时的数字呈橙红色在空中闪现又消失，在一消失的那一刻，一群人突然蜂拥而上，向墙壁上的锣鼓涌去，按本场比赛规则来看，自然是说的越晚的人，难度越大，于是大部分人都想要抢到前面几个说出观天成果的名额，毕竟万一前面的人说的太多了，后面还能说个啥哦。 唐九容仰头看着，只见一群人打成一片，也看不出什么大能的样子，你抓他袖子，他抓你鞋子，片刻功夫，已是鞋袜满天，碎布飘零，再过一会儿，甚至有鲜血洒了下来。 这下唐九容知道，为什么一开场就有警告他们不准危及性命的条幅了。 鲜血洒下来没多久，便有两道金光从天空中落下，笼罩住了半空中的两人，一人是个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一人是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书生少了裤子，正捂腚满脸怒意，大汉少了一只眼睛，断了个胳膊，后背还在不断流血。 一个威严的声音道：「修士潘长客危及修士张百里性命，被请出比赛场地。」 话音一落，金光便卷着这两人，把他们带了出去。 唐九容有些好奇：「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顾银盼摸着下巴：「总感觉是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事。」 唐九容闻言，看了顾银盼一眼，怀疑对方在常世的时候，除了看了那些虐恋情深的言情小说，可能还看了一些别的东西。 经过这事，上面的角逐稍稍不显得那么勐烈了，很快就有人敲响的锣鼓，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人，她脸上略带得意，敲响锣鼓道：「此处距东壁九千里，地处西海之滨，时值早秋十分，已有一月无雨……」 她似乎还想往后说，周围有人骂道：「说够了吧你这个长舌妇，快滚下去。」 她显然气急，望向周围，似乎想看看是谁骂她，却见周围所有人，都对她怒目而视，似乎恨不得把她抽筋扒皮，她顿时怂了，道：「我、我就说这些。」 她的身上也笼罩上了一层金光，一个声音道：「修士王婉儿通过。」 此时，上面似乎变成了两方阵营，两个阵营的任何一方，都不愿意让对面阵营的成为下一个敲响锣鼓的人，进程就这样停滞，变成了一个两方对峙的状态。 不过唐九容环顾四周，发现在先前广场上，被叫出身份，可以称得上是知名人物的那些人，都并没有加入这个对峙，比如说那个第六的雎连山，居然躺在地上睡起觉来，似乎是个很有个性的人物。 第三的天罡门那人则盘腿入定，怀中漂浮着一个小小的盘子，盘子上流光溢彩，不知道是什么在转动。 第四的庄矢则看着天空中对峙的局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靳顺娷…… 她面前站着一个清丽少女，正仰头似乎跟她说着什么——是那个第二的祝晚箐。 唐九容正看着这一幕，猜测着两人会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顾银盼说：「我看出来了，那个云……」 「什么？」唐九容好奇地问。 「那个云，好像奶油蛋糕上的奶油。」顾银盼这么说。 第202章 东壁 这云朵确实是像奶油一般，是堆积起来的层层叠得的样子，厚重地蔓延在天边，有种绵密的质感，但是要是没有顾银盼说这像奶油的话，唐九容觉得自己会在心里面把它想像成棉花之类的。 不过现在，就算在唐九容的眼中，这云看上去也很像奶油，她就更看不出来，这种很像奶油的云到底代表着什么了。 「书上是不是有写，这种云出现了接下来会是雷雨天气？」想了半天，唐九容只想出一个这个。 顾银盼道：「这可不好说，有时候接近傍晚的云会堆积在一起，这天空那么蓝，看上去不像是要有雷雨的样子。」 唐九容道：「之前那个女人说这地方已经一个月没下雨了，她没被淘汰，就没有说错，那说不定是真的要下雨了？」 顾银盼摸着下巴道：「哎也是哦，那可能是要下雷雨了吧。」 唐九容和顾银盼商讨着这的时候，秦时玉却想：看这天相，下一个人一定会把一两日内有雷雨这一点给说了，自己肯定抢不到下一个发言，那就需要看的更多些。 她正想着，要不要拿点道具出来算一番，身边蛋黄派突然道：「这有没有发现，这是个机会。」 「什么？」秦时玉茫然。 蛋黄派道：「比赛刚刚开始，两方便陷入对峙，几乎是死敌状态，厉害的人不屑于淌这趟浑水，因为他们有自信就算是第一百个也能算出些什么，那对于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混子来说，不是最好的机会么？」 她话音一落，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是混子，我把你当成我之前的同伴了哈哈哈，你是第五名，不过我真的是混子。」 秦时玉此时可不在意蛋黄派是不是把她也拉入了混子的阵营，她只想到，是的，对方说的有道理。 说到底，会设计出这个赛制，就说明考察的不仅仅只是卜算的能力，不然把每个人隔开来，找出算的最好的人不就行了。 可是，要让她看眼前有什么机会，她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她便忍不住好奇道：「你准备怎么做呢？」 第388页 蛋黄派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她道：「你愿意帮我？」 大概是对方的表情太期待了，就好像是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她居然开口道：「如果我做的到的话。」 蛋黄派靠近道：「我们假装加入同一个阵营，然后我们找个机会吵架吵架，我去另一个阵营，接下来，我会看着办的。」 一半也是出于好奇蛋黄派想做什么，秦时玉同意了。 两人随便选择加入了一个阵营，秦时玉很快为蛋黄派的社交能力震惊，对方没过多久就已经和所有人打了招唿，有些人觉得莫名，有些人却似乎很喜欢她，她和对她表现出明显喜欢的产生了更多的交流，很快就带着她到队伍前列去了。 似乎是看出了秦时玉的震惊，蛋黄派笑道：「到队伍前列没用，这队伍是很容易分崩离析的，是很脆弱的联盟。」 秦时玉认同地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但是她想不出来，如果是她的话，能做些什么。 接下来，蛋黄派仍只是和同一个队伍里的人聊天谈笑，秦时玉却加入不了，在一边故作高冷，因为她身上有第五名的光环，别人找她说话，总提到这点，秦时玉尴尬，便很难回应了。 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队伍突然骚动起来，似乎是队伍之中产生了纷争，而蛋黄盘在这时来到了秦时玉的身边，对秦时玉低声道：「你攻击我，说我偷了你的东西。」 秦时玉愕然，蛋黄派却抓住她的手道：「快点。」 这么说着，拿着她的手拍向了自己的前胸，然后顺势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要是不知道的人，一定觉得秦时玉下手很重。 秦时玉机械地跟上一句：「你……你偷我东西！」 蛋黄派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嘴角都带上血迹：「我、我没有。」 大约是也不信任秦时玉的演技，蛋黄派没有和秦时玉进行更多的对手戏，踉跄着往一边走去。 她走得极慢，似乎也受伤极重，缓缓地走到了中间的位置，从她那再往右十步左右，就是那锣鼓了。 也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她的人明明在这，眨眼之间，却已经到了锣鼓的边上，把锣鼓敲响了。 秦时玉再次愕然，她原本以为蛋黄派是准备加入对方阵营，再搅个浑水，让两方打起来，趁乱去敲锣鼓，前一位就是这么成功，秦时玉心底觉得蛋黄派很难依样画葫芦，没想到，竟然……突然……简直神乎其技。 蛋黄派笑着吐舌头，道：「此地两日内有雨，哎呀，别的我是说不出来啦。」 声音从天边传来：「修士蛋黄派通过。」 唐九容后悔道：「果然是有雨。」 顾银盼也道：「唉不能犹豫的嘛。」 两人这样说完，顾银盼稍稍一顿，又说：「不过刚才那人……」 「怎么了？」唐九容道。 顾银盼心里觉得，对方使用出来的法术非常高级且眼熟，有点像季满庭的，随后又觉得这猜测很不靠谱，便不说了，只道：「她居然叫蛋黄派唉。」 唐九容好奇道：「修真界有蛋黄派么？」 顾银盼道：「我不知道，不过就算是从常世来的，叫蛋黄派也很奇怪吧。」 唐九容点头贊同，却又很快想到，很多修士散漫无羁，给自己改个奇怪的名字，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在大罗山的时候，便碰到过很多奇怪的名字，也有人叫食物的名字，枣花酥绿豆糕什么的。 她把这事和顾银盼说了，顾银盼贊同道：「也是，大概是去过常世的散修，比较喜欢蛋黄派吧。」 她沉默了一秒，偏头看着唐九容问：「不过，奶油蛋糕还是比蛋黄派好吃，当然，蛋黄派也不差。」 唐九容：「……哦。」 她见也挤不进去，在加上本来对于通关，也没有什么执念，便又开始观察周围的人的反应，却见靳顺娷神色凝重，正盯着蛋黄派消失的方向。 …… 靳顺娷觉得蛋黄派所用的法术，似乎是季满庭自创的，因为是自创的，所以从未流传，所以也没有给它取个正经的名字，只偶尔私底下会叫它「移形换影」，但是这其实跟影没什么关系，更像是个空间坐标的概念，在某个空间内提前设定几个坐标，令身体能够同时出现在那几个地点，蛋黄派大概修为尚浅，于是只设置了两个坐标，但无疑非常成功。 这种高级的法术，可不是普通的人可以自创的。 靳顺娷疑心这个人和季满庭有关，甚至忍不住上前了半步，站在她身边的祝晚箐便说：「怎么？你要跑？」 这是蛋黄派也已经消失在了大厅，靳顺娷想着下一场也能见到对方，便姑且收回了注意力，随即因为祝晚箐的这句话皱起了眉头。 祝晚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要求和她进行比赛，比赛内容就是看谁能说出更多占卜的内容，她看上去信心十足，眼中燃烧着战斗的火光，但是靳顺娷只觉得这人也太无聊了。 她不想理会，对方却喋喋不休，时间长了，靳顺娷耐心告罄，开口道：「我说最后一遍，我不想做那么无聊的事。」 祝晚箐瞪大双眼，像是两个带着露水湿气的黑葡萄，两条长眉渐渐皱起来，像是在思索什么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 此时因为蛋黄派通过，众人似乎发现这样对峙不是什么好主意，为首便开始进行谈判，唐九容出于好奇，走了过去，想听听他们到底想谈些什么。 第389页 却听一个看上去脾气不太好的男人道：「什么怕伤了和气，你看这里哪个人，甘心就在这退出，不伤和气的办法，根本没有。」 另一消瘦男子道：「星相阁这规矩定的，就是叫我们武斗，可我们修命理的，多是不擅长斗争的，星相阁这规矩，我真是看不懂。」 一女子便细声细气道：「我看不然，一定是星相阁想让我们找出不用武斗的办法。」 有一人瓮声瓮气道：「不然，我们就正大光明的来一场武斗，也别打群架了，就一对一，谁输了谁就放弃。」 众人争论不休，半晌，似乎是认同了这个一对一的主意，就开始抓起阄来了。 顾银盼和唐九容懵懵懂懂也参加了，看了号码，在一旁等候，此时秦时玉终于还是忍不住挤了过来，看着唐九容道：「你们到底准备怎么办。」刚才蛋黄派通关，实在是震撼了她，同时她开始觉得自己好像被利用了，因为蛋黄派通了关，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唐九容面带思索，慢悠悠道：「我发现，这场比试没有定什么很严格的规矩，也没人监考来判定你有没有作弊。」 秦时玉道：「是这样，我都觉得好像主要不是在考察我们的占卜能力吧。」 唐九容便松了口气，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看出了什么，告诉我们几点吧，我们是真的没看出来。」 秦时玉目瞪口呆。 她突然有种感觉，所有人都在利用她，她只是个……工具人。 第203章 东壁1 「工具人」秦时玉悲愤地看着唐九容和顾银盼好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对着顾银盼道：「……大能你……怎么可能……算不出来呢……」 顾银盼道：「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只是懒得算而已。」 实际上作为大妖，她天生就会卜算，不过这种卜算能力是宛如生物本能一般的趋利避害的能力，但是这已经够用，且因为天生就会，后面还要学就属于一件顾银盼无法理解的事情。 秦时玉哪里敢多问，只好说：「我来算算。」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些专门的工具来，又拿出纸笔，开始在纸上涂涂写写，另一边所谓的一对一比试开始了，在大厅里总共分成了五组，由剩下的人作为裁判进行评判。 那边靳顺娷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其实她本身并不擅长卜算，所以也想好最好能在前二十个去敲响锣鼓，如今那剩下那群人突然比试起来，感觉到十分奇怪。 她想走过去看看这群人在干嘛，祝晚箐又拦住他，说：「你必须跟我比。」 靳顺娷不耐地干脆伸手拂开对方，她认为自己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对方却踉跄了两步跌倒在了地上，她一时愕然，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便有一个男声道：「阁下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靳顺娷偏头，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青年，头髮半长不短，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身上穿着短褂和只到膝盖的短裤——是庄矢。 这时开口辩解说自己根本没有花什么力气好像有点不对劲，靳顺娷就干脆不解释了，淡漠道：「我不怜香惜玉，和你有什么关系。」 庄矢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一时也愣住了，半晌道：「啊……啊是和我无关。」 靳顺娷便说：「那你让开。」 她拨开这男子，走到了人群之中，鑑于所有人里面她最熟悉的还是唐九容，所以她也就没多想，走到唐九容面前问：「他们在干什么？」 唐九容汗颜，她不确定靳顺娷是不是忘记了她们的身份应该是不认识的这件事，只好自顾自装成了一个被大佬搭话的普通人，故作受宠若惊道：「问我么？是、是这样的，他们正在通过一比一武斗来确定上去说出占卜结果的顺序。」 靳顺娷皱眉：「每个人都要参加？没有人通知我。」 唐九容道：「不，我是觉得，如果以您的实力，把他们全部打飞，从容上去敲响锣鼓应该也是可以的。」 靳顺娷便说：「哼，也是。」 说完这，她微微停顿，看着唐九容道：「那你准备怎么通过。」 唐九容干笑：「没想到你对我们这种小人物那么在意呢。」 靳顺娷的下一句话让唐九容知道靳顺娷是明白她们「应该」不认识这件事的，因为她下句话说：「我觉得你很不错，我们可以认识一下，我叫……嗯……」 见靳顺娷似乎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唐九容忙道：「翟初元前辈，我知道，您第一场是第一。」 她也从善如流地说了自己的名字，顺便介绍了一下身边的秦时玉和顾银盼的假身份，但是她心里头大到不行，因为这实在太刻意了，因为无论怎么看，自己身上都没有什么闪光点，值得第一的大神来折节下士，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了。 靳顺娷「嗯」了一声，道：「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四人就并排站在一起，很快有人上来交涉。 先前为首的消瘦男子对靳顺娷道：「翟道友也要参加我们的小比试么？」 他说话很客气，但是意思十分明确，就是直接相让是不可能的，也非得参加他们的比试不可。 靳顺娷思考了两秒，点头道：「可以。」 不过她只能参加第二轮，这时祝晚箐过来，也决定参加，又过了一会儿，庄矢也加入了，没过多久，差不多所有人都加入，只剩下了几个看上去对自己格外有自信的，其中包括了在一边睡觉的第六的雎连山。 第390页 这个临时由参加者们组织起来的比试，居然似乎变成了一个比赛的流程。 作为第一轮抓阄的参与者，唐九容很快参与了一对一，她当初在大罗山还是积累了不错的实战经验，于是面对和她差不多修为的对手，险险获得了胜利，又过了一会儿，轮到顾银盼，顾银盼没有花费全部的实力，便看似轻轻松松地将对面打晕，引来一片譁然，毕竟在资料里，她也不过只是个金丹后期的修士而已。 很快轮到了秦时玉，秦时玉不擅长战斗，对面却似乎是个非常擅长战斗的修士，她很快落败，还没来得及难过，便听见身边有人窃窃私语道：「她居然输了。」 有人嗤笑：「大概就是那种书呆子。」 秦时玉顿时觉得周围的目光好像变成了不断射来的利剑，叫她仓皇逃窜，她低头走到一边，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半晌想：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仔细想想，她总是投降，以前她也在一个很有名的门派里修行，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众人欺凌的对象，似乎是因为没有什么好的家庭背景，只是门内长老捡来的弃婴，那位门内长老捡来许多弃婴，也没有对她另眼相看，虽然她是弃婴里比较有天赋了，二十岁已经筑基。 她被欺凌日久，有一天门派任务出去採买，她走在大街上，便突然想，干脆逃跑算了。 于是她就这样逃跑了，逃得远远的，逃到东壁来，可是修行也仍旧靠着以前门派里学的东西，很快就没法进步了。 她还是想要修行，想要拥有更高的修为，于是觉得加入星相阁会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是仔细想想，能来到第二轮，大概就是她的极限了。 她十分失落地缩在一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姿势，却感觉到有人坐到她的身边，开口道：「看来你不擅长战斗。」 她偏头看了一眼，看见了唐九容。 「你要安慰我么？」秦时玉道。 唐九容干笑：「怎么安慰，我们其实也不太熟。」 秦时玉：「……」 这话十分伤人，倒也是事实。 唐九容正色道：「眼前不过只是短暂的虚假的和平而已，我可不信，等最后人选出来，所有人都会服气，这毕竟不是官方定下的规矩。」 秦时玉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更何况一比一赢了的人，武斗能力虽强，却不一定卜算能力优秀，他们若是轮到了五十个往后，很有可能也有很多根本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答错了就会被淘汰，她未尝就没有机会。 想到这些，她稍稍振奋了一些，只不过自己战斗能力不足这件事，还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还是叫她有点难过。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她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别人就不可能没有想到，她们刚坐下没多久，便突然有个一脸鬍子的大汉过来，站在她面前粗声粗气道：「你，给我一点占卜的结果。」 先前秦时玉已经算出了一些，也分享给了唐九容和顾银盼，但是一个陌生的修士过来要，她怎么可能给呢？她尴尬道：「不好意思，我也没算出什么。」 大汉不耐道：「我可以给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时玉：「……」这场比赛已经能这样堂而皇之地买答案了么？ 不过没人来制止，显然是可以的。 秦时玉这会儿知道了笔试太高调的真正坏处，那就是在发现她的战斗力原来很弱之后，她就彻底成了一只大肥羊。 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大汉的耐心似乎告罄，大步上前向秦时玉伸出手去，这时一把剑拦在了对方的面前，随着剑刃出鞘，唐九容冷冷道：「你动她试试？」 唐九容和顾银盼都在刚才展现出了自己的战斗力，大汉便只好悻悻走了。 唐九容收起剑，皱眉道：「一人倒是不怕，就怕他们集结人前来逼你，得想出个应对的办法来。」 她望向秦时玉，想问问对方有没有什么对策，却见秦时玉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眼睛里似乎就写着「感动」两个字。 对方的感情太热烈了，唐九容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道：「喂，听到了么。」 秦时玉忙道：「听到了听到了。」 可她又随即耷拉下了脑袋：「可是我没有办法。」 唐九容道：「看来我们也得组成一个小团体了，嗯，我去找找那个……第一名，你就在这，要是有人要入伙，你就叫他入伙，要是有人打你主意，你就求救。」 唐九容想，若是她们这小团体中还集结了靳顺娷，那么在外人眼中，便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应当是不会有人敢觊觎她们了。 她去找靳顺娷，却见靳顺娷正在闭目调息，像旁边打听了一下，说是马上就要轮到她了，她刚才警告众人，不许去打扰她。 唐九容心里实在觉得靳顺娷有点小题大做，丹阳谷谷主唉，对战在场的任何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大概对方说的「全力以赴」什么的，是真心话。 ……就算是真心话也很无聊。 唐九容和顾银盼等着靳顺娷比赛结束拉她入伙，秦时玉身边又靠近了一个傢伙。 秦时玉一见到对方向她走来，便拿目光瞟向唐九容和顾银盼，预备随时求救，对方似乎看出了秦时玉的想法，抬手笑道：「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唿。」 第391页 这么说着，他打了个哈欠道：「这里太吵了，我都睡不好了。」 秦时玉这时认出来了，对方就是那个比赛开始起就一直在睡觉的第六名。 对方笑眯眯道：「我对你一直有点好奇，因为原本按照我的卜算结果，我才应该是笔试的第五名。」 秦时玉想到了自己会得第五名的原因，暗想：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真的好难 我好不容易有奋斗的动力，就拉了两天的肚子，恨不得瘫倒在床上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rrrrr、坚持就是胜利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4章 东壁1 在秦时玉看来，对方没有算出的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对方没有算出顾银盼他们的存在。 因为顾银盼帮自己作弊了，她才有可能得到第五，原本第五的不是自己，自然就是雎连山了。 她感到不好意思，低头道：「哈哈哈，只差一位，你也算的挺准的了。」 雎连山道：「只差一位与差了一百位，本质是没有差别的，我本来以为你是能遮掩天机的人，结果居然不是，那么……」 他靠近，低声道：「难道是有人在帮你遮掩天机？」 秦时玉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脱口而出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她远离这人，担心要是星相阁有关注这里，听到了他说的话，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毕竟她确实是不清不楚的。 雎连山似乎也知道秦时玉的顾虑，洒然笑道：「开个玩笑，我知道自己学艺不精。」 秦时玉牵动嘴角不说话，又听雎连山说：「他们在干嘛，我刚醒，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秦时玉本来想回讽一句「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算」，话到嘴边，却还是怂了，开口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雎连山看了看不远处的情形，笑道：「我看这事成不了。」 秦时玉越看越觉得这人十分装逼，闭嘴不言，却又听那人道：「不过我看你们也知道，于是开始搞起同盟了，要不然……」 他似乎想到什么，嘴角的弧度越发真心实意：「我也想加入你们，可以么？」 秦时玉不想同意，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人十分厉害，纠结之中，雎连山道：「考虑一下嘛，人多力量大，谁也不知道下面几轮到底考什么项目，从第二轮看，星相阁也不是那么墨守成规，说不定会又出什么难题。」 秦时玉道：「我得跟她们商量商量。」 她往唐九容她们那边走，雎连山跟在她后面，脸上一派轻松，看上去跟已经加入了她们似的。 这时刚好轮到靳顺娷比试，对象是个看上去十分甜美，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上场的时候紧张的腿脚都在颤抖，泫然若泣地看着靳顺娷道：「前辈，希望前辈能手下留情。」 结果靳顺娷没理她，看着一旁的裁判道：「开始了么？」 裁判嘴角一抽，道：「开、开始。」 话音刚落，靳顺娷像是疾风一样来到了女孩的背后，用指尖抵着对方纤细的脖子，道：「如果不是点到即止，你已经死了。」 此时，女孩才刚刚拿出自己的法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太大的冲击，目瞪口呆了好久。 靳顺娷似乎是觉得对方不服，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准备的伎俩是什么，你手上的法宝，会潜入地底，随着时间的增加，积蓄力量，所以你示弱想要拖延时间，对。」 自己的法宝的作用被说出来可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女孩连忙道：「够了，我认输。」 靳顺娷如此干净利落的对决以及敏锐的洞察力显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以至于对方走向自己的时候，唐九容因为聚集起来的目光而如坐针毡，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对靳顺娷说了要抱团的事，靳顺娷自然觉得没问题，点头同意了，三人就又回头去找秦时玉，唐九容一眼看到秦时玉身边的雎连山，面上露出些惊讶神情。 她对雎连山印象很深，因为对方看名次时姗姗来迟，第二场就睡了很久，看上去就好像是那种深藏功与名的天才。 待走近，秦时玉还来不及说话，雎连山便开口道：「我想加入你们。」他露齿微笑，看起来十分爽朗。 唐九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这个团体的发言人，天知道她以前可是也很腼腆的。 但是雎连山的加入确实不错，因为原本她们这个团队就太可疑了，她连忙欢迎说：「那太好了，有了你的加入，我们就更有把握了。」 雎连山道：「什么把握，你们有什么目标么？」 唐九容道：「……没有。」这不就是客套话么！ 唐九容开始觉得雎连山有点奇怪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雎连山化身好奇宝宝，他不停地询问所有人一些叫人难以回答的问题，比方说—— 「你们有带什么法宝么？」「你们的功法偏向于什么方面？」「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关系一直都这么好么？」…… 惹得顾银盼都受不了了，指着他说：「尊重别人的隐私好不好。」 雎连山一愣，道：「隐私？这些都是隐私么？那什么才不是隐私？」 第392页 顾银盼：「……」 连顾银盼都招架不了的人，唐九容只好装没听见保平安，很快就轮到唐九容参加第二轮，她以要做准备为由到一边调息，正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声惨叫，睁开眼连忙站起来，便看见有一道金光又束缚住了一人，这人手拿砍刀，砍刀上全是血。 而大厅地面上有一个修士，脑袋都被砍成了两半，只是还没死，仍在惨叫——在修真界，这种伤势，救救是能救回来的，不过要抓紧时间。 于是这人在参加中举起手来，高声道：「退出，我要退出！」 他必然是要退出，先去治疗伤势了。 这场比试说了不能危及生命，前面两个全被淘汰，大概是那两人都危及了对方的生命，这一次是单方面危及了某个人的生命，本来是只淘汰一个人的，但另一个人都快死了，当然也不可能继续参加了。 唐九容很快打听出内情，原来这人二轮武斗输了，但是两人实力其实半斤八两，输赢有点运气的意思，这人就不服气，本着我不能好你也别想好的原则，就把赢他的那人砍了。 这人开了个坏头，很多人开始蠢蠢欲动，似乎也想要模仿「犯罪」了。 便有发起人上来说，要是不遵循他们定下的规则，就是这轮比赛出去了，也非得把违规者追杀到天涯海角不可。 可是这话没有什么威慑力，很多修真者本来就天地为家，出去了立刻跑就是了。 果不其然，之后又出了两次这种事件，大家顿时不干了，什么第二轮比试也不想继续了，人人自危，并且也像是唐九容他们一样结成了小团体，防备着其他小团体，此时已经是比赛的第三天，谁能相信，过去的两天，居然只诞生了两个通过者呢？ 比赛只有五天，渐渐的，很多人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自认弱小的人开始抱大腿，渴望加入一个强大的团队之中，希望能躺赢通过，唐九容他们的团队成了个香饽饽，精挑细选之下，又加入了三个人，他们正准备前往锣鼓的时候，祝晚箐突然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祝晚箐武斗实力不算太强，但是她出身名门，容貌秀丽，卜算能力很强，于是周围便聚集了一堆武斗能力很强的人，看上去都高大威勐，将她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中间，更衬的她跟朵水灵灵的娇花一般。 娇花指着靳顺娷道：「同我比试，不然我是不会让你轻易通过的。」 靳顺娷讨厌被威胁，于是不等官方发言人唐九容说句软话，她便挑眉开口道：「就凭你们？」 唐九容闻言，连忙伸手拉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需要伪装实力——一个正常的元婴修士是真的打不过眼前这群人的！ 靳顺娷被唐九容一提醒，就也收揽了一下自己的嚣张，用了一半的嚣张说：「我劝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祝晚箐更生气了：「我从来没有对你恶言相向，只是欣赏你的才华而已，你为什么非要那么不近人情。」 唐九容有些惊讶，她也没发现祝晚箐有这个意思，她一直以为祝晚箐是不服气自己第二，在找靳顺娷的茬。 靳顺娷显然和唐九容想法一样：「是么，我没看出来，而且我觉得没必要。」 祝晚箐似乎气急，突然开口道：「西海之滨大城尺庄，一月无雨后突然暴雨飓风，引发海啸，数万人遇难，海啸后此地暴雨一月又三日，暴雨结束后，尺庄宛如死城……」 唐九容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说了一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再望向四周，见已经有一群人围了上来，大家宛如饥渴的丧尸似的听着祝晚箐喋喋不休，眼神渐渐变得狂热。 唐九容很快明白，其实有些人不敲响锣鼓，是因为没看出什么。 所以他们需要结盟，需要武力弱但占卜能力强的同伴，维护着一个脆弱的平衡，但是祝晚箐把占卜的内容说出来了，说的可能比在场的很多人千辛万苦算出来的还要多，于是平衡就被打破了。 在祝晚箐似乎中途换气的时候，周围又再次开始乱斗，祝晚箐周围的护花使者们也不管她了，开始去抢锣鼓。 祝晚箐似乎有些错愕，唐九容走近，无奈道：「你……明明有实力，干嘛非得作死呢？」原本，大家会珍惜她的卜算能力，如此直接说出来之后，恐怕大家只会眼红，逼她说出更多了。 寂静两日的锣鼓被接二连三敲响了，通过的，却全是群武力高超，但卜算能力比较弱的修士，如此噼里啪啦了一阵，通过了二十人，祝晚箐周边围了一圈人，看似和蔼地盯着她道：「祝道友，你再说一些。」 此时，笔试前十的已经通过了一半，第一第二第四第五第六却还留着，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大肥羊，其中庄矢修为不弱对战能力又强，而且因为本人比较有亲和力，周边围了一群人，自然没人敢去找他麻烦，第一第五第六抱了个团，里面的人看上去都挺厉害，就只剩一个护花使者跑了的第二，可以欺负欺负了。 祝晚箐眼圈泛红，似乎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轻声啜泣，抱膝不语，众人渐渐靠近，眼看着就要揪住她的衣服，突然外围有人冷冷道：「你们让开。」 祝晚箐泪眼朦胧地抬头，看见靳顺娷（当然在她眼中是翟初元）从人群中进来，在众人有些不满，又有些畏惧的目光中开口道：「你过不了这场了，退赛。」 第393页 唐九容在后面捂住了脸。 她刚才看见靳顺娷盯着祝晚箐那边看了很久，还以为对方是起了怜惜之情，想要去英雄救美呢。 第205章 东壁1 祝晚箐此时此刻的目光，很难形容到底是看着一个英雄，还是看着一个恶魔。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手肘也渐渐往上抬，几乎要举起手宣布退出，却突然有人道：「别啊祝道友，退出之前，也先说些什么。」 语气急切，又似乎带着嘲弄。 周边人随即附和，都是相似的语气，相比之下，靳顺娷没有感情的平铺直述还更叫人觉得亲切一些。 祝晚箐无端心里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她一直是天之骄子，在师门之中，所有人都羡慕她，尊敬她，或许也有许多爱慕她，她从未受到过这样的蔑视——她花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想到这是一种蔑视，因为此前她从未感受到过。 靳顺娷见她不退出，便也走了，她只是厌烦这个人总是打扰她，所以才提了这么一嘴，见对方好像头很铁，就不想说了，然而她正要转身离开，祝晚箐却突然站起来，开口道：「抱歉，抱歉……翟初元、道友，我对你说。」 靳顺娷此前已经被唐九容提醒过她叫做翟初元，所以这会儿还记得很清楚，便停下脚步，微微偏头，毕竟这才是一个人听到自己名字的正常反应。 祝晚箐道：「我……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了，但是或许，或许我可以加入你们么。」 她的大脑实际上还像浆煳一样混乱，但是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想退出，就要在此刻做出某些选择，全场最强大的队伍似乎就是这一对，假如自己加入的话，别人应该就不敢逼迫自己再做些什么了。 然而虽然祝晚箐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靳顺娷却并不想惹一个麻烦上身，立刻开口道：「不行。」 祝晚箐咬着嘴唇，看着靳顺娷的背影，目光像是有温度一般灼热，不过靳顺娷还是走了，祝晚箐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但大脑却似乎从未有过的清晰了，她立刻转换目光，高声道：「庄矢道友，让我加入。」 庄矢同意了，毕竟祝晚箐从用处上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唐九容觉得十分可惜，实际上如果祝晚箐能加入他们，会是个十分强大的队友，但是毕竟不愿意的是靳顺娷，那么此事就连讨论的余地都没有了，唐九容只从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点可惜，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全队走向锣鼓，果然没人阻拦，敲响锣鼓之后，每个人都说了一段话，便被宣告成功通过。 身体被金光包裹的时候，有一种轻盈的感觉，然而到底怎么进入另外一个场地的，唐九容却说不清楚，只知道在下一刻，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木结构的房间之中，房间的中心，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球状物，看起来像是一个地球仪，唐九容细细看了两眼，却觉得头脑发晕，眼睛发胀，无法深入思考了。 她只好把目光收回，望向其他发现，却看见那个叫蛋黄派的女孩已经又黏在了秦时玉身边，在喋喋不休些什么了。 在刚才那场比赛之中，唐九容认为已经足以看出，对方根本不是像外表那样稚嫩单纯的人，对方有急智且有实力，是不容小觑的傢伙。 秦时玉也意识到这件事，但是更多的还是愤怒于对方在上一场完完全全的利用，但是蛋黄派过来后的一句话便叫她觉得自己的愤怒似乎不应该产生，因为对方真心实意道：「太谢谢啦，要不是有你的帮忙，我是肯定不能通过的，你就不一样的，凭藉自己的实力就能通过，果然不愧是笔试的高分段呢。」 秦时玉于是意识到，是的，对方只是说要自己帮她，根本没说过要合作，或是你先帮我通过，我再帮你通过这样的话。 那么讲，并不是对方利用了自己，而仅仅是因为…… 「你不仅厉害，还是个好人呢。」蛋黄派仰慕地抬头看着她，看似十分真心实意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对，好像仅仅是因为我做了一个好人。 想到这，秦时玉连生气都生气不起来了，她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但是蛋黄派是个自来熟，就算没有得到回应，也能自顾自说个不停。 唐九容从蛋黄派身上没有感觉到恶意，顾银盼也说没有，于是两人便没有太关注，房间的南面有一个巨大的像是显示屏一样的东西，展示着还未退场的参赛者的状况，只不过没有近景，所以听不见具体某个人的声音，不过大致能看出，此刻场上是什么情形。 大约有三个阵营，呈三足鼎立之势，庄矢为首的精而少，又有一群是想浑水摸鱼的乌合之众，还有一群是武力值虽高，卜算能力却差的修士，对着庄矢阵营虎视眈眈。 唐九容又着重注意了一下祝晚箐，祝晚箐坐在地上，手中浮现出一个青色的玉盘，她想起第三天罡门那人，也有这么一个盘子，只是透出的灵光有所不同，她心中好奇，思来想去，来到靳顺娷身边，低声道：「翟、翟初元道友，你可知那玉盘是什么？」 靳顺娷冷淡道：「不知道。」 这时旁边有个声音道：「那是穷罗造化盘……的復刻版。」 唐九容回头，竟然看见了星相阁那个面试她们的女修士。 对方这样说完，又突然介绍道：「我是晋藜芦，接下来的比赛，我会引导你们。」 第394页 「就我们？」唐九容指着自己和靳顺娷。 晋藜芦道：「怎么可能，我是说你！们！这群人！」 唐九容暗想：那突然找我们搭话干嘛。 不过她面上立刻道歉道：「抱歉，理解错了，说起来，復刻版都那么厉害，原版岂不是应该更厉害？」 晋藜芦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流露出轻蔑来：「穷罗造化盘的原件在我们阁主手中，她天级灵宝。」 她随即面带得意地补充：「当年万宝道人看见造化盘，恳求阁主让他復刻，认为此法宝无与伦比，世上再难造出一份来，阁主同意了，所以现在市面上造化盘的復刻版很多……你们连这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唐九容道：「比较孤陋寡闻。」 晋藜芦便道：「你们俩一样孤陋寡闻，所以比较容易说的上话么？」 唐九容感觉晋藜芦这话好像带着脾气，但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难道是报名时候的事？那对方未免也太记仇了。 不过她确实有事情要问，就当做没听出来，开口问道：「为什么我们要聚集在这呢？难道下一场比赛，立刻就要开始了？」 晋藜芦道：「为了防止你们出去后联合还在里面的人作弊，当然，下一场比试也确实立刻开始。」 唐九容试探地问：「比什么？」 晋藜芦瞪了她一眼：「你觉得这种事我会告诉你？」 唐九容假笑：「问问，就问问。」 晋藜芦便说：「反正下一轮，可不会让你们这样耍小聪明了。」 她这样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补充一句：「别以为别人的能力就是你自己的能力。」 唐九容感觉这绝对不是错觉，这人好像对她和靳顺娷有点意见，不过她也不想起矛盾，道了句谢，躲一边去了。 她走到顾银盼身边，见晋藜芦又对靳顺娷说了几句话，靳顺娷不假辞色，回都没回，对方便生气地转身走了。 奇奇怪怪的。唐九容这样想着。 不过既然要等剩下的人，便还有两天的时间，大多数人便开始坐下来调息或看书之类的，雎连山又开始睡觉，让唐九容开始怀疑对方修炼的方式是不是就是睡觉。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晚上，还在场上的三个阵营终于沉不住气了。 先被针对的果然是庄矢的阵营，然而对方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进行了一个漂亮的反杀，然而趁两人针锋相对是，另外一拨人占领了锣鼓所在的位置，却不想竟然有人提前不知何时布置好了陷阱，陷阱触发后，有两人因为造成他人生命危险被淘汰，但中了陷阱的数十人，也因为伤势过重而选择放弃了。 零零散散你来我往的比试一直持续到了最后一个时辰，到了这时，却没人上前了。 此时已经通过了八十九人，偶尔有人自暴自弃地去敲响锣鼓，说出来的，也是错误的占卜结果。 庄矢和祝晚箐仍在大厅里坐着。 只剩半个时辰的时候，两人站了起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站在了锣鼓前。 没人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但是祝晚箐低声对庄矢说了句「谢谢」，庄矢会留到最后，只是为了保她，因为她到最后还是忍不住任性了一回，想要证明自己就算留到最后，也是能卜算出正确结果的人。 果然，就算到了最后，一百人的名额也没有满。 庄矢道：「不用谢，还是你先。」 祝晚箐抿了抿嘴唇，最后终于打败了自己过剩的自尊心，在庄矢之前敲响了锣鼓。 她说出的占卜结果是—— 「这片天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某一个天空，而是某个大能虚构出来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大家有没有出去玩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瘦瘦 1个； 螹硖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6章 东壁1 祝晚箐说完这句话，通过的人所在的房间里的所有人一片譁然。 「是么？」 「不是真实存在的地点？」 「就算真是这样，她居然能算的出来这个？」 「可是……往前十年，往后十年都能算出，怎么会，怎么会只是虚构出来的地方呢？」 唐九容下意识看了眼靳顺娷，见靳顺娷神情冷淡，似乎完全不意外。 不过从对方的脸上实在太难看出对方的真实想法了，唐九容又望向顾银盼，见顾银盼皱着眉头，似乎也若有所思。 啊，好想问问她们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啊。 但是此刻问这个实在不方便，唐九容只好姑且忍住了，片刻之后，祝晚箐出现在了这房间之中，她通过了，所以她说对了。 那庄矢该说什么呢？ 唐九容望向屏幕，见庄矢完全没有慌张，他平静敲响锣鼓，仿佛没有听见祝晚箐的占卜结果一般的，说了这地过去曾发生的一件事情，他很快也出现在房间之中。 场地中的剩余参赛者开始慌乱，仿佛自暴自弃一般的一次去敲响锣鼓，然后纷纷答错，最后，所有人都敲响了锣鼓，但没有人能再说出什么正确的占卜结果，于是通过者最终停止在了九十一人。 时间结束的那一刻，墙壁上对第二场比赛场地的转播顿时结束，变成了普通墙壁的模样，于此同时，房间中央的金属球状物开始旋转，众人的目光不觉纷纷被吸引，唐九容发现自己在明知就看那球是会晕眩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了过去，恍惚之中，她看见了绚烂的光束，下一秒，她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已经不是一个木制的小房间，而是一处山峦之巅，举目四顾，是被云雾笼罩的高耸山峰，山壁是青灰色的岩石，树木郁郁葱葱，风声簌簌，间或有鸟鸣传来，一派仙境模样。 第395页 晋藜芦站在前方较高的石台之上，对着众人开口道：「诸位且随我来，去下一个比赛场地。」 在上一场比赛中有过结盟的修士，此时自然而然聚集到了一起，不过靳顺娷打头跟在晋藜芦身后，唐九容不想走那么前面，就和顾银盼秦时玉他们跟在第二梯队。 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个环境么？我们刚才看到的房间呢？」 「说不定正是个环境，所以跟紧别乱跑，说不定往旁边多走一步，就踩空坠楼了。」 听到这话，大部分人都小心翼翼缩成一团，却有个胆子特别大的，反而往边上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雾气之中去了。 唐九容仔细一看，发现那是雎连山。 雎连山的好奇心显然不是一般的重，他走到灌木丛中，一边和大家并排行走一边道：「若是幻境，那可太逼真了，连蚊子都有。」 他甚至招唿唐九容他们过去，唐九容只好婉拒，顾银盼翻了个白眼，说了句「傻逼」。 雎连山却还觉得不够，走到峭壁边上，向下望去，似乎蠢蠢欲动，就在这时，一道电光打在他的脚边，最前方的晋藜芦盯着他冷冷道：「峡谷中妖兽横行，且到处都是禁制，我劝你不要尝试，要是掉下去了，搞了个尸骨无存，你师门那，我们星相阁也不好交代。」 雎连山讪讪一笑，道：「那么严重啊。」 晋藜芦扭过头去继续带路，一副不想管太多的模样。 不过雎连山也退回来了，退回来便说：「看来我们是集体被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唐九容也听出来了，毕竟要是只是幻境，尸体解开了幻境也就找回来了，总不至于「尸骨无存」。 知道了这件事，唐九容便听周围的人又开始讨论这儿是哪，最后讨论的结果是，这里是星相阁所拥有的小世界之一，总之应该不是现实中的某个地方，证据是虽然天空明亮，但是并没有看见太阳。 说话间，众人到了某个山谷之中，山谷较为宽阔，却没有什么植被，是一片平整的黄土压出的空地，中间有个石板拼出的广场，已经等待了八名星相阁的弟子。 众人被带到广场之中，每排十人站成九排，另外多出一人，补在第九排中，第九排便是十一人。 晋藜芦道：「待会儿，师弟师妹们会给你们看他们手中匣子里的某个物体，首先，你们便要说出这匣子里的东西的来歷，看不出来者变会便淘汰，诸位请。」 每个星相阁弟子手中都拿着一个匣子，加上晋藜芦手上的，总共有九个，那么说来，不出意外应该是九个不同的物体。 因为靳顺娷总是站在第一个，唐九容他们便排在了第一排，只有秦时玉被挤到了第二排去，第一排的展示者就是晋藜芦，唐九容看到她走到靳顺娷身前，便突然和靳顺娷一起隐去了身形，似乎消失了。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空间之中，晋藜芦打开匣子，里面出现了一根羽毛，黑褐色，但似乎闪动着青色的灵光。 她一下子皱起眉来，抬眼看了晋藜芦一眼。 晋藜芦察觉到对方的眼神，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靳顺娷道：「来歷的意思是，要说出它属于什么么？还是说谁拥有它？或是怎么拿到的？」 晋藜芦道：「我不会给你提示的。」 这么说完，她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好像不算什么提示，你说的都可以，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定，只要是正确的就行。」 靳顺娷道：「谁来判断答案正确与否呢？」 晋藜芦突然又有点恼怒：「不是我，你们的答案我会上交，我师父会评判的。」 靳顺娷便问：「你师父是谁？」 这是靳顺娷下意识问出来的问题，晋藜芦却有点脸红，横了她一眼道：「关你什么事。」 靳顺娷不再纠缠这事，问：「那我可以摸么？」 晋藜芦道：「可以，怎么样都可以，只是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你自己把握。」 靳顺娷便伸手握住了匣中的羽毛，握住的那一刻，她就更确定了——这并不是出于卜算的能力，而是单纯因为她见过羽毛的主人，那位正在常世的，尚飞花的护法之一。 这是青鸐的羽毛。 …… 秦时玉在第二排的第二个，前面那个是庄矢。 她本来应该在第一排，结果祝晚箐挤到第一排去了，她成了第二排第一个，大概是表情太惴惴不安，庄矢便好心地问她要不要换位置，她就和庄矢换了位置，到第二个来了。 结果她后面就是蛋黄派，蛋黄派找她聊天，又开始喋喋不休，她半是听着半是神游，也不知过了多久，庄矢和第二排那个星相阁弟子的身形重新出现了，庄矢沖众人微笑不语。 而那个星相阁弟子站到了秦时玉面前，秦时玉只觉得眼前一白，便到了一片无人的白茫茫雾气之中，那匣子在她面前被打开，她连忙低头去看，同时听那星相阁弟子十分程序化地开口道：「半个时辰时间，可以看，可以摸，只是不能损坏，答案并不固定，我会上交给师父，由师父判断你有没有通过……」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秦时玉都没有听清，她此时的脑子有点混乱，看着匣子里流光溢彩的洁白绒毛，想着自己觉得这绒毛眼熟这件事，是不是一种错觉。 第396页 可是，真的有点眼熟。 讹兽受惊的时候跳到她的怀里，那毛，似乎就泛着这样的光泽。 「我可以摸么？」她恍惚道。 「我说了可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秦时玉伸手去摸，这柔软而有韧性的触感，真是让她越来越觉得熟悉了。 她摸了半天，感觉到星相阁弟子似乎向她投来了鄙视的眼神，便连忙稳定心神，拿了些法器出来，姑且像是认真在卜算似的算了起来。 但是她心里乱成一片，只在想：难道星相阁的人真的在抓讹兽么？他们为什么要抓讹兽呢？讹兽是什么重要的存在么？ 当然，讹兽姑且也算是一只神兽，对于普通修士来说，神兽自然已经很了不起，但是对于星相阁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冷静，额头上却无法克制地布满了汗珠，她随即想，这世上讹兽并不只有一只，说不定这是别的讹兽的毛。 她这样想着，手上不觉开始卜算这毛髮的主人正处何地这一信息来，不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着，显示的结果竟然正是东壁。 这也太巧了！ 不行，她不能给出这个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她随即开始另外的卜算，开始算这绒毛是从哪里获得的。 因为前面算了别的，她的时间变得很紧张，在加上心里混乱，不知不觉中，结果还没出来，时间已经到了，星相阁弟子催促道：「说结果，不然就算你什么都没说。」 秦时玉心里已然有了两个答案，一是这毛属于讹兽，而是这讹兽正在东壁，可她都不愿说，脑子一片空白中，她开口道：「这绒毛获得于方壶。」 星相阁弟子什么都没说，把匣子给关上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广场，浑身都是冷汗，一副虚脱了的样子，庄矢惊讶道：「你算了多少，那么拼命么？」 秦时玉勉强笑道：「我只是有些紧张。」 她突然想到什么，咽了口口水道：「你，你算出了什么？」你算出这属于讹兽，你算出她正在东壁了么？ 她脑海中想到那小小的女孩，突然有些难过，她那么小，怎么会被星相阁盯上呢？ 庄矢笑笑不说话，秦时玉便察觉到自己的鲁莽，对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把结果说出来了。 她为平復心情，盘腿调息，她前面的唐九容，却在幻境中对着匣子眉头紧皱。 她前面的靳顺娷在幻境中呆足了半个时辰，如果说这符合对方做事要全力以赴的口号的话，出幻境后，对方的声音却飘到了自己的耳边。 唐九容还没来得及震惊靳顺娷居然帮她作弊，就因为那声音陷入了另一种惊讶。 她只说了两个字—— 「太平。」 第207章 东壁1 缓过来之后，秦时玉发现至少有一件事值得庆幸。 那就是他们第二排，在占卜上厉害一点的似乎只有她和庄矢，其他人都是水平不怎么样的傢伙。 但是她随即又想，自己都能算出讹兽在东壁，星相阁的人怎么可能算不出来呢，找出讹兽无非是时间问题，她便在这纠结之中痛苦不已面色煞白，一直到蛋黄派都算完了，看见她的样子，有点担心地问她：「你怎么了呀。」 这会儿，秦时玉就开始庆幸蛋黄派一直找她搭话了，她强行提起精神，开口道：「我实在太紧张了，我都看不出来什么，你看出来了么？」 她心里知道蛋黄派才不是那么容易套话的人，却还是想努力看看，却没想到，蛋黄派靠近她耳边，轻声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她的心提了起来。 「我看到一个妖兽的鳞片，我敢确定是很厉害的妖兽，虽然我不认识。」 「鳞片？」秦时玉确定了每一排看的确实是不一样的东西，又问，「那你说了什么？」 蛋黄派道：「我什么都没说，我弃权了。」 秦时玉一愣，看着蛋黄派的眼睛，发现对方面上带着笑容，眼中却没有笑意，是十分冷静的、确定的眼神。 蛋黄派嘴角微翘，秦时玉觉得对方像是只会笑的猫，对方又开口道：「我的好运气看来到头了，真是太可惜了。」她把手插进口袋，手腕上带着的铃铛就也进了口袋。 秦时玉想：或许她也该弃权。 或许，星相阁举办这个活动，就是别有目的的呢？ …… 唐九容看着眼前的羽毛沉思。 顾银盼曾告诉她，太平是名叫青鸐的神鸟，对方有四对翅膀，毛色斑斓，眼前的羽毛看起来灰不熘秋，但是从不同角度看去是，会展现出不同的光彩，由此可以想像若是许多这样的羽毛重叠在一起，应当是斑斓的模样。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或许就是属于太平的羽毛。 如果属于别的青鸐或者属于别的神鸟，靳顺娷没必要说出太平的名字。 她看似在纸上涂涂画画，其实都在写一些没意义的东西，她现在脑子里主要在思考，太平的羽毛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思考的很认真细緻，于是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时间就已经快到了，晋藜芦带着点嘲讽的语调问她：「看出什么了没有，快点。」 唐九容道：「应该是某种神兽的羽毛。」 第397页 晋藜芦反问：「就这些？」 唐九容故作为难：「实在看不出来了。」 晋藜芦道：「这恐怕通过不了。」 唐九容无奈摇头：「那也没有办法。」 实际上，她选择弃权了。 幻境消去，她望向身边的顾银盼，顾银盼本带着笑意，但是大约是见她神色凝重，笑意便有些凝滞，而晋藜芦也很快走到她面前，将她带入了幻境之中。 顾银盼看着匣子中的羽毛，起初只觉得有些眼熟，不过毕竟算得上是年少时的朝夕相处，她也很快认出这是青鸐的羽毛，她所知道的青鸐只有太平，但她也没有立刻认为这羽毛就是太平的。 她把羽毛拿起来，放在手心，下意识嗅了嗅味道，便听见一边晋藜芦无语道：「你靠闻味道占卜啊。」 顾银盼冷哼：「关你什么事。」 羽毛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味道，由此可以证明这羽毛是根陈年的羽毛了，再加上光彩黯淡，很可能是一不小心掉下来的一根而已，若是她此时已是真仙，便能一眼将其源头看出，但是她毕竟不是，便只好老老实实占卜起来。 她手执羽毛，盘腿坐定，眼前便似乎有云雾展开，她好像在天空中飞翔，很快又穿梭在山林之中，然而除此之外，便看不见其他画面，大约是因为这羽毛离开主人实在太久了。 不过话虽如此，顾银盼却有些确定这就是太平的羽毛，因为她看到的好几个地点都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她们长大的那个山林。 星相阁为什么能拿到太平的陈年羽毛，还拿来作为考试道具呢？ 时间快到了，晋藜芦开始催促她，顾银盼不耐道：「这羽毛脱离原主人太久了，都看不出什么。」 晋藜芦道：「能力不足罢了。」 顾银盼怒道：「那你来占卜，我倒要看看你能占卜出什么来。」 晋藜芦也大为光火，似乎要上前，却又想到什么，翻着白眼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顾银盼也懒得说什么了，把羽毛丢回匣子，道：「是根脱离原主人太久的陈年羽毛。」 顾银盼脱离幻境之时，脸上仍挂着怒气，不禁叫唐九容有些在意，但是她也不敢在这儿问什么，便姑且忍下，准备等着她们回去了，再一起问个清楚。 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事，便觉得这比赛简直太过于漫长，她入定了三次，比赛终于宣布结束，但是结果却要在三日后才出来，似乎是星相阁的高层要判断一下这群人说话有没有什么价值。 这场最后会通过五十人，淘汰一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家有人轻松有人紧张，最后关头，又有不少人互相聊了会儿天，交换了一下联繫方式。 蛋黄派就问秦时玉要联繫方式，秦时玉给了，觉得对方要是别有目的，来找自己也是对方羊入虎穴，吃亏的不是自己。 这两场漫长的比赛终于结束，众人回到酒店，来不及休息，靳顺娷确定了一下没人跟随是安全的之后，便开始交换起信息来。 「确实是太平的羽毛么？」唐九容问顾银盼。 顾银盼点头道：「应该没错。」 唐九容又问秦时玉：「你看到的是什么？」 秦时玉看了身边的讹兽一眼，讹兽瞪着圆熘熘的眼睛看着她，半晌，似乎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面孔一白，吓得又变回原形，缩进被窝里去了。 秦时玉无奈道：「是讹兽的毛。」 「是这只讹兽？」唐九容又问。 「我不确定，但是我卜算了一下方位，那绒毛主人的所在位置是在东壁，但是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算对了，也可能是心里有窒碍，所以算错了。」 唐九容道：「也有可能是你认识毛髮的主人，所以算的格外准确。」 说到这，她见被窝里的讹兽似乎不动了，就把被子掀了开来，见讹兽仰面躺着，后腿微微颤着，好像晕死过去了。 唐九容连忙先把它救醒了，讹兽醒了便哭，说：「我完了。」 秦时玉忙道：「我应当是算错了，我水平不高。」 唐九容道：「那你最后说了什么？」 秦时玉道：「我……我说，这绒毛获取于方壶。」 讹兽抬起脑袋，原本压着耳朵的前爪松开来，耳朵就又翘起来了。 秦时玉道：「虽然说不定别人也能算出来，但我总不能把你暴露出来。」 这么说完，她莫名觉得不好意思，就不看讹兽了，她看着唐九容，听见唐九容说：「你的占卜水平已经很高，其他人未尝能算得出来。」 秦时玉道：「我的水平有什么厉害的，那雎连山说了，他笔试前占卜出来，第五应该是他，我恐怕他没算出你们的存在。」 唐九容一愣，问顾银盼：「雎连山算不出你么？」 顾银盼道：「那小子卜算能力还算不错，但是算我，还是太嫩了。」 唐九容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她看着秦时玉道：「我们在两百多名，他算不算的出来，根本没有什么要紧的，他没算出来的应该是靳顺娷，那么说，原本祝晚箐第一，赵佛年第二，庄矢第三，雎连山第五……那……谁是第四呢？」 秦时玉觉得大脑仿佛突然陷入的天旋地转，好半天才在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字来—— 我？ 我原本，就算没有作弊，也是第四？ 第398页 秦时玉陷入呆滞，唐九容却说：「也是，仔细想想，对答案的时候，主要也是我们错的多，她的那些错误，估计她最后检查都能检查出来。」 顾银盼拍了一下秦时玉的肩膀，道：「没想到啊，你还挺厉害。」 秦时玉也没想到，她仍然觉得不太现实。 喜悦和茫然交织在她心中，直到手心多了一团毛茸茸的物体，她低下头，看见讹兽钻进她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便休息去了，毕竟过去几天，确实身心俱疲。 然而靳顺娷却没有谁，她先去了房间，在床头坐了一会儿，便从窗口出去了。 东壁确实有飞行禁令，但是如她这样的人，不让人发现她在空中飞行，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她很快来到另外一片人群居住密集的地方，来到了一个约莫有二十层的酒店上方，随后隐去身形，来到七层的位置。 到了七层的窗口，她愣了一下，因为窗户大开着，窗帘都被风吹了出来，有着稚嫩瓜子脸的少女就倚在窗口，望着天空，虽然知道对方应该看不见自己，但靳顺娷还是有种她正看着自己的错觉。 叫蛋黄派的少女，此时和比赛场地中完全不同，她的目光像是老妪一般深沉，流露出与面孔不符的肃穆来。 就是她，在比赛中使用了季满庭自创的法术。 靳顺娷靠近，却并没有立刻显出身形来，而是上下扫视对方，很快将目光落在对方手腕上的铃铛上面。 要说她身上唯一看起来比较特别的，就是手腕上的铃铛，其特别就在于，就算是靳顺娷，竟然也看不出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想了想，靳顺娷伸出手去，食指微微一勾，若是寻常宝物法器，此时应当在她的手上了，那铃铛却没有，反而突然叮铃响了一声——此前，那铃铛是从未响过的。 蛋黄派一下子从飘窗上弹了起来，环顾四周道：「不知是哪位前辈。」 靳顺娷并不显形，只开口道：「我要你手上的铃铛。」 蛋黄派道：「这……这是家师留下的遗物，恐怕难以捨弃。」 靳顺娷皱起眉来：「遗物？」 蛋黄派流露出一些伤感，靳顺娷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将她的手连带着铃铛抓到了眼前。 蛋黄派镇定的有些让人刮目相看，她神情未变，只静静站着，叫靳顺娷抓着手腕。 这铃铛看起来平平无奇，看上去像用黄铜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流云图案，繫着铃铛的圈则是皮革，甚至好像不是天然的皮革，铃铛里面是空的，所以平时不会响动。 靳顺娷道：「你的法术都是师父教你的？」 蛋黄派道：「正是，我是师父领进门开始修行的。」 靳顺娷终于忍不住问：「你师父叫什么？」 蛋黄派眨巴着眼睛：「师父的名讳，我怎么可以随便叫呢？」 靳顺娷冷冷道：「别装模作样，你要是不说……」 她流露出一丝杀意，蛋黄派的额上终于冒出冷汗来，委屈道：「季满庭。」 第208章 东壁1 这还真是季满庭的徒弟。 因为只是证实自己的猜测，所以靳顺娷不觉得自己有被骗的可能性，她想来很相信自己。 她有些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季满庭离开了那么久，肯定也做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人。 蛋黄派见她许久不说话，便低声问道：「前辈，你认识我师父么？」 靳顺娷松开手，冷冷道：「别说遗物不遗物的，真是不吉利，你师父又没死？」 「你认识她？」 靳顺娷不回答，反而又问：「你在第三场比试中看到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蛋黄派道：「我看到了一个妖兽的鳞片，像是红色，又像是金色，我看了许久，只觉得那属于很厉害的妖兽，却不敢占卜，便什么都没有说。」 靳顺娷点头：「你做的对，以你的实力，还需要更多的修行才行。」 蛋黄派忙问：「那前辈可以带上我么？如果你认识师父，那可不可以带我去见师父……」 蛋黄派的话还没完全说完的时候，靳顺娷已经离开了，蛋黄派在房间里又自言自语了半天，见确实无人回应，才确定靳顺娷已经离开，她坐在床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突然傻笑着躺倒在了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没死，原来没死……」 第二天一大早，秦时玉便被上门来找她的人吵醒了。 对方哐哐大声敲门，把讹兽吓的又缩成了一团，秦时玉仗着旁边就是大能，大着胆子直接开了门，看见蛋黄派跳进房间，笑着对她说：「我来看你啦！」 秦时玉：「……又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蛋黄派好像没听见，盯着讹兽道：「这是你女儿么，哎呀，真可爱。」 秦时玉：「不是女儿！」 「那是妹妹？」她靠近讹兽，伸手似乎想去摸讹兽的脑袋，讹兽慌张躲开，结果跌到了床下。 秦时玉生气道：「你干嘛吓她。」 蛋黄派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胆子也太小了。」 这边吵吵闹闹，自然把唐九容和顾银盼吵醒了，两人出来后看见蛋黄派，都有些吃惊。 蛋黄派却好像不吃惊，笑道：「怪不得比赛的时候你们那么熟悉的样子，原来都住在一起。」 第399页 唐九容就把之前的藉口搬出来，说她们是一起修行的散修，所以很多修行上都有相似之处，学的也是同一门占卜之法。 众人聊着聊着，自然说起第三轮比试的事，蛋黄派说她已经肯定无法通过，因为对于匣子里的东西，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唐九容有些不信，半是试探道：「就算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这种时候总也得说些什么，我就说是某种妖兽的羽毛。」 蛋黄派一拍脑袋，似乎有些后知后觉地恼道：「我怎么没想到说这些呢。」 唐九容暗想：我怎么就不信你没想到呢？ 唐九容发现蛋黄派惯会装傻，但对她们确实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也算是提供了某种信息，唯一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接近秦时玉。 唐九容拐弯抹角地问：「你看起来很喜欢小秦。」 蛋黄派道：「她厉害啊，我最崇拜厉害的人了。」 唐九容便道：「你也很厉害，你第二轮用出的法术，我从来没见过。」 蛋黄派便面带得意道：「别看我这样，我师父可是很厉害的人。」 接下来便多是闲谈，一直闲谈到下午，见蛋黄派还没有走的意思，唐九容心里便升起怀疑来，她疑心蛋黄派发现了她们身份的不对劲，便暗示送客，蛋黄派就也走了，后面两天，天天都来，到了第三天公布成绩的时候，又再次出现，要和她们一起去星相阁看结果。 「虽然我肯定通过不了了，但是我可以分享一下你们的喜悦嘛。」她这样说着。 众人到了星相阁，还未进门，蛋黄派却又说：「时间还早嘛，我们要不在门口等等别人，然后一起进去，也可以做个伴。」 唐九容想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便同意了，她们等了半个时辰，后面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和她们在门口一起等，聚集到了六十多人的时候，星相阁的人受不了了，过来催促他们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众人就进去了，唐九容发现蛋黄派有些懊恼。 他们进去之后，唐九容看见靳顺娷姗姗来迟，忽然品出了那么一点不对劲来，比方说前面三天蛋黄派在的时候，靳顺娷从来没有出现过，又比如说靳顺娷居然现在才出现，就在他们集体进来之后的没多久。 不过要说蛋黄派在找靳顺娷姑且属于能够想像的范畴的话，靳顺娷在躲着蛋黄派，这件事就有点魔幻，是唐九容想像不来的一种设定。 不过仅仅是那么一丝怀疑，都让唐九容对蛋黄派刮目相看起来，更别提蛋黄派现在还真盯着靳顺娷看个不停。 实际上，那天晚上靳顺娷去找过蛋黄派之后，蛋黄派就确定，这位去找他的前辈，肯定是参赛者里的人了，而且是进入了第三场比试的人。 而所有人里面，自然是「翟初元」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里面的大部分人，大家其实都是知根知底的，只有几个人比较可疑，而对于翟初元，蛋黄派打听过，他出生并不算太好，只是个小门派的弟子，且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动静。 若是不知道情况的，自然会联想到对方有了什么奇遇之类的，但是蛋黄派既然知道参赛者里面有个实力远超于他们的「前辈」，自然立刻就联想到了翟初元头上。 只是还是不确定，于是想再见上一面，试探一下，她本来以为秦时玉那伙人和翟初元是认识的，没想到过去了三天，翟初元都没有出现，今天又姗姗来迟，看起来简直像是躲着她了。 可是因为这样的举动，反而让蛋黄派更加确定对方就是那位「前辈」，因为如果不是，又何必这样刻意地躲避呢？ 结果还没宣布，大家都在大厅吵吵闹闹，蛋黄派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往翟初元那边走了过去，但是她刚过去，却见翟初元已经换了个位置，她执着地又走过去，走到他边上，对方却完全不看她。 蛋黄派哀怨地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结果开始公布了。 唐九容很快听到了顾银盼的假名字，靳顺娷的假身份「翟初元」也理所当然地通过了，然后有秦时玉，雎连山，祝晚箐，庄矢，几个熟悉的名字纷纷出现，终于到第五十个，是个有点陌生，但也听到过的名字。 唐九容并不意外地没有通过，她没有懊恼，因为这毕竟是意料之中的。 没有通过的人很快被请出场地，唐九容走到外面，发现蛋黄派跟在她身后，歪着头看着她说：「你怎么也没通过。」 唐九容道：「我不是说了么，我也没看出什么，只随口蒙了句是很厉害的妖兽，肯定也有很多人是这么蒙的。」 蛋黄派道：「啊，是这样。」 蛋黄派现在有点纠结，她实在太想知道季满庭的下落了，此时希望近在眼前，她有点无法冷静。 眼前这人肯定和「翟初元」认识，说不定也会知道季满庭的下落，「翟初元」不知道为什么躲着自己，问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一个更好的办法呢？ 该怎么问呢？ 她有些纠结，便开口道：「反正没事，要不然，一起逛个街？」 …… 居然通过了。 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秦时玉有种还梦里的不真实感。 她当初说绒毛获得于方壶，是纯粹蒙出来的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正确了，代表这毛属于啾啾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心里已经管那只讹兽叫啾啾了。 第400页 她心里十分复杂，过去她想加入星相阁，除了十分嚮往星相阁的修行法门之外，也是喜欢星相阁这个组织，她年少时曾经在其他地方游歷过，觉得其他地方，都没有东壁这样好，于是不知不觉，也把对东壁的喜欢转嫁到了星相阁头上，觉得能将东壁治理成这样的星相阁，一定是一个不错的门派。 但是如今，对方似乎正在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要说任何大门派，里面脏污纳垢做些乌七八糟的事并不算太奇怪的话，现在这种威胁到了她认识的人头上，她对星相阁的好感，自然顿时是下降了许多。 胡思乱想间，她听到了下一场比赛的规则。 ——【逃亡】。 下一场比赛，会有星相阁的修士过来追捕他们，他们需要在有限范围内进行逃亡，通过占卜提前规避掉他们地抓捕，又或者通过隐藏混淆自己的命运，来让他们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 这个有限的范围是以东壁为中心到周边五个小城中间的区域。 只是听到这个规则，秦时玉就已经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星相阁又说了一些诸如不能伤人之类的规则，随即宣布解散，下一场从明天开始，所以他们有半天的准备时间。 秦时玉忧心忡忡出了星相阁，便听见有人叫住了她。 「秦道友，你好。」 她扭头，看见雎连山。 雎连山笑道：「秦道友肯定胸有成竹了。」 秦时玉无语：「……你怎么看出我胸有成竹的？」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她的脸是垮的。 雎连山道：「可是秦道友是很擅长遮掩自己所在的位置的，我上场比赛结束之后，曾想占卜你住在哪，就完全占卜不出来呢。」 秦时玉：「……」这次，绝对不是我的实力！ 作者有话要说： 很恐怖的是我榜单还有六千字。 今天晚上我恐怕不行，但是我真的不能再被关小黑屋了，所以十二点我可能会放防盗章，在凌晨替换掉。 ……哈哈不过本文应该没人会第一时间来看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瘦瘦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9章 东壁2 秦时玉觉得这回自己肯定没有搞错。 没有办法占卜到他们所在方位的原因，自然是靳顺娷做了些什么，跟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但是她此时要是表现出慌张来，岂不是坐实了她是个废物，主要是上头有人这件事么，所以她故作镇定道：「这种程度的小心谨慎，大家都应该是可以的。」 雎连山一笑：「哦，原来只是普通的小心谨慎，那……大概还是我学艺不精。」 话虽这么说着，但是显然是谦辞，雎连山对自己的卜算能力应当是十分有信心的，秦时玉干脆不理他，余光却瞥见祝晚箐又找上了靳顺娷。 祝晚箐跟在靳顺娷身后道：「合作么？」 靳顺娷拒绝的干脆：「不合。」 祝晚箐道：「你不需要合作？那你既然都已经那么厉害了，干嘛还想加入星相阁。」 靳顺娷脚步一顿，突然悟到了什么。 是了，唐九容被淘汰之前，自己还会找人合作，这会儿要是突然独来独往起来，显得太不自然了。 她勉强又想到了自己是在伪装身份打入敌人内部这件事。 她停下脚步，想了想，开口道：「确实，独木难支，我需要合作。」 她又看着祝晚箐问：「我们要怎么合作？」 祝晚箐道：「这……这……一时怎么说得清，这是要随机应变的。」祝晚箐刚才只想着要拦住靳顺娷，哪里想了那么多事。 靳顺娷鄙视道：「你根本没想。」 这时，那叫晋藜芦的星相阁修士，也过来了，她似乎努力装作路过的样子，不去看靳顺娷，但是鑑于特意走过来的星相阁修士只有她，所以看起来还是十分显眼。 「你们聚在一起干什么，想要合作？」她冷不丁道。 靳顺娷和祝晚箐看着她，都没有说话。 大概是被看的有点尴尬，她又自顾自自己说了下去：「我和我师父也参与在抓捕者中，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合作是没有用的。」 靳顺娷和祝晚箐还是没有说话，靳顺娷面无表情，祝晚箐皱着眉头看着她，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困惑表情。 晋藜芦的脸渐渐红起来，半晌，转身跑回去了。 秦时玉的脑海中开始产生一些奇妙的想法——大佬的桃花运是不是有点旺啊？ 晋藜芦的临时警告似乎并没有改变大家进行合作的冲动，雎连山也对秦时玉说：「如果你没有什么信心，要不要和我合作？」 秦时玉摇头，如果和雎连山合作，她会更没有信心，同时也担心被对方发现自己的秘密。 她不做理会，直接回去了，回酒店之后，一看见讹兽，心里便升起一些担心，她接下来几天，肯定得离讹兽远些，万一星相阁的人来抓她，结果发现了讹兽就糟糕了。 为此她决定去找靳顺娷帮忙，她找上靳顺娷，道：「接下来几天，您准备怎么做呢？」 靳顺娷道：「没想过，看着办。」 秦时玉万万没想到对方那么随便：「那您走了，讹兽……和唐九容怎么办。」 第401页 她突然想起唐九容还没有通过，于是觉得自己提出的担忧更具有合理性了一些。 靳顺娷道：「我在酒店设下禁制，她们不要出门就行。」 既然有大佬设下的禁制，那肯定就足够保险了，秦时玉回了房间，对讹兽说了这件事，叫她之后几天，千万不要出门。 讹兽坐在床头，向她投来有些复杂的目光，半晌开口道：「谢谢。」 秦时玉道：「我有什么好谢的，我又没做什么，只是花了些动嘴皮子的功夫。」 讹兽道：「面对那位，谁会不紧张啊，你愿意替我询问，我很感激，更何况……先前星相阁的考题是找我，你不是也没把我的下落说出来么。」 秦时玉不自然道：「这种事怎么能说，任谁都不会说的。」 讹兽看着她：「还是很多人会说。」 秦时玉挠着脸道：「别说了，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的时候，看见讹兽眼圈红红的，她走过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轻声道：「怎么了。」 讹兽道：「我以前以为那位大人对我最好，可是你也对我很好，而且，大人还没有给我取过名字。」 秦时玉道：「名字也只是个代号而已。」 讹兽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能把人的心都给看化了，她软声开口：「我真的很喜欢啾啾这个名字。」 这一刻，秦时玉发现自己不用去判断对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话了，因为通过对方的眼神，她能够看出来，对方说的一定是一句真心话。 不过话说，那位大人是谁？ …… 唐九容和蛋黄派逛到第三条街的时候，收到了来自顾银盼的来电，顾银盼说她已经从星相阁出来了，问她现在在哪。 唐九容就说了自己所在的地点，同时对蛋黄派说，我们随便在附近找家店坐下来休息休息。 蛋黄派欣然同意，坐下来之后，就下定决心，决定一定要问出口了。 她已经想好了要问的问题，那就是直接问「你认不认识季满庭」，要是对方认识，那就是意外之喜，要是不认识，只知道一个名字，对方想必也不能联想到什么。 她正要开口，手腕上的铃铛轻轻响了一下，这声音只响在她的耳边，唐九容就完全没有听到，她则立刻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因为通常铃铛响的时候，都是在提醒她此刻最好不要做正要做的事情。 她开始偷偷地观察四周，隐约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左手边一人的面孔似乎有点眼熟，好像跟了她们很久，但是收回目光再去看的时候，那人又不见了，简直像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是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蛋黄派和唐九容漫无目的地聊天，终于等到了顾银盼，她和两人在街道口分别，蛋黄派独自踏上另外一条闹市区，她很快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消失了。 但是本来对于这件事，也是一种猜测，蛋黄派还是不敢确定，一直到了第二天，她仍然没有感觉到有人监视，独自在时也没有遭遇到什么袭击，她便想，先前的跟踪者，应该是在跟踪唐九容。 唐九容此时和讹兽一起在酒店之中，两人闲得无聊，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可是讹兽冷不丁就陷入沉默，唐九容觉得对方有点难聊，大多数时候就在做自己的事情。 到了晚上，她正准备回房间修行，讹兽突然揪住她的衣角，说：「别、别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对方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粉色，神情又娇柔又可爱，唐九容自然不好拒绝，便说：「那我就留在这。」 她知道靳顺娷在房间里留下了禁制，寻常修士肯定是无法通过，因此心里十分放心，夜深之时，却突然听到有人低声道：「我们快跑。」 蛋黄派从床底探出头来，把唐九容吓了一跳，讹兽更是吓得白眼一翻，差点昏过去了。 蛋黄派道：「昨天就有人跟踪你，今天我看酒店外面，已经围了一圈星相阁的人，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唐九容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什么怎么进来的，走进来的啊。」 唐九容盯着蛋黄派，她认为只有一个解释，靳顺娷的禁制没有拦住蛋黄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靳顺娷认为蛋黄派值得信任，但是对方都敢过来提醒自己，想必也是个好人，于是唐九容对着对方摇了摇头道：「不能跑了，现在对我们来说，酒店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祝晚箐把刚洗了的头髮散开，看见翟初元和庄矢站在湖边，正低声闲谈。 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主要是庄矢在说话。 最开始的时候，祝晚箐以为翟初元只对自己不假辞色，后来发现他原来对所有人都这样，心里就莫名好受了一点。 以前师姐曾经笑话她，说她这样的人，说不定有一天就要由一个比她更骄傲的人来收拾，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就遇到了。 对方是她同辈之中遇到的最优秀的人，当然也是最冷漠骄傲的人。 她走过去，刚好听见庄矢道：「虽然我们有做一些防范措施，不过居然现在也没人追上来，也让人挺惊讶的。」 翟初元脸皮都没有动一下，开口道：「大概是废物。」 庄矢笑道：「早知道这样，我们还不如去城镇中去，找家酒店，还能好好休息。」 第402页 翟初元冷冷道：「说怕打斗起来伤及无辜的是你。」 庄矢无奈：「是我想太多了。」 祝晚箐在这里插上话去：「说这些也没用，既然无事，我们说点别的，你们为什么会来参加这场活动呢？我先说我，我只是想看看我的水平到底是怎么样的。」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苦笑道：「现在看来，各方面水平听参差不齐。」 庄矢道：「在外总是会接受许多挑战，也会认识到很多自己的不足，我以前在丹阳谷，也是懵懵懂懂，现在外出游歷了两年，收穫良多，所以此次参加，也是想给自己多一场经歷。」 他说完，翟初元扬眉道：「你是丹阳谷的？」 庄矢开玩笑道：「正是，现在正魔之分，没有那么明确了，你可别叫我魔头，拔剑要杀我。」 翟初元大概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只把头偏向一边，道：「乱七八糟，只是觉得你还不错，不算给丹阳谷丢脸。」 他一顿，又说：「你既是丹阳谷的，我就劝你一句，接下来就不要参赛了，可以到别处去了。」 庄矢一皱眉，第一反应便是认为对方在瞧不起自己，叫自己退赛，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对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想不明白，就笑了笑，不说话了。 此时天光未开，东边泛起鱼肚白，正是日出时分。 雎连山站在山顶，远远望向东边日出之地，那是东壁，太阳正在城市之中升起。 随后他看见了乌压压一片人群，他们有的骑着飞马，有的加着战车，为首一人的头上顶着一片鲜红的华盖，他有点困惑起来，回头看着秦时玉她们，问：「这不会是来抓捕我们的？」 他自己说出这话来，似乎都不太信，连忙自言自语地反驳道：「不至于，不至于，应当只是路过。」 秦时玉则望向的顾银盼，顾银盼抬起头，长长嘆了口气。 人群压近，雎连山终于没有了侥倖心理，面色青灰地回过头来，看着她们说：「你们到底是谁？」 顾银盼嘟囔道：「反正是好人。」 雎连山也不多做废话，连忙转头就跑，然而刚飞至半空，便被一道金光揪住了，他忙开口道：「阁主，我同她们，绝不是一伙的，我早发现她们不对劲，想要多探听些虚实出来而已。」 秦时玉大为震惊，雎连山平日里表现出一副天才的清高模样，怎么这种时候，能突然变得那么狗腿？ 雎连山道：「阁主，阁主，我是向着星相阁的，我已经发现了一些事，请让我先禀告给阁主。」 但星相阁主也没叫他禀告什么，只将他拉到了自己那边的人群之中，雎连山便马上淹没在人群中了。 秦时玉开始想，如果自己现在开始求饶，出卖她们，是不是也能得到一样的结果。 可是虽这么想着，却怎么也迈不出那步，直到顾银盼都在后面催促：「你还不快点学学那男的，你知道的内部消息比他还多呢，快去。」 秦时玉道：「我……我……」 顾银盼道：「我什么我，你看这敌众我寡的，你不要命了啊。」 秦时玉回想起前面几天，越想越觉得唐九容她们对自己不错，可是仅因为这个不错就不要命，也实在太傻了，她在心里又拼命找起藉口，终于找到一个，想着，如果我现在跑了，回头她们迁怒啾啾，可怎么办呢。 想到这，似乎觉得这慷慨赴死变得更有价值了一些，便开口道：「我……还是算了……做不来……」只是这话说的不太坚定。 顾银盼一脸怪异地看着秦时玉，似乎在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无数道金色的光芒，从星相阁主的身上涌了出来，朝顾银盼袭来，这时顾银盼也顾不得维持那个假身份了，便恢復原型，叼起秦时玉向远处跑去。 秦时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背叛了应当是没什么用，不背叛却是妥妥的一个包袱。 她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点愚蠢的时候，天空中开始笼罩起灰色的铅云，这场景有点眼熟，让她回想起上次顾银盼遭遇雷劫的样子。 是星相阁阁主引来雷劫的么？是的，她曾经听说过，星相阁有个法器，能引来雷云雷劫，让天劫提前或者延后。 顾银盼却不管不顾，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知跑了多久，雷云将要降下来的时候，周边突然吹起了狂风，这狂风捲起尘土砂石，捲起草木枝叶，因这地上的狂风，天地色变，带来了压迫感甚至超过了天上的铅云，秦时玉被顾银盼扔在地上，听见顾银盼说：「趁没人注意，跑远点。」 秦时玉这会儿可不会再犯傻，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可是她跑的还是太慢，且没狂风吹得失去平衡，惊慌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有一个灵巧的生物跑到了她的身边，从它嘴里传出了渺渺的声音。 「到我背上来，我带你走。」 秦时玉的心突然就放松了，胸口憋着的一股气也吐出来了。 渺渺来了，那么说，季满庭也来了。 此时顾银盼仰起头来，看见星相阁阁主独自站在高空，华盖漂浮，帘幕垂落，盖住脸庞，头顶还有华光笼罩，像是一尊神灵，狂风将神灵和信徒隔绝开来，但是神灵仍旧高高在上。 神灵没有说话，只仍洒下金光，剑光却噼断了金光，青色的剑光像是龙捲风一般顺着金光蔓延而上，很快就吹开了那华盖的帘幕，星相阁阁主后退了几步，手捏法决，甩了一下宽大的袍袖，剑光被打退，与此同时，季满庭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她说：「你不是曲姜。」 第403页 这句话似乎有着惊人的威力，星相阁阁主捏住了拳头，金色的光芒像是闪电一般照亮了灰色的天空。 季满庭的身影从这被照亮的天空中显现出来，她穿着奇奇怪怪的窄袖彩衣，从衣服到裤子上都挂着缤纷的羽毛。 虽然是那么紧张的时刻，顾银盼也在心里纳闷地想：她们这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季满庭一被显出身形，便靠近星相阁阁主，星相阁阁主却不让她靠近，以法术不断将她逼退，季满庭无法靠近，便干脆开口说个不停：「你所用的法术虽然和曲姜相似，但显然比不上曲姜，何况若是曲姜，不可能中我们的计谋，『你发现敌人的时候，敌人一定也发现了你』，曲姜不是经常说这样的话么？」 对方仍不说话，却渐渐落于下风，于是开始有了撤退的想法，开始往东壁退去了。 …… 翟初元的步伐突然停住了。 此时太阳刚刚露了半个头，橙色的阳光落在他的面孔上，祝晚箐看着对方的面孔，突然觉得那面孔似乎是不真实的，像是一抹幻影，正在消散的边缘。 她很快发现那不是错觉，因为下一秒，出现在她面前的显然已经不是翟初元，眼前的人若说起容貌，可说比翟初元还要更英气俊美一些，但是眉眼较之男人，显然柔和，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女人。 她呆住，望向庄矢，见庄矢也是呆住，过了好一会儿，面色发红，甚至颤抖起来了。 祝晚箐被庄矢如此夸张的反应吓到了，开口道：「庄……庄矢……他……翟初元……他……」 庄矢道：「他不是翟初元。」 祝晚箐快哭了：这她当然看出来了。 庄矢低声道：「这是我们谷主。」 祝晚箐花了三秒，才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是，丹阳谷谷主。 她有些茫然，一时不能接受这是个事实，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看见庄矢的反应，她又意识到这确实是个事实，因为庄矢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她仍是挣扎：「谷主身份之高，你想必很少见到。」 庄矢道：「我只见过一次，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 靳顺娷却已经不管这两个小辈了，她的脚底有锁链想要蔓延，又有锁链升向天空中，但是全都在某一个距离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那屏障像是两个碗，把她罩了起来，她心想：又是钟岭仙人。 可是除了钟岭仙人设下的这个禁制，似乎没有被人来攻击她，那么说来，应该只是想把她挡住而已。 她冷笑了一下，下一秒，血色的瘴气开始侵蚀看不见的屏障，这屏障之中，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裂纹散去之时，季满庭的分身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她说：「星相阁阁主，如今不是曲姜。」 …… 蛋黄派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开口道：「所以，你们早就发现了啊。」 唐九容道：「也不算早，只是昨天晚上，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我想对方也是刚刚发现的。」 蛋黄派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你们表现的那么明显，他们刚发现都显得有些太傻了。」 唐九容无奈道：「他们和你不同，初始看到的可有上万个参赛者，怎么可能那么快发现我们呢。」 蛋黄派道：「行，反正还是有点傻。」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又跳起来，说：「这件事结束，我就可以看到主人了。」 在刚才的几个小时，两人进行了友好的交流，于是唐九容也知道了，原来蛋黄派就是季满庭在常世最后收养的那只猫。 知道这件事之后，唐九容也隐约想起来，那只猫好像确实是叫蛋黄派，只是季满庭只叫了一两次，再次出现在眼前的蛋黄派又怎么也无法看出是只猫，所以唐九容没法联想到。 不过听见蛋黄派叫主人，唐九容忙道：「你还是继续叫师父，叫师父挺好的。」 蛋黄派道：「可是实际上就是主人，她没收我做徒弟，只收我做宠物。」 唐九容道：「她在铃铛里放了她的修行法门，你学了她的法术，说是徒弟，也是很恰当的。」 蛋黄派道：「不管了，先见到她再说。」 唐九容忧虑道：「可是我也说了，她恐怕已经忘记你了。」 蛋黄派好像并不把这是放在心上：「没关系呀，让她再记起我来就行，我那么可爱，一下子就能想起来的。」 唐九容总不能打击蛋黄派的乐观，便暂时不说话了。 蛋黄派又说：「那——那个半夜来找我的大能是谁，她好像和我主人很熟，是不是翟初元？」 唐九容道：「翟初元是假身份，至于她具体是谁，到时候再说。」 「那他和主人算是什么关系，朋友？恋人？道侣？」 唐九容头疼：「算朋友。」 蛋黄派莫名兴奋：「你这个说法就很暧昧，说明不只是朋友，他的魅力可大了，我看祝晚箐和那个叫晋藜芦的，好像都挺喜欢他。」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外面星相阁的人，又准备攻进来了。 正心惊胆战之中，外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随即传来靳顺娷的声音—— 「你们出来。」 第404页 唐九容蛋黄派面面相觑，下一秒唐九容抱起已经吓得变回原形的讹兽，连忙跑出去了。 靳顺娷拿两根锁链把她们捆到身边，顾不上难受，唐九容问：「我们要去哪？」 靳顺娷道：「星相阁阁主如今已经不是曲姜，我要去星相阁看看。」 唐九容十分震惊，蛋黄派也震惊，她歪着脑袋想：大能怎么是个女的？那……那还能是道侣么？ 靳顺娷虽只有一人，但是捲起漫天烟尘，锁链在烟尘中翻滚，也带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再加上星相阁的人大多被那个冒牌「星相阁阁主」带出去了，所以在外门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一直到了星相阁内院，终于有长老放出气势来，警告靳顺娷不要前进。 然而靳顺娷高声说话，所说的话传遍了整个东壁—— 「星相阁阁主曲姜在哪，外面那个冒牌货又是谁，你们整个星相阁，就任由这个冒牌货掌控，难道不会羞愧么！」 作为回应的是一片沉寂，然后过了许久，有一个声音道：「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阁主受伤修养之中，只是暂时不见客而已，外面的并不是冒牌货，只是替阁主传话的人而已。」 第210章 讹兽 那位假的星相阁阁主在季满庭的攻击下节节败退，然而或许是因为露出了脸的原因，此时她反而不愿意驱散风沙求援，她裹挟着风沙想要远遁，却又被季满庭挡住，顾银盼也上去帮忙，干扰对方的动作，对方似乎意识到无法很快逃脱，反而冷静下来，开始沉着应对。 季满庭便发现原来对方的实力也已经十分不错，只是尚欠些经验罢了。 话虽如此，高手之间的对决，一些经验也已经十分致命，季满庭以剑影为饵，将对方向山壁逼去，山壁上则早已提前备下了一个陷阱，对方的脚一踩上山壁，血色的藤蔓便从脚踝缠绕而上，很快绑住了对方的身体，但是对方却安然闭上了眼睛，下一秒，血色藤蔓绑住的便只是一个草人，这人则出现在顾银盼的身侧，金色的星盘突然出现在顾银盼脚下，顾银盼和对方打了个照面，突然一愣。 愣神间，她和季满庭交换了位置，季满庭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一道血色的圆环便突然缠在了对方的手腕上，对方霎时间面孔上便失去了血色，虽然勉强闪开，却好像虚弱了许多。 这时顾银盼开口道：「你是……诏儿？」 对方一颤，向顾银盼投来惊慌的目光。 顾银盼肯定道：「是你，曲姜向来叫你诏儿，你是、你是……卫诏！」 她念出这个名字的一剎那，只觉得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卫诏已经不见了，虚空中只剩下季满庭，季满庭皱起眉头看着天空，半晌道：「你先找个地方渡劫，我去星相阁看看。」 顾银盼想，卫诏刚才大约是用了能够影响人心智的法术，让她和季满庭都失神了片刻，然后藉此机会跑了，本来，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就是很难杀死的。 天劫是卫诏的法器引来的，但既然引来了，顾银盼就非渡不可，她点头同意，遁向远处。 此时，身处星相阁的靳顺娷则开口道：「受伤？她受了什么伤？」 长老道：「谷主问的有些多了。」 靳顺娷道：「那既是养伤，我想探望一下，难道不可以么？」 长老道：「这要我先问了阁主才知道。」 靳顺娷嗤笑一声，突然高声道：「曲姜，我前来看你，你都不说句话么。」声音像是音浪一般蔓延开去，想必整个东壁都能听到了。 如此，从星相阁中，终于出来了三位修士，站在虚空沖靳顺娷作揖，中间那人道：「谷主，且不要为难我们了，阁主不想见客的。」 靳顺娷道：「哦？真的受了那么重的伤？那我想其他门派道祖，也一定会对此非常关心的，要不我顺便邀了他们，一起来看望曲姜。」 这是威胁星相阁，若是不给个说法，就要把曲姜身受重伤的事，给宣扬出去了，星相阁阁主重伤到了不能见人的程度，恐怕足以让许多人提起兴趣。 三位星相阁长老面面相觑，半晌，竟然嘆了口气，无奈道：「就算谷主邀请了其他道君仙君，阁主也是不能来见客的。」 这话的意思，竟然不不介意靳顺娷宣扬出去了。 唐九容在一边看着，思绪翻飞，她想，实际上在那位长老说出阁主受伤的那一刻，大约就已经不在意这件事被宣扬出去了。 难道说，这位星相阁阁主已经病入膏肓，或者——早就已经陨落了？ 靳顺娷大概也已经想到了，她眯起眼睛，道：「这星相阁，难道已经换了主人？」 话音刚落，云雾卷着华彩的绚烂光芒涌到了过来，云雾中是一位穿着广袖华袍的女人，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她看见靳顺娷，面色又是变了一变，靳顺娷瞥见对方手腕上透出的红芒，面上露出一种讥诮的神情：「你就是那个冒牌货？」 靳顺娷用锁链织成的网挡住了对方的步伐，卫诏却仍不断靠近，在将要靠近锁链的时候，从星相阁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缥缈的钟声，这钟声让靳顺娷有一瞬间的心神失守，卫诏便越过锁链，进入了星相阁之中，同时，一层透明的屏障从地基出缓缓升起。 中间的长老道：「谷主，我们要送客了。」 第405页 靳顺娷黑着脸，连护门大阵都升起来了，自然是送客的意思。 那群跟随者卫诏出城的星相阁修士们，似乎也回来了，靳顺娷隐约听到了嘈杂的声响。 她仍有不甘，忽听到季满庭的声音传到耳边：「走了，我总感觉有点不妙。」 闻言，靳顺娷揣起唐九容和蛋黄派转身就走，烟雾滚滚如雨云，转瞬之间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阳光又落在了星相阁阁楼的屋嵴上，金色的屏障已经完全笼罩了中心的阁楼，只没有阻挡住阳光罢了。 …… 季满庭觉得不妙，是因为卫诏受伤后第一反应就是会星相阁，她一次判断星相阁一定有值得卫诏信赖的，甚至能够回击的手段，对方虽然年轻，但到了如今的地步，却也不可能脑子仍不清楚，季满庭认为他们这边准备的也不充分，还是先退为妙。 她们退出东壁，又听到星相阁中传来缥缈钟声，这钟声叫人心神宁静，似乎能沖刷掉心中的所有尘埃。 「你在她的手上套了弒仙锁。」靳顺娷道。 弒仙锁是种神魂类的法术，被锁住的修士，反应能力和回復能力都会减慢，要是不去除掉，修炼也会不断遇上心魔。 季满庭点头：「不过……以她的修为，半个月也能摘掉了。」 靳顺娷道：「可惜，没把她抓住。」 季满庭不再回答，见远处雷云散去，便先去了雷云处，见顾银盼毛色焦黑，正不高兴地抖着毛，嘴里喃喃自语：「可恶，渡劫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她闻到唐九容的气息，抬起头来，见唐九容被锁链绑着，便连忙恢復原形，冲上前来，对着靳顺娷道：「快把她松开。」 靳顺娷便直接在半空中解开锁链，蛋黄派在空中旋转了一圈，突然变作了一只黄猫，后退在山石上一踏，沖向了季满庭的怀中，唐九容掉下来的时候，本来想自己用飞行术，见顾银盼来接她，就干脆不费这个力气了，倒在了顾银盼的怀中，余光瞥见蛋黄派扑了个空，季满庭躲开了。 她心想，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在季满庭的记忆里，可没有这只猫。 蛋黄派就又翻了个滚，变成了人形，委屈道：「主人，你真的忘记我了啊。」 靳顺娷眉毛一挑，望向蛋黄派，又望向季满庭，见季满庭一脸惊讶道：「主、主人？」 唐九容觉得自己有必要替蛋黄派解释一下，防止她被错愕的真仙挫骨扬灰，连忙开口道：「这是你在常世的时候养的猫，你看看它的铃铛，里面有你留给她的东西，应该错不了。」 靳顺娷喃喃：「宠物？」 季满庭走到蛋黄派身边，蛋黄派眨巴着眼睛，抬起手来给季满庭看她手腕上的铃铛，季满庭指尖划过串着铃铛的皮革，这铃铛便被取了下来，蛋黄派笑道：「果然是主人没错，那边的那位大能，可都去不下来啊。」 靳顺娷拿着铃铛翻看了一番，确认了上面确实有她留下的印记，这铃铛做的还十分精巧用心，上头刻了好几个符文，有不同的作用。 「『我』还挺在意你……」季满庭这样喃喃自语，蛋黄盘连忙兴奋道：「是啊是啊，主人还特意帮我去拿天上的星星餵给我，吃了那星星之后，我一觉醒来，就能变成人了……」 说到这，蛋黄派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伤心：「那个时候，我循着你的气息去找你，却看到你消失了，还以为……还以为……」 唐九容有些惊讶地看着蛋黄派，没想到对方也看到了季满庭消失的那一幕。 她又望向季满庭，见对方拿着铃铛，居然发起呆来，蛋黄派哭了好一会儿，见季满庭没什么反应，面孔上终于渐渐流露出害怕来。 「主人……主人……」主人真的不要我了么？她不敢说出这句话来，只仰头看着季满庭，先前还只是干哭，这会儿，哭声没了，眼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她想起自己因这一丝希望，千辛万苦找到了来到修真界的路，其中碰到的辛酸，自是不必多说的，不然她原本只是只猫，哪能长那么多心眼啊，如果主人不要她了，那她还不如继续做一只猫，做一只猫要比做一个人简单多了。 她不觉拿起季满庭的下摆啜泣，那衣摆上的羽毛却挠的她鼻孔痒痒，让她连打了三个喷嚏。 这三个喷嚏似乎让季满庭清醒过来了，她连忙蹲下来摸蛋黄派的头，说：「这是怎么了呀，别哭了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么。」 蛋黄派抹着鼻涕和眼泪，泪眼朦胧道：「所以你没有不要我，还是我的主人么。」 季满庭道：「主人……主人就……算了……」 说完这句，见蛋黄派又是一副嚎啕大哭的架势，忙补充道：「还是叫我师父好，叫我师父，我一直想要个徒弟。」 蛋黄派想了想，似乎觉得宠物和徒弟之间的区别不是很大，便立刻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拉着季满庭的手站起来，说：「好的，师父，我找到师父啦。」 靳顺娷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唐九容觉得这眼神里似乎有点危险的意味，像是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 幸好，这个时候，本来昏迷在她袖中的讹兽醒过来了，对方探出脑袋，环顾四周后，便先抽泣一声，随即大哭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406页 唐九容连忙安抚，季满庭看了讹兽一眼，却没有管，转而问顾银盼：「说起来，你是不是认识先前那人，你管她叫……卫诏？」 顾银盼道：「对啊，她是曲姜最喜欢的徒弟，从小就在曲姜身后做个跟屁虫，我本来是记不住这种小人物的，可是曲姜一直在叫她啊，诏儿诏儿的，想不记住也难。」 所以，又是一个徒弟背叛师父的剧情？ 唐九容的目光扫过季满庭，感觉对方目光沉沉，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第211章 讹兽 大殿里瀰漫着浓重的薰香的味道。 若让卫诏去想，这薰香到底已经燃烧了多久，她都有点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从师父睡在那张床上起，公主燃起薰香，说这薰香能让师父的身体维持最好的状态，而从师父一睡不起开始，世界似乎就变了个模样，以前她的记忆里只有暖融融的阳光，广阔的星空，带着青草气的微风，师父温暖干燥的手，然后一夜之间，天空似乎没有了阳光，她在阴暗逼仄的房间里闻着浓郁的薰香，隔着珠帘看着师父躺在床上的身影。 师父，师父。 胸口像是被火灼烧一般，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疼痛从被红色圆环箍住的手腕开始蔓延，一直蔓延到了脖颈上，她走到卧室外面，透过珠帘看见那隐隐绰绰的身影，几乎要流下眼泪，然而她将要踏进房间的时候，一双手拦在了她的面前，那双手苍白，纤细，瘦弱，手腕上带着青色的玉镯和红色的玛瑙串，手掌落在了她的肩上，轻柔的声音像是在替她哭泣：「诏儿，你不能进去，你总是叫人不放心。」 卫诏停下脚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温柔的慈悲的面孔，五官精緻而娇弱，眼角微红，似乎在悲伤。 「抱歉，抱歉公主，我又冲动了。」 要是静下心来想，那应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不，应该是更久以前，师父就一直在说了——「我寿元将尽，求道之路，应当要止步于此了。」 可是卫诏从不曾真的当回事过，她只闹脾气，说：「师父，不要吓诏儿了。」 师父是真仙，是星相阁阁主，是这个世界上窥视命运最多的人，在卫诏心中，也是距离大道最近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寿元到了，而要离开世间呢？ 太荒谬了，这太荒谬了。 可是二十六年前，师父突然说要闭关，闭关之前，已经略显疲态，她私底下对大长老说，这次闭关，就可以开始教卫诏处理星相阁各种事宜，若是卫诏不懂，便先叫她多去歷练一番，因为自己这次闭关，可能就不会出来了。 卫诏在师父闭关五年后才知道这件事，因为她不想处理阁中事项，大长老恨铁不成钢，所以说漏了嘴，卫诏先是不信，随即大闹，最后她跪在师父闭关之地的门口，叩头问：「师父，请告诉诏儿，还有什么办法，诏儿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到的。」 她跪了半年，听见师父嘆息道：「天命自有定数，你连这都不懂么？」 她学的第一课，就是天命已定。 可是这回她不信，不想信，她查阅典籍，却越查越绝望，直到大长老问她：「你听说过轮迴教么？」 「坊间是有传闻流传，但这不是个邪教么？」 大长老摇头：「不是，他们已经尝试了很久了，前日，无相公主告诉我，她有办法延长阁主的寿命。」 卫诏并不十分相信。 她与无相公主柔姬见面，柔姬温柔恬静，看着她说：「你不用立刻相信，我只是……亦不希望这世间少了曲姜。」 五年前，师父闭关之地，出现天相变化，日月同出，晴雨无序，无相公主说这已经是最后关头，等天相异变过去，师父应当就陨落了，卫诏终于崩溃，跪求柔姬，希望她救救师父。 柔姬便从闭关之地将曲姜带出，置于屋内，布下阵法，她说，她停住了阵法内的时间，如此，只要阵法还在，曲姜就不会死去，只是，也无法清醒，只能躺着，旁人也不能靠近阵法所在，强行进入，轻则神魂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那难道永远如此么？」卫诏无法接受。 柔姬苦笑：「就算你想，我也不可能维持一个停滞真仙时间的法阵太久的，只能等我们的轮迴建成了，或许，可以送你师父前去轮迴，再增加一世生命。」 轮迴。 这一刻，轮迴的概念在卫诏的心目中前所未有的清晰，因为这是拯救师父的唯一办法。 可是，重担全在身上的感觉实在太累了，卫诏觉得自己就快要无法坚持了。 她的手被握住了，柔姬的手就像对方的名字一样柔软，像是轻飘飘的云朵，她把自己拉到大殿上。 「镇定一点，啊，你受了很重的伤，吃点伤药，你确实太累了，该休息一下了。」柔姬轻柔的抚摸着她的伤处，手指又轻轻划过对方手腕上的红环，「弒仙锁啊，让我来帮你拿掉。」 她的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红环，瞬息之间，这红环就化作红色的光芒，消散了。 …… 「你在想什么？」见季满庭发呆，靳顺娷看着季满庭这样开口。 她感觉到对方不对劲，认为大约是曲姜和卫诏之间的事，让她联想到了自己和玄银素，她自然不愿意看到季满庭还陷入在回忆里，便出声打断季满庭的沉思。 第407页 季满庭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曲姜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靳顺娷把她的猜测说出来：「或许是陨落了，她可是已经很大年纪了。」 确实如此，在季满庭的记忆里，星相阁已经是很古老的组织，曲姜作为星相阁阁主，也已经很久了。 但如果是这样…… 「现在管理星相阁，让星相阁搞了那么多动作的到底是谁呢？」季满庭脸上带着一种像是讥讽又像是嘆息的神情，「卫诏？我看不像。」 话音刚落，她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唐九容自再次见到季满庭之后，还没见过对方黑脸黑成这样，一时都有些惊讶。 她沉默片刻，开口道：「弒仙锁碎了。」 靳顺娷瞭然：「卫诏不可能那么快做到，我看见她时，她受了重伤。」 季满庭又挂上笑容：「看来我们当时撤退的决定是对的，星相阁果然有人。」 唐九容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让人高兴，但是现在她知道潜入星相阁的计划是完全失败了，不，仔细想想，一开始觉得会成功，也实在是过分高估他们了，间谍这种活，是应该交给专业人员来做的。 这个时候传来了渺渺的声音，渺渺驮着秦时玉过来了，秦时玉趴在她的背上，似乎昏了过去。 众人很快撤到了数十公里以外的山中，开始交流和总结经验教训。 季满庭说他们出去没多久之后就决定分头行动，叫蛮蛮和食梦以另外的途径前往方壶，她和渺渺则去了其他以星象为名的城镇。 「在有一个城镇，我想我发现了苏轻雪的踪迹，有位大夫疯了，颠三倒四地说着他见过仙人，我探寻他的记忆，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察觉出熟悉的气息，那气息和我在娄狗看到的那人相似，当时我在娄狗被她无知无觉地影响，这种人想要留下更多的线索，恐怕也是难的，什么都没有发现，也可以算的上是一种证据了。」 季满庭神情凝重，皱着眉头：「我总觉得，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发生了，我们是否要继续寻找苏轻雪呢，苏轻雪既然在对方手上，我们大概率是找不到的，我现在在想，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前往方壶，在方壶我们一定可以知道更多事。」 唐九容却有不同的想法：「她们越是重视苏轻雪，就越证明她们带着苏轻雪所做的事是十分重要的，她们一定会来东壁。」 季满庭嘴角带笑：「你说的对，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加上已经被发现了，何况，如果他们现在把注意力都放在东壁，不正是我们去方壶的好时机么。」 这时秦时玉突然说：「我可以留在东壁，我在东壁还有不少认识的人，若是东壁有变，应该会有所察觉。」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啾啾着急道：「你疯啦。」 唐九容也觉得不行：「你留在这，也太危险了。」 秦时玉道：「那或者我呆在附近的镇上，我只是个小人物，他们也不会太在意我。」 秦时玉认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因为跟着唐九容她们也根本说不上是安全的事，还会碰到一些远超自己水平的敌人，怎么看都还是呆在自己的大本营里比较安全。 她沉默了一下，又说：「而且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抓了我我也说不出什么。」 唐九容心虚道：「这跟你知不知道没关系。」当然，实际上这些方面也需要考虑。 这时季满庭突然开口：「她得留在这，跟着我们，谁保护她？」 唐九容一愣，暗想，季满庭说的这话，可真冷酷无情啊。 可是……可是她之前是这样的么？ 啾啾这时从唐九容身上爬到了秦时玉身上，然后开口道：「那我也留在这。」 季满庭却说：「不行，你得带我们去方壶，先前带着你的人是谁？你现在还不准备说么？再不说，方壶可就真的没救了。」 啾啾开始犹豫，揪着秦时玉衣服的爪子越抓越紧，半晌磕磕绊绊道：「我也……我也找不到的，大人们都，都躲起来了。」 季满庭反问：「大人们？你说的大人们是谁？是八护法么？」 啾啾勐地抬起头来，瞳孔放大，面露惊恐，似乎猜不通她是怎么想到的。 季满庭似笑非笑：「就算是方壶，也没有多少大妖，联想到方壶的八位护法，不是很自然的事么？」 是么？唐九容觉得不是，因为除了季满庭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副没想到的样子。 啾啾道：「大人们叫我不要回去了。」 季满庭道：「可是你现在已经碰到我们了，难道你不想回去帮助他们么？」 啾啾拿前爪压着耳朵，尾巴晃荡着，似乎正在思索，好一会儿，指着秦时玉道：「那我要带上她！」 秦时玉：「……」我是真的不想去啊！ 第212章 讹兽 星相阁的钟声响了三日。 三日之中，人心惶惶，门人质问阁主的下落，又追问假冒阁主的人到底是谁， 卫诏千夫所指，被关押起来，长老会暂时代为管理阁内事项，但是仍没有透露阁主曲姜的情况。 三日后，护门大阵仍没有退去，不过第一届占卜师大会的结果出来了，最后通过的人有，祝晚箐，庄矢，付老九，雎连山，赵佛年等十人，他们得到进入星相阁深入学习的机会，不过庄矢和祝晚箐都放弃了，庄矢继续云游，祝晚箐则回了自己的门派。 第408页 此时，唐九容一行人已经到了方壶的土地上。 传说中的五个仙岛，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岱屿、员峤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传沉没了，瀛洲缥缈无踪，不知在何地，只有蓬莱与方壶被找到并有了主人，但是蓬莱也并不好去，若无青鸟带路，普通人会迷失在海域之中，只有方壶入世已久。 方壶虽是仙岛，但是与其他不同，在尚飞花的带领下与陆地联繫的很紧密，以前尚飞花还在的时候，做普通的船只就可以到达方壶，后来则有飞艇，不过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个人经营的前往方壶的交通工具都已经停了，只有官方的船只每日运行两班，而且检查的十分严格，讹兽当初逃出方壶，是趁秋季南海蝴蝶迁徙，坐着蝴蝶翅膀过来的，南海蝴蝶十分巨大，讹兽在它的翅膀上，连存在感都没有。 「就是飞的太快，头有点晕。」讹兽如此总结这场旅程。 不过对于有两位真仙领头的唐九容一伙人来说，前往方壶并不算太困难的事，靳顺娷拿出了一艘精巧的像是模型一样的小船，小船落在海面上，迎风放大，就变成了足以容纳她们所有人的大船，众人上船之后，便自顾自修炼，大约过了两天，她们就来到了方壶。 不过到了方壶的岸边，她们遭遇了一些困难，方壶已经被一个禁制全方位的笼罩起来，季满庭认为岛上绝对有三位以上的真仙，所以就算是她们，也无法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呢？如果他们事后会追捕你，说明也不想放你出方壶，那你是怎么出来的呢？」季满庭这样问啾啾。 啾啾道：「大概是大人带着我过来，把我扔了出来，刚好南海蝴蝶路过，我就被带出来了。」 迁徙的南海蝴蝶庞大又密集，没有人敢靠近。 唐九容暗想：那就不是她运气好，而是有人特意替她做好了安排。 或许也只有讹兽才可以出来，因为它灵气四溢让妖兽心生喜爱又弱小可怜，所以就算它掉进了南海蝴蝶群中，南海蝴蝶也不攻击它，反而带着它离开了。 「照你那么说，无知无觉地进入是不可能的。」季满庭皱起了眉头。 唐九容突然问：「那蛮蛮和食梦大仙现在在哪？」 …… 食梦收到季满庭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码头上扛包裹——他附身的这个身体是码头上的工人，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他只好就继续这样干下去。 虽然他早就已经不想干了。 可是方壶这个地方实在邪门，他和蛮蛮一进来，自觉十分隐蔽，却立马开始被追杀，除了岛上追他们的人，天上还时不时有雷噼下，一看就是真仙的法术，中间有一次他附身在一个追杀他的修士身上，结果那修士身上居然有禁制，虽不清楚是什么禁制，只知道他一附身，还没来得及浏览对方的记忆，对方就整个躯体爆炸而亡，连他都差点受伤了，最后他附身在了一个淹死的普通人身上，才成功逃脱了追捕，然后把蛮蛮放进了仙兽袋中，但因为这人没有修为，他就不能用法术联繫季满庭。 季满庭联繫他的时候，他心里一个激灵，顿时觉得又有雷要打下来了。 不过等了三秒，发现没有之后，他就小心翼翼地回復季满庭道：「你们到哪了？我不敢用法术，我会被发现的！」 季满庭道：「刚上岸，你在哪。」 「在五炁码头，现在只有这个码头开着，我附身在一个工人身上，没有修为。」 季满庭道：「晚上能到码头边上来么？」 食梦大仙担忧道：「会被发现的。」 季满庭道：「你没被发现就不会，难道我会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么？」 食梦大仙被这么噎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那边修为毕竟比他高，到底有没有被发现，总应该是能察觉到的，而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只要能躲过监工，真仙们总不至于连一个小小的工人都要在意，那样他们也太累了。 所以他等到月黑风高，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偷偷熘了出去，结果熘到一半，居然被监工发现了，监工以为他要逃跑，把他带到地牢里打了一顿，然后关了一天禁闭。 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五感是共通的，食梦大仙半死不活欲哭无泪，快天亮时季满庭又联繫他，问是什么情况。 食梦大仙道：「我被发现了……不，不是被岛上的真仙，是被监工发现了。」 季满庭沉默片刻，道：「不能换个修士的身体么？」 食梦大仙忙把之前的经歷简短地说了，又说：「触动禁制会被发现，我估计这岛上的修士，应该都被下了禁制，这岛上有很大的秘密。」 季满庭道：「蛮蛮呢？」 食梦大仙道：「在仙兽袋里。」 季满庭便说：「方壶入岛的时候就有禁制，会让你们被发现，现在出来，只要你们小心些，就不一定会被发现了，今晚叫蛮蛮过来海边。」 食梦大仙这时才知道他们入岛就被追杀的缘由，亏他还脑补了自己无时无刻不被看着，惊惶不安了好久。 于是次日晚上，蛮蛮到了海边，看见了在沙滩的边缘排成一列的唐九容等人。 它靠近沙滩，听见季满庭指挥它：「对，就站在那，不要往前了，再往前就要触动禁制了。」 第409页 蛮蛮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些危险，于是停下脚步，她们隔着大概一步款的距离说话。 季满庭道：「我和食梦说话，不能说太久，怕被发现，你能仔细说说，你们碰到什么事了么？」 蛮蛮便道：「这里的所有修士实行集中式管理，过来之后没有看见任何妖兽，不知道是都躲起来了还是被抓起来了，但是方壶很大，我们也只在边缘地带徘徊了一下。」 听到「集中式管理」这样的名词，唐九容就知道蛮蛮在常世应该没少听新闻。 蛮蛮又说：「追杀我们的除了这边巡逻的普通修士外还有一位真仙，但是他没有现出本体，只扔了几道雷击，不知是什么原因。」 季满庭道：「好，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我们商量一下，你明日再来，我们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第二天晚上蛮蛮又过来，季满庭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明日你和食梦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会用雷击的修士不多，真仙中叫得出名字的也就那么一位，乃是干元府应天道人，他不现出真身，可见也分身乏术，你们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时候，我们进去，立刻隐蔽身形，他们虽然知道我们进去了，却也很难知道我们是谁，又在哪了，到时我们速战速决，立刻前往方壶山，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蛮蛮道：「你们所有人么？」 季满庭点了点头。 蛮蛮有些忧虑地看着唐九容秦时玉渺渺和啾啾，季满庭道：「不要担心她们，到时说不定正需要她们帮忙呢。」 唐九容并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只觉得这是季满庭安慰她们，让她们不至于觉得自己是累赘的话语，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日中午时分，眼看着太阳到了天空正中心的时候，季满庭和靳顺娷带着她们进入了方壶。 方壶正如啾啾所说，是个很美的岛屿，正午时分，阳光普照，一切纤毫毕现，高大的树木与各色的灌木，如丝绒般的草地和大片斑斓的花圃，还有从高空看去，小小的像是精巧模型一般的院落，它们像是画作一般被描绘在这块平坦的丰饶的土地上，组成一幅田园画卷，而掠过一片山峦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城市模样的地带，笔直的公路四通八达，浅灰色的建筑反射太阳的光芒，有种奇妙的魅力。 不过显然现在还不是唐九容可以惬意欣赏景色的时候，虽然昨天晚上计划的很好，现实显然还是会有一些偏差，比方当他们距离方壶山还有挺长一段距离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两位穿着道袍的修士。 唐九容看着他们背对着阳光的剪影眯起了眼睛，觉得他们光看身体的轮廓，看上去就挺厉害的样子。 因为他们一个身上笼罩着断断续续的雷电，身侧是一片翻滚的雷云，一个周身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金色光晕，几乎快要赶上太阳的光芒，那光晕把那人笼罩起来，那人的身影便显得非常虚幻，比起真实的存在，更像是一道幻影，一个海市蜃楼。 季满庭和靳顺娷一看见这两人，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带着众人，冲下了下面的山林之中，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不见踪影了。 两位道人面面相觑—— 「他们跑了。」 「对啊！跑了！」 第213章 讹兽 「我的计划，是游击战。」季满庭道。 唐九容在对方说出游击战的时候就觉得头皮发麻，她前两天就在怀疑的一件事终于得到了应证——季满庭绝对是恢復记忆了。 一个被关在禁制里几百年的老古董怎么可能说出游击战这个词！ 唐九容不知道季满庭先前一直没说，是不想说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说，总之在她确认这件事后，她就觉得季满庭在恢復记忆后，果然是更像在常世的季满庭了。 「对方既然只有应天和李常风出来，想必目前岛上也只有那两人，就算有其他人，也是脱不开身的状态，小兔子说了，八护法中的乘黄玄龟就躲在山林之中，我们只要时不时刷一下存在感，它们总会发现我们的存在，如果聪明的话，应该快点现身，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去把他们的老巢给掀了——是不是？」 她微笑地望向众人，都已经到现在了，大家自然没法不同意，只能依照着她的计划继续下去。 她们走到一个湖泊，季满庭道：「这里看上去不错。」 她起风搞了一个巨大的龙捲风出来，把湖泊中的水都带到了天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直冲云霄的水柱，应天和李常风自然很快被引来，众人却又转头就跑，很快就跑遍了方壶的众多地方。 有一次她们从城市中穿过，唐九容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城市已经和常世的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一些大概是因为在建筑上有修士帮忙更容易，显得更具有未来感一些，比方说有一个城市的中央有一个空中花园，地上往花园没有电梯之类的连接——修士们可以直接自己飞上去。 在城市的中心，各种各样的建筑以不可思议的形态堆叠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奇妙的美丽，凌乱又似乎自有规则，可是这样漂亮的城市，如今大街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行走，唐九容不知道建筑物里还有没有生物存活，只是光看街景，确实是一副末日景象。 如此大约过去五天的时候，应天和李常风再次追上了她们，在一个开满各色鲜花的山谷之中，虽然细雨濛濛，景色仍旧美丽的像是仙境，唐九容发现仅仅是这样的走马观花，她几乎已经爱上了方壶。 第410页 这次一追上，李常风便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目的了，你们是想吸引乘黄和玄龟的注意力。」 季满庭笑而不语，不过李常风似乎已经很确定了，大笑道：「你们恐怕白费力气了，玄龟两个月前已经被抓住了。」 季满庭微微挑眉，靳顺娷皱起眉头，讹兽闻言抬头，小声哭了起来。 李常风道：「两位魔君，我们亦不想与你们为敌，你们就离开方壶。」 他望向前方的五人两兽，讹兽因为太过害怕，已经化作了原型，蛋黄派也变成了一只猫，踩在季满庭的肩上。 他有些疑惑地想：是不是少了一个？ …… 食梦大仙望着眼前的宫殿，有些震惊，有些茫然。 他没有来过方壶，却也曾经听说过，这是个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其中又以方壶山为最。然而眼前的方壶山散发着一股死寂衰败的气息，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已经枯萎死亡，土地上遍布着奇怪的铜管。 季满庭道：「这里聚集了太多的魂魄，已经是个合格的鬼蜮了。」 那边和李常风他们对峙的季满庭，原来只是一个分身，本体早就和蛮蛮食梦大仙他们会合了，顺便还带上了渺渺。 食梦大仙和蛮蛮看见渺渺的时候，都觉得非常惊讶，因为上次见到对方，对方不过只是元婴修为，如今却似乎笼罩着相当强大的气息，让人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修为——这也是很正常的，许多大妖的修为，其实不能完全与人类的等同。 渺渺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到方壶以后，就觉得……非常开心，这里好像非常适合我。」 食梦大仙望向季满庭，见季满庭平静地望向前方，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 可是，这怎么想，都是一句非常重要，非常奇怪的话？ 为什么一只从来没有来过方壶的妖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呢？ 食梦大仙觉得如果自己有汗腺的话，此时一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他开始觉得整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比方说，为什么季满庭毫无阻碍地就带着他们进入了宫殿内？这个诡异的宫殿到处都是禁制，但是季满庭好像曾经来过一般轻车熟路，只有在一道门上遇到了阻碍，她由此皱眉低语了一句：「怎么换了。」 是怎么知道换了的？ 食梦大仙心中害怕，却又不敢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中途他们碰到了许多修士，不过他们自然不是季满庭的对手，季满庭稍稍挥一下手，他们就倒在地上了。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更深处，深处暗无天日，没有一丝阳光进入，食梦大仙开始感觉到一股直至灵魂的寒意，又一道门打开之后，他看见了活了几千年都没见过的一个画面—— 数以万计的，根本数不清有多少的鬼魂飘荡在巨大的宫殿里，他们似乎没有意识，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他们打开门的时候，因为听到了声音朝他们涌来。 因为这画面太过于具有冲击力，食梦在一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鬼魂有些是完整的人形，有些却已经变形成了奇怪的模样，比起一般的奇形怪状的妖兽来，因为具有鬼魅气息，而显得更加可怖。 食梦大仙失去反应能力的时候，季满庭升起一道屏障来，阻隔了他们的气息，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有个苍老的声音开口道：「您还是来了。」 季满庭道：「啊，钟岭仙人，原来你在。」 钟岭仙人？食梦大仙惊讶地透过鬼魂，望向最深处，最深处是一片红色的，像是火一般的光芒。 季满庭闲庭信步地穿过众多的魂魄向前，听见钟岭仙人哑声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呢。」 季满庭道：「也是，你要是不在，那些拦着我的禁制，怎么会那么难缠。」 这时，又有一个柔和的声音道：「那你知道我在么？」 季满庭道：「唉，麻姑，我没想到你在。」 又有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傲慢的语调：「那你怎么敢过来。」 季满庭嘆息：「灵府，又见面了。」 食梦大仙快晕过去了，这里原来起码有三位真仙，怎样，真仙遍地走么？ 在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之中，眼前渐渐开始发亮了，他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湖泊之上，湖泊之上，漂浮着一个像是心脏般红火的「茧」，像是一块烧红了的铁块，这就是他刚才在远处看到的「火光」。 然后，他有发现在自己脚底的并不是一块湖泊，而是一面巨大的，仿佛看不道边际的镜子，这镜子，甚至照出了他的模样，要知道，普通的镜面或者水面都照不出他的模样，实际上，诞生以来，它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影子——原来他长这样，像是一条长长的虫子，不过还算是英武。 然后在镜子之中，他有看见了叫他头皮发麻的密密麻麻的魂魄，这些魂魄就漂浮在他的头顶上，绕着中心的茧旋转，展现着一副诡异的荒诞的景象。 季满庭却悠闲的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开口道：「比起上次来，又壮观了许多。」 然后她一脸遗憾地望着红色的「茧」：「可是你们还是没能点燃神火呢，哪怕是填了那么多妖兽的魂魄，还是不行么？」 食梦大仙震惊地望着季满庭：上次？！ 他看向身边的蛮蛮和渺渺，见她们都十分平静，看不出心灵有任何动盪，不禁有些自我怀疑：难道是我太一惊一乍了？ 第411页 它很快发现，渺渺的神情，语气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呆滞，对方好像是在发呆。 大概是吓傻了。食梦大仙下了如此结论。 「轮迴果然不行！」那个傲慢的声音突然提到了音量，愤怒地开口了。 那个温和的被称作麻姑的真仙就回覆：「只要能点燃神火，我们就有足够的源了。」 灵府道：「点燃了还是不行呢！没有成功过！一切都只是猜测！浪费时间，浪费时间！」 像是因为愤怒令他失去理智，食梦大仙突然看到了对方的身影——对方就在所有魂魄之中，只不过是其中有神智的一个魂魄而已。 他已经死了！ 他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季满庭，说：「你来干什么！你快滚！」 他突然靠近，似乎就在眼前，又很快后退，回到了众多魂魄之中。 钟岭仙人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奈：「到底是为什么呢，尚飞花不是死了么，为什么我们点不燃方壶的神火呢？」 麻姑道：「所以一定是没死，唉，还没死呢，大妖可真好啊，被天地眷顾，所以不容易死去。」 季满庭突然又往前走：「你们不是也没死去么，还留有魂魄，对修士来说，就是没有死去。」 食梦大仙突然明白了。 而在三道鬼魅的身影，挡在季满庭面前时，他就更加的确定：原来三位真仙都已经死去，只剩下魂魄罢了。 第214章 讹兽 「你还不去方壶么？」獬豸望着坐在床边的少女，越发的觉得对方有些陌生了。 虽然对方仍有着初见时的肉眼和初见时的笑脸，但是有时候，獬豸也会觉得对方有些可怕。 比如现在，对方就嘆息着说：「让你去阻拦和攻击，都没有什么效果，到如今的地步，是你的错啊。」 她的目光里带着悲哀与痛苦，獬豸顿时觉得自己做了非常不好的错误的事情，只好结结巴巴道：「那我、我现在去方壶。」 柔姬摆了摆手：「先着眼于眼前的事情，就算他们在那，也无法点燃神火，就算点燃了神火，也只是为我做嫁衣，还是待我彻底杀了尚飞花……」 她的目光在望向床上躺着的昏昏沉沉的少女的时候，显得更加温柔了，她低声道：「轻雪，走，我们去观星台。」 直到这一刻，獬豸仍然不知道柔姬到底想做什么，他以为自己是距离柔姬最近的人，但是现在，他也无法在柔姬口中听到真实的话语了。 苏轻雪依靠在柔姬的身上，在踏上长长的台阶的时候，迷迷煳煳地清醒了过来。 涂山呢？她想，涂山还在么？ 可是她没有听见涂山的声音，寂寞到永远在喋喋不休的涂山，好像很久没有说话的。 然而苏轻雪还记得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对方问自己：「你真的相信尚飞花为你付出了一切么？在听过她的那么多事迹之后？」 相信。 苏轻雪想。她当然相信这件事。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尚飞花才死了，如果不是为了她，尚飞花是绝对不会死去的。 她死去了么？她到底是否真的死去了呢？ 她的大脑混沌无序，像是一个初开的宇宙，忽然有个声音像是仙音一般地传来，轻柔地对她说：「你想问什么问题呢？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呢？」 她仰起头来，看见高高的朱红的台阶，厚厚的黑色的帷幕，帷幕后面似乎有人，但是他还没出现。 「待仙师出现，你就可以问你想问的问题了，只要你问了，仙师会告诉你的。」 那个声音这样说着，于是苏轻雪仰着头，望着厚厚的帷幕，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她唯一想问的问题—— 尚飞花……她，还活着么？ …… 唐九容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在想，季满庭的真身前去方壶的中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对方难道可以凭藉一己之力就毁掉轮迴教已经建立了那么久的轮迴？在方壶的中心，又怎么可能没有人阻拦她呢？ 她想自己无法分析出所以然来的原因很简单，就只她不知道很多重要的条件，季满庭没有说过，或许是因为她刚恢復记忆，也刚刚想起这些条件来。 李常风和应天道人仍然在追逐她们，因为季满庭的分身并没有全部的实力，而靳顺娷一人不足以打败两人。 总之，现在的情况有点危急，季满庭的分身已经被打散，唐九容的头髮都被雷噼到烧焦了一段，顾银盼气急败坏，对自己只能做到护住唐九容而感到非常焦躁。 几乎在唐九容怀疑，她们是不是最好撤退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雪来。 只从到方壶以来，唐九容一直觉得方壶属于一个热带岛屿，从海岸线过来，气温也一直确实偏高，没想到只隔了一座山，居然突然下雪了，但是仔细看周边的景物，却仍能看见枝繁叶茂的高大乔木，这雪一看就来的十分蹊跷。 李常风和应天道人也察觉到不对，连忙停下脚步，手捏法决，雪花化作了雨水，倾泻而下，又很快变成冰雹，接着重新变回了雪花——对决在表象上以天气变化展现出来。 「有谁在这里。」顾银盼环顾四周。 唐九容道：「是乘黄么？」 啾啾道：「乘黄大人不使用这样的招式。」 第412页 因为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靳顺娷已锁链组成牢笼，将所有人团团围了起来。 啾啾在锁链之中，似乎突然听到什么声音一般地竖起了耳朵，她站在了秦时玉的头顶上，转了几个圈圈，右耳竖的笔直，半晌道：「是……是太平大人！」 唐九容一时产生了一种恍惚之情，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太平？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太平么？ 那么说起来，之前顾银盼确实说过，太平是方壶的八护法之一。 啾啾对靳顺娷道：「谷主大人，太平大人说，想和你合作，将那两位打退。」 靳顺娷没做犹豫，点头同意了，锁链仍在盘旋，但靳顺娷越出了锁链的范围，融入了风雪之中。 顾银盼看着唐九容，唐九容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迷惑，好半天，唐九容道：「这……是不是……」 她的脑海中久违地再次出现了那个名字—— 这是不是尚飞花的计划？ …… 「你回来做什么呢。」 「你不是说你放弃了么。」 「自己放弃了就要阻碍我们，你可真烦人啊。」 三位真仙的魂魄在喋喋不休，他们看上去暴躁又混乱，不是什么正常的状态。 食梦大仙咽了口口水，悄悄离季满庭远了一步。 季满庭居然露出些无奈来：「你们可真是够会颠倒黑白的，尚飞花陨落了，我只是来探查一番，就开始追杀我的，不就是你们么。」 她瞥了食梦大仙一眼，又说：「还有别说让人误会的话啊，我身边的小朋友都开始害怕了。」 小朋友？小朋友说的是我？食梦大仙有种自己被小看的感觉，挺起胸膛就站了回来，季满庭道：「以前他们刚有雏形的时候，我确实也参与过讨论，不过我认为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希望，所以很早就退出了。」 食梦大仙瞪大眼睛：「你从来没说过！你装得也太好了！」 季满庭露出不满神情：「什么装，说的真难听，我只是刚刚恢復记忆而已。」 麻姑的魂魄靠近，看上去有些关心地说：「你失忆了？你为什么会失忆，是因为受了重伤么？」 她哀伤地嘆出一口气来：「怎么没有陨落呢。」 季满庭道：「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那么难听的话。」 她又靠近一步，那三人的魂魄顿时暴躁起来，连形态都发生了一些变化，似乎膨胀了一些，灵府高声尖叫：「滚！快滚开！」 季满庭道：「不要那么暴躁，我是有好消息来告诉你们的，我知道点燃方壶神火的办法了。」 「什么？」麻姑靠近了，她是个长着满头白髮，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女人，「你知道？」 「对，你们无法点燃神火的原因，是因为上一任主人给核心下了禁制，她已经选好了继承人。」 麻姑道：「你怎么知道？」 季满庭道：「我猜的。」 麻姑嗤笑：「猜的。」 季满庭道：「但是为什么不试试呢？尚飞花确实曾经说过，她已经知道了让方壶能够按照她的想法挑选下一位主人的办法，她要将随机挑选主人的仙岛变成世袭制，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麻姑退了回去，和另外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食梦大仙咽了口口水，望向的身边的渺渺和蛮蛮，无法控制地开口问道：「所以继承人是……」 季满庭眨了眨眼睛：「你猜？」 食梦大仙苦笑：「反正不会是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渺渺的身上。 在他的印象里，渺渺向来恬静温和，但是现在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渴望，正直直地望着方壶的神核，而蛮蛮也望着渺渺，慢慢地歪了脑袋。 钟岭仙人突然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继承人是谁的。」 季满庭道：「我不知道继承人是谁，只是觉得试试也无妨。」 钟岭仙人指着渺渺：「那她是谁？」 季满庭微笑：「她是中山神。」 …… 锁链突然解开的时候，唐九容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顾银盼化做原型跳了出去，跳到天空中张开嘴吞掉了什么东西。 这时太平也刚好来到同样的位置，愣了一下后，黑着脸道：「你动作真快。」 顾银盼咧嘴道：「你们真厉害，居然直接把他们杀了。」 顾银盼吞掉了李常风和应天道人死后溢出，还存留在天地间的两缕魂魄。 太平冷冷道：「吞了就吞了，你不吞的话，他们就会前去『轮迴』。」 顾银盼没明白，不过没等追问，太平已经回到了地面上，往树林深处走去。 唐九容立刻跟了上去，刚走了几步，太平了回头冷冷道：「我希望你们最好不要阻碍我。」 唐九容忙开口道：「只是许久没见，想打个招唿，黎安瑜呢？她还好么？你过来了，她是在常世替你看着道场么？」 这一瞬间，唐九容看见太平哭了，泪水在脸颊结成白霜。 姿态高雅，似乎永远庄重的少女，眼圈通红，冷风卷着雪花吹起她的发梢，在风雪中，对方悄然失去了踪影，就好像刚才看到的一幕，只是幻觉似的。 靳顺娷来到了唐九容的身边，听见唐九容非常确定地说：「我们得找到她。」 第413页 靳顺娷不愿意：「先去方壶山。」她要先去找季满庭。 唐九容道：「必须追上她，她从常世特意前来方壶，一定是有事要做，不过也必须告诉季满庭，太平来到方壶的事。」 她的大脑非常清晰，太平一定是要做某件她非得做的事，虽然这件事带给她某种痛苦，季满庭恢復记忆，一定知道了许多她们不知道的事，但是季满庭不知道太平已经到了方壶。 靳顺娷似乎常世用传讯的法术和季满庭联繫，但是她很快放下手，说：「我没办法联繫上她。」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变黑了。 不是从白天变成了晚上，而是好像天空中突然被蒙上了一层黑布，然而黑布之上，有几幅星图格外的明亮。 「东井……须女……奎狼……」 是凑巧么，这几个星图，好几个是她们猜测苏轻雪去过的地上的城镇。 第215章 讹兽 太平紧紧地握着手上的钥匙。 钥匙是铜黄色的，光看样式，平平无奇，只是在钥匙柄上，刻着一个精巧的图案，六个花瓣像是太极一般紧紧扭转在一起，微微地散发着光芒。 这个图案是尚飞花的标志，所以这是尚飞花的法器。 但是，但是在一个月以前，明明还是活生生的人。 太平闭上眼睛，似乎要掩盖住眼中像是风暴般肆虐着的情感，但是再睁开时，眼中的绝望痛苦仍然无法遮掩。 「您没有心么？」太平这样低语。 她从前便觉得尚飞花冷酷无情，但是认为她确实是难得的英主，但是若是她根本没有心，做她的从属，是否是一件好事呢？ 一个月前，欢绮找上门来，告诉太平：「你该拿着神君的钥匙，去打开藏起来的神核了。」 两百年前，太平离开方壶之时，尚飞花恳切地对她说：「你是我最后的退路，太平，因为所有人中，我最信任你。」 太平知道自己木讷而不知变通，这或许是尚飞花愿意相信她的原因，因为她连背叛都不知怎么操作，但是尚飞花的话仍然让她很感动，来到常世之中，她按照尚飞花的请求，一直安静地蛰伏着，时间长了，她自己都觉得，或许她只是常世这个山头上的地方神灵罢了。 不过，她要做的事终于还是出现了，尚飞花陨落之前，找上她，告诉了她自己或许会受到偷袭的事情。 「但是，我会在这里留下一个身体，你就用魂魄滋养这座山，其他不用管，接下来的事，自有命运安排它。」 「命运？」太平不明白。 尚飞花卷着太平的头髮：「太平，命运是……你或许无法它会途经哪里，但终点永远只有一个的东西，而且，命运它，只眷顾强者。」 一个月后，她知道方壶的神火熄灭了，但是然后呢，然后，好像没有然后了，可是她需要收取无助的灵魂，来滋养她脚下的土地。 直到……又几十年过去，那一天，她知道在自己的山林里，有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躯体突然诞生了，连太平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是从泥土中长出来的么？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她长得和尚飞花不像，但是太平认出她手上的戒指，那是尚飞花的法宝欢绮。 欢绮善于迷惑人心，太平向来认为这个法宝邪恶无比，当它流落常世之后，很快聚集起更多的魂魄，太平收留了那些失去了魂魄的躯体，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或许只是这样。 但是至少，至少在长久的孤独和困惑中，还是发生了一件好事，永远不幸却仍旧纯真的少女需要她的帮助，她给予对方帮助，得到了对方的陪伴。 太平想，这或许是一种命运，是命运让她和黎安瑜相遇。 但是欢绮告诉她…… 「听着哦，神君把方壶的神核藏起来了，现在方壶山中的，不过只是个赝品罢了，当然，赝品也可以点燃，点燃之后，会发生很有趣的事……神君还做了件很有趣的事，她把钥匙藏进了一个人类的躯体里，这样，这钥匙就会遵循着命运自己走到我们的身边了。」 太平茫然地看着欢绮。 欢绮指着黎安瑜道：「快，把神君的钥匙取出来，带去方壶。」 是了，普通的人类，怎么会那么不幸呢，真是因为她融合了理应由真仙掌控的法宝，才与天地格格不入。 钥匙已经和黎安瑜融为一体了，不止是血肉，还有灵魂，正是有生灵的滋润，它仍然拥有着它该有的灵光，当太平知道黎安瑜是钥匙的时候，她明白过来，当作为钥匙的使命达成的时候，就是黎安瑜生命的终结。 太平的内心当下就产生了反抗，然后她发现，尚飞花信任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禁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上居然已经背负上了，不完成这件事就会死去的使命。 所以，命运只眷顾强者的意思是……强者让命运按她想要的方向去走么？ 太平走到山壁之前，被藤蔓覆盖的岩壁之上，隐约可以看到像是被野兽的利爪抓过一般的痕迹，太平将藤蔓冻结，令其掉落，眼前看似毫无规律的抓痕，若仔细观察，呈现出某种玄妙的韵味——它是对称的，左右对称，上下对称，太平知道自己要把钥匙放在那里，那就是这幅画面的中心。 她拿起钥匙。 她的心脏开始绞痛，开始破碎，开始渗血。 第414页 她到底还是不忍心。 可是天空暗下来了，命运决定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此刻掌控着她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尚飞花的叮嘱呢？ 很难说清楚了。 她把钥匙插了进去。 天地失色。 …… 渺渺突然走上前去。 季满庭亦是错愕，三位真仙在喋喋不休中也回过神来，试图阻拦。 可是渺渺突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甚至于能够将他们逼退，方壶山似乎也在回应她，神核的中心透出了像是岩浆般橘红的色彩。 渺渺的手像是被牵引着，她的眼睛显出通红的颜色，似乎映照着某个火光，她不断靠近的时候，眉眼拉长，鼻尖变窄，面孔变得更加清冷，五官都发生了些微的改变，于是麻姑有些迷茫错愕地出声道：「啄山君？」 季满庭皱起眉头，她认为自己才对了，渺渺的身体确实就是啄山君的身体，但是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渺渺似乎失去了神智，身体蜷缩紧紧拥住了神核，脚下的镜面像是海面一般涌动起「波浪」，但仔细去看，那并不是波浪，而是在其中沉浮着的人类或妖兽的灵魂。 季满庭像是想到了什么，面孔失去了神情，渐渐的，眼中透露出冰冷的光彩。 「我被骗了。」她这样低语。 此时在南海之滨的东壁，有人和她说出相似的话语。 「我被骗了。」柔姬瞪大眼睛，她看着坐在星相台上的星相阁弟子，她敢确定那不是她先前安排的那个。 她之前安排的，是她提拔上来的一个星相阁弟子，是个不太聪明的女修，但是出现在眼前的明显是个男性，对方带着轻佻的笑容看着她，让她的怒火久违地燃烧了起来。 「你是谁？」獬豸比柔姬更快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他发现柔姬因这个人感到愤怒。 在数息之前，天地失色，天空中只有几个星宿在大放光芒，苏轻雪在观星台上，披着红底黑边的长衫，形容枯藁，仰着头，长发落在台阶之上，她说：「尚飞花……她还活着么？」 獬豸听见柔姬笑着低语：「只要在天地异象之中，由星相阁弟子于观星台上宣告尚飞花已死，她就彻底陨落了。」 原来是这样。獬豸突然懂了。 带着苏轻雪在地上的对应星宿游歷，是引起这天地异象的条件，现在条件达成了。 那么说，尚飞花将自己的存在，加到了苏轻雪的身上，原来苏轻雪是决定尚飞花能否復活的容器。 柔姬看起来自信满满，她确信这个办法没有问题，因为她年轻时就曾从典籍上看到，而后在方壶尚飞花的书房之中，又看到这样的记载，随后玄龟死去之前，柔姬也在对方的脑海中搜刮出了尚飞花对他说出此事的记忆。 她确信这就是尚飞花为自己准备的復活条件，地上星宿之城，引天上星宿之变，天地异象使命运无序，在这种情况之下，由可引动命运的人，说出生死的结果。 可是，在观星台之上，那位星相阁弟子却说—— 「她活着。」 这是片刻之间发生的事，星相台高耸布满迷雾，柔姬发现自己被骗，想要前去抓住苏轻雪和那位星相阁弟子的时候，苏轻雪已经发生了异变。 她黑色的长髮在瞬间变成了苍白的银丝，她的面孔变得苍老，身材变得伛偻，但是于此同时，她的修为很快突破了她原有的层次，她从元婴变成合体，从合体变成大乘，在柔姬到达近前的时候，她已经散发出真仙的气息，柔姬的长髮变成了坚韧的丝带，将苏轻雪团团围住，然而苏轻雪的身上燃烧起金红的火焰，很快将丝带一般的髮丝燃烧殆尽了。 眼看着那火似乎要往上蔓延，柔姬连忙后退，她的头髮散了开来，像是展翅的蝴蝶般飘落回了地上。 苏轻雪身躯苍老，跪坐在地，似乎昏昏欲睡，但是在她身后，有一个巨大的虚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是拥有九个头的神鸟。 …… 「我被尚飞花骗了。」 重新出现在唐九容眼前的季满庭这样说。 这是在天地变黑没多久，她们最终决定放弃寻找太平，前往方壶山的途中。 季满庭像是幽灵般突然出现，拉住了靳顺娷的手。 靳顺娷微微一愣，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睛有片刻的失神，但随后因为季满庭的话清醒过来。 「方壶山的神核有问题，渺渺点燃了神火，却没有变成方壶的主人，我想神核肯定被动了手脚，现在情况有变，我们最好去星相阁看看。」她的神情非常严峻，「我怀疑尚飞花没有完全死去，现在恐怕已经復活了。」 唐九容闻言连忙道：「我们刚才碰到了太平，太平显然有什么事要做。」 季满庭眸光微闪，问：「李常风和应天呢？」 靳顺娷道：「我和太平合作杀了他们。」 顾银盼连忙道：「我也出力了！」 靳顺娷道：「你们去和食梦蛮蛮集合，在方壶寻找太平，这座岛上的其他真仙无法离开方壶山，你们足以应对了，我想不出意外，现在大家都得去东壁了。」 第216章 讹兽 唐九容在路上想到了一件事，为什么季满庭只提到了食梦大仙和蛮蛮？渺渺呢？ 她心中隐约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而到达方壶山，遇到食梦大仙和蛮蛮后，这预感变成了现实。 第415页 食梦大仙着急道：「季……季满庭怎么就这么走了，蛮蛮被困在里面了。」 「什么情况？」唐九容忙问。 食梦大仙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季满庭根本就和她们是一伙的。」 唐九容一愣，便听见一边的蛮蛮道：「具体情况有些复杂，还是把发生的事告诉你，由你自己来判断。」 这个说话的声音虽然和红红一样，但是语气很冷静，可能是阿青，阿青把事情简略说了，唐九容也来不及细想太多，只问：「那渺渺到底怎么样了？现在我们还能进去么？」 阿青道：「里面三位真仙的魂魄，季满庭一走，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顾银盼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抿嘴露出不快的神情，她现在越发的烦躁于自己没办法立刻恢復修为的事。 唐九容也有些焦躁：「总不能让渺渺就在里面，都不知道继续拖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阿青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没有说话，食梦大仙道：「我看，她会变成啄山君，那三位真仙都说，她的长相，已经开始变成啄山君了。」 唐九容捏起了拳头，当初尚飞花身死之时，她还心有戚戚然，觉得她有些悽惨，现在却只愤恨，当初那同情心果然来的多余。 她思来想去，突然道：「先前那两位道人，虽然说玄龟被抓，却没说乘黄的下落，乘黄肯定在躲在山林之中，啾啾，你能帮我们找到它么？」 啾啾抬起头来，她心里因为唐九容叫她啾啾而感到些微的开心。 她想了想，道：「我也不确定……但或许，乘黄大人会在那里。」 她说的是一个坠落的浮空岛，曾经，方壶山的周边有三座浮空的岛屿，上面美如仙境，住着方壶的重要人物，但是在神火熄灭之后，浮空岛全部坠落，有两座被推出掉入海中，却还有一座是坠落在了一个峡谷之中。 后来进入方壶岛内的人，很少有人知道那个浮空岛到底坠落在了哪里，因为方壶神火熄灭之时，三年不散的浓雾笼罩住了方壶山的周边，雾气中有断断续续的闪电，所以寻常修士很难进入，但是啾啾当时就被乘黄带着藏在那坠落的浮空岛上，整整三年，直到浓雾散去，有人搜岛，他们又去别处躲藏。 唐九容决定去找乘黄，但是担忧渺渺，便对蛮蛮说：「你一个人在里面，应该不会有事，你进去看着渺渺的情况，要是有事，就赶快通知我们，好不好？」 蛮蛮犹豫，但是想到里面渺渺的情况，便点了点头——红红也更担心渺渺，因为渺渺以前经常餵它，还给它读过新闻。 其余人飞快来到了一个陡峭的山峰之上，那山峰光秃秃的，没有植物生长，岩石中闪着金色的痕迹，似乎蕴藏着某种金属，食梦大仙说这里蕴藏着数量惊人的金石云母，这是一种制造法器的上好材料。 啾啾说浮空岛就坠落在这下面，众人便往下探索，然而没下去多远，便感觉到一阵浑身无力，这对修士来说，可并不是个正常的情况，他们连忙回到顶峰，秦时玉道：「不知道是人为还是自然形成，越往下，就越影响灵力运行。」 啾啾道：「以前不会这样。」 唐九容便说：「那么说就是人为的了。」 她不沮丧反而有些开心，因为这代表着悬崖下面有乘黄的概率高了起来。 至于下去的办法，总是有的，灵力难运行，便用了些物理的办法，她们像是攀岩一般，在身上栓了绳子，在山壁上打桩，将绳子固定在上面，因为修士身体素质极高，如此往下，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到了很深处，连阳光也很难照入了。 啾啾开始感到害怕，化作原型缩进了秦时玉的怀中，蛋黄派速度最快，很快领先她们许多，她生性乐观，也喜欢活跃气氛，便高声道：「快点来追我，我可是遥遥领先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尖叫一声，绑在她身上的绳子断裂了，她转眼便往深谷中落去。 唐九容心中一紧，却根本来不及去救，因为山谷中开始吹起了一看就不正常的风，叫她们挂在峭壁上，如同藤蔓般晃动，摇摇欲坠，这是啾啾从秦时玉怀中出来，高声道：「乘黄大人，是乘黄大人么！我是讹兽，我回来了！」 风却不停，反而更加勐烈了，风中还夹杂着尖锐的石块，很快划伤众人的身体，也开始划断身上的绳子。 啾啾害怕到声音带了哭腔：「是乘黄大人么，为什么要这样，我好害怕啊。」 唐九容心中开始后悔于自己的鲁莽，显然渺渺的情况确实令她的判断力下降，她早应该做好最坏的准备，而不是不管不顾地觉得先下去再说，更不该和蛮蛮分开，蛮蛮明明是他们中最强的战力——她先前全然是做了错误的判断。 再仔细想想，那乘黄是尚飞花的手下，它又凭什么帮助她们呢？如今，恐怕是既救不了渺渺，自己也要葬身在此了。 想到这时，她的身后突然有一个纸人飘了出来，那纸人很快变成季满庭的样子，带着她往上飞去，但是因为周围那限制灵力的场，这分身也无法飞行太久，就只好带着唐九容攀在了崖壁上。 唐九容一愣，却又立刻望向顾银盼她们，顾银盼看着她，眼中神色不明，表情却似乎是不甘，紧紧咬着牙关，额上都冒出青筋来。 我可真没用。顾银盼想。 第416页 我可真没用，到了这个时候，也一点作用也没有。她在心里狠狠地唾弃着自己。 她既感到颓败，也感受到一种怒火，她于是模煳地想起来，那么多年以来，她确实很少受到打击，因为她总是遥遥领先于周围的人，于是直到现在，才突然知道了无能为力的痛苦。 这痛苦其实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从无常者剑阵出来开始，她便时常对自己感到愤怒，但是她也意识到最好不要表现出来，于是一直忍耐着，可是唐九容一定也发现了，因为发现了，所以她也不提起这，只跟自己一起修炼，聊些修行相关的事，就好像她们没有在面对眼前这些困难的事情。 她已经十分努力，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可是为什么，反而没有给她努力应该有的回报呢？ 她的脑海中时常产生一些令她感到困惑的想法，比方说，她偶尔会怀疑，唐九容一直只耐心和她修炼，说些「我们一起进步」的话，是不是因为对自己失去了希望，是不是在瞧不起自己，心里很快会有一个声音说绝不可能这样，但是这些想法也真实产生了，这是她过去从未产生过的想法，这些复杂的想法塞满的她的大脑，有时甚至能令她的大脑感到头痛，这时她清空大脑，突然又想起秦橙最后的笑容和眼泪，这时她又发现她的记忆开始模煳，她开始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见了笑容，又不确定，是否真的看见了眼泪。 她想的太多了。 就连她也意识到，她实在想的太多了。 修士思虑太多，足以毁灭修行道路。 可是她又并不完全认为这些想法是完全没有价值的，她体会到过去从未体会到的情感，她至少现在知道无能为力会带来痛苦，这痛苦也让她产生某些力量，她听见被季满庭的分身带着攀在悬崖上的唐九容焦急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她在担心自己——原来自己不仅无法保护唐九容，还只会令对方担心。 她想，她又开始产生某些负面的想法了，她觉得自己没用，于是觉得唐九容应该放弃自己，但在这个想法的另一面，顾银盼想，我应该强大起来，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我应该…… 她的身上燃烧起了像是火焰一般的白色的光芒，火焰烧断了她身上的绳子，但是她并没有下坠，顾银盼恢復原形，爪子如利刃般嵌入岩壁，带着金色金属的岩壁有着不可思议的硬度，但在顾银盼的爪子下，就像是木头似的。 顾银盼飞快地叼住了所有快要坠落的人，爪子抓着岩壁，如履平地一般飞快地向下跑去，她们很快来到崖底，顾银盼放下众人，却又由向上扑去，手抓拍掉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令众人看见了躲在其后的一只妖兽。 像是一只狐狸，又像是狼，头脸狭长，眼睛发蓝，身上披着深褐色的短毛，后背长着一排像是树枝一般的角，尾巴很长，它为躲避顾银盼的攻势，用尾巴拍击岩石跳到了另一边，长长的尾巴随即盘旋在脚下，四只脚边都扬起风沙。 这时啾啾道：「乘黄大人，乘黄大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乘黄微眯着眼睛：「我只是想把你们带下来而已！」 话音未落，它又受到顾银盼的攻击，于是倒飞出去，幸好这时蛋黄派突然跳出来，道：「我证明它说的是真的！你看，我还好好的呢！」 它化成猫跳到了乘黄的背上，乘黄一抖背，似乎想把它抖下来，它却紧紧抓住了背上的角，还不高兴道：「你干什么，我替你说话呢！」 乘黄似是无奈，长嘆了口气，唐九容却突然想起来，《山海经》里好像说，乘黄的话……乘之寿二千岁？ 那要是真的，蛋黄派这就可以活两千岁了？ 第217章 讹兽 靳顺娷被季满庭拉着到了南海上空，这时季满庭终于松开手了，因为眼前的海浪突然升高到了不合常理的程度，一看就是有人来挡住她们的去路。 不过靳顺娷的恼怒显然不仅仅是被挡住了去路，她的手心还有这残余的温度，这时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的亲昵时刻。 海水翻涌，包裹着巨大的异兽缓缓升起，那异兽庞大到像是山岳，皮肤上覆盖着泛着蓝光的鳞片，被它带起的海水像是雨一般从天空中落下。 「不要去了。」它开口说话，声音像是滚滚雷声。 季满庭认出来，这是方壶八护法中的鲲。 鲲是巨大的鱼类妖兽，它并不是传说中那样能变成鹏鸟的神兽，只是能在天空中短暂飞行，但□□十分强横，在海中更能称得上是霸主——八护法伤的伤躲的躲，它却能毫髮无伤地藏在南海，由此可见它的实力。 季满庭问：「那么说，尚飞花真的要復活了么？」 鲲道：「神君与您的目标是一致的。」 季满庭道：「我只是好奇，想过去看看。」 鲲又说：「不要去了。」 季满庭算是发现了，原来鲲的脑子似乎不太好，大概这庞大的身躯并没有带来更大的脑容量，对方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两句话而已。 靳顺娷不耐道：「我们偏要去如何！」 鲲带上天空的海水，令天空中都凝结起雨云来，再加上原本天空就暗下来显出异象，更展现出一副风雨欲来的末日景象，鲲突然摆动尾巴，沉重地落到了海里，海水像是海啸般涌起，季满庭本以为对方是要用海水攻击，便执剑噼去，不过剑气触及海水时，她便发现那海水并无威力，只是溅起来的水而已。 第417页 季满庭疑惑地和靳顺娷面面相觑，半晌，听见鲲的声音遥遥传来—— 「那一起去。」 …… 顾银盼恢復了人形，唐九容走上前道：「你是不是已经……」 顾银盼道：「我刚才好像是使出了相当于真仙的实力。」 她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但好像还不是真仙，大概还需要一些契机。」 乘黄因为顾银盼停手，蜷起腿缩在了地上，它看上去十分疲惫，秦时玉带着啾啾上前，啾啾便担心道：「乘黄大人，您受伤了么？」 乘黄微微颔首，垂着眼皮，哑着声音道：「半年前，那位周公主亲自来寻找我和玄龟，于是……唉。」 ——周公主？ 唐九容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谁，他说的是无相公主柔姬。 那么说，柔姬果然是幕后黑手。 唐九容望着天空，意识到已经不能拖延时间，便开口对乘黄道：「你知道这天空的异象是怎么回事么？」 乘黄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不知道，但是我隐约知道，可能和神君有关。」 它的眼神中出现了某种空洞与痛苦，低语道：「我们队神君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唐九容心中着急，又道：「我们有同伴被困在方壶山了，您可以和我们去救出她么？」 乘黄微微摇头：「我实在有心无力，我连离开这里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在周围布下禁制，就是因为若是有人到我面前，我已然不是对手。」 唐九容大失所望，却仍是不放弃：「那……那或许你知道太平在哪么？」 乘黄听到唐九容提起太平的名字，也没有很吃惊，只摇头：「我不知道，我实在太虚弱了。」 唐九容无法判断乘黄说的到底是不是假话，但是就算对方说的是假话，只要对方不愿意说，自己又如何能逼迫呢？ 她回头与顾银盼四目相对，顾银盼道：「我既然已经有了真仙的实力，干脆我们就……」 唐九容摇头，她现在已经知道，鲁莽只会丧命了。 这时，她听见乘黄说：「若是有神君的法宝万灵宝书，在这方壶岛之中，我便能算出她的下落了。」 唐九容一愣：「万灵宝书？」 乘黄点头：「是的，寻常情况下，渡劫以上修士大妖的所在是很难卜算的，但是若有万灵宝书，又在我的禁制之内，我便可以……」 她话音未落，便见唐九容祭出了一本模样奇怪的本子来，扔给她说：「那你快算！」 乘黄看见这本子落在地上，翻页露出里面的内页，然后上面出现了一行文字—— 【你好啊，好久不见~】 乘黄：「……怎么会在你们那！」 …… 东壁已经近在眼前，但此时整个东壁岛已经被禁制笼罩起来，她们刚到，便听见有个老头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哎哟，最近修真界事情真多，你看这是怎么了？」 虽看不见人影，季满庭到也认出来：「太玄道友，您居然没在闭关。」 「刚好出来，刚好出来。」 「这是怎么了，我们也不知道，不是也来看看热闹么。」 太玄没有回应，却又有一难辨雌雄的声音悠悠道：「听说无相公主接管东壁，我就觉得事情不对了。」 靳顺娷道：「曲姜受伤了。」 那声音便说：「对，我知道，这是您传出来的消息。」 就算是季满庭和靳顺娷，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这周围已经聚集了十数真仙，她们没办法判断这些真仙到底持有什么倾向，因为实际上加入轮迴教的到底具体有谁，并没有人确切地知道。 她们不敢轻举妄动，别人也不敢，他们只静静站在东壁的上空，真的如同看戏一般，看着东壁中心的高塔，那是星相台。 星相台上笼罩着一层红芒，在东壁上空的真仙们，都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身在此处的柔姬和獬豸能看见，哦，还有星相台上的那个男修——从外表上看，对方是个男修，但是此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中妩媚的笑容，更像是一个女人。 柔姬眯起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是被寄生了。 寄生的途径是——她看见了对方手指上的像是黄铜铸成的戒指。 她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不能让尚飞花復活。 她从怀里拿出一柄妖幡来，手心燃起了苍白的火焰，那火焰渐渐将妖幡燃烧的残破不堪，在木头烧焦的气味中，突然有一道烟雾从妖幡中冒出，最后在一边聚集成一团，化作了一个蜷缩着的生物，九条尾巴的狐狸团成了一个圆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似是嘲讽地开口道：「居然捨得把我放出来了。」 涂山君久不见天日，心中早就满是怨气，苏轻雪遇上柔姬之时，柔姬就和她做了交易，她要迷惑苏轻雪的心智，让苏轻雪怀疑尚飞花，对尚飞花的生死产生疑惑，柔姬答应若是事成，就把她从妖幡中放出来。 可是当她不再能听见苏轻雪的心音，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苏轻雪的身上，却还没被放出来的时候，涂山就毫不怀疑自己被柔姬骗了。 不过也鑑于此，此时被放出，她就立刻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往后一跃，仰起头来，看见九头神鸟的虚影，以及老去的苏轻雪。 第418页 「哈，原来如此。」涂山君笑得更加讽刺了，「什么为你去死，什么献祭天赋，原来都是要十倍百倍的要回来的，虽被提升了修为，最后寿命却要燃尽，变成尚飞花復活的养料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涂山君的声音，苏轻雪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有些浑浊，游离不定地转动了好久，才似乎落在了涂山的身上，然后那眼神又移开了，落在了柔姬的身上。 柔姬道：「她真可怜，可是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她要復活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涂山道：「我没办法，我太虚弱了，我要走了。」 她转身就要往天空中窜去，却被柔姬的头髮捲住了脖子，拉回了地面。 柔姬一边做着粗暴的动作，一边温柔地说着话：「别跑了，尚飞花若是復活了，你该想想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涂山在地上化作了人形，面色漆黑，她知道柔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虽然说不定自己只不过也是尚飞花復活道路上的一个棋子，但是尚飞花绝不会放过她。 她阴沉地望着台上的九凤虚影，半晌道：「能有什么办法，直接一起上啊，此时杀了苏轻雪，我看她还能不能復活！」 …… 晋藜芦在桌子底下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了漆黑的桌子底，于是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是在哪。 可是，自己怎么会在这呢？她记得，她今日明明要去星相台上，进行一场重要的占卜，师姐对她说，因为她生辰八字最好，所以这场占卜由她进行，但是她也不用说太多，只要说一句「已死」就可以了。 她心情很激动，在房间里换好衣服后，便坐在椅子上等师姐，是了，这个时候雎连山过来了。 那个从占卜师大赛中获胜进来学习的傢伙，所有人中，就这人最是逢迎，很快和周围的人都搞好了关系，他也和自己套近乎，但是晋藜芦最讨厌这样的人，她更喜欢沉稳一些的人。 其实晋藜芦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阁里要办这场比赛，她听过很多传闻，有说是长老觉得现在阁内太封闭，想要吸收新鲜血液的，有说是星相阁想给草根修士更多深造机会的，还有说就是星相阁缺钱，骗一波报名费的，这些理由都有，但好像都有些怪怪的。 但是在比赛过程中，晋藜芦确实感受到了外面修士的优秀，可惜……真正优秀的人没进来，反而是一些垃圾进来了。 在她发现自己身上的礼服已经被脱掉，她只穿着里衣的时候，她更确定雎连山是个垃圾了，她的眼里一瞬间蹦出了眼泪，哭哭啼啼地从桌子下面爬出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她也不知道这是哪，又觉得只着里衣羞耻，便拿了桌布披在身上，鬼鬼祟祟出了门。 她穿过一条游廊，忽然听到有人争吵，便悄悄过去，发现竟然是阁里的七位长老，正在一座大殿前吵架。 七位长老平日里不苟言笑，此时却吹鬍子瞪眼，他们分成两拨，一边四位，以三长老为首，一边三位，以大长老为首。 大长老似乎很疲惫，三长老红着脸高声嚷着：「……万一呢！万一呢！要不你算出来啊！我们没人算的出来，没人算得出来！」 长老们也有算不出来的东西么？晋藜芦产生了好奇，忍不住走得更近了些，不过她又觉得此时自己形容狼狈，就偷偷遮掩的身形，贴着墙根靠近，很快到了大殿拐角的窗户边上。 这时她听见大长老说：「可是……公主不怀好意啊。」 晋藜芦大吃一惊，前几天无相公主接管星相阁，大家明明都说卫诏是个叛徒，公主救我们于水火。 三长老道：「不怀好意又如何，现在阁主能活着，确实是靠她！」 晋藜芦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知道阁主受伤了，可是，可是现在听起来，像是濒死了。 突然，大长老身后的四长老开口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 她像是下定决心，开口道：「举办那个什么占卜师大会，其实是阁主下的命令。」 三长老一愣，随即道：「你放什么屁呢，阁主都昏睡那么久了。」 四长老道：「所以我一直没说，阁主在闭关之前点了一下我的头，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年，才做了个梦，阁主在梦里这样吩咐了我，我们算不出来，阁主难道还算不出来么！她一定是算出什么了，才叫我举办这个活动……」 听到这话的时候，晋藜芦已经惊讶到浑身冒冷汗了，于是手心也全是汗水，抓着窗户框的手就滑了了一下，一不小心漏出了一点气息。 长老们的声音顿时全停了，晋藜芦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她心慌意乱，手都抖了起来，慌不择路地绕到了后门，闯进了大殿。 大殿里空空荡荡，无处可藏，她看见有个偏殿，就连忙往那跑去。 「真有人！」是三长老的声音，「别进去！别进去！」 这警告叫晋藜芦更慌，动作更快地闪进了偏殿之中。 这时，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眼前不再有时间万物的景象，她觉得自己踏进了虚空，踏进了宇宙，踏进了某种不可知，不可察的境地之中。 「她进去了。」三长老坐在了地上，「完了，阁主没了！」 大长老却摸着鬍子道：「事已至此，听天由命。」 第419页 四长老站在大长老身后，眼神却十分笃定。 无相公主说，她所下的禁制，绝不能有任何人进入，若是进入，禁制破除，阁主会死，那么多年来，就算最开始对无相公主所说的话有怀疑的人，到最后都深信不疑了。 她却还是怀疑。 因为那个时候，阁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对她说：「别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啊。」 第218章 讹兽 万灵宝书为什么在她们手上这件事，实在是很难一下子说明白，而且说明白了，也难免有种显得自己很无耻的嫌疑，唐九容便含煳其辞道：「这种事回头再说，我们先做正事。」 乘黄其实也并不是很想知道，只是在第一时间产生疑问所以脱口而出而已，当初尚飞花「陨落」，万灵宝书也随之失落，乘黄倒是没有想到，它还能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从前在方壶，使用万灵宝书的次数最多的人大约也是自己，于是乘黄感到了一些怀念，在方壶沦陷之后，她很珍惜这种怀念的感觉。 在唐九容她们的催促之下，乘黄开始卜算太平的位置，其余人心中焦急，相顾无言，好半天过去，乘黄抬起头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它眼神复杂道：「她就在这，在这座坠落的浮空岛上。」 乘黄又道：「既然在这，我就带你们去，山路不好走，又处处是禁制，你们几个，就都坐到我的背上。」 她指了指唐九容秦时玉讹兽——蛋黄派一直在她的背上。 唐九容有些讶异，她坐上乘黄的背后，便低声问秦时玉：「我以前从书上看见，说骑上乘黄的背，就能多活两千岁，这是真的么？」 秦时玉道：「这当然不可能了，这只是个传言罢了。」 乘黄或许也听到了，笑道：「是的，这只是个传言，我背上的角有些延年益寿的作用，不过也只对普通人起作用，要是修为超过元婴，作用就很有限了。」 「原来是这样。」唐九容恍然大悟，随即想起渺渺之前一直在找能帮乔中羽延年益寿的方法，她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很开心。 想到这，嘴中不免泛起苦涩，唐九容忍不住想，她还能有开心的机会么？ 这实在是一个恐怖的想法，唐九容摇了摇脑袋，试图把这想法晃出去，她专注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他们飞速地穿行过了树林，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山谷之中，眼前的山谷密布着矮树，茂密的树冠将整片林地遮掩的不见天日，他们穿过树林，来到了一个岩壁之下，唐九容立刻看见了太平，太平坐在地上，正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岩壁，那岩壁上有着看起来玄妙的纹路，在纹路的中心，插着一把似乎由黄铜做成的钥匙。 乘黄远远停下了脚步，因为太平周边是一大片冰面，散发出森然寒气。 「她看上去不太对劲。」顾银盼道。 唐九容咬牙，还是开口道：「太平，你怎么了。」 太平缓缓偏过头来，目光迟缓地扫过他们，最后落在了顾银盼的身上。 唐九容道：「太平，原来季满庭和顾银盼都活着，当初，谢谢你帮助我。」唐九容还记得，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季满庭和顾银盼消失的时候，当时太平真是她最后的稻草。 太平低下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半晌，泪水潸然而下。 冰雪中黑髮少女如同精灵，苍白的脸和红的眼睛，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撼，只有啾啾偷偷爬过了冰面，慢慢伏在了太平的膝盖上。 「你怎么了，太平大人？」啾啾低声道。 太平道：「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把钥匙插进去。」 食梦大仙飘到了石壁上，拿尾巴把钥匙卷了下来，太平突然站起来，冲过去把钥匙抢过来，然后抱在了怀里。 唐九容和顾银盼交换了一下眼神，唐九容开口道：「太平，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们，或许我们能想出办法。」 太平道：「人已经死了，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唐九容迟疑，片刻道：「人死了，那魂魄还在么？」 太平一愣。 唐九容道：「现在的魂魄，不是都会被投入轮迴么？」 太平看着钥匙，她有些动容，黎安瑜的□□化作了钥匙，那么灵魂…… 她站起来，看着唐九容道：「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 晋藜芦陷入在一片混沌之中，在这混沌之中，她的思维渐渐僵化，她开始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她忘记自己在哪，自己是谁，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一些人生的片段，她却想不起这是属于谁的，直到有一个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她的手。 啊，我的手。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的意识回到了她的大脑，她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温柔的女人握着她的手，对她说：「谢谢。」 晋藜芦一脸茫然，这时长老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阁主！阁主你醒了！」 「居然真的是骗我们的！无相公主！我同你势不两立！」 眼前的人，是阁主？ 晋藜芦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眉毛淡淡一条，眼睛细长，眼尾下垂，嘴唇厚而圆润，如果她不是阁主，晋藜芦会认为这是个相貌温柔的女人，但是她是阁主，晋藜芦又觉得对方颇具威严，叫她不敢直视。 第420页 她低下头，阁主却把她拉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晋藜芦觉得自己自己好像泡在温水里，从头到脚地感受到一种畅快。 她听见阁主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同我说说。」 大长老上前道：「无相公主骗了我们，我们都信了她的话……」 听到这的时候，晋藜芦睡了过去。 曲姜将睡着的女孩抱到床上，自己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衣服披上了，同时，她也听着大长老说的话，在听到卫诏追杀顾银盼不成反受伤跑回阁中的时候，长长嘆了口气。 「诏儿现在在哪呢？」曲姜问。 大长老道：「她在房中禁足。」 曲姜摇头：「我太过纵容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她现在意识到，将徒弟带在身边，自以为完善地保护着对方，是没办法让对方成长的。 她先前太过娇宠卫诏，后来寿元将尽，于是又急功近利，想着自己直接闭关，让卫诏不得不独当一面，她算出闭关后会有变故，却心怀侥倖，觉得自己肯定能够控制，没想到差点到了后悔莫及的境地。 不过现在暂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曲姜将思绪集中在眼前，开口道：「将笼罩东壁的禁制打开，我们星相阁，没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东西。」 …… 太平听完唐九容的请求后，点了点头：「既然我们目标一样，一起过去也没什么。」 唐九容道：「谢谢，说起来，你说的死去的人是谁？」 太平已经收敛的情绪，但提及此事难免还是心脏刺痛，但是现在交换信息也是有必要的，她开口道：「黎安瑜，她不是普通人，而是神君留在方壶的一把钥匙，打开藏在此处的真正的方壶岛神核。」 唐九容的目光顿时下意识扫过太平手中的钥匙，又连忙问：「那神核呢？」 「我虽负责打开，却也并没有看见神核，我想，虽然开关在此处，神核却可能并不在这里。」 唐九容的心中翻滚着愤怒与无力，她同尚飞花的差距，不仅在于修为，更在于漫长的岁月和经歷，或许还有对方的冷酷无情。 现在通过所有人交汇而来的信息，唐九容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显然这个仪式的条件十分严苛，但是多方运行之下，居然成功了，甚至连作为敌人的柔姬都成了尚飞花的棋子，成了为对方的復活之路添砖加瓦的一部分。 她过去一直以为，柔姬才是他们最终要面对的敌人，现在却发现，或许是尚飞花。 「柔姬会是尚飞花的对手么？」她忍不住问。 「柔姬活了很久。」太平道，「久到不像是个普通的人类修士。」 顾银盼道：「那曲姜也活了很久。」 太平道：「是这样，星相阁阁主是和柔姬同时代的人，我猜她知道一些内幕，柔姬对她下手，可能还有私怨。」 唐九容惊讶道：「是什么？」 太平看了乘黄一眼，乘黄道：「啊，这只是我的猜测。」 唐九容道：「您是通过什么猜测的？」 乘黄看了啾啾一眼，道：「这是我养了啾啾之后发现了，我总觉得柔姬的身上，有讹兽的气息，我怀疑她在年轻时吃了讹兽的肉，这令她修行之路顺畅，但是……不能说真话了。」 唐九容一怔，望向啾啾，见啾啾听见这话，吓得打了个寒颤，眼眶中顿时积起了泪花，颤声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吃我的肉啊！」 乘黄拿尾巴摸了摸啾啾，继续道：「所以她想要轮迴，是为了自己，她已经是为真仙，却连说自己想说的话都不行，这样的日子，又如何能畅快呢？」 …… 笼罩东壁的禁制突然打开的时候，季满庭和靳顺娷就知道事情有异了。 话虽如此，停驻在上空的真仙也没有任何一个有异动，直到曲姜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啊，是……星相阁主。」 「您没有受重伤么？」 眼前的曲姜是季满庭记忆中的样子，这个女人总是一副「所有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曲姜道：「只是被无相公主控制了，唉，真是大意了，我在闭关之地，受到她的暗算，而后又被她用禁制囚禁起来，说来惭愧。」 「竟有禁制能关住您那么长时间么？」 曲姜笑而不语，不接这话茬，只道：「无相公主伤我在先，又霍乱我门，若是不将她拿下，可不知道她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不知道各位道友，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没人接话茬，曲姜却也不尴尬，笑盈盈站着，季满庭倒是想帮忙，但是她自觉此时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急切，便也耐心等着，看曲姜能给出什么筹码。 半晌，有人道：「阁主，您这……毕竟也只是一面之词嘛。」 曲姜道：「我自认自己从不讲假话，长泽道友，你可见过我讲假话？」 「这……」 「可柔姬满嘴假话。」曲姜突然开始直唿柔姬的名字，「自然，这也怪不了她，若是从一开始身上就全是谎言，谎言只会像个雪球，越滚越大。」 「你又凭什么说她身上全是谎言？」 曲姜仍笑容晏晏：「我名曲姜，并不姓曲，而姓姜，我父是差扶时期的公卿，我经歷了之后所有的大王，到幽王灭国，才远离故土建立星相阁，我想，大王们从来没有过一个叫柔姬的公主。」 第421页 一片寂静。 这片寂静中，季满庭悠悠开口：「她不是周朝的公主？」 曲姜道：「她不是，她甚至不是人类。」 她说到这的时候，巨大的妖兽突然向她袭来，曲姜躲开，看见獬豸张开了鳞片，像是山岳一般爆发出足以震动天地的气势，曲姜高声道：「獬豸应该最清楚不过，柔姬尚弱小之时，若没有你依靠，又怎么可能成长到现在，毕竟她只是……」 曲姜的话突然被打断，因为黑色的缎带将她层层包裹起来，季满庭提剑冲上前去，将缎带噼开，顺手将曲姜拉了出来，缎带向她层层捲来，季满庭问道：「毕竟她是什么？」 曲姜微微一笑：「能先救我么？」 季满庭：「……」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突然被浓重的黑雾笼罩起来，真仙们纷纷后退，嘴上说着假惺惺的话：「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却还有人没走，除了靳顺娷，黑雾中还渐渐显出两位真仙的身影。 季满庭似是嘆息：「果然也是有柔姬的同党的。」 两位真仙都是老人了，显然，他们加入星相阁，也是为了自己能够轮迴。 和柔姬一样。 柔姬从黑雾中出来，她的长□□浮在空中，像是长长的绸缎，她穿着端庄的礼服，像是一尊雕像那样站着，形容举止，都高压端庄。 她或许不是公主，但是她确实看起来像是一位公主。 她低声道：「你果然知道啊。」 曲姜看着她：「今日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公之于众，不管是人类修士还是大妖，我都不曾区别相待过。」 柔姬勾起嘴角：「是厉害的大妖，是尚飞花，是顾银盼，是天地的宠儿，出生便註定要站在所有妖兽顶点的大妖，你都已经说出口了啊，毕竟我只是，毕竟，只是……」 曲姜微微皱眉。 「我也不甘心。」柔姬低语道，「我也不甘心，凭什么有些妖兽，出生便是天地宠儿，而我不仅修行艰难，还要受到这样的诅咒呢？」 她抬眼盯着众人，眼中像是泣血，通红一片。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胸口，就算在此时，仍旧姿态优雅，像是在做一场仪式。 「毕竟，我只是讹兽而已。」 柔姬这样开口，声音轻柔，像是要飘散在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alhs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9章 梦乡 天色似乎越来越黑了。 唐九容开始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很快她听见太平说：「原来如此，神君復活所需要最重要的条件，是日月星辰之光，所以要在日月同在的时候，并且让星象显现出来。」 顾银盼便说：「是了，是有这么一种办法。」 唐九容惊讶道：「你知道？」 顾银盼便说：「你可能不信，是尚飞花告诉我的，她告诉过我，她彻底死去的办法，就是要从命运的源头将她的存在抹消，但是这种方法需要一种前提条件，现在看来，原来不止是死去的办法，还是復活的办法。」 她颇有些咬牙切齿：「我当时以为她会说出来，是自信过头，无所畏惧，现在看来，就是个坑。」 唐九容便想，如此想来，这些事尚飞花也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她看起来散漫无畏，实际上异常谨慎。 那对于方壶神核的说法，到底又是不是真的呢？太平说真正的神核可能已经出现在另一处，现在在方壶山的那个神核是假的，但是从时间上来讲，渺渺出现异常和她用钥匙打开神核的时间似乎是同步的，那方壶山的神核，真的只是假的那么简单？ 唐九容焦躁地想着这些，待走到方壶山的时候，突然听到心里有个声音道——【你似乎后悔了啊。】 唐九容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就想起来，这是无相者的声音。 【对啦，渴望力量才是正确的。】 唐九容想，大约是此时的悔恨与不安，让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怀念当时操纵无相者剑阵时所向睥睨的感觉，力量是一种平常无法察觉到有什么重要，但是再真正需要的时候，让人无法不渴望的东西。 唐九容收敛心神，不去理会，跟随着太平进入了方壶山。 方壶山如同鬼蜮，除了偶尔会碰到游荡的幽灵，没有任何阻碍，众人很快来到中心的大厅，远远看见了蛮蛮。 唐九容正要说话，突然见蛮蛮发出幽光，化作了人形，伸出手臂做出阻拦姿势同时道：「进不去了。」 人形的蛮蛮丰神俊朗，性别难辨，一双异瞳一青一红，看着人的时候，叫人心生不安，众人缓缓停下脚步，望向大厅，却见中心有一个像是涌动的水珠一般的茧，上方是一群密密麻麻停滞的魂魄。 蛮蛮道：「要是进去的话，会被吞噬的。」 这话说的含煳，但是只要看见里面的情形，便能知道蛮蛮这话的意思，连真仙的魂魄，也停滞在了原地，他们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像是在最后关头，也做出了什么努力。 食梦大仙一阵后怕道：「幸好当时季、季大仙立刻把我们带出来了。」 顾银盼看着里面的场景，神情晦暗难辨：「她倒是果断。」她这样喃喃。 第422页 唐九容看着中心的茧，她很快头晕目眩，但仍旧坚持地眯起眼睛试图看的更清楚，她只看见了翻滚的像是气泡一样泛着幽光的东西，看不见渺渺的身影。 「渺渺在里面么？」她低语。 蛮蛮道：「是的，我看见她慢慢变成现在这样，我感觉有点不安，不知道里面孵化着什么。」 孵化。唐九容听到这个词语，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恐惧，这样的话语就好像是，渺渺将要不復存在，转而诞生什么新的东西。 但是渺渺本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她本来可以呆在常世，她是因为想帮自己的忙，才一起来到修真界的，这两年若没有对方的帮助，自己可能连顾银盼都没办法找到。 她深唿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段时间她也碰到了不少事情，知道此事自乱阵脚是最坏的选择，寻求靳顺娷和季满庭肯定不行，那两人已经去了东壁，在东壁一定也遭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更何况季满庭既然先前直接离开，想必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就算有办法，也要花费不小的代价，是现在的季满庭不愿意为渺渺付出的。 「话说……」她边思考边开口道，「在你们离开之前，那真仙的魂魄确实是叫出的啄山君的名字，也就是说，渺渺很可能是尚飞花復活啄山君的一个道具，是么？」 蛮蛮道：「他是叫出啄山君的名字，但事实如何，还是很难分辨。」 唐九容道：「但是现在没有其他的条件，那就姑且这样假定，那么是不是只要尚飞花不復活，渺渺就不会变成啄山君。」 蛮蛮迟疑，众人许久没有说话，半晌，顾银盼道：「虽然不清楚，但是……应该不会，而且，里面的真的是假的神核么？」 众人望向顾银盼，顾银盼略有些不确定，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仙岛认主之时，你能感觉到你和神山已经融为一体，那种融为一体很难形容，就好像你拥有了另外一个庞大的身躯，这个身躯的中心同样有一颗跳动的心脏，当然，蓬莱并非靠神火驱动，但是我想，方壶的神火或许就是那样的一颗心脏……」 食梦大仙纳闷道：「你在说什么？」 顾银盼怒道：「你个傻逼，这都听不懂，我是说这神核看上去像真的！」 …… 面对苏轻雪的时候，涂山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 她毕竟与苏轻雪神交许久，再加上之前是被封印的状态，如今出来了，有种恍然隔世之感，再看此时苏轻雪的状态，就十分唏嘘了。 说实话，在被封印之后，涂山很长一段时间里压根想不起来苏轻雪到底长什么样子，她知道这是尚飞花在常世的爱人，脑海中自动构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的形象，直到后来聊的时间久了，涂山隐约想起对方的样子，那是个倔强的少女，明明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也要留在原地亲眼看一个结局。 而且她确实爱尚飞花。 涂山不清楚原本两人的感情到底有多么浓厚，只知道在苏轻雪认为尚飞花为她死去以后，愧疚与悔恨加深了真爱的厚度，令这爱情变得更加至死不渝。 此时对方满脸皱纹，已经是耄耋老人的模样，涂山君本来以为对方已经失去意识，靠近之后，对方抬眼看她，她才知道原来苏轻雪还有意识。 就算是她，她不免觉得苏轻雪有些可怜，开口道：「你看，我早就暗示过你，尚飞花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苏轻雪没有说话，眼中有像是水波一样的光芒，她虽然身体老去，但是眼神仍旧是年轻人的模样。 涂山轻声道：「我来帮帮你，你能挣脱尚飞花的控制么？来，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 涂山伸出手去，苏轻雪被九凤的虚影笼罩着，涂山一触碰到那虚影的边缘，指尖便燃烧起火焰，她连忙缩回手，那火焰在短短一息已经灼痛了她，她是真仙，本来不可能那么轻易受伤。 她不动声色，只看着苏轻雪道：「你怎么不伸手呢？」 苏轻雪仍旧没有说话，涂山现在看出来，苏轻雪是没有力气说话，她被一下子消耗掉太多寿命，同样也消耗掉了太多了精气。 涂山道：「你没有力气么，我会帮你的，你可不要放弃希望啊。」 她发觉自己说出这话，并不完全是虚假的，确实有一些想要帮助苏轻雪的目的在，所以她认为自己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苏轻雪却突然笑了，老人的嘴角是下垂的，苏轻雪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拉平，周围堆积在脸侧，涂山皱起眉头，她从来没有想像过自己面容老去的模样，她向来认为喜欢将自己的面貌幻化成老人模样的都是奇怪的傢伙，老人的面孔混沌不清，她时常认为老人已经失去了表情，但是此刻她从苏轻雪面孔上看出来，对方感到释然和放松。 她莫名愤怒起来，她很快意识到，原来自己难免将苏轻雪和啄山联繫起来，若是苏轻雪对尚飞花抱有这样的感情，那是不是啄山也曾经是这样看待尚飞花的呢——这样一想，她就更希望苏轻雪对尚飞花充满怨愤，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有。 她便直接施法试图将苏轻雪拖出来，却没想到所有有形无形的法术，在接触到那道虚影的时候，都开始燃烧起来，她满心急躁，甚至起了一身的冷汗，抬头望向高空，却见柔姬他们，似乎也陷入在束手无策的对峙之中。 第423页 季满庭一直在担忧自己是否又陷入了柔姬的影响之中，刚才有短暂的一刻，她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于是差点从空中跌落，而靳顺娷也突然向她扔来锁链，不知道是把她当成了谁，精神上的影响因为无形，所以很难抵御。 不过她们也有优势，她们的优势在于柔姬此时焦躁不安，她时不时望向下方，尚飞花何时復活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曲姜道：「尚飞花復活了，对柔姬不是件好事，对我们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季满庭道：「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身娇体弱，不是他们的对手。」 曲姜嘴角微抽，看了季满庭一眼。 季满庭便立刻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靳顺娷提醒：「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季满庭笑道：「怎么不是，周围一群围观的，我们只能防守，可不只能等尚飞花復活，既然只能拖时间，开开玩笑杀杀时间不是正好？」 靳顺娷无奈看着季满庭，一个恍惚，周围突然换了风景，她发现自己孤身站在空中，周围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她居然又进入了柔姬的幻境。 上一次她把季满庭当成了柔姬，这一次则是没有目标了，她便想大概是自己刚才走了神，就努力凝神定气，周围的景色渐渐像是雾气般散去，迎面却突然有一道黑影冲过来，她连忙闪到一边，同时用锁链抽在了那黑影上，那黑影倒飞出去，靳顺娷看见獬豸。 獬豸的身上有了许多伤口，这里是海上，又是空中，离土地太远，对它来说并没有优势，但是对方十分拼命，让季满庭心生疑惑。 就在这时，紫色的流光突然包裹住了她们，将她们层层覆盖，幸而季满庭似乎一直有注意周围，拉上靳顺娷跑了出去，只有曲姜被困住了。 但是曲姜有主场优势，从星相阁中又响起钟声，将流光震碎，靳顺娷看见涂山也已经站到了柔姬的身边，咬牙切齿一般地对着柔姬说着什么。 靳顺娷听不到，不过柔姬听到了，脸色不禁更差，因为涂山说：「我没有办法。」 柔姬道：「你可真是个……」她突然停住了，没有说出话来。 涂山奇怪的看着她。 柔姬眼神冰冷，獬豸拖着手上的腿走到她身边，看见她这样的眼神，知道对方是又没办法说真话了。 柔姬深吸一口气—— 「去管一管尚飞花……」她又停住，「我没有什么办法了，明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居然就毁于一旦了。」 她突然眼中含泪，变成了柔弱无助的样子：「我明明是为了大家，我虽然自己也想转生，但是寿命将近的大家，不是才是更需要的人么？」 「只因为我是讹兽，就不再信任我了么？」 她这些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靳顺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却听见一边有人道：「她是在不受控制地说谎，若是不知道她是讹兽，恐怕会当真呢。」 「但也有可能不是谎话。」 「没办法确定，就还是要观望一下。」 靳顺娷突然察觉到了柔姬的悲哀，这悲哀来源于她绝无法融入进集体之中了，她若是本性温柔，大约反而会说出冷冰冰的话惹人生厌，那不管原本是什么样的性格，到了最后，大约都会变得冰冷。 她的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同情心，当意识到这同情心存在于心底的时候，她察觉到了不妙—— 她又陷入了幻境之中。 「她的意志很不坚定。」发现靳顺娷再次神色恍惚，曲姜这样开口。 季满庭道：「因为她是主要战力，所以要针对，你就不用，你懂我的意思？」 曲姜已经可以无视季满庭的垃圾话，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我们要想办法把她拉出来，不然我们不是她们的对手。」 季满庭道：「怎么不是，你不要听柔姬的屁话就行。」虽然从神情上看不出来，不知为何，曲姜觉得季满庭比起先前来多了一些怒气。 第220章 梦乡 天空更暗，先前还在大放光芒的星宿，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失去了光芒。 因为靳顺娷陷入幻境，季满庭她们陷入了困境，这时，季满庭对着曲姜说：「我们也一起进入柔姬的幻境。」 曲姜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神中透露出「你是不是疯了」的意思。 季满庭却冷静道：「维持幻境的存在是需要有足够的精神力的，若是我们也进入幻境，柔姬的精神力大概率无法支持同时困住那么多人，很可能失控，她一失控，所有人都进入幻境，我们才有机会。」 曲姜道：「但我们更有可能变成砧板上的鱼！她如果没有失控呢？」 季满庭知道曲姜的意思，便又说：「所以我们一定要让她失控才行，我们去星相台。」 话音一落，季满庭来到靳顺娷身边，靳顺娷神色恍惚，但是法宝自动护主，锁链将她团团包裹起来，然而季满庭一靠近，锁链竟然散开了，这说明靳顺娷在潜意识里就信任季满庭，季满庭拉住靳顺娷的手，带着她往星相台飞去。 曲姜也跟上，三人像是逃窜一般，柔姬等人自然要追，只有涂山犹豫，她更想转头就跑，便开口道：「星相阁是星相阁主的大本营，我们要是追进星相台，岂不是让她们瓮中捉鳖？还是走了算了。」 第424页 柔姬却轻柔道：「不必怕的，星相台上近几十年的布置，都是我做的，要说瓮中捉鳖，也是我们捉她们，更何况，此时我们走了，接下来就只能如丧家之犬般逃窜，我可不愿意呢。」 涂山瞥了她一眼，心中难免升起一个想法：她现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这一眼，她对上了柔姬的眼睛，那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一下子闯进了她的脑海里，她顿时神色恍惚，跟着柔姬一起进了星相台，直到进入之后，她清醒过来，脸色漆黑，柔姬大约是看她不愿，竟然直接催眠了她，让她干脆失去退路了。 星相阁钟声又响，柔姬却突然往某个宫殿扔了一柄小刀过去，那宫殿顿时灰飞烟灭，从里面飞出几位修士，又缓缓升起一个青色的巨钟，那钟在空中变换形态，突然变作了一个八角的玉盘，滴熘熘旋转了一会儿，飞到了柔姬的手里。 曲姜脸色微沉。 柔姬笑道：「阁主深明大义，不将穷罗造化盘据为己有，让它认主，而叫它服务东壁，倒是方便了我呢。」 柔姬料想对方会打叫她精神力不足的主意，但如今有先天灵宝护体，就算是造一个笼罩所有人的幻境，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难的。 季满庭对着曲姜摇头嘆息：「你真是个傻子。」 曲姜生平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以前大家恨不得把她当成圣人。 她也十分郁闷，穷罗造化盘被她化作一个钟放在宫殿之中，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她一直觉得没人发现这件事，看来虽然她做了许多准备，还是难免在很多事上替柔姬做了嫁衣。 这个时候，从星相台的台阶上，突然缓缓爬上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对方面色苍白，神色恍惚，但是穿戴整齐，举止端庄——是卫诏。 然而曲姜还没来得及出声叫她，柔姬便开口道：「诏儿，你怎么来了。」 曲姜看着柔姬的笑容，觉得十分可恶，她立刻便认为，定然是柔姬哄卫诏过来，以作为人质。 她连忙出声道：「诏儿，到师父这儿来。」 听见曲姜的声音，卫诏似乎被触动，抬起头来，望着曲姜。 柔姬皱眉，卫诏的出现并不在她的打算之中，卫诏毕竟是真仙，虽然修为有水分，大概是曲姜强行抬上去的，但在这种对峙的时刻，也着实算得上是一个战力——她认为是曲姜将卫诏叫来的。 可是她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卫诏虽然对曲姜的声音有点反应，但神情还是恍惚，动作也仍僵硬，她走上星相台，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来，刺向了自己的喉咙。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了，曲姜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柔姬身上，直到柔姬露出讶异的神情的时候，才察觉出不对劲。 季满庭也在一边短促「啊」了一声，半晌低语道：「尚飞花……」 曲姜的耳中一片轰鸣，像是有什么在大脑中炸开，除了让耳朵失聪的巨响外，还激起了一片尘土蒙住了她的大脑和眼睛，她看见鲜血从断裂的脖颈喷涌出来，溅射在台阶上，血迹喷射到了苏轻雪的脚边，脑袋滚落在星相台上，然后突然燃烧起来。 曲姜在下一秒已经到了卫诏的身边——或许此时准确来说是卫诏的尸体的身边，她扶住卫诏的肩膀，对方的身体还留有温度，心脏还在跳动，甚至手指还有动作，真仙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死去，曲姜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诏儿，你不会死……」 她话音未落，卫诏的身体也燃烧起来——真仙确实不会那么容易死，但是要是对方自愿成为祭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笼罩在苏轻雪身边的虚影变得庞大，很快笼罩了曲姜和卫诏，地上的血迹在一瞬间蒸发，化作点点金光融进九凤的虚影之中，这虚影中有着极高的温度，就算是曲姜也感受到烈火炙烤的滋味，卫诏的躯体很快也开始燃烧起来，曲姜伸手将卫诏搂在怀里，徒劳的希望用自己的躯体挡住火焰，但是很快衣服烧起来，手臂烧起来，腿也烧了起来。 季满庭在叫她：「曲姜，你别发神经，你难道也想成为尚飞花的祭品么。」 曲姜大脑混沌，灵魂像是短暂抽离了身体，让她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来。 卫诏是阁内从前某个长老的孩子，从卫诏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曲姜就开始照顾她，对方天资卓越，心性良善，若说唯一的优点，就是有些软弱，有些优柔寡断，可是曲姜喜欢，她看见卫诏为了死去的鸟儿流泪，便觉得可怜可爱，看见卫诏小时候为了到底要跟哪个玩伴要好左右为难，笑一句小孩子心性。 她喜欢像是孩子一样的卫诏，所以等到发现对方已经无法成长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是我的错。曲姜无法克制自己脑海中产生这样的想法。 徒儿没有教导好，以至于她无法独立生活，显然是师父的错。 突然有个手伸进来，拉住了她的手臂，让她从恍惚中惊醒了，她偏头，看见季满庭看着她，目光像是坚冰。 「出来。」她说。 那冰冷的目光将被笼罩在火焰中的曲姜冻醒了，怀中只剩下一只纤细的手掌，曲姜将那手掌握在手心里，像是从前那样，她在这一刻似乎还能听到卫诏跟在她的身后，细声细气地叫她：「师父，师父，我该怎么办呢？」 但是只是瞬息的功夫，那手也燃烧殆尽了。 第425页 曲姜有些迟钝地想：为什么我没有流泪呢？是这里温度太高，将我的泪水蒸干了么？ 想着这的时候，她出了九凤的虚影，看见周围飓风席捲，是季满庭在刚才勉强挡住了柔姬等人的攻势，她的身上此时也燃烧着火焰，但是在她出来之后，慢慢熄灭了，被火炙烤的痛苦了渐渐消失，这时她抬起头来，看见飓风捲起了火焰，火焰与风交织在一起，像是天火一般将柔姬等人包围起来，柔姬似乎想办法灭火，却无法成功，她同伴中的两人沾上了火焰，连忙开始试图熄灭身上的火焰，没办法来攻击她们了。 季满庭扭头望向苏轻雪。 苏轻雪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她似乎在拼尽全力让自己维持住一个清醒的状态，但是她的双眼已经开始混沌了，修为也跌到了筑基，按照道理来讲已经无法抵御周围的生灵真火了，但是她的身体本来就是由生灵真火重组的，于是并不害怕火焰。 但是她无法修行了，因为她既已经老去，也很难说是一个人类了。 九凤的虚影开始脱离苏轻雪的躯体，并且也已经称不上是虚影，变得十分的凝实，苏轻雪也因支撑不下去而昏迷躺倒在了地上，季满庭此时反而有些惊讶于，对方居然还活着——这是因为作为尚飞花容器的她本来就不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还是说尚飞花对她手下留情了呢？ 不过她也很快将注意力放到了復活的尚飞花身上，以一位真仙的生命作为祭品，尚飞花復活之后也一跃恢復为真仙，她庞大的躯体在一瞬间烧毁了无数星相阁的楼宇，幸好那些楼宇里的所有人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都已经撤离了出去。 她的九个头颅，每个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陨石，昂首发出的鸣叫，重叠起来像是震动了空气。 接着它庞大的身躯渐渐缩小，很快在火焰之中，显现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像是红色的火焰一样的长袍披在她的身上，长发垂落在身前，盖住了赤裸的部位，光腿赤足，红唇似血，她坐在坍塌的某座房屋翘起的飞檐之上，望着众人道—— 「许久不见。」 「还有，谢谢了。」 她勾起嘴唇，露出了像是在讽刺什么一般的笑容。 第221章 梦乡 苏轻雪微微睁开眼睛。 视野中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煳不清，但是坐在飞檐上的那个女人却意外的清晰，大概是因为对方的身躯散发着比周围更加灼热的温度，所以有着更鲜明的存在感。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已经来到了生命的尽头，思考的速度似乎都变得缓慢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轻雪的脑海中才升起了第一个完整的念头—— 啊，她原来这么美。 那我确实配不上她。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苏轻雪意识到，原来她已经动摇了。 对于尚飞花是不是喜欢她这件事，她已经动摇了。 先前，不管涂山如何蛊惑她，她都不做理会，她只是好奇地听着涂山讲过去的故事，讲述尚飞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她也渐渐地发现了自己与尚飞花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或许应该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生物。 她自然能告诉自己，至少当时为自己去死的尚飞花，在涂山面前拼尽全力保全自己的尚飞花，一定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哪怕这件事现在看来是个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但是当时的那些行为，那些念头是真的，那个时候，在常世艰难又幸福地与自己共同生活的尚飞花，是真实地爱着自己的。 苏轻雪这样确信着。 可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开始动摇，高倩甚至算不上是尚飞花的影子，只是尚飞花缺失的许多灵魂之后一个无知的躯壳，真正的尚飞花不会爱上自己。 那自己爱着的又是谁呢？是高倩还是尚飞花呢？ 出现在眼前的又是谁呢？是高倩还是尚飞花呢？ 她扑倒在地上，眼眶开始湿润，很久以前她就已经不想活下去，在尚飞花——不，在高倩死去的那一刻，她本就不应该继续活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 …… 苏轻雪是死了么？ 季满庭的目光是不是掠过苏轻雪的身影。 对方虽勉强还能感知到气息，但是气息确实越来越微弱，季满庭怀疑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死去。 她在意苏轻雪，是因为苏轻雪的身上还笼罩着微弱的火光，她正视图判断尚飞花是否已经完全復活，如果现在对苏轻雪再做些什么，是否能让尚飞花受到重创。 可是她很快失望，因为苏轻雪身上的火光很快消失，而尚飞花也全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苏轻雪身上。 尚飞花看着自己，勾着嘴唇笑道：「你何故要找我的麻烦，我们是盟友不是么？」 季满庭牵动嘴角，勉强笑道：「嗯。」 现在的情况倒真像两人结盟，因为正是她带来的风和尚飞花带来的火，组成屏障阻拦了柔姬她们地进攻。 「柔姬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我们该小心些。」她柔声细语，仿佛两人是坚固的同盟。 季满庭本来也很乐意暂时和尚飞花虚与委蛇——如果身边没有一个双目赤红的曲姜的话。 曲姜没有轻举妄动，但是她拳头紧握，唿吸急促，双眼中倒映着周围的火光，像是心中也燃烧着肆虐的火焰，她紧紧盯着尚飞花，尚飞花仿若无睹，这时柔姬打散了一处火焰，带着某种怅然道：「可惜了……卫诏是个好孩子。」 第426页 她抬眼望向曲姜，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先共同将尚飞花镇压。」 季满庭的心提了起来，她担心曲姜会答应，柔姬不可能放过她们。 曲姜不回话，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季满庭道：「我需要调息一番，不然恐怕会走火入魔。」 季满庭松了口气，曲姜到底还不至于完全失了神智。 柔姬嘴角抽动，看着曲姜，似乎流露出失望的神采来，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波动突然覆盖了被风席捲着的火焰，穷罗造化盘飞入了火焰之中，庞大的灵压试图带着火焰中的所有人进入幻境。 尚飞花微微皱眉，柔姬背水一战，来势汹汹，她也不可避免地要被拉入幻境，千钧一髮之际，她的背后张开了一双巨大的翅膀，翅膀将火焰煽开，将柔姬等人也笼罩进火焰与幻境之中。 …… 宫殿鳞次栉比。 高耸的围墙和黑色的瓦片组成迷宫，让人难以分辨方向，气温适宜，风中有淡淡的花香味，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靳顺娷一边走路一边想着，我怎么会走在这呢？ 然而要想前情，却无论都想不起来，连自己姓甚名谁，也完全没有头绪。 她如同游魂般不知走了多久，太阳总是挂在同一个位置，时间在此处大约是停滞的，然而某一个时刻，她的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想到，我要走到一个地方去。 她循着花的香气，穿过游廊与宫殿，来到了某个花园，花园里有一位穿着长袍的女孩，约莫十五六的模样，有着一双圆润而明亮的眼睛，正仰头赏花，她站在对方的面前，对方却好像没有看见她，目光穿过她的身体，投向某个虚空。 靳顺娷就又往前走，穿过丛丛花树，眼前豁然开朗，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片云海，眼前重峦叠嶂，郁郁葱葱，是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景象，但是靳顺娷并不觉得奇怪，她只苦恼，眼前若是悬崖，就不能往前走，只能后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这个想法，云雾之中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铁索，靳顺娷便往前走去，行至一半，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发觉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了。 她向下望去，看见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她隐约察觉到，在很久以前，就在这铁索之上，这河流之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恍惚站定，便成了一座雕像，许久没有动静，知道云雾中有人叫她：「阿靳？」 她的眼眸中突然擦出了光彩，抬眼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云雾中走来了令她感到熟悉的，仿佛无论在何种境地下，都深深刻在她心中的一个人。 季满庭神色不变，不过心中警惕异常，或许是因为进入幻境之前尚飞花将柔姬也拉入幻境的缘故，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正处在柔姬的幻境之中，这让她占据了主动，并且她猜测，离开幻境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同样处在这个幻境中的柔姬。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确定眼前的靳顺娷是先前进入幻境的真人，还是只是个虚构的幻影。 季满庭靠近靳顺娷，直视对方的眼睛，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 喉头滚动，不知为何，一时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不知为何换了个装束，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铁索之上，望着脚下湍急河水，问她：「我们两个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靳顺娷莫名心生退缩，后退了一步。 铁索摇晃，连带着季满庭在空中一盪，这样的摇晃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却叫她想起眼前是什么地方。 这是丹阳谷东面的一处山脉，过去曾有一处宗门，渐渐衰落了，却留下了一些修行之地，季满庭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曾和靳顺娷在这里修行，这铁索所处之地叫末河涧，因为风景壮阔，修行间隙，她们会在此处休息。 那么说来，已经好久没来此处了。 季满庭心生涟漪，因为她记得最后一次来这里，她们曾说起过一件事情。 那时，她已准备前往大罗山，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所以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只是面对靳顺娷之时，她会有些不安，因为再次面对靳顺娷的那个自己，大约只是一具分身了。 但是，靳顺娷应该发现不了的，那具□□会有自己全部的记忆和能力，只是难以成长和进阶，但她已经是真仙，本来就很难有进步了。 话虽如此，亦有些迟疑，于是当时在这道铁索之上，季满庭问：「我们两个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现在想来，或许是靳顺娷当时亦有所察觉，所以回復的颇为冷淡，对方只冷冷道：「在你想明白之前，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后来的分身并不知道自己是具分身，所以并不知道大罗山的事，却记得这场谈话，于是在靳顺娷的同样疏远之下，两人渐行渐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哪怕是现在回来的季满庭，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她到底想明白了么？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如果眼前这是幻境，是否说明自己一直在意着这件事情，无法释怀呢？ 季满庭眼波微转，突然想到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眼前的靳顺娷是真的靳顺娷，这场幻境是属于靳顺娷的，是对方难以释怀。 想到这，她上前一步，看见眼前的靳顺娷又后退了一步，面上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第427页 季满庭十分讶异，她想若这是幻境，那未免太粗糙了些，她这辈子都没在靳顺娷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这样脆弱的，悔恨万分的表情。 她又上前，同时开口：「你怎么了？你是谁？」 对方又后退，如此一进一退了许久，这条铁索仿佛没有尽头，终于靳顺娷抬头直视季满庭的眼睛，开口道：「我……我说的不对。」 「……什么？」 「『在你想明白之前，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这句话是错的，不是我想说的话。」 季满庭心中的天平开始动摇，渐渐怀疑眼前或许是真正的靳顺娷，那么或许对方此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因为她真的——真的很后悔。 第222章 梦乡 包裹着渺渺的水珠正在不断扩大，渐渐不再是个正圆，趋向于一个椭圆的模样。 这个椭圆包裹起周围的灵魂，似乎将灵魂作为某种养料在吸收。 这让唐九容联想到在科普视频里看到的胚胎扩散的样子，她越发不安，手不知不觉握住了腰间的剑，剑似乎微微颤抖，给了她回应。 顾银盼亦是焦灼不已，半晌忍不住提高声音道：「干脆把它抓散算了！」 她往前半步，手指变作了利爪，利爪的尖端似乎散发着冷色的光芒，展示着她的蓄势待发，唐九容无意识上前一步，用剑鞘挡住了顾银盼的手。 剑鞘挨在顾银盼的爪子上的时候，唐九容感受到一种冲动，是将剑□□的冲动。 她深唿吸按捺住这种冲动，对顾银盼说：「再等等，或许季满庭她们能解决那边的事回来。」 把希望寄托在强者身上，大概是弱者无可奈何的选择。 顾银盼颓唐低头，她自然之道抓散这东西不行，一来她不一定能成功，二来如果成功了，也会伤害到渺渺，可是无可奈何的感受令她焦躁不已，她看着唐九容，半晌，又望向太平。 「尚飞花復活了么？」 她念出尚飞花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砰地一跳，就好像冥冥中有天意告诉她，不该轻易叫出这个名字。 太平嘴角抽动，神情却很木然，冷冷道：「她復活了。」 唐九容露出苦笑来，她看着剑柄，心中隐隐下定了决心，于是开口道：「蛮蛮，食梦大仙，你把蛋黄派她们带走，我们留在这里观察情况……到时候，如果情况有变，银盼直接带我离开更简单些。」 她在撒谎。顾银盼几乎在第一时间听出来了。 但是其他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她们在这里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添麻烦而已，确实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食梦大仙更是巴不得立刻离开，他带上秦时玉和啾啾，蛮蛮带上了蛋黄派，正要离开，蛮蛮突然回头，对着太平道：「你……是在寻找谁么？」 太平本来看着大厅里的魂魄，听到这话回过头来。 蛮蛮道：「我……我对这种事比较敏感，可以看见普通人身上的红线，你是大妖，我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一些什么。」 唐九容这才想起来蛮蛮确实还有这个能力，当初就是通过这找到的夏柠和白佳霈。 太平瞳孔震颤，嘴唇霎时失去血色，回退半步，倚在了石壁之上。 蛮蛮却突然伸手，道：「你把你的手给我。」 沉默半晌，太平抬起手臂，蛮蛮用手指在太平的手上绕了一圈什么。 「有了这根线……她会指引你去寻找还未消散的魂魄的。」 这么说完，蛮蛮带着蛋黄派很快隐没在洞穴的黑暗之中，太平紧紧捏住手腕，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道微弱的光。 她又重新望向大厅，眼眸中似乎多了一丝希望，唐九容移开目光，她当然知道太平不会离开，因为她就是来寻找黎安瑜的魂魄的，魂魄没有找到，又怎么会离开呢。 她……当然也不准备离开。 如果到了最后关头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去抓取本来不属于她的力量。 想到这，她与顾银盼目光相接，顾银盼明亮的双眸也正看着她，眼中没有阴霾和怀疑。 「我……」 她正准备说话，顾银盼抓住了她的手。 唐九容这时才发现，顾银盼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她也发现了自己的颤抖，倔强开口道：「我可不是在害怕。」 唐九容道：「嗯。」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划过对方的长髮，那髮丝散发着月辉一般美丽的光芒。 我观你毛色皎皎，如月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她笑起来，低声的轻柔地开口道：「银盼，真好啊，是你在我身边。」 这声音里像是有嘆息，像是有欣慰。 真好啊，哪怕你知道了我要做什么，也没有阻止我。 顾银盼听懂了，她瞪着唐九容，道：「所以，就算到了最后一刻，我也要拉着你的手。」 …… 尚飞花对眼前拥挤的世界感到十分不耐。 实际上她一开始出现在十分拥挤的人群之中，过了很久，她从记忆中翻出了她所在位置的名称。 她在地铁上。 因为这，与常世有关的记忆突然如潮水一般涌来了。 相较于漫长的生命来说，在常世的记忆是非常短暂的时间，但是不知为何，回想起来竟然十分清晰，大约是因为所有事情都发生的很紧凑的原因。 第428页 于是苏轻雪的面容也在尚飞花心里清晰起来——实不相瞒，刚復活的时候，她确实是忘记这件事也忘记这个人了。 不过虽然清晰地回想起来了，造成的触动也十分有限，毕竟对于她来说，这只是復活阶段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她将这件事姑且撇在一边，决定先找到柔姬在这个世界的化身。 她最后将柔姬也带入这个环境，柔姬就不再是这个环境的完全掌控者，其他人虽然进入，但应该都拥有自己的意识，如此就掌握了主动权，只要在幻境中将柔姬打败，想来柔姬就难有翻身之力。 不过话说，常世的生存环境也太恶劣了，光是站在人群之中，她就觉得空气十分污浊，难以忍受。 她嫌弃地远离人群，路过一个小巷时，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不知不觉走了进去，看见了一幢危楼一般的建筑。 一楼的阶梯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是苏轻雪，对方现在是年轻的模样，大概因为进入幻境，呈现出了一种自己最希望呈现的状态。 对方怔怔望着地面上的杂草，似乎正在发呆。 尚飞花在看见这样的苏轻雪的时候，心脏突然揪痛了一下，那疼痛很微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几乎让人难以发现，她愣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 原来这个人比她想像中，对自己产生了更大的影响。 她于是想，等出去了，可以先别让对方死了。 她上前，俯视着苏轻雪，看见对方头顶的发旋，和支棱着的几根头髮，她开口道：「你跟着我，别乱跑。」 苏轻雪却没有抬头，尚飞花疑惑：难道这不是真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苏轻雪霍地抬起头来，高兴道：「高倩，你回来啦。」 尚飞花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面色蜡黄的女人缓步走了过来，对方穿着寒酸的衣服，神情木讷，属于从街上擦肩而过，没人能够注意到的类型。 尚飞花感到不快，她向来自负，这具分身简直可以算是她的黑歷史。 苏轻雪却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像是撒娇一般地开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高倩道：「我买了点蛋糕回来，是你喜欢吃的那家店的。」 苏轻雪双眸发亮，道：「太好啦，你对我真好！」 她们挽着手进了房间，房间里的陈设也很寒酸，只有一张床和简陋的煤气灶。 尚飞花想起来了，这是她们在a市的那个房间。 这不可能是她怀念的东西，一定是苏轻雪构筑出来的幻境，所以眼前的苏轻雪应该是真人没错。 但是她看不见自己，也好像意识不到她处在幻境之中。 尚飞花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苏轻雪嚮往这个幻境，她并不希望出去。 确实，外面的那种情况，对苏轻雪来说有些残酷。尚飞花这样想着，她认为她对苏轻雪已经有了足够的共情，对她来说，能够产生这样的想法，已经十分难得了。 「别傻了，幻境一定会消失的，你总得醒过来，现在跟着我走，出去以后我会让你活下来的。」尚飞花的语气有些不耐，她知道苏轻雪听得见，她只是不想听见而已。 苏轻雪坐在椅子上吃蛋糕，因为只有一个椅子，高倩坐在床沿上，苏轻雪吃了一口，对高倩道：「你也吃。」 高倩咽了口口水：「是买给你的。」 苏轻雪道：「我尝尝味道就好了，我本来也吃不下。」 高倩就没有退让，站起来直接蹲在苏轻雪边上吃起了蛋糕。 尚飞花紧紧皱着眉头，觉得这种举止猥琐又没有格调，再加上面容丑陋，让人实在看不下去，一想到这人其实是自己，她就更无法忍受了，就转身走出房间。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苏轻雪自愿醒来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便决定离开，先去寻找柔姬。 她一直走向城市边缘，却发现自己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她看见熟悉的小楼，和在楼前空地上晒太阳的苏轻雪和高倩。 她脸色漆黑，无奈地发现她没被柔姬困住，却被苏轻雪的执念给困住了。 她于是走上前去，这一次她伸手按住了苏轻雪的肩膀，开口道：「快给我醒过来。」 苏轻雪被按在椅子上，顿时一脸惊慌，高倩道：「怎么了？」 苏轻雪道：「我是不是鬼压床了？」 高倩木讷的脸上都流露出惊讶：「可是你是醒着的啊。」 苏轻雪一愣，随即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笑道：「就是说嘛，我不是醒着。」 如此说完，她竟然接受了自己被按住肩膀的设定，又惬意地晒起太阳来。 这是自欺欺人到了什么地步啊！ 现在还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苏轻雪杀了。 尚飞花伸手按在苏轻雪的头上，掌心红芒闪耀，却下不了手。 她自我开解：我为什么要杀掉苏轻雪呢，对方毕竟只是因为思念自己，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于是拉住苏轻雪的手，轻柔道：「你醒过来，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对了，涂山不是还在么，你吃了九尾狐的心脏，返老还童不是问题，你眼前这个，可不是真正的我啊。」 她看着苏轻雪的面孔，有些惊讶地发现面对苏轻雪的时候，她居然不能像以往一样客观评价，在她看来，苏轻雪的柔美的面孔十分令人舒心，十分漂亮，比起一些以美貌着称的大能，也是不差的。 第429页 虽然天赋欠佳，出生平凡，但尚飞花现在觉得，让对方留在自己身边，也是个不坏的主意。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空间通道，用神念探查后，尚飞花发现这是可以离开苏轻雪封闭幻境的通道。 这个封闭幻境是因为苏轻雪的执念铸就，如此看来，大概是苏轻雪潜意识中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叫她赶快离开的意思。 尚飞花一愣，随后沉着脸道：「……你让我离开？」 对方竟然宁愿和这个幻觉在一起，反而让自己这个真货离开？ 这简直太荒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1 20:18:15~2019-12-15 03:2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传说中的金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污师苏珩殿下 15瓶；嚮往的平凡呢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3章 梦乡 怒气像是迎风的火焰般突然膨胀，一时之间将理智挤压到了角落的位置，然而片刻之后，理智回笼，她松开拉着苏轻雪的手，想，既然可以离开，就先离开好了。 这毕竟不过只是个幻境罢了，甚至没有困住自己，实在不值得费心，现在真正该做的事，当然是去寻找柔姬。 她前往通道，却又莫名觉得噎得慌，回头又看了苏轻雪一眼，苏轻雪正侧着头看着高倩，目光中闪烁着某种光彩，这光彩像是带着灼热的温度，连带着尚飞花的心脏都灼烧了一下，细微的烫和疼。 她……曾经体会过同样的感觉。 啄山虚弱濒死之时，尚飞花去见她，那时啄山被浸在灵泉之中，毛色黯淡无光，浑身瀰漫着死气，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其实她早该死了，不过是尚飞花想尽办法吊着她的命而已。 尚飞花淌入灵泉，站在啄山身边，啄山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盖住瞳孔，瞳孔是扩散的，没有任何光彩。 「你不会死的。」尚飞花用笃定的语气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用手轻轻拂过啄山头上的角，若是往常，啄山变回沉入灵泉深处，表达自己并不希望尚飞花碰她的想法，这次却没有，她变回人形，而且抓住了尚飞花的手。 尚飞花受宠若惊，惊喜地反手握紧，听见啄山低声道：「为什么我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尚飞花道：「因为你太倔强了。」 啄山突然轻笑，声音却很悽然：「是了，是我自己的错。」 尚飞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啄山说：「因为你是不会犯错的。」 尚飞花道：「阿许，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啄山按住了尚飞花的胳膊，那手上没有什么力气，尚飞花却感觉到千钧重量，那声音轻飘飘钻进耳朵—— 「我要死了，尚飞花，既要死了，我该把真心话说出来。」 「我是曾经爱过你的。」 就是啄山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尚飞花感到了陌生的悸动，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情不自禁浑身打颤，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害怕，然后她感觉到心痛，像是被火灼烧。 她该说些什么，她想问「曾经」是什么意思，可是还没问出口的时候，她感觉到啄山的灵魂开始散去了。 奇怪的是，她事先明明在此处布下了禁锢灵魂的法阵，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忍不住大喊：「怎么会这样，你做了什么？啄山，你不准走！」 她第一次感到无力，事情没有按她所计划的发生，她明明想好了要保留啄山的魂魄和身体想办法让她在未来的某一天復活，现在却只剩下躯体了。 那个时候的心痛，直到今日还能回想起来。 此时的心痛还显微弱，却也十分熟悉，尚飞花犹豫片刻，在苏轻雪身上留下了一个标记，方便自己能随时找到她，然后走进了通道之中。 还是先解决柔姬再说。 …… 不该这么说的。 靳顺娷想起了事后的几百年都在想的一个念头。 为什么会说出「在你想明白之前，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这样的话呢？ 当时会这么说，说来惭愧，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惊慌和害羞——对的，害羞。 她活了那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一时失措之下，觉得不该说的太直接，便想，可以说的含蓄一点。 结果说完之后，季满庭一直没来找她，靳顺娷便找他人商量了一下，才知道她那话的意思也可以是「如果你没想好，我就不答应」，当然对方也立刻安慰她，说这人既然没有下文，就说明她确实没想好，这种不是全身心付出的感情，不要也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靳顺娷还是很后悔，后悔到她都不知道自己为啥后悔了，只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 这种后悔的心情一下子把她惊醒了，她先入幻境，原本是失去神智的状态，现在却找回了神智，脱口而出道：「这是哪？这是怎么回事？」 季满庭迟疑道：「你是本人？」 靳顺娷茫然：「对了，我被拉进了柔姬的幻境，你是幻觉么？唉，我果然心魔太大。」 季满庭哑然失笑：「额，你的心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430页 总感觉有点好笑。 不过这个时候不该笑？ 季满庭努力忍住笑容，道：「我不是幻觉，尚飞花復活了，我们全被柔姬卷进了她的幻境，包括柔姬自己。」 靳顺娷一愣，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支撑的了？」 季满庭道：「她拿到了穷罗造化盘，不过卷进她们自己不是她的本意，是尚飞花造成的，想必就算有穷罗造化盘，也会出些问题。」 靳顺娷却还是摇头：「这不可能，这是幻觉……」 季满庭失笑：「那你要怎么样才相信不是幻觉啊。」 靳顺娷道：「……你听见我刚才的话了？」 季满庭点了点头。 靳顺娷就问：「你什么感觉？」 季满庭反问：「你相信我不是幻觉了？」 靳顺娷道：「幻觉也可以问问？」 季满庭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明明是那么紧张的时刻，怎么就跟靳顺娷聊起天来了呢。 但是她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紧张感了，只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感觉啊？要不然我再问一遍，我们两个现在算什么关系？」 靳顺娷竟然没做犹豫就斩钉截铁道：「是恋爱关系。」 季满庭觉得自己脸皮已经算很厚，并且也做好了心里准备，此刻竟然不知为何，感到脸开始发烫。 她只好说：「可以了，我不是幻觉，我们……去找这幻境里的柔姬。」 靳顺娷道：「这个很难确定。」 季满庭哭笑不得：「要不然你用神念来探探我，你现在已经有神智了，总能区分真人和幻觉。」 靳顺娷靠近两步，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两人的面孔几乎贴在了一块，季满庭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是很快意识到了对方想做什么。 几乎在她意识到了的同时，靳顺娷的嘴唇贴在了她的嘴上。 初始时，是一片雪花落在了唇上，然后是蜻蜓点水，泛起涟漪，接着便是柔软的触碰，甜蜜的香气，像是膨胀的酥糖，一下子填充了整个口腔，蔓延到大脑，连带着身体都轻飘飘的像是浮动在半空中。 失重感让她觉得自己快要跌倒。 于是她跌倒在了靳顺娷的怀里。 两人的心跳都清晰可闻，交叠在一起，扑通扑通，季满庭侧着脸听见心跳，觉得自己躺在云朵上。 她晕晕乎乎，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復意识，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丢脸，她直起身故作镇定道：「你还觉得是幻觉么？」 她感觉靳顺娷的目光落在她垂落的睫毛上。 「应该不是。」 季满庭无奈：「应该？你的疑心病可真重啊。」 靳顺娷道：「这是很重要的事，应该谨慎些。」 季满庭道：「这么重要的事，就在这做了？在柔姬的幻境里？」 她抬起头来，接触到靳顺娷的目光的时候，感觉像是接触到了火焰，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了，快走，去找其他人。」 两人从从锁链上跳下来，落地之后，眼前的景色便不是重峦叠嶂，而是高高的宫墙，曲折的小径空荡的宫室。 靳顺娷思索片刻，道：「我最开始看大的就是这个，好像……说起来，我还看到了柔姬。」只是那时靳顺娷还没有恢復意识，所以没有认出那是柔姬。 她此时回想起来，便觉得那是个更年幼的柔姬，眉目已初具模样，只是眼神情态，和后来不同。 季满庭道：「怎么说，难道这就是柔姬的幻境，难道连柔姬都已经失去意识了么？」 两人走在宫殿之中，这宫殿一看就并不寻常，不是现实中能存在的建筑，因为走廊简直宛如迷宫一般，而且无穷无尽。 靳顺娷说她是循着花香找到的花园，但是她们跟狗似的闻来闻去，也没有闻到花香，拐了个弯，却发现来到了海边，海上有云雾，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光彩。 「这里是东壁。」靳顺娷道。 「莫非是……曲姜？」 她们连忙试图寻找星相阁，却一直没有找到，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东壁，大街上也没有人烟。 两人无头苍蝇似的又绕了几圈，从一个酒楼推门进去之后，却看见了一片幽静的山谷，阳光和煦，鲜花满地，暖风吹拂而过，草地如皮毛一般波动，细小的花瓣飞舞起来，飞花之中，有人静静伫立，红衣似火，乌髮如漆。 是尚飞花。 季满庭蓦然一惊，正想着难道这是尚飞花的幻境么的时候，尚飞花偏过头来，目光落在她们的脸上，眼眸幽深，像是旋涡。 「哦，是你们。」她打了个招唿。 看起来，对方也拥有着清晰的意识。 季满庭微微颔首：「你好，也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幻境，我们正在找柔姬，要一起么。」 尚飞花仰头望向天空，答非所问道：「这里是啄山。」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这里是谁的幻境？ 我总是把柔姬打成肉鸡……怎么回事，输入法是怎么记住这个名词的？！ 。感谢在2019-12-15 03:25:00~2019-12-17 19:1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棠、rrrrrr、毛小坑、杀生丸、ddd1234dd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毛小坑 13瓶； 第431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4章 梦乡 啄山。 这可真是一个消失在歷史中的地名。 尚飞花和啄山君的关系她自然知道，难道说这里就是尚飞花的幻境？ 正这么想的时候，尚飞花道：「我猜这里是涂山的幻境，不知她是醒了还是晕着，不过最好还是找到她，柔姬的党羽，能少一个是一个。」 尚飞花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山中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她们：「不一起么？」 季满庭假笑道：「分开找效率会高一些。」 尚飞花也不在意，自己走远了。 靳顺娷道：「这里真的是涂山的幻境么？」 季满庭道：「她也没必要撒谎。」 靳顺娷思索了几秒，说：「不过她也说自己是猜的。」 她望着尚飞花的背影，看见对方消失在树影之中，微微皱起了眉头——对方于己方，其实并不是盟友。 尚飞花确实是猜的，因为就算在她自己看来，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其实是自己的幻境，只不过她已经清醒过来了而已。 对她来说，啄山自然是重要的地方，就算是她也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会毁掉啄山呢？ 这实在是出于某些不成熟的想法——当然，那时她也有个一千来岁了，但是在待人接物上，并没有什么长进，毕竟作为大妖，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独立生活和修炼，心态和行事都还很幼稚，她当时只是觉得，只要毁了啄山这个地方，啄山就没有了可以躲藏之处，更何况啄山对于对方那么重要这件事，也隐隐让她感觉不快。 她希望在对方眼中，第一位的永远都是自己。 这是没有必要的。 现在的尚飞花，会觉得这是没有必要的。 或许这是她已经有了一定的成长的象徵。 她漫步在山林之中，隐约感到怀念，她开始想，她能不能够见到啄山呢？哪怕是啄山的幻影。 啄山代表着什么呢，在如今的她看来，显然不止代表着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还包含着她那些不成熟的成长时光。她如今想到啄山，胸口仍会发热，心脏仍旧疼痛，啄山的声音又响起在她的耳边，她最喜欢说的话是—— 「尚飞花！你有病？」 哦，好像是这么一句。 她们可真算不上是太温馨的伴侣。 尚飞花缓缓往山顶攀登，走了许久，只有花香鸟语引人沉醉，涂山自然也是不见踪影，这让她渐渐开始怀疑这可能就是自己的幻境，就在这时，她听到笑声。 有些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笑声，伴随着草地沙沙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隐匿身形，静静站在树旁，看见从湿润的溪地上跑来的啄山，还十分年幼的，以原型在奔跑的啄山。 她在溪水中看着自己的影子，侧着脑袋仔细观赏，随后笑起来，高兴道：「我的角长出来了。」 还显稚嫩的鹿角，顶端是粉红色的。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啄山的模样。 有什么东西从矮草中钻了出来，那是一只年幼的九尾狐，尾巴被沾湿了，长毛上沾着水和泥土，还只有两条。 她嘟囔着：「我说了会长出来的。」 啄山道：「但是没有以前那个好看了。」 九尾狐懒洋洋瞄了一眼：「有区别么，明明都长一样。」 这是两个还没有什么人性的，全然纯真的小动物。 这九尾狐是涂山么？尚飞花缓缓靠近。 当她走到两只小动物背后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她静静看着还年幼的啄山的背影。 她的尾巴拖在地上，小幅度地晃动着，这代表着她在开心。 开心的啄山，那可真是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了，似乎从啄山消失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过了。 阿许，阿许，我是否还能见到你呢？ 她想绕到前面去，再看看对方的正脸，然刚刚迈出一步，边上的小九尾狐便像是闪电一般窜了出去，迎风而涨，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九条尾巴遮天蔽日的成年九尾狐，巨大的尾巴压坏了一大片树林，看的尚飞花直皱眉头。 更让她不开心的是，在它变成成年九尾狐的一瞬间，幼年的啄山也消失了。 尚飞花面无表情道：「原来你醒着。」 涂山不作任何回答，像是弹簧般向远处飞去，尾巴层层包裹住身体，防备着尚飞花的攻击，尚飞花冷笑了一声，头髮变成了金红的尾羽，在一瞬间遮蔽整片天空，拦住了涂山的去路，与此同行，季满庭和靳顺娷也赶了过来，分开站于天空东西两边，拦住了涂山的去路。 涂山立于虚空，半晌，不知是不是已经放弃，化作了原型。 她盯着尚飞花，道：「论心狠手辣，还是不如你。」 尚飞花听得皱眉：「我不觉得我哪里心狠手辣。」 涂山道：「那苏轻雪呢？」 尚飞花微笑：「你那么关心她，便为她做些事。」 涂山一愣，随即脸色发黑，她知道尚飞花的意思，九尾狐的心脏能给人新生，是修真界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她抿嘴皱眉，半晌，神情却又舒展，道：「你真多情，就是不知道在你心中，如今到底是谁的分量更重一些。」 尚飞花倒也不为难：「她们自然都很好。」 第432页 涂山讽刺地笑：「好是好，就是活不长久。」 尚飞花十分平静：「既然有了你的心脏，就肯定能活长久些。」 涂山稍显同情地看着尚飞花：「看来啄山也没让你学会，一个人能否活在这世上，意志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尚飞花信心十足，但是想到不愿意从幻境中醒来的苏轻雪，心中难免还是蒙上阴霾，当即抬起手来，道：「还是趁早送你上路。」 火焰像是花瓣向涂山包裹而去，然而下一秒，空间突然破碎了，她的眼前失去了涂山的踪迹，出现的是迷宫般的宫殿和高高的宫墙。 她心中一沉，立刻飞向天空，然而宫墙也不断升高，没有尽头般的高墙拦住了她的去路…… …… 涂山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眼前一花，火焰消失无踪，出现在眼前的是精巧的庭院，院中种满鲜花，中央是一个样式古朴的屋子，整房都是木结构，房屋架空，高于地面的木制走廊边缘坐着十五六岁的女孩。 那女孩的脸很熟悉，是柔姬稍显稚嫩的模样。 「你救了我？」涂山话音刚落，便察觉到不对，因为这女孩分明没有看她，且神情懵懂天真，不像是她所认识的柔姬。 她有些疑惑，暗想，难道柔姬并没有恢復意识？刚才救她，只是个潜意识行为？ 那么或许对方把自己叫到她的面前，就是希望自己能唤醒她，想来也是，尚飞花一復活，自己就板上钉钉和她在同一条船上了，没有比起自己更值得她信任的人了。 但是怎么唤醒对方呢？ 涂山上前，也感到十分为难，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莫名心头火气，干脆甩了对方一巴掌。 这一巴掌确实落在了对方的脸上，但是对方看起来毫无感觉，甚至脸上脸红痕都没有。 也是，这毕竟不是真实的肉体，就好像刚才尚飞花杀了自己，也不会毁了她的肉体，只不过让她从精神上死亡而已。 对方仍坐着赏花，过了一会儿，好像是渴了，就进了屋里喝茶，茶是冷的，幸好天气还暖和，她就不在意，灌了好几口冷茶之后，又来到走廊，托腮坐下了。 涂山看出来了，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说起来，她是公主，怎么没有僕人？过的好像也有点寒碜，这庭院虽然不错，不过也看得出来很久没有打理了。 先前曲姜说出柔姬真正的身份的时候，涂山刚好不在，并没有听到柔姬其实是讹兽，如果她知道柔姬并非真正的周公主，就会知道，眼前的人也绝不是柔姬。 涂山束手无策，正焦躁不安，突然一边的草动了一下，一只兔子钻了出来，它缓缓的爬到了距离柔姬两步之外的地方，就不再上前，柔姬却很兴奋，捂着嘴笑起来，却不敢笑的太大声，似乎怕吓到了兔子。 涂山看得一脸莫名，同时发现这好像不是只兔子，比起兔子来，它的尾巴更长，眼睛更亮，浑身灵气四溢，应当是讹兽。 涂山渐渐感觉到异样，却说不上来。 有别人出现，是个僕人般的老妇，但是她好像是少女的母亲，涂山知道这在人类世界是常有的事，父亲尊贵的话，子女总是尊贵的，但是诞下子女的雌性却不一定，可能一辈子只是个僕人。 但是女孩并不叫柔姬，老妇叫她公主，偶尔叫她「阿麦」，食物匮乏的年代，很多人用食物来做名字。 女孩似乎也不受宠，就在这屋子中渐渐长大，讹兽像是宠物般生活在女孩身边，但没过多久，女孩在一次狩猎中获得了大王的喜爱，大王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锦衣华服珍馐美食顿时纷至沓来，公主被大王赐了名字，叫「柔」，过了不久，又有了封地，找好了夫君…… 真是美满幸福的一生。 但是奇怪，这是柔姬么？ 大婚之夜，烛火摇晃，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庭院。 公主遇到了讹兽，这次在大王的狩猎中，她并没有得到青眼，但是一位年轻有为的诸侯王爱上了她，请求大王让她成为自己的夫人，她很快出嫁，前往富饶的封地，又是美满人生的展开。 不久她生下孩子，地位稳固，画面一转，又回到庭院。 这一次，她被王后所喜爱，成为了的养女…… 涂山看得一头雾水，她是不懂什么叫玛丽苏什么叫爽文，不过她也算看出来了，这些都绝对不是柔姬真正的人生。 这只是某些美好的妄想罢了，是虚假的美梦。 大约因为被强行拉入自己的幻境，柔姬受到了严重的反噬，而又因为她最了解的自己，她的幻境看起来最复杂，也最难被打破，想要打破的第一步，就是打破这妄想的人生，去探寻真相。 她要去找寻那最重要的节点，而且时间有限，虽然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有的时候想做的事并不是都能成的。 她总算稍微有点头绪的时候，季满庭和靳顺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找到你了。」 虽然笑着说这句话，但是说出这句话的季满庭，在涂山眼中真是和恶鬼差不了多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总结： 尚飞花：两个都喜欢，两个都想要。 …… 柔姬：我只是个爱做玛丽苏梦的小女孩（羞涩 …… 第433页 感谢在2019-12-17 19:13:25~2019-12-18 19:0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毛小坑 2个；rrrrrr、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5章 梦乡 在涂山的幻境将要破碎的时候，靳顺娷紧紧地拉住了季满庭的手。 她当时能感觉到有一股阻力在将她们分开，于是便用无形的灵力将她们两人包裹起来，灵力在这种情况下被疯狂抽空，在连靳顺娷都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抽走灵力的情况终于停止了，她们重新回到了宫墙之下。 「又是这。」靳顺娷面色有些苍白，这是因为刚才不让两人分开耗费了太多的灵力。 季满庭有些无奈，在她看来，靳顺娷大可不必这样做，反正出来之后，彼此找到对方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做出这样的事的靳顺娷，让她心生欢喜，这欢喜来的莫名其妙，她压下心头悸动，环顾四周道：「如此看来，这里恐怕就是柔姬的幻境了，这里看上去像是个很久以前的宫殿，看来柔姬这周公主的身份，也不是平白编的。」 当然，古时候的宫殿建筑群，绝没有眼前那么宽广，那么复杂，柔姬在这幻境之中，简直将这宫殿化作了迷宫的模样。 「尚飞花要是一下子就把柔姬和涂山他们全杀了，我们也很被动。」季满庭道，「曲姜也不知在哪，她进入幻境之前，刚遭受过那样大的打击，说不定完全没有办法醒来，不能作为助力，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在尚飞花之前找到柔姬和涂山。」 靳顺娷点头表示同意，她稍作调息，已经好了很多，沉吟片刻开口道：「那幻境那么凑巧就破碎了，把我们丢到了这，会是巧合么？」 季满庭道：「我也觉得不是巧合，怕应该是柔姬救了涂山，可是奇怪，若是柔姬能够救涂山，为什么不干脆出来和尚飞花对峙呢？她这样藏着躲着，又有什么用呢？」 靳顺娷便接着季满庭的话说：「如此看来，柔姬此时自己应当也是出了什么问题，仔细想想，我当时还未清醒之时，就看见了她，亦或者是长着她的模样的幻影，想必她应当沉溺在幻境当中。」 两人缓缓在长廊走走着，走到一座宫殿前，走了进去。 宫殿柱子上雕着些古朴简单的纹样，却十分雍容，中央有一高椅，房间四边角落放着一人高的铜花瓶，边上又有些简陋些的椅子，看上去像是个议事厅。 高椅后面是个屏风，两人走过屏风，看到了后门，从后门出去，又是一个宫殿，这宫殿似乎是休息之所，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你说闻到花香，又路过花园，这看上去像是个前殿，花园应当再往后走？」季满庭道。 两人又往后走，又路过两个宫殿，结果再次来到了议事厅那样的大殿，她们有着自己没有在绕圈子的自信，如此看来，应当是这里的建筑根本没有规律，只不过就是宫殿与又一个宫殿的叠加罢了。 「唉，看来以平常的思考方式走向目的地，是行不通的。」靳顺娷道。 她此时又想起当时自己还处于无意思状态时闻到的花香，如今想来，那大约不是花香，而是某一种将她引去那里的灵力的具现化，说的通俗点，那可能是柔姬的味道。 「这幻境中的真人会互相吸引，这大约是某种规则。」靳顺娷一边这般喃喃自语着，一边闭上了眼睛，说到底，既然是幻境，周围这些看似惟妙惟肖的建筑，其实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若是有看破虚假的决心，应当就不受其阻碍。 靳顺娷此时心思通明，不知不觉之中，她闻到了各种各样的味道，有的像是枯枝败叶的味道，有的像是烟火的味道，有的像是青草的味道，有一股味道从身边的季满庭身上传过来，那是一股香甜的椰奶的味道，最后她终于又闻到了那花香，像是桂花和兰花的混合，她拉住季满庭的手，道：「跟着我走。」 季满庭猝不及防地被拉着往墙上撞去，靳顺娷的脚像是融化一般进入了墙壁，在撞墙之前，季满庭也连忙闭上眼睛，清空大脑，于是在她来到本来应该撞墙的位置时，仍然毫无阻拦。 她们像是在一片空旷的大厅行走，很快，靳顺娷停下了脚步，季满庭于是也睁开眼睛，看见了正将一只兔子抓在手里的涂山君。 …… 像是扩散的胎盘一般的像是啫喱一般的液体，已经扩散到了眼前。 里面漂浮着数不清的静止的魂魄，它们看上去像是被凝固在了琥珀里的虫子，所有动作停止在了被包裹的最后一刻，有些魂魄重叠交缠在了一起，组成了一团看上去噁心又邪异的奇怪的存在。 太平开始着急起来：「不能这样下去了，万一魂魄就这样消失真正死去了……」 太平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她像是下定决心，正色道：「我要进去了，不管会得到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唐九容突然抬手挡住了她，太平望向唐九容，看见对方的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神情，说不上来是坚定还是悲凉。 她突然开口道：「你知道进去之后会有什么下场么？」 太平看了眼此时已经像是混沌世界一般的大厅，道：「虽不清楚，总不会太好。」 第434页 唐九容道：「那你还要进去，明明是一件徒劳的事。」 太平又看了眼唐九容的神情：「这话听起来像是劝告，但看你的样子，却不像。」 唐九容的脸上竟然带上了笑意：「那自然不是劝告。」 明明是赴死，竟然没人劝告，这样的事却没人感到难过，反而是想笑。 太平道：「做想做的事，结局到底如何，也是不重要的。」 唐九容瞭然点头，太平便道：「我先进去了。」 话音一落，便已经进入了这混沌之中。 她似乎瞬间就变成了那静止的混沌的一个变数，以至于她周边的灵魂都短暂地恢復了活动的能力，她进入其中，像是打散了一团浓稠的烟雾，但是烟雾很快重新聚集起来，太平的身影就也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道一。』唐九容在心中默念，『道一，道一，你在么？』 本在剑鞘中的剑突然自己飞了出来，落在了唐九容的手上，它的剑刃发出清越的鸣声，像是峰翅震动。 唐九容若有所思，静静看了片刻，抬起手来，对顾银盼道：「这剑由你拿着。」 顾银盼道：「我若是用剑，就只能用人形，人形不如原型厉害。」 唐九容道：「没有关系的。」 顾银盼终于没有忍住，呜咽了一声，扑到了唐九容的怀里，她将脸埋在唐九容的颈窝，闻到属于唐九容的熟悉的味道，她十分后悔，后悔什么，却又理不清楚，一时想着要是自己当初小心些，别受暗算，一时又想当时被涂山追杀，如果没回来修真界，想来想去，又想到若是当初那一支占卜，没有引她到唐九容那里，那她虽然不会遇见唐九容，却也不会将唐九容带到如今的境地。 「都是我的错……」她含煳开口，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如果你没遇见我……」 唐九容的手划过顾银盼的髮丝，又缓缓捧起顾银盼的脸庞，两人额头轻抵，唐九容道：「跟你有什么关系的，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并不是巧合。」 她的鼻尖轻轻抵着对方的鼻尖，气息缠绕起来，令她有了更贴近对方的感觉。 「但我喜欢这安排。」她说，「你忘记啦，要是没有遇到你，我正在安排下一次的自杀呢。」 顾银盼闻言一怔，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一下子进入了身体，于此同时，唐九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然而手上的剑却开始发烫，并似乎引导着她，刺向眼前的混沌…… …… 「哦，那不是兔子，是只讹兽。」 季满庭这么跟靳顺娷说明的时候，涂山嘆了口气道：「你们知道，看见你们，我心很慌这件事。」 季满庭道：「这不是巧了么，当初在常世遇见你的时候，我心也很慌。」 涂山道：「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拎着讹兽，那讹兽也不知道挣扎，只是僵直在空中，这场景中还有一个长相与柔姬相同的少女，同样也静立不动。 靳顺娷和季满庭知道真相，自然只瞟了那少女一眼，便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涂山手上的讹兽身上。 涂山分析了一下之前的情形，外加靳顺娷和季满庭的眼神，判断自己猜的没错。 果然，柔姬并不是眼前的阿麦公主，而是自己手上的讹兽。 心情有点……复杂，但又有种奇怪的自豪感，果然，能这样把他们玩弄在手掌心的，仍然是一只大妖。 涂山本来拎着讹兽的耳朵，想到这是柔姬，心里一寒，就把讹兽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但是她手一松，这讹兽就挣扎起来，一下子跳到地上，扑进了阿麦公主的怀里。 剧情又要继续，涂山却上前，把讹兽从阿麦公主怀中抢了过来。 之前的几波剧情让她渐渐意识到，她绝对不能任由剧情继续下去，只要阿麦公主一改名为柔姬，她就没办法再改变什么了。 季满庭却不知涂山在干什么，只当对方是不希望她们抓住了柔姬的真身，便先保护在自己手上，不过看起来柔姬果然没行，她们还算有点谈判的时间。 于是她开口道：「涂山君，想来……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仇怨，何不握手言和呢？」 涂山道：「我何尝不想呢，可是若是你们反悔，我又有什么办法。」 这话解释一下，意思就是担心你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季满庭道：「想想尚飞花若是来了，你该如何？」 涂山道：「话不能说的太满，这里是柔姬的幻境，鹿死谁手，仍未可知。」 季满庭道：「可是柔姬看起来，好像还没……」 话音未落，漆黑的锁链从涂山脚下的土地升起来，原来这边季满庭吸引着涂山的注意力，靳顺娷却打着直接将两人抓了的主意，不过涂山那也做好的准备，锁链刚挨上她的脚踝，毛茸茸的尾巴就从裙子底下钻出来，替换掉了脚踝的位置，锁链虽捆住尾巴，但是尾巴柔软，微微一甩，就钻了出来。 涂山飞到半空中，面带失望道：「如此行事，叫我如何信你们呢。」 季满庭忙责怪靳顺娷道：「你怎么这样做。」同时又对涂山说：「这只是我们之前没商量好，现在可就商量好了。」 如此说完，身影变换，却已经到了涂山身边，揪住了柔姬的尾巴。 她正准备将柔姬从涂山怀中扯出来的时候，手中一轻，柔姬的尾巴就这么脱落了。 第435页 ……脱……落了？ 这可真是猝不及防，季满庭从来没有听说过讹兽也会断尾求生这种事。 但是等到她退回原本的位置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尾巴只不过是涂山临时变出来的一个假货，应当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涂山已经把自己手中的柔姬调换成了一个障眼法，而真正的柔姬，已经重新进入的幻境之中，到了那位公主身边去了。 那幻境突然加起速来，以至于原本应该是真是存在的讹兽也变成了幻影，阿麦公主遇见了邻国的王子，两人一见倾心，不出半年，公主便改名柔姬，嫁到邻国去了。 季满庭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幻境明明属于柔姬，后期那只小讹兽却连镜头都没了，好像是突然之间，就消失在这幻境之中了，她们连对方的下落都找不到，自然无从下手。 涂山也发觉不对，这次的这个故事未免太长了些，讹兽不知所踪的同时，阿麦公主这次挺过了结婚，挺过了生子，看上去要奔着安享晚年去了。 莫非是柔姬自己察觉到了危险，于是将自己隐藏起来了么？ 还是她已经不满足于公主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的结尾，想要让故事更丰富一些？ 在涂山心目中，柔姬好像是这位阿麦公主的忠实粉丝，只期望着让阿麦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也不知道实际上，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柔姬既然隐藏了起来，涂山自然也能懒得打架，开口道：「我现在到可以听听，你们准备怎么合作。」 季满庭真诚道：「自然是先联手杀了柔姬，再联手杀了尚飞花，只是希望我们打柔姬的时候，你别反抗的太真心实意，当然我们对你也不下重手，我们双方都划划水，不就好了。」 涂山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真的不会下重手呢，这合作看起来风险可不小。」 一边这样义正言辞地说着，涂山一边沖季满庭眨了眨眼，流露出了一种「我可以」的神情，大概是因为怕柔姬能听见她们的对话，所以不敢把话说的太清楚。 季满庭便露出「我懂得」的笑容，嘴上道：「唉，那就没有办法了。」 两人又假模假样地交了下手，然后退到两边，这时，涂山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道：「叫我的名字。」 这声音一瞬间便消失无踪，但是她已经听出来了，这是柔姬的声音。 看来柔姬已经看不下去她的毫无作为了，都出来提示她了。 阿麦公主最后因病死去，一切又来到了最初的庭院，涂山抢先一步抓住了讹兽，连声道：「柔姬，柔姬，无相公主，你可以醒过来了么？柔姬？」 讹兽在她的手上剧烈的挣扎，过了片刻，身上便冒出了刺目的光，同时涂山的手上也感觉到刺痛，她立马松了手，这光缓缓飘到半空，像是太阳一样照耀着眼前的幻境，不多时，这幻境便好像是融化了一般，慢慢消失了。 幻境消失之后，周围变作了一片白茫茫瀰漫着雾气的世界，从这雾气之中，季满庭看到了数道人影。 有三个，是獬豸和帮助柔姬了另外两位修士，还有一个，则是尚飞花。 季满庭眼珠子微转，发现竟然没有曲姜和苏轻雪的身影，不禁有些许疑惑，但很快就猜，或许是这两人执念太深，就算是柔姬散去幻境，她们都出不来了。 尚飞花一出现，火焰便像是海浪一般向天空中的「太阳」席捲而去，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火焰，也无法遮蔽掉太阳的光芒，太阳之中渐渐显出了柔姬的身影。 这大约是她的原型，十分美丽，毛髮如白雪一般，灵气四散，如晶莹四散的齑粉，长长的耳朵垂落在后背，她蜷缩着，尾巴卷在怀中，随着眼睛的睁开，尾巴也缓缓垂落，散发着莹白光芒的白色毛髮，将周围似乎都照的莹白一片。 她睁开眼睛，眼睛里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她看起来完全和季满庭在东壁看到的那种小讹兽不同，这是个真正的大妖的模样。 但是她的四肢很快变得修长，重新变作了人类的形态。 季满庭突然意识到——当然这只是个猜测——那就是柔姬和其他大妖不同，她好像不喜欢自己的原型。 比方说，为了迎接接下来的战斗，那边尚飞花已经变成了一只长着九只头的巨大妖兽，柔姬却重新变成了那柔弱的、清丽的少女。 第226章 梦乡 生来是只讹兽，并不是很好的体验。 因为生来弱小，又生来珍贵。 柔姬向来以自己还幼小时的那段经歷为耻，并不想被人发现自己是只讹兽，哪怕到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她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过去。 幸好，幻境中没有展示出她真实的经歷，只是一场又一场的妄想而已。 遇到阿麦公主之前，小小的讹兽对这个世界还没有很清晰的认知，她出生在田野上，出生的时候，四散的灵气引来了强大的妖兽，其中最强的，是一只虎蛟。 虎蛟已经快要老死了，就算吃掉小小的讹兽，也没有什么作用，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它改变了注意，它把讹兽养在身边，像是养着属于它的幼崽。 这个幼崽给它的晚年生活带了了许多的不幸，最后它因为经歷太多的战斗，在老死之前因为受伤过重死去了。 在它死去之前，它将讹兽带到了人类的皇宫，因为那里的气息太过驳杂，能遮掩讹兽的踪迹。 第436页 那时讹兽已经知道，外面有许多东西想要吃掉它，它所见到的妖怪们，与当时的它相比都恐怖而又强大，于是看到小小的美丽的少女的时候，讹兽有些迷茫。 她那么柔软，那么香，也会想要吃掉自己么？ 少女果然没有想吃自己，她带来食物，带来干净的水，她把讹兽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讲着自己的心事。 年幼的，还有些懵懂的讹兽，在那么一些年中，被公主抱在怀里，早就被大王遗忘的阿麦公主诉说她的志向，说她希望成为能被大王看见的人，说她希望受宠，说她希望有封地，说她想要嫁给诸侯王。 但是这些都没有实现，没等被大王想起来，公主染了疾病，死去了。 那个时候，人类都是很年轻就会死去的。 阿麦公主只是个普通的，被遗忘的公主。 阿麦公主死的时候，讹兽藏在对方的衣袖里，一直没有人发现，直到出殡，落棺，封棺，年幼的小动物什么都不懂，被关在了棺木之中，尝试了濒死的滋味，想要活下去的本能让她吃掉了阿麦公主的尸体，它于是终于有力量挠破薄薄的棺木，重新来到了这世上。 这是她第一次吃人肉，她感到很不舒服，她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阿麦，也有了和阿麦相似的志向。 好想要，变得被人喜欢。 她此时终于能口吐人言，于是她发现了降临在她身上的最大的诅咒——她总是会时不时地说出谎话。 她热切地去和别人交往，希望能得到喜爱，但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谎言，她又很快被厌弃，这个诅咒让她饱受折磨，最后却又渐渐习惯。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还是过着被追杀的生活，她渐渐掌握了就算不说真话也能被人喜爱的技巧，但是与此同时，她也再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思索了很久，很久，很久。 后来碰到獬豸，獬豸的修为比她高上许多，所以在对方的控制下，她在獬豸面前，终于能一直说真话，可是随着她本身修为地提高，獬豸也慢慢无法控制她说出来的话，她又开始说混杂着真话的谎言，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连自己都能欺骗了。 然而她恨这种身不由己。 她看着幻化成人形之后，镜面之上温柔的美丽的少女，她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她想要做一个人类。 直到今日，也不改变，不后悔。 「好遗憾啊，从来不想与你们为敌，」 谎言。 「真的不能再谈一谈么？」 谎言。 「说到底，只要能成功，是个双赢的选择啊，如果能转生，不也是另一种层面的永生么？」 这也是谎言。 但是，或许也是真心话呢？ 如果一直说谎言的话，反而心安些，就是因为有时候是真话有时候是假话，时间长了，连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也分辨不出来了。 尚飞花显然也不认为这是真话，攻势铺天盖地而来，季满庭和靳顺娷则挡住柔姬其他的帮手，涂山先前答应放水，现在却完全看不出来是放了水，季满庭挡的吃力，便忍不住在心里骂涂山「果然是个狐狸」。 但是她心里其实也并不抱有涂山会放水的期待，所以自己手上也并没有留情。 先前尚飞花復活，柔姬心神不宁，所以稍落下风能，但此时柔姬在自己的幻境中面对尚飞花，却实属势均力敌，她大约是将自己的存在化作了无质的样子，于是尚飞花的攻击打不到她，不过尚飞花的周身包裹着生生不息的火焰，所以她的攻击也落不到尚飞花的身上。 季满庭却若有所思，她总觉得柔姬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是了，柔姬没有用穷罗造化盘。 还有，苏轻雪和曲姜仍然没有出现。 无论这两人如何沉溺，总要有维持幻境的人才行，曲姜或许自己就可以办到，苏轻雪已经油尽灯枯，又如何能办到呢？如此看来，柔姬的幻境显然仍然在运转，而且这是不受她控制的，可以称之为反噬，不然她现在应该撤去所有幻境，来专心致志地与尚飞花战斗才对，或许她现在只是用穷罗造化盘暂时压制住了那反噬。 季满庭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正确，在这样的战场上发现这样的破绽实属不易，机会亦是转瞬即逝，她很快想起，先前涂山把柔姬唤醒，是突然开始叫对方的名字，柔姬为什么无法自己醒来，是被什么压制了么？ 比方说，阿麦？ 幻境中的阿麦公主，对柔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能在幻境中如此呈现，肯定是很重要的人，甚至，或许是心灵的另一面。 用现代化一点的话来说，季满庭怀疑柔姬人格分裂，有另一个阿麦公主的人格，因为这个人格的存在，她才会在幻境中被压制。 想到这，季满庭开口道：「说起来无相公主，刚才我们看见的阿麦公主，就是您么？」 柔姬浑身一震，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整个人都变得虚幻起来。 季满庭再接再厉，开口道：「阿麦，阿麦公主，你到底是阿麦公主，还是柔姬？」 柔姬的目光霎时向季满庭刺来，然而于此同时，尚飞花的火焰第一次触碰到了柔姬的躯体，那火焰顿时如跗骨之蛆蔓延到了柔姬的全身，同时火焰牵引着柔姬向尚飞花不断靠近。 第437页 季满庭以为这是很好的机会，顿时和靳顺娷一起向柔姬攻去。 然而攻击到柔姬眼前时，一道黑色的山岳一般的身影挡在了柔姬的面前，撞击的灵气像是要撕裂空气一般向周围涌动蔓延，在意识到那黑色的身影是獬豸的同时，季满庭觉得自己被什么盯住了。 她的身体变得不能乱动，因为只要动一下，她就忍不住心神不宁。 她若有所觉，便抬起头来，看见青色的罗盘像是遮住了天空的一个盖子，在她们的头顶缓慢的旋转。 ——穷罗……造化盘？ 我被骗了。季满庭当即意识到了这件事。 这是柔姬故意留下的破绽，只是为了引她们共同来到这个位置而已。 她也看到了苏轻雪和曲姜，苏轻雪仰躺在地面上，曲姜亦屈身躺着，气息微弱，原来苏轻雪和曲姜，早就已经被柔姬控制住了。 在穷罗造化盘的笼罩之下，她们的行为被柔姬提前预知，这已经足以扭转战局。 尚飞花显然也意识到了，她不满地瞪了季满庭一眼。 季满庭感到委屈，她只是她们这群人中想得比较多的一个，柔姬就是针对这点，给她挖好了陷阱，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只好开口道：「镇定，只要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算她预知了也没有什么用呀。」 尚飞花：「……」尚飞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她的身形缓缓缩小，变作了人类的形态，长发泼墨一般，淌在身前，她用雪白的手指将头髮理顺，别在耳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真是没想到，前头几千年，妖兽和人类还打得不可开交，这会儿我们两边都是人和妖兽之间合作呢。」 柔姬正在发愣，因为獬豸血肉模煳，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她呆了许久，渐渐地，心里升起一种无端的怒火，她气獬豸愚蠢，因为不知道她的计划，便挡在她的身前，她早有准备，就算吃下攻击，也绝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獬豸躺在地上，渐渐化作人形，因为他知道，柔姬并不喜欢妖兽的形态。 然变作人形之后，就更可以清晰地看出伤势之重，整个后背血肉模煳，像是身躯被削薄了一半，尚飞花的火焰仍在他的身体上燃烧，似乎要把剩下的一般躯体也燃烧殆尽。 尚飞花不管柔姬是不是在发呆，她转而对着柔姬身边那两个人类修士道：「但是你们的胆子确实太大，柔姬为了构筑轮迴杀了那么多人类修士，你们却还敢和她合作，是嫌命不够长么？」 柔姬闻言，努力镇定心神，手上先试图熄灭獬豸身上的火焰，同时出声道：「胡说八道。」 尚飞花道：「论胡说八道，怎么比得过你呢？不仅暗算大妖们，还将小妖们全化作轮迴的养分，可是啊可是，还是不够？如今在方壶中心等待着的那些大能魂魄，真的只是等待着轮迴么？怕是没那么简单？你是怎么让别人相信你的？哦是了，先前没人知道你是讹兽。」 她虽是和柔姬对话，却只直视着柔姬身后的人类修士，直到那两人面面相觑，流露出了几分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 生日，祝自己生日快乐哈哈哈感谢在2019-12-26 22:32:49~2019-12-27 21:4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rrrrr、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7章 梦乡 「那琼灵山的麻姑自上次夺舍后，虽然行动受限，但按道理来讲，仍有几百载可活，怎么就突然陨落了？我很好奇，柔姬怎么跟你们解释这件事的？」尚飞花道。 她的脸上挂着半是讽刺的笑，余光瞥见柔姬抬手要做什么，又开口道：「怎么柔姬？你要阻挠我开口，想是心里有鬼？」 柔姬自然不管，细密的萤光从穷罗造化盘中溢出，向尚飞花涌去，尚飞花用周身的火焰挡住了萤光，但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出是火焰和那些光点在互相消解，柔姬大约是想先集中精神，把尚飞花摄入造化盘中。 那俩修士交换眼神，其中一人开口道：「麻姑自己心有不甘，想要找一具更合适的身体，结果不慎失败，无法再进行夺舍，若不是无相公主，怕是灵魂也灰飞烟灭了，这话可不是公主说的，是麻姑自己的灵魂说的。」 尚飞花突然嗤笑：「麻姑的灵魂，你确定那是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去观察过那些灵魂的状态么？他们那个样子，可以说是一个正常的状态么？」 「我当然知道他们偶尔会有些癫狂，但是没有了身体的束缚，灵魂散漫，这是正常的情况。」 尚飞花意味深长道：「是正常的么？你要不然问一下旁边的季道友，问问她那已经成功转生的灵魂，到底是什么状态？」 「什么？成功转生？」 随着愕然的疑问，季满庭顿时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中心。 季满庭想，现在自己还是稍微配合一下尚飞花比较好。 她于是开口道：「我也去方壶山看过麻姑她们的状态，与正常能够转生的魂魄，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鬼。」 对方却仍只是追问：「你真的成功让死去的人转生了？可是轮迴还没有造好。」 季满庭道：「成不成功什么的，也不清楚……唔，应该算成功。」现在想来，应该不算成功，她当初只得到一缕魂魄，比起说是一个人类的魂魄，更像是一个魅，大约就像是把一个单细胞简单生物放进了复杂生物体的身体里？虽然最后孕育出了一个婴孩，但那婴孩出了外表相同，其实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第438页 这群修士们所追求的转生，自然不是这样的转生。 但是毕竟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她也不算是在说谎，修士们看出她说的是真话，顿时对着柔姬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尚飞花又在这时火上浇油：「说起来，麻姑想要二次夺舍的那个肉体，是柔姬找到的？」 柔姬像是被激起了火气，忍不住反驳道：「这样的胡说八道你们都信，那肉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找，你们不知道么？玄黄骨，纯阴灵脉，单一土灵根，这样的根骨，在哪个门派不是宝贝，我哄她修到筑基，便送去给麻姑，养了十五年，若不是为了麻姑，难道会忍心么？」 尚飞花道：「忍心？你怎么会不忍心？你到底是个妖兽，你真的那么喜欢人类么？更何况，你现在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柔姬是真的怒急攻心，脸上都泛起淡淡的红色，獬豸被她抱在怀里，她虽灭掉了对方身上残存的火焰，但是对方受伤过重，恐怕是养不回来了，它这样年纪的大妖，身体受损道这种程度，恐怕就没有多久好活了。 于是她气着气着，突然又迷茫起来，尚飞花有些话说的没错，比如麻姑是被她暗算的，有些话乍一听不对，比如说，她是真的喜欢人类，可是仔细一想，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对人类，她又羡慕，又喜爱，诚然她想变成人类，可是现在毕竟还不是，于是行为处事，确实从来没从人类的角度想过。 更何况，那么多年，对她最好的，也从来不是人类。 是獬豸。 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从她微末时一路一起走来，从来没有分离过的，偶尔还能说些真心话的，只要獬豸。 他……他要死了么？ 柔姬见惯了生死，却第一次因生死感到茫然。 她突然想起，在东井的阁楼，她对着苏轻雪编造了一个关于她身世的故事，那时苏轻雪问她：「你身世曲折，那么曾害过别人么？」 她当时信口拈来：「从来不曾。」 这当然是假话，但是柔姬在心里认为这也是真话，在漫长的生命中，她学会了将真话假话糅杂成半真不假无法明辨的话语，那么她说出来的时候，因为亦真亦假，就能够自如开口。 她认为这是真话，是因为她以为那些普通的芸芸众生，不过是浮游一般没甚意义的生命，他们的生命为自己所用，是引他们本来无用生命得以升华，那怎么能算是害人呢，明明应当说是渡人。 就算是她自己，也并不害怕死亡，她是如此痛恨天道给她的宿命，与之相比，死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 獬豸的脸上有一些鳞片，这是因为他的灵力已经难以支撑化形，她用手抚摸着那些鳞片，獬豸不自在地躲闪，道：「对不起，太丑了。」 柔姬的声音变得沙哑：「并不丑，以前说丑，那是谎话。」 她想起第一个抚育她的那只虎蛟，对方死之前，将她放在柔软的温热的腹部，轻声告诉她：「如果饿了的话，就从内脏开始吃，那里比较软，又容易腐坏，然后去吃脑子，那里也很容易坏。」 但是柔姬到底还是没有吃虎蛟的尸体，直到被关在阿麦的棺材里的时候，柔姬又想到了这句话，于是她从腹部开始吃阿麦的尸体，在黑暗中摸索着，将自己埋在了一团血肉里。 獬豸大约神智开始不清，嘟嘟囔囔道：「是谎话么？真的是谎话么？我也分不清了……」 柔姬突然感觉到心中有什么部位开始崩塌，她不想要在面对眼前的一切了，她只想找个洞穴，或者狭缝，抱着獬豸嚎啕大哭一场。 她露出了破绽。 最大的破绽，就是心灵上的破绽。 尚飞花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破绽，她的反扑来的又快又勐，她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一般沖了过来，季满庭和靳顺娷虽然奇怪柔姬为什么毫无反应，但是自然不会浪费这样一个机会，本来帮助柔姬的两位修士又有些动摇，涂山一人独木难支，尚飞花来到柔姬面前，火焰组成的利爪所抓向的，却不是柔姬，而是柔姬怀中的獬豸。 柔姬露出错愕的神情，仿佛在惊讶于尚飞花为什么不攻击自己，而在这神情消失之前，她发现自己挡在了獬豸的面前。 强大的冲击令她的胸膛内陷，她无法用余力去控制穷罗造化盘，只好不得已将其收回，但这是个错误的选择，于是她失去对了尚飞花季满庭她们的控制，原本与她同盟的两位修士又心有犹豫，她的面前最后升起了像是花朵一般的火焰，冰冷的锁链将她捆绑在了这片火花之中。 獬豸双眼蒙着一层朦胧的云翳，似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它低语道：「有点热，是我要死了么？」 柔姬道：「嗯。」 獬豸道：「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獬豸在此刻似乎带上了一些羞赧：「我很喜欢你，或许，你喜欢我么？」 柔姬挨在獬豸的耳边，火焰突破了原本用灵力构筑的屏障，开始灼烧她的身体，只一瞬间，便将她烧成了一个骨架。 她的嘴唇就在獬豸的耳边，她想要开口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她想，我此时说出来的喜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她自己也没办法分辨。 第439页 于是到了最后，她也没能说出口。 …… 有一句情话是——想要把你握在手心。 顾银盼想自己现在大概可以算是达成了这句情话。 握在手中的道一就是唐九容，手中剑带来的共鸣告诉她这件事情，但是此时的情况，与其说是她握着剑，不如说是剑拉着她，在剑的引领下她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于是眼前的混沌像是划破的纸张一般被分了开口，她很快来到中心，她再次看见了渺渺，渺渺蜷缩着身体，怀中抱着一块火红的像是烧红的铁块一般的不规则物体。 顾银盼定睛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方壶的「神核」，它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表面涌动着永不平息的岩浆，渺渺的手被粘在了上面，她心中顿时一急，手上的剑便拉着她的手抬起，剑尖扎进了神核。 在这一瞬间，顾银盼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天地初开，混沌被热浪推散，像是不可见的滚滚烟尘，向周围扩散而去，虽不可见，却可以清晰的感知，原本在或游荡或静止的魂魄，像是在这扩散的混沌之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看似没什么不同，却变得平静起来。 在这片广阔的，没有尘埃，没有世间的一切的空间之中，隐隐诞生了一种新的秩序，这秩序让原本躁动的鬼魂们找到了继续走下去的道路，它们心中所渴望的秩序终于到来了，于是它们的神智变得清明，它们在无知无觉中排成一列又一列的队伍，它们的目光从游离变得坚定。 顾银盼听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在震盪，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宏大的钟声，悠悠荡荡，清越空灵。 她是天地孕育的大妖，从来不知自己的父母，但是她现在仿佛看到了孕育她的天道的身影，不可名状，不可触及。 但是有几条规则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就好像她出生时，那些修行法则和对世界的某些认识就刻在了脑海里。 那规则说—— 其一，死去的灵魂将归于此地。 其二，归于此地的灵魂在七日内投入轮迴。 其三，投入轮迴的灵魂将被抹消所有的记忆。 轮迴……居然真的建成了…… 第228章 梦乡1 在柔姬死去的那一剎那，季满庭意识到自己最大的敌人已经变成了尚飞花。 事实上她万万没有想到柔姬会失败的那么快，在最后关头，她简直像是放弃了似的，而且如果么看错的话，尚飞花的最后一击攻击的是獬豸，柔姬帮獬豸挡了那一下。 季满庭忽然觉得在最后关头，她看到了真正的柔姬的模样，她并非是机关算尽的无相公主，而确实是个柔情的脆弱的女孩。 尚飞花在柔姬死去的那一刻，便回身去夺穷罗造化盘，其他人反应自然没有尚飞花那么快，几乎在穷罗造化盘落到尚飞花手上的那一刻，柔姬的幻境散去了，她们又来到了满是断壁残垣的星相台上，尚飞花手执穷罗造化盘，笑道：「如此一来，便可以放心去建成轮迴了。」 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似乎停滞了。 季满庭听到了奇怪的轰鸣声，那似乎像是声音，又好像是直接从脑海中响起的，总之在这一刻，天地产生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是如此庞大而影响深远，以至于似乎能够改变既定的许多事物。 然后她的脑海中被刻入了某些规则，因为她已经是真仙，是距离天道很近的人类。 当这规则被种下的时候，她连惊讶之情都升不起来了，因为这是如此自然的一件事情，仿佛所有的一切本该如此。 尚飞花喃喃自语：「轮迴居然建成了……不对，这不可能。」 她望向轮迴，突然口中沁出了殷红的鲜血，她抬手捂住心脏，身后九头的阴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对方似乎莫名其妙的，就受了个重伤。 不对，或许不是莫名其妙，而是因为有人在方壶做了什么。 …… 这轮迴显然不该是存在于人间的东西，顾银盼察觉到它正要隐没入另外一个空间，连带着方壶一起。 方壶也要沉了，因为那存在于渺渺怀中红色的茧确实是方壶的神核，那一剑刺碎了方壶的神核，破碎的神核带来了强大的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促成了轮迴地建立，但是没有了神核的方壶，将不再是仙岛。 方壶和轮迴合为一体，而虽然是认为造出的轮迴，可这轮迴的规则，仍是天道定的，顾银盼看到规则的那一剎那就知道所有修士的想法都已经成为徒劳，因为天道已经说了，所有进入轮迴的灵魂都会失去所有记忆。 失去了所有记忆之后，那又怎么能算是同一个人呢？ 就好像唐九容是唐九容，玄银素是玄银素。 当这片空间稳定下来的时候，顾银盼看见了太平，太平站在一个魂魄的面前，那是带着笑容的黎安瑜。 「对不起……」太平想去握住黎安瑜的手，但是对面只是魂魄，她的手穿了过去。 黎安瑜道：「咦？这里是地府么？原来真的有地府哦，我会再投胎么？」 太平便说：「这地方刚刚建成，我也是第一次见，不是很清楚？」 黎安瑜惊讶道：「居然是新建的。」 太平看着她，大约是对面一派轻松的样子，莫名其妙的，她也轻松起来：「是的，新建的。」 第440页 黎安瑜道：「那排前面的能不能挑一挑投个好胎，我可不想再这么倒霉了。」 太平突然又难过起来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黎安瑜会那么倒霉的原因，这是因为她是尚飞花的钥匙，于是和整个世间格格不入。 那么她会来找自己，自己又会因为对方的特别而注意上她，是不是也都在尚飞花的预料之中呢？ 在预料之中，也没有什么办法，就算是个陷阱，她现在也已经在坑底，完全出不来了。 她沉默片刻，开口道：「无论如何，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的。」 黎安瑜道：「你不会是也想和我一起死，然后和我一起进轮迴，那可不行，万一下辈子我们谁都不认识谁呢？」黎安瑜并无法接收到轮迴的规则，这是她通过神话传说猜测出来的朴素想法。 太平却知道确实不行，她老实道：「所以我没打算也投胎，我只是……希望能带你出去。」不管需要什么样的代价。 她盯着黎安瑜，说：「轮迴刚刚建成，我想……应该有操作空间。」 这说法，简直跟一个法规刚立下，应该有漏洞似的。 但是太平确实等着这漏洞，因为她也感觉到方壶正在被轮迴吞没，但是她不相信尚飞花会愿意这件事发生。 太平跟随尚飞花那么多年，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尚飞花有多么在意方壶。 就好像……在意她自己本身，在意那死去的啄山一样。 …… 方壶对于尚飞花来说，是她为自己和啄山建立的梦乡。 诚然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对啄山说过，但是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愿意将轮迴的中心设立在方壶，因为在她看来，轮迴是啄山能够復活的最后的希望。 但是现在，这希望出了点差错。 尚飞花在上次「死」之前，将方壶的神核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了方壶山之中，一般留在自己体内，但是下了禁制，需要一把钥匙才能够打开。 这就是她有把握柔姬他们不可能建成轮迴的原因，因为只要没有方壶完整的神核，就不可能有足够的能量让轮迴建成。 但是现在……她留在方壶山的那一半神核破碎了。 这是不应该的，她想像不出来，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够把这样一件天地初开时就存在的神物击碎，她当初将神核分成两半，还是因为她作为方壶的主人，又将躯体作为另一半神核的容器，让自己和方壶紧密相连。 现在，因为另一半神核被毁，她的灵魂和躯体都受到重创，一时眼前发黑，于是只好用火焰包裹住自己，以掩饰自己的异象，然而就在这时，手上的穷罗造化盘中，突然涌出了强大的灵力，反噬了她的身体，然后脱离她的手，盘旋飞到了她的头顶，落下萤光，笼罩住了她的身体。 她当即察觉到穷罗造化盘的掌控者已经不是自己，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她杀了前一任主人柔姬，那么对这种天地灵物来说，下一任主人，不就应该是自己么？ 她正错愕中，听见同样有人惊讶开口道：「曲姜……你没事啊？」是季满庭的声音。 季满庭确实十分惊讶，被自己认为身心受创，所以被在柔姬的环境中打击的一蹶不振的曲姜，正好好地站在先前卫诏死去的台阶之上，冷冷地看着半空中的尚飞花。 虽然她是仰视的模样，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见此，原本属于柔姬阵营的两位人类修士连忙飞遁而去，涂山更是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尚飞花道：「怎么可能，你明明从来没有让穷罗造化盘认主过。」 曲姜道：「你们都道这是天地灵物，既然是天地灵物，和我这个认识了上千年的人，难道不比和你们熟？」 尚飞花道：「那先前在柔姬手中，你又何必……」 她不再说了，因为这实在是不需要问，自然是曲姜本就等着她们两败俱伤。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尚飞花笑了一下，就在季满庭认为这个笑容可能是放弃的时候，她身后的阴影突然撕裂开来，庞大的能量扭曲了时间和空间，她的躯体开始燃烧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火红的发光的圆球——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 季满庭看的一愣一愣，对着靳顺娷道：「大妖的办法真是闻所未闻。」 她看上去像是抛弃了自己这具好不容易才復活的躯体，事实也确实如此，她背后的阴影也舍掉了三只头，破坏了穷罗造化盘落下的屏障，剩下的大半虚影卷着那红色的圆球飞遁进入了海上。 季满庭正要去追，却见曲姜并没有追上去，对方收起穷罗造化盘，走到了苏轻雪的身边。 季满庭道：「你不追？她此时正是重伤的状态，不正是好时机么？」 曲姜道：「追不上的，她捨弃了□□，带着方壶的神核，转眼之间就回方壶了。」 季满庭大吃一惊：「她带着方壶的神核，这怎么可能，若是没有了神核，方壶又怎么能称之为方壶？」 曲姜道：「这我怎么知道？只是我先前一直在猜测柔姬没法点燃方壶神火的原因，如今却知道了，看来是尚飞花直接带走了……」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什么，喃喃道：「或许她没全带走，若是留下一半，带走一半呢？」 她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她刚才受了重伤，一定是她留在方壶的另一半神核，出了什么问题。」 第441页 这话一出口，季满庭脸色一变，立刻拉着靳顺娷，往方壶赶了过去。 这会儿能在方壶给剩下的神核带来什么问题的，可不就只有唐九容他们了么？ 季满庭她们转眼便没了踪影，曲姜也没追上去，望着周围还冒着黑烟的废墟，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到底活了几千年了，并没有季满庭想的那样脆弱，她只是有点累，累到好像站不住了。 她坐在了阶梯上，瞥见一边蜷着身体的苏轻雪，对方慢慢张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些迷茫。 曲姜道：「怎么了？做梦了？」 苏轻雪仰头望着天空：「嗯……做了个很美的梦……」 第229章 梦乡1 方壶要消失了。 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是顾银盼没有什么感觉，她的心中无悲无喜，像是这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她逡巡四周，看见游荡的灵魂像是汇聚的江河一般，朝着轮迴的中心而来，轮迴的中心是个巨大的旋涡，这旋涡是因为她拿着「道一」刺向了方壶的神核。 现在，神核不见了，道一不见了，渺渺也不见了。 或许，应该全部都在那旋涡之中，她冷冷看着那旋涡，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其实看起来有点奇怪。 太平发现了，她偶尔用余光瞄到顾银盼，却不敢多看，心中却想，曾有人设想过真仙之上的状态，说那会更像是一种天道规则，那是否因为是天道规则，所以才叫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心悸呢？ 思索间，轮迴突然震动起来，原本已经变作白色的空间，突然又显出了方壶山那大厅的模样，太平心中瞭然，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大厅的顶端轰然崩塌，火红的光芒照亮了顶端，像是周身都燃烧着火焰的巨大妖兽探入身躯，很快就来到了那中心的旋涡。 但她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阻拦了，没有办法完全靠近，太平趁此机会，带着黎安瑜的魂魄离开这个大厅。 她们来到大厅的边缘，黎安瑜的眼神渐渐涣散，很快失去了神智，重新变得混乱起来，太平想起那规则的第一条，说是死去的灵魂归于此地，原来是说不归于此地的灵魂就会陷入混乱。 可是这毕竟是唯一的机会，太平干脆将黎安瑜摄入了自己的法器之中，然后飞快地离开了这方壶山的大厅。 此时，却另有一位大妖反而来到了此地，那是原本已经离开的涂山。 涂山当时远远躲开，却也知道这不是办法，毕竟等尚飞花回过神来，肯定还是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她思索了一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于是察觉到尚飞花受了重伤，她就干脆追了过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下手。 她一来到方壶，便察觉到方壶状况有些奇怪，这座岛屿虽被称作仙山，但实际上对于修仙者来说，也不过是一座灵气充裕的岛屿，但是此时，它却真的好像是神话中的仙山那样，像是在现实中，又像是在虚幻中。 它在此间，又不在此间，涂山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她只是开始退缩，觉得如果这样进去，或许会有些不妙。 就在这时，她看见季满庭和靳顺娷也过来了，对方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直接就闯入了方壶之中，她心中一动，觉得若是季满庭靳顺娷和尚飞花争斗起来，她刚好可以乱中取胜，便也进了方壶。 季满庭却在进方壶之时，就有所察觉，对着靳顺娷低声道：「涂山怎么又来了。」 靳顺娷道：「自然是想要杀尚飞花。」 季满庭道：「那恐怕难以如她所愿。」 明明亲眼看着尚飞花身受重伤，季满庭却不知为何，对尚飞花更加忌惮起来，仔细想想，这轮迴是因方壶的神核而起，那此时还拥有一半方壶神核的尚飞花，对这新建立的轮迴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到底算什么，想必没有比尚飞花更清楚的人了。 因为在她进入方壶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接收到了天道给她的新身份——就好像当初她点燃方壶的神火，便知道她成为了方壶的主人，此时，就有一个念头存在于她的脑海。 她是这轮迴的掌控者。 听起来很好，但是其余的规则却让尚飞花满脸冰霜，作为这轮迴的掌控者，她从此不生不死，却也不能再离开轮迴，要随着轮迴一起进入往生之界，不再与现世有任何接触。 至于这往生之界，自然是一个新诞生的世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从此所有死去的生灵都前往那里，走向轮迴。 尚飞花自然不愿，这方壶是她辛苦建立起来的，她只希望成为现世的掌控者。 但是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同样拉扯着方壶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尚飞花尖叫起来，剩下的六个头颅包裹着半块神核，狠狠地撞击向了中心的旋涡，半块神核在旋涡之中破碎，进入了尚飞花原本虚幻的原型影子，让它渐渐变得凝实起来，它那剩六个头颅的身躯，取代了原本处于中心的旋涡，于此同时，原本半虚半实的方壶，也变成了先前普通的模样。 顾银盼看着这一幕，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在尚飞花的挣扎中，此处的规则被短暂地抹消了。 她突然上前，只一步，就跨到了尚飞花的面前，尚飞花一惊，道：「你……」 她话音未落，顾银盼穿过了她的身体，身体像是月华一样变得虚幻，然后变作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第442页 尚飞花大为震惊。 她意识到，刚才的顾银盼，似乎是处在另外的境界。 …… 季满庭和靳顺娷迎面撞上了刚从方壶山出来的太平。 太平化作原型正要掠过，看见季满庭和靳顺娷，便落在他们面前，道：「你们不要进去了，尚飞花若是真的和轮迴融合成功，就是轮迴之主，你们就出不来了。」 季满庭忙问：「唐九容和顾银盼她们呢？」 太平也不将时间浪费在惺惺作态上，平静道：「我不知晓她们用了什么办法，她们都进入了某种真仙之上的状态，击碎了那方壶的神核，随后轮迴建立，尚飞花就回来了。」 「她们？她们都进入了真仙之上的状态？这怎么可能……」 她话音未落，突然仿佛有一阵罡风颳过了她们的身体，随后她们察觉到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定的变化，就好像是原本她们踩在某种幻境之中，现在却来到了实处。 太平一惊，同样察觉到此处规则似乎被短暂地抹消，连忙将黎安瑜的魂魄放了出来，发现对方果然重新有了神智。 「怎么回事？」黎安瑜有些迷煳。 季满庭看着这一幕，顿时瞭然，道：「你想復活她？可是她已经没有身体了。」 太平道：「我知道，所以这是件有点麻烦的事……」 她说到这，突然发觉季满庭的语气有点奇怪，似乎有笃定意味，忙急切道：「难道你有办法？」 季满庭道：「当初啄山死之时，也是做好了毁了身躯的准备的，但是尚飞花消耗了千年修为，将那躯体留了下来，我刚好知道该怎么做。」 太平道：「真的可以？她的躯体可是完全消失了。」 季满庭道：「但啄山是大妖，她只是个凡人。」 她也不啰嗦，叫太平若是信她，就敞开精神空间，她直接将办法印进她的脑袋，这对太平来说，当然是很危险的事，但是太平毫不犹豫，立刻便闭上眼睛，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季满庭的凝视之下。 既是探入精神空间，自然难免知道对方的一些秘密，季满庭也不避讳，就将这当做是报酬，看了一通与尚飞花有关的机密，却遗憾地发现，尚飞花实际上几乎什么都没对太平说。 这样熘达了一圈，她也将那法门印在了太平的脑海中，收回了精神力。 太平睁开眼睛，她自然知道季满庭做了什么，于是也不感激，只说：「我们两清，我并不欠你。」 季满庭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点头，随即和靳顺娷一起进入了方壶山之中。 黎安瑜看着她，神情中有警惕：「你想做什么？」 她警惕的是，虽然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太平似乎要做一些会伤害她自己的事情。 太平道：「没什么，你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她手捏法决，黎安瑜的魂魄在旋转中变作了一个黑色的珠子，同时她的身后展开了四对巨大的羽翼，其中三对向身体收拢，裹住了那黑色的珠子，且从身上脱落下来。 羽翼很快完全脱落，像是蚕丝一般将那黑色的魂珠包裹，太平脸色煞白，因为这一下，便耗费了她千年的修为。 她突然机警地望向虚空，神色中有忌惮，九尾狐的气息像是某种烟尘，倏忽之间就消散了。 太平变作原型——虽然现在只剩一对翅膀，然后将被包裹的魂珠含在嘴中，飞入了无边无际的南海之中。 …… 季满庭和靳顺娷很快来到了方壶山的中心。 到达目的地之后，虽然她们也算见多识广，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魂魄像是蜂巢中的蜜蜂那样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而在中心，巨大的妖兽像是铜铸的雕像，爪子抓着地面，头探到了天花板之外。 一直环绕在尚飞花周围的火焰消失了，露出了她身躯表面朱红色的鳞片，她虽叫九凤，此时却更像是一条有着多个头颅的巨龙，鼻腔喷吐着灼热的火焰，发出痛苦地嘶吼。 其中的一个头颅看见了季满庭和靳顺娷，它飞快地低下来，探到季满庭的面前，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季满庭，你来了。」 季满庭在任何时候都有心情开玩笑：「难不成你在等我？」 尚飞花道：「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么，你难道忘记了我们的交易？我们当初说好为了復活想要復活的人，拿全世界陪葬都在所不惜，你有灵魂，我有躯体，现在看起来，你比较成功。」 季满庭道：「是么？有拿全世界陪葬这句话么？我觉得不至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4 19:30:07~2020-01-08 20:1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rrrrr、沐青木、清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尾夜空之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0章 梦乡1 靳顺娷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自己要是尚飞花，大概会被气死。 不过尚飞花此刻展现出了大妖该有的气度，她看上去无动于衷，只道：「既然是合作伙伴，我只希望你能帮我一下。」 季满庭道：「怎么帮？」她并非是想帮忙，只是想通过对话来判断一下尚飞花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诚然对方现在展现出了一种虚弱又受制的状态，但这极有可能只是伪装的，就像是太平说的，如今对方很有可能已经是这轮迴的主人，至少在这里，应该无人是她的对手才对。 第443页 尚飞花道：「方壶的神核融进了我的体内，现下我已和方壶融为一体，但是也因为这，天道要将我带去另一个世界，唉……这是我不愿的，所以我想要将神核逼出，你能否替我护法？」 季满庭爽快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她说完，便盘腿坐下，精神力像是蛛网般蔓延，很快将尚飞花周围的每一寸都包裹起来，她微笑道：「我不会让哪怕一只蚊子飞进来的。」 靳顺娷在一边看着，忍不住皱眉，就算是她，一时也不知道季满庭到底要做什么，她看上去确实尽心尽力，精神力织成的网一直蔓延到地下，堪称密不透风。 这不仅让靳顺娷皱眉，也让在一边观望的涂山皱眉，她心中纳闷，这季满庭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倒戈到了尚飞花那边？ 她本来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一时忍不住心浮气躁起来，她心中一惊，突然想，自己现在刚被放出来，状态本来就不算太好，难道真的没有人发现自己么？如此，便料想这里的人估计都发现了她，干脆便显出了身形来。 季满庭故作惊讶：「涂山君，您也在。」 涂山道：「我来看看你们，说起来，跟着你们的那几个小朋友呢，怎么不见了？还有蓬莱仙君，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她。」 季满庭不动声色：「我也不知，此间事毕，得去找找她们。」 涂山道：「可不问问方壶神君呢，说不定她知道？」 尚飞花的六个头都闭上了眼睛，交叠在一起，缓缓浮动在半空中，似乎正在潜心逼出神核，对外界已经失去了感应。 涂山盯着尚飞花看，见对方身上满是伤口和血迹，看起来确实受伤颇重，但季满庭拦着，她也不好出手，迟疑间，便决定走了。 然而就在这时，尚飞花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她的身体痛苦地晃动，撞击上季满庭的精神网，季满庭很快无法支撑，露出了几个细小的破绽。 这看上去是个最大的机会，涂山连忙趁机沖了上去，化做原型，咬向了尚飞花的脖子，里外两边都有人破坏，季满庭自然是支撑不住了。 季满庭一惊，出声道：「拦住涂山。」 这话是对靳顺娷在说，靳顺娷自然知道，她也第一时间去阻拦了，可是涂山出手，季满庭出声，再到靳顺娷出手，已经有了一个对她们来说足够长的时间差，在靳顺娷的锁链靠近涂山的时候，涂山已经咬住了尚飞花的脖子，然而接下来发生的场景却并不是涂山所预想的，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咬到了世间最坚硬的石块，看上去身受重伤虚弱无比的尚飞花，竟然带给她宛如山岳一般的压迫力。 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突然被抽空了，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刚刚落地的幼儿，她想要脱离眼前这给她巨大压力的坚硬石块，但是这石块却挤压着她，很快将她束缚起来。 靳顺娷看着眼前这一幕，十分震惊，她已经知道尚飞花大约是在装虚弱，但是就算如此，另一个真仙宛如襁褓中的幼儿一般任其宰割，仍然令人侧目。 季满庭伸手挡在靳顺娷的面前，道：「不要靠近她。」 尚飞花的状态非常奇怪，她很快将涂山「吞噬」了，但这种吞噬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进食，她的身体像是沼泽一样让涂山陷了进去，又像是山石将躯体掩埋，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个生物，而像是某座山，或是某片土地。 季满庭道：「看来你不需要我的保护。」 尚飞花笑起来：「你哪里是想保护我啊，你是想拦着我杀她？」 季满庭嘆息道：「看来你不领情。」 她这般说着，身体飞速后退，远离了尚飞花，尚飞花却也没有来抓她。 尚飞花又闭上了眼睛，此间的规则又开始运行，景色又变得虚幻，连带着尚飞花，也变得虚幻起来。 尚飞花要回到这里，除了在意方壶要消失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让她很在意。 那就是，啄山的躯体去了哪里呢？ …… 顾银盼于天地之外感知到唐九容的存在。 她说天地之外，其实也仍然在这方天地，只是又与这方天地不同，大约是因为不再有向前的时间，此方存在永生不灭，所以也不见实体的存在，也无感知，只有意识。 所谓的真仙之上，就是这样的存在么？ 她这样想着。 她有些失望。 幸而有这失望，便好像有什么在拉扯着她回到人间，但是她在此方也仍有所求，她的思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闪过，最后那些思绪组成了她最重要的想法。 ——我要把唐九容带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这里很好。 有人这样说着。 ——一点不好，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什么都有，只是你不习惯而已。 这些念头和她的念头碰撞着，像是两道飓风重叠在一起。 ——你是谁？ ——我是无相者。 ——那……唐九容呢？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胡说八道。 就算看不见实体，顾银盼也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无相者和唐九容是不同的。 她开始回忆起和唐九容的相处，从这些相处的片段中，唐九容的形象被构筑了，她好像听见心跳声，除了心跳声，还有唿吸的声音。 第444页 这或许是她想像出来的，因为这个世界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但是一种强烈的感情让她突然清醒了，于是她好像要脱离这个世界，眼前的世界渐渐产生了变化，变成了她过去所熟悉的那样，用眼睛能看到世界的状态，她很快看见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但这并不是之前的方壶山，而是一片荒芜的什么都没有的世界，甚至不能用寸草不生来形容，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土地。 像是一个漆黑的静止的空间，又像是一片没有展开的混沌，顾银盼来到这里，同时还看见了渺渺。 渺渺她……看上去像是另外一个人。 认出她是渺渺，是因为她此刻就是中山神的样子，银白的角和身躯，像是被萤光托举着漂浮起来的雪白的毛，但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很陌生，神情也很陌生，姿态也很陌生。 她的目光冷漠到像是什么都没有，气息与这个世界倒是契合了起来，都是这么安静。 顾银盼讨厌那么安静的幻境，她开口道：「你是渺渺么？」 她的声音，很奇妙的，像是突然将这个世界打开了一点，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了这条规则——用声音来沟通。 渺渺冰冷地看着她，似乎完全不在意有人在跟她说话，过了片刻，对方又缓缓抬起了头。 顾银盼回头，看见尚飞花的一只头颅，从虚空中探了出来，这次世界似乎再次扩大了，又增加了什么规则。 尚飞花的头探过来，试图去咬住渺渺，顾银盼连忙出手阻挡，尚飞花恼怒道：「我要带她回去。」 虽然知道眼前的渺渺很有可能是啄山君，但顾银盼还是嘴硬道：「她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她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能回去？」 尚飞花道：「这里是新造的轮迴之界，只属于需要往生之物，如果长期呆在这里，要不是成为死物，要不就直接消失，你……」 她顿了一下：「你是进入了真仙之上的境界，所以才能在此处停留？」 被尚飞花这么一提，顾银盼才察觉到自己确实隐约有种随时都能「飞升」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指她似乎随时都能回到之前的状态，但她并不觉得这状态有什么了不起的，原来大家所追求的更进一步，只是这样的东西而已。 顾银盼开口道：「那你为什么能过来？」 尚飞花道：「因为我是这轮迴的掌控者。」 顾银盼干巴巴道：「厉害哦。」 尚飞花道：「听不出来你觉得我厉害。」 她又看着渺渺，突然问：「她怎么了。」 顾银盼道：「你难道不清楚她怎么了？」 尚飞花道：「我本来自然知道，可是你们又做了什么呢？」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顾银盼好像品出了其中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大约是因为此处寂静无声，只有她们，顾银盼竟然觉得可以和尚飞花多说几句，她开口道：「渺渺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希望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尚飞花道：「那与我何干呢？如果没有我，甚至没有你们的渺渺呢。」 顾银盼生起气来：「我们的渺渺？对于你来说，渺渺到底算是什么呢，就算是你将她创造出来的，她也不是你的所有物，她现在是独立的。」 尚飞花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你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顾银盼一愣，突然想，是有点奇怪，虽然现在她似乎是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这句话，但是她去常世之前，肯定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 她望向一边的渺渺，突然想到对方也曾经对她提起过那个小时候和她在一起的人，就算是顾银盼也能听出来，对渺渺来说，那是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哪怕忘记了对方的长相，也记得有这样一个人。 顾银盼意识到和尚飞花争论这些其实没什么意义，她只是想起了唐九容和乔中羽她们都曾经提起过的一个疑问，于是她问出来。 「你为什么将她取名叫渺渺呢？」 尚飞花可疑地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她开口道：「原来这个名字不是你们后来改的？我一直叫她缅渺，取遥远景观之意，只是为了怀念啄山……是了，她当时还小，不太会说话，大概是记错了。」 顾银盼：「……哦。」 第231章 梦乡1 尚飞花确实没把渺渺当回事。 顾银盼意识到这一点，顿时觉得试图和尚飞花有交流这件事还挺愚蠢的。 她开始考虑一些更现实的问题，比方说，要不要把渺渺交给对方，让对方带出去。 思考了俩秒，她便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会自己带她出去的。」 尚飞花盯着她。 顾银盼道：「你走……还是你要留在这？」 尚飞花当然不想留在这，她还想出去想想不和这轮迴绑定，或者打破轮迴这要把方壶拉进另外一个世界的规则，可是要由顾银盼带走，她也不放心——主要是担心顾银盼中间出什么岔子，搞得连啄山的身躯都弄没了。 是了，实际上，渺渺是啄山的身躯重新养出来的魂魄，大约是因为中山神是天地间养出来的大妖，所以将她的身躯放在常世没多久，便又孕育出一个魂魄来，尚飞花开始以为这就是啄山，还隐约有些期待，她期待这次由她养大的啄山能跟自己更亲近，不要像从前那样只因为被毁了一座山，便从此对自己不假辞色。 第445页 她在对方还小时，便叫对方对世间更有好奇心些，对自己更亲近些，更容易爱人些——还有，更爱方壶一些。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也算成功了，这个小小的中山神对自己很有感情很亲近，从来没有告诉过对方自己是谁的小小中山神，因为自己有时候露出几根羽毛，便粘着她叫她「有羽毛」，后来时间长了，就直接换成了一个更简短些的。 说起来是什么呢？倒是不记得了。 因为尚飞花很快就发现这个小小的中山神和啄山完全不同，所以没过多久，就彻底失望了。 说到底，这只是个失败的替代品而已。 她看着眼前这中山神的身躯，心中的失望渐渐变成了绝望——对方仍然不是啄山。 可就算不是啄山，也要先把这个「身体」给回收了，尚飞花探出的一只脑袋，在虚空中变作了人形，伸手来抓渺渺，渺渺好像意识到什么，退后一步躲到了顾银盼的身后。 顾银盼因为渺渺这个动作立刻高兴起来，因为她由此单方面认为渺渺还是对自己更加的亲近。 既然对自己更加亲近，那说明她还是渺渺。 顾银盼瞪着尚飞花道：「她已经不是啄山了，她是渺渺。」 尚飞花不置可否：「是么。」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环顾着这个荒芜的世界，渐渐皱起眉头，她厌恶此地的荒凉，更加不愿意来到这里，这时她感觉到某一种牵扯，好像由于她呆在了轮迴，导致方壶隐没的速度变快了。 她心中一惊，下一秒，顾银盼看见尚飞花消失在了这里，连带着把她带到这里来的通道，也一起消失了。 顾银盼想拉住渺渺，但是渺渺浑身都是毛，也不太好拉，顾银盼就轻轻握住了渺渺头上的角。 渺渺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但是没躲，只是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眼神清澈，像是一汪水波，顾银盼立刻想起，这个样子，就好像是最开始见到渺渺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是个小小的女孩，对世上的事一概不知，是从山中来的精灵。 想到这，顾银盼又想到了那个时候的唐九容，那个时候的唐九容还丧的不像话，生活的动力是一丁点都没有，连垃圾都懒得扔。 她想念唐九容，她想念能够让她拥抱的唐九容，比起成仙成神，还是两个人能依偎在一起的生活更好。 唐九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她相信这一点。 …… 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从荒芜寂灭的荒原，到郁郁葱葱的森林，从平坦肥沃的平原，到繁华喧闹的城市，于普通人来说漫长的时间，现在在她眼中，就像是白驹过隙一般，那些精彩绝伦的故事，在飞速流淌而过的时间之河中，连个水花都不是，唐九容发觉自己看待这个世界的看法在飞快地产生变化，当世界在你眼中如同一个尽在掌握的沙盘的时候，你很难对什么东西产生敬畏。 当站在更高的维度的时候，过去现在未来都在你的眼底，唐九容看到歷史的兴衰在「眼前」展现，她到底站在什么位置呢？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她发现——或许是她意识到，原来自己就是…… 神。 她的感情飞快地褪去了，像是在水中迅速掉色的彩纸，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没有遇到顾银盼之前，世界在她眼中的模样，她能看得见那色彩，但是那色彩是没有意义的，与黑白灰也没有区别。 但是此刻的感觉又与那时有稍微的不同，因为那时没有站在如此高的维度上，所以虽然对世界毫无兴趣，也不至于觉得自己是神。 想到这，唐九容重新感受到了感情，因为她想起了碰到顾银盼之后所发生的事，这让她觉得有点好笑。 或许是因为她笑了，无相者突然问她——【你在干什么？】 唐九容道——【这应该叫……回忆？】 她觉得如果自己还是普通人，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应该有个思考的过程，不过此时她必须承认，她没有思考这个过程了。 这种感觉说实话让人沉迷，或许等到她习惯这种状态的时候，她就会爱上这种无所不知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还是想要回去。 她思念着一个人，那个人让她留恋世间。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种思念，她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急切地叫着：「唐九容，唐九容……」 她很想回復这回应，但是在这庞杂的信息中，她不知道那消息来自于哪里，原来「神」也会有迷茫的时候，因为「我」所看到的事物实在太多了。 唐九容被庞大的信息淹没了，时间空间在她眼中都失去了意义，时间好像过了好久，又好像只过去一瞬，她的记忆都要被这潮水般翻涌而来的信息沖淡了，但仍有一个人很清晰，那个人就是顾银盼——幸好有顾银盼。 她突然想，爱情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东西的，平时看来，它轻飘飘的，是像是棉花糖一般，像是巧克力一般，甜蜜而无足轻重的东西，这世界少了爱情也不会停止旋转，少了爱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是在重要的时刻，它就像是一个锚一样，成为心底深处的一个坐标，拉扯着人停留在她该在的地方。 她突然想笑了，她怎么会想那么多呢？要是顾银盼的话，一定不会想那么多。 第446页 但是她一定也想念着自己，只有这件事，她有着这样的信心。 似乎是因为这信心，突然她感受到了某种牵引，随后一个声音穿梭过庞杂的信息来到了她的眼前，那声音说—— 【剑来。】 下一秒，她的视野重新变为寻常的实体，她看见顾银盼向她伸着手，她于是也伸出手去，将那手握住了。 顾银盼向她露出得意的笑容：「果然，我就在想，你可能是变成那把剑了。」 唐九容有些愕然，因这传来温度的手掌，竟然短暂的让她觉得陌生，但很快，温暖传递到四肢百骸，她重新有了作为人类的感觉。 有悠长的嘆息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说—— 【如此这般，你们一辈子都无缘大道了。】 唐九容和顾银盼都好像没有听见这声音一般，从层层迷雾中回到现实，眼前出现了那已经轮迴化的方壶山。 或许是还存留着晋升时处理庞杂信息的能力，但众多灵魂之中，她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之前都没有注意到的，熟悉而温暖的目光。 是爸爸和妈妈。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说了，这两个词彙在脑海中出现的时候，都有些磕巴，唐九容看着那似乎散发着幽光的魂魄，不自觉呆住，这时她听见季满庭的声音。 「你们回来了啊。」 对方的语气，就好像是很确信她们能回来似的，轻描淡写的。 唐九容就也不禁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简单点了下头，站定后望向大厅中心，发现此时的方壶山，看起来有些奇怪。 或许准确来讲，是中心的那个东西，看起来有些奇怪。 唐九容无法准确称唿，而只能用「东西」来称唿的原因，是因为尚飞花的原型正处在虚实之间，它看起来很痛苦，发出人类的尖叫和兽类的嘶鸣，它的周围好像变成了一个黑洞，看起来让人畏惧而难以接近。 但是一个一个的魂魄却排着队掉入那黑洞，神情幸福，就好像是前往极乐世界。 「她怎么了？」唐九容问。 季满庭道：「她想要逃出来。」 「啊？」 季满庭的面孔上流露一种像是嘲讽又像是同情的神情：「很显然，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如她所愿，她想要无所不能，但是现在连自由都失去了，她想要逃脱轮迴，但是这是上天给她的新的任务，显然她没办法推脱。」 唐九容似懂非懂，或许是因为她也没有认真听，她刚才略一走神，父母的魂魄就从她眼前消失了，她的目光扫过一个个魂魄，希望能够再次找到。 顾银盼心满意足地抓着唐九容的手，又有些担忧地望向了渺渺。 渺渺眨着眼睛，纤长的睫毛遮掩不住她清澈的双眸，她不会说话，但是此时她的目光似乎透露出这样的含义——我信任你。 顾银盼搂着她的脖子，用脸颊蹭着渺渺的耳朵，像是表达亲昵的动物，渺渺由此变得安心，她看着处在中心不断挣扎的尚飞花，实际上这个人也让她觉得熟悉，但是这种熟悉又夹杂着畏惧和不安。 心底深处似乎有个小小的锚，在这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世界指引着她，于是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也知道，她有一个想见的人。 ——那个人一定也等着她。她如此确定。 第232章 再见 「我们可以走了，我们解决不掉尚飞花，但是尚飞花也出不来，她估计得挣扎个不少年，我们还是各回各家。」 「哦还有，说起来，涂山被尚飞花杀了，这个我有说么。」 季满庭这样聊家常一般地和顾银盼说着这件事的时候，唐九容又看到了父母的魂魄，她于是走过去，季满庭原本还有些奇怪，待顺着唐九容的目光看见那两个魂魄的时候，声音顿时卡住了。 实际上唐九容的父母，对她来说也有一定的分量，人们时常以为如果生命足够漫长，一些短暂的时光会显得无足轻重，但是实际上在漫长生命中，能留下足够印象的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那么与这些人相关的记忆就是重要且珍贵的，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所伪装的身份是一个离婚大龄女人，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没有存款，认识她的人难免以此对她指指点点，只有唐父唐母完全不在乎此事，把她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她不自觉也走近，看见唐九容的模样，却停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唐九容一定也想单独对父母说几句话，或许自己不该去打扰才是。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看见顾银盼已经跑到唐九容身后去了。 唐九容实际上十分忐忑，这种忐忑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父母微笑地看着她，看上去仿佛还在她的面前，但是这毕竟只是魂魄了，復活？这件事她从前或许想过，但现在看了那么多人为了復活所搞出来的么蛾子，她也觉得万事万物都有规律与定数，还是不要轻易去打破来得好。 竟然能在此时此刻看见父母的魂魄，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而且，他们是清醒的，他们认识自己。 刚刚从超脱于万物的状态中回来的唐九容，原本其实还有些陷在那种状态之中，如今却彻底重新脚踏实地了，她一步步上前，千言万语堵在嘴中，正不知该如何说出来的时候，身后传来顾银盼的声音。 第447页 「你在看什么啊？」 唐九容一愣，随即觉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是……是我爸妈。」她小声道。 乍一听到，顾银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是天地灵气孕育，无父无母，过去也从未觉得父母有什么重要的，是在常世与唐九容相处之后，又看了那么多小说电视剧，才渐渐明白了所谓骨肉亲情，虽然也不是完全能感同身受，却也知晓对唐九容来说，父母是非常重要的。 而唐九容的父母对她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那些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要是父母不同意的话，感情就很容易黄掉。 她顿时紧张起来，都没看清眼前的灵魂是谁，便磕磕巴巴道：「爸……爸爸妈妈好。」 说完她定睛一看，看见站在眼前的是两个七八十岁模样的老汉。 唐九容无奈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又往前了几步，开口道：「认错了，这才是我爸妈。」 唐父唐母看着唐九容，看起来好像在发呆，直到唐九容开口叫了爸妈，唐母才道：「真的是九容啊，我看着是有点像，但是没敢认。」 唐父点头道：「是啊，没敢认。」 唐九容以为是自己修行后气势有异，便说：「可能是因为我修行了，所以有了些变化。」 唐父一愣，道：「你修行了？」 唐九容想起来，当初就是为了復活母亲，父亲加入了轮迴教，想要追寻修仙之法，现在听到女儿居然开始修行，或许会觉得不快。 她忙说：「是因为……因为我后来遇见了她，她看我有修行的天赋，便引我入了修行之路。」 唐父唐母看上去更惊讶了，目光移到顾银盼的脸上，但似乎不敢多看，马上又挪到了唐九容身上。 顾银盼暗道糟糕，难道是刚才自己那愚蠢的举动令唐九容的父母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忙开口道：「我是……我……我是很厉害的。」 唐九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顿时觉得自己轻松下来了。 她看着父母的面孔，发现他们一点都没有变，他们投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是过去那样充满爱意。 她刚才怎么会觉得，父亲会因为自己开始修行而感到不快呢，真是奇怪的想法啊。 唐父当然没有不快，他有些吃惊，又有些高兴，笑道：「没想到……看来是过了很久了，有几百年了么？我和你母亲有意识，却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呢。」 唐九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唐父大概认为自己能成长到找到死去的他们，是修行了很久了，仔细想想，也是意外波折不断，若非是正好有要建立轮迴的这件事，她连父母的魂魄，也是绝不可能再见到了。 想到这，她下一句说出来的话语几乎要哽咽了，她强行忍住，道：「没几年，实际上才……六七年。」 这下唐父唐母都惊讶起来：「那你是……」 唐九容道：「都是师父教的好。」她指着顾银盼说。 顾银盼见话头终于引向自己，忙道：「是的是的，是我教的……但是我不是师父！」 唐母这才道：「这位仙子……你是认识的呀。」 唐九容无奈：「她不是我拉过来的么？」 唐母道：「她漂亮的跟仙女一样，我还以为……她是带你来的引路人什么的呢。」 顾银盼笑的合不拢嘴：「是么？是么？」 唐九容道：「你们脑补的也太多了。」 唐父在一边笑，道：「你妈尽喜欢胡说八道。」 在这理论上连时间都混乱的地方，唐九容忽然感觉到了吹拂而过的风。 唐父唐母望向了尚飞花的方向，尚飞花的某个头颅渐渐匍匐到了地上，两只眼睛变作了两个漆黑的旋涡，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不，或许不是像，那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唐父道：「我们要走了。」 唐九容感觉到了熟悉的眩晕，那是她得知父母死讯的时候感受到过的，世界变得寂静，只有脑内在嗡嗡的轰鸣，但是与那时不同，这一次她很快平静下来，她很想去握一握父母的手，但是那是魂魄，她知道自己无法触碰。 于是握住了顾银盼的手。 唐父唐母似乎意识到什么，半晌，唐父的脸上露出的复杂的神情，他开口道：「我以前一直担心，我养的白菜会被猪拱了，没想到……」 唐母附和着点头：「是啊，没想到，她居然会拱白菜了。」 唐九容：「……」 顾银盼茫然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唐母看着顾银盼，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顾银盼连忙回以微笑，开口道：「妈妈好。」 唐母不禁单手摸了下脸，感嘆道：「好直接的姑娘，真好，我满足了。」 唐父面露期待，唐母推了他一下，道：「你害羞什么，都已经是死人了。」 唐父张口欲言，却还是说不出口。 唐九容无奈，道：「爸妈，你们搞什么。」 这时顾银盼福灵心至，道：「爸爸好！」 唐父「哎」了一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时季满庭走过来了，看见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有些诧异，有些茫然。 这场景与她想像的不同。 接受至亲死亡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呀，他们这些半只手触及天道的修行者，为了这件事把全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唐九容难道不想么？ 第448页 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唐父唐母看见她了，沖她点了点头。 她远远看着，也微微颔首，露出笑容。 然后她听见唐父对唐九容说：「这是季满庭真正的样子么？好像是少了点以前那种江湖骗子的味道。」 季满庭：「……」 像是某种隔阂被打破了，她走近，无奈道：「我听到了。」 唐父道：「那么远都听的到？你果然很厉害啊。」 季满庭道：「比你想像中厉害多了，说出来吓死你。」 唐父笑道：「我已经死了啊。」 像是在车站告别，汽笛声终于还是响起来了。 尚飞花的六只头颅被压到了地面上，眼睛化作旋涡，通往另一个方向，余下两只互相挨着，似乎精疲力竭地微微半阖着眼睛，她太累了，她终于还是没有办法反抗。 唐父道：「我们得走了，我有种感觉，早点投能投个好胎。」 他拉上唐母，往旋涡走去，直到最后，也没有再回头过。 季满庭想：真奇怪啊，他们居然也没有提过想要復活这件事，就这样坦然地奔赴死亡了。 「你没有想过復活他们么？」季满庭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这句话。 唐九容道：「想过。」 季满庭一愣。 唐九容道：「可是看见他们之后，就知道他们不需要了，那么……有些事发生了，就让他发生好了。」 季满庭本来想说「我有一个办法」，但是最后没有说出口，只点了点头。 「我们走。」唐九容拉着顾银盼，顾银盼领着渺渺，众人往出口走去，突然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尚飞花道：「你们……等一等……」 顾银盼警惕回头，搂住了渺渺的脖子，她以为尚飞花是还对渺渺图谋不轨。 尚飞花却没有看渺渺，她盯着唐九容，道：「我想你是个正直的人。」 唐九容挑眉：「还行。」 一只巨大的头颅靠近她，在众人的紧张之中，它往地上吐出了一只还在跳动的，灵气四溢的鲜红肉块，看上去像是一个心脏。 唐九容没有听到先前季满庭说的话，一时有些茫然，季满庭和靳顺娷却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这是涂山的心脏。 尚飞花疲惫道：「你能不能把九尾狐的心脏，带给苏轻雪呢。」 第233章 再见 唐九容神情不变，心中却不是不吃惊的。 她没有听错么？这是九尾狐的心脏？ 她当然记得她们先前一直追寻苏轻雪，就是为了她手中被封印了的啄山，而靳顺娷想要的，就是啄山的心脏。 她不自觉望向靳顺娷，又听到尚飞花道：「如果没有这心脏，她马上就要死了，所以……」 她似乎筋疲力竭，说话速度极慢，唐九容望着眼前的头颅，原本可怖的鲜红色的巨大双眼，此时显得死气沉沉。 「你正看着我的眼睛。」尚飞花突然说。 唐九容一愣，便又听见她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很容易被我精神控制，你知道么？」 唐九容却没有移开目光，尚飞花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是不会对她这样做了。 尚飞花收回头颅，周围突然升起了厚重的浓雾，众人开始看不清周围的景色，而尚飞花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 「把心脏带给她……然后告诉她，我希望她能来此地见我。」 唐九容又望向靳顺娷，见靳顺娷完全不看她，就又望向了季满庭。 季满庭笑道：「先收下，我们出去再说。」 唐九容道：「我……我可以知道苏轻雪怎么了么？」 她没有去过东壁，一直呆在方壶，虽然从太平那里知道了尚飞花復活，却也不知道復活的具体条件到底是什么。 季满庭看着唐九容，恍惚之间又觉得自己看见了玄银素，但是看着看着，她又不得不承认唐九容和玄银素不同，玄银素想必不会徵求自己的意见，所以当初对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却一直不知道。 她沉默半晌，道：「她是尚飞花的祭品，丧失了几乎所有的寿命。」 唐九容闻言，立刻瞭然，她知道九尾狐的心脏有什么作用，它能令普通人长生，增加修士的生命，苏轻雪失去了所有寿命，所以尚飞花希望她吃下九尾狐的心脏，那样苏轻雪就不会死了。 还挺感人。唐九容暗想。 她的余光瞥着靳顺娷：「那我既然拿出去了，就真的会带给苏轻雪的。」 靳顺娷突然望向她：「你是不是在看我？你什么意思？」 唐九容立刻收回目光，把心脏收进储物袋中。 周围的雾气浓的像是磨砂玻璃，她已经完全看不清这大厅中的魂魄了，就好像用这浓雾，将生者与死者分隔了。 与这轮迴相关的事，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 离岛之后，她们在海上碰到了正在等她们的蛮蛮等人。 见到她们平安归来，众人都很开心，表现的最开心的当属蛋黄派，黏在季满庭身边嚷着「师父就是厉害」，看上去恨不得掏出尾巴来晃，比起猫，更像是一只狗。 蛮蛮驮着众人离开方壶，于南海之上遥遥回往而去时，只看见一个被浓雾笼罩的小岛，似虚似实，如幻境一般。 「普通人还能上岛么？」唐九容有些好奇地问。 第449页 「应当还能，它还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或许要经过尚飞花的同意。」季满庭道。 「尚飞花没有死么？」 「当然没有，只是她原本要被拖去另外一个世界，却强行留在了此处，所以有些虚弱，不过，她应该是永远不能离开方壶了，她离开方壶，方壶就会沉没，她就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的唯一落脚处了。」 唐九容开始觉得天道就像个公司，公布好职位之后，就要所有人各司其职。 倒是不在主要岗位上的人可以偷偷懒。 她想到这，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便笑着摇了摇头，顾银盼见状，好奇地问：「你在笑什么？」 唐九容道：「就是……无事一身轻咯。」 季满庭一直偷偷观察着唐九容的情况，在她看来，唐九容在方壶和父母的魂魄告别，心中应该难以放下，可她看了半天，也只看出唐九容是真正的轻松，又想起唐父唐母走向轮迴时那洒脱的背影，心中不禁十分感慨。 她收回目光，这才看见靳顺娷正用十分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大概是发现自己在注意唐九容了。 连她都不禁觉得靳顺娷犀利的目光看上去有些恐怖，她思索片刻，对靳顺娷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靳顺娷道：「不知。」 季满庭道：「我只是想，这世间有些没有修行过的人，论心智，反而比我们更坚韧呢。」 靳顺娷若有所思。 季满庭想起她们两人似乎总是误会重重，见靳顺娷脸上思索之色极重，心中竟然咯噔一声，忙问：「你现在在想什么？」 靳顺娷缓缓道：「我在想……你是不是在说……我的心智不够成熟？」 季满庭：「……我没有这个意思，以后我们之间的对话看来需要更直白一些。」 于是她干脆对着靳顺娷说起了唐父唐母，提起这，又难免提到常世发生的事，直到到了东壁，都没有说完，季满庭不禁有了一种预感——她以后和靳顺娷之间的对话，可能要比过去几千年加起来都多了。 快靠岸之时，秦时玉说，她们要先离开了。 她说的「她们」，指的是她乘黄还有小讹兽啾啾。 乘黄虽受伤虚弱，但毕竟是大妖，融入普通人之间，是很简单的事，有它在，啾啾也能不用一直撒谎，东壁的环境也和曾经的方壶很像，她们在这能生活的很不错。 唐九容她们自然不会阻拦，她们遮掩身形上岸，很快进入小巷之中，失去了踪影。 唐九容顾银盼等人则前往星相阁。 星相阁出了大事，管理自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格了许多，靳顺娷以丹阳谷谷主的身份正式求见，很快被带入内院，见到了看似神色如常的曲姜。 曲姜见到她们，便问：「尚飞花死了没有？」 季满庭笑而不语，曲姜便瞭然道：「我也感觉，她应当是没死。」她说这话时神情淡淡，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但唐九容感觉出曲姜对尚飞花似有敌意，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联想路上看见的惨状，也能知道星相阁的惨状大约和尚飞花不无关系，心中思量了一下，她开口问起苏轻雪。 曲姜道：「哦？你认识她？」 唐九容道：「她是我的朋友。」 既然曲姜和尚飞花有仇，还是姑且不告诉对方，尚飞花要将九尾狐的心脏交给苏轻雪的事了。 曲姜便没多说什么，将众人带到了一个还算完整，只是墙壁稍微被燻黑的院落之中，苏轻雪躺在客房的床上，闭着眼睛，是位看起来濒死的老人。 曲姜道：「她顶多还能坚持三天。」 唐九容便道：「那我就带她走……至少落叶归根。」虽然她目前压根不知道苏轻雪的根在哪。 她对苏轻雪的了解，其实仅限于曾经抓捕过小妖，是游方教的，在常世和失忆的尚飞花关系很亲近，在常世和季满庭一起抓住了涂山，然后，是个还很单纯的，对自己想要什么还不清楚的年轻人。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苏轻雪，是在游乐园里，尚飞花扮演殭尸女王，苏轻雪是小殭尸，顾银盼认出了尚飞花，想要杀了她，苏轻雪挡在尚飞花的面前，阻拦顾银盼的行动。 这场景在她脑海中已经很模煳了，但是当时的感觉还停留在心中——这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莫名其妙被牵扯到这件事中的无辜的人。 对于唐九容要把苏轻雪带走一事，曲姜自然没有阻拦，只人道主义地提醒了一下，对方目前的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 不过眼前全是真仙，大概多的是吊住她一口气的办法，曲姜就也没多说什么，隔日，众人便买了传送捲轴，离开东壁，回到丹阳谷了。 在丹阳谷找了个福地之后，唐九容总算松了口气，对着看上去沉沉睡着的苏轻雪说：「不知道你有没有醒着，我们带你过来，主要是尚飞花要我带给你一件东西。」 大概是因为听到尚飞花的名字，苏轻雪睁开了眼睛。 她仍是没有说话，只是从喉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吐息，唐九容意识到对方大概是没有力气说话。 唐九容道：「有些流程也要走一下，这件东西很珍贵，所以原本丹阳谷谷主是想抢的，但是这件东西是给你的，你当初带避世珠来丹阳谷，应该是得到了一枚丹阳令，你可以用丹阳令换这个东西。」 第450页 苏轻雪缓缓点头，半晌，却又摇了摇头。 唐九容道：「我懂，你现在没有灵力拿东西了，所以等你恢復了灵力之后再给我们就行。」 苏轻雪流露出诧异的神情，唐九容则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九尾狐的心脏。 不愧是大妖的心脏，直到现在，仍微弱跳动，像是还有生命一般。 「这是九尾狐的心脏。」 苏轻雪的眼睛微微瞪大了，面孔上无法掩饰地流露出了困惑。 唐九容觉得，要是自己在苏轻雪的那个位置上，大概也会混乱不已，她先前已经听季满庭说了星相台上发生的事，尚飞花分明对苏轻雪冷酷至极。 「她大概是又后悔了。」季满庭这样评价这件事，「尚飞花这个人，在这方面不太行。」 唐九容也觉得尚飞花不太行，感情上的裂痕，一旦产生，是很难修復的。 但是这一次苏轻雪至少能活下去。 第234章 再见 九尾狐的心脏已经是天地的至宝，讲究一点做成丹药，自然要好看文雅些，但其实没甚必要，因为所有其他附加的药材也不过是点缀，直接吃变成达到它的效果了，苏轻雪情况紧急，自然也没时间炼药，唐九容请教了一下季满庭，季满庭就直接将这心脏捏成了一个小丸，塞进了苏轻雪的嘴里。 没有什么很神奇的事立刻发生，苏轻雪只是沉沉睡去，唿吸平缓，神情安稳。 只是这一睡，就没动静了，唐九容看顾了苏轻雪三天，苏轻雪渐渐被包裹在浓郁的灵气中，看不清楚样子，也没有醒来，季满庭说普通人消化如此庞大的灵气，动辄数年也是要的，唐九容她们便不准备等了，收拾东西，决定回常世了。 而季满庭和靳顺娷留在丹阳谷，会在苏轻雪醒来之后，告诉她尚飞花叫她去方壶的事情。 时隔数年回来，竟也近乡情怯，回到s市的时候，唐九容就已经心潮起伏，等到了自己家里，唐九容简直有些感动了——这老小区不愧是老小区，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们直接上了楼顶的露台，发现顾银盼在顶楼种的花啊草啊什么的还没枯，只是没已经那么漂亮有灵气，大概是乔中羽和陈光霁经常会来照顾，但是到底没有顾银盼照顾的好。 想到乔中羽她们，唐九容难免望向渺渺，有些犹豫，渺渺这样的情况，是不是该立刻让乔中羽见到她。 渺渺此时是人类的模样，她的样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气质却天差地别，唐九容后来听顾银盼覆述了尚飞花的话，大概也知道了渺渺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啄山君身死，死志坚决，灵魂散去，只留下肉身，尚飞花留下肉身，本是希望在构筑轮迴后能够召回啄山君的灵魂，然而天地有灵，那原本应该是空壳的身体里竟然凝结出了新的中山神。 其实那个时候尚飞花就应该知道，她想做的事不可能成功了。唐九容想，这提醒难道还不够明显么？就算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是同一个身体，那重新长成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渺渺好奇地望着周围的一切，顾银盼问：「你觉得这里熟悉么？」 顾银盼看着渺渺，渺渺看着顾银盼，表情迷茫而无辜。 她还不太会说话，比当初乔中羽刚把她从山中带来的时候还不如。 顾银盼有点泄气：「看来是不熟悉。」 渺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也不知道是要表达什么。 三人从露台下去了，先进了顾银盼的房间，顾银盼房间还是原样，只是床单被套都收起来了，电脑上柜子上蒙了些灰尘，顾银盼看见眼前景象，忍不住感嘆一声：「终于回来了。」 三人开门下楼，客厅里拉着窗帘，有些昏暗，唐九容过去拉开窗帘，又打开了窗户，阳光一下子涌进来，将整个空间照亮，唐九容微微眯起眼睛，涌进的阳光里有早春的清新气味，让人的心情也在一瞬间明媚起来，她的余光瞥见顾银盼进厨房打开了冰箱，然后嘟囔了一句：「什么都没有啊……」 她又去开电视，因为太久没用了，她都忘记怎么开了，鼓捣了半天，怎么也打不开来，顾银盼大惊失色，问：「怎么回事，电视难道坏了？」 唐九容道：「估计没电也没续网费，明天弄。」 顾银盼道：「立刻就得去弄啊，没电没网怎么过得下去！」 唐九容：「……」 唐九容觉得顾银盼好像比自己更加沉溺于现代社会，自己此时都还没啥感觉呢。 既然如此，三人便下了楼，铵响了502的门铃。 …… 门铃响的时候，陈光霁和乔中羽都在客厅，因为乔中羽在几分钟前把陈光霁从房间里叫出来，说：「楼上好像有脚步声。」 陈光霁面露无奈：「你每个月都要来这么几次是不？」 乔中羽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她确实时不时的觉得楼上有动静，有那么两次是渺渺回来了，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的错觉。 不过每回她还是都很确定：「不是的，我真的听到了，万一是真有人回来了呢，或者进贼了怎么办，我们去看看。」 说话间，门铃响起来，吓得陈光霁颤了一下，她按着胸口看着门口，道：「来真的？」 她还是心存怀疑：「是不是你没交水费社区来催了？」 第451页 说这话的时候，乔中羽已经把门打开来了，所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陈光霁第一个开口，发出了一声源自内心的感嘆—— 「我去！」 乔中羽呆滞了好一会儿，随后身体先不受控制地抱住了渺渺，抱住后过了两秒，她开口道：「我不是在做梦？」 唐九容道：「嗯嗯不是梦，我们回来了，不过……」 她正不知该怎么开口说渺渺的事，乔中羽好像已经发现了不对。 乔中羽在情不自禁之下在众人面前拥抱了渺渺，反应过来之后自然感到不好意思，站直望向渺渺的脸，却见渺渺用一脸「佛性」的笑容望着她。 更具体形象地描述一下这个笑容就是，这笑容非常正面，阳光，灿烂，但是里面没有什么情感，在过去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会想起渺渺的乔中羽，怎么可能会忘记渺渺望向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呢？ 渺渺怎么会用这样的笑容面对自己呢？乔中羽大脑空白，无意识地磕磕巴巴道：「我……对不起……不好意思……」 渺渺张开双手，回抱了乔中羽，这纯粹是因为渺渺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有好感，也喜欢先前对方对自己做的动作。 唐九容嘆了口气，开口道：「渺渺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简单说，她失去记忆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种事要是不说清楚，只能让乔中羽更痛苦不安，便走进房间道：「我慢慢说。」 于是顾银盼在客厅照看渺渺，她们三人则去了乔中羽的卧室，唐九容开始有选择性地叙述在修真界发生的事——有些事不说，是说了对方也无法理解。 不过这两人不愧是文艺创作界的人，靠着脑补居然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陈光霁皱着眉头总结道：「也就是说那个终极反派希望把渺渺变成她曾经的恋人，但是从天道的规则来说，这件事就是不能成功的，但是渺渺因此失去记忆了……不过这是为什么啊？」 这可真是发现了盲点，唐九容发现自己也没想过这事。 其实这是因为尚飞花在渺渺还年幼时做了一些事，比方说在渺渺的心中种下对更多是好奇的种子，对情爱嚮往的种子，令她与通常情况下诞生的中山神不同，可以说，过去的渺渺的大脑其实被尚飞花控制着，被方壶的半个神核包裹之后，按照尚飞花的布置，这些「新诞生」的记忆被抹掉了。 她摇头表示不清楚，心里想着之后可以问一下季满庭，陈光霁也没太过纠结，毕竟她也是随便问问，眼下，显然还是看上去似乎十分平静的乔中羽更需要关心。 她担忧地看着乔中羽，看见乔中羽若有所思道：「原来那就是小羽……那是大妖怪呢，渺渺居然会把我和她搞错。」 唐九容道：「额，可能是因为你当时身上沾染了顾银盼的气息。」 乔中羽瞭然点头，缓缓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抱住靠垫，靠上椅背，闭上眼睛。 她必须要这么做，因为不这么做的话，她眼前天旋地转，马上就要倒在地上了。 陈光霁道：「小……小羽，你不要难过，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復记忆的，你们感情那么好，就算……就算不恢復记忆，她肯定还是会爱上你的！」 乔中羽摇了摇头。 她从来没想要要渺渺一定要爱她。 最初把对方从山中接出来，也只是觉得，想要好好照顾这样一个单纯的精灵而已。 所以这次也一样。 她睁开眼睛，想，现在她必须要坚强，因为渺渺现在更加需要她了。 她站起来，说：「我们出去。」 …… 把渺渺留在502之后，唐九容和顾银盼出门去了，两人先买了两个手机，唐九容在网上把水电费交了，又去营业厅办网，在工作人员那约了时间后，两人又去超市买了点日用品和零食。 顾银盼激动地买了六大袋，收银员都忍不住问了她们一句：「你们拿得动么？」 拿肯定是拿的动，只是看上去很可疑，她们在一路上收穫了无数回头率，把东西搬到了单元楼楼下，刚准备上楼，听见身后有人喊：「哎，哎小唐，好久不见啊。」 唐九容迟疑回头，与一位老太太目光相接，过了三秒，才确定对方真的是在叫自己。 老太太道：「不记得我了啊，我都一楼住了十几年啦。」 哦，原来是一楼的那位老奶奶。 她突然记起来第一次和顾银盼碰面的时候，就是碰到了这个老奶奶，顾银盼还用这老奶奶的性命威胁她来着。 那么说起来……唐九容突然想起来她们没咋讲究，顾银盼就是以一个成年人的形态跟她出去买东西的，只不过是戴了个口罩，她顿时有些紧张，但又想，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这老太太也不一定记得。 正这么想着，老太太道：「这不是顾银盼么，怎么这么快就长那么大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9 19:18:31~2020-03-05 19:2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雅思小分全上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花 20瓶；杀生丸、stxtr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5章 再见 顾银盼僵硬地转过身去。 第452页 唐九容镇定自若：「你认错了，这不是顾银盼，是顾银盼的姐姐。」 老太太茫然片刻，随后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也不可能长到那么大的。」 她停顿片刻，随即热情起来，道：「我早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姐姐长得真漂亮，交朋友了么？结婚了么？」 顾银盼正要回答，唐九容道：「结婚好几年了都，我们还要打扫房间呢，先上去了。」 说罢，唐九容扯着顾银盼上了楼梯，留下老太太在原地自言自语：「那么年轻就结婚啊……说起来小唐，好像变了个人啊……」 两人上到五楼，先去502看了一下渺渺，渺渺正在客厅看电视，电视上放着动物世界，她歪着脑袋，正在看雪豹捕猎。 唐九容问一边的陈光霁：「为什么给她看这个？」 陈光霁道：「这是她自己挑的，她喜欢看这个。」 唐九容又看到了茶几上一堆小鸡腿的包装纸，陈光霁察觉到唐九容的目光，又说：「她还是喜欢吃这个小鸡腿，看来口味没变。」 唐九容点了点头，这时乔中羽从里面一个房间出来，手上拿着一堆杂物：「我正在把她的房间收拾出来。」 唐九容没说什么，她记得先前渺渺回来的时候，已经和乔中羽一个房间，但是现在乔中羽似乎是准备又让渺渺一个人一个房间了。 见渺渺状况良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自得其乐后，唐九容和顾银盼就回了自己家，把家收拾了一半之后，装网络的人过来了，等装好网络，天也暗了下来，客厅的电灯和电视被打了开来，明亮的灯光像是带着温度，顾银盼叫了酸辣粉螺蛳粉咖喱饭酸菜鱼韩式炸鸡，吃着吃着，却突然停了下来。 唐九容问：「怎么了？」 顾银盼舔着嘴唇边的酱料：「你说我结婚了。」 唐九容道：「那是为了敷衍她，如果不这么说，她说不定找上门来给你介绍对象。」 顾银盼道：「那你干嘛不说自己结婚了。」 唐九容道：「她没问我啊，大概是因为我没有你美。」 平常这样夸顾银盼，她必定是要得意起来，这次却没有，唐九容发现对方还是认真地看着她，眼睛里映照着灯光和她的身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唐九容隐约意识到什么，莫名紧张起来，心跳加快，手心冒出了冷汗。 不……不行，就算要说，这句话也要由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唐九容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按住了顾银盼的手，道：「我们吃完饭出去逛逛，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去逛公园了么。」 顾银盼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话未出口，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望向门口，手指微微用力，折断了一次性筷子。 唐九容紧张：「怎么了？」 顾银盼一脸严肃道：「有妖气！」 唐九容顿时也紧张起来，毕竟可以说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呢，她谨慎地站起来，问：「是什么样的妖怪？」 顾银盼道：「嗯……好像是个小妖怪。」 这么说着，两人也没有放松警惕，顾银盼走到门口，慢慢打开了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两束花和一篮水果……还有一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十四五岁的小男孩。 唐九容站在原地回忆了十秒，最后是对方忍不住道：「……大、大仙们不认识我了？我是林晗奇呀哈哈哈。」 唐九容这才想起来，这是那只画皮妖。 他扮演一个小男孩，如今过了两三年，小孩长得快，变化已经极大了。 「你消息得到的真快。」唐九容若有所思道。 林晗奇道：「我……我是找人关注着这里啦。」 唐九容道：「那也不用那么晚过来。」 林晗奇道：「我刚放学……」 唐九容：「哦……」真是现实的理由。 林晗奇的目光已经投到了顾银盼的身上，眼中露出惊嘆的目光来，随后道：「我也不多打扰两位了，我先下去拜访一下渺渺大人……」 唐九容忙说：「不用了，你走，有事了会联繫你的。」 毕竟也算是许久不见的故人，唐九容没什么恶感，只是觉得像是渺渺那样的情况，还是暂时不要让这些人知道来得好。 她想了想，觉得如同林晗奇那样关注着这里的，应该也不止是他，林家的老爷子，还有妖怪互助会的那群人应该也会关注这里，便又问：「除了你之外，你还发现过其他关注着这里的人么？」 林晗奇道：「前面一年还挺多的，我爷爷也找人关注过这里，不过过了一年你们一直没回来，就没有什么人了——但是我是出于关心啊，而且就住附近，当然是要时不时来看看的。」 唐九容「哦」了一声。 三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五秒，林晗奇道：「那……那我就走了。」 唐九容点头：「不送了。」 林晗奇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银盼道：「我看他好像是想留下来坐坐。」 唐九容道：「有么，我没有发现。」好好的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怎么能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给破坏了呢。 吃完东西太晚了，两人就没有出门，顾银盼洗漱完后，唐九容去洗漱，洗澡的时候，唐九容开始浮想联翩。 第453页 说起来确定关系之后，两人就没有什么很私密地相处时间，再加上先前压力大，有时间就去修行，更是没有精力去想一些多余的事，以至于到了现在，除了亲亲摸摸，还什么都没有做过。 唐九容没有经验，多少有点害羞，但是佳人在侧，心中难免蠢蠢欲动，想起刚才顾银盼洗完澡出去，头髮湿漉漉淌着水，把睡衣打湿的模样，唐九容觉得自己的脸都烫了起来。 顾银盼应该也有所期待？她想起先前在修真界的时候，顾银盼有好几次也似乎有那个意思，顿时觉得今天两人肯定也抱有相同的想法，而且今天收拾房间的时候，已经把顾银盼的日用品都挪到了楼下，决定好接下来要一起睡了，想必顾银盼肯定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想到这，唐九容几乎已经期待着进房间的时候会看到一片春色。 一直到洗完澡，她还在胡思乱想，把头髮擦了个半干，便有些急不可耐地往房间走去。 结果到了房间，却见房间里灯都没有开，里面根本没有人。 她愣了一下，听到楼上似乎有动静，就走到了楼上，却看见顾银盼穿着睡衣，蹲在椅子上面，正在一边打游戏一边骂队友。 先前只拿了衣服枕头下楼，没有动电脑，毕竟再搬台电脑下去，楼下就太挤了。 唐九容有些无奈：「你……还要打多久？」 顾银盼戴着耳机，好像没有听到，嘴里高声道：「我只是两年没打！……等我手感回来了分分钟把你锤爆！你xxx了！……两年没打很稀奇么！没通网怎么了！我去的地方就是没通网啊！」 唐九容走到她身边，见被电脑屏幕打亮的顾银盼的脸上，全是不服输的神情。 不过唐九容走近之后，她终于察觉到了唐九容的存在，闭了麦道：「你洗好了啊，我马上好，我马上好。」 唐九容道：「……我先回房间了，你想睡了自己下来。」 顾银盼点头的时候，眼睛已经集中到了屏幕上，唐九容嘆了口气，下了楼，自觉也没有什么兴致，就刷起了手机，刷久了，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见房间里还是没有顾银盼的踪影，就走上楼，看见顾银盼还在游戏里奋斗——不愧是大妖，完全没有通宵没精力等烦恼，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眼睛里连血丝都没有。 但是唐九容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老母亲般的无奈：游戏，真的那么好玩么？ 唐九容的脑海中不禁产生了网络上常有的那个疑问，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你说，到底是游戏重要，还是……」 顾银盼扭过头来：「什么？」 唐九容最终还是觉得这句话有点蠢，咽回了下半句话，转而道：「要吃东西么？」 「要！」顾银盼立刻回答，「等我打完这把，我们就吃东西，我想吃烤鱼！」 「烤鱼啊，那干脆点个外卖……」她这么回復的时候，顾银盼已经又沉浸到游戏的世界中去了。 唐九容觉得，她应该最多还能忍一天，过了今天，就算是她，也一定会拔了顾银盼的网线。 她下楼点了外卖，发现厕所的水龙头有点漏水，正在考虑是叫人来修还是凑活凑活拿胶带缠一下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她打开门，看见了夏柠。 与夏柠也是许久未见了，唐九容还记得对方三年前的样子，头髮很长，不施粉黛，看上去朴素又清新，但是今天站在门口的夏柠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的头髮剪短了，只到了肩膀上面，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和短西装，看上去很有职业女性的利落感。 她当初还是个很害羞的人，现在却可以大方露出笑容，抢先开口道：「我昨天听林晗奇说你们回来了，今天周六就过来看看。」 唐九容还真没想到，她和顾银盼这么被人惦记着。 她正要说话，却看见夏柠又立刻自言自语地说：「嗯嗯，我也向你问好，好久不见了——这是佳霈在向你问好。」 唐九容愣了两秒，才点了点头，开口道：「哦哦，是这样。」这画面看上去实在有点诡异，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夏柠的话，一定会觉得这是个精神病人。 夏柠在原地自言自语—— 「好的好的，我会说的。」 「你不要催啊，我都还没有看见银盼。」 「好啦好啦，九容，就是好久没见了，要不要出去一起吃个饭，可以叫上大家。」 唐九容目瞪口呆。 夏柠看见唐九容的神情，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髮，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现在佳霈在我体内，说的话只有我听得到，但是我还是要说出话来她来才能听到，所以有时候会自言自语。」 唐九容道：「这……这样，吃饭改天，我们这边还有很多事没做。」实际上她只是怀疑还在楼上打游戏的顾银盼可能暂时并不想离开她的电脑桌。 夏柠道：「好哦，到时候一定要叫我，家里是有很多东西要收拾么，要不要我帮忙？」 说话间唐九容把她引进房间，她又皱着眉头说：「刚回家当然会有点乱啊，佳霈你不要以为别人听不到就可以这样说——是哦，我说出来了！」 唐九容：「……是还没来得及打扫。」 夏柠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时候顾银盼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她有些懒洋洋道：「你是谁啊？」 第454页 夏柠抬起头来，招手：「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第二句是佳霈说的。」 顾银盼一脸茫然：「你……是神经病么？」 唐九容：「……」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再见也有再次见面的意思 第236章 再见 唐九容花了好一会儿让顾银盼想起夏柠和白佳霈是谁。 但是顾银盼还是很吃惊：「你？小柠檬？！你以前不长这样！」 夏柠道：「我爸妈也说我变化很大，可能是因为佳霈一直在我体内，在性格上也互相影响了对方哈哈哈。」 顾银盼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还能这样么……」 虽然夏柠说想要帮忙打扫房间，唐九容却不太好意思，主要是这个房间三年没人住之后，确实是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比方说洗衣机好像坏了无法运转，厕所的水龙头一直在漏水现在用水盆接着，又或许是漏水的原因厕所的边边角角发霉的有点厉害，墙皮也有点脱落，唐九容觉得自己能够忍受，让客人看大却有点不好意思。 她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有过把垃圾堆在门口让别人扔的往昔了。 于是夏柠呆了一会儿，主要只是聊天，夏柠说了一些常世发生的变化，比方说最近自媒体越来越流行了，顾银盼那个名字叫作「坠入凡间的仙女」的帐号一直有人在催着更新，很多粉丝都很好奇她到底去了哪里，去年下半年一度上过热搜，叫做「小仙女去哪了」，探究她到底去了哪里的问题，因为这附近有人见过她，甚至有媒体过来採访蹲点，只是她一直不出现，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顾银盼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可不想再变成一个小女孩了。」 夏柠闻言有点遗憾：「真的很可爱哦——这是佳霈说的。」 三（四？）人聊了半个钟头，烤鱼到的时候，夏柠就离开了，唐九容和顾银盼吃了烤鱼，见外头春光甚美，便准备出去熘达熘达。 走在路上的时候，唐九容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周围的景色又陌生又熟悉，她总觉得周围的人下一秒应该就会飞起来。 天气好又逢周六，公园里与很多人赏花，路上又碰到几个认识的邻居，问起顾银盼，唐九容就说这是顾银盼的姐姐，说顾银盼已经送回老家上学，姐姐过来这边工作，显然所有人都对成人顾银盼很感兴趣，问她几岁了，老家是哪的，结婚没，在哪工作。 唐九容编造了一个通用模板——「27岁，从b市来，结婚了，网络主播。」 大概因为长着这样的脸，说她的工作是网络主播，大家都很信服，所以连带着前面的内容也很相信，往往感慨道：「你老公真有福气啊。」 唐九容就露出谜样的微笑，随后又收敛笑容，暗想：先前顾银盼提起结婚的事，到底是不是在暗示结婚呢？ 仔细想想，对于妖怪来说，结婚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会不会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呢？ 公园门口的边上有人在卖炸串，两人买了一些，等的时候，有人过来搭讪，是两个年轻男性，唐九容余光瞥见他们过来的时候，心里就直嘆气，暗想还是小孩子时候的样子方便些，至少大家只会觉得这个小女孩漂亮可爱，不会起别的心思。 她正想着这回该怎么拒绝——是无视好呢还是直接说结婚了好，就看见对方竟然将视线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难道说……？ 果然，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开朗的，竟然举着手机对唐九容说：「小姐姐，能不能加个微信？」 唐九容：「……」 唐九容将目光瞥向顾银盼，顾银盼一时好像没反应过来，有点好奇地问：「为什么找人加微信，你是做微商的么？」 唐九容面无表情道：「不能。」 顾银盼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微妙，男生也不放弃，继续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交个朋友。」 唐九容干脆不做声不理对方，顾银盼也不说话，只是神情渐渐显得有些不高兴，翻着白眼望着天空。 她渐渐有点明白唐九容的感觉，对象太受欢迎的话，心情好像是说不上太好。 这时她的余光瞥见树顶有一只鸟飞过，于是用精神力影响了一下那只鸟，那鸟便从男生头顶上飞过，顺便落下了一滴屎来。 她脸上的神情顿时从不高兴变成了憋笑，男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用手擦了下头顶，结果就抹了一手的鸟粪，顿时尴尬地走了。 唐九容瞥了顾银盼一眼，顾银盼喜形于色，哼起歌来。 炸串也好了，两人带着炸串回家，顾银盼突然呸了两声，原来是微风吹落了枝头的花瓣，飘落在顾银盼的嘴里，顾银盼吐出舌头来，瓮声道：「它黏在我舌头上了。」 唐九容道：「你别动，我把它拿下来。」 顾银盼吐着舌头，鼻头皱起，像是猫一样，花瓣还落在她的头髮上，髮丝垂落在肩头，上面淋着蜂蜜般的阳光。 唐九容看呆了一秒，指尖按在了顾银盼的舌头上。 顾银盼呸呸呸地把花瓣连带着唾沫星子吐了出来。 「你干嘛！当然我不是嫌弃你的手，但是上面真的很脏哦！」 如画一样的美人做出愚蠢的动作后，看上去就真实了很多，唐九容掩饰自己看呆的事实，把手指在顾银盼的衣服上擦了一下，道：「抱歉，抱歉。」 第455页 顾银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你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你在嫌弃我的口水么？！」 唐九容：「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顾银盼：「哼你嫌弃那你以后也别想……别想……」 唐九容：「别想什么？」 顾银盼：「……我不说了！」 唐九容望向天空。 遇到顾银盼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时节，她记得那一年的自己，喜欢雨天，喜欢远离人群，想着怎么样才能不打扰别人地去死。 但是现在事情发生了一点变化，她现在喜欢雨天也喜欢晴天，喜欢人群也喜欢独处，希望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和喜欢的人一起。 这天晚上两人洗漱完之后，顾银盼没有打游戏，两人窝在被窝里拿着ipad看综艺，看着看着，耳朵突然热了一下，是温热的吐息包裹住了耳垂，唐九容扭头惊讶地望着顾银盼，顾银盼红着脸说：「干……干嘛？」 唐九容想到了某个经典的黄色笑话，想着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回个「干」，但是又觉得在这种氛围下说这种话很破坏气氛，正犹豫间，顾银盼红着脸往唐九容的手里塞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唐九容看了一眼。 是尾巴。 蓬松的洁白的尾巴，躺在她的手心里，但是尾巴尖却在不受控制一般地左右晃动。 与洁白的尾巴产生鲜明对比地是通红的脸，顾银盼轻声地说：「如果……如果不舒服的话，就捏我的尾巴哦……」 最后的声音接近于呢喃，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 回到常世后的一个星期，该做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了，顾银盼说，她想去a市看看，去看看秦橙的妹妹秦芸。 提起秦橙，两人难免都有些遗憾，顾银盼现在想起秦橙最后的目光，心脏仍然感到钝痛，这种陌生的钝痛给她奇异的感觉，她认为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似乎是因此得到了成长。 她们拜託万物有灵互助会的人给顾银盼做了假的身份证，两人很快就到了a市，方璧响给了秦芸现在的居住地的地址，两人找上门去，见目的地是个很不错的小区，心中松了口气。 方璧响说秦橙和秦芸的养母于莲在秦橙失踪后到处托关系找秦橙，后来因为实在找不到，只好放弃了，用积蓄盘了个服装店，又开了个网店，开始好好生活了。 两人上门的时候，秦芸去学校了，于是两人先见到了她们的养母于莲，唐九容心中对连妖怪都慷慨收留，没有一般世俗偏见的于莲有着相当的尊重，于是刚见面的时候就诚恳地介绍自己，说她们是秦橙的朋友，秦橙消失了那么久了，来看看她的妹妹。 但是很快，唐九容就发现于莲和她们说话的时候很不自然，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是有些尴尬，而唐九容自己也觉得，这于莲看上去有点眼熟。 寒暄了几句之后，唐九容终于忍不住问：「您认识我们，对么？」 于莲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两位气度不凡，美丽动人，天上有地上无，我不敢直视啊哈哈哈。」 于莲和唐九容想像中的样子差别实在太大，但是论其本身的气质，也十分特别，不是路上随处可见的女性，唐九容在记忆中搜寻，终于记了起来—— 「我记起来了，你是和尚飞花……当时在n市太平的山上，你说买了庞高韵的房子……」 当时为了解决陈光霁身上的诅咒，众人去了陈光霁的家乡，在那里遇到了青鸐太平和黎安瑜，也碰到了搞出血案的尚飞花，她还记得是在造成陈光霁诅咒的年少死去的陈光霁的好友庞高韵的家门口，这位于莲女士说她买了庞高韵的房子。 结果后来警察过来查案，众人才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对方只是凭藉着厚脸皮鸠占鹊巢而已。 唐九容一时有点怀疑对方是否真的是秦橙的养母，但是又觉得方璧响给出的信息应该不会有问题。 犹豫间，于莲道：「什么？没有这回事，你记错了？」 唐九容看着对方此刻理直气壮的模样，更清晰地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便看着她皱眉道：「没想到……你在她的手里还能活下来，对了，对于你们来说她是不是叫高倩，她后来没再来找你么？」 于莲勐地瞪大了眼睛，道：「不会？她还要来找我？」 唐九容面无表情：「果然是你。」 于莲汗如雨下，又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缩了起来，这一刻她看上去没有了精力，变成了一个真正符合她年纪的干瘦中年女人。 她的脸上带着愁苦与不安，低语道：「你们……认识她，就肯定也不是普通人，所以……橙子到底怎么了，你们知道么……」 她真的是秦橙的养母。 唐九容的思绪在「这是个大爱无疆的圣母」和「这是个厚颜无耻的骗子」之间徘徊，一时神情复杂，却见于莲一脸哀伤地看着自己，说：「橙子是个好孩子，是不可能无故失踪的，所以……我也不想骗自己了，我过去总想着还能再见到她，她一直很想做设计师，看见我们现在在卖衣服，一定会很开心……芸芸也说，想穿姐姐做的衣服……」 唐九容记起第一次碰见秦芸，是在a市的服装店，她卖给了顾银盼自己做的衣服，那真是一套漂亮的衣服，看见顾银盼穿上的时候，秦橙的眼睛都在发光。 第456页 悲哀不禁在心中升起，唐九容说不出话来，于莲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顾银盼道：「她……她最后希望我来看看秦芸，她希望秦芸能过得好。」 这句话已经很明确地说出了秦橙的结局，于莲脸色灰暗，低声道：「我想，我们这种普通人，肯定也是提不了报仇的事了，所以，我就只想问问，害死橙子的人……」 顾银盼忙道：「这个你放心，他们已经死了，罪魁祸首也……也……」 唐九容暗想，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呢？是尚飞花？还是修真界的那些大能们？ 唐九容忍不住问：「你和尚飞……哦不，高倩是什么关系？」 于莲道：「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受她威胁替她跑腿。」 唐九容见于莲提起尚飞花时都面露恐惧，觉得这应该不是假话，便开口道：「罪魁祸首大概就是她，总之，她现在也算是被终身□□了。」 于莲一呆：「是她……」 唐九容发现于莲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低下头去，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呆会儿在芸芸面前，你们就别说了，她还是个小孩，还不用知道这些。」 唐九容也没有多说，她们等到了秦芸下课，带着秦芸出去吃饭，秦芸还认识她们，问起秦橙的事，唐九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于莲忙道：「这两个姐姐都对我说啦，姐姐回她该去的地方去了，那边适合她，她在妖怪的世界里做设计师了。」 秦芸气唿唿道：「那就不能来看我么？」 于莲道：「你是人，人妖有别，小孩子家家的，啥都不懂。」 她神色轻松，完全不见先前的沉重，仿佛真的从唐九容和顾银盼这里，听到了令她松一口气的好消息。 果然是个……骗子呢。唐九容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但是拉灯的那么完全，不可能怎么样的，我怕怕。 感谢在2020-03-13 20:55:46~2020-03-19 17:5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rrrrr、清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野 30瓶；沐青木今天还没瞎吗 15瓶；沐青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7章 再见 渺渺在三天之内大致掌握了人类的语言，第一句完整的话是对乔中羽说的。 她说：「小羽，我喜欢你。」 乔中羽闻言心中毫无波澜，只慈爱地摸着渺渺的头髮，说：「好好，我也喜欢你哦。」 她当然能清晰地明白，这句话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就算渺渺现在是一张成年女神的脸，但是这句话和一个五岁的幼儿园小朋友说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渺渺看着乔中羽的反应，若有所思。 过了一个月，渺渺已经可以熟练地操作所有现代电子设备，她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于是在手机里看到了很多过去的照片和简讯。 她于是问乔中羽：「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啊？」 乔中羽道：「我们是好朋友啊。」 渺渺指着简讯内容：「好朋友会发这样的信息么？」 乔中羽脸不红心不跳：「关系特别好的好朋友是会发的。」 渺渺点了点头，敛眉不语。 过了三个月，某天唐九容和乔中羽带着顾银盼渺渺相约去超市採购，唐九容突然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个工作。」 乔中羽道：「哎？你没有收入么？」 唐九容道：「之前一直在花遗产，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发现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乔中羽惊讶道：「你没钱了么，我可真没看出来，上个星期你不是买了新的电视和游戏机么？」 唐九容沉默片刻，小声道：「花的是顾银盼的钱。」 乔中羽：「……」 是了，仔细想想，渺渺也挺有钱的。 因为渺渺和顾银盼在网上都属于小网红，gg费推广费啥的还挺多。 但是渺渺的钱乔中羽都替她存起来了，这是因为乔中羽现在已经是个知名漫画家，非常有钱。 「那你要找什么工作呢？」乔中羽问。 唐九容大学学的是一门挺好找工作的工科，不过那么久了，专业相关的东西早就忘光了，所以找专业相关肯定不可取，她想了想，有点苦恼道：「或许……也像季满庭那样去替人家看风水捉妖啥的？」 乔中羽眼睛一亮，道：「我觉得可以，顺便，可以把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么？我可以用来当素材。」 唐九容道：「我开玩笑的……」 她虽然这么说了，却还是觉得这工作不太靠谱，如果要去捉妖，肯定得出远门，而且万一又碰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也是很耗精力。 如此过了两天，方璧响突然找上门来，问唐九容是不是在找工作。 三年前方璧响是万物有灵互助会a市的分区会长，不过现在好像已经是互助会总部副会长之一，唐九容恭喜她升迁的时候，方璧响说「这都是託了你们的福」，唐九容这才知道，因为方璧响目前是顾银盼和她的唯一联络人，所以就升了职位。 方璧响对此也十分上心，在这三年里已经和唐九容认识的一群人都搞好的关系，这次唐九容要找工作的消息，就是从乔中羽那知道的。 第457页 方璧响道：「我们这可以给你们挂一个办事员的职位，是正经工作，有五险一金，交个税的，工资的话，可以商量一下，你的理想薪资是多少？」 唐九容听着对方这小心翼翼的语气，一时觉得自己才是老闆，对方才是求职者。 唐九容道：「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坐班么？」 方璧响道：「就是帮助新入会的小妖之类的，办公地点就在你家附近，不过工作时间比较自由，有事联繫了在去做也行。」 唐九容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心动：「这样没关系么？」 方璧响道：「当然没关系，大家都是这样的，你看我，也不去互助会上班啊。」 唐九容听说方璧响的网红事业已经开展到下一个阶段——她现在已经准备去演戏了。 又过了一天，方璧响寄来了合同，唐九容签了合同后，本来准备去一下工作地点，但是家里厕所的漏水越来越严重，只好先找了师傅来修，师傅说要换了整个水管和花洒，又说天花板和地板太老旧了也在漏，要是不换迟早也会出问题，唐九容和顾银盼商讨了一番，不知怎么的决定干脆重新装修一下房间，顾银盼看上了一套智能家居，摩拳擦掌地宣布要过上现代智能化生活。 刚好楼下501的房主在房子空置多年后，终于决定租出去，唐九容和顾银盼干脆租了下来，也方便装修期间上门监督。 不装修还好，一装修才知道，麻烦事真不少，最开始因为顾银盼乱七八糟的想法太多，两人是准备自己来设计的，结果因为想法太不切实际，受到了勐烈地抨击，她们只好找了专门的装修公司，来设计方案，可是装修公司设计的方案实在太普通，顾银盼很不满意，讨论到最后几乎要变成争吵，如此商讨了好几周，才终于定下了方案，等到开始装修，却又总是抓到工人偷懒，顾银盼甚至表示，宁愿和尚飞花打上一架，都不想再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 如此鸡飞狗跳，就又过去了半年，房间装修好的时候，唐九容收到方璧响的来电，说有个工作，拜託她来做一下。 唐九容心里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因为半年以来，工资福利一直在发，但是落到唐九容身上的工作却没多少，仔细回想，总共只有三次，一次是隔壁市出现了一只破坏力惊人的老妖怪，唐九容和顾银盼过去查看，发现是一只修炼许多年的蜥蜴精，他喜欢上了一个当红女团成员，但该成员被报出恋爱消息，他深受打击，忍不住在对方的一场演出中显出原形，然后似乎是神志不清，在城市中四处流窜。 唐九容和顾银盼经过几天调查后发现了这件事，便找上那位女团成员，让她帮忙引出了对方，对方被降服后，与偶像进行了近距离的谈心，该谈心内容不得而知，总之之后他就恢復了神智，并且重新成为了忠实粉丝。 还有一次是谣言有个很厉害的能蛊惑人心的妖怪出现在了s市，唐九容自告奋勇前去调查，结果找到了一只只出生了三个月的山膏，这种妖怪长得挺可爱，像一头粉红色的小猪，化成人形之后也是个小孩，七八岁的样子，但是这种妖怪很擅长骂人，他所谓的蛊惑人心是说他把接近他的人和妖怪都骂哭了，唐九容和顾银盼刚走到它面前，它只说了句「丑女」，就被顾银盼一巴掌打晕，带回了互助会。 就算如此，顾银盼也很生气，说：「我们俩里面谁是丑女？哪里有丑女？」 至于第三件，则是唐九容实在感到羞愧，去了办公室一次，只是她和顾银盼一出现在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小妖怪就瑟瑟发抖，她们处理了三桩入市证明，便实在不忍心离开办公室回了家，之后还被方璧响亲切问候，说「怎么突然去办公室了呢，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大家的身心安全，唐九容和顾银盼就再也没有去过。 所以突然被找上的时候，唐九容欣然应允了，随后才问具体到底是什么事情。 方璧响便说：「t市突然出现了很强大的妖怪，我们大家都不敢靠近，所以想要拜託你们……不是，不是去抢地盘，是希望能和它沟通一下，最好能来互助会登记一下，让我们心里有数嘛……放心放心，机票和酒店都是全包的。」 唐九容想到因为房子的事，连出门旅游的时间都没有，就当出去玩玩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两人很快就到了t市，休息了一晚之后，到了方璧响所说的地方。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区，看上去是有些年头的小区，墙壁上爬着枯萎的爬山虎，而顾银盼一到小区附近，便惊讶地说：「这气息……」 唐九容望向她，顾银盼迟疑道：「这好像是太平的气息。」 太平是青鸐，是尚飞花曾经的护法，当初从方壶岛离开之后，就不知去向了。 太平当时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唐九容和顾银盼都不清楚，后来季满庭有说起过，但没有说的太仔细，所以唐九容和顾银盼并不清楚在她身上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顾银盼说出这句话，唐九容才隐约猜测，太平一定是为了救黎安瑜，做了什么事情。 「她的气息泄露的真厉害……好像是修为降低了很多。」顾银盼这样说。 两人循着气息，很快就来到了某幢单元楼，正犹豫要不要上去的时候，一只在冬季灰扑扑的阴云下，显得十分鲜亮的鸟从某个窗口飞了出来，它在唐九容和顾银盼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唐九容便感觉到三人都进入了某一个结界之中，连冬季的冷风都显得不那么凛冽了。 第458页 那只鸟盘旋在空中似乎犹豫着要在哪落脚，本来想落到地上，飞到一半，又停在了一边的树枝上，顾银盼纳闷道：「那你就直接变成人呗。」 太平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变成人太耗费灵力了。」 顾银盼看着她：「你到底损失了多少修为？」 太平不回答，只问：「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顾银盼想起自己当初受暗算来到常世，便也是觉得维持人形有几分吃力，就变成了小孩子，太平的情况从某种角度来说，和当时的她差不多，只是太平如果是为了復活某个人，应当是更加伤及本源。 或许她现在根本无法化形。 顾银盼正想追问，唐九容却先她一步打断了她，唐九容道：「没什么，只是妖怪在常世有个联盟，叫做万物有灵互助会，每个到常世且和人类有密切接触的妖怪都要在互助会登记一下。」 太平看着唐九容：「她也登记了？」 这个她指的应该是顾银盼。 唐九容道：「我们是互助会办事员。」 太平圆熘熘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某种惊讶，惊讶后又有些困惑：「为什么你们要加入啊？」 唐九容想了想，觉得说出为了五险一金之类的话，太平估计也不懂，于是斟酌一番，开口道：「既然已经来到此处，和此处有了接触，那还是融入其中比较好……你要不要加入？员工合同我都看过，都挺合理的，互助会看上去……也挺有钱。」 太平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只说：「我考虑一下。」 至此，便陷入沉默，唐九容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闲话可聊，正想离开，太平问：「尚飞花现在如何？」 对方的声音平平无奇，再加上一张鸟脸，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唐九容如实道：「她被轮迴困在了方壶。」 太平像是松了口气：「这样……」 唐九容突然想，原来太平害怕尚飞花，直至今日，仍然感到害怕。 唐九容给了太平互助会办公室在此地最近的地址，正准备带着顾银盼离开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轻声喊：「太平，太平……」 她们身处结界之内，被遮掩的身形，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唐九容望向声音来源，看见在单元楼三楼的地方，有人打开窗探出头，冲着树顶轻声喊着。 那是个苍白瘦弱的女生，剪了平头，穿着白色的睡衣。 虽然瘦了非常多，以至于到了脸颊凹陷的程度，不过唐九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黎安瑜。 太平果然復活了黎安瑜。 这事该是在意料之中，但其实很叫人意外，因为唐九容不知道让人復活的办法。 太平突然长长嘆了口气，道：「别笑话我啊。」 唐九容面色不变：「为什么会笑话，是人之常情，撤去结界，我们也跟黎安瑜打个招唿。」 太平道：「不用了，她不记得你们。」 它抬头看着黎安瑜：「她没有记忆，像是个初生的婴儿。」 唐九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抬头看着黎安瑜，很快也察觉出端倪，虽然长着成年女性的面孔，但是黎安瑜的眼神十分稚嫩纯真，大概因为太平久不出现，她几乎要哭出来，却似乎又不敢，只含着泪低声喃喃：「太平呢，太平呢……」 太平便飞出去，停在了窗框上，黎安瑜立刻高兴起来，用脸颊蹭太平的脑袋。 顾银盼喃喃道：「和渺渺的状况有点像呢。」 唐九容却想，这有什么意思呢，这还能说是同一个人么？ 可是若是这件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自己究竟会怎么做，竟然就无法想像了，只能期望于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这么想着，唐九容紧紧抓住了顾银盼的手，顾银盼疑惑歪头，过了一会儿，说：「我们可以走了？」 「走，别打扰她们了。」 唐九容牵着顾银盼，走出了稀疏的树影，冬日的冷风灌到了衣服里，唐九容把顾银盼的围巾往上拉一点盖住了更多的脸。 「我可是一点都不冷哦。」顾银盼说。 唐九容一本正经：「我看着觉得冷。」 黎安瑜看见了两人的背影，她看了一会儿，对太平说：「她们是突然出现的哎。」 太平道：「不要管她们。」 黎安瑜捧着脸颊：「可是……可是……」 可是好像在哪里见过。因为这句话太不确定，黎安瑜没有说出来。 第238章 飞雪 在濒临死去的时候，苏轻雪想了很多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衰弱到只能躺在床上的原因，脑海中如星火般一闪而过的思绪似乎比过去数十年都多，其中大部分时候都在想，活着到底是什么，爱情又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这些想法想来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并没有什么值得记录下来的意义，仔细想来，曾经的自己也将自己看得十分了不起过，觉得不如自己的普通人或是小妖，与自己仿佛是不同的生灵，潜意识中将他们当做砧板上的鱼肉，哪怕是帮助他们的时候，也带着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怜悯，因为对方的生死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这个世界上便是如此存在壁垒分明的阶级，所以对于比自己更强的人来说，自己也是一样的，不过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只是，自己有幸在短暂的时间里，和将自己当做鱼肉的人平等地相处了一段时间，甚至还想过自己是在屈尊降贵，是在追逐爱情。 第459页 相爱是平等的，但是想来爱情不是，而爱上了将自己看做鱼肉的人，就更显得过分可悲了。 而活着是很重要的事情么？ 过去她父亲曾经说过，她只是年岁太小，不知道衰老死去是一件多可怕的事，但是她现在冷不丁体会到了，竟然也并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 她甚至还很安心，她思考了很久这安心来源于哪里，后来意识到，这来源于尚飞花还活着。 比自己死去更可怕的是，自己爱的人死了，苏轻雪体会到这个道理，于是意识到她还是爱尚飞花。 哪怕对方利用自己，杀了自己，自己居然还是爱她，这实在是叫人困惑不甘的一件事。 但是无论如何，她要死了，那么这些情绪都会消失，她也就不用受其困扰了。 她在这些零碎琐屑的思绪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突然之间唐九容告诉她，她能活，而且是尚飞花要救活她。 这到底代表着什么呢？苏轻雪不懂，或许是不敢去懂。 但是她无法否认这一刻她的心脏居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以至于让她胸口的肌肉都感到疼痛。 九尾狐的心脏已经是天地的至宝，苏轻雪却没有品出什么味道，或许是因为她的味蕾已经失去了作用的缘故，只是一股暖流流淌过身体，闭上眼睛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梦境，梦境也像是思绪般琐碎，偶尔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偶尔是编造出来的幻想，醒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梦境漫长，像是另一段人生，她从福地水池中看见自己已经恢復了原本的样子，一时茫然无措。 这是她最开始的样子，一个平平无奇的筑基修士。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头髮长了很多，从肩膀一直淌到了水池之中，苏轻雪把头髮挽起来，直接用头髮打了个结。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她一时想不出来，走到福地门口，见门口的桌子上放了套衣衫，这才想起了自己在哪，又是怎么变成如今的境地的。 她依照礼数去找唐九容她们道谢，但是唐九容她们不在，丹阳谷谷主告诉她尚飞花让她恢復后就去方壶找她。 苏轻雪听到这话，呆滞许久，心中不断闪过的念头，是对尚飞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的猜测。 她离开丹阳谷，却没有往方壶走，她在荒野中游荡许久，最后决定回家。 回涂山，回游方教。 其父苏悝见到她时，几乎以为产生了幻觉，过了许久，苏悝迎上来，颤声道：「……轻雪。」 苏轻雪心中一颤，却觉得大脑钝钝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做些什么。 苏悝上下看来，心中渐渐有些疑惑，上次常世离别，他分明记得女儿修为暴涨，且已经如同非人一般，如今却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怎么能让人不感到奇怪呢？ 他听闻过许多精怪传闻，惊喜之后，便是狐疑，将苏轻雪带回房间，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轻雪唿吸一窒，只觉得心中波澜起伏，不知从何说起。 好半天，她说：「涂山仙君已死，如今的涂山，是谁在掌管呢？」 苏悝大吃一惊，道：「涂山仙君怎么会死？」 苏轻雪一愣，半晌，面露苦笑。 是了，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通常要知晓这样的消息，起码要在数十年之后了。 苏轻雪道：「父亲，不要问了，有些事我不能说也说不得，就当我……做了一场梦……」 听了这话，苏悝心中虽然疑惑甚多，也只能按下不提，过了几日，作为父亲，也能发现眼前确实是自己的女儿，便放下心来，无论如何，人还在眼前，过去发生了什么，就不需要再管了，然而见苏轻雪一味修行闭关，他又有些担心，女儿以往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如今这样，显然是心中有事。 不能放下妄念，修行不是好事，正赶上清明时分，春色盎然，苏悝便叫了门内弟子带苏轻雪出去踏青，又说不用太急着回来，可以在外面多呆几天，就当散散心。 苏轻雪不忍拂了父亲的好意，又见被父亲叮嘱要多关照自己的，是新入门的小师妹，这小师妹修行天赋平平，却十分美貌，很得大家喜欢，苏轻雪心中难免怀疑父亲是否别有用心，但是一个父亲直接默认自己喜欢漂亮姑娘，似乎也有点离谱。 一行四人逛了集市，又去了城中，恰逢城中有个活动，评比自制法器的，两位师弟立刻跃跃欲试报名参加，不过手头材料不够，便只好去举办这个活动的店铺购买。 「是商家的宣传手段啊。」苏轻雪这样说。 小师妹看着：「师姐好像一点都不敢兴趣，是不是已经见识多了呢？」 苏轻雪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先前去了常世，那边玩乐的手段，比起我们这来多很多。」 小师妹不以为然道：「常世的人不能修行，甚至不知道真实世界的模样，自然只能耽于玩乐了。」 苏轻雪沉默不语。 这也是她曾经的想法。 但她如今却有些迷茫，不明白修行又有什么意义。 修行之人将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修炼入定闭关上，又得到了什么呢？枯燥无味的更漫长的生命么？ 更何况精彩的生活和修行也不一定相悖，东壁和方壶明明就很有意思，先前离开丹阳谷的时候，丹阳谷也已经有了与常世靠近的趋势，如此想来，尚飞花可真是厉害，她怎么能率先创造出这样的地方呢？ 第460页 想到这，唿吸又是一窒，苏轻雪苦笑着摇头，她又想起尚飞花了。 总是如此不知不觉想起尚飞花，就好像对方在自己心里下了什么蛊，叫她无论怎么样都挣脱不出来。 或许她真的应该去方壶。她想，只是，她仍是不敢。 为何不敢呢？却又说不清楚。 这夜师弟们忙着做法器，师妹前去帮忙，店家来推销美酒，苏轻雪买了两壶，在房间内很快喝到微醺，夜间飘起小雨来，苏轻雪坐在窗口，让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大约是喝了酒，身体有些发热，她觉得这样很舒服，思绪渐渐飘远，想起往事，竟然也得到了难得的宁静。 忽然脑海中似乎有声音响起，那声音说：「你怎么还不过来。」 苏轻雪觉得这是酒醉的自己产生了幻觉，便有些无所顾忌起来：「你是谁？高倩，还是尚飞花？」 那声音沉默片刻：「你希望我是谁？」 苏轻雪笑道：「不管我希望你是谁，你都是尚飞花。」 那声音似乎嘆息，缓缓道：「快点过来找我，时间不多了。」 苏轻雪渐渐察觉出不对：「你在哪里说话？你不是被困在方壶了么？」 这不是幻觉，这是尚飞花在和她对话。 尚飞花道：「身体被困在方壶，也不是毫无办法了，我在涂山的心脏上藏了一缕神念，你吃下了它，我便能通过你稍微看一下世间。」 苏轻雪愕然，半晌，几乎笑出声来：「搞了半天，我还是你的工具？」 她觉得好笑，借着酒劲笑个不停，大约笑声太重，把隔壁的小师妹引了过来，师妹在外面敲门，说：「师姐，你怎么了。」 苏轻雪冷静下来，前去开门，见师妹愣愣看着她，神情中带着惊诧。 苏轻雪故作镇定：「只是看到了好笑的东西，笑的太厉害了。」 小师妹抬起手来，摸上了苏轻雪的脸颊：「可是……你在哭啊。」 与雨水不同的温热的眼泪淌在皮肤上的感觉，在此刻才清晰起来，苏轻雪笑容收敛，听见尚飞花说：「不要让她碰你。」 苏轻雪道：「是笑出眼泪来了。」 小师妹却嘆了口气，走进房门，把门带上，道：「师姐，你不要骗我，我虽然年纪小，却也看得出来，你一直很难过。」 她年少俏丽，做出老成持重的模样来，看着有些好笑，说出来的话却很扎心：「师姐一看就是经歷了很多，虽然你可能还不信任我，但是有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倾诉的。」 苏轻雪道：「什么信任不信任的……」 小师妹道：「是不是感情上的事，你别看我这样，我真的不是个大嘴巴，也不会告诉掌门的。」 苏轻雪摇头道：「你想太多了。」 小师妹盯着她的眼睛：「是你喜欢的人伤害了你么？他抛弃你了？你不用说他是谁的，我也不会问。」 苏轻雪陷入了沉默。 尚飞花的声音忽轻忽重：「我在等你。」 苏轻雪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不清楚，她脱口而出：「她在等我。」 小师妹惊讶：「他在等你？你不喜欢他？你被缠上了么？」 苏轻雪摇头。 师妹拧眉思索，喃喃自语：「都不是么，感情的世界可真复杂啊……那么，你到底爱他么？」 苏轻雪沉默。 她在想，她的回答尚飞花也能听到么？如果她说不爱了，尚飞花会感到难过么？自己的回答能够在对方的心中留下哪怕一丝的涟漪么？对尚飞花来说……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如果她说不爱了…… 她缓缓开口：「我还爱她，只是……不再相信她了。」 第239章 飞雪 次日醒来，头疼的厉害，坐在床上调息时，苏轻雪有片刻恍惚地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是自己醉酒做了个梦。 可是没过多久，小师妹就走进房间，道：「师姐，比赛要开始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么，还是休息休息。」 一边这么说着的时候，小师妹一边还冲她眨着眼睛，神情好像两人拥有了什么共同的秘密似的。 苏轻雪有点尴尬，道：「我……不去了……」 小师妹走了，苏轻雪一个人在房间里，觉得头有些痛，她不确定这种头痛是不是错觉，因为虽然现在的修为只是筑基，既然是修行之人，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应当是很少会发生了。 那或许有可能是因为尚飞花在自己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准确来说是她对涂山的心脏动了什么手脚，而涂山的心脏被她吃了。 苏轻雪突然发现，从某个角度讲，尚飞花在涂山的心脏上做一些手脚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然她怎么判断心脏是否真的交给了她想交给的人呢？ 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替尚飞花狡辩似的。 或许到了现在，苏轻雪还是忍不住想替尚飞花狡辩。 可是昨天晚上，确实说了那样的话，尚飞花也一定听到了。 那之后的记忆像是在海潮中翻涌的小舟般激盪——激盪的是她的心情，但是印象中尚飞花再没有说过话，但是小师妹说了很多，对方突然之间展现出了先前没见过的一面，把苏轻雪吓了一跳。 当她说完「不再相信她了」之后，小师妹问：「不相信？是因为对方先前一直在欺骗你么？」 第461页 欺骗？这是欺骗么？ 那么说起来，也全部算不上是欺骗。 在常世的时候，尚飞花灵魂缺失，是没有记忆的状态，所以当时拯救自己一定也是她真心想做的事，并不是想要欺骗自己，只是后来在星相台上，对方对自己不闻不问，苏轻雪无法否认当时的心碎。 如果是高倩的话……是高倩的话一定不会这样。 于是在幻境之中所具现化出的，才会是只有高倩的世界。 随后是心脏的事，在此之前，多多少少会有些惊喜，认为对方为自己的生命挂忧，骤然之间听到自己是她接触外界窗口的消息，简直有眼前一黑之感，但是仔细想想，这也不算是欺骗，尚飞花没有说谎，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可是为什么自己所产生的的，就是被蒙蔽的感觉呢？ 苏轻雪想自己当时应该是摇头了，于是小师妹说：「肯定是被欺骗了，但是内心深处不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的人会欺骗自己，人不是总会有这样的情结么，希望伴侣之间是彼此坦诚的，有什么事可不要瞒着我啊，相爱的时候，这样的对话很容易产生。」 苏轻雪陷入回忆，她和尚飞花之间并没与产生过这样的对话，但是这是因为，当时那个状态的尚飞花，看上去就不像能隐瞒什么的样子，她们当时感情亲密，正是因为尚飞花如同一张白纸一般，苏轻雪根本不觉得对方会欺骗自己。 「但是……」苏轻雪无意识喃喃自语，「她确实没有欺骗我，她没有说任何谎话，她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是谎言究竟指什么呢？就只是指假话么？」小师妹说，「比方说，我走在街上吃到一个很好吃的饼，然后我逢人就推荐，说这块饼好好吃啊，这个时候有人也去买了饼，但是他不喜欢这个口味，对他来说，这是不是谎言呢？」 「呃？是谎言？」 「可是对我来说就是好吃啊，从每个人的角度来看，世界就是不一样的嘛。」 「对你来说不是谎言，对他来说是谎言啊。」苏轻雪道。 小师妹的眼睛像是小鹿一样，很难想像有一双这样清澈纯真的双眸的孩子居然是个讲话滔滔不绝的话痨，她又说：「再比如说，你认识一个人，他在你面前的表现温柔善良，进退有度，是个翩翩君子，但是却有个不认识的人跑过来跟你说，他是个极恶不赦的坏人，你会觉得谁在说谎呢？大家肯定都会相信更亲近的人——所以啊，人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喜欢的人在欺骗自己。」 结论有点奇怪，但是这些话语之中确实有些话击中了苏轻雪的内心。 从不同的人的视角来看，世界是不一样的，对尚飞花来说，她在做什么呢？她其实只是试图在某场阴谋中得利而已，她其实没有针对自己，更不用说是欺骗了。 所以…… 「……大概只是觉得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太大，从各方面来讲都很大，然后……发生了一些事之后，就不知不觉的……」衰老后躺在床上的那段时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知不觉地害怕起来……」 小师妹瞪大了眼睛：「是在自卑吗？感情中这是最没必要的东西了，你想啊，对方既然喜欢上了你，肯定是因为你身上的某些特质吸引了他，做出喜欢你这个决定的他，就已经和你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啦。」 这句话和以往的某个念头突然联结了起来。 相爱是平等的，但爱情不是。 那么…… 「……如果感觉到自己与对方不平等的话，那毫无疑问的，对方就是不爱我，所以，她并不爱我。」 这个时候，心脏剧烈地疼痛了一下，连带着四肢百骸似乎都受到了牵连，苏轻雪跌倒在床上的时候，听见小师妹说「那为什么还要等你」，连接着这句话的是关怀的「师姐你怎么了？」 苏轻雪道：「许是喝酒喝多了，我还是休息。」 「你可以用灵气把酒气逼出来啊，虽然说，现在好像有很多修士也会追求像是普通人那样生活，好像有一个流派是这样的，叫什么来着？和我们游方教也有点像呢，但是我觉得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其实最好还是不要强撑，我以前听说过这样一件事……」 苏轻雪按着头，小师妹的话语和脑内的轰鸣声一起混合成了海潮的声音，一层层击打在脑海之中。 她的话未免太多。混乱之中苏轻雪还是想了这样一句，同时她抬手道：「我……我会的，所以……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师弟们应该有需要你帮忙的事，你去帮帮他们。」 如此，对话告一段落。 尚飞花后来没有说话过。 是没办法说话了么？说起来，先前也从未说话过，昨晚怎么能突然出声呢？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她喝到了微醺，意识有些不清楚。 或许尚飞花能和自己对话，需要这样的契机，意识处在朦胧的状态，能够被侵入。 苏轻雪的眼神不自觉放在桌面的酒壶上，又挪开了。 因为这样的猜测去喝酒的话，不是简直好像是为了听到对方的声音一样么？ 有点噁心。 在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的前提之下。 师弟们在比赛上鎩羽而归，看上去有些低落，兴致已然不高，众人就先回了游方教，苏轻雪想要专注修行，但是没过几天，小师妹的房间就搬到了她的隔壁。 第462页 「是掌门要求的？」苏轻雪狐疑道。 小师妹道：「不是的，是我自己要求的，掌门只是说你周边的房间都空着而已。」 「那就是被暗示了。」苏轻雪有些无语。 小师妹道：「就算是暗示，这种程度的话如果不是我愿意也是没用的啊，你看其他人就没有过来。」 苏轻雪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说出「我们好像也不熟」这样的话，但是心里确实这样想了。 小师妹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我们明明不熟。」 苏轻雪连忙摇头：「没有。」 小师妹道：「否认的太快了——不过，我本来就不是来跟你套近乎的啊，你房间周边都没有，不就比较宽敞安静么，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很孤僻的。」 苏轻雪确实没看出来。 小师妹道：「我呢，其实是那种喜欢说话，但是不喜欢别人对我说太多的人，我经常觉得别人说的话都很蠢，所以很不耐烦听别人的话，所以我上次发现师姐话很少之后，觉得我们应该会很搭。」 苏轻雪不说话。 小师妹就自顾自说：「所以，师姐也不用想太多啦，觉得我是担心你，或者是想要挖掘你的秘密，或者是对你有意思之类的，千万不要这样想。」 苏轻雪：「……本来确实没有这样想过。」 小师妹收拾好了东西，隔天下午她端着瓜子和一壶酒敲响苏轻雪的门，倚着门框问她：「怎么样，你们和好了没有？」 苏轻雪：「……」 据说酒是难得的佳酿，是埋在灵泉中浸染了数十年的百花酿，不是小酒馆中就能喝到的那种常规货色，苏轻雪喝了两杯，便感觉到它的威力，大脑立刻还是混沌起来，这混沌之中出现尚飞花的声音—— 【不要跟她说话，离她远点，我讨厌她。】 【为什么？为什么讨厌她？】 【她在故意接近你，一定有什么阴谋。】 【她的家室很清白，很普通。】 【不能排除被夺舍的可能性。】 好笑，像是小孩子的诡辩一样。 苏轻雪盯着小师妹的脸：「你不是不准备挖掘我的秘密么？」 小师妹道：「这是秘密么？感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啦，只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的，感情其实是不复杂的，把感情搞复杂的是复杂的年轻人。」 苏轻雪道：「你的年纪可不像经歷过很多，你难道被夺舍了？」 小师妹得意洋洋：「我的天才程度已经像是被夺舍了一样了么。」 苏轻雪撑着脸颊，脑海中的尚飞花仍然在说话，这让她想起什么。 是了，当初的涂山也是这样，在她脑海中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和尚飞花有关的话。 思绪在漫无边际地飘荡。 在冗杂的记忆中，突然攥取到了什么。 她于是问脑海中的尚飞花—— 【还是喜欢她么？】 【什么？】 【我说，到现在还是喜欢啄山君么？】 那个被涂山弄断了角，就在草地上哇哇大哭的啄山君，苏轻雪曾经试图从涂山的话语中构筑出对方的形象。 但是那终归到底只是涂山眼中的啄山君。 在尚飞花的眼中，她又是怎么样的呢？ 突然之间，苏轻雪很想知道。 第240章 飞雪 结果尚飞花什么话都没说。 她突然消失了，明明苏轻雪还是微醺，没有清醒。 苏轻雪有点自嘲地想，大概是以这种方式联繫，信号不太稳定。 小师妹时常过来找她，时间长了，就显得两人关系十分亲密似的，安排事情的时候，就也都把她们俩安排在一起，时间长了，苏轻雪也习惯了有这么个话痨在身边叽叽喳喳，如此又过了半年，新入门的弟子到了该去游歷的时候，小师妹找上门来，邀请她一起。 苏轻雪道：「我已经游歷过了。」 小师妹惊讶地看着她：「我们游方教，不就是通过游歷四方广增见闻磨鍊心性提升修为的么，你游歷一次就够了？」 苏轻雪哑口无言，半晌道：「……一次的经歷够丰富了。」 小弟妹摇了摇手指：「不对不对，你就是经歷太少，才沉湎过去，就是要通过新的经歷，来把过去不好的事给忘了啊。」 苏轻雪皱起眉头，张口欲言，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到了晚上，父亲过来劝她，说她也是时候，该去外面走走了——「总在门里闷着，只会心魔缠身。」他这样说。 次日小师妹问她有没有收拾好行李，苏轻雪突然忍不住问：「你是谁？」 小师妹愕然地瞪大眼睛：「你不知道我是谁？」 苏轻雪道：「你是新入门的女弟子，是长野豪族玉家分支的女儿，你今年才二十五岁。」 小师妹看着她，眼神十分的平静。 苏轻雪道：「你应当不是，你不是玉琢然。」 小师妹的名字是玉琢然，苏轻雪上午才在弟子名册上看见这个名字，大家都叫她小玉，而自己在心中总是叫她小师妹。 玉琢然撅起嘴巴：「我是啊，我是玉琢然。」 苏轻雪有些疲惫：「我不知道你接近我是什么目的，但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第463页 玉琢然道：「你疑心病未免太重，我们都相处那么久了，我要是别有目的，多得是机会下手。」 「可是你……」苏轻雪想要说话，却又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便不开口了，转身回了房间。 玉琢然在身后高声道：「快收拾东西哦，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 次日还是出门了，走走停停，半年后才来到常世，玉琢然在火车站惊嘆连连，半晌却又嫌弃这种交通方式没有捲轴方便，苏轻雪前去买票，也不知道去哪，下意识买了s市的，下单的时候才觉得不妙，想撤回时，票已经出了。 玉琢然道：「这是什么？为什么可以这样？没有灵力波动啊，是运用了精神力么？」 玉琢然把票抢过去，随着人群往检票处走：「快来快来，再不来人就要越来越多了。」 苏轻雪被拉着往前走，走到s市的时候，还觉得是在做梦。 在这片土地上，感觉身体都沉重起来，好像背着千钧秤砣，苏轻雪走不动路，在酒店开了房间之后，就在床上像是刺猬一样缩成一团。 玉琢然在兴头上，一个人就出去了，苏轻雪洗了澡，湿着头髮坐在窗前，想起某些事，头又疼起来。 明明没有喝酒，脑袋却开始眩晕，脑海中响起尚飞花的声音—— 【这里变了好多。】 【……我没有喝酒，为什么听见你的声音了呢。】 【并非是需要喝酒，只是要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而已，平时你入定之时，我也可以同你说话，只是担心影响了你修炼，你进度太慢，思虑太多了……】 苏轻雪忍不住道——【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尚飞花声线迟疑——【因、因为我么……】 苏轻雪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尚飞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小心翼翼。 苏轻雪竟然有点不忍心，便转移话题道——【那你说，入定时要怎么样才能排除杂念？】 尚飞花道——【我这边有一篇心法，你且记住，或许会有用……】 尚飞花缓缓说出心法的内容与要注意的要点，苏轻雪听着听着，竟也渐渐忘了这是尚飞花的声音，陷入到了某种恍惚的状态，回过神来时，天已经彻底暗了，窗外是灯火璀璨，像是一片星河。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今天看起来很平静。」 苏轻雪回过头去，看见玉琢然正趴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她。 「是么。」苏轻雪顿了一下，又问，「看得出来么？」 玉琢然道：「是啊，很明显啊。」 苏轻雪吐出一口气来，又望向窗外。 玉琢然道：「常世真热闹啊，好像哪里都有人，没有空旷的地方。」 苏轻雪道：「只是因为这里是城市。」 玉琢然道：「大家全部都挤在一块，就觉得自己很渺小了。」 她顿了一下，又说：「可是这种热闹，太容易让人分心了，在这里的人还能沉下心做一件事么？」 苏轻雪道：「总是有的。」 她累了，闭上眼睛，说：「去你自己的房间，我要休息了。」 玉琢然哼哼唧唧：「真是冷酷无情，需要人家的时候就花前月下，不需要人家了就叫人家赶快走了，我还想跟你说说我今天的见闻呢……」 苏轻雪又恍惚起来，朦胧间听到尚飞花的声音——【真希望……】 希望什么？又听不清楚了，简直好像这声音只是幻觉一般。 其实有的时候，苏轻雪更怀疑这尚飞花的声音只是自己的幻觉，常世不是就有那样的说法么，人在精神压力大的时候，幻听和幻觉都是有可能产生的，这是精神错乱的一种表现。 按照道理来说，修士修身养性，应当是很难精神错乱的，不过苏轻雪还是突然感觉到好奇，在网上查询了一下之后，看见有公益性质的心理辅导组织，便找上门去，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问题。 结果她一进医院，看见了一群神情恍惚眼神失焦的人，顿时感觉十分诡异，正犹豫要不要离开，突然迎面撞上一个人，看见她之后，脸色大变，见了鬼一样地跑出了医院。 苏轻雪懒得去追，只是有点奇怪，因为那人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自己也没有见过她的印象，难道是认错人了？ 这么想着，过了两天，两个熟悉的人找上门来——是唐九容和顾银盼。 苏轻雪惊讶中又有些羞愧，她本来应该主动找上门去，向唐九容她们道谢才对，因为是她们带来了涂山的心脏，而且没有私吞，让她得以从死亡线上重新回到人世。 唐九容和顾银盼在酒店门口等到她，说：「还真是你，夏柠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认错人了呢。」 苏轻雪不知道她说的夏柠是谁，只当即寒暄道：「很久不见了，在丹阳谷之事本应该当面感谢，只是等我醒来，你们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住处在哪……」这话说的有些虚情假意，其实主要不是不知住处，而是本来也没想过上门，苏轻雪越想越不好意思，有点说不下去了。 唐九容道：「感谢也不用感谢我们啊，你还没有去那里么？她叫你醒来后就过去的。」 像是有一支箭穿过了胸口。 这么时日来，第一次有人在现实中明确地说出了这件事。 尚飞花在方壶等她。 第464页 苏轻雪大脑空白，无意识地转移了话题：「为表达谢意，我、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顾银盼干脆地拒绝了，她的目光已经放在了苏轻雪身边的玉琢然身上，她带着疑惑的表情，在玉琢然开口之前便说，「你是九尾狐么？」 玉琢然「啊」了一声，苏轻雪偏头看她，玉琢然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大约三秒过后，她自暴自弃一般地说：「否认也没用了，是？」 顾银盼又望向苏轻雪：「你知道这件事么？」 苏轻雪摇头。 顾银盼敬佩道：「可你看起来很平静啊。」 苏轻雪道：「嗯……多少有点感觉，因为我不是……吃了九尾狐的心脏嘛……」 所以，当玉琢然靠近她的时候，苏轻雪多少觉得有点熟悉，有点亲近，有点……觉得对方好像不是人。 玉琢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半晌道：「我……请你们吃饭？」 苏轻雪觉得唐九容和顾银盼应该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同意了这餐饭的邀约。 玉琢然在席间极力说明了她对苏轻雪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只是有一点点的好奇。 「我为什么要害她呢……报仇？说笑呢我都不认识涂山神君，我现在也不是涂山神君啊，我只是从八尾变成九尾了，变成真仙了，说起来还是要谢谢她啊，涂山君不死，这个位置不会空出来的啊，您也是大妖，您知道的，这个位置是一定要空出来，才能挤上去了，这是天地规则嘛，所以很多人都去修人道了，我还要谢谢她呢……」 「接近她的原因？总之不是出于恶意啦……只是，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肯定会好奇的啊，吃了上一任九尾狐心脏的人是谁，万一她又来吃我的心脏怎么办，结果一看之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啊……东壁发生的事么？隐约听到过风声啦，具体是怎么样我不清楚……」 唐九容盯着玉琢然，明明玉琢然才是真仙，不知为何在气势上好像被唐九容压制了，在玉琢然开始眼神游离的时候，唐九容说：「嗯，你没有撒谎，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玉琢然竟然因为得到一个元婴修士的认同而松了口气。 苏轻雪看着眼前和自己深切相关的场景，却开始走神，这神一直走到了唐九容和顾银盼离开，她和玉琢然回到了酒店。 玉琢然缓过神来，又开始说话：「她们是道侣么？大妖和人类在一起了么？真神奇啊，我一直觉得人类是另一种物种来着，就是……怎么样也不可能喜欢上人类？」 苏轻雪道：「是么……」 是了，对大多数大妖来说，喜欢上人类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尚飞花……喜欢的是啄山。 不可能是她。 明明是早就清楚的事，还是令她难过起来，她靠在飘窗上，在心中默念起尚飞花教她的心法，快要沉下心来之时，听到了尚飞花的声音。 ——【你早就知道她是九尾狐了！你肯定感觉得到！你为什么不离她远点，你被她迷惑了么！你相信她说的话么？九尾狐是不可以相信的！】 ——【离她远点！现在！立刻！她的花招你想都想不到，你想死么？你不要命了么？】 苏轻雪莫名不耐起来——【我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么。】 尚飞花蓦然沉默。 苏轻雪闭上眼睛，她有点想问，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是在关心她么？ 但是又不敢问，害怕得到不符合预料的回答。 时间长了，她困倦起来，迷迷煳煳之中，尚飞花的声音像是风一样吹进了耳朵——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 苏轻雪勐然清醒了，于是后面的话语从她耳中消失，只剩下那声「对不起」，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 欸？说了对不起么？是幻觉么？ 苏轻雪很想继续和尚飞花说话，可越是急躁，脑子就越发清楚，她连忙沖向房间的小冰箱，把里面的酒全部拿了出来。 是时候不清醒一会儿了。 第241章 飞雪 那天尚飞花看见一个老人走过来，就站在她的面前，突然开口道：「进入轮迴之后，就会忘记今生的事么？」 过了好一会儿，尚飞花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于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可以和这些灵魂对话。 但是说实话，虽然一个人在方壶许久，尚飞花倒也没有到了非得需要和人对话的地步，她不是那么容易孤独的人，漫长的幼年时代，她总是一个人度过，所以虽然现在被困在方壶，也并不觉得寂寞。 只是如今总是清醒着，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思考，时间长了，确实也多少有点无聊，所以大概就是因为太无聊了，她竟然回答了这个在她看来宛如蝼蚁一般的普通灵魂的问题—— 「是的。」 「没有其他的办法么？」 「没有。」 老人嘆了口气：「故事里，不是说要喝孟婆汤么？」 尚飞花意外地有耐心：「如你所见，没有。」 老人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原本就皱巴巴的眉头皱得更紧，无意识地向后望去，他的身后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都是准备进入轮迴的灵魂。 「我可不可以排到后排去？」 尚飞花道：「随意，只是我要提醒你，七天不进入轮迴，你就会慢慢消失。」 第465页 老人似乎有些惊讶，又很快变得坦然，说：「那算了，反正等不到的。」 可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往后走，走到了十几个人之后的位置。 「原来你能说话么？」下一个人也开始试图和尚飞花对话。 尚飞花突觉厌倦，就不再回话，那灵魂茫然几秒，双眸很快失焦，便走入了轮迴之中。 其实大部分的灵魂都是有些茫然的，如果没有外界的刺激，它们并不能回想起自己到底是谁，又或者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在方壶的时间越久，它们会变得越迷茫，所以总是会投入轮迴，而不是坚持到消失。 但是其中也总会出现意外，比如说那个老人，过了七天之后，他显然虚弱了许多，但是他仍然似乎在坚持什么，不断往队伍的后排走。 「你要消失了。」不知怎么，尚飞花突然开口提醒他。 老人已经有些失去神智，经她一叫，清醒过来，瞪大眼睛道：「时间到了。」 尚飞花没有说话，老人慢吞吞排起队来，这次到了入口，便不往后了。 尚飞花看着这老人，不知为何，便看到某些陌生的场景，似乎是这灵魂过往的记忆飞散开来，叫她看到了。 真是颠沛流离的一生，经歷过战争，饥荒，也有富足，美满，他记忆中的场景总离不开一个妇人，在生命最后的关头，老妇人却没有赶来——对方似乎是在病床边上倒下去了。 ——她没来，所以没出事。 老人满足地步入了轮迴。 尚飞花对这种感情似懂非懂，但是她找到了在此地的一些乐趣，灵魂在步入轮迴之前，都会回忆自己的过往，她看到一些记忆的片段，多少给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乐趣。 她看见有人意气风发英年早逝，不敢置信歇斯底里；看见有人心满意足得到解脱，迫不及待地扔掉了这辈子的记忆。 有人忿忿诅咒活着的人，有人哭喊想念活着的人，有人不能接受自己死去的事实游荡七日后魂飞魄散，有人厮打辱骂着步入轮迴，有人紧紧拥抱，到存在于世上的最后一秒。 这个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各种各样的人。 但奇怪的是，看多了之后，又觉得他们都一样。 大多数为同样的事开心，为同样的事难过。 尚飞花发现自己也一样，她的烦恼困惑并没有超脱于这些人之外，想法情绪也经常与他们相同。 她开始思考先前在常世失去记忆的她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发现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在想要的更多，想的更多，而且她也稍微地开始知道，自己对啄山，对苏轻雪，都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过去，她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胸口发蒙，某种情绪像是浓雾遮蔽了她的内心，她感到难以唿吸。 她想，这是后悔。 …… 苏轻雪醉的有些眼前发黑，控制不住地想要闭上眼睛。 她意识到就算想要喝醉，她也有些太过了，仰躺在床上的时候，天花板上的吊灯在不断地旋转，眼前似乎有黑色的蝇虫不断飞过，她闭上眼睛，仍然觉得世界在天旋地转，在这天旋地转之中，尚飞花的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你不想再见我了对么。】 ——【……什么？】 ——【仔细想想，我竟然没有想过你醒过来之后，会不来见我的可能性……这是因为我太傲慢了。】 ——【……】 ——【抱歉……】 是幻觉么？苏轻雪想，这次终于真的产生幻觉了么？ 这幻觉还在继续—— 【抱歉，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我……我有一些做得不对的……地方。】 真是离谱的幻觉。苏轻雪想。 ——【你不想见我，我能理解了，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世界一片安静。 她的脑海中一片安静。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脑海中是第一次那么安静，过去，她是说，从她离开丹阳谷，或者说，从在星相台上，她看见尚飞花復活开始，她的脑海中就不断迴荡着嘈杂的嗡鸣，像是有巨大能量的什么东西，爆炸在了脑海之中，从那之后，她的脑海中便迴荡着不会停止的声响，她渐渐习惯了，但是突然听不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没有这个声音的话，内心原来也可以这么平静。 在漫长到不可思议的平静中，苏轻雪听见尚飞花说——【你只要来一下方壶就可以了，我在心脏中动了手脚，若是你一直不来，会心魔缠身，无法修行。】 苏轻雪一瞬间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随即又听见尚飞花道——【但这真的并非为了伤害你，只是为了防止心脏落到别人的手上。】 确实是尚飞花会做出来的事。苏轻雪想。 ——【你过来后，我帮你解了心魔，你就可以走了。】 ——【走？】苏轻雪下意识反问。 ——【这里对活人来说，没什么意思，活人……也不适合呆在这。】 嗡鸣声又从脑海中响起来。 这是尚飞花留下的心魔，还是自己的心魔呢？苏轻雪有点搞不清楚。 其实她现在对修炼并没有什么兴趣，就算无法修行，对她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大概是眼睛闭得太久，她昏昏沉沉之中，睡了过去，恍惚之间，似乎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醒来之时什么都记不起来，玉琢然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第466页 「喝酒都不叫上我，喝闷酒有什么意思。」她有些抱怨。 苏轻雪调息调的不顺，仍是头疼脑涨，便也决定出去走走，两人走到附近的公园，天气甚好，游人如织，两人走走停停，玉琢然买了四支不同口味的冰淇淋和三串糖葫芦，正苦恼想吃的太多，两只手却拿不过的时候，前面骂骂咧咧走过来一个人，把她手上的冰淇淋给撞掉了。 撞掉她的冰淇淋后，那人也感到抱歉，说支付宝转给她钱赔偿，玉琢然还不会用手机，苏轻雪就说算了。 那人骂骂咧咧：「要不是那老头乱算命搞得我火大，我也不会撞到你们。」 玉琢然眼睛一亮：「还有算命的？」 她连忙拉着苏轻雪往前走，果然看见前面有个长得跟癞皮狗似的老头，下巴上粘着几根稀疏的假鬍子，正在摸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手，说：「你是个命好的，手若无骨，大富大贵，什么？你说现在很穷？这是时机未到。」 玉琢然正要上前，却见苏轻雪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去，看见苏轻雪看着那老头，神色怔怔，若有所思？ 「你认识他？」玉琢然问。 苏轻雪没有回答，但是她确实记得，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在气着尚飞花在迷煳中叫出了「阿许」的名字，她那个时候居然还能朝着尚飞花发脾气，对着对方大喊大叫。 她们在这个公园，找到这个大师算了命，还买了一对可笑的姻缘绳，说是祝福她们永远不分离。 那嗡鸣声更响，在嗡鸣之中，苏轻雪突然想起那天，帝流浆之雨落下的那天，高倩倒在她的身边。 高倩——还是尚飞花，她分不清楚。 她爱的人倒在她的身边，已经快要死了。 但是爱人还是要告诉她：「那天买的手鍊，我放在床头柜里。」 苏轻雪瞪大了眼睛，不顾自己身在人群之中，御剑飞上了高空。 人群顿时嘈杂：「什么？刚才是有个人飞上去了？你有没有看到？」 有人拉住玉琢然：「她是你的同伴么？她上天了？」 玉琢然头痛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苏轻雪目的明确，飞到了她们最后住的小区，她走到那个房间门前，简单感知了下，发现里面没人，便开门进去了。 房间里完全变了个样子，好像是住了男人，门口堆满球鞋，地板没有她们当初打扫的那样干净，墙角积满了灰尘。 但是床的位置没有变，床边的那只床头柜也没有变。 苏轻雪拉开柜子抽屉，那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她拿到最后，没有看见那红绳，也有些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 但是她盯着抽屉看，总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如果她能找到那红绳手鍊，那…… 那么…… 她抱膝坐到地上，苦笑起来。 她突然明白过来，何必呢，她只是想去方壶。 第242章 飞雪 近来，尚飞花感到不太舒服。 虽然，她的身体已经化作了轮迴的入口，但是终归是有实体的，感到不舒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舒服的位置是在心脏。 她时常感到心痛，特别是想到苏轻雪的时候。 她有时候后悔自己在那时候说出了那样的话，说出了让苏轻雪可以离开自己的话，但又觉得那确实是自己该说的，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让苏轻雪幸福。 是了，她突然明白了在常世的自己和真正的自己的区别，或许就在于，在常世的自己，满心满眼里只有苏轻雪，她的第一诉求通常都不是自己要做什么事，而是希望苏轻雪能够开心、幸福，但是完全为了别人着想这件事，向来是真正的尚飞花很不擅长的。 这或许是她作为凶兽的天性，又或者是她作为天地孕育的大妖，向来独来独往，从来只考虑自己要做什么，不曾为别人考虑过。 她问了许多位往生者，为别人考虑到底要怎么做到，有人愤然道「不该为别人考虑」，有人迟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人告诉她「这不是很简单么，你就假设自己是她，如果是你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不就行了么。」 尚飞花恍然大悟，于是假设自己是苏轻雪，将所有事想了遍，突然发现，若是自己，想必从一开始，在能够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为什么要和一个相貌丑陋也毫无智慧的人继续相处下去呢？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值得被喜欢么？ 可是苏轻雪确实喜欢，甚至于，对方似乎更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 那么说来，虽然对方一直说着还爱自己，或许只是搞错了，如果再次碰面的话，大约就会意识到，这份爱早就已经消失了。 尚飞花想到这些，不禁心烦意乱，这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这些想法也是过去从未产生过的，她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因为如今只能呆在这里，实在是太闲了些。 她很快倒是发现自己其实有事可做，总有些灵魂迷茫到找不到入口，需要她去引导，在这过程中，她外显出了一个躯壳，得以在迷茫的魂魄中行走，那躯壳刚幻化出来时，与她本身的人形一般无二，时间久了，尚飞花却发现她长得越来越像常世时的样子，想是心中所想，在外在表现出来了。 这时她终于清楚地明白，原来她心中所想，是想回到在常世同苏轻雪一起生活的时候，现在她再一次地错过了。 第467页 偶尔她通过苏轻雪的视角看外面的世界，看见那九尾狐离开了，不禁松一口气，又看见苏轻雪在s市呆了许久，心中便又忍不住蠢蠢欲动地想，对方是不是也在想念她呢？ 但是说到底，想念的若是常世的那个自己，又到底算不算自己呢？ 有时她走到方壶的岸边，方壶如今是一片废墟，坍塌的楼宇静静地停留在原地，像是在常世看见的末日电影里的场景，轮迴覆盖了整片岛屿，在断壁残垣之中，无数的魂魄在无序地游荡。 这些魂魄各有各的故事，但都会在七日后消失，只有自己永恆地停留在这里。 寂寞在心中没有边际地蔓延开来。 她决定陷入沉睡。 在陷入沉睡之前，她决定最后在看一眼苏轻雪。 …… 苏轻雪，如今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现代人了。 按时上班，下班顺路带个外卖回家，休息日在公园逛逛。 她在s市呆了三年，把她和尚飞花先前住过的房子又租了下来，方璧响本来说愿意给她提供工作，但是苏轻雪想到自己过去伤害过小妖怪们，感觉十分愧疚，就没有接受，只找了附近的餐厅打零工，平日里若是碰到了需要帮忙的小妖怪，也会帮点小忙。 这天她在餐厅碰到个有妖气年轻瘦弱女生，在同另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女生在一起吃饭，女妖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东西，腮帮子鼓鼓囊囊，却眼神闪烁，时不时心虚地抬眼看一眼对面的女生。 苏轻雪便把她们俩的样貌拍了下来，发给了唐九容，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妖怪，又有没有在万物有灵互助会登记过。 唐九容的回覆很快就过来了，说这小妖果然没有登记过，要她注意一下。 她就提前下班，跟着两人进了一个小区，看着两人上了楼，在楼下呆了会儿，等到了顾银盼。 苏轻雪一愣：「唐九容没来么？」 顾银盼道：「她菜才做了一半，停不下手啊。」 苏轻雪「哦」了一声。 顾银盼又说：「而且当然是我比较擅长分辨妖怪啦，你懂，我可是……你懂？」 她面上带着得意的神情，眼睛不住地往苏轻雪身上瞟，很明显地等待着自己夸奖她。 苏轻雪便说：「嗯嗯，因为您是了不起的大妖。」 为了防止顾银盼继续找她聊家常，苏轻雪连忙又说：「那您快把她引出来。」 顾银盼释放出大妖的气息，很快从楼里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那个女妖怪，看见顾银盼，双眸含泪，五体投地。 「大大大大大佬！」她跟个蜥蜴似的趴在地上，「我再也不敢了！」 她当机立断地认错了。 苏轻雪柔声问：「你做了什么？」 女妖道：「我骗人了，呜呜呜……我骗她说我是吃人的大妖怪，其实我只是个小妖怪。」 一边这样说着，她一边在顾银盼的压力下忍不住化出了原型，是一个像是兔子一般有着长长的耳朵，又长着鸟嘴的妖怪。 是一只犰狳。 书中记载，犰狳是温和胆小的小妖，如此看来，应该没什么危害。 虽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顾银盼显然也没听懂，纳闷道：「你跟一个人类说你是大妖怪有什么用？他们懂么？」 犰狳道：「我……我骗她我会吃了她，她就给我吃的，让我住她家里……」 顾银盼作生气状：「你威胁她！」 过了一秒，她似乎想到什么，喃喃自语道：「……那不是跟我一样？」 苏轻雪很难想像犰狳也会这样威胁人，她困惑道：「你不是只吃素么？」 犰狳浑身一抖，连忙向后看了一眼，然后轻声道：「是这样呀，所以，所以我是在骗人嘛。」 话说到这，那女生还真下楼了，她走到楼道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墙上问：「你们是谁啊。」 她身上有种不像是寻常女生那样的吊儿郎当的气质，这不仅是因为她耳朵上鼻子上嘴唇上都串了环，锁骨上还有一大片诡异花纹的纹身，还是一种由内散发出来的气质。 犰狳忙道：「是我朋友。」 女生抬下巴指了一下她：「你见朋友跪在地上啊。」 犰狳努力使语气强硬，但怎么听怎么还是中气不足：「你懂什么，我们那的风俗就是这样的！」 女生没看犰狳，只警惕地看着苏轻雪和顾银盼。 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威胁了，为防止顾银盼把情况搞复杂，苏轻雪抢先一步道：「我们是调查城市常驻妖怪的，它没有登记，所以我们来看一下情况，请问您有没有被它威胁，比方说不给它吃住它就把你吃掉之类的？」 女生一愣：「还有这种机构？」 又说：「没有啊，我很希望它把我吃了啊。」 苏轻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女生笑起来：「哈哈，是不是你们妖怪都不能理解啊，被妖怪吃掉，不是很特别的死法么，人迟早会死，死的那么离奇，还挺不错的？」 苏轻雪虽不能理解，但向来认为人各有志，便公式化地说：「既然你没有受到困扰，我们就不进行强制行为。」她看向犰狳：「只不过你需要去分部登记一下，会有工作人员让你习惯城市生活，帮你□□和找工作的，你也不用依附于别人了。」 第468页 犰狳呆滞了好一会儿，嘴巴微张，随后，越咧越大，从地上跳了起来：「原来还可以这样！我终于不用被逼着吃肉了！」 女生反而有些惊慌了，上前来抓犰狳：「什么意思啊，你不吃我了么，我给你吃给你住，可就是为了让你吃了我的，怎么能有妖怪不吃人呢？」 犰狳连忙躲到苏轻雪身后：「你别逼我了，以前我是逼不得已，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任由你摆布的，我是绝对不会吃肉的！」 两人围绕着苏轻雪绕起了圈，苏轻雪一头雾水，一手抓住一个，道：「别吵了，先去登记。」 两人被苏轻雪隔开，苏轻雪对女生说：「我们先去做正事，你先回家。」 女生不愿意：「什么意思，我养了她那么久，你说带走就带走？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她伸手来抓犰狳，犰狳倏忽变小，躲进了苏轻雪的衣袖。 苏轻雪揣着犰狳，便连忙甩开女生，捏了个法决御空走了，然后把犰狳带去了本区域的互助会分部，完成了登记，互助会也暂时收留了犰狳，准备进行后续教化后，让她独立生活，或找收养家庭。 苏轻雪本来以为这事也就完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互助会的人找上门来，说犰狳不见了，且说话间多有抱怨，说犰狳又懒又馋，不愿学新知识，天天偷懒，让人烦不胜烦。 苏轻雪有些惊讶，也没有头绪，找了唐九容她们帮忙，这次唐九容和顾银盼一起过来了，唐九容听了经过，便说：「你带我们去你找到她的那个小区，去那个女生家里看看。」 苏轻雪道：「不会，她当时那么讨厌对方。」 唐九容笑道：「她们能相处那么久，显然虽然讨厌，但还挺搭。」 苏轻雪把唐九容和顾银盼又带到了那个小区，走到单元楼下时，就没办法判断是在几楼了，唐九容却不慌，也不让顾银盼透露气息，只一层一层往上走，每层都敲门，等有人应声，便用眼神示意苏轻雪，问是不是熟悉的声音。 有时候有人直接开门，唐九容也不慌，面带笑蓉问：「要不要考虑一下保险？」又或者「靠谱商铺或者公寓么？」，对方也就一脸无语地把门关上了。 直到到了八楼，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谁啊。」 苏轻雪立刻直起了身子，冲着唐九容点了点头，用口型道——「是犰狳。」 唐九容便叫苏轻雪和顾银盼走到边上，自己一个人对着猫眼，道：「抄水錶的。」 犰狳慌道：「抄水錶？」 唐九容温声道：「是的，稍微麻烦您几分钟，我们这赶时间呢。」 犰狳毕竟不是小孩，也不可能被像小孩一样教导「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犹豫了几秒，就把门开了。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顾银盼制服了。 她连挣扎都不行，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见她昏死，三人也很无奈，毕竟来找她也不是出于什么恶意，于是只好先进客厅坐下，等她醒过来。 过了半小时，犰狳没醒过来，房子的主人——那个全身是纹身的女生回来了。 唐九容她们没有关门，对方一看见门开着，甩着包便沖了进来，看见客厅的三人，先是一愣，随后皱眉道：「私闯民宅？」 唐九容道：「不是，是里面的人开门的。」 女生看着犰狳：「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顾银盼似乎要说话，唐九容拉了一下她的手，让她姑且冷静下来，自己则开口道：「我们吓到她了，把她吓晕了过去，非常抱歉。」 女生冷笑：「别跟我说抱歉，跟她说。」 这样说的时候，她的目光从唐九容身上落到苏轻雪身上，随后落在顾银盼身上，看了许久之后，缓缓落在了犰狳的身上。 犰狳蜷曲着躺在沙发上，瘦弱的身躯缩成了一小团。 她微微抿嘴，随即上前，向众人走近，她一直走到了犰狳的身边，坐下之后又开口：「所以你们有什么事？」 唐九容道：「是这样的，她突然从互助会离开了，我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找到每个登记妖怪的所在位置，也是我们的职责。」 女生道：「哦，她不想呆在你们那个什么互助会了，她觉得太辛苦了。」 苏轻雪有点搞不懂现在的状况，唐九容却露出了瞭然的神情，说：「这样，理论上，只要人类本身愿意，我们并不强制对妖怪做些什么，只不过要是她闹出了事，我们可能会用一些手段处理。」 女生笑起来，有点不屑一顾的样子：「她胆子那么小，还能闹事？」 唐九容道：「你养她不是为了让她吃了你么？她胆子那么小，是不可能吃了你的。」 女生道：「是的嘛，那就不吃了呗。」 她抬手，突然拍了一下犰狳的后背，冷不丁高声道：「别装死了！」 犰狳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颤声道：「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耳朵化作了长长的兔耳，耷拉在肩膀上，眼圈红红的，看着苏轻雪道：「我再也不敢了，别抓我回去了，我不想学数学了。」 女生悠悠道：「哟你们还教数学呢，那快把她抓回去，我可受不了一个跑腿买瓶酱油都买不了的傢伙。」 犰狳抱住女生的胳膊：「我会努力的，我会有用的，你不要赶我走了。」 第469页 犰狳哭了半天，唐九容她们也看出来了，犰狳是不想走了。 苏轻雪便公事公办地记录了此地的地点，抄了联繫方式，嘱咐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繫互助会，就和唐九容她们一起离开了。 待走到楼下，苏轻雪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想到她居然这样了，真是麻烦你们了。」 唐九容道：「没什么麻烦的，我们才是互助会的员工啊。」 顾银盼仍在不满：「上次她明明一副迫不及待想离开的样子，今天怎么这样，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唐九容道：「你只看到表面，那女生嘴硬心软，平时肯定对她很好，我进门就看见，桌子上茶几上全是水果蔬菜，分明都是犰狳爱吃的，犰狳本性软弱怠惰，比较出现在的生活更好，当然就不想变了，她们表面吵吵闹闹，其实很合适呢。」 顾银盼突然说：「就像我们么？」 唐九容一愣，随即笑道：「是的是的，就像我们，可是我们连架都不吵。」 顾银盼搂住唐九容的胳膊，片刻后意识到苏轻雪还在旁边，就又立刻松开。 苏轻雪十分识相，立刻告辞，不做电灯泡了。 她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个煎饼当做晚饭，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上突然开始下雪，她赶快回了家，开起电暖炉来，正要准备把煎饼烘热的时候，听到了尚飞花的声音——【我准备睡一觉。】 什么？苏轻雪没反应过来。 ——【说是睡一觉，大约也不会有什么期限，除非天地发生大变化，我不会再醒来了……】 ——【轮迴本来就不需要太多意识。】 也不知怎么的，苏轻雪突然说：「你不准备等我了。」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过自己的生活。】 苏轻雪突然笑了：「你觉得我的生活好么？」 ——【好……么？】 苏轻雪觉得有什么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三年前她就意识到自己分明想见尚飞花，但是仍然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三年了，她偶尔站在这个房间的门口，仍然会想起和尚飞花在一起的画面，恍惚之中，她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一觉醒来，还是会看见身边睡着那张不好看但是熟悉的面孔。 她后来还真去的心理谘询中心看了一下，医生说她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她努力了，只是仍然做不到，大约就像是那只犰狳，她初始时想摆脱女生，真去尝试了别的生活方式，还是觉得过去更好。 她在门内与师弟师妹生活也好，在s市独自生活也好，尝试种种，仍觉得和尚飞花在一起最好。 但是这一次，她也已经看过了许多事，见过了许多人，她明白了一些人与人相处的道理，所以她决定更强硬一些。 她开口：「我其实可以过去，只是，不会又是你的阴谋？」 ——【当然不是。】 「如果你叫我不高兴了，我还是可以走？」 ——【那是自然。】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要是强行留我，我可没有办法。」 ——【我肯定不会。】 「你想个办法，叫我放心点。」 尚飞花思量片刻，道——【我不能离开方壶，你可以坐船在方壶边缘，我只在里面看你一眼。】 苏轻雪心中微动：「你只想看我一眼？」 【我……我现在只是想看你一眼。】 苏轻雪道：「我做些准备，便去看你，你需要我带什么么？」 【什么都不用带，只要带些你自己想带的东西。】 「真是通情达理。」她这样说，说出口之后，她觉得讽刺意味颇浓，但又觉得，尚飞花怕是听不懂。 结果尚飞花弱弱说了句——【……不要讽刺我。】 居然听懂了。苏轻雪心里有点惊讶，却也没说什么。 既然要离开了，苏轻雪就先辞了职，本来也只是临时工，没什么麻烦的，辞完职又退了房子，临行前一天，她叫了唐九容和顾银盼吃饭，以此饯别，毕竟过去几年，她们有过许多接触，结果她一说要走，顾银盼就说：「你要去方壶了么？」 苏轻雪愣了一下，看见唐九容一脸无奈地捂住了脸。 顾银盼道：「九容就说你迟早要去呢。」 苏轻雪看着唐九容，唐九容苦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在怀念过去。」 苏轻雪没有做正面回答，只是轻声道：「要是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像你这么通透，想来就没有怨偶了。」 这餐饭吃完出来，尚飞花突然想到了自己想要苏轻雪带的东西—— 【我想吃麻辣香锅……】 苏轻雪道：「……行。」 第243章 有妖 次日苏轻雪离开了常世，走走停停，半个月后来到了东壁海边，东壁重建了许多地方，看起来去过去有几分不同，高楼更多，市区也更拥挤，她走到海边，打听去方壶的船，结果对方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说：「现在没人去方壶了，方壶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 「对啊，那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想是小友一直在闭关，所以不知道这事吧。」 或许该买艘船，能在南海上航行的船只并不便宜，苏轻雪没有足够的钱，这事又耽搁下来，苏轻雪却也不急，她有种奇怪的停滞感，虽然外界的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但是她心里的时间其实没有变过，大约——大约是一直停在了尚飞花为她死去的那一天。 第470页 她在东壁又呆了半个月，某天晚上尚飞花告诉她，她遣了人过来接她，现在去海边等着就行。 苏轻雪到了海边，此起彼伏的海浪声中，她听见一种厚重的低低的声响，她往海中望去，却只看见漆黑的海水。 【往前走吧，走到它的背上去。】 苏轻雪有片刻的茫然，但很快随着海浪的起伏，发现此刻在眼前的原来并不是海水，那是实体的，只是因为太过于庞大看不到边际，于是仿佛和大海融为一体。 是鲲。 她大脑一片空白地踩上去，随后飞快地、像是踩着海浪穿行在大海上的时候，她后知后觉地想，自己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能踩在上古神兽的背上，可真是像在做梦啊。 好像只是几个唿吸的功夫，鲲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浓重的夜色中她看不见前路，只感觉到吹拂过脸庞的风渐渐平息，海浪的声音填充的耳朵，夜空中缀满了如钻石一般的星星。 突然有灯亮起来了。 半空中出现了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光团，将眼前照的如同白昼，星光隐没，她看见了沙滩与礁石，还有站在礁石之上的，那个熟悉的人。 是高倩。 不是尚飞花。 她惊讶的望着对方，因为她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星相台上那个如同巨大火焰一般耀眼的尚飞花，那个睥睨一切将一切视为蝼蚁的大妖，而是，和她一起在常世生活的，那个平平无奇的高倩的模样。 苏轻雪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她先把麻辣香锅拿了出来，说：「要吃么，储物袋里时间静止，还没有坏呢。」 尚飞花站在原地看着她，苏轻雪道：「不用我递过去吧？隔空取物又不难。」 尚飞花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苏轻雪感觉自己原本心上坚硬的盔甲的某个角落似乎有些碎裂的，她当做没看到，将打包盒抛向空中，尚飞花连忙伸出手，打包盒在空中恢復平衡，落到了尚飞花的手上。 苏轻雪又拿出一个袋子：「还有一些火锅底料和食材啥的，你还想吃可以自己做。」 她又抛过去，尚飞花捧着塑料盒，发了一会儿呆，随后说了第一句话：「没有筷子……」 她太久没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 苏轻雪暗道糟糕，她还是把紧张暴露了出来，居然连餐具都没有带过来。 但是她不说话，只扭头望向海面，过了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扭过头来，看见尚飞花掰了两根细树枝，开始吃起来了。 她穿着黑色的窄袖衣衫，盘腿坐在礁石上，吃了几口，望向苏轻雪：「你要一起吃么？」 苏轻雪一脸冷漠：「我吃腻了。」 尚飞花垂着头，却抬眼偷偷看着苏轻雪，过了一会儿，轻声道：「附近还有座小岛，其实是有人烟的，生活在这里也不会很无聊的。」 苏轻雪又扭开头，她看着海上的光团，出声问：「这是什么法术？」 「就是一个简单的发光术。」 「光可以凭空产生么？」…… 「不……是从白天存下来的阳光，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只希望你过来的时候，能看的清楚一些。」 苏轻雪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快要靠近时，感觉到了其中的灼热。 她收回手，这一次她直视尚飞花，道：「既然已经见了，我可以走了吧，不过我连船都没有，要是你不想让我走，我也没有办法。」 尚飞花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悲哀，她垂眸道：「我不会的，阿鲲会听你的话。」 苏轻雪不说话了，因为她脑海中的思绪正如同这周边的海浪般翻滚，因为翻涌不定，所以理不清也说不明，只是有些事她先前就做好了决定，所以就算现在头脑已经如同一段浆煳，她也要按照先前想好的去做。 像是赌气一般的想法，既然她无法确认尚飞花是不是爱她，她也绝不要单方面表现出离不开对方的模样。 「那我在附近看看，我还真没看过南海上的景色呢。」 在鲲的背上，她像是直接站在海面上移动，有几次碰到入海捕捉海兽的修士，对方分明修为比自己高，结果远远看了眼，便落荒而逃，苏轻雪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有种狐假虎威的快乐。 几日后她找到最近的有人烟的小岛，那里大多是在海上短暂休息的海猎人，有人以为她独身一人，打她的主意，不过结局自然是成了鲲的口中餐点。 在海上游荡了数日，她又回方壶，尚飞花仍在那块礁石上，苏轻雪道：「你干嘛装作没离开过的样子。」 尚飞花辩白：「对我来说，这只是个分身，一直在这也没什么啊。」 苏轻雪装作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她这次在方壶呆了几天，尚飞花指导她修行，她吃了九尾狐的心脏，本来应该也洗鍊肉身，提升了天赋，只是她这几年一直无谓游荡，没干什么正事，所以修为一直没有提升，这回在尚飞花的指导之下，她很快结成了金丹，金丹之后，尚飞花劝她一鼓作气，苏轻雪却说：「太无聊了，我要回陆地上逛逛。」 尚飞花沉默片刻，问：「还回来么？」 苏轻雪道：「回来的，就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尚飞花道：「哦……那你早点回来。」 苏轻雪就走了。 第471页 清晨时来到东壁岸边，回望海上之时，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笑完之后，又有些难过，思来想去，大约是因为虽然她还是不确定尚飞花是不是爱自己，但是她总归能确定，尚飞花只有自己了。 这给她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她喧闹嘈杂的内心突然宁静下来了，她平静转身，自言自语：「这次，该给她带点什么呢……」 …… 大概是苏轻雪离开的半个月后，夏柠约上了唐九容顾银盼渺渺乔中羽她们去爬山，众人在山顶突然提起苏轻雪，大约是夏柠说：「她在的时候我也怪不好意思说的，其实我一直有点怕她呢。」 唐九容道：「那也没办法，毕竟当时她差点杀了白佳霈。」 乔中羽却说：「可我也有点怕她，主要是看着她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顾银盼道：「这不是有点像尚飞花么，她们俩后来给人的感觉可像了。」 如此简单谈论一番，话题也很快变成了景区哪里有好吃的餐馆，晚上众人在山顶露营，扎帐篷的时候，乔中羽突然说：「我过去总以为爱情是像你和顾银盼这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如果带来的全是痛苦，为什么会没办法放下呢？」 唐九容道：「不知道，大概是没人能体会别人的心境。」 唐九容虽然说得轻飘飘的，其实心中也时常想起苏轻雪，因为她也难免狐疑尚飞花到底给苏轻雪下了什么蛊，又或者，后来那么沉默的苏轻雪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这些想法都只是短暂的划过大脑，晚上烤肉的时候，她们就遇上了奇怪的流氓的骚扰，大概是看她们漂亮，自称主播的男人硬要加入她们，还拉住顾银盼问：「美女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他的手机对着顾银盼，唐九容有些生气地过去，拍开手机道：「别拍了，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对方嬉皮笑脸：「不要那么凶嘛，我们没有恶意的，我这几百万观众呢，你朋友说不定能火。」 唐九容拉着顾银盼的手，大概是太过生气，便脱口而出：「我女朋友想不想火，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一愣，看看唐九容又看看顾银盼，低声道：「可惜了啊。」 他看着唐九容，伸手拍拍唐九容的肩膀，道：「你们两个都那么漂亮，别浪费资源啊。」 顾银盼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对方在说什么其实她没听到，就是觉得对方的动作很碍眼。 她把男人拎起来，直接甩上了树。 手机掉在地上，她的余光瞥见屏幕上刷过了一片「66666」。 男人和他的同伴们都在树上挂了一个晚上，手臂似乎还脱了臼，警察来的时候对方还在破口大骂，第二天却在警察局跪地求饶，似乎是在网上骂声一片之外，还受到了林家的警告。 因为是网络直播的缘故，她们的对话视频在一个晚上里被疯狂转发，幸好被甩上树的那一幕因为角度问题没有拍到，对方似乎也搞不懂是怎么发生的，一直在怀疑是巧合，互助会的人曾经来问需不需要处理掉网上的视频，唐九容却拒绝了。 她觉得没必要，其实她的生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除了…… 「为什么要骗我们啊，她不是老公在外地的少妇啊。」 经常在附近碰到她们的几个年轻人知道了她们的关系。 不过唐九容现在已经发现，坦白比隐瞒也麻烦不了多少。 「嗯，对啊，嫌麻烦嘛，但是我们俩是情侣这件事，难道不明显么？」 她拉住顾银盼的手，十指相扣。 …… 唐九容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最喜欢的天气是雨天。 那一年初夏在阴雨连绵的日子里她碰到了一个妖怪，从此所有的喜欢，都与她有关。 第244章 蓬莱01 大概是夏天的某一天，气温逼近四十摄氏度，乔中羽上六楼来串门。 她一进门，就惊道：「你们不热么？」 顾银盼迷迷煳煳过来开门，闻言道：「热么？」 乔中羽沉默片刻，随后道：「对，忘记你们都是修仙大佬了，感觉不到热。」 顾银盼道：「但是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热，怪不得手机一直自动关机。」 所以就是连电子设备都觉得热，你反而不会觉得热么？乔中羽这么想着，再看着顾银盼的时候，总觉得她身上不是由血肉组成的。 顾银盼想要开空凋，但是找不到空调遥控，她大声问着遥控器在哪，唐九容蓬头垢面地从卧室出来，翻了下茶几柜子和沙发，最后从沙发底下面找到了结满了蜘蛛网的空调遥控器。 唐九容问乔中羽：「直接去水龙头下面沖会不会进水？」 乔中羽：「……所以修炼会连带着生活常识也被修掉么？」 乔中羽一边吐槽着，一边拿纸巾把空调遥控器擦干净，开了空调之后，她看见从浴室出来的唐九容，已经把支棱乱翘的头髮给梳顺了，大概是随便抹了把脸，脸上还挂着水珠，话虽如此，皮肤也是莹白如玉，脸上连一丝瑕疵都没有。 说实在的，已经挺明显的不像普通人了。 最开始看见顾银盼的时候，大约是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的原因，又是第一次看见，只觉得确实是个过分精緻的小女孩，不会想的太多，但是唐九容的变化却很明显，特别是从修真界回来以后，外貌肉眼可见地变精緻了，别的不说，连毛孔都没了，更别提气质方面的变化了。 第472页 对不太熟悉的人来说，大概是「说不上哪里变了就是变好看了」的感觉。 不过虽然本身变美了，不过生活上好像就更粗糙了，有一次乔中羽顺口问了句你多少天没洗头了，唐九容沉默许久，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天，那还好嘛，看着有点油的样子。」 唐九容摇了摇头：「两个月。」 乔中羽：「……」 好像是修真者新陈代谢特别慢的原因，她们确实就算是不打理自己，也不会看着邋遢，顶多觉得有点粗糙。 空调的冷风终于让房间慢慢降温，也让乔中羽的头脑降温了，她想起了自己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新开的那家宠物店，你们知道么？」 顾银盼嘴里叼着碎碎冰，说话有点含煳不清：「不知道啊。」 乔中羽道：「在北面那里，那边开着的店铺很少，你们可能没去过，开了有一个月了，老闆人还挺好的，我经常去那里白嫖摸小猫小狗，她也不会赶我走，还跟我聊天。」 顾银盼道：「白嫖小猫小狗是什么意思，给你吃肉么？」 乔中羽：「……只是看看摸摸而已。」 顾银盼：「……哦。」 乔中羽感觉顾银盼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了一些失望，她决定把这个当成是错觉，她继续开口道：「不过最近，她说小动物们突然都很没有精神气，全部都缩在角落里，很害怕的样子，她本来以为是传染病什么的，但是什么检查都做了，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她最近很难过，觉得再这样下去，店铺就要开不下去了，因为客人进来看见店里的小动物这样，都觉得很不安全。」 「所以嘞？」顾银盼问。 不过这次接话的是唐九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这可能是妖怪作祟？」 乔中羽连连点头：「对，对。」她也知道唐九容和顾银盼现在好像是什么妖怪协会的编外人员，也听过一些她们解决的事，这次一听宠物店老闆的说辞，便觉得事有蹊跷，就来找唐九容和顾银盼了。 唐九容点头道：「那我们过去看看，她店开到几点。」 乔中羽道：「到晚上九点呢，不着急。」 得知时间充裕，三人打了两把游戏看了一会儿综艺，等出门的时候，太阳落下，暑气散去，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你们也太拖延了！」乔中羽有点崩溃。 三人连忙从北门出去，和热闹的南门比起来，这个门出去以后看到的街道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开着的店铺有三家，一家美甲店，一家日料店，还有一家就是那个名叫「宠爱小馆」的宠物店。 一靠近，顾银盼就和唐九容面面相觑，顾银盼道：「真的有欸。」 妖气不算明显，似乎是收敛过的，但是又没有收得太完美，就有些若隐若现。 乔中羽率先走进宠物店，看见老闆在前台刷抖音，她打招唿：「李姐，就你在啊。」 李姐抬头，看着约莫三十岁后半，栗棕色的齐耳短髮，上挑的单眼皮，看着很干练，不过神情很温和，似乎一直在笑，她无奈道：「也没什么生意，就让店员先下班了。」 「大家的状态还是很差么？」乔中羽流露出关心的神情。 李姐道：「是啊，都没什么精神，这都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乔中羽道：「果果也这样么，好可怜啊，快让我看看它。」 四人走到了室内，唐九容看见了一只只有巴掌大的白色小猫，细细的尾巴紧紧挨着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果果宝宝。」乔中羽像是亲妈看见了儿子一样挨到了笼子边上，果果长果果短地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猫啊？」唐九容没看出来。 李姐道：「不是什么品种猫，有时候小区里的人捡到了落单的小野猫，也会交给我，我会帮忙找领养，这是半个月前送过来的一只，才一个半月大呢。」 唐九容「哦」了一声，因为妖气并不是从这只小猫身上传过来的，她看了两眼，就移开了目光，去看店里的其他动物。 笼子是叠起来的，左边放着猫右边放着狗，大多数是小猫小狗，看起来都蔫蔫的，没什么活力的样子。 妖气又弱了许多，这边动物太多，顾银盼都区分不出来了。 唐九容传音轻声问：「找到了么？」 顾银盼道：「有点乱，我得再仔细找找。」 唐九容又问：「它还没有发现我们？」 顾银盼道：「应该没有，我们的气息隐藏的很完美。」 捕捉妖怪这种事，现在唐九容和顾银盼都已经很熟练了，重点就在于前期要隐藏的够好，然后一击即中。 二人在店内逡巡，乔中羽又说：「哮天犬怎么样了呀、」 唐九容一惊，抬头看着乔中羽。 乔中羽忙道：「不是真的哮天犬，就是一只很瘦的小狗，和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的哮天犬很像，所以我们就叫它哮天犬。」 李姐听到乔中羽的解释，笑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世上难道能真有哮天犬么？那就是只细犬。」 那可真不好说，唐九容立刻要求要看看哮天犬，李姐说因为哮天犬太活泼，被她老公带出去遛了，大概再过十几分钟就要回来了。 众人便在店里一边逗小猫一边等，乔中羽轻声道：「我感觉啸天不是唉，它真的很狗。」 第473页 大概觉得自己形容的太过宽泛，乔中羽又补充道：「狗爱吃的它都爱吃，狗爱做的它都爱做，很亲人，就是太可怜，被人抛弃后大概流浪了很久，被收留的时候瘦的皮包骨，身上还有好多伤口，唉，妖怪总不至于在流浪的时候被欺负。」 唐九容不置可否，只问李姐：「啸天是什么时候被捡回来的？」 李姐道：「半个多月前，收养的动物很多，我不是很清楚了。」 「是半个月前？」乔中羽大概是第一次知道啸天的收养时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还以为养好久了，它那么亲你们。」 李姐道：「是啊，大概是有缘，整个店也就只有它精神头还好了。」 话说到这，乔中羽也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就算是她，也觉得啸天大概有问题了，只是心里还是狐疑，毕竟那狗她见了很多次，真的一点是妖怪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她们坐在店里呆了大约六七分钟的样子，随着一阵欢快的嗷呜嗷呜的声音，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牵着一条长腿窄身，长尾垂耳的狗回来了，那狗高度大概到男人膝盖的位置，此刻正绕着男人不停转圈，似乎是耍赖不想回家。 顾银盼突然站起来，露出了总体震惊但又有点微妙的神情，而那狗被拉进店里，一看见顾银盼，也突然立起耳朵呆在了原地。 随即——大概是两三秒的样子——它呜呜呜地叫了起来，冲进来跑到顾银盼的身边，拿头蹭着顾银盼的小腿，顾银盼穿着短裙，一脸嫌恶地躲到了一边，开口道：「停下！从从！」 话一出口，李姐惊讶道：「你是它的原主人？」神情间，颇有种看始乱终弃的渣女的意味。 顾银盼道：「……不，不是，是以前亲戚养的，走丢了，没想到到这来了。」 李姐欣慰道：「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它可以回主人身边了，我真的最喜欢这样的事。」 顾银盼咧嘴露出勉强的笑容。 不过现在她总算知道了宠物店里的动物没什么精神气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从从作为高级妖兽，泄露出来的气息，让普通小动物觉得不舒服了。 顾银盼摸了下从从的狗头，彻底地抹消了对方的气息，宠物店里的动物纷纷精神一震，过了一会儿，有小狗开始久违地叫起来，不过这个时候，顾银盼她们已经牵着从从回到了小区。 顾银盼说：「从从，是蓬莱的妖兽。」 她看了一眼牵着的狗，又补充：「原来也差不多就长这样，只不过应该有六条腿，对，你的另外两条腿呢？」 从从低下头，呜呜呜叫着。 顾银盼道：「会说人话么？」 从从呆了一下，半晌，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它的嘴巴里传了出来：「会说会说，六条腿的时候，总是被打，我就收起来了，仙君要我变回那个样子么？」 顾银盼道：「不用，不过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从从又呜呜呜地呜咽起来，顾银盼本来一脸厌烦，渐渐地却又有些怜爱，她料想大约是她一直不回去，岛上的妖兽们都有点想她。 之前刚从修仙界回来的时候，她有点回去的想法，只不过后来宅得太爽，就一直拖着，这才几年功夫，对她来说，并不算太久。 只不过蓬莱本来就是鸿矇混乱之地，她不回去，果然是不行的。 她正要开口安慰，听见从从说：「青鸟不见了，大家回不去岛上，我们出来找青鸟，但是青鸟不回去，就只好来找您了。」 顾银盼：「……」 唐九容道：「我没怎么听懂，不过好像是有听季满庭说过，蓬莱被笼罩在浓雾之中，只有由青鸟引路才能上岛，青鸟在每月中旬的一天引航船入岛，所以因为青鸟不见了，所以你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么？」 从从忙点头道：「就是这样，青鸟不见了！」 唐九容道：「原来青鸟只有一位，那它够辛苦的。」 顾银盼道：「才没有，有一群，它们轮班！」 唐九容困惑地望向从从，从从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一百年就是它啊，它不见了，其他的青鸟前辈们，也不会来引路的呀。」 唐九容明白了：「……看来，我们非得找到这只青鸟不可了。」 第245章 蓬莱02 听说，当只有皇帝体恤百姓、政治清明时，从从才会出现，所以在众多的记载中，从从被称为吉兽. 有着这样的光环，唐九容难免想像这会是怎样一种光风霁月的妖兽，想来就算不像渺渺那样空灵纯净，也至少会想蛮蛮中的阿青那样冷静敏锐，当然，像红红那样高傲也有可能。 但是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从从，比狗还像狗的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发出嗷呜嗷呜像是小狼狗一样的叫声，拿爪子推着牵引绳，催促唐九容赶紧带它出去遛遛。 现在是早上五点，唐九容只是想去厨房拿瓶饮料喝。 昨天晚上把从从领回家后，就让它暂时留在客厅休息，准备等第二天再想办法找青鸟的下落——最主要的是她们追的电视剧晚上有更新，唐九容和顾银盼都决定看完再说。 唐九容大概想到等到天亮就得处理一些比较麻烦的事，但没想到麻烦比想像中更早地开始了。 「……等天亮了再说。」唐九容道。 从从望向窗外，「嗷呜」地叫了一声，此时其实天已经蒙蒙亮了，天光微开，泛着灰白。 第474页 唐九容坚决道：「等天完全亮了再说。」 从从呜呜呜叫着地下了头，显然十分的失落，这时候顾银盼也出来了，问发生了什么，唐九容道：「它想出去逛逛。」 顾银盼盯着从从，从从后退了两步，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渴望。 顾银盼却也说：「等天亮了再说嘛。」 这么说完，两人就进房间去了。 从从在沙发上盯着窗口趴了两个小时，等天完全亮了，就去卧室挠门，门却一直不开，它忍不住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卧室门终于打开，带着耳机睡眼惺忪的唐九容说：「真的要出去么，好热啊，太阳好大。」其实热是无所谓的，就是太阳晒，让人睁不开眼。 从从不喜欢说人话，但是此刻还是忍不住说了人话：「你们说好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陌生的小男孩的声音让唐九容稍稍清醒，而从从控诉的目光也让唐九容感到心虚。 于是她只好说：「行，带你出去逛逛。」 …… 毒辣的阳光像是要烤熟地面。 唐九容买了棒冰坐在树荫下，看着不远处的顾银盼和从从，他们正在玩接飞盘的游戏，飞盘是从宠物店刚买的，扔飞盘的有时候是顾银盼，有时候是从从。 反正都玩的挺开心的。 看见唐九容买了吃的，顾银盼就先向唐九容跑了过来，也讨了根棒冰吃，然后说：「没意思，我不想玩了，我们说点正事。」 虽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不想玩的样子，他们还是蹲在树荫下，一边舔棒冰一边说起了正事。 「青鸟离开之前，有说过自己要去哪么？」正事自然由唐九容发起话题。 从从的冰淇淋是盒装的，它一边趴在地上舔，一边呜呜呜地叫着，唐九容无奈道：「我听不懂，你能说人话么。」 从从抬起头，又发出小男孩的声音：「我不知道，朱槿告诉我青鸟不见了，叫我出来找，我只知道这件事。」 唐九容：「……」 她看出来了，从从一点用都没有。 「你真是派不上用场。」顾银盼说出了唐九容的心里话，「那朱槿呢，让朱槿来说点有用的。」 从从舔冰淇淋的动作停了下来，半晌，它仰头看着顾银盼道：「对哦，朱槿呢？」 顾银盼：「……」 找青鸟的旅程中又增加了一项任务，就是找朱槿。 朱槿是植物成精，听顾银盼说，是个非常可靠的、做事非常认真的小妖精，从从说到达s市之前，朱槿都和他在一起，他们似乎是住在酒店的，有一天他们两个出来找线索，从从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它忍不住去了香味传来的地方，有人给了它一块鸡肉，等他吃完，他就找不到朱槿了。 「但是我还记得要来找仙君的事，我觉得找到仙君了，大概也能找到朱槿了么，难道说，仙君也不知道朱槿在哪里么？」从从懵懂的无辜的语气，让顾银盼的脸变黑了很多。 毕竟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在说顾银盼没本事似的。 不过朱槿既然在找顾银盼，办法就也挺简单的，只要顾银盼不收敛气息，将自己的气息扩散到整个s市，朱槿感知到了，想必就能找上门来了。 顾银盼像是授粉期的花一样尽量地扩散自己的气息扩散了三天，互助会的人过来抗议，说本市的妖怪们都受到很大的困扰，失眠多梦精神不济，希望她停止这种不公德行为。 顾银盼收敛了气息，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如果朱槿真的在s市找她，这三天理应知道她在哪了，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两人连忙去找互助会的人帮忙，找在s市的妖怪进行了地毯式地，大约过了两天，总算有了消息，有人在郊区的花鸟市场看见过它。 「嗯？花鸟市场？」唐九容闻言便是忍不住反问。 「对，她在那里打工。」 唐九容：「……？」 她忍不住问顾银盼：「你们蓬莱的妖怪，都那么有个性么？」 顾银盼当做没听到，只说：「快过去，快过去看看。」 她们赶时间，把从从留在了乔中羽那，两人自己飞到了附近没有人烟的地方，然后走去花鸟市场，这会儿是下午两点，阳光毒辣，唐九容被晒得睁不开眼睛，就算身体已经冷热不侵，但是被太毒辣的太阳晒，仍多少感觉有点不舒服，走进市场之后，太阳稍微不那么勐烈了些，因为顶上铺了塑料顶棚。市场里的店铺都长得差不多，幸好唐九容她们知道那家店铺的大概位置，走到了线索里说的东南角之后，便开始观察每家店铺里的人。 看店的大多是老人，吹着风扇昏昏欲睡，她们走到不知第几家的时候，有人迎上来，问她们想买什么，顾银盼望向唐九容，唐九容说：「哪里卖扶桑花么？」 朱槿其实就是扶桑花，是一种开大红色鲜花的常绿灌木，神话传说中扶桑是一种神树，后羿射掉的金乌就住在那里，不过据顾银盼所说，朱槿只是在蓬莱中心生长了许久的一棵树，活了很久，但不是什么神木。 店主是个老婆婆，想了下说：「老朱店里有，你们再往前走，门口就有放。」 两人就继续往前走，大概又走了一百多米，便看见一家店铺的门口，如火焰般怒放着一丛又一丛的扶桑花，有人蹲在一边浇花，穿着紫色格子衬衫，牛仔裤，戴着口罩和眼镜，头髮略有些凌乱地扎成高马尾。 第475页 顾银盼有些迟疑，犹豫着出声道：「朱槿？」 那人回过头来，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人，她拉下口罩，道：「你们找朱槿么？」 顾银盼道：「你不是啊？」 女人笑道：「我当然不是啊，你到底认不认识小瑾？」 顾银盼道：「这都这么多年了……也记不太清……」 顾银盼所说的那么多年肯定是几百年起步，不过女人不知道，便笑道：「你看起来也没几岁，还那么多年呢，小瑾去搬花了，要找她的话可以在店里等一等。」 「不用不用，我们就在这里等好了。」唐九容想起前面的老婆婆说这是老朱的店，便好奇道，「这是你的店么？」 女人道：「啊……该说是我的么，应该算，现在是我的店了。」 唐九容道：「前面的老婆婆说是老朱的店，你就是老朱么？」 女人道：「那我不是，我是小朱哈哈哈，老朱是我爸爸，他不能看店了。」 唐九容一愣，忙道：「抱歉。」 女人道：「没有没有，还在，就是老年痴呆了，只能呆在家里。」 说到这，她露出温柔的神情，说：「一个月前碰到这件事的时候，真的快崩溃了，幸好还有小瑾帮我。」 顾银盼凑到唐九容的耳边低声道：「朱槿不会是因为这干脆不找我了。」 气息喷洒在耳边，唐九容觉得有点痒，抬手揉了揉耳朵，又顺便揉了揉顾银盼的脑袋，这个举动似乎吸引了小朱的注意，她看着唐九容的手，发了两秒的呆，随即对上了唐九容的眼睛，便连忙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 唐九容收回手，假装转身看花，同时低声问顾银盼：「这里有朱槿的气息。」 顾银盼道：「应该没错了，朱槿就在这。」 她们蹲在地上，摆弄着盛开的扶桑花，顾银盼抹了一下花瓣上的水珠，道：「她用灵气滋养了这些花。」 大约是灵气滋养的原因，这些花的花瓣如同红宝石铸就的一般，花蕊则像玛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仙草一般。 唐九容随意道：「这花真美，卖不出去么？」 小朱道：「美，但是其实一个月前它们都快死了，这是我爸最后进的花，他生病之后就没有打理，一直放在仓库里，我打开仓库的时候，看见一堆快要枯萎的花，说实在的，更崩溃了。」 「后来呢？」虽然唐九容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继续问道。 「小瑾来了，把它们都救活了。」小朱露出回忆的神情，「真神奇，好像只要一个星期的样子，再看见这些花的时候，都已经结花苞了，天才花匠？」 唐九容正要说话，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她抬头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见一个扎着低马尾、鹅蛋脸、身姿颀长的女人，她眉毛睫毛浓密，看起来眉眼分明，瞳色是浅浅的蜂蜜色，像是照在湖面上的夕阳映出的色彩，温柔而恬静。 她的手上捧着一箱花苗，但看起来没花什么力气，很轻松，目光则落在了顾银盼的身上，眨巴了两下眼睛后，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唐九容低声问顾银盼：「这是朱槿么，和你说的不像啊。」 在顾银盼的描述中，朱槿的人形是个小女生，十四五岁，但是老成持重，说话一本正经。 但是眼前的这个，看上去和小女生这个词搭不上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百分百是个成熟女人。 顾银盼也有些迟疑，她上前一步，开口道：「你……你是……朱槿么？」 小朱惊讶道：「怎么，小瑾变化那么大么？」 朱槿面露微笑，走到了顾银盼的面前：「好久不见……」 她的食指按在嘴唇上，用口型道——【仙君】。 如此看来，果真是朱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31 19:54:42~2020-06-01 23:4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指甲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6章 蓬莱03 「从从在仙君那儿么，那真是太好了。」 有些老旧的风扇一边吹风一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三人头髮飞扬，但作为三个非正常人类，其实都一点汗都没出。 唐九容说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朱槿便先高兴于从从已经被找到，她说：「从从很厉害，只是太过于胆小了，其实寻常修士都不是它的对手，更别提普通人了。」 她们说了前情，便开始谈起正事。 「那位青鸟，到底怎么了？」唐九容问。 朱槿声音温和，娓娓道来：「引路青鸟百年一轮换，这百年的青鸟，如今已经在其位五十有八年，但是五年前，它不见了。」 「那年八月份的那艘外来船没有过来，青菟前去查看，说青鸟也不在，我开始以为只是海上耽搁了，因为以前也有引过来的航船连翻了两艘的事，没想到这次等到十月，也没有等到，没有从岛外来的物资，就有人开始离岛，过了两年，岛上的人就更少了，我们也觉得，青鸟大概是跑了……」 「可离下一位青鸟轮换还有四十多年，要继续这样下去，很多地方都要荒芜了，所以我们就想出来找找它，看看它到底去做什么了。」 唐九容便直接问：「会不会是在外陨落了呢？」 第476页 「我问了青鸟族的前辈，它们对族人的生死会有所感应，他们说没有。」 唐九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小朱进来了——她自我介绍说她的全名叫朱旭薇——她端了一盘西瓜过来，放在她们面前，叫她们随便吃。 放完之后她就出去了，唐九容则忍不住好奇地问：「和从从分开后，你就和朱小姐在一起么？」 朱槿道：「也到没有，我和从从分开，是五月的事，我一个月前才到这，因为……好多花在难过。」 「这些普通的花，也会难过么？」唐九容能察觉到这里的花都没有成精。 朱槿道：「当然会，万物有灵，何况是，一直由人类养育的花草呢，何况，这些朱槿花，与我也算同源，我看了自然不忍，所以忍不住留下来，给它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顾银盼忍不住道：「那我前一阵子，把气息散播到全市，难道你这儿感觉不到？」 朱槿道：「那几日，薇薇工作上有事要忙，店里加上家里顾不过来，我抽不开身。」 顾银盼陷入沉默。 唐九容便替顾银盼接上话：「……额，那你不管青鸟的事了？」 朱槿道：「我只是觉得不急，反正要离岛的人，那就离岛罢了，等个四十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人类，总共只能活几十年呢。」 朱槿说是为了花，可是最后说起的，却是人类只能活几十年，想来比起花，大概是人更让她留恋，唐九容便不再说这事，只又问：「那你当初特意离开蓬莱做什么？」 朱槿想了想，说：「当时自然觉得，是要找到仙君，找到青鸟，只是现在想想，或许是数千年都没有离岛，也有些好奇，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又为什么，都想出去呢？」 朱槿说话温温柔柔，慢条斯理，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但是对自己在做什么显然十分明确，没有一丝迷茫。 她看着顾银盼，又说：「连仙君离岛后，也不回去了，不是么？」 顾银盼正在低头吃瓜，闻言被呛了一下，喷出一颗西瓜子，她不顾把西瓜咽下去便说：「我我我是有原因的。」 朱槿道：「这些也不重要，说起青鸟，其他人也在找，想必也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仙君想要和其他人联繫上么？」 顾银盼道：「……不用了，有消息再告诉我。」 于是她们交换了手机号码，朱槿送她们到花鸟市场门口，一路上，几乎每家店铺的老闆都认识朱槿，感谢她把自家什么花草救活了云云，到市场门口后，她们告别朱槿，看着朱槿返回的背影，面面相觑。 「我好挫败。」顾银盼突然说。 「怎么了？」 顾银盼道：「你看，大家都在迫不及待地离开蓬莱啊，蓬莱很差么？以前大家都是争着想去啊。」 唐九容道：「是啊，我就好想去蓬莱看看，那不是传说中的仙岛么。」 顾银盼道：「是是，等找到青鸟了，我就带你去蓬莱。」 唐九容问：「难道就算是你也需要青鸟引路么？」 顾银盼道：「那到不用，只是，我也要看看青鸟到底去干嘛了，非把它找到不可。」 她露出坚定的眼神，然后在接下来三天肝了一个新游戏，连门都没有出过。 最后是乔中羽牵着从从来问，到底有没有青鸟的消息。 顾银盼心虚道：「不知道啊，朱槿也没有联繫我。」 乔中羽盯着顾银盼：「那新出的ssr抽到了么？」 顾银盼拍了下大腿：「两百抽了！没有啊！」 乔中羽：「……」 顾银盼咳嗽了两声，道：「咳咳，嗯，我打个电话问问朱槿。」 顾银盼打了电话，朱槿说，还真有些消息，只是还不确定，所以没有特意告诉顾银盼，但是顾银盼既然来问了，她就还是说一下，有一个小妖怪在常世东海的海边看到过像是青鸟的妖怪。 「那是哪？」顾银盼问。 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对话—— 「薇薇，你来帮我看一下地图，这是哪啊。」 「什么？我看看？」 「就这里，我怎么还是不会看电子地图啊，唉。」 「是y市，不会看地图有什么关系啊。」 朱槿对顾银盼说：「是y市，您听到了么？那我挂电话了哦。」 话音一落，通话就断了。 顾银盼觉得对方虽然在说敬语，但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尊重。 她就收起手机说：「听说在y市，但是还不是很确定。」 乔中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y市么，那是海边哦。」 「怎么啦。」顾银盼有点疑惑。 「那是海边啊，现在是夏天啊。」 顾银盼恍然大悟，但是又觉得没啥意思，毕竟蓬莱就是个海岛，她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但是接下来乔中羽的话吸引了顾银盼的注意：「夏天果然还是要去海边啊，淘宝一直给我推送好多好看的泳衣，我早就想买了。」 顾银盼眼睛一亮，道：「去，我们立刻就去。」 唐九容只得到了三天后她们出发前往y市的通知，乔中羽陈光霁踊跃参与，渺渺最近在兼职做平面模特，但是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推掉了工作一起前往，从从更是兴奋地一蹦三尺高，但是当唐九容在酒店，看到了铺在床上的整整六套泳装之后，才知道顾银盼如此兴致勃勃的深层原因到底是什么。 第477页 从可爱到性感，各种风格一应俱全。 唐九容装傻：「你需要那么多泳装么？」 顾银盼道：「我当然不需要啊……」 唐九容却说：「都很好看，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合适，你可不可以穿给我看看？」 顾银盼道：「那你也要穿。」 唐九容拿起其中一件红色的，说：「要先试穿么，你先试试这件，等你换完，我再去试。」 顾银盼被坑太多次，现在也学聪明了，她直接拿起一件黑色绑带的，说：「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换，你去浴室换，我在房间换。」 唐九容问：「那另外几件呢？」 顾银盼故作镇定：「你要是想试，可以全部都试一遍啊。」不过充满期待的目光已经暴露了她的想法。 唐九容心里是不想穿的，因为这些看上去都没什么布料的衣服，她向来觉得和自己无关，但是看见顾银盼的样子，突然又有点好奇，如果自己真的穿了，顾银盼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大脑中「想看看顾银盼的表现」和羞耻心来回进行着拉锯战，最后在顾银盼渴望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算了，反正穿了也不会少块肉。 她于是说：「那就……穿一穿。」 顾银盼去浴室，她在外面，过了几分钟，两人都换完了，她坐在床尾等着顾银盼，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想了想，就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了，出现了身上裹着一条浴巾肩上又披着一条浴巾的顾银盼。 她一看见唐九容的样子，便立刻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直接穿着给我看的！你太狡猾了！」 其实顾银盼平时在家里不拘小节，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走光的事，对穿着上也没有太多在意的点，于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穿了各种奇怪的衣服，lo裙啦jk制服啦皮裙啦之类的，但是回过神来细想，唐九容却没有给过她这种「福利」，所以这次她决定如果看不见唐九容穿的样子，自己也绝对不给她看。 唐九容闻言，便无奈道：「刚才你又没出来。」 为表现自己的诚意，她把被子拿掉了。 黑色的布料更衬的肌肤胜雪，因为害羞又泛着淡淡的粉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常不会露出来的肌肤现在露了出来，唐九容觉得空调的温度似乎都比平时低一点，身上有点凉飕飕的，她感觉浑身不自在，拉了拉肩带，突然意识到顾银盼没有说话。 她望向顾银盼，结果视线一相交，就只看到一道影子飞了过来，身上一重，就被压在了床上。 顾银盼的脑袋窝在她的肩窝，毛茸茸的尾巴把她的腰裹了起来。 「不准穿不准穿不准穿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肩，唐九容觉得有点痒，她瞟了一眼顾银盼，看见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嫣红的肩带，不禁有些意动，对方的髮丝落在她的脸上，她伸手将髮丝挽在耳后，见顾银盼眼睛发亮，像是饿狠了的猫似的。 「为什么不准穿？」她问。 顾银盼道：「可以穿给我看，但是不准穿出去！」 「那么霸道啊？」唐九容这会儿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这个话是自动往外冒的。 从顾银盼的视角看去，唐九容面孔微红，眼中泛着水光，简直就是在勾引她。 就在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窗户被敲响了。 唐九容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但是第三声传来的时候，她用手掌抵住顾银盼的头，道：「有人在敲窗户。」 顾银盼愣了一下：「十三楼？」 她随即反应过来，一定是什么妖怪在外面，但是想来敢找她麻烦的应该没有，或许是蓬莱在这儿接应她的妖怪找上来了，她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带着抱怨嘟哝道：「怎么现在来，九容你先穿衣服，我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第247章 蓬莱04 窗户外面爬着一根长长的树枝，顾银盼一眼就认出来了，开口道：「阿棠。」 这是一种名叫沙棠的植物，蓬莱的海边长了一大片，不过有神智的不多，吃了沙棠的果实，可以在水下唿吸一小时。 她随即纳闷道：「出来找人的怎么都是你们这种植物啊。」 沙棠树在这个盛夏都结了果，这果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只被房间里的灯光隐约一照，便泛出流光溢彩，但是它很快收缩，变成了一个扎着一根沖天辫的小孩，趴在窗户口道：「仙君，让我进去。」 顾银盼见唐九容已经进了浴室，就把它拉进了房间，这小孩皮肤黝黑，眼睛大的惊人，嫣红的小嘴巴，翘鼻头，像是从动画片里出来的一样，你也看不出它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反正是个小孩。 不过理论上来讲，沙棠确实没有性别，它是雌雄同体的。 把沙棠拎进房间后，顾银盼就一脸嫌弃地叫它在窗户边站好，随后问：「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你就可以走了。」 沙棠瞪大本来就已经很大的眼睛：「我不能住在这么？」 顾银盼道：「这里是标间，已经住了两个人了，而且你是个植物。」 沙棠道：「我、我我都成精了，也想住房间的啊。」 顾银盼问：「那你之前住在哪？」 沙棠：「……花园里。」 顾银盼道：「那不就得了。」 第478页 沙棠瘪着嘴，眼中积聚起泪花，这个时候唐九容刚好从浴室出来了，看到这一幕，开口道：「怎么了？」 顾银盼忙说：「我可没欺负它，你别被它骗了，它都几千岁了。」 唐九容道：「我当然知道，只是这大半夜的，应该是有要紧事？」 这么说完，唐九容和顾银盼的目光就一起投到了这小孩外表的妖怪身上，看的沙棠紧张得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它觉得自己要是说不出什么要紧事，似乎是一件特别大逆不道的事。 但是它还真没什么要紧事，它只是不想住花园了，所以来投奔仙君而已啊！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它就硬着头皮道：「我找到青鸟了，我确定青鸟在这。」 顾银盼道：「它生活在这？」 沙棠道：「是的，它被包养了！」 顾银盼闻言，一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就算是幻听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词呢？ 「包养是什么意思啊？」顾银盼忍不住问。 沙棠道：「仙君也不知道包养是什么意思么？我听周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顾银盼道：「不知道你就乱讲，这是好词么？」 沙棠莫名被训斥，顿时缩起脖子闪起泪光，弱弱道：「他、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啊。」 顾银盼不高兴蓬莱的妖怪风评被害，问：「他们都是谁？」 沙棠道：「青鸟就住在后面的那些楼里，我、我怕它跑了，不敢靠太近，但是听附近的街坊说起一个女人，很像青鸟的样子，那些街坊就说，那个女人昼伏夜出的，平常也不见工作，又长得那么漂亮，肯定是被包养了。」 顾银盼松了口气：「这不就是捕风捉影嘛。」 她随即从自己这个松了口气的状态中品出，她心中对青鸟有可能真的被包养这种事，是有所怀疑的。 毕竟，「天真无邪」的刚化形的妖怪们，很容易踩在道德和法律的边界做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这也是互助会的人要处理的事中占比最多的。 沙棠道：「捕风捉影是什么意思？」 顾银盼道：「就是你在胡说八道，明天就带我们去看看。」 沙棠十分委屈地瘪着嘴，它十分机灵地发现了唐九容对顾银盼有强大的影响力，便可怜巴巴盯着唐九容说：「我没地方住……」 唐九容摸着下巴道：「住的地方嘛……」 十分钟后，唐九容敲响了陈光霁的房门。 陈光霁的房间里还有一只「狗」正在来回横条，不过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它因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飞快地蹿到了窗帘后面躲了起来。 唐九容开门之后先寒暄了一下：「从从呢？」 陈光霁一脸无语：「刚才还在房间里蹦跶呢，吵死了，为什么非得呆在我房间里。」 唐九容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有你一个女生，我多不放心，带条狗看门多好啊，对了，从从不爱睡床？」 陈光霁道：「它不爱睡床也跟我没关系啊，我还能睡两张床啊。」 「不是。」唐九容把身后的沙棠拉了出来，「就是我这边有个小妖怪，可以和从从一起保护你。」 陈光霁：「……」 在陈光霁骂人之前，唐九容把沙棠推进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回去之后，两人又试穿了剩下的几件泳衣，温存了一番，正渐入佳境，门外突然传来巨响，两人都从床上弹起，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门，看见了一只在走廊飞奔的巨型犬类。 这犬灰白长毛，尾巴如流云般飞扬，长着六条腿，显然就是从从。 唐九容在处理这种事上已经很有经验，立刻飞身靠近，拿胳膊肘勾住了从从的脖子，将它压在地上，顾银盼则用幻术，将因为听到声响出门来看的客人都引回了房间。 从从被唐九容扼住脖子，顿时呜咽一声躺倒在地，这时唐九容感觉到身后也有一个黑影飞来，心中一惊，幸好顾银盼过来，伸手把那个黑影给抓住了。 是沙棠。 此时它完全不是先前那个普通小孩的样子，眼球是褐色，虹膜是浅黄色的，外露的皮肤看起来有种树木的质感，正冲着从从龇牙咧嘴。 唐九容惊讶道：「你们有仇么？」 沙棠眨了下眼睛，眼睛恢復成了普通的状态，她看看唐九容，又看看顾银盼，渐渐露出害怕的神情来，同时抬手把脸挡住了。 唐九容一头雾水，和顾银盼一起把这两只拎进了房间，从从此时也冷静下来，缩小了体型，眼神开始游离，目光不敢和唐九容地相接。 顾银盼不耐烦了，释放出一点威压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棠抖个不停，还是从从傻大胆，呆了一会儿，就弱声道：「就是……闹着玩。」 顾银盼道：「闹着玩闹出那么大动静？」 从从的声音越来越轻：「只是……不知不觉就……而且……那个人叫我们出去玩……」 陈光霁的声音刚巧从门外响起了：「九容，银盼，你们在么？」 唐九容开门让陈光霁进来，陈光金看见在地板上乖巧跪坐的从从和沙棠，便道：「刚才外面的声音果然是他们闹出来的？」 唐九容点点头。 陈光霁就好不意思道：「他们太吵了，我就叫他们出去玩一下，消耗一下精力，没想到会这样……」 第479页 懂了，这就是把两只哈士奇关在一个房间的后果。 唐九容怎么好意思怪陈光霁呢，本来也就是自己出于私心，才把沙棠硬塞到了陈光霁的房间。 这会儿也是半夜了，她们也不好意思再去前台开房间，只好让沙棠去陈光霁的房间睡觉，让从从在他们房间的沙发上窝着凑活了一晚。 如此良夜就这么白白被消耗了，到了白天，顾银盼的心情很不好，于是决定先不去找青鸟，而是去沙滩玩一会儿改善一下心情，不过泳衣就没用她买的那些，而是另外在酒店买了一套保守的，外面又套了宽松的花短裤和沙滩服，一看就是来度假的。 一行人都穿着差不多的服装走到的沙滩，还带着一个小孩牵着一条狗，着实是十分显眼，唐九容本来还有些愁沙棠和从从又会搞出什么麻烦，结果一到沙滩沙棠和从从就和沙滩上的其他小孩玩成了一片，完全不需要她们操心了，唐九容也乐得自在，和顾银盼一起吹着海风晒起了太阳。 昏昏欲睡之际，沙滩突然吵闹起来，唐九容迷迷瞪瞪睁开眼，坐了一会儿，乔中羽跑过来说：「有两个小孩不见了！」 唐九容顿时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在沙滩上找到了从从和沙棠。 「是和你们两个玩的小孩么？」唐九容问。 从从吐着舌头点头，沙棠也乖巧点头。 「你们没有看见他们么？他们失踪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发生？」 两只小妖怪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什么来。 顾银盼帮忙去周边的树林里找了一圈，此刻回来了，摇头表示自己毫无收穫，而既然从从和沙棠也什么都不知道，唐九容就也不问了，让他们也去周边找找。 转眼间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景区的负责人都过来了，小孩的家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家都有了最坏的猜想，就是孩子在海里溺死了。 吵闹间，唐九容听见身后的从从说：「不会溺死的。」 唐九容立刻转身，蹲在从从面前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从从道：「他们从阿棠身上摘了两个沙棠果吃了，可以在水下唿吸。」 唐九容立刻把沙棠也揪了过来：「他们吃了你的果子？他们为什么会吃？他们之后下水了么？」 沙棠泫然欲泣道：「我不知道，他们口渴，我就给他们吃果子，之后我也不知道啊。」 唐九容却更着急了，她猜测是小孩子吃了果实之后，发现自己不会溺水，觉得好玩就往大海深处走了，一个小时之内是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一个小时之后呢？那该会发生多可怕的事啊。 而现在时间只剩下二十多分钟了。 因为没见过这两个小孩，她和顾银盼只能粗略占卜了一下，大概模煳感知到可能在东南方向，可是大海茫茫，一个模煳的方向对找人的帮助实在微乎其微，更何况时间又那么紧急。 不过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她们遮掩身形，飘浮在海面之上向东南边穿行，湛蓝的海水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广阔明媚的景象如今却无法令她们欢喜，在焦灼之中，唐九容看见了美丽的鸟。 如同蓝宝石般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辉，红色的喙与细长的眼，明明是鸟类的模样，仍然似乎显露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她看见唐九容和顾银盼，便收起翅膀落在了礁石上，于是唐九容看见她的背上有两个沉睡着的小男孩。 唐九容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还是轻声问身边的顾银盼：「她是青鸟么？」 顾银盼道：「是……在海上找人，果然她是职业的。」 唐九容：「……」这是一回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4 01:37:40~2020-06-08 02:3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杀生丸 2个；嗷、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好、rrrrrr、师傅、喵喵喵、葡萄糖酸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面来打 11瓶；师傅、喵喵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8章 蓬莱05 站在礁石上的鸟足纤细修长，是明亮的浅黄色，湛蓝的羽毛纹理分明，头顶的偏浅，尾部的偏深，如同深海中渐变的海水，双眼中心有一条鲜红的细长羽毛延长出头顶，阳光下光彩熠熠，整体看上去像是个华美的艺术品，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漂亮的妖怪，但是青鸟也仍是唐九容所看见的最漂亮的妖怪之一。 而且，它给人的感觉也和从从沙棠全然不同，唐九容能感觉到对方在审视自己，似乎在这短短的一眼里，自己已经被看透了。 简单来说，沙棠和从从都给她小孩子的感觉，但是青鸟无疑已经是个歷经世事的成年人了。 唐九容一时心中还莫名有些紧张，青鸟先开口了：「你们也是来找这两个小孩的？」 唐九容立刻从这话中品出点其他的味道：「你是特意来找这两个小孩的？」 青鸟道：「你们不是？你们只是路过？那你们不会分我的钱？」 唐九容道：「这是你的工作啊？你是救生员？」 青鸟露出瞭然的表情：「哦，只是路过，那我走了。」 它展开翅膀，翅膀看上去简直比阳光还要耀目。顾银盼在它飞天之前制止了它：「青鸟！我是来找你的！」 第480页 她算是发现青鸟根本没有认出她了，大约是因为青鸟并不是什么小妖，没有本能上的畏惧，而她掩盖了自己的妖气，所以对方并没有发现，顾银盼连忙释放出属于自己的威压，青鸟愣了一下，翅膀却没有收起，而是更快地扇动，转眼就飞上了天空。 来不及惊讶，顾银盼和唐九容连忙追了上去，可是青鸟的踪迹已经消失在眼前了，两人短暂交换眼神，就立刻前往沙滩，毕竟青鸟就算要跑，也得先把两个小孩送回沙滩。 …… 渺渺先发现海面上的动静，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有浪潮在涌动，那是让人心生警惕的妖怪的气息，她上前一步挡在乔中羽的面前，随即看见从海水中浮出了两个小孩的脑袋，两个小男孩的头髮紧紧贴在头皮上，脸皮被海水泡的发白，看上去颇有些诡异，接着胸膛也浮出了海面，渺渺看出小孩的胸膛还在起伏，是有唿吸的，心中松了口气。 她戳了一下身边的乔中羽，伸手指向那个房间，乔中羽登时惊叫一声，吸引了周边人的注意力，沙滩上顿时喧嚣起来，一群人往那边赶，捞出了两个被架在一块浮木上的小孩。 大家围成一圈议论纷纷的时候，乔中羽低声问渺渺：「是九容她们找回来的么？」 渺渺道：「好像不是……」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一股陌生强大的气息从人群中穿过，那气息一闪而过，很快隐没了，但是她已经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她若有所思，对乔中羽说：「我看见一个人，我去看看。」 说完，她悄然跟了上去，见那人离开沙滩，很快来到了住宅区，进了某幢楼。 等她上了电梯之后，渺渺走到电梯口，看见电梯最后停在了十九楼。 她又走到楼外，这房子好像是什么高级住宅区，一梯一户，渺渺望向十九楼的房间，看见了打开的窗户，和飘在外面的窗帘。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了，她接通，听见唐九容的声音：「你追上它了么？」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渺渺却立刻懂了，她回：「在xx小区八幢十九楼。」 唐九容道：「我们来了。」 一两分钟的功夫，唐九容和顾银盼就已经到了。只一个照面，两人就立刻往十九楼沖，转眼就从开着的窗户冲进了房间。 渺渺在下面看着，觉得自己的任务大概已经完成了，便给乔中羽打了电话：「小羽，你还在沙滩么？」 「还在呢，是怎么了，我一说你看见一个人就追过去了，唐九容就去你那了？」乔中羽还一头雾水。 渺渺道：「那人的感觉，和从从他们不一样……我猜是青鸟，所以追过来了。」 乔中羽道：「还真是，你可真厉害。」 渺渺因为乔中羽的夸奖忍不住露出笑容，又看了一眼十九楼，看见窗户被关上了，单面玻璃映出了外面湛蓝的天空和如柳絮般的云彩。 此时房间里，唐九容和顾银盼正和一个长捲髮的女人对峙。 青鸟化为人型的样子出乎意料的美艷，乌髮血肤红唇，她大概是见跑不掉，就放弃逃跑了，就倚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顾银盼和唐九容。 顾银盼有些生气：「你为什么要跑？」 青鸟竟然翻了个白眼：「我有跑么？」 顾银盼指着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和零散的各种小物件：「这一看就是在收拾行李。」 青鸟道：「我家本来就很乱。」 对方的态度极差，看起来像是对顾银盼有意见，顾银盼显然也感觉到了，于是她也问出来了：「你什么态度？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青鸟扬着下巴：「怎么？我要对你言听计从？」 顾银盼一愣：「也不是这个意思……」 青鸟道：「岛上的人要听你的，这是老黄历了，我都离开蓬莱了，我是自由的！」 对方昂扬的态度，激烈的言语，让顾银盼觉得自己好像是压迫她的坏地主周扒皮，她一头雾水，甚至还有点委屈，于是看了唐九容一眼，唐九容就立刻站出来替顾银盼说话：「我们也不是来限制你的自由的，你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 青鸟冷笑：「别装，你们不就是让我回去领路的么？」 这是事实，唐九容不好反驳，就迂迴问：「这么说，现在做的事是你喜欢的么？」 青鸟抬着下巴斜眼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朦胧的阴影，她大概是想要睥睨唐九容，不过看上去更像是风情万种媚眼如丝，唐九容大概懂了为什么她会有被包养的传闻，毕竟很多人都相信相由心生。 青鸟道：「说不上喜欢，但是毕竟付出就有回报，而且自由自在。」 唐九容发现她已经说了好几遍「自由」了。 她若有所思，又问：「是在做什么，救生员？」 青鸟道：「不是……关你什么事。」 她不耐烦，对唐九容和顾银盼又有警惕之心，对话很难继续，唐九容便说：「我们真的不是要求你回去，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然后一起探讨一下现在该怎么办。」 青鸟似乎正要说话，门铃却响起来了，她的眼神有一瞬间慌乱，但很快平静下来，站在原地也不开门。 从礼貌的角度来看，唐九容她们当然应该先迴避一下，可是她们可不是来讲礼貌树新风的，万一她们一迴避，青鸟又跑了怎么办？所以她们厚着脸皮站在原地，唐九容甚至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去开门？」 第481页 青鸟气得眼角抽动了一下。 外面的人坚持不懈，门铃声接连不断，好不容易停了两分钟，沙发上又响起了手机铃声，手机铃声是一首悠扬的老歌，一秒带人回到八十年代，唐九容忍不住感慨：「你喜欢这种歌啊……」 青鸟气得鼻孔喷气，重重踩着地板转身走到门口，把门拉开，高声道：「够了！催魂么！」 门口传来纳闷的女声：「干嘛，不是你说你经常听不到声音，叫我多按几下铃么。」 青鸟道：「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没有自己的想法么？」 那人还想说话，但是余光突然瞥见了唐九容和顾银盼，就瞪大了眼睛，看看唐九容她们，又看看青鸟，半晌道：「李姐，她们是……」 唐九容抬手打了个招唿：「你好。」 对方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短髮女生，穿着t恤和及膝短裤，手上拎着一个小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地塞了一些方方正正的东西。 以唐九容经验来看，这应该是一袋子现金。 对方犹犹豫豫，半晌抬手说了句「hi~」。 青鸟顿时气道：「你嗨什么嗨，对强盗你还嗨！」 女生惊讶：「不是，那么漂亮。」 不过这么说的同时，她已经把帆布包放到了身后，紧张地看着青鸟，似乎做好了一声令下立刻转身逃跑的准备。 看来她应该是非常信任青鸟，而且也不觉得青鸟会撒谎。 唐九容连忙调节气氛：「真会开玩笑，只是来见见老朋友而已。」 她现在对青鸟所做的工作有了一些猜测，看起来有点像是她们在互助会做的工作，或许是给景区解决一些紧急麻烦的，报酬丰厚，工作自由。 那么说来，青鸟也不是不想工作了，或许是以前引路是个纯义务行为，让她不高兴了。 青鸟确实很不高兴，她烦躁地把女生手上的帆布袋拿了过来，推了女生一下，道：「你快走。」 女生有点委屈，又有点茫然，却还是很听话地转身走了，青鸟立刻关上的门，目光更加警惕，就好像是在防止她们会出去抓了那个女生作为人质威胁她。 唐九容觉得，她们在青鸟眼中的形象大概很难扭转了。 她长长地嘆了口气，道：「行，你就当我们想跟你谈个生意，一起吃个饭，这不过分？」 青鸟上下扫视了唐九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青鸟在海边的排挡里，看见了挤满了一个大圆桌的人。 化为人形的从从毫无自觉的热情地飞扑到了她的身上，开心地说：「终于找到你了，青鸟。」 青鸟的脸更黑了。 第249章 蓬莱06 青鸟在入桌后的第一句话是—— 「不要叫我青鸟了，我现在有名字，我叫李青歌！」 刚才她在桌旁思索许久，最后挤在了从从和沙棠的中间，显然是为了表明她不想接触其他人的决心，不过这样一来，顾银盼就坐在她的对面，她抬头就看见顾银盼，看起来心情也不是特别好，紧紧抿着嘴，时不时深吸一口气。 而且从从显得过于兴奋了，总是挨到青鸟身边，甚至想用脸来蹭青鸟的肩膀，可是化为人形的他是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这种举动看上去着实有几分变态。 在他喊了无数个「青鸟青鸟青鸟」之后，青鸟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新名字。 很多妖怪都没有名字，当他们是野外的小妖怪的时候，他们不会用名字来区分彼此，很多刚来常世的妖怪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他们有时候会在一年里换十几个名字。 青鸟显然不能免俗，唐九容也很配合，立刻说：「这个名字很好听。」 青鸟道：「不用说好话，我们就事论事就行。」 唐九容道：「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停顿，单刀直入道：「你离开蓬莱，是因为不想引路还是因为没有收入？」 青鸟一呆，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是唐九容只问她为什么要离开蓬莱，她一定回答是因为不想引路了。但是她提起收入的事，她又难免犹豫，想像着要是在蓬莱引路有收入，会是什么样一个情况——毕竟她先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事。 她最初产生不想引路的想法，是在十年前了，那时她已经领路快五十年，这是她第二次轮班，所以大概两千年前，她也引过一次，那时来岛上的人很少，她有时候一个月只领一个人上岛，那人惊讶的目光会带来它成就感，让它觉得还挺有意思，结果这次开始引路，她便感觉到世道大变。 每月起码有三艘航船离岛，又有三艘过来，有一年好像是因为方壶消失了，来岛上的人特别多，五月时甚至引了十二艘，沉没了两艘，船一多，乱七八糟的事和人也多，甚至有人试图抓她，她把那群人抓到了海里，看着他们被海兽吞噬了。 但是也碰到了有意思的人，有人和她分享新出的食物，有趣的小玩意儿，跟她讲外面的故事，告诉她近百年世间有巨变，方壶如何，东壁如何，常世如何。 有一天有个青年问她：「蓬莱引路的一直是你么？」 那青年刚送了她新出的小说，她心中高兴，也有耐心回答问题：「不是，只是我要做一百年。」 青年又问：「你能得到什么？」 第482页 她不懂：「什么意思？」 那人道：「就是收入啊什么的，你给蓬莱引路，没有回报么？」 她一呆，半晌道：「我……我生活在蓬莱，可以吃山上的果实，喝山中泉水。」 那人露出了惊讶的目光，然后说出了一句令青鸟至今想来仍然血气上涌的话语—— 「就这？」 她被小看了。 毫无疑问。 她于是开始偷偷观察船上的人，偷听他们的对话，很快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一定的认知，原来大家付出劳动力是可以得到回报的，原来她也没必要非得替蓬莱引路。 虽然它们青鸟一族向来如此。 在两三年的时间里，她的心中渐渐升起不满，她跟蓬莱其他一直在岛上服务的妖怪讨论这件事，它们却好像都无所谓，青鸟很快颇有怨念地觉得，这一定是因为她的工作最为忙碌。 引数艘船来蓬莱，快则半月，慢的时候甚至开过三四个月，上岛之后，还有很多人要来烦她，来常世后，她很快找到和她有相似之处的一个职业——导游。 她第一次来y市，看见旅游团里的导游声嘶力竭地喊所有人集合，心中顿时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和爱怜——和自己多么像啊。 她再也不想做要和人频繁接触的工作了！ 最开始，她碰了不少壁，还因为是黑户的事差点被送到派出所，不过很快她就碰到了一个好人，啊不对，是好妖，那是一个已经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妖怪，现在是这个景区的负责人，她发现了在大街上要被扭送去警察局的青鸟，把她带回了家，对方没问青鸟的来歷，只问她想要做些什么，青鸟说了之后，她就给青鸟找了这份工作，和附近的房子。 想起往事，青鸟更是忘记回答唐九容的问题了，这个时候店家刚好上菜，唐九容就当做自己没问，转而道：「先吃东西，这是什么菜？是生的么？」 青鸟回过神来，因为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也不硬回答了，看着上来的菜说：「这是海蜇，凉拌的，这本来就是生吃的。」 「那这个呢？」 「这是皮皮虾。」青鸟一脸嫌弃。 「这个呢？」 「这是生腌的螃蟹，蘸醋吃。」 唐九容靠着问愚蠢的问题和青鸟套着近乎，菜上的差不多的时候，顾银盼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但是她总认为唐九容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不想打乱唐九容的计划，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吃完饭去干嘛。」 唐九容道：「你们想去干嘛，去海边，还是去唱歌？」 她的目光自然地投向了青鸟，自然到青鸟都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好像她们是相约一起出来玩的朋友，她很快回过神来，冷漠道：「不用组织下一场了，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唐九容便说：「其实我是很疑惑，为什么蓬莱必须要由青鸟来引路？比如说，换个其他的妖怪不行么？」 青鸟喝了口可乐，开口道：「东海深处，常年瀰漫着无法消散的浓雾，在这浓雾之中，所有的罗盘都失去作用，所有的坐标都没有意义，普通的妖兽在这之中，也同样失去方向，只有我们青鸟一族，能够来去自如。」 「这是为什么呢？」唐九容问。 青鸟略作思索，道：「大约是因为我们诞生在蓬莱，蓬莱所在就像是一个灯塔，对我们来说无比清晰，如果叫我在东海深处找别的地方，我也会迷路的。」 唐九容想，这大概就像是迁徙的候鸟永远知道目的地在哪一样。 她说：「我们能不能试图做一个固定的罗盘，那个罗盘只指向蓬莱，如此一来，就算没有你引路，船只也能前往蓬莱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想来应该有很多人尝试过，没有成功，应该是因为难度很高。」 她这样说完，蓬莱众陷入沉默，半晌，从从道：「是么？有人尝试过么？」 沙棠道：「应该没有，我没有听说过。」 青鸟则说：「前来岛上的有些修士确实尝试过，但是他们不知道岛上的具体坐标在哪，所以没办法成功，但是蓬莱并不移动，理应有一个具体的位置，不过这个位置，大概只有蓬莱之主知道。」 话说到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顾银盼的身上。 顾银盼正在剥皮皮虾吃，惊得被虾壳戳到了手指，她把虾扔进盘子，目光扫过众人，半晌道：「我知道……么？」 青鸟像是绝望，翻了个白眼道：「看，她不知道。」 看来青鸟并不是完全不了解顾银盼。 唐九容道：「但是她现在知道了，是？」 她在桌子下面戳了一下顾银盼的腰。 顾银盼立刻说：「对啊，现在我知道了不就行了么。」 她这么说完之后，觉得更有底气，掷地有声道：「以后不需要你们引路也可以。」 青鸟冷笑道：「是么，那干嘛来打扰我，我现在可以走了？」 唐九容立刻说：「不不不，我们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 她眼看蓬莱的其他妖怪都那么不靠谱，难得碰到一个靠谱的，必须要好好珍惜。 她热情地问青鸟还要吃什么，又请求交换联繫方式，青鸟自然不愿意，于是换成从从做说客，从从盯着青鸟看着不停，因为一边在吃东西，口水差点滴到青鸟的衣服上，青鸟为了让从从滚远点，被胁迫着交出了手机号。 第483页 她们吃到天色完全暗下，在某些事上大概达成了一致，青鸟同意和她们一起回蓬莱一趟，但是同时强调这一次之后，就不能再来打扰她。 这个时候，唐九容注意到有一群人走了过来。 这群人十分显眼，大概五六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西装黑墨镜，体格健壮，步伐整齐，为首的则是个相比之下显得矮小的女人，短髮，脸庞小巧，也戴着墨镜，不过穿着白色的西装套装。 注意到唐九容的眼神，青鸟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站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女人面无表情语气冷静，不过脸太小了，架不住墨镜，看上去没什么气势。 「当然是有点事。」她说。 唐九容观察力极好，看出对方墨镜后面的眼睛，正在审视自己，眼神中有点警惕的意味，她便明白过来，对方大约是青鸟在常世的朋友，知晓了先前的事，过来帮青鸟了。 嚯，这阵仗可真够大的。 但是又有点好笑。 顾银盼靠近唐九容，在唐九容耳边轻声道：「那女人好像是个妖怪。」 第250章 蓬莱07 青鸟觉得有点丢脸。 她一下子就认出来，后面装成保安的大多数是景区的工作人员和救生员，但是就不说这些保安的专业能力，就算是真的保安，也不可能是这边的修仙者和妖怪的对手啊。 她走近，扶着额头道：「花羽弥，你干嘛穿成这样。」 花羽弥这时通过观察青鸟的神情，也发现大概是先前跟自己通风报信的小方误解了什么，小方急急忙忙来跟自己说李青歌家里有人非法入侵的时候，她当然是吓了一跳，所以也没太注意接下来小方的表情有些奇怪，就带着人来了，现在看来，大概是有什么误会。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确定，就低声问：「不是小方说的么，说你家进强盗了。」 青鸟道：「……我开玩笑的。」对方是出于关心自己，她就也不好说什么了。 花羽弥闻言，就摘下墨镜，再去看唐九容等人时，脸上便挂上笑容，热情道：「你们是青歌的朋友么？」 唐九容点了点头，目光先落到花羽弥的脸上，对方墨镜下长着一张如身高般稚嫩的面孔，圆熘熘的眼睛，小鼻子小嘴，细细的淡淡的眉毛，短暂地落在对方的面孔上之后，唐九容的目光又从后面的三五大汉身上划过。 花羽弥当做没看见，又热情道：「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们也只是路过，我就先走了。」 她这么说完，就转身招唿着所有人离开，脚步越走越快，越来越慌乱，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停车场的众多轿车之中。 唐九容道：「这是你朋友么？」 青鸟犹豫了一下，随后说：「是我老闆。」 唐九容惊讶道：「你做这行，还有老闆么？」 青鸟道：「我又不了解常世，总要有人替我销赃。」 唐九容更惊讶了，脱口而出：「销赃？」 青鸟觉察到失言，也是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嘆了口气，无奈道：「其实没什么啊，就是有时候会从深海捞出一些之前的东西，会拜託她帮我卖了而已，找人，寻宝，都是工作内容。」 唐九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先前猜的不够准确，她就说，景区救援的工作工资怎么能那么高，让她住那么好的小区高层。 唐九容道：「那还挺好……那是个妖怪？」 青鸟道：「是啊，常世的妖怪很多。」 唐九容点点头。 她感到奇怪的是，来y市之前，她看了互助会统计的y市的妖怪名单，并没有刚才那个人，按照她先前的经验来看，在常世能混的比较好的，基本都是互助会的，突然碰到一个编外人员，感觉有点奇怪。 她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是因为担心青鸟受到了欺骗，于是晚上回去，还是通过互助会打听了一下这个人，工作人员查询了一下，没什么结果，但是到了晚上，方璧响打电话过来，说：「听说你在打听花羽弥？」 「你认识？」 方璧响道：「她是y市旅游局的，很少有妖怪是公务员的。」 唐九容回想了一下，恍然点了点头。 「我们前几年有去接洽过她，问她要不要加入互助会，她也不愿意，他们那片自己就有个小的组织，叫芥子须弥。」 唐九容问：「它们信佛教？」芥子须弥是佛教用语。 「不是。」方璧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轻声道，「芥子须弥，小中有大，他们组织里都是小型动物化成的妖怪，你可能不知道，妖怪内部也有鄙视链的，大家瞧不起小动物，我当然也觉得不好啦，可是……唉……」 唐九容倒不是不知道，她互助会的工作做久了，多少也察觉到了，但是也只能在心里感慨，鄙视链之中东西，原来在妖怪中也不稀奇。 「那花羽弥是……」 「她是花栗鼠。」方璧响说。 第二天见到花羽弥的时候，唐九容越看越觉得，花羽弥果然是花栗鼠的样子。 中午的时候，花羽弥请他们在附近的豪华酒店吃饭，作为昨天莽撞举动地赔礼，她在第一盘菜上来之前已经吃了一盘瓜子，而第一道菜是玉米烙。 她一定很喜欢吃玉米，再看花羽弥这个名字，顿时觉得朴素起来，其实很多妖怪的名字，都是他们喜欢（吃）的东西，唐九容见过很多了。 第484页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众人已经决定第二天就前往蓬莱，下午又爽快玩了一通，那天晚上，花羽弥却叫了唐九容出去，她给唐九容发简讯，叫唐九容不要让青鸟知道这件事。 唐九容如约来到海边，花羽弥带她到了一个茅草搭的亭子里，这亭子好像还在施工，所以被围了起来，没有人进来。 花羽弥坐下，和唐九容聊了儿天气，聊了会儿景色，又聊了会儿风土人情，唐九容盯着花羽弥的脸，对方的脸颊鼓鼓的，像是个小孩子。 花羽弥终于被盯得受不了了，开口道：「好……我不是想说这些，我只是想说，青歌在这里很开心，你们为什么非要带走她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青鸟和唐九容一行都没有透露他们从哪里来，只说要带青鸟回故乡，因为故乡需要她，花羽弥当时看起来什么过激反应都没有，所以此时她突然说起这个，唐九容有些惊讶，又有些瞭然。 瞭然是因为，大晚上的叫她出来，果然是有事的。 唐九容道：「我们也不想勉强她，所以也说了，这件事做完，她就自由了。」 花羽弥撇了撇嘴：「是么？你们说的话，真的能相信么？」 唐九容道：「总之，青歌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 花羽弥道：「那……你能不能让她改变决定？」 唐九容一愣，正要说话，却发现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坚韧的藤蔓，花羽弥咬着嘴唇道：「我看得出来，你修为虽不是最高，但是所有人都信服你，所以只要把你抓起来做人质，那青歌就能留下来了。」 唐九容看着地上的藤蔓，十分镇定：「你一个人过来抓我？」 花羽弥没有说话，但是旁边的丛林中，响起了嘈杂混乱的声响，似乎是有许多的小型动物，隐没在黑暗之中。 「芥子须弥？」唐九容问。 花羽弥目光闪烁，没有回应，但是显然有些惊讶。 唐九容道：「我打听过你，但是你显然没有打听过我。」 她完全不在意身体受到限制，仍然闲适坐在藤椅上，又问：「你为什么不希望李青歌走呢？因为她能赚钱么？」 花羽弥瞪大眼睛：「赚钱？我甚至没想过这事。」 她抿着嘴，稚嫩的面孔显得非常坚定：「她喜欢现在的生活，我看的出来，更何况我是她现在的老闆，你们拐走我的员工，我当然要阻止。」 唐九容看着花羽弥：「你知道她是谁么？你知道她是什么妖怪么？」 花羽弥道：「我知道，她是鸟类。」 「什么鸟？」 「翠鸟，是小型鸟类。」 唐九容回忆着那天在海上看见的青鸟，无论如何，和小型鸟类扯不上关系。 花羽弥一定是被骗了，但是，这反而让唐九容放心了。 其实她先前一直担心，在常世浸淫已久的花羽弥是个人精，她会对青鸟那么好，是早就看出了青鸟仙兽的身份，在利用青鸟呢。 但是如今看来，对方甚至可以算得上赤诚。 不过，仍然可能是伪装，唐九容继续试探，她吃惊道：「你为什么说她是翠鸟，她不是。」 花羽弥愣住了，这发愣只有一两秒功夫，她很快回过神来，正要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声音道：「她说的没错，我不是翠鸟，当初的原型，是我伪装的。」 这下，换唐九容愣住了。 青鸟从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她好像洗了头髮，髮丝的末端还湿漉漉的，贴在薄薄的衣服上，渗出一片水渍，湿的头髮像是墨锭研磨的墨汁，更显的脸庞雪白，在夜色中引人注目。 唐九容以为青鸟是担心自己说出她的身份，准备自爆，忙道：「哎都是鸟，也没什么区别，我好像是没必要那么吃惊，青歌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不会是来帮忙灭口的？」 青鸟翻了个白眼，道：「我哪里灭得了你的口，她肯定在附近。」 她抿嘴，似乎不屑，但却开口：「虽然看着不靠谱，毕竟也是位仙君，这里的小妖加起来，大约连当口粮都嫌塞牙缝。」 花羽弥茫然地抬起头：「啊？仙君？」 她一时不太懂这个词的意思，在常世久了，她见过最厉害的修士，也不过只是元婴。 青鸟道：「仙君是真仙修为，拥有领地的修士和大妖……」 她本来想接「你恐怕连见都没见过」，只是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她便觉得有些刻薄，对方是花羽弥，她就不想这么说，转而道：「你先前见的那位，那个看上去最缺心眼的，是蓬莱的仙君，而我是蓬莱的青鸟。」 她竟也不知为何，觉得说出这话来，心里莫名堵得慌，便弹了下手指，割断了唐九容脚上的藤蔓，道：「也别闹了，大晚上的，清闲一点不行么？」 她的目光忍不住瞟向花羽弥，看见花羽弥看着地面，正在怔怔发呆。 第251章 蓬莱08 见到青鸟出现，顾银盼便也过来了。 她像是个幽灵一样闪现到了唐九容的身边，花羽弥见此，脸色发白，心里就信了八分——不，其实她完全信了，这又不是唐九容说的，是李青歌说的。 顾银盼也听到了青鸟说的话，一边心里有几分得意，一边又对青鸟口中「最缺心眼的」这个词感到十分不满，便盯着青鸟，眼中流露出凌厉的神情来。 第485页 花羽弥察觉这件事，顿时有点紧张，从放空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倒不觉得看起来最缺心眼的是顾银盼——毕竟从从看起来绝对更缺心眼一点，但是通过先前的对话，她要是察觉不到顾银盼就是蓬莱仙君，那她就不是迟钝，而是傻子了。 她一时有点纠结，回想着古老的礼仪，如何行礼她早就已经忘了，在加上眼前的情况对自己如此不利，不禁有些头脑空白，磕巴道：「仙君……前辈……大人……吉……吉祥？」 顾银盼花了三秒才听懂这话的意思，然后忍不住牵动嘴角，噗嗤笑了。 她下定决心要表现自己的威严，原本是打算目光如炬的严肃地当一个背景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破功了，她认为这全是花羽弥的错，于是将更加严厉的目光投向了花羽弥。 如此一来，还真相当有压迫力，花羽弥只觉得浑身无端多了一种恐怖感，像是还未化形时被大型动物盯住的感觉，不禁后退了半步，下一秒青鸟挡在了花羽弥的面前，接住了顾银盼的目光。 青鸟微微偏头道：「你不用理她。」这是对花羽弥说的。 周围的小树林从刚才开始一片寂静，直到此刻，重新开始喧闹起来，不过很快喧闹声又渐渐低下去了，然后，唐九容感到妖气减弱了许多，显然是有小妖怪跑了，但也有小妖怪很有骨气，反而从树林中探出了脑袋，然后慢慢聚集在了花羽弥和青鸟的身后。 唐九容看见了几只松鼠，几只兔子，几只刺猬，甚至还有两只仓鼠——果真是小动物联盟。 有两个小妖怪化成了人形，不过业务还不太熟练，留下了两只圆熘熘的耳朵和眼睛旁边的毛髮，让唐九容看出来他们应该是两只小浣熊。 它们抖动着耳朵，小心翼翼靠在花羽弥的身边，花羽弥终于鼓起勇气说话，她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青鸟突然有些生气道：「说了不用理她了，你们走了不就行了么？」 花羽弥被青鸟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盯着青鸟，青鸟也看着花羽弥，过了一会儿，突然嘆了口气，她转身面对顾银盼，对顾银盼道：「也没伤到她，你也别生气了？」 唐九容明白过来了，原来青鸟是害怕她们突然发难，伤害花羽弥他们。 唐九容笑起来了，她拍掉了手上还挂着的藤蔓，道：「要不去吃点夜宵？」 …… 就算到了深夜，沙滩边上还是灯火通明喧嚣不已，烧烤的烟尘和海水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融合成又天然又市井的复杂气味，有人在唱露天ktv，因为没有一句话在调上，唐九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这是什么歌。 花羽弥在一边点菜：「老张，来点花生米，瓜子，红枣，然后烤茄子，烤韭菜，烤玉米——对，别放太多调味料，哈哈哈，是的和往常一样，然后各种串都来点，你看着办，记我帐上就行。」 青鸟已经找了一桌空位坐下了，桌上前一桌吃剩的垃圾还没收拾掉，青鸟靠着塑料椅子的椅背，姿态仍旧算的上端正优雅，唐九容看了她两眼，冷不丁和她视线相交，这一次对方露出复杂的表情，然后沖她点了点头。 唐九容沖她笑了一下，青鸟把头扭开了，望向大海，半干的头髮在海风中微微浮动，花羽弥过去了，坐在了她的身边，然后沖她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唐九容通过口型，猜出那是「对不起」，她就不看了，和顾银盼一起看起了冰柜里的棒冰。 青鸟在听见花羽弥的「对不起」之后就立刻又望向了唐九容，见唐九容没有在看，便低头对花羽弥道：「又没怪你。」 「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她们刚才没做什么，现在肯定也不会做什么了，要是生气了，刚才你连同我，都只是成为灰尘的份。」 花羽弥刚才还只是惴惴，听到这话，脸色煞白，冷汗都下来了。 青鸟顿时后悔，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太重，跟恐吓似的，于是又说：「不过，实在不行，我带着你跑也不难的。」 青鸟此时发现，自己心中的天平，原来是偏向花羽弥的。 明明她同花羽弥才认识几年，期间也没什么接触，顾银盼作为蓬莱之主，却已经有几百年了。 不过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顾银盼作为蓬莱之主期间，什么都不管，以至于蓬莱飞快地成为了一个犯罪者的天堂，整座岛都成了黑市，她去引来的人，就没几个是好人，偶尔有几个看上去不错，似乎只是来增长见闻的端正青年，在船上就死了。 她凡是见到顾银盼，都是有外界大能前来，顾银盼前来迎接，印象中对方美则美矣，全无情感，青鸟在这次见到顾银盼之前，只记得对方银色的如月光般的眼眸，不管望向谁，都像是在看一块石头，一根枯木，某种没有生命的物品。 不对，她望向自己的时候，是有点感情的，但是那眼神让自己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八千里之外，后来回想起来，青鸟十分怀疑，那是看见食物的表情。 总之，美丽而冷漠的大妖，就像她所处的地位那样高高在上，又毫无常识，充满野性，实在让青鸟没办法有什么好感。 但花羽弥不同，花羽弥虽然没有那样高雅精緻的外表，但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而且很有能力，作为一个妖怪在常世也颇有地位，同时还不忘本源，团结同类，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领导者，青鸟欣赏对方的能力，她认为一个领导者，必须得做到这种程度才行，不然不管个人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把所有事搞得一团糟罢了。 第486页 就好像顾银盼，她记得有一次岛上举行秋日祭典，她不管事不说，还瞎出主意，说要举行什么战斗比赛，但是又没办法安排好流程，最后众多妖怪在祭典上大打出手，把祭典都毁了。 想到这些事，青鸟还是很有怨气，望向顾银盼，却见顾银盼提着一袋子棒冰过来，迎上她的目光后，便说：「我买了好多口味，一定有你喜欢的。」 青鸟：「……」 其实这次见到的顾银盼，青鸟是很吃惊的，因为顾银盼变化太大了，所以导致她一开始都没认出对方来。 这当然不仅是因为对方目前为了融入常世是一个黑髮黑眸的状态，而是因为气质实在是天差地别，具体也说不上来，大约是因为接触的时间还少，顾银盼也不太说话。 但是，若只说某种简单粗暴的感想的话，那便是顾银盼变得有温度了许多。 她如今望向别人，确实是看着另外一个生物，而不是某种没有生命的物品了。 是这个叫唐九容的人改变了她么？ 唐九容自然不知道青鸟已经前后想了几百年的事了，她只是觉得，花羽弥是个好妖怪，青鸟同她关系也好，她们就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还是最好能做个普通朋友。 她坐在塑料椅子上，露出微笑来：「你们会唱歌么？要不要去点几首？」 不等青鸟和花羽弥说话，顾银盼便说：「我要唱的，我去点歌了！」 她站起来跑去了点歌的地方。 花羽弥道：「我……我是个音痴，五音不全的。」 唐九容望向青鸟：「那青……歌能赏脸唱几首么？听说你唱歌很好听。」 青鸟道：「就不了。」 这时耳边响起了顾银盼的歌声，是最近大热的歌曲，经常在短视频里听到，青鸟一听就皱起眉头，唐九容觉得这反应不是很难理解，因为顾银盼其实压根还不会唱这歌，所以半哼半唱，甚至还念了几句。 唐九容问花羽弥：「你唱的比她还差么？」 花羽弥道：「在我听来，这不算差了。」 唐九容顿时更好奇了，问青鸟：「你听过她唱歌么？」 青鸟道：「这么说来，还真的从来没有听过。」 花羽弥道：「饶了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如此调笑了一番，气氛就好了很多，唐九容吃了三根羊肉串的功夫，顾银盼唱到了第二首歌。 是一首最近流行的古风歌曲。 这一首唐九容觉得顾银盼唱的不赖，青鸟突然站起来，往点歌台去了。 唐九容问花羽弥：「她准备唱歌么？」 花羽弥轻声道：「看着，她是麦霸。」 如此说完，苦笑了一下，显然深有感受。 顾银盼的歌结束之后，就响起了一首老歌的前奏，这是一首顾银盼绝对没听过的歌，如此想来，就是青鸟点的了。 前奏颇长，悠扬曲调结束后，人声插入，如夜莺初啼，一下子钻进了人的耳朵，唐九容精神一震，同时感觉到周围的喧嚣都停滞了片刻。 随即有人鼓掌道：「唱得好！」 确实好，唐九容知道青鸟唱歌应该不赖，却没想到那么好，她的嗓音如同泉水一般清冽，毫无瑕疵，也没有气息的杂音，高低音都游刃有余，每个转音都恰到好处，简直让人难以想像是由这样简陋的话筒和音箱发出来的。 花羽弥道：「是不是很好听？我以前还在想，果然是翠鸟……」 她的声音低下去，听上去怅然若失。 唐九容道：「她还会回来的。」 花羽弥道：「是么，那么说来，你们是要去蓬莱，蓬莱么，我从来没去过……听说元婴修为去到那里，不过只是草芥。」 唐九容道：「我也没去过，听说是如此。」 花羽弥沉默下去。 青鸟和顾银盼一人一首地唱，几乎承包了点歌台，如此，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期间渺渺给唐九容打了电话，唐九容便只说她们在海边吃烧烤唱歌，乔中羽她们立刻过来了，陈光霁和从从也加入了抢话筒的行列，如此又过了两个小时，众人腻的腻累的累，便结伴回去了。 唐九容她们回酒店，青鸟和花羽弥则一起前往青鸟的小区，花羽弥也在同一个小区，她们先到了花羽弥的单元楼楼下，花羽弥道：「要不要去我家坐一会？」 青鸟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十点，唐九容在约定好的地点看见青鸟和花羽弥结伴前来。 青鸟拉着花羽弥的手，说：「她也想去蓬莱看看，所以我带上她一起。」 唐九容看着她们紧紧握着的手，半晌道：「看来你们昨天晚上，应该有交流过。」 青鸟神情自若：「对。」 总之，把乔中羽渺渺陈光霁送回s市之后，她们前往蓬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5 03:06:08~2020-07-09 01:2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公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公爵 4个；嚮往的平凡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师傅、喵喵喵 20瓶；19773855 10瓶；瘦瘦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2章 蓬莱09 来到s市的时候，她们顺便去拜访了朱槿。 第487页 朱槿仍在那个花鸟市场打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唐九容便知道她已经住进了这个花店主人朱旭薇的家里，朱旭薇望向朱槿的时候像是望着再世恩人，三句话不离朱槿，看着像是离不开朱槿了。 朱槿见到青鸟，连惊讶之情都没有流露，只颔首温和道：「真好，事情能解决了。」 青鸟脸色不善：「听说你是来找我的？」 朱槿道：「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是，事情的变化经常不受主观意愿的控制。」 青鸟道：「……你在讲什么。」 朱槿道：「总之，仙君找到你了，这真是太好了。」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谈及回蓬莱的事。 朱瑾道：「如此说来，就算你回了蓬莱，还是要走的，那接下来的引路之职，该如何是好呢？」 青鸟道：「她们会想办法。」 她口中说「她们」，却只瞥了唐九容一眼，唐九容立刻心领神会，道：「不过我对蓬莱到底还是不了解，一路过去，还要麻烦你了。」 青鸟到没有先前那么冷傲了，闻言冷静点头，说：「该做的事，我肯定是会做的。」 她又说：「我在这边，就先同你们讲了，你们先前说的罗盘，是有人尝试过的，不过在发现无法成功之后，那人就离开了蓬莱，不知道去哪了，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文澜居士。」 朱瑾突然出声：「文澜居士？」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看了顾银盼一眼。 青鸟道：「你认识他么？」 朱瑾道：「嗯……他离开蓬莱也是不得已，你们再等我一天，我去打听一下他现在住在哪。」 如此又简略商讨了一番，朱瑾便先离开了，第二天众人汇合，朱瑾道：「我打听出来了，他现在在东海边上一个叫锦荣的小城，在一个叫百器派的门派做长老。」 她这样说完，就面露犹豫，望向顾银盼，似乎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 唐九容道：「有什么话，可以同我说。」 朱瑾走到唐九容身边，耳语道：「那文澜居士，其实是一只鹿蜀，鹿蜀没别的特点，就是……」 她似乎难以说出口，又停顿了一下，才说：「肉特别好吃。」 唐九容呆了一下，她过去在书上了解到的鹿蜀，似乎是长着虎纹的像是马那样的生物，书上也只是说将它的皮毛佩戴在身上，可以使子孙变多，印象中确实不曾看到过还有这样的描述。 但是朱槿说它肉好吃，又不停地看顾银盼，唐九容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想必，顾银盼应该曾经觊觎过鹿蜀的……□□。 唐九容心情复杂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说的不清不楚，不过朱槿理解了，道：「大约四百年前，我也记不清了。」 唐九容抱着侥倖心：「那或许鹿蜀也……记不清？」 朱槿面无表情：「我相信它对此的记忆一定比我深刻百倍。」 唐九容讪笑：「也是……」 换位思考一下，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大型食肉动物盯上，以至于害怕到远走他乡，真是足以作为一生阴影的一件事。 顾银盼隐约听到了几句，不过朱槿和唐九容的话说的含煳，她就没懂，只是也感觉到朱槿的目光有点奇怪，她也进入「社会」有几年了，不是前几年那种啥都不懂的「傻白甜」了，心里品了一下朱槿的眼神，便猜想这件事大约和自己有关。 她半是疑惑半是忐忑，半晌，见唐九容和朱槿又说了几句话，朱槿抿嘴，似乎不愿，但是唐九容拉住朱槿的隔壁，把她拉到了顾银盼的面前，道：「你直接跟银盼说。」 朱槿瞥了唐九容一眼。 唐九容无奈，她算是发现了，蓬莱仙岛的生灵，不管是单纯的还是成熟的，粘人的还是傲慢的，似乎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害怕顾银盼的。 平时看不出来，但是一旦做出一些事说出一些话，是有可能惹顾银盼生气的，他们就会陡然小心起来，像是面对一座休眠的火山，他们打心底不相信，在顾银盼身边是完全安全的。 她扶住朱槿的肩，道：「你说，我打包票银盼不会生气，对？」她望向顾银盼。 顾银盼忙道：「我脾气很好的，完全不会生气的。」 朱槿露出一个笑容，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假笑，嘴角勾起，但是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不过她还是开口道：「只是一些旧事，不知仙君是否还记得，从前凤皇前来岛上，你们偶尔路过集市，碰到了一位摆摊的小妖，那是一只鹿蜀，于是您直言鹿蜀肉是最美味的……」 朱槿停顿，望向顾银盼，顾银盼道：「还有这事？我有点记不得……」 她拧眉思索，似乎是思索的有些辛苦，喃喃自语道：「我只记得后来凤皇很生气，跟我绝交了。」 朱槿苦笑：「这是因为你在他面前说，凤鸟蛋很好吃，只要加点葱花味道就很浓郁。」 唐九容嘴角抽动，就算是她，听到这事也有扶额的冲动。 顾银盼道：「看来我们当时在讨论美食，那或许，我是说过这个话，但是、但是……但是我不可能真的要吃它？」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了。 朱槿道：「那是自然，我相信仙君只是说说而已。」 唐九容敬佩地望向朱槿，对方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神完全没有任何动摇。 第488页 她看上去十分正直诚恳：「只是对方被仙君的戏言吓了一跳，那只鹿蜀，实际上就是坊间被称作文澜居士的修士，它被自己吓自己，总觉得呆在蓬莱岛上不安全，便搬走了。」 顾银盼低头沉思：「文澜……文澜居士……啊，这就是青鸟提到的那个人！」 顾银盼懂了，她立刻说：「我只是开个玩笑，我这次见它，一定好好道歉！」 朱槿点头，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好。」 不过她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唐九容，唐九容也理解她的意思，这件事一定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次日上午，她们从互助会那买到了去东荒的传送捲轴——锦荣位于东荒，锦荣这地方太小了，没有直达的捲轴。 但是东荒很大，是东海之滨最大的一块大陆，捲轴随机传送到一处，可能距离锦荣还有千万里之遥，但是毕竟到了修真界，去锦荣就很简单了。 这次进入捲轴传送，已经没有了最开始那种快要窒息一般灵力被抽空的感觉，唐九容感觉到脚踩地面之后便睁开眼睛，立刻因刺目的阳光眯起了眼睛，热浪像是某种具现化的物体一般包裹住全身，这是在常世不可能感觉到的热度，起码已经有一百摄氏度以上，眼前是一片金黄的沙漠。 「这是哪？」唐九容情不自禁地问。 她问出口之后，便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毕竟在场应该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从从和沙棠长期呆在蓬莱，青鸟虽然偶尔会出蓬莱，却也不会走到太远的地方，至于顾银盼，就算她来过这，也不会知道这里是哪的。 没想到顾银盼居然开口道：「我想这里应该是司幽，东荒最大的一片死地就是司幽，思土死后，此地大火两百余年不灭，思女闭关千年不出，此地又环境恶劣，人就都搬走了。」 「你认识思女？」唐九容问。 「我曾在司幽学艺，那大概是四千年前的事了，那时这里是繁华的城市，被称作司幽国，后来这儿发生的事也很有名，嗯……在两千年前很有名。」 「哦……那估计已经成为传说了。」 顾银盼道：「不过传到这，该往哪走呢，往东边么，东边肯定有城市，以前那里有一个小国家。」 想必这个「以前」也是几千年前。 不过往东走总归没错，来之前唐九容看了地图，按地图描述，海滨沿岸都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她们往东而行，没过多久，便看到一个驿站，她们进入驿站，想看看驿站有没有直接通往锦荣的捲轴，不过一进驿站，她们就吓了一跳。 这驿站从外头看，只是一座在沙漠中隆起的不大的土包，进去之后，却十分明亮，楼顶是一片拟真天空，投下柔和却明亮的光线，与外面的炎热不同，室内温度正常，周围的一圈墙上，是一堆店铺的大门，中心则是八面组成菱形的屏幕——是的，那个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led显示屏。 至于周围的店铺大门，就更奇怪了，因为单看外面那个小土包的体积，无论如何想像不出里面有那么多的店铺。 「不知道是障眼法，还是别有洞天。」青鸟道。 障眼法便是说店铺就在这里，只不过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做障眼法遮掩起来了，别有洞天则是说，这里只是个入口，真正的店铺在别的地方，当然，也不会太远。 唐九容道：「应当只是障眼法。」虽然不是修真界原住民，但是唐九容也知道，要进行空间地转移，是一个比较高级的法术，需要耗费很多的灵力，很难想像会有大能为这样一个小小驿站耗费灵力。 这时顾银盼道：「我看，两个好像都不是……」 她的语气带着疑惑，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像是很多的异世。」 「异世」在修真界的说法里，是指大能自己开闢出来的，原本不存在的空间，这是个高端操作，能做到的，只有真仙或者天赋异禀的大妖。 但是，就算是真仙或者天赋异禀的大妖，也不能够开闢那么多个啊！ 顾银盼喃喃自语道：「一定是我的错觉。」 青鸟也立刻说：「这不可能。」 唐九容十分冷静，大概是因为她修为还低，反而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开口道：「去问问不就得了，这里不是来来往往全是人么。」 是的，大约四百平的大厅里，来往着许多装扮各异的修士和妖怪，虽然没到拥挤的程度，但是和外面寸草不生的沙漠比起来，已经属于十分违和的景象了。 第253章 蓬莱10 「哦，也就是说，这全是百器派的功劳。」 唐九容望着眼前有一头红色长髮的女人，她的头髮像是烟火一样炸开，随意凌乱地拨到脑后，大概因为发质粗硬，便很好地维持了住了状态。加上长眉如鬓，双眸橙黄，看上去像是一只野兽。 但是她居然并不是妖怪，而只是一个魔道修士而已，自称「机玄」。 对方是主动上来搭话，当时她们正在大厅挑选人选，但是所有人看起来都目不斜视行色匆匆，这是对方过来问顾银盼—— 「美人，你是一个人么？」 顾银盼目光冷淡地盯着对方，实际上是呆住了。 唐九容连忙过来，说：「我们是同行的，对此处有些疑问，正想找人问问。」 第489页 明明是唐九容在说话，机玄的眼睛却瞅着顾银盼：「你们不是东荒人？从哪来的，北荒么，听说北荒多是你这样冰肌雪骨的美人。」 顾银盼皱起了眉头。 因为很少有这样的经验，所以她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属于被调戏了。 不等她做出回应，对方就已经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大体就是自我介绍和对这座驿站的介绍，原来这东荒的驿站如今都是如此，集合运输交通和娱乐购物于一体，有点像是常世的高铁站火车站。 青鸟忍不住问：「我观这里的店铺，似乎全是个小小的异世，难道有大能特意开闢？」 机玄露出迷茫的神色：「啊？这不是障眼法么？」 青鸟：「……」 她望向顾银盼，顾银盼便立刻说：「我不可能感觉错。」 唐九容并不怀疑顾银盼的感觉， 唐九容想了想，换了个问法：「这驿站是何人修建的呢？」 机玄道：「是百器派，百器派可是近来东荒首屈一指的门派，有人，有钱，有地，有名望。」 唐九容和顾银盼面面相觑，百器派，不就是鹿蜀所在的门派么？ 先前朱槿来介绍百器派的时候，只说它是东海畔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门派，可没说那么厉害，怎么这就时代变了？ 唐九容便说：「倒不是从来不曾来过东荒，过去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听过百器派的威名。」 机玄便说：「那么说来，你们得是四百年以前过来的了，真是看不出来，原来已经那么大年纪了么？」 唐九容微笑不语，暗想，要是把身边这些妖怪们的真实年纪告诉你，保准吓你一大跳。 青鸟问：「这百器派是这四百年间起来的么？」 机玄道：「正是如此，四百年前，百器派多了一位长老，外界叫文澜居士，这文澜居士给百器派做了许多神奇的法器，叫百器派迅速发展起来了。」 「啊……」青鸟表情复杂，「他那么厉害么。」 机玄表情突变，目光第一次从顾银盼身上移开了。神情变得狂热，好像眼中都要具现化出火焰来：「那岂止是厉害，简直就是奇蹟！奇蹟你懂么！」 她突然伸手去拉顾银盼，唐九容连忙往前一步，让对方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机玄倒也不挑，就拉着唐九容到了大厅中央，指着中央滚动着许多信息的屏幕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唐九容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梨花香苑五十周年大优惠，入店即享半价】，【小火炉酒家新到仙果原浆可先尝后买】，【干罗天今日幻影剧场《凌云仙途》】…… 唐九容陷入沉思，正犹豫要说「gg」还是「led屏」，机玄便说：「这就是百器派最新的发明，不需要灵力就可以驱动，周围的那些商铺也是这样，不需要灵力，就可以容纳巨大的空间。」 唐九容迟疑：「那不用灵力，用的是什么？」 机玄道：「是电。」 唐九容：「……」 怎么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驱动led屏幕的，当然只能是电啊！ 可是，这里是修真界唉！ 不过虽然led屏幕可能是用电的，开闢的异世如果也是用电，却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因为异世通常被认为只能用灵力开闢，如果能用电来开闢，就证明百器派掌握了电和灵力之间互相转换的办法，也就是说，百器派能生产灵力了。 这件事听起来就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这些事，是无法从机玄身上问出来了，唐九容用眼神示意机玄把手松开，同时道：「谢谢你的介绍，我们自己去逛逛就好了。」 机玄忙道：「我来帮忙啊，这边最值得逛的店铺前十名，我一清二楚。」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眼睛瞟向顾银盼，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许诡异：「整个东荒我都很了解，我可以做你的，贴身嚮导。」 唐九容走到顾银盼身边拉住顾银盼的手，柔声道：「我们需要嚮导么，亲爱的？」 机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的眉头随即皱了起来，目光在唐九容和顾银盼之间来回逡巡，半晌道：「你们关系真好。」 唐九容笑容不变：「我们可不止是关系很好的关系。」 机玄的脸上没了表情：「哦，自便，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很快，唐九容她们只看见这一头红髮的背影消失在了某个店铺的门中。 众人很快忘记了这个工具人，青鸟道：「如此看来，文澜居士确实很有能力。」 唐九容本来准备松开顾银盼的手了，没想到顾银盼却反手把她拉住了，她因为这个插曲微微一愣，没来得及立刻回復青鸟，顾银盼便说：「反正不着急，我们逛逛街！」 青鸟立刻向顾银盼投去谴责的目光。 顾银盼心中咯噔一下，马上改变了口风：「我是说……我们要立刻前往锦荣，让我来看看怎么过去。」 唐九容感受着手中的温度，道：「我倒觉得我们不必那么着急，先看看如今东荒到底如何，是一件有必要的事。」 她微顿，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她吸引，便继续说：「虽然不知道文澜居士如今如何看待蓬莱，但是料想当初离开蓬莱的时候，心情应该……不算太好，而我们不了解文澜居士，贸然前去，说不定反而徒惹厌烦，如今，如果能对他所造就的成果能有所了解的话，到时候才不会相顾无言。」 第490页 青鸟沉吟片刻：「似乎有几分道理……」 话音未落，唐九容便说：「那行，那就先去小火炉酒家看看。」 绿蚁醅新酒，红泥小火炉，这酒家的名字想必是来自这句诗句，当然也有可能是修仙界有其他的典故而唐九容不知道，总之，这家店的招牌边上便挂着一个小火炉，火炉里放这些似乎施了防腐咒语的鲜花，从炉口坠下来，绕在了门框上，显得十分雅致清新。 门是开着的，在远一点的地方只看见里面黑洞洞一片，靠近之后却似乎能看见隐约的人影，里面似乎传来一个声音，在唿唤着人进去。 「是某种幻术么……」青鸟喃喃自语。 其他人还在踟蹰，顾银盼已经一马当先地踏进了门内，唐九容因为与她手牵手，就也被拉着进去了，只是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色已经变了，唐九容看见一个石制的拱门，一条流淌的小溪，睡莲，芦苇，杨柳还有像雪一样的一大片梨花和缀在梨枝的一串小小的古朴的灯笼。 映入眼帘的东西太多了，唐九容一时看得有点眼花缭乱，还以为到了室外，可是如果是室外，这景色也太过于密集，太过于不搭了。 怔忡间，有个声音从耳边响起：「客人到了~」 唐九容定睛一瞧，却看见了只有巴掌大的小仙子，穿着黄色长衫，披着粉色披帛，身后有两对煽动的透明翅膀，看上去像个动漫手办似的，正对着她甜甜地笑，同时口中发出清脆如鸟鸣般的声音：「有位置呢，里面请~」 唐九容努力不流露出惊呆的表情来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其他人却好像很习以为常，随着这煽动着翅膀的小仙子进入了里面。 他们穿过拱门，走过一座小桥，却见里面是波光粼粼一汪清澈见底的池塘，水面上浮动着薄薄的雾气，雾气中有一座座小阁楼，红墙黑瓦，如临仙境。 唐九容这次是真的有点失去表情管理了，这真的是个吃饭的地方？等一会，这里吃饭的费用一定很高？ 这种店在修真界很常见么？唐九容望向顾银盼，见顾银盼似乎也有些吃惊，正四处张望，察觉到唐九容的目光，顾银盼歪头道：「这里虽然不大，但确实是个异界呢，但是，作为异界来说，确实是好小。」 其实「异界」只能由大能开闢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大能才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唐九容便说：「看来百器派确实掌握了灵气转换的办法。」 顾银盼眼波流转，却没有搭这个腔，反而凑到唐九容的耳边，轻声道：「这儿付钱是付灵石还是什么别的？我没带啊。」 唐九容：「……」 对，她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反正，她也是没钱的，她出发之前倒是换了些灵石，不过现在很不确定够不够付这里的餐费。 说话间，她们已经被带进了一个八角亭中，进去后又有三个小仙子，拿了几张薄纸过来，叫她们点单。 唐九容大略瞅了一眼，发现上面的菜名虽然让人云里雾里，但是倒是明码标价——确实是吃不起。 唐九容对小仙子道：「我们想慢慢点，你们先出去好么？」 小仙子十分善解人意，说了句「我们就在外面等着有需要可以摇铃」之后，就扑闪着翅膀，关上门出去了。 她们一出去，唐九容便说：「大家，你们有带灵石么？」 第254章 蓬莱11 自然是没有人有的。 众人在唐九容问出这句话之后面面相觑，半晌，花羽弥说：「我有……钱。」 众人沉默地看着她。 花羽弥也察觉到自己这句话的愚蠢之处，羞愧地低下了头。 唐九容道：「我这只换了三十块灵石，而这儿，一道羹就要二十灵石。」 她低头看了眼菜单，念道：「时蔬鳐鱼羹。」 顾银盼沉吟：「听起来还可以。」 唐九容道：「……要不厚着脸皮直接走？」 顾银盼瘪起了嘴。 青鸟翻了个白眼，摊着手道：「给我一根你的头髮。」 顾银盼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话地拽了根头髮下来，头髮落在青鸟的手中，很快发生了异变，变作了银色的流光溢彩的毛髮，实际上，比起毛髮，更像是某种玉做的长针，触摸到之后，才会发现非常的柔软。 唐九容已经恍然大悟，此时他们入手了传说级材料——腓腓的毛髮。 青鸟又拿出一个精美的雕花玉盒，那玉质近乎透明，似乎像是泛着绿色的冰，青鸟将这毛髮放进玉盒，盖上盖子，毛髮在盒中发出氤氲的白光，若隐若现，顿时看起来十分高级和昂贵。 「这能卖个多少？」唐九容问。 青鸟道：「我以前没钱卖自己的羽毛，卖了三千灵石，这个翻个十倍应该不是问题。」 唐九容：「哇哦。」她觉得这件事有点不真实，那么说，其实只要愿意「卖身」，这些大妖根本不缺钱。 不过唐九容看了眼顾银盼，见顾银盼似乎并不十分开心，甚至还说：「干嘛用我的，用你的就够了啊。」 青鸟不理她，叫了小仙子们进来，拿着玉盒，道：「你们这儿可以换灵石么，我这儿有根大妖的毛髮，你们直接估估价换了灵石给我们就行。」 这是大约很常见，小仙子们十分自然地接过盒子，这盒子最她们来说太大，她们两个一人抬着一边飞出了门。 第491页 「这是妖怪么？」这一次，唐九容看着小仙子们离开的背影发出了疑问。 顾银盼说：「这是寻常花草妖精，介于魅和精之间，因为天身条件限制无法继续修行，便成为了这样的状态，草木成精本来就难些，东荒草木繁盛，所以比较多。」 唐九容瞭然点头，青鸟突然出声：「你是常世的人？」 唐九容道：「是，我从小生长在s市。」 青鸟神情微妙：「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修真世家的人。」 唐九容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青鸟道：「气质？说不上来，只是个第一反应，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唐九容想了想：「嗯……就在家门口碰到了。」 青鸟皱着眉头：「啊？」 唐九容道：「这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当做故事来讲一讲的时候，门被敲响了，门口传来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客人们好，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众人立刻调整好表情，让外面的人进来了，从门口进来的是个背后披着头髮，留着长长鬓髮，头戴白色玉冠身着青色长袍的青年人，他进门便作揖，口中道：「鄙人是这家店的店长，阁下给的宝物因为太贵重了，我们鑑定师的估价是两万灵石，不知阁下意向如何呢？」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青鸟喝了口茶，轻咳了一声，道：「三万。」 「这……」对方的目光恨不明显地扫过众人，「我得回去商量一下。」 青鸟道：「你是店长，你不能做决定么？」 店长笑道：「我虽然叫做店长，但是只是管理店铺的人而已，东家另有其人。」 青鸟喝着茶水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花羽弥的身上，花羽弥便突然说：「那你们去商量，我们先点菜。」 店长便道：「那道友们吃好。」又弯腰作揖，离开了这房间。 他一离开，花羽弥便松了口气，道：「那我们算有钱了，可以点菜了？」 岂止是有钱，那是有了大钱，顾银盼不仅是修仙大能，原来还是棵摇钱树呢。 众人没有了经济压力，顿时顺着菜单几乎全部点了下来，还有些诸如「太白仙酿」「紫微天光」「太阳之舍」之类的名字很迷惑同时价格很贵的东西，他们为了满足好奇心也点了——有钱，任性。 第一道菜「彩云逐月」（凉拌了几种食用花）上的时候，那青年也回来了，他又是作揖，长吁短嘆，说要价太高，希望能降点，花羽弥同他交涉，最后敲定二万八，因为那么多灵石携带不易，最后又买了个价值两千的大空间储物袋。 对方笑容满面地说着「请道友们好好享用」，就退出去了。 这时候已经上了五六个菜了，唐九容品尝了几个，发现都很清新，很健康，很淡雅——直接点说，口味有点淡。 不能说难吃，只能说，平平无奇。 但是每道菜都很漂亮，像是精美的艺术品，看了赏心悦目。 而且这些菜和常世的菜不同，大约是食材的缘故，都灵气四溢，就算是唐九容，尝了也有身体被滋养之感，放到常世给普通人吃的话，应该每个都算了不得的补品。 酒足饭饱之后，唐九容回过味来，她想像修真界的这些饭店，应该本来就不是为了给人填饱肚子的，因为理论上来讲，金丹以上的修士就可以完全不进食只吸收天地灵气了，所以这些菜量少精美用料考究，主要是让人谈谈事的时候有事可做，更像是点心。 像他们这样一口气点那么多的应该很少。 顾银盼虽然吃了很多，不过似乎感到十分乏味，吃了最后一口后呷了下嘴道：「一般。」 不过他们现在有钱有闲，就可以体验下其他店铺了，被小精灵送出门后，他们又去了看上去像是电影院的幻影阁，这个果真是电影，但是简直是7d了，在修真界幻术加成之下，观影体验如同身临其境，加上这故事是偏动作片的类型，打斗场景十分刺激，唐九容还真没见识过这种，体验结束仍回味无穷，过了好久才想，故事还是比较老套。 接下来他们又去了卖服装的店，卖法器的店，战斗表演的店，真实幻境体验的店，都给人惊喜，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居然已经在这个驿站玩了两天了。 「百器派肯定有高层去过常世。」唐九容提出了这样的结论。 青鸟也十分贊同，因为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显而易见的有着常世的影子。 如此，众人也觉得玩的差不多了，便去传送捲轴店买了去锦荣的捲轴，大约是傍晚时分，他们来到锦荣。 唐九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见高楼间漏出的橘黄色的天空，像是在火炉中燃烧的火焰，在头顶燃烧，恍惚之间，唐九容听到身边有人说：「……天吶，这里的房子好像方壶的。」 唐九容偏头，看见花羽弥望着眼前的景象，脸上带着震惊，刚才的感慨也是她发出的。 「你去过方壶？」唐九容问。 花羽弥道：「四十年前曾经去过一次。」 唐九容想到方壶，只能想起那些看起来仍很有现代气息的断壁残垣，那些飞翔在大厅里密密麻麻的灵魂。 方壶如今是一座死城。 所以花羽弥突然表示她去过方壶，而且锦荣很像方壶，让唐九容心中不禁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来，她环顾四周，见他们此刻是在一个小巷里，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直接在城市里了，看来这个地方不用像东壁那样，进城市都需要登记。 第492页 但是触目所及，比起东壁更加高楼林立，铅灰色的墙壁高耸入云，如同遮天蔽日的钢铁森林，有种常世大城市的味道。 这小巷虽然偏僻，却很干净，地上没有垃圾，青石板砖稍显陈旧，有一些青苔。 众人沉默许久，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是从从先说话：「好香啊，这是什么的味道，好香。」 他舔着嘴唇，蠢蠢欲动，狗鼻子都隐隐约约显露出来，唐九容是没有闻到，不过从从既然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唐九容也觉得可以满足一下对方，便说：「不要着急，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便跟着从从往前走，绕过几个弯后，便走到了一条狭长的小径，小巷幽深，前方隐约透出一线亮光，众人不急不缓走到巷口，随着眼前豁然开朗，一阵喧嚣便突如其来地钻进了耳朵，于此同时，他们似乎在这一步里走近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乍一眼望去，像是随意拼接的积木，两座铅灰色的高楼中间，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台阶和平台，墙面上是大大小小的窗户和门，有人在步行，有人在飞行，各种各样的人摩肩接踵行色匆匆。 却又有许多小摊贩，堂而皇之在地上摆了个简陋的小地摊，有些是卖不知作用的花哨法器，有些则是在卖吃的，从从闻到的香味来自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做的锅子，里面沸腾这金色的油脂，炸着些唐九容不认识的动物的肢体。 好混乱，但是好热闹。 「啊……」青鸟突然开口，「这儿，就有点像蓬莱了。」 第255章 番外·蓬莱12 狭长的街道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像是个庞大的迷宫，朱槿所谓的锦荣是个小城的信息滞后了应该起码五十年，唐九容她们呆了一天，就发现了锦荣是个比东壁和方壶都要庞大数倍的城市。 混乱但有序，庞大而拥挤。 简单划分，这座城市大概有十二个区，中心是一般意义上的行政区域，称作玉晨区，里面有各个门派的总部，百器派则在所有门派的中心，这个城市似乎有十几个门派共同掌管，有点像是占有股份的股东，而百器派是占最大份额的那一个股东。 众人在那个街道买了从从想吃的东西，顺便买了份地图，地图是个有各种形状的吊坠，他们买了个叶子形状的，用神识探入，便可以看到一个完整的全息投影状的地图，十分炫酷，每个区域点进去，会有对那个区域的详细说明，说明还有个目录，标明了各种不同语言，还是一份多语言版本的说明。 比方说对于先前那个听说有点像蓬莱的街道的白话文版本就这样描述——【位于西北方的须延道区，拥有超过五百万的常住修士，占地约三百平方公里，虽然看上去稍显拥挤，但绝对是最具有活力的区域之一，在这里你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买的物品，但是在这里你需要保管好自己的物品，我们很难帮你寻找到已经丢失的物品，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繫区域管理处，管理处位于xx路和xx路的交叉口，在此地严禁打架斗殴，使用天级以上灵宝，元婴以上修士前来管理处登记，我们可以给您安排专门的住所与引导人员。】 后面一句话其实是为了登记元婴以上的人员，但是在这里这种登记不是强制的，所以显然，应该也很少有元婴以上的修士真的会去登记。 众人次日便往城中心赶，城内外围区域并不禁止飞行，不过中央的四个区是禁飞的，并且开始强制登记，不过登记也并不像是东壁那样严格，主要只是记录一下修为和来处。于是众人中元婴以上的修士就都将修为压低至元婴，登记处是个占地颇大的庑殿，白墙黑瓦，飞檐峭壁，很有气势，门口有一面白玉墙，写了在此处的一些注意事项，大约就是提醒收束灵兽，保管好法宝，不要欺瞒修为之类的。 虽然注意事项上写了不能欺瞒修为，顾银盼等人自然是不会管的，毕竟她们现在对眼下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一进入大殿，便有人上前来，道：「道友这边请。」 唐九容便只粗略扫视了眼大厅，见没有什么人。只零散站着几个穿着统一青领白底短袍的年轻修士，因为空间宽广屋舍内稍显昏暗，只能依稀瞧见一排原木色的小门，小门前面挂着一盏小灯，像是迷雾中指引方向的灯塔。 唐九容等人便被领着走向这样一盏灯，走近了看，发现不能算是灯，而是浮在虚空中的一个光团，他们走近，这光团便飞过来，绕着他们转了一圈，随后灭了，它熄灭的时候，这小门也打开来，透出房间里柔和的光。 里面是一张松木长桌，放着几叠纸，唐九容定神去看纸上的字，见上面写着些姓名修为之类的，大约是先前来的人填的个人信息，她在看上面的文字，便没注意到领他们过来的「工作人员」突然脸色大变，双手背到身后，袖子里光芒微闪，随后努力保持住了神情的自然，走到长桌后面，道：「各位……道友，我来为你们登记……」 他的手在抖。 看到这，唐九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斜跨一边走到顾银盼身边，用自己最和蔼可亲的语气询问这人：「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么？」 那人冷静下来，道：「我有旧疾，道友见笑了。」 他拿出笔来，边写边问：「请问姓名——可以用道号或者假名，这里只是为了录入方便而已。」 这还真的挺贴心，所有人都慢悠悠编了个假名出来，记到花羽弥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又进来两个人，这两人并不穿那蓝领白底的衣服，一男一女，男的穿黑色丝质长袍，繫着金色的腰带，寸头，手上缠着玛瑙的珠串，女的穿粉色纱裙，头上珠钗琳琅，面容娇嫩，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二八少女。 第493页 唐九容粗略一看，便发觉这两人修为应当颇高，在元婴之上，他们站在一边，微笑看着唐九容等人，这时记录到了顾银盼，询问姓名，又问修为。 顾银盼道：「……元婴。」 后面的女修突然掩嘴笑出了声，道：「前辈，可不要哄我们。」 顾银盼偏头看她，眼神冰冷，如有杀气。 那女修顿时噤声，低下头去，道：「前辈，我们这是不可隐瞒修为的，我们另有探查手段，早已探出你们的修为了，前辈们也不要叫我们为难了。」 顾银盼微微皱眉，望向唐九容。 在旁人眼中充满杀气的凌厉神情在唐九容眼中是带着求助的困惑，唐九容一时也有些无措，毕竟她可是真正的修真界菜鸟，只好望向青鸟，青鸟则望向花羽弥，于是最后花羽弥开口：「咳咳，你们是什么门派的？」 女修道：「妾是尺间派的。」 男修道：「吾是洞明派的。」 花羽弥思索着，顺便问了下记录的人：「你是什么门派的。」 那筑基修士强装镇定，道：「在下是百器派的。」 唐九容青鸟花羽弥闻言自然没啥反应，顾银盼却眉头一跳，最不受控制的是从从和沙棠，两只小妖不住地望向那个记录者，看得对方额角冒汗。 花羽弥想出要说什么了：「你们既然自己就能探查出我们什么修为，那还问我们做什么。」 女修道：「流程诸事，总是繁琐僵化，我们也深受其扰，只是想要更改，又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这边只好叨扰诸君了。」 这话说的有礼有节，也挑不出毛病，唐九容突然问：「是什么探查了我们的修为，门口的那个光球么？」 女修笑道：「是的，那是个小法宝，百器派的长老研制的。」 「哪位长老？」唐九容问。 女修笑道：「您一定听过，是文澜居士。」 唐九容道：「是听说过，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来拜访文澜居士的。」 顾银盼和青鸟闻言都是一惊，但是这边的人反而没什么反应，那女修道：「来拜访文澜居士的人每日都有不少，可是文澜居士不爱见人，我们这边也只能先给您递上名帖，至于愿不愿意见，只能看文澜居士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以谁的名义下名帖。 若是以蓬莱仙君的名义下，不知这位文澜居士，会不会连夜收拾行李逃跑。 思来想去，众人以青鸟的名义下了一封，又以不知名修士唐某的名义下了一封，待要交上去时，又以从常世来的修士花某的名义下了一封，暗想这样广撒网，被选上的概率总应该更高一些，不过当试探着询问文澜居士是不是有可能见他们的时候，对方微妙的笑容让唐九容意识到，概率应该还是很低。 不过既然交了名帖，接下来一个星期就可以进入「政治中心」玉晨区等候，大家收到许可证，唐九容看了眼顾银盼的，神情便有些微妙，等从登记处出来，才开口道：「他录得是化神期。」 顾银盼看了眼：「还真是。」 青鸟道：「我也是——当然我本来就是。」 「原来他们测不出更高的修为。」唐九容道，「但是他们竟一点都没怀疑是更高修为的修士么？」 青鸟撇嘴：「那确实也是，渡劫以上的修士又不是大白菜满地都是，而且一般都在躲避着自己的天劫，至于真仙，那大约是不觉得他们会如此无聊。」 唐九容进入修真界以来，见到的真仙比筑基修士还多，当然她也不至于觉得这是个正常现象，只是确实对她的某些判断造成了影响，比方说，她完全没想到，原来登记处的那些人就没想过，自己这一群人里面，会有个真仙。 「是不是不如承认自己是真仙？」花羽弥道，「若是知道我们这有真仙，就算是百器派掌门，也该以礼相待？」 花羽弥是不知内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青鸟没有告诉她，顾银盼曾经想吃文澜居士的肉。 顾银盼当然也不好意思说，眼神略显游离，唐九容便说：「直接承认身份，略有挑衅之意，我们毕竟是来请人的，他是个人才，百器派说不定不想放人。」 花羽弥接受了这个理由。 众人被引荐住在一家豪华客栈，那客栈像是个宫殿，唐九容等人独占一个院子，房里陈设倒是很普通，而且古朴陈旧，没有什么新式设备，后面两天他们去外面闲逛，发现比起外围来，玉晨区反而显得普通，房子都是古宅，街道是青石板铺成，没有杂草，光洁如玉，街上人很少，也没有什么小店铺，只城中心有个极大的铺子，叫做璃梦阁，木结构搭了八层，飞檐层层叠起，蔚为壮观。 里面什么都卖，众人就经常去里面逛，到第三天，见完全没有文澜居士要见他们的消息，便知道递上的名帖大约是没用，他们得另想办法了。 而大家都是在逛街，也不知怎么的，花羽弥就认识了这璃梦阁的二当家，他是璃梦派的外门弟子，璃梦派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玛丽苏，但是实际上开宗立派的老祖的道号，璃梦在修真界有个典故，是说传说时代有个叫璃梦的妖怪，梦中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但是它的梦很容易醒，梦醒的时候，梦中的世界就迎来终结，璃梦也死去了。 叫这个名字的门派，立派宗旨却十分务实，很擅长做生意，大大小小的铺子遍布整个东荒，唐九容还得知之前在驿站看的那家「电影院」就是璃梦派的产业，这二当家会对花羽弥感兴趣的原因也很简单，正是因为花羽弥是常世来的，他对常世的商业运作和文艺作品感兴趣。 第494页 花羽弥同他聊了两天，知道了璃梦派内外门成见颇深，听说门规里明明定好只要弟子筑基就可以进入内门，但是近几百年，这条门规越来越形同虚设，有许多外门弟子已经筑基，却也没法进入内门，除非有内门的人引荐，不然他们就只能在外门做些杂事。 花羽弥听他抱怨许久，算是拉近了距离，终于找到机会问起文澜居士的事，他便说，见文澜居士并没有很难，只要托认识的人就行。 「他在百器派并不算过的很好。」二当家神神秘秘地说，「这是内部消息，不能乱传，那文澜居士似乎并不是人类，所以与百器派高层许多长老有隔阂。」 「啊。」花羽弥装出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模样，「真的么，他不是人类？他是什么妖怪？」 二当家道：「听说是灵兽化形，具体就也不清楚了，想要见他，我替你引荐，你去他府上送礼就成，他很缺钱。」 「他很缺钱？！」这次花羽弥是真心实意的震惊了。 她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唐九容他们，唐九容自然也很震惊，实在是因为像鹿蜀这样的妖怪，就不应该缺钱，比方说他们先前就缺钱，但是顾银盼拔一根毛，他们就是有钱人了。 「除非……」唐九容沉吟道，「他不敢让别人知道它是鹿蜀。」 第256章 蓬莱13 次日，他们由二当家引荐，给文澜居士送礼，礼物朴实无华，就是两万灵石，但是效果拔群，立刻就得到回应，说是两日后文澜居士出关，便可以接见众人。 这「众人」有多少呢，据说是两百多位。 二当家不好意思道：「文澜居士很少见人，大部分时候都在闭关，所以一见都是很多人。」 唐九容表示理解，两万灵石就可以一对一，她才会觉得比较离谱。 两日后，她们撇了从从和沙棠，只唐九容顾银盼青鸟花羽弥四人又来到这宅子，这小小的宅院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她们正排队等开门，忽然看见一个认识的人迎面而来，对方红髮红眸，像个妖物，正是那天在驿站给他们做介绍的机玄。 机玄显然也认出她们，径直朝她们走来，唐九容本来以为对方一定第一时间和顾银盼打招唿，没想到对方点头示意后，就对唐九容说：「没想到你们也过来了。」 唐九容道：「恰逢其会。」 机玄道：「唉，也不知今天文澜居士会出现多久，上次据说只呆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因为有事离开了，如此，也要两千灵石，可不算便宜了。」 唐九容看了花羽弥一眼，花羽弥嘴角微抽，并不说话。 唐九容也不说自己花了两万了，只寄希望于既然花了两万，能得到和两千不一样的服务。 过了一会儿，大门终于开了，一个俏生生的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开了门，笑盈盈让他们进去，众人鱼贯而入，看见青石板路旁翠竹成荫，走到堂前，有个鎏金的香炉，正裊裊冒出带着木石气味的烟雾，屋舍白墙黑瓦，房檐低矮，自有一股禅意，众人立于此间，竟也不自觉安静下来。 那小姑娘站在台阶上，身边是一叠蒲团，双手揣在袖中，笑眯眯道：「诸位领了蒲团，就先坐下，先生还有些事，过一会儿就来。」 众人就跟小学生似的排队领蒲团，机玄排在她们前面，低声说起文澜居士，语气中满是崇拜：「如果我有文澜居士这样的才华，定然不会留在这样的小门小派遭受排挤，只是文澜居士感激百器派掌门知遇之恩，不忍离开，这德行真叫人敬重。」 唐九容故作吃惊：「文澜居士在此处遭受排挤么？」 机玄这才发现自己失言，忙道：「我也来参加这集会好多次了，猜的，猜的。」 唐九容心中猜测机玄并不止是文澜居士的崇拜者那么简单，不过也不多说什么，只装作一副初到此地的异乡人的模样，又问了许多问题，机玄看似答的大大咧咧，却又有所保留，唐九容猜机玄也知道文澜居士并不是人类的事。 众人领了蒲团，便在竹林中坐下，竹叶交织，斑驳叶影落于地面，清风徐来，虫鸣起伏，别有一番意趣，不过等久了，就无聊起来，唐九容问机玄：「往常文澜居士也叫人等那么久么？」 机玄是文澜居士的脑残粉，道：「文澜居士是从来不叫人多等的，想必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说话间，原本叽叽喳喳的竹林突然安静下来，唐九容从竹林间隙，看见一群小道童围着一个瘦高的道士从殿中走出，这道士只把头髮在身后松松垮垮的拢起，穿着青灰丝稠长衫，脸被竹叶遮挡，看不分明，直到对方到了石阶上，唐九容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乍一眼，便只觉得对方苍白的过分，眼下又一片青黑，嘴唇无血色，脸颊凹陷，看起来是一副身娇体弱的病秧子模样。 唐九容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个看上去不好吃啊。 她随即觉得自己果然被顾银盼影响太过，第一反应竟然会是这种奇怪的想法，她压下心思，见这文澜居士已经走下石阶，站在鎏金香炉前，虽然看起来提不起劲，但是神情十分温和，温声道：「诸位今日前来，吾心甚慰，吾才疏学浅，是以得诸位抬爱，才有今日之景，要想十数年前……」 对方竟然一开口就讲了一大堆空话，实在是让唐九容吃了一惊，而且这话像是打过腹稿，唐九容正疑惑间，台下突然有人道：「没次都要重复一遍这个话，没有必要？」 第495页 文澜居士顿了一下，开口慢悠悠道：「这位道友或许先前已经来过，但是总有道友是新来的，再讲一遍也是应该的……」他停顿，又说，「我是说，是无妨的……」 唐九容看着对方的样子，疑心对方就算被放进锅里，也是这样慢悠悠的样子。 等下，怎么又联想到吃他了？ 下面问话的人气势汹汹，却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时语塞间，文澜居士慢悠悠又背诵起来，唐九容听见机玄在身边不屑道：「哼，每次都有这种人。」 大约半刻钟后，文澜居士的演讲到达尾声：「……诸位心中疑问，皆可相询，吾必勉励相答。」 唐九容的心中缓缓浮现出两个大字——……就这？ 顾银盼有点着急，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花了两万！」 唐九容迟疑：「我们可能被坑了。」 顾银盼黑着脸，周身顿时变成了低气压，唐九容却听起周遭人问的问题，越听越是吃惊，他们问的问题并是不会修真界常见的诸如修行法门之类的问题，十分学术复杂，比方说——「关于灵力转化为空间储存量时转化常数存在的原因」或者——「空间畸变对现实影响的最小观测值」。 唐九容表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转头望向青鸟，青鸟同样一脸茫然。 文澜居士却侃侃而谈，虽然声音不算大，气息不算足，讲了一会儿，还让道童搬来一张藤椅，坐下了，不过显然他听懂了所有人问的问题，并且都颇有见解，得到指教的人皆是点头，流露出崇敬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文澜居士抬手要茶，流露出疲惫神情，身边道童便朗声道：「居士累了，进入自由讨论时间。」 顾银盼不服气道：「我们花了两万，连问题都没问。」 唐九容低声说：「听他们问的那些问题，我都不好意思瞎问了。」 顾银盼想了想，颇有些不甘心地说：「也是。」 这群人问的问题太高深了，她们四人一概没有听懂。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机玄双手交握，一脸激动，似乎获益良多。 看不出来，机玄居然是个「高材生」。 唐九容正思考着要怎么去跟这文澜居士搭话，却见有个小道童走到文澜居士身边，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文澜居士便点点头，把茶放下了。 那小道童便立刻朝唐九容她们走来，作揖道：「前辈们不是有私事相询么，且随小的来。」 唐九容道：「我们有四人。」 小童道：「只可来两人。」 唐九容和青鸟交换眼神，两人站了起来，跟着小童穿过竹林，到了台阶之前。 走近了，唐九容发现文澜居士比想像中更瘦，再加上苍白，简直纸片一般，像是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他吹跑了似的。 跟他说话，人就不自觉开始轻声细语，盖因怕自己唿出的气惊扰了他，对方就是有这样的气质。 他抬头看着唐九容，笑容像是春日暖阳和煦温润：「你们先前没问问题呢。」 唐九容莫名羞愧：「我们不太懂。」 文澜居士道：「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唐九容她们先前想好，这次只是来见一面，至于蓬莱的事，就之后偷偷潜入同他说，没想到她正想说话的时候，青鸟便脱口而出道：「你不想回蓬莱了么！」 唐九容哑然，见文澜居士那好无血色的面孔上，流露出惊诧与慌乱，他一手去摸边上的茶盏，一边指着青鸟，还未开口，身边小童就不开心道：「你们不能说这种事，你们的私下见面时间结束了。」 唐九容暗道糟糕，可是也已经晚了，一群道童朝她们围过来，又有几个找到了还在竹林中的顾银盼和花羽弥，齐声说着「前辈们该走了」，就要赶她们出去。 顾银盼气的够呛，推倒两人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就这样动手动脚！」 被推倒的两个小道童，也不知道实际上几岁，总之外貌上不过是八九岁小孩的模样，顿时坐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嚷：「前辈欺负人了前辈欺负人了……」 文澜居士慌慌张张从藤椅上站起，简直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了，他愁云惨雾，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连声道：「别吵，别吵……」 唐九容在一边看着文澜居士，却越看越觉得微妙，明明情况那么糟糕，但她心中的担忧却比先前减轻，因为原本她最担心的，就是文澜居士本人的意愿，但是如今看来，这位文澜居士在这儿过的不算好不说，好像……还没什么主见。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没有主见的人，最容易搞定了！ 第257章 蓬莱14 文澜居士——名字叫做鹿笺——对眼下的情况束手无策。 他甚至颇有些悽苦地觉得，自己为什么非得面对这种糟糕的状况呢？为什么不管躲到哪，都避不开之中让人烦恼的情况呢？ 他是在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以至于此时脑袋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便站在原地大脑放空，决定直接放弃了，总有人来收拾这种烂摊子的，只要他不管就行，过去碰到那么多事，也都就这样过去了，面对困难和烦恼，只要放弃，事情也总会结束的。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是的，这是鹿笺的人生信条。 他发了一会儿呆，见人还是没有被赶出去，院中乱糟糟一片，过来的宾客都是围成一团看热闹的，反而身边那位模样清丽气质高雅的道友同他讲话：「我的同伴太莽撞了，希望没吓到您。」 第496页 鹿笺深觉感动，他胆子奇小，但是过去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大能，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心理状态，其实大部分时候他都怕的要死。 虽然活到现在，他已经碰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有些事甚至于危及生命，但是他完全没有像书上写的那样习惯，他还是害怕，烦恼，焦躁，不安。 「我……我还好……」他这么说，但神情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唐九容同文澜居士说了几句话，心中便更有把握，笑道：「我们没有恶意，你不要紧张，若是你觉得打扰了你，我们现在就先走了。」 …… 鹿笺惊讶地看着唐九容，却见唐九容果真招唿同伴，结伴出去了。他心中对唐九容的印象又好上三分，认为对方十分知礼，不为难人。 唐九容拉上顾银盼出去，等出了这小院，才在顾银盼耳边低声道：「别吓着他，我看他胆子很小。」 顾银盼还在气头上，说话有点没好气：「他胆子小不小关我什么事！」 唐九容陷入思索，并不说话，顾银盼顿时后悔了，以为是自己说话语气不好，叫唐九容生气了，她偷偷看着唐九容，拉了拉她的衣袖，唐九容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顾银盼眨巴着眼睛不说话，唐九容摸了摸她的头，说：「还生气么，别生气了，他胆子小，对我们反而好。」 顾银盼还没说话，青鸟问：「有什么好的。」 唐九容面露微笑，道：「他在百器派过得很辛苦，他如此胆小，一定很害怕吧。」虽然她心里想的是，胆小的人总是好哄些，但是有些时候，实话倒是不必说出来。 青鸟思考了一下，觉得有些道理，又忍不住道：「那我们就这么走了？」 唐九容道：「百器派这样监视他，显然逼得很紧，我们要是也咄咄逼人，岂不是和百器派一样，我们总要显得温和些，叫他觉得我们那是个好去处。」 青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唐九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门口也有人看着她们，见她回头，身形一闪，便闪到门里面去了，但是唐九容已经看见了那像火焰般红色的髮丝，是机玄。 这时花羽弥突然道：「我们现在去哪，住的地方恐怕不能去了吧，他们一定知道我们住在哪？可沙棠和从从还在那呢。」 顾银盼便说：「怎么？他们还要来堵我们？」 唐九容说：「很有可能，总之我们快回去吧。」 不过城里有飞行禁令，所以她们回去，还是花了些时间，等到的时候，便看见沙棠和从从正被关在笼子里——确实是笼子，用细砂金做成，大约施了法术，沙棠和从从在里面化作了原型，显得很没精神。 唐九容立刻暗道糟糕，同时伸手去拉顾银盼，不过已经晚了一步，顾银盼已经冲上去了，与此同时，她感到庞大的压力，叫她忍不住后退，眼前出现出闪电般的光芒，细砂金做成的笼子被切成了三半，旁边守着的三个修士则倒飞出去，直到被障碍物拦住，石板裂了开来，地面下沉，石块像是炮仗一样四散飞了出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警报的声音，像是尖锐悠长的笛声，直冲云霄。…… 始作俑者顾银盼来到了沙棠和从从的身边，恨铁不成钢道：「你们怎么那么没用！」 沙棠呜咽流泪，从从则抱着顾银盼的腿大哭：「嗷呜呜嗷呜呜嗷呜呜……」 唐九容嘆了口气，看来这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唐九容同青鸟花羽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踩着断裂的地板走到了顾银盼的身边。 「我们要不要赔？」花羽弥低声道。 唐九容笑而不语，这个要看情况。 尖锐的警报之中，很快便有穿着统一服饰的人从天而降，那是四个穿着相同款式白色掐金边长袍的男子，摆着一样的姿势——双脚微微岔开，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摆在身前，微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虽然他们一脸傲慢，一副看不起她们的样子，但确实只是四个元婴修士。「你们涉嫌破坏公共财物，暴力违抗执法，殴打公职人员，请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人这样说。 作为修真界土着，青鸟对此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我们不同意你们能怎么样？」 四人道：「你们无法离开这里，这里已经布下结界，长老们也很快就会来了。」 青鸟道：「长老来之前你们先死了信不信？」 四人面上终于闪过慌乱，唐九容认为这似乎是在「文明世界」生活了太久的人突然面对野蛮产生的慌乱。 右边的人声音都磕巴了一下：「希望你们不要错上加错，我们都是有法宝护体的。」 青鸟抬手点了点脑袋：「我看你们的脑子，指定是有什么问题。」 在说这话的同时，她打了个响指，流光溢彩的羽毛从虚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网，将四人团团围住，不断收紧，网中顿时亮起各色法宝灵光，但进入网中，却仿佛泥牛入海，转瞬间不见踪影，四人都慌了，惊叫声此起彼伏。 羽毛交织的网形成了不断旋转的圆球，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像是个灯球，从说话间到控制住四人，说来也不过是没多久的事，就在四人在这球里鬼哭狼嚎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厚重的云层像是高山压顶，突然有巨大的闪电从云层中闪现又隐没，像是金色的巨龙隐秘其中，携风云变幻来带巨大的压力。 第497页 既然能造成气候变化，那起码是化神以上了，当然，就算是化神修士，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毕竟化神之后是合体，合体之上便要渡劫，渡劫之后方成为真仙。 锦荣有真仙么，过去是没听说过，但是那么大一个城市，说不定现在有了。 唐九容觉得她们还是应该谨慎些，便走到顾银盼身边，低声道：「你先别出手，看看来的是谁。」 顾银盼其实气得恨不得立刻打到对方老巢去，但是听到唐九容这么说，就稍微压下了火气，转念想了想，也觉得该小心些，毕竟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唐九容呢。 她甚至偷偷说：「感觉事情闹大了，我们要不要叫季满庭和靳顺娷来帮我们。」 唐九容道：「也不是不行，出发之前，我也提前知会过的。」 她手上有保命法宝，也有丹阳令，靳顺娷说要是紧急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对方愿不愿意给丹阳谷面子。 说话间，云层之中某处传来如钟鸣般洪亮悠远的声音：「何人在此放肆。」 唐九容点了点青鸟的胳膊，示意她来说话，青鸟仰头看着天空，眉头紧锁，道：「你算什么东西，下来说话。」 她手捏法决，那半空中的球形牢笼旋转的更快，里面的嚎叫也更加悽厉，都盖过了天上的雷声，大约是从羽毛编织的牢笼缝隙中看见了外面的情形，里面有一人高声道：「长老救救我们，汩没长老，救救我们。」 那声音冷哼一声：「哼，丢人现眼。」 青鸟神情有些微妙，大约形容起来，就是不想先前那样胸有成竹，唐九容从这神情中看出了什么，她是化神期修士，对方或许在化神以上，只是她是天生神兽，所以并不被这气势所压，但是修为上的差距还是让她有所警惕。 在雷鸣和惨叫之中，灰色的阴云变换形态，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男性头颅，眼睛巨大，鼻樑高耸，不怒自威，他张口，口中是密密的闪电：「我只数三个数字，放了他们，三……二……」 顾银盼在身后低语道：「青鸟顶不住了，这人半只脚已经迈进了真仙境。」 唐九容道：「那……」 她话未出口，青鸟便冷笑道：「我会怕他？」 「一。」 对方果然毫不犹豫，「一」字一出口，阴云便像浓雾般翻涌而来，光线瞬间被遮蔽，天地一片漆黑，迎面而来的狂风叫周围的碎石飞扬到半空中，顾银盼撑起一个护盾，挡住了他们周边的碎石，而青鸟则大步上前，广袖扬起，里面灌满了风，突然从里面飞出细细的银光，像是切割了阴云的剑影，交织旋转，化作飓风，直冲云霄，刺破天际，天光突然露出一线，同时露出的还有一个错愕的男人，穿着黑色绣金纹的长袍，巨眼而眉鼻高耸，正是乌云化作的那张人脸。 银丝在不断螺旋上升的过程中越来越细，像是尖锥直刺对方眉心，对方仓皇后退，青鸟露出得意笑容，却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从天而降，冲着她的头顶飞快压来。 花羽弥急道：「怎么还搞偷袭。」 唐九容也急了，顾银盼却不出手，只是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金色的手掌在青鸟头顶上方几寸处撞到了什么，轰隆一声巨响，两者撞击产生的力量叫地面震动。 「是那个吧。」顾银盼说，「我听说青鸟一成年，就要开始筑巢，等到筑完，那鸟巢就是天下最厉害的防御法宝之一了。」 唐九容眯着眼睛仰头看，也没看到什么像鸟巢的东西，只是好像有个模模煳煳的倒扣的碗，忽隐忽现的。 她摸着下巴：「她原来自带房的。」 巨掌消失了，一个披散着长发，然而给长长的黑色鬍子扎了个小辫的男子出现在她们面前，他倒是看着慈眉善目的，笑着问她们：「还挺厉害，你们到底是谁啊？听说问起蓬莱，那么，你们是蓬莱的人……妖？」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唐九容很有闲情逸緻地想。 第258章 蓬莱15 说话间，被称作汩没长老的那位长着铜铃一般巨大眼睛的长老也过来了，他身后还瀰漫着阴云，看上去像是很丧似的，不过唐九容经过顾银盼的科普，知道这是对方快步入真仙境，道果外显的缘故。 道果外显的明不明显，主要还是要看修炼方式和途径，具顾银盼所说，如果太过于明显，步入真仙境的可能性就会很低，或许就永远止步于此了，不过，就算如此，应该也是很多人的梦想。 至于另外一位，把鬍子扎成小辫的，被抓住的四人也叫出名字来了：「……金刚长老，金刚长老，救救我们……」 金刚长老不负众望，见她们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后，又立刻说：「门下不肖弟子们，可否先放了呢？只是些小辈，不值得花心思。」 青鸟道：「你们来抓我们的人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呢？」 金刚长老道：「抓了你们的人么，是何原因？要是抓错了，我们立刻处罚。」 这话就很狡猾，将主动权全抓在了自己的手中，抓人肯定是有原因的，处罚也是按他们的标准，青鸟听了这话，脸色自然更差，下巴扬起冷笑道：「这是你们这的规矩？我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既然得罪了我，我当然要亲手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金刚长老的眼神掠过青鸟，看到了后面的唐九容等人，便笑道：「抓得是他们么，都是年轻小友，不要那么大火气，何不坐下来聊聊。」 第498页 唐九容看了身边的「年轻小友」顾银盼一眼，顾银盼原本怒火中烧，这时不知为何面色和缓，甚至露出了隐约的笑模样。…… 青鸟道：「装什么装，你们会不知道原因？」 金刚长老道：「我确实不知道，我只是见这里出了事，匆忙赶来的。」 「然后来偷袭我了？」青鸟仍是不爽刚才的事。 金刚长老道：「凑巧，只是凑巧。」 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因为态度太好，青鸟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实际上她也有些迷茫，事到如今，到底该怎么办呢？这时花羽弥上前，道：「坐下来聊聊就不必了，我们放了你的人，你们也放了我们，我们本来也没做什么，只是……只能说是游客。」 金刚长老道：「要出城么？」 花羽弥道：「出不出城，是我们自己的事，难道是你们不准备放过我们？」 金刚长老立刻做出惶恐表情：「何至于此。」 花羽弥一点都不受对方的装模作样影响：「不过你说的话有用么？要是我们放了人，你们不认帐该怎么办？」 金刚长老道：「我们之间并无冲突呀，我们也不欲同蓬莱交恶，何至于此呢？」 花羽弥不说话，金刚长老道：「有些事，我做不了主，道友也勿要紧逼，于你我都不好。」 花羽弥突然一笑：「哪里紧逼了？只因为想要个保证？」 金刚长老道：「你要的保障是什么？」 花羽弥道：「简单啊，你们在此起誓，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她说的起誓自然不是简单说句话，是要与天道关联的，若是违反，轻则反噬，重则影响修行。 金刚长老也不笑了，一边的汩没长老，更是随着花羽弥的话语，脸色越来越黑。 剑拔弩张之际，花羽弥突然说：「开玩笑的，只是离开这里之前，我们还挺需要个导游，你们门下弟子众多，留两个给我们，大约也没事吧？」 空气凝滞了片刻，只有风声带着尘土的气味唿啸而过，半晌，金刚长老道：「导游……是应该的。」 在青鸟控制之下，像是被在滚筒洗衣机里卷了半天的四人终于被放了出来，原本一丝不苟的头髮乱的像是稻草，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看上去像被□□了似的，他们现在自然没有先前那一脸傲慢的样子，而是双手抱胸，鹌鹑似的瑟瑟发抖，他们没怎么听清下面人说的话，下来之后才知道，原来还要从他们四个里挑两个做人质，刚还觉得得救了的庆幸表情顿时变成了泫然欲泣，跟要被抛弃了似的。 花羽弥就随手挑了两个，被挑中的两个犹如晴天霹雳，脸色灰暗，没被挑中的暗露喜色，金刚长老好言安慰了被挑中的那两个几句，又寒暄了几句，这时又有其他人过来了，这次是一大群人，似乎是好几个门派一起来了，因为服饰各不相同，金刚长老上前沟通，很快，他们被安排去了别的酒店。 到酒店后，她们特意让导游和从从沙棠住在一起，其他人也安心住下，看起来十分放心。 只是到了晚上，唐九容顾银盼青鸟花羽弥四人聚在同一间房，商量起接下来的事。 「他们好像不想和我们起冲突。」花羽弥这样说。 唐九容是越来越觉得花羽弥有用，当初把她带上，实在是个十分明智的决定，对方在与人沟通谈判上，实在比其他人擅长很多。 「我也发现了。」唐九容道，「不涉及底线，他们是更倾向于放了我们，他们应该不像得罪修为高的修士，也不想得罪蓬莱吧。」 顾银盼因为蓬莱具有这样的威慑力而露出得意的表情，青鸟则说：「确实，这里离蓬莱已经很近了，大家总认为蓬莱妖兽横行，魔修肆虐，有一些过于夸张的想像，所以害怕得罪蓬莱。」 顾银盼跃跃欲试道：「也有其他的原因吧？」…… 她大概想说是蓬莱之主是真仙比较有威慑力，青鸟完全不满足顾银盼的虚荣心，只当做没听到，转移话题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要怎么去接触鹿蜀？」 就在这时，她脸上的忧虑突然变成了面无表情，抬起右手伸食指抵在嘴唇上，做出噤声姿势，顾银盼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站起来望向门口，青鸟指了指门口，示意顾银盼去开门，顾银盼十分听话地往前走了两步，才在心里思考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听青鸟的话，不过走都走了，她还是来到了门口，十分有气势地打开了门。 门口机玄沖她抛了个媚眼，说：「嗨，美人。」 她虽然说着十分轻佻的话，但实际上神情十分谨慎，立刻又低声道：「快让我进去，会被人发现的。」 顾银盼艺高人胆大，侧身让对方进来，关上门，才开口道：「干嘛？」 机玄扫视房内，见人员齐全，吐出一口气来，道：「你们是想带走文澜居士的吧？」 唐九容反问道：「你不是也想么？」 机玄并不理会：「你们想带走文澜居士，是为了什么？我听说文澜居士本来就出自蓬莱，是想把他抓回去么？」 花羽弥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机玄道：「我想和文澜居士的安危比起来，我的来歷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随即青鸟忙问道：「他出事了？」 第499页 「嗯，他被软禁起来了。」机玄这样说。 …… 实际上，机玄在看见唐九容暴露身份的时候，就在心里暗道糟糕了。 她来锦荣已久，同文澜居士也有更多的交流——也就是砸了不少灵石了，所以她也知道，文澜居士在锦荣的情况岂止是不太好，简直就是不妙。 在文澜居士府上干活的小道童，全是百器派从小养的，所谓的服侍就是监视，小到衣食起居，大到研究成果，全会被上报给百器派上层。 机玄来自东荒某魔教门派，因为发展的不好，大约二十年前，教里的人已经跑了一半，教主十分发愁，开会探讨门派接下来的发展道路，机玄才加入没几年，但是因为跑的人太多，她就莫名其妙成了内部高层人员，她对呆在门派里和大家一起混日子也不感兴趣，刚好她当时对文澜居士的研究很感兴趣，便提议说去把文澜居士请回来。 教主当时十分兴奋道：「我懂你的意思，』请』过来对吧。」 「请」字不知为何加了重音。 机玄道：「……这事可能不容易，我需要在外很久。」 …… 教主道：「当然，我知道很难，人家为什么要到我们这种要啥啥没有的门派来呢，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难处，你只要尽力就行——我们门派可能支持不了什么别的，但是能给你绝对的自由！」 机玄：「……」 要不是因为教主是个美人，机玄应该会当场退出这个门派。 不过总之她就这样带着「绝对的自由」上路了，花销大多自费，在锦荣这片地界莫名其妙地游荡了十几年，别人都认为她应当是个散修，她其实自己也觉得她和散修差不多，只是勉强能算有个任务而已，但是因为这个任务，她一直关注着文澜居士，不知不觉，便对对方产生了十分的敬佩和尊重，对方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居然还是坚持研究，给修真界带来那么大的改变，机玄认为这必然出于对方高尚的操守。 如今看到对方陷入如此境地，她愤慨又担忧，决心将对方从百器派这个「魔窟」拯救出去，只是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便出了眼下这样的事情。 下午唐九容她们一走，便又是巨响又是警报，随后又满天雷霆，阴云密布，大能威压遍布全城，阴云散去的时候，便有人前来带走了文澜居士。 对方虽然表面上以礼相待，但显然有控制意图，同时表明了接下来会停止见面会的事，机玄立刻意识到，文澜居士是被软禁起来了。 她原本对唐九容他们十分有怨气，认为他们一定已经被大能所杀，只是自己死了就算了，还要连累文澜居士，但是到了晚上，却从朋友处听说，唐九容他们不仅全身而退，还被以礼相待，她立刻意识到对方是有手段有背景的人，便偷偷找上门来了。 嗯，她可是很会随机应变的。 第259章 蓬莱16 机玄说完文澜居士被软禁的事之后，青鸟立刻紧张起来，但唐九容却十分平静，反而问：「被软禁了？怎么会呢，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百器派的长老吧？」 机玄道：「他是从你们蓬莱来的，百器派当然把他当做外人。」 唐九容道：「百器派能到如今的地位，可全是文澜居士的功劳，我听说数十年前，它还只是个小门派呢。」 机玄道：「狡兔死走狗烹，自古有之。」 唐九容道：「可是……软禁，总不至于……」 机玄道：「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要是亲眼看到，总该信了吧。」 这正是唐九容等的：「哦？你知道他被软禁在哪？」 机玄确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唐九容道：「那我们要偷偷去见他，确定一下情况，你知道，若是闯进去，一旦他并不是被软禁，这件事可不好收场。」 唐九容对自己的这边的武力有自信，但对文澜居士的想法并没有什么自信，她心中思量，文澜居士的情况既然那么糟糕，应当是愿意和她们一起离开回蓬莱的，但是仍是没有自信，想和文澜居士有点更深入的交流之后再做决定。 机玄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唐九容的心机，半晌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唐九容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就现在。」机玄道，「百器派处置人，必须去议事殿由掌门在八位长老面前宣读处置书，就算匆忙，这一步也不会省略，文澜居士明日之前应当就在议事殿。」 她说到这，又停顿道：「既是偷偷进去，人就不宜过多，我想我们去三个人就够了，这只是我的建议，你们可以不听，只是若是被发现了，我们就会被一网打尽了。」 唐九容装作思考的样子，其实心里原本也是这样的打算，她们一行人中，最强的战力是青鸟和顾银盼，所以自然不能浪费资源让两人呆在一块，现在的问题就是由她和顾银盼一起去，还是青鸟和花羽弥一起去。 她的目光刚与青鸟相接，便听见一边顾银盼道：「那我去吧。」 众人望向顾银盼，顾银盼道：「问题由我而起，那也应该由我去证明，先前只是误会而已。」 机玄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误会？你们和文澜居士过去认识么，那今天在院子里他怎么没认出你们？」 顾银盼含煳道：「比较复杂，到时候再说。」 第500页 大约是因为机玄自己也有秘密，就没有多问，众人商量好，由青鸟做出幻想来欺骗那两个百器派的「导游」，唐九容顾银盼和机玄，则趁着夜色前往百器派议事殿。 百器派的议事殿名为重明殿，位于城区中心偏北位置，因为聚集了许多门派的办事机关，这里的守卫是相当严的，但是三人一路走来，相当顺畅，所有守卫和探测机关都好像失效了一般，机玄看出这是顾银盼做了什么，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才有这样的效果，她忍住好奇，很快，她们就来到了重明殿。 重明殿黑黢黢一片，也并没有守卫看守，三人很快开锁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唐九容皱眉道：「你是不是搞错了？」 机玄自己也急：「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这次连流程都不走么？」 唐九容强作镇定：「别急，想想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地方，或者我们找个人打听一下……」 她话音未落，顾银盼突然抬手「嘘」了一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她眼中的银色光芒像是星星一样闪烁，半晌，她开口道：「这里有个异世……是另外开闢的空间……」 「……但是有点小，不好找，我要仔细找一找。」 她在空旷的大殿里踱步，像是猫一样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裙摆轻微摇摆，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很快走到东南方向的墙角，抬起手来，手掌按向墙壁。 白皙的手掌触及同样洁白的墙面后，渐渐像是融为了一体，然后半个手掌陷进去了，接着是半条手臂，顾银盼用另一只手臂向唐九容和机玄招手，道：「来，你们快过来。」 唐九容连忙过去，拉住顾银盼的手，同时抓住了机玄的胳膊，她跟着顾银盼走向墙壁——其实应该不是墙壁，是一个类似于传送捲轴的入口，一阵眼花之后她就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里，那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有床有桌子有椅子，还有站在她们面前，错愕地看着她们的文澜居士。 他确实错愕，因为几个时辰之前还有人嘆息着对他说：「居士也别想着逃跑了，这地方，除非真是陆地神仙，否则没有人进的来。」 怎么这就有人进来了？ 他咽了下口水，看见了一个经常见到的来讨教的红髮修士，和下午那个挺有礼貌的年轻女修，至于剩下一个，则是一个美的不像真人的女修，对方的每个部位都像是造物主的恩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敢看自己，眼神游离，没有焦距。 要是鹿笺是个自信的人，一定会认为对方喜欢自己，但是幸好他并不是，于是反而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也不敢和对方有任何目光接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直到听见对方开口道：「额，您好。」 说话的是唐九容，她会如此尴尬地开口，主要是因为气氛有点奇怪，她们三个大活人突然进来，文澜居士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看上去有些害羞，目光游离，神情无措，也不说话，机玄看见文澜居士，一脸激动，也不说话，顾银盼则是心虚，也稍显尴尬，所以只好由唐九容开腔，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先说了这么一句，说了这句之后，接下来的话倒也自然地吐出来了：「您还好么，很抱歉我们造成了这样的情况，这并非我们的本意，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 鹿笺低声道：「没事。」 唐九容道：「但是……眼下到底是怎么了呢？这位道友说，您被软禁了，这是真的么？」 鹿笺道：「也许……因为我犯了一些错处。」 他面色苍白，看上去虚弱而迷茫，唐九容感觉他是一个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病弱美少年。 「你犯了什么错处？」唐九容问。 …… 「大约是和其他门派勾连……」 「怎么能这样说你呢，我们是今天第一次见面。」 鹿笺皱起眉头来，像是白纸上产生了褶皱，看起来十分脆弱：「可是……他们一开始就说不行的，和蓬莱的人联繫的话……」 说完这，他还嘆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唐九容暗想，这人如此逆来顺受，当初为什么会为了躲避顾银盼，离开蓬莱呢？ 她故作愤慨地开口：「这是什么道理，如此不讲道理的门派，早就该离开了，其实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想接你会蓬莱的，蓬莱是你的故乡，你不想回去么？」 她这样说着，观察着鹿笺的神色，见鹿笺仍是那副忧心忡忡的苍白表情——但这是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也就是说，他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产生更大的情绪波动。 他说：「回去么……我其实……近来……确实想回蓬莱。」 这话一出，唐九容还可以故作镇定，顾银盼立刻喜形于色，开口道：「那我们立刻带你回去。」 鹿笺道：「我想找个地方隐居，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蓬莱最好。」 顾银盼笑容僵在脸上：「隐……隐居？为什么要隐居？」 鹿笺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其实是他厌倦了人事相处，只想一个人专心做研究。 唐九容稍微能猜到这个原因，其实这就是一个社交恐惧症的常见困扰，所以她说：「这些事可以先放放，总之，得先把你救出去才行。」 鹿笺道：「……有那么严重么？」 唐九容正色道：「他们都把你软禁了，就算是不会杀了你，肯定也是把你当小白鼠一样关起来，好让你只为他们做事。」 第501页 鹿笺疑惑：「小白鼠？」 唐九容道：「就是你之后都会失去自由的意思。」 鹿笺虽然是个社交恐惧症患者，却也不想失去自由，便犹犹豫豫道：「真是这样的话……可是锦荣那么大，门派之间也关系紧密，别看面上只有几位化神修士，其实也有好多渡劫修士，只是为了躲避天劫长期闭关而已。」 唐九容道：「那……有真仙么？」 鹿笺道：「有。」 顾银盼一愣：「是谁？」 鹿笺道：「我不知道，只听说确实在给一位真仙上供，若是有事，应该会前来帮忙。」 顾银盼陷入沉思，大概是大多数真仙她都认识，她在思考会是谁。 这时候，鹿笺终于问：「说起来，你们是谁？」…… 反射弧可够长的。唐九容想。 顾银盼则扭捏道：「我们过去曾见过来着，你不记得我了么？」 …… 说起来，顾银盼也对文澜居士一点印象都没有，就算看着对方的脸，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简单来说，是毫无印象。 但是对方对自己毫无印象这件事，让她有点奇怪，这并非是出于自恋，而是当初朱瑾明明说了，对方当时吓得够呛，为此甚至离开了蓬莱，那怎么会把自己给忘了呢？ 难道是过度应激，直接失忆了？ 第260章 蓬莱17 其实，这事没那么复杂。 鹿笺就是没认出来，毕竟顾银盼气质大变，青鸟当初都没认出来，何况是鹿笺，在他印象里的蓬莱仙君是足以令人身心俱颤的恐怖妖怪，和眼前这个看上去看见自己好像不太好意思的精緻美人全然不是同一个人。 顾银盼不知这其中缘由，却松了口气，她原本倒是做好对方一旦认出就立刻诚恳道歉认错发誓甚至抱腿痛哭的准备，但是到底觉得有点羞耻，见暂时可以不用，就干脆先不管了，只含煳道：「我们是曾见过的，在蓬莱。」 鹿笺陷入沉思，唐九容忙道：「先别管了，快出去吧。」 显然鹿笺确实毫无主见，他先前还觉得不用跑没事，这会儿被唐九容说了几句，便心慌意乱地觉得非跑不可，忙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先走吧。」 于是，事情出奇的简单，他们直接从这小世界出来，转眼就回到酒店了。 「怎么会那么简单？」机玄也感到讶异，「那里居然只有元婴修士看守？百器派那什么自信那个小空间不会被发现么？」 鹿笺正因为一下子看见那么多人而感到紧张，但因为其中有两个小妖怪，她又稍微放心了些，在百器派，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小妖怪了，闻言，她磕磕巴巴道：「那地方，应该只有渡劫以上的修士才能感知到。」 这话一出，所有人陷入了沉默，半晌，机玄望向顾银盼，瞳孔都在震颤。 顾银盼道：「看什么看，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 这话是在暗示她并没有那样的实力，只是有法宝或者法门相助。 这显然比她就是个渡劫修士或者真仙好接受多了，机玄立刻接受了这个解释，道：「我们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 「怎么走？这个区域出去要接受检查吧。」顾银盼说了，这区域笼罩在一个法阵中，就算是她，也不能带着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一定会被发现。 机玄道：「我有认识的朋友，负责这方面的工作，可以带我们偷偷出去。」 原来因为这片区域进来麻烦出去也麻烦，便有很多人也想省略了这个步骤，这城市虽然看似铁桶一只，但人多了，总也有老鼠钻出的洞穴，只要打点得当，想要不按流程出去，也不是不行的。 能偷偷出去，自然是好的，众人干脆撇了两个百器派修士留在酒店，跟着机玄趁着夜色离开，很快便来到一个小院，机玄敲了门，有一个女人散着头髮开了门，靠在门框上，懒散道：「大半夜的，怎么突然想出去。」 机玄道：「就是有急事。」 两人似乎很熟，机玄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女人身边，用手摸她的肩膀，女人拿手拂开，道：「别套近乎，两千灵石一个人不还价。」 机玄笑道：「那是当然会付钱的。」这么说着，就往女人怀中递了一个储物袋。 女人便从袖中拿出一只木制髮髻，绾了头髮，把院门锁上，带着众人走向城外。 此时已是深夜，若是锦荣的其他区，定然是热闹非凡如同不夜之城，在这里却实行宵禁，路上什么人都没有，宽阔的街面上只有云影像是霓裳缓缓流动，风声虫鸣交织在一起，组成一个宁静的夜晚。 众人很快来到了他们进城时进行身份登记的那处建筑，夜色中它显得更加古朴巍峨，女人却不带他们往正门走，而是从一个小巷进去，很快看见了一个木头的小门，那小门居然是用锁链锁上了，女人拿钥匙打开，招唿所有人进去，唐九容往里面看，只看见黑漆漆一片，等迈进去，才发现这里就是上次进来登记的那个地方，那大厅里有很多小房间的入口，这大概就是其中的一个小房间。 女人并不回头说话，只又往房间里的另外一个门走，唐九容突然觉得不对，一把拉住了顾银盼的手，顾银盼疑惑望向唐九容的脸，见唐九容脸上带着凝重，便知道对方是发现了什么，脚步也缓了下来。 第502页 唐九容的手指在顾银盼的手心摩挲，这不对劲大多是源自于直觉，要说端倪也有一些，比方说女人太过于沉默，又或者是脚步似乎加快了一些。 大门打开的时候，唐九容勐地抓住了文澜居士，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机玄本来站在最前面，感觉到后面的动静，脚步也是一顿，此时女人刚好打开了门，转身看她。 机玄看见女人的神情完全不是先前的慵懒，而是带着一些惊慌，她快步往大厅跑，清脆的脚步声从空旷的大厅传来，半晌，见他们不出去，外面有人开口道：「出来吧，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聊聊。」 这声音很耳熟，白天刚刚听过，是那位金刚长老的。 机玄回头道：「我没想到……」 她显然十分悔恨，紧紧咬着嘴唇，面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 唐九容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什么，还有nb。」 机玄：「？」她是不知道nb是什么东西，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唐九容她们没有慌，看上去还是十分冷静从容的。 不过进去的不是唐九容，也不是青鸟，而是顾银盼。 顾银盼进入大厅，大厅里的灯亮了起来，明亮但并不刺眼的灯光令整个空间如同白昼，顾银盼看见前面一排十个人，全都看起来仙气飘飘，似乎是得道高人，金刚长老站最前面，不过看上去不是地位最高的，因为在他身后中央站着一位白鬍子老者，穿着黑色长袍，看起来颇有威势。…… 不过看见顾银盼的时候，他的神情略微产生了一些变化，于是不等金刚长老说下句话，他就站出来说：「请问阁下是……」 众人都从他客气的语气中品出了什么，于是原本神情或冷漠或倨傲，或不屑或同情的目光，全部变成了……面无表情，他们需要等接下来事实揭露之后在来判断自己要做出什么表情。 顾银盼冷哼，并不说话，唐九容在后面对从从说：「从从，你去说一下银盼的身份。」 「什么身份？」从从没反应过来。 唐九容无奈道：「是你们仙君啊。」 从从恍然大悟，连忙走出大门，高声道：「这是我们仙君，蓬莱仙君！」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迴荡，产生回音，不仅冲击了前来阻拦他们的十人的心，也冲击到了机玄和鹿笺的心。 机玄，自然是不敢置信加大脑空白，她自是猜测过顾银盼的身份，察觉到对方应该是蓬莱的重要人物，但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顾银盼就是蓬莱仙君本人。 而鹿笺，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僵住了，他想起那年春初，他在街上摆摊，那时他只卖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并不如何赚钱，但有人喜欢，他便高兴，那是个大祭典，为什么举办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被那眼神瞟了一眼之后，他的身体便变冷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明明还活着，被看了那一眼之后，却好像已经死了。 有人告诉他，那就是蓬莱仙君，于是在他的心目中，蓬莱仙君就变成了最可怕的噩梦。 唐九容瞥见文澜居士神情突变，心中就暗道糟糕，她连忙对文澜居士道：「你怎么了，你看上去脸色不对。」 文澜居士没有反应，不过大厅里的人有反应了。…… …… 那位白髮苍苍的老道人说：「竟是蓬莱仙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了。」 他强装镇定，其他人却很难，众人面面相觑，金刚长老苦笑不已，最后长长嘆了口气。 唐九容相信，他们原本的说辞应该是全部咽下去了，不过这新的说辞，仍然说的很顺畅：「蓬莱仙君前来小城，小城自是蓬荜生辉，只是怎么不通传一声，好让我们妥善招待一番，如今是我们太不知礼数了，真是惭愧。」 青鸟道：「我替她去回话吧。」 唐九容摇头：「没事，她知道该怎么说的。」 顾银盼自是知道，此刻就该装腔作势，她便扬着下巴道：「我自己随便走走，听闻我们蓬莱的人在这，就过来找他聊聊，怎么了？」 那老道人惊讶道：「蓬莱的人，你说的是……？」 顾银盼冷笑：「嗯？你不知道？」 老道人道：「是文澜居士么？依稀是有听闻……不过老道还以为，他早已……」 他的话停在这，又转而道：「锦荣与蓬莱向来交好，只是过去锦荣是小城，后来想要拜见，仙君也很少出来见客了……」 「你在罗里吧嗦什么，我只问一句，我要带文澜居士走，就问你行不行。」顾银盼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行的话我就走了，不行的话……我来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你同意。」 这个所谓的办法，肯定不会太「文明」。 老道人没再说这些空话，也没有抬出文澜居士先前说过的那位上供的真仙，他只是苦笑，然后长长嘆了口气，道：「您要人……我们还能不给么，何必搞出那么大阵仗，倒显得我们……失礼。」 百器派看来是爽快放人了，但是唐九容转头看了眼文澜居士，头就又痛了起来。 文澜居士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双眼无神，身体颤抖，看这神情根本不是被救，分明是觉得自己被绑架了。 唐九容痛苦地想：早知道百器派那么容易解决，就应该直接跟百器派通气，把文澜居士骗回蓬莱才对。 第503页 所以，还是她没经验，她先前见过太多真仙，压根不知道，真仙在这修真界大部分地方，是说一不二的。 第261章 蓬莱18 「是我错了。」唐九容望着出初生的太阳，露出沉痛的神情，「原是我错了，有更好的办法的，走一步看一步是不行的，早应该做更完善的计划。」 青鸟瞥了她一眼，朝阳映在她的眼眸中，让她的瞳仁更浅：「你所谓的更完善的计划是什么？」 唐九容想了想道：「比如，先和百器派通气，骗文澜居士百器派的人要害他，我们先救他出去，再慢慢哄他。」 青鸟冷笑：「百器派凭什么同意，放人只是一瞬间的事，骗人麻烦多了，你当什么事都能空手套白狼么，算了吧，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后悔，想想怎么解决。」 需要解决的，正是虽然乖乖站在一边，但灵魂好像已经脱离身体的文澜居士。 根本不需要有其他的怀疑，对方现在这个状态，根本就是因为过度害怕以至于灵魂升天。 机玄原本也沉浸在顾银盼居然是蓬莱仙君的震惊之中，她偷偷瞄着顾银盼，瞄久了，顾银盼不耐烦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对方说出那么恐怖的话，机玄却觉得对方十分平易近人，自己那么失礼，她居然没有直接出手把自己捏死，还说了这样一句一看就不是真心话的威胁，实在是大能中的清流——这不是她狗腿，而是因为修真界向来如此。 对方可是真仙，难道还要跟你讲礼貌？ 她心里对顾银盼的印象极好，就对文澜居士的反应感到很奇怪，她询问唐九容：「两人以前是有过节么？」 唐九容不知道怎么说，含煳其辞道：「是有吧，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去问问？」 机玄道：「问谁？」 唐九容用下巴指向了文澜居士：「你们熟悉一点，你至少让他，说句话嘛。」 机玄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走到了文澜居士身边，开口道：「居士，你是怎么了，是心里有什么烦恼么？」 文澜居士持续放空。 机玄忍不住伸出手，用手背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身体接触让文澜居士回过神来，微微瑟缩，目光惊恐地望向机玄，看上去就像是受惊的仓鼠，机玄无奈道：「居士，我们也见过很多次了，你应该清楚我对你没有恶意，为什么要怕我呢？」 文澜居士泫然欲泣：「对哦，我为什么要怕你。」 机玄道：「这不是我在问你的问题么？」 文澜居士哭唧唧不说话，机玄道：「居士，我很崇拜您，很敬佩您，您相信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保护您。」 她耐着性子柔声安慰了许久，文澜居士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他同时回想起了刚才顾银盼看见他时的反应，以及对方说的话，恐惧也消退了一些，他一时也有些羞愧，觉得自己也年纪那么大了，如此反应实在不堪，便强装镇定道：「我与仙君……我与仙君……我与仙君旧时有过交集……」 他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哭了，抽泣道：「她想吃我啊！」 机玄：「……」 身为人类，就算是魔教修士，也很难理解这种恐惧，但是过了一会儿，她渐渐有些懂了。若是她自己，被一个真仙追杀，必然心神俱颤，若是被比自己强上千倍的妖兽追逐，更是会生不如死，而对于文澜居士来说，这是合二为一了。…… 她心中十分同情，但是对这件事又产生另一重疑问，顾银盼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妖怪啊，对方看起来就只是嘴巴比较厉害，文澜居士一定是误会了吧。 …… 她柔声安慰：「你回头看看蓬莱仙君，她一点都不像是这样的人……我是说妖，她一定只是嘴上吓你的，刚才她还威胁我说要把我眼珠子挖出来呢，你看我眼珠子不是还在。」…… 文澜居士盯着机玄，神情十分失望：「你不懂，不是这样的。」 对方失望的眼神令机玄心里咯噔一声，她立刻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又去看顾银盼，见顾银盼也一脸担忧，却不看文澜居士，想了想，便走到顾银盼身边，问：「仙君，文澜居士说你曾经想吃了他，我想问问，这是真的么？」 顾银盼瞥了她一眼：「是真的。」 机玄惊讶道：「这其中没有什么误会么？」 顾银盼道：「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才胆子傻大，我要是饿了，连你都吃。」 机玄却还是不怕，平静道：「可是你是真仙，吸收天地灵气就好，是不会饿的。」 顾银盼：「……哦，好像是这样。」 机玄道：「你当时应该也不是想吃他吧？」 顾银盼有些沮丧：「我不记得啦，仿佛有这事，又仿佛没有，鹿蜀的肉是最好吃的，我好像是说过这话，但是我又不记得我见过他。」 机玄嘆息道：「大约是小人物，所以仙君不记得了，只是如果发生过，只要使用记忆回溯之法，定然是能回想起来的吧？」 机玄现在跟顾银盼说话，已经和先前完全不同了，唐九容在旁边看着，便觉得这人在轻佻外表之下，是十分老城的性格。 顾银盼自然知道可以用记忆回溯之法，只是先前她还抱有一些侥倖心理，觉得或许是文澜居士搞错了，现在绝没有逃避的道理，便点头道：「好吧，我就来看看。」 第504页 他们如今在东海海边一片大礁石滩上，因为海上有风暴，便停下来等天晴，青鸟用鸟巢将他们笼罩起来，他们便不受风雨侵蚀，只听见风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顾银盼和唐九容在一个单独的礁石上盘腿入定，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因为顾银盼担心自己一个人回溯，会遗漏什么细节，便叫唐九容一起，好好復盘一下自己的记忆。 机玄和文澜居士看着这一幕，都十分惊讶，回溯记忆需要双方的意识一起进入精神世界，可谓是精神上的裸奔，很难想像一个大妖会愿意向人类如此「坦诚」。 文澜居士的心中出现了一些动摇，因为顾银盼和他印象中确实不同，有一瞬间他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但是那恐惧是如此真实，就算他怀疑那记忆，也无法怀疑那恐惧。 此时，唐九容也进入了顾银盼的记忆中，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很难具体形容出来，她的「眼」前出现了许多斑斓的色块，但是那一瞬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好像是大脑虽然还在运转，但失去了得出结论的能力，直到她恢復思考能力的时候，她意识到那些其实都是一些记忆中的画面，只是现在她已经想不起来她看见了什么了。 她只能看见眼前，看见一张傲慢的雌雄莫辩的面孔，双眸像是暗红的石榴石，黑色的长髮像是泼撒的油墨，皮肤像是白纸，有羽毛状的纹饰从额头蔓延到脸颊，那纹样是从皮肤里透出来的，衬的皮肤像是通透的白瓷，但并不让人觉得怪异，反而有种摄魂夺魄的让人忽略其他的美丽。 对方正在说话：「……是吧，你说为什么他要这样，我只是刚好在修行，所以没有收到那条传音信，我一天收到上百封，我闭关三年，出来看见上万封，我每条都看么？你觉得这怎么可能？」 唐九容：「……？」其实对方说的语言并不是普通话，但是唐九容不知道为啥听懂了，翻译成普通话反正就是这样的意思。 然后她听见顾银盼的声音：「是说，有病。」 眼下的记忆应该是顾银盼的第一视角，所以她看不见顾银盼，不过唐九容能看到顾银盼没在看的周围的景象，大概是因为虽然顾银盼目前的视野没在看周围，但是周围如何，她的记忆中是清楚的，这里是室外，眼前是翻涌的云海，身后是一大片枫树林，身后有一块巨石，上面提了字，写着「闲云台」。 那脸上有纹饰的美人——唐九容猜就是凤皇——又说：「我就去哄他了，送了他一块万年精金，他还是不高兴，说我不关心他，说他孵蛋很辛苦，真是奇了怪了，蛋还是我生的呢，他孵怎么了？」 顾银盼道：「孵蛋么……不是很懂你们鸟。」 唐九容麻木了，原来两位真仙大妖聚在一起，就是在讨论这种东西。 这时候，她的耳边响起了顾银盼的声音：「怎么会在聊这种东西啊，这也太丢脸了吧。」 两个顾银盼的声音前后响起，差别还挺大，前者声线更冷漠些，后者有更明显的情感。 唐九容笑道：「我也是没想到，看来这位凤皇对感情问题很烦恼。」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多了股拉力，把她从原地拉扯到了空中，视角变换，她浮到半空中变成了上帝视角，身边是拉着她的手的一脸无语的顾银盼。 「我都忘记了，对，他就是那么婆婆妈妈的一个傢伙。」她这么说。 唐九容看了眼身边的顾银盼，便觉得底下的顾银盼是另外一个人，对方银色的眼眸像是某种无机质的东西，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诚然，对方美的惊人，但是她想任何人看到这个美人，都不会产生遐思。 比起那天雨中初见的时候，对方都显得更无情些，或许是因为雨中初见的顾银盼是个孩子的模样，孩子再怎么兇恶，看上去都更柔和些。 如果当初她看见的就是成人状态的顾银盼，或许会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 那么一看，文澜居士会怕成那样，似乎也情有可原了。 第262章 蓬莱19 凤皇在这儿吐槽感情问题吐槽了半天，顾银盼不耐烦起来，道：「别说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凤皇点头说好，两人一转身，便有一群小丫鬟迎上来，给他们撑起用层层轻纱组成的华盖，沿着碎石筑成的小路，慢悠悠往山下走去了。 这座山上是一片枫林，山顶的枫叶已经红了，半山腰的却还没有，漫山的枫叶由红渐变到绿，深浅不一，像是一块斑斓锦缎，被笼罩在层层叠叠的云海之中，云海之下的山脚，却是一片半月形的粉色水域，唐九容惊讶地问：「那是什么？」 …… 顾银盼道：「那是桃月湾，是一片浅海，水底下都是粉红色的珊瑚和海藻，很漂亮的，等去蓬莱了，我就带你看看。」 唐九容点头说好，又说：「原来蓬莱那么美。」 顾银盼道：「蓬莱很大，比方壶还大呢，也有许多风景。」 不过暂时她是看不到更多风景了，过去的顾银盼和凤皇进了半山腰的一座宫殿，那宫殿用鎏金的柱子支撑，盖着碧色的琉璃瓦，看上去富丽堂皇，进了大门，是两棵高耸入云的槐树，槐树上绑着一些秘银做的精美铃铛，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是银铃阵，只有邪祟接近，才会发出声音，平时放着可以净化空气改善环境。」顾银盼正在做一个称职的导游，「这座宫殿是凤皇过来之前临时搭建的，所以不太大，只是个空架子，只有这两棵槐树是真正的千年古槐。」 第505页 两人进了正中大殿，里面已经摆起两张食案，案上放了些小点心和新鲜蔬果，两人各自坐下，便开始边吃东西边聊天，这次是顾银盼说话：「我学了新的法术，可以把时间停滞，如此一来，就可以保存刚刚做好的食物，让它们一直保持新鲜，只是还有些不完善的地方，你帮我看看，到底是哪里不对。」 …… 顾银盼兴致沖沖，凤皇却兴致不高，撑着脸道：「你怎么总想着吃的，听起来好没水平。」 顾银盼闻言，脸顿时冷下来：「哦，你很有水平，一直在聊你第十八房情人的事？」 凤皇道：「你的理解能力真的有问题，我从来没有找过什么十八房情人，这是第十八个，只是前面的都过世了，你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个人渣。」 顾银盼拿筷子点着脑袋：「啊？是么，反正我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你总是说这些事，也说得我头大。」 凤凰道：「你什么意思，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你不想听我还不想说呢。」 顾银盼道：「那你就别说，说了我也不想听。」 顾银盼语气冷硬，凤皇面露怒色，两人摔了筷子，指着对方吵起架来。 唐九容：「……」 顾银盼道：「怎么回事啊，这也太丢脸了吧，我要快进，我要快进……」 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煳了，斗转星移，一个黑夜过去，旭日初升，下一个清晰的画面是透过窗格洒在地面上的朝阳，顾银盼从一个聚灵法阵中站起来，打开窗户望向窗外，阳光落在她毫无瑕疵的脸上，她像是一幅画或是一尊雕像，美的不太真实。 这个虚幻的精緻人偶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今天吃什么呢。」 唐九容忍俊不禁：「果然是你。」 顾银盼在一边嘟嘟囔囔：「我肯定不是只想吃的的。」 唐九容道：「我知道，你还想着修炼。」 顾银盼仍是不服，面露思索之色，只不过，好像也没想出自己还有什么喜欢的，于是一时没说出话来。 回忆中的顾银盼赏了会儿朝阳，便有下人前来通传，说是什么祭典开始了，顾银盼便被人领着出去，在院子里，凤皇也迎面而来，两人面对面站定，半晌，互相冷笑了一声。 这冷笑，在旁人看来实在太可怕了，冷酷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毁天灭地，但是唐九容知道，她们只是在吵架，而且理由很无聊。 两人像是闹别扭的闺蜜——可能真相就是闹别扭的闺蜜，互相冷笑后又翻了个白眼，撇开头不去看对方，院门打开，外面已经已经有很多人排起长队，虽然服装没有统一，但是大约是因为人够多，乍一眼看去，也很有气势，再仔细看，里面有些人还长着兽耳，或者脸上还有毛髮，是人和妖混杂在一起。 有人站在众人面前开始讲话，是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唐九容不禁盯着对方的脸看，觉得对方十分眼熟，顾银盼在她耳边道：「对了，这才是我印象里的朱瑾嘛。」 唐九容这才恍然大悟，对面虽然面容稚嫩，声音也很清脆，但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缩小号的朱瑾。 她朗声说了一堆，大约就是让大家不要搞破坏，不要吵架，不要打架，要是打架了，后果会很严重，会死，这里说了一堆死法，令所有人噤若寒蝉，最后说了些诸如大家好好玩开心心的场面话，不知从哪里响起仙乐，祭典就开始了。 凤皇与顾银盼站在高台之上，只作为两个吉祥物，一句话也没降，半晌，大约是觉得无聊，凤皇主动求和：「我们也去街上看看吧……嗯，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顾银盼便点头称好。 唐九容打起精神：「应该就是这里了吧，要碰到文澜居士了。」 顾银盼道：「肯定是，我找的时间段还是不够准，前情提要那么多。」 唐九容道：「我挺高兴的，可以看看以前的你。」 顾银盼闻言一愣，随后就脸色泛红道：「那，那我……」 她本来想说「那我让你多看些」，但是立刻想到，她自己都不清楚记忆里会不会有些人类不宜的画面，于是又转口道：「以后有机会的话。」 唐九容猜到顾银盼在想什么，笑着拉住了顾银盼的手。 通过记忆中的顾银盼，她看见了蓬莱更多的风景，山下是一座大城，呈对称分布，中央是办事机构，学校，牢房，广场，向外是居民宅邸，宅邸和坊市混杂在一起，街上空中全是人和妖怪，天空中飘着各色的烟云，瀰漫着复杂的香气。 …… 凤皇和顾银盼走在半空中，身边各留了一个侍从，没有人敢呆在他们附近，于是他们周边产生了一个真空地带，偶尔有还未开灵智的鸟飞过，也似乎感到莫大的压力，越飞越低。 两人又是闲聊—— 「这世上的好吃的我都吃得差不多了，这祭典上的东西，也都大同小异。」顾银盼道。 「我下次就不找情人了，他们都差不多，到了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闹起别扭。」凤皇道。 「我想吃点特别的东西，传说西琼国有世上嘴甜的琼浆，我或许可以抽空过去。」顾银盼道。 「这次的蛋已经孵了二十年了，他也没有孵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凤皇道。 「凤鸟蛋吗，我听说凤鸟的蛋也是世间的极品，撒点葱花滋味就很浓郁了。」 第506页 话一出口，顾银盼没什么反应，凤皇抬手对着顾银盼的头就是一掌，顾银盼立刻拂手躲开，怒道：「你发什么神经。」 凤皇冷冷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顾银盼思索了一下：「凤鸟蛋……」 凤皇又是一掌，掌风掀翻了身旁的侍从，顾银盼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和你动手。」 两位大妖突然剑拔弩张，连天空都笼罩上阴云，地上一片惊慌的尖叫，凤皇深吸一口气，竟然冷静下来，自言自语道：「是了，只不过是缺心眼的傢伙罢了。」 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顾银盼也气，环顾四周，见所有人慌慌张张不成体统，把两个远远站着不敢过来的侍从揪过来，道：「你们跑什么跑，给我去买点小点心过来。」 其中一个连忙跑去买小点心，另外一个错过了机会，一脸悔恨，顾银盼正生气着，突然吸了吸鼻子，道：「唔，这是什么，好香。」 她低头望向街道，唐九容也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向街道，她看见了一个看上去没那么病弱的文澜居士。 这时候的文澜居士还没有后来那么苍白瘦弱，皮肤还是健康的偏黄色，头髮扎得一丝不苟，穿着深灰色的棉布长袍，不过因为顾银盼的目光，他现在一脸惊恐，无力地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顾银盼的眼睛变成了更加通透的银色，仿佛那双眼睛可以看透世间的一切，她脸上仍留有怒气，嘴角却上翘，露出冷冽的笑容：「哦，是鹿蜀，听闻鹿蜀的肉也很好吃。」 这句话一出口，唐九容便瞟见身边的顾银盼以手掩面，嘆息道：「还真的说了啊！」 但是显然，只是随口一说，因为记忆里的顾银盼又很快望着凤皇离开的方向怒道：「真是越想越气，他居然就这么走了，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也不等叫侍从买的小点心了，直接追了过去。 画面开始变暗，隐去，唐九容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后退，越退越快，在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她眼前一亮，听见涛声阵阵。 眼前的顾银盼也睁开了眼睛，眼中的银色光芒还未完全散去，令唐九容想起记忆中那个无情的大妖。 结论很简单了，来自顶端上位者的还未收敛的怒气，就变成了下位者一生的梦魇，可真是叫人唏嘘。 第263章 蓬莱20 顾银盼很心虚，但是又有点委屈，她当时只是随口说出了这句话，他怎么能吓成这样呢。 这就好像大家在路上走路，突然撞到吵起架来，其中一个急火攻心说了句「我杀了你」，这也不能算是故意杀人吧？ 不过眼下主要的问题是到底要怎么平息文澜居士的恐惧，毕竟话是真的说了，不是她的主观意愿到底如何所能改变的，她靠近唐九容，低声道：「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是真的想吃，说是说了……对了，奇怪，虽然我说了，但是按道理他听不到吧？」 唐九容也想到了这点，回想起在记忆里看到的场景，半晌，道：「我记起来了，你身边那个侍从听到了，那人是谁？」 顾银盼眨巴了一下眼睛：「……谁？」 得了，她刚重新看了一遍记忆出来，就又忘记这个人了。 大概是因为顾银盼自己本来也没注意到这个人的原因，唐九容现在去回想对方的模样，也觉得很模煳，只依稀记得是个面容稚嫩的半大孩子，耳朵毛绒绒的，长着黑色的毛，应当是个小妖怪。 她边回想边说：「只能是他说的，没有其他人了，总之，我们回去问问……嗯，我去问吧，你还是先留在这，等我叫你。」 顾银盼乖乖「哦」了一声，坐在原地，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唐九容走到了众人中间。 青鸟连忙问：「怎么说？」 唐九容带着微笑望向文澜居士，道：「说起来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唐九容，居士怎么称唿，就尊称你为居士么？」 文澜居士忙道：「不用不用，叫我鹿笺就行。」 「哪个jian？」 「信笺的笺。」 「你姓鹿，是因为你是鹿蜀么？」 「……正是，刚好有这个姓，我也很喜欢。」 「你可以叫我九容，我叫你……阿笺？」 鹿笺微张着嘴目光呆滞地看着唐九容，实际上，他实在想不到，有人可以在刚见没几次的人面前叫出这种称唿，还是个女修士，但是他又发现，当对方真的可以厚着脸皮这么说的时候，他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好、好的。」 机玄在一边看得嘆为观止，她已经算是喜欢搭讪的，但是能那么不带旖旎地说出那么亲密的话，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唐九容的微笑更加真诚，她望着鹿笺问：「阿笺，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是谁告诉你，银盼想吃你的呢……对了，银盼就是那边那位。」她指着在另一块礁石上的顾银盼，顾银盼便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来。 不过鹿笺连看都不敢看，自然没有接收到顾银盼这个笑容，他躲避着唐九容的目光，嗫嚅道：「没人告诉我啊……」 他心中自然知道，唐九容只是顾银盼的代言人，心中的压力随着对话的增加越来越大，终于还是忍不住抱膝蹲在了地上，展现出了一副自闭的模样，看上去是不想再回答唐九容的话了。 唐九容嘆了口气，这时机玄拉了她一下，唐九容便和机玄走到一边，机玄低声道：「你们都是蓬莱相关人士，居士心中肯定紧张，还是让我这个外人来问问。」 第507页 唐九容惊喜道：「那自然最好，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我们别装。」机玄立刻抬手道，「我肯定是要好处的，我直说吧，本来我的任务，是把文澜居士带到我的门派去的，但是现在你们已经先得手了，我——以及我们整个门派，显而易见的也不是你们的对手，我就放弃了，只是我替你们做事，你们总要给我些好处吧。」 唐九容飞快地换了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样，那这个事我做不了主，我替你去问问她们吧。」唐九容指了指花羽弥和青鸟。 唐九容走到青鸟身边，把机玄的话说了，青鸟道：「那不就只剩她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她解不了鹿蜀心里的结，那就什么都别想拿到，至于我们能给的……」…… 青鸟说到这的时候望了眼顾银盼，不过很快想到什么似的嫌弃地收回眼神，道：「问问她想要什么，这种事，总要谈一谈。」 青鸟和花羽弥便和机玄讨价还价起来，鹿笺蹲在地上抱膝自闭，唐九容见顾银盼还在远处翘首以盼，看着就叫人心生怜爱，想了想，便走回顾银盼身边去了，反正接下来也没她什么事了。 顾银盼见她回来，连忙问：「怎么样啊？」 唐九容道：「他不说，他还是怕吧。」…… 顾银盼忍不住嘟囔：「那怎么办啊，要不然给他去常世请个心理医生。」 唐九容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不过她很快察觉到问题：「不对，也不行啊，心理谘询的时候说出害怕被妖怪吃了，听起来有点离谱。」 顾银盼道：「修真界没人做这个？我觉得可以发展一下。」 唐九容笑起来：「说不定有，到时候我们打听一下。」 好像涨潮了，海面上涨了些，原本还有些距离的海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蔓延到了脚边，溅起的水花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一丝凉意，两人就靠在了一起，肩膀挨着肩膀，支撑着对方的重量。 唐九容回想着在顾银盼的记忆中看见的一切，突然问：「凤皇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不，应该说雌的还是雄的？」她第一眼看见时，觉得对方是趋于中性的美少年，声音也像是男性，只是后来对方又说自己生了蛋，让唐九容混乱了一下，只是因为在记忆里时有别的任务，就没有问出来。 顾银盼小声道：「凤凰是雌雄同体的，所以他可以生蛋，也可以让别人生蛋，不过他化为人形后，应该是化成了一个男性吧，他没有胸。」 唐九容忍不住联想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太多了，甩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了出去。 「他后来就跟你绝交了？」 顾银盼道：「是吧，反正没见过他，也没联繫过了，其实以前我还是和挺多人交往过了，就是朋友间的那种交往哦，比方说……」 唐九容和顾银盼在这儿回忆往昔的时候，机玄那边也谈妥了条件，但是机玄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鹿笺说话，反而说：「呆在这也不是什么办法，我们先找搜去蓬莱的船，其他事，路上再说。」 青鸟道：「我们不要找船，直接过去就行。」 机玄摇了摇手指，道：「不行，我们必须慢慢过去，你总得给我足够相处的时间，一眨眼就到目的地了，我拿什么跟居士套近乎？」 那么一想，好像是这个理，青鸟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犹豫了片刻才点头道：「行吧，去找船。」 机玄双手抱胸，烦恼道：「就是不知道去哪里找，听说去蓬莱的船停了好几年了，好像是航线没了。」 青鸟不耐烦道：「我知道，跟着我就行。」 她们招唿上聊的正开心的唐九容和顾银盼，由青鸟带路，很快到了一个码头，这码头是连接着锦荣的一个小岛，停着两艘巨大的像是航空母舰一样的木船，两艘木船中间有一个高高的木桿，杆子的最上方是一根雕着精美纹样的横木。 和像是山岳一样的巨大木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冷冷清清的码头，码头上只有两个老头，坐在两个石墩子上聊天。 机玄道：「你看吧，船不开了，人都没了。」 青鸟不理她，只是解除了隐身之法，化作原型，飞到了那木桿之上，她张开翅膀，发出清鸣，鸣声清越高亢，传到数百里之外。 那两个聊天的老头顿时从石墩子上跳起来，难掩喜意道：「青鸟回来了！青鸟回来了！」 机玄目瞪口呆。 青鸟回来的消息很快传播出去，只是重新招揽船员顾客之类的也需要时间，众人便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了，特意找了两人一间的房间，机玄和鹿笺一间。 鹿笺因能脱离蓬莱众人的视线很是松了口气，机玄也十分上道，过了三天，一句话也没提到蓬莱和顾银盼，只与鹿笺说些修行和研究上的事，或者说一些自己过去的经歷，鹿笺在这种情况下，很快对机玄产生了依赖，视对方为一块浮木。 到了第三天，这码头已经热闹无比，就算是晚上也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这天晚上机玄在窗口望着外头忙碌的众人，冷不丁开口道：「你想跑么？」 这是三天以来，机玄第一次没用敬语对鹿笺说话。 鹿笺被这句话冲击的大脑发晕，一时说不出话来，而鹿笺关了窗户，挡住外头的喧嚣，迈步走到鹿笺身边，靠在她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想跑的话，我来想办法。」 第508页 鹿笺只感觉到一股热流洒在她的耳畔，气息像是羽毛轻柔地扫过耳廓，让他更懵了。 跑？他根本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啊，甚至当机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心动，而是害怕。 他连忙摇头：「算了吧，我……我觉得回蓬莱也没什么，我们两个，怎么逃跑啊，到时候还连累了你。」 他的脸涨得通红，从鼻尖一直蔓延到耳朵。 机玄在一边看着，觉得鹿笺实在是太单纯了，她会说出这句话，其实只是为了让鹿笺心里有些波澜而已，不管对方给出什么回答，自己总会因此更进一步成为对方信任的人，这是她长久与别人接触学到的小心机。 但是说实话，像鹿笺那么好骗的人，就实在太少了，别人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她别有用心。 她在心里嘆了口气，暗想：那么可爱，怎么就是个男孩子呢，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她就上了啊，男人的话，果然还是多少有点不合口味。 第264章 蓬莱21 机玄在这边兀自感慨的时候，那边青鸟因为偷听到了她说的话，正在大发雷霆。 「她是骗子，她绝对是个骗子！」 花羽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不能从椅子上站起来立刻去找机玄的麻烦：「就算她是个骗子，我们也没损失，你不要激动。」 青鸟道：「怎么没损失，她都要把鹿蜀骗走了。」 花羽弥道：「我们这不是监视着么，她肯定也知道我们在监视啊。」 青鸟正要说话，突然意识到什么，怔了一下道：「你是说，她是故意说的？」 花羽弥道：「八成是。」 唐九容也点头表示贊同：「她看上去不像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要是真要带走鹿笺，估计反而不会这么说。」 青鸟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就再给她一个机会。」 到了次日下午，两艘船就都准备开了，上船的船票是五百灵石，每船总共两千个名额，第二天下午就已经售罄了，接下来就是黑市上越炒越高的票价，因为人数已经太多，要是继续聚集，难免会惹出事来，两艘船的老闆便在青鸟在高高的木桿上休息的时候去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出发」，青鸟自然也希望越快越好，于是定了这天的下午。 她们定的是船上几个最好的房间，两个大套间，一个套间中两个房间，每个房间住两个人，机玄看了那房间后，心中有些复杂，房间倒是不错，床大而软，有个小窗，问题就就在于——只有一张大床。 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众人，见所有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和她一个套间的唐九容与顾银盼更是直接进了属于她们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 两个房间的中间有一个小客厅，机玄和鹿蜀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机玄道：「那……要不然我就睡客厅吧，你进去好了。」 鹿笺哪好意思这样，低声道：「没关系的，你不是还要监视我么，我睡地上好了。」 机玄盯着鹿笺不说话，鹿笺被看得心慌，眼神躲闪，半晌见机玄还是不说话，嗫嚅道：「怎么了？」 机玄这才说：「我并不觉得我是来监视你的。」她说的很认真，眼神坚定，让人看着就相信，这句话是实话。 鹿笺一怔，低下头来，脸渐渐红了。 唐九容和顾银盼在门缝里看着这一幕，看得五官都忍不住要皱起来，顾银盼忍不住道：「我听了怎么就觉得那么不舒服？」 唐九容笑而不语，不过怎么看怎么怀疑，机玄是在撩人，就算是为了获取信任，总感觉这种手段有点……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机玄和鹿笺进房间了，唐九容和顾银盼就连忙出来，去了青鸟和花羽弥的房间，因为青鸟在机玄身上下了监听的禁制，可以听到他们接下来说了什么。 …… 进了房间，机玄自觉从柜子里拿出了备用的被子和床单，铺在了地上，但是因为地上就是地板，只铺一层薄薄的床单，隐约还是能看见底下木头的纹理，看上去实在寒酸极了。 鹿笺于心不忍，但是又不好意思让机玄和自己睡一张床，就只好还是说：「还是我睡地上吧。」 机玄笑道：「你看着就身娇体弱的，哪能让你睡地上。」 鹿笺道：「只是看起来，我毕竟……也是有元婴修为的，只是不爱炼体，也不晒太阳。」 机玄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床上的鹿笺：「是不喜欢出门么？」 鹿笺道：「也……不算不喜欢，只是好像没有必要。」 机玄道：「那若到了蓬莱，你能不能带我出去逛逛。」 她这么兴致勃勃地说完，见鹿笺没说话，好像这才察觉到自己冒犯了，慌忙道：「我、我只是没去过蓬莱，不知道哪里值得去看看，不过你肯定有要忙的事，我还是自己去做一下功课吧。」 鹿笺忙道：「我当然愿意，只是我也没去过很多地方，恐怕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机玄便低声道：「只要能在居士身边，不管去哪里，都是很好的。」 另外一个房间里，四人都因为机玄和鹿笺的对话，像是雕塑般地僵在了原地。 半晌，花羽弥道：「这是在说服他还是勾引他？」 唐九容贊同地点头：「这是绿茶套餐啊。」 第509页 前一阵子很火的绿茶教程，好像就是这个流程，示弱装可怜，让对方心生怜惜，再得寸进尺。 这会儿，青鸟反而似乎能理解了：「我懂了，确实是个好主意，恋人说的话，自然比别人说的话都更有说服力一些。」 顾银盼摩挲着胳膊：「我还是觉得好噁心，噁心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花羽弥神情复杂：「欺骗感情……不太好吧。」 青鸟十分冷酷：「我可以让她绝对不能只是欺骗感情。」 唐九容：「……」感觉更加不太好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青鸟去了外面，随着一声清鸣，她展翅而起，两艘船也起航了，甲板上也聚集了一些人，有些是没买到客舱票只买到站票的，有些是觉得船舱太闷，出来透透气，唐九容他们也到了甲板上，却看见机玄正在甲板上跟人吹牛逼。 「我当初找到过一个洞府……」 唐九容在边上咳嗽了两声，机玄忙道：「我朋友来了，不和你们聊了。」 她笑眯眯过来，道：「你们也出来了呀。」 唐九容道：「文澜居士呢？」 机玄道：「他胆子小的跟老鼠一样，难道还会跑么？」 唐九容道：「……我只是看你们聊得不错，以为会一起行动啊。」 机玄便说：「哦，你们听着呢。」 她看上去也不生气，只又说：「总还是要互相留点空间，真就形影不离，多没意思啊。」 唐九容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确定自己是在说服他吧？」 机玄点头道：「那是自然，现在是培养友情的阶段，我总不能上来就让他相信我的话吧……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会吧，你不会觉得我喜欢他吧？他是男的，我只喜欢女的。」 唐九容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大概是她和花羽弥乱七八糟的网络信息看太多了，才觉得这个绿茶那个勾引的，其实这只是很普通的加深感情的方式而已。 唐九容道：「但是这船上人员杂乱，还是应该留个人在他身边保护他。」 机玄道：「那你去吧，我要透透气再回去。」 唐九容疑惑地看着机玄，机玄这才笑道：「你过去吓吓他，他才知道我的好呢。」 唐九容：「……」 唐九容并不是很想成为这种工具人，但是她心中确实还是有担心，便独自回了趟船仓，房门关着，她敲了敲门，过了会儿，鹿笺睡眼朦胧地过来开门，看见是唐九容，睡意顿时消失，紧张道：「怎、怎么了。」他记得这个人和蓬莱仙君关系极为亲密。 唐九容道：「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鹿笺急忙道：「放心，我不会跑的。」 唐九容：「……我到不是这个意思。」 鹿笺小心翼翼道：「我需要出去么，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唐九容：「……」看来她是解释不清了，她明明比机玄真诚多了啊。 她只好微笑道：「不用了，你在房间休息吧。」 鹿笺问：「机玄回来了么？」 唐九容：「……马上。」 她离开房间，正好在路上碰到机玄，对方的手上拿着一条鲜红的手串，唐九容便问：「这是什么？」 「我刚买的珊瑚手串，挺漂亮吧，我准备送给阿笺。」 唐九容神情复杂，她突然想起凤皇，对方就是虽然人形态看起来是男的，但实际上雌雄同体，或许鹿蜀也是如此，或者原型其实就是雌的，只不过化形如此，她便问：「莫非……文澜居士其实是女的么？」 …… 机玄笑容顿时收起，若有所思道：「对哦，他是男的。」 唐九容：「……」好吧，敢情是把他当女的泡了。 不过到了第二天，唐九容在甲板上看见了戴着这条珊瑚手串的鹿笺，对方看起来心情挺好，连看见唐九容，也没有前一天那么害怕了，两人就靠在夹板的栏杆上观赏海景，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海面像是锦缎一样色彩鲜艷而平静无波，两人肩靠肩在碧海蓝天中站着，看起来像是一对璧人。 唐九容越来越怀疑了，这真的只是单纯地加深感情么？或者说，加深的到底是哪方面的感情？ 到了第三天下午，船进了一个叫沧澜无尽海的地方，这里常年浓雾密布，电闪雷鸣，空气都好像是由浓密的水汽组成，站在这空气中唿吸，都有种窒息的感觉，这里也是完全没办法判断方位的一个地方，所有人都进了客舱或者货舱，唐九容她们也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机玄过来敲门，问他们要不要玩游戏。 唐九容惊讶道：「就你么？」 机玄笑得特别得意：「阿笺当然也一起啦。」 顾银盼指着自己：「我也可以去？」 机玄道：「来来，我们去客厅。」 机玄拿出一副牙牌来，唐九容表示不会，鹿笺也不会，顾银盼居然会，但是好像也不擅长，机玄简单说了下规则，众人玩了几把，基本就都是机玄赢，加上没有彩头，多少有些无聊，唐九容道：「我们玩简单的吧，我也带了点玩具。」 这样说完，她储物袋里拿出了一盘飞行棋。 然后他们玩了六个小时的飞行棋。 直到青鸟过来问他们在干什么，唐九容他们也感觉精神上有些疲劳，才各自回房间去了。 第510页 到了房间，机玄道：「这些常世的小玩具还挺有意思，说起来阿笺，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很多人都说你去过常世，你真的去过么？」 鹿笺道：「去过的，大约七十多年前吧，我好去过常世很有名的学府进学，在常世我学到许多。」 机玄便说：「那你和九容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她是常世土生土长的。」 鹿笺惊讶道：「真的么，那她和蓬莱仙君……？」 机玄道：「她们好像是在常世遇见的，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要是好奇的话，明天一起玩的时候可以问问啊。」 鹿笺这次没有直接拒绝，她回想了一下今天玩飞行棋的时候，便觉得蓬莱仙君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并不给人压迫感，就算输了，对方发起脾气，也并不恐怖，只觉得………… 有点吵。 第265章 蓬莱22 接下来的好几天，海上风暴极大，船只能由法阵护住在原地漂流，青鸟也暂时不领路了，八个人就聚集在一起玩狼人杀，游戏结束，鹿笺心里的紧张又减少了许多。 从从和沙棠自是不说，是纯然天真的两个小妖怪，花羽弥温柔好说话，像是完全都不会生气，青鸟虽然不苟言笑，但面对修为低的人仍然毫无优越感，唐九容也很友好，而顾银盼，她与印象里完全不同，鹿笺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换了个灵魂——最近修真界的小说里也很流行这个套路，不过他小说看得少，不确定这事是怎么办到的。 等到风暴结束，青鸟又出去领航，他们就回房间了，机玄躺在地上休息，突然听见鹿笺说：「你到床上来休息吧。」 机玄直起身子来看着他，鹿笺道：「你、你不要多想，我绝没有想要轻薄你的意思。」 机玄听得发愣，好半天才理解了鹿笺在说什么，对方是觉得自己是男的，她是女的，所以如果一起在床上休息，是自己吃亏了。 ……还真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呢。 因为鹿蜀实在太怂了，机玄完全不把对方当成有威胁的人，更不觉得两人能有什么感情上的发展，但是当对方红着脸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喜欢莫名觉得心中一动。 其实关了灯的话……算了，还是不一样。 机玄不说话了，只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自己的不担心，她站起来坐到了床上，歪在床头望着鹿笺，笑道：「我会多想什么？我只是怕你不自在而已。」 昏黄的床头灯散发着不算明亮的光芒，落在机玄的面孔和脖颈上，便好像是在光滑的皮肤上刷上了蜂蜜色的酱汁，鹿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然后立刻扭开了头。 灯光太暗，机玄倒是没有发现鹿蜀的脸连带着脖子都已经红成了一片，只觉得对方身上有种好闻的气味，便忍不住靠近，深深嗅了一下。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好香，是涂了什么么，先前好像没有。」 鹿蜀顿时慌了，道：「真、真的么？」 他这么说着，就准备站起来下床，机玄拉住了他的手腕，道：「怎么了？是我冒犯你了么？」 她语气中带着委屈，鹿笺顿时又心软了，摇了摇头，半晌，低声道：「是我的问题，我们鹿蜀紧张的时候，身上就会散发出一些气味，如果是大妖怪们，就会觉得我们很好吃，我练了收敛气息的法术，也带了遮掩味道的法器，只是刚才实在太紧张了……」 他说到这，突然一僵，因为他自己也想到：他在紧张什么呢？ 机玄果然笑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鹿笺大脑空白，说不出话来，机玄歪头看着他：「因为我是女的？你可真是个老古董啊……」 她靠得近了，感觉到鹿笺身上的香味更加浓郁，也看出对方满脸通红，顿时心中还起了点罪恶感，便说：「别担心这个了，我喜欢女的。」 鹿笺愣了一下。 机玄道：「所以，把我当兄弟就可以了。」 鹿笺久久没有回应，只有海浪在耳边翻涌的声音，船只则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机玄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意袭来，她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一开始到锦荣的时候，她在锦荣的学校学习，翻开课本，上面几乎全是文澜居士的理论，课本上也没有文澜居士的画像，机玄猜测对方是个老头，必须得有一把白色的长鬍子，第七年还是第八年来着，这就有点记不清了，机玄第一次见到文澜居士，对方从裊裊青烟中走来，因为是夏天，穿着软纱做的短衫，靛青色的短衫，竟然也能衬的人如谪仙一般，想来那绝不是衣服的缘故，而是人实在是……好像不在这凡尘之中。 接着就醒过来了，大概是因为半梦半醒，一时没办法分清楚是在梦中还是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难以分辨性别的面孔，闭着眼睛的时候，睫毛像是描绘出来一般纤长而根根分明地盖在眼下，正是梦中那种不然凡尘一般的面孔，距离太近了，机玄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对面的脸颊，对方睫毛一颤，立刻睁开了眼睛。 机玄见对方瞳孔震颤，如同受惊的小鹿，也清醒过来，忙道：「有只虫子。」 刚睡醒，声音沙哑，和往常不同。 鹿笺也与往常不同，竟然开口问：「真的有虫子么？我从未在这海上见过虫子。」 机玄尴尬道：「这海上好像是没有，大约是我看错了。」 她转移话题：「我记得我去我经常去你的见面会，那个时候我没想到，我们还能住在一个房间里。」 第511页 还在一张床上。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鹿笺道：「我记得……你过去为什么总是来？」 机玄道：「那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她这么说完，见鹿笺神色怔怔，忙道：「我是说，我很崇拜你。」 鹿笺垂下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女的，你会不会不止是崇拜我呀？」 船太晃了，晃得机玄神志不清，于是听到这话，她低声甚至有点暧昧地说：「如果你是女的，那我们……不止是躺在一起了。」 话音一落，鹿笺神色一凝，直起身来下床道：「我看会书。」 机玄：「……」完了，说过头了！ 接下来两天，虽然在一个房间，鹿笺的话却少了很多，就算机玄故意没话找话，对方也只是敷衍，但是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对待顾银盼没有了先前的恐惧，愿意和她说几句话了。 顾银盼连忙解释当初那句话只是误会，她只是口嗨说了这么一句，完全没有真的要吃他的意思。 鹿笺带着一种神游般的神情说：「是我太胆小了，我就是容易一点风吹草动就想很多。」 青鸟他们连忙问起能不能给蓬莱做个坐标的事，鹿笺点头同意，却还是心不在焉。 唐九容觉得奇怪，在海面平静天气晴朗，众人在甲板上透气的时候，便去问机玄：「他是怎么了？」 机玄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反正我完成任务了，接下来他什么心情，我也不用全权负责吧。」 她望着海面伸懒腰：「快到蓬莱了吧，再不舒展舒展筋骨，我都要生锈了。」 唐九容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 机玄笑道：「你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吧，关系不错？我其实不知道，什么样算是关系不错，我碰到过太多人了，有些人要好到同吃同住，但是那又如何呢，碰到点事，就闹掰了。」 唐九容道：「或许吧。」 机玄看出唐九容不贊同，若是平常，她肯定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这会儿却不知为何有点恼火，没好气道：「你和蓬莱仙君那是奇蹟。」 唐九容笑道：「别气了，我祝你也碰到奇蹟，怎么样？」 机玄只道对方在嘲笑自己，就不接话了。 晚上机玄回船舱休息，这片海上灵气稀薄，修炼也只能修炼个寂寞，回了船舱就只能游戏聊天，如今鹿笺不理她，她还真是无聊的难受，但是人家不理她，她也没办法，只好发呆，哼了会儿歌之后，对鹿笺道：「你在看什么书？还有别的么，能不能借我一本？」 鹿笺道：「出来的匆忙，只带了正在看的一本。」 机玄便从对方肩膀探出脑袋去看纸面，看见一堆看不懂的符文，机玄道：「好难啊，居士能不能教我？」带了点撒娇的语气。 鹿笺却沉默，机玄觉得无趣，缩回床头，突然听见鹿笺道：「你过来，我来教你。」 机玄立马屁颠屁颠过去，挨着鹿笺听他讲解，听到一半，因为太难，又开始走神，余光瞥见对方玉色的脸，灯光下皮肤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眉眼都是极柔和的，机玄又忍不住说骚话：「你可真像女孩子啊。」 鹿笺瞥了她一眼，突然说：「你们人类怎么分辨男女？」…… 机玄道：「这个……还是一目了然的吧。」 鹿笺道：「是么？」 机玄笑道：「那你看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 鹿笺道：「应该没有区别吧，我们灵兽化形，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调整外形的，比方说，我就可以……调整成没胸的样子。」…… 机玄一愣。 鹿笺飞快地说：「但是如果是原形，我是母的。」 机玄：「……」 鹿笺歪头看她：「对你来说，这算男的还是女的。」 问题复杂了。机玄面色凝重地想。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鹿笺在她心中的可爱程度突然上涨了一千倍，喜爱之情简直快溢出来了，她甚至觉得她一定老早就爱她，就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夏天，那个穿着短衫的谪仙，面容笼罩在裊裊青烟中，像是从雾里开出的玉兰花。 她喃喃道：「你是女的……」 又进入了风暴区，船开始剧烈地摇晃，鹿笺透过小窗往外看，紫色的闪电像是巨大的蟒蛇，从天空一直钻进漆黑的大海，若是过去，她一定会很害怕，但是现在却没有，因为她现在心里有了别的事，过去几天，她总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机玄她是女的这件事，她满脑子犹犹豫豫，以至于别的话都听不进去，看见机玄，更是不敢说话，怕自己的心意透露出去。 而且她到底不是人类，对机玄来说，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直到下午，她终于下定决心，先把这件事坦白了再说，却在甲板上听见了机玄和唐九容的对话。 原来，只是哄她的而已。 但鹿笺并不怪机玄，只觉得是自己太愚蠢了，连那么理所当然的事都能产生误解。 与人交往，果然是全天下最难的事了。 雷声愈大，闪电也更粗，船只开始剧烈摇晃，机玄和鹿笺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听见外面有人惊声尖叫，机玄推门出去，见唐九容出来，神色也很凝重。 「听说有人在渡劫。」唐九容道。 第512页 机玄瞪大眼睛：「谁说的？」 顾银盼探出脑袋，没好气道：「我。」 第266章 蓬莱23 船上有人或者妖怪渡劫，对行驶在海上的船只来说，是最危险的事情之一。 本来海上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海中的妖兽比陆地上又更加神秘强大，若是在海上遇到雷劫，船只很容易被击沉。 过去船只在海上沉没的事件，有很多就是因为渡劫。 唐九容和顾银盼出去的时候，大部分人还不明所以，嚷着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船只摇晃的更厉害，雷声响到像是在耳边炸开，从走廊边上的小窗往外看去，外面是一片紫光白光交错，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 「是不是……有人在渡劫？」 这话出来，没概念的人还一脸茫然，有概念的人脸色已经变了：「不会吧，他想害死我们所有人么。」 渡劫期的修士，是没办法控制雷劫什么时候会来的，而这雷劫，是普通修士完全没办法承受的，他上了这样一艘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将一船人的命放在眼里。 便有人道：「或许……只是什么妖兽的化形劫。」 懂的人心里都清楚，化形劫可没有那么大阵仗，而且这里灵气稀薄，几乎不可能有妖兽在这海上化形，只有修士的渡劫期雷劫，才能这样紧追不捨，唐九容心里就没有这样的希望，因为顾银盼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了，这是渡劫期修士的渡劫雷，她很愤怒地表示要揪出那个人，所以从船舱出来，穿过嘈杂的众人，来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如今也有三人，都是化神以上的修士，一脸沉思地望着半空，看见唐九容和顾银盼过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唐九容又看见站在船头的青鸟，应该是它挡住了击向船的闪电，以至于现在脖子上的毛都是炸开的状态。 顾银盼上前问旁边的三人：「是谁在渡劫？」 三人面面相觑，因为探查不出顾银盼的修为，神情便恭敬了许多：「是知源真人。」 顾银盼竟然认识，咬牙切齿地念出对方的名字：「朱！守！元！」 唐九容道：「你认识他？」 顾银盼冷笑道：「这个见风使舵的骗子。」 此时也不能去评价对方的人品了，唐九容望着天空越来越勐烈的雷电，担忧道：「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顾银盼冷冷道：「死了的修士，就不能渡劫了。」 这么说着，她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唐九容的面前。 机玄道：「看来知源真人是没了。」 唐九容看着满天的电闪雷鸣，仍是觉得担忧，却突然听见机玄在一边又说：「你相信奇蹟么？」 唐九容：「……」 这个话题，好像白天的时候聊过，但是当时对方的反应，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不屑一顾。 但是现在好像很认真：「我觉得我碰到奇蹟了。」 唐九容道：「…… 你在说什么？」 机玄眯着眼睛露出一种贱兮兮的笑容，道：「看来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上岸了再见。」 她转身就走，等回了房间，满脸的笑容顿时变成了凝重，沉默地走进了房间，鹿笺见她神色不对，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 机玄道：「有渡劫修士混上了船，引来天雷了。」 鹿笺道：「可是，仙君不是在船上么，她没有办法么？」 机玄道：「总归不太容易，那毕竟是渡劫修士。」 话音刚落，船又是一阵剧烈地摇晃，且伴随着一阵失重感，像是升上天空又飞快下坠，机玄一个踉跄，便往地上摔去，鹿笺下意识伸手去扶她，机玄就拽住她的手，扭身倒在了她的怀里。 要是有点阅歷的人，准能看出机玄的刻意，但是鹿笺没有发现，只觉得好像有一团火热的烟火撞进了她的怀抱，顿时心跳加快，满脸通红。 机玄还很快反客为主，下一次摇晃中，她拉着机玄倒在了床上，单手搂住鹿笺的脖子，把鹿笺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窝。 「干、干嘛！」 鹿笺惊得说话都磕巴了。 机玄无辜道：「我只是担心你害怕。」 鹿笺道：「我、我才不害怕。」 机玄用脸颊靠近鹿笺，软声道：「那我害怕嘛。」 船舱晃得太厉害了，以至于连脑袋都晕眩起来，房间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在漆黑的环境中，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的敏感，温热柔软的肌肤，喷洒在耳边的灼热的吐息，布料摩擦，分不清自己触碰到的到底是什么位置，只觉得手指划过的地方，都像是燃烧的火焰，白色的闪电间或照亮房间，展露出房间的模样，第一次鹿笺看见红色的髮丝，恍惚见觉得自己真的被一团火焰拥抱着，第二次她看见红色的眼睛，那眼睛里有明亮的光，鹿笺觉得那光直击自己的心灵。 于是她突然平静下来，外面虽然电闪雷鸣，她的身心像是在宁静的港湾…… 唐九容仰头望着天空，觉得顾银盼去得太久了一些，她正担心着，身边一个化身修士问她：「那位前辈是谁？」 听别人在自己面前叫顾银盼前辈还真有些怪怪的，唐九容故作高冷，并不答话，对方虽然面有愠色，却也不敢说些什么，这大约就是狐假虎威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渐渐小了，电光也不復密集，风浪也稍微平息了，又一会儿，乌云散去，露出灰蓝色的天光，那天光之中，有人乘风而落，目光与唐九容相接，便要露出笑容。 第513页 可惜旁边有人打岔，正是先前那化身修士，上前一步道：「前辈是已将那知源真人诛杀了？ 不知前辈如何称唿。」 顾银盼笑容收起，看着那人的神情有些奇怪，下一秒，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在她身后显出身形来，冲着那化身修士笑道：「怎么，巴不得我死？」 那人顿时闭嘴，脸色发白。 顾银盼转头瞪了他一眼：「还有本事威胁人？」 知源真人忙道：「没没，只是普通的聊天，好兄弟，你不会怪我吧。」 那化神修士自然借坡下驴，道：「我在胡说八道呢。」 唐九容在边上看着那知源真人，总觉得对方虽然外貌上看起来只是个二十多岁的清秀青年，但眼神不知怎么的流露出种猥琐气质。 阴云散去，暴雨停歇，海面恢復平静，这事好像也就这么放下了，船长宣布下午就会靠岸，让大家可以开始提前收拾东西，唐九容回了船舱，见机玄和鹿笺的房门紧紧关着，好像也没有出来的意思，就和顾银盼回了房间，到了房间，唐九容问：「那人是怎么回事？」 顾银盼便说起刚才的情形。 她来到雷云中，便看见朱守元，朱守元乍一看见她，还没认出她来，直到她开口道：「死骗子，你居然敢来蓬莱搞破坏。」 朱守元瞪大眼睛，指着她指了半天，突然大哭道：「蓬莱仙君，救救我啊。」 顾银盼一时也呆滞了一下，朱守元哭道：「我绝不是故意祸害船上的人的，若我是故意的，我又何必到这空中来承受雷劫呢，您应当也知道，在空中承受雷劫，会更难一些。」 顾银盼道：「那你明知道自己在渡劫期，还跑来坐船干嘛，不知道自己会无规律遭遇天劫么。」 朱守元直接道：「我快死了。」 他又承受了一道天劫，说话气息都有些微弱：「我的寿元快尽了，只有去蓬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想去蓬莱找一根寿木枝，替我续一下命，我实在太着急了，可去蓬莱的船一直不开，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等到下一班了，所以虽然我也有预感，近日会碰到天劫，但还是想要搏一搏，总觉得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差，结果……」 他苦笑：「果然，不受天道庇佑的人，就是会那么倒霉的。」 顾银盼疑惑：「寿木还能延长寿命？ 它虽然叫寿木，但跟寿命没关系吧。」 朱守元道：「我看了一篇古代典籍，上面写了一种用寿木做替身，欺骗天道的方法，我想以前，说不定寿木就是这样的作用，所以才叫寿木呢，不过当然，这种欺骗只是一时的，或许只有几十年，但这总归是一个机会。」 顾银盼闻言道：「是什么办法？」 朱守元道：「仙君若是救我，我自然当牛做马，知无不言。」 顾银盼道：「这个办法，就算并不是渡劫期的修士，也能用么？」 她想起常世的众人，总觉得能有延长寿命的办法，就是好的。 朱守元道：「那自然可以。」 顾银盼道：「好，那我救你。」 「于是我替他挡了最后一道雷，同意让他一起去蓬莱了——本来我是准备让他在海里淹死的。」 顾银盼如此做了收尾。 唐九容道：「他那席话，恐怕大多也是花言巧语，若是我们不在船上，就算他在天上，这船也肯定会翻。」 顾银盼道：「也是哦，那怎么办，现在出去把他淹死吧。」 唐九容道：「也不必，回头再看看他的表现吧，你那么厉害，肯定能让他服服帖帖。」 顾银盼十分自信地点了点头。 到了下午，船靠岸的时候，唐九容和顾银盼走出房间，见机玄和鹿笺的房门还关着，不禁面面相觑，顾银盼道：「他们还不出去？ 要不要敲门看看？」 唐九容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吧，他们自己心里肯定有数。」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机玄和鹿笺出来了，唐九容第一眼就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有所变化，第二眼就觉得鹿笺好像和先前不太一样，她知道鹿笺胆小，不敢多看，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但是还是觉得不对，就又看了第二眼。 这时鹿笺道：「怎么了？」 唐九容一惊：「你的声音……」 先前鹿笺声音低沉，虽然慢悠悠很温吞，但听了就觉得是个男的，但是如今，声音仍不算高，但底色清亮了，听着就更像…… 鹿笺露出一个笑来：「我原本的声音就是这样的，先前只是，出门在外的话，做男的更方便些。」 第267章 蓬莱24 机玄那傢伙，一定对鹿笺做了什么。到甲板上的时候，唐九容的脑海中还在盘旋着这个念头。 其实鹿笺的变化不算明显，所有人在甲板上聚集之后，其他人还真都没有发现，唐九容也不提这茬，望向周围，见原本在海上经常看见的浓密的雾气已经变得稀薄，稀薄的灵力变得浓郁，雾气像是细纱被风吹散，露出了一片斑斓的底色。 细看去时，才发现那是一片高大的树林，叶片巨大，像是撑开的伞，再后面又是一片叶片稍小些的树，长着紫色的果实，再往上是靛青的远山，笼罩在如梦似幻的云雾之中，天空通透，像是蓝色的宝石，浅金色的沙滩像是铺开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第514页 大约是在雾气瀰漫的海上航行了太久，突然看见明媚的阳光，整个人的心情似乎都明朗起来，于是眼前的岛屿更像是仙境，是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会幻想过的梦想岛屿。 沙棠高兴道：「回家啦回家啦。」 青鸟瞪了他一眼，他就瘪嘴收起了笑容，不过眼中还是流露出了期待，他扯了扯唐九容的衣袖，指着岸上的树林小声道：「看见那个树了么，就是叶子小一点的那个，那就是沙棠树。」 唐九容道：「很漂亮。」 沙棠就又忍不住笑了。 加入他们一伙的知源真人朱守元也搭话道：「好地方啊，真是好地方。」 唐九容没理他。 船在摇晃的海浪中靠岸，靠岸之后，没人验票，没人登记身份，船上的人就突然消失了一大半，等到完全停下，甲板上就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花羽弥目瞪口呆道：「大家跑的好快。」 青鸟道：「这里和常世不一样啦。」 从从和沙棠也跑了，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钻进树林里就没了踪影。 花羽弥目送他们消失，又问：「那我们也飞走么？」 「嗯。」青鸟道，「都是自己人，我们直接去醴泉宫吧。」 青鸟说醴泉宫是距离这里最近的行宫，唐九容听说这个住宿地点是行宫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顾银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唐九容便说：「所以你的存在相当于皇帝啊。」 顾银盼道：「现在想想是有些羞耻，但是过去大家都这么叫啊。」 「原来如此。」 说话间，醴泉宫已经到了，远远地，唐九容看到一条倾泻而下的瀑布，挂在一座陡峭山峦之上，那山上长着满山的梧桐树，底下是一条奔涌而过的大河。 朱守元又开始表现自己：「靠山靠水，又挨着梧桐树林，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一看就是大富大贵又有品位的高人住的地方。」 顾银盼道：「几百年没来了。」…… 朱守元立刻说：「不过像仙君这样的仙人，这种俗地自然是配不上的。」 顾银盼道：「别说了，说得我尴尬。」 朱守元就讪笑地闭了嘴。 顾银盼道：「你回去后就把寿木练法宝的步骤写出来告诉我就可以走了……不，你还要炼个一模一样地给我，不然我立刻让你在海里消失。」 朱守元道：「那时必须的……」 话这么说着，众人来到醴泉宫门口，朱守元绕到鹿笺身后，突然问：「你是文澜居士吧？」 鹿笺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 朱守元道：「我过去在联合门派会议上见过你，你……稍微有些变化。」 机玄自然看得出朱守元不简单，连忙挤到两人中间，笑眯眯道：「聊什么呢？」 朱守元道：「叙叙旧，只是惊讶，文澜居士怎么来这了。」 机玄又抢答：「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文澜居士本来就是蓬莱的人。」 朱守元盯着机玄：「怎么，你是居士的僕从？」 机玄一点不见生气：「是啊是啊，我们居士内敛，我来代她发言。」 鹿笺反而神情不对：「不是僕从，是……是朋友。」 这时从醴泉宫侧门走出来两个身着白衣的道姑，看见顾银盼，现实一愣，随后大惊失色，又慌忙从侧门跑进去了，众人正一头雾水的时候，正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两个道姑迎出来行礼，躬身道：「仙君回来了。」 顾银盼道：「不要讲这些虚礼了，能住人不？」 道姑道：「自然是能的，我们每日都清扫工点，装点应季鲜花，就是为了随时迎接仙君到来。」 顾银盼小声道：「……那还怪麻烦你们的。」 道姑没听清，「啊？」了一声，顾银盼摆摆手，径直迈上了台阶，进了大门，是两棵巨大的梧桐，被一圈钱币围着，顾银盼介绍道：「千年梧桐，不围着会跑。」 大约因为长久没人使用，正殿有些空荡，他们走旁边的游廊，很快来到一个花园，花园被打理得很好，花团锦簇又不失优雅，厚石板路纤尘不染，花枝探出，带着露水的牡丹打在腿上，洇湿了裙摆。 …… 唐九容十分惊嘆这里的奢侈，明明主人不常来，居然也维护地那么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在修真界维护这个难度没有很高吧。 穿过花园，便看见厢房，厢房靠着山壁，据说这样更容易吸收天地灵气，所以修真界的很多房子都是这样的格局。 到了这，顾银盼就让两个道姑先走了，他们按自己的心意挑了房间入住，这里房间够多，就完全可以一人一间了，不过唐九容和顾银盼，青鸟和花羽弥仍是两人一间，机玄本来也想和鹿笺一间，鹿笺却随便挑了一间最边上的，然后直接把门关上了，将机玄拒之门外。 机玄一阵错愕，她自觉两人在船上氛围不错，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鹿笺如此无情，正困惑间，鹿笺隔壁的房间被朱守元占了。 机玄连忙狂敲门：「真人，真人，您、您要不要选个风水更好的？」 朱守元打开一条门缝：「我看这风水最好。」 机玄道：「哪里好了，你看南边那间，才能见足日头呢，你不是还要默典籍么，不得要好一点的光照。」 第515页 朱守元道：「我不喜欢太阳光，容易晒黑，你别打扰我干正事了。」 这么说完，就把门缝给关上了。 机玄没办法，只好住进了更隔壁的房间，进了房间便是长吁短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坐了一会儿，想想还是觉得不甘，见其他人都已经回房间了，就又偷偷出去，轻轻敲响了鹿笺的房门，鹿笺却不开门，在门内问：「有事么？」 机玄一时找不出藉口，鹿笺便说：「没事就去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 机玄心中慌乱，更想不出什么好藉口，只好低声道：「我……我只是想见你。」 鹿笺沉默半晌，终于将门打开，她望着机玄，神情有些复杂，机玄连忙趁机挤进门去，笑道：「我就想呆在你身边，你先前都答应我了，在蓬莱会给我做嚮导的。」 鹿笺低头不看她：「接下来会很忙，我得测算一些东西。」 机玄道：「我可以帮你，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成绩超级好。」 鹿笺抬起头来看她，神色有点捉摸不定，机玄莫名被看得心慌，渐渐心慌起来：「你、您总需要打下手的人吧。」 鹿笺道：「是需要，我回头会找仙君要人。」 机玄忍不出嘲笑：「蓬莱仙君，她真的能找到人么？」 鹿笺就又把目光挪开了：「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我会找你的。」 就算机玄不算敏锐，也察觉到了鹿笺地迴避躲闪，她心中疑惑，想来想去，觉得下船到现在，唯一的区别就是朱守元找鹿笺搭了话，就把这锅安在了朱守元的头上，开口道：「那位知源真人，你认识他？」 鹿笺道：「不认识，他是渡劫大能，我不记得自己见过。」 机玄道：「我看他不怀好意。」 鹿笺突然嘆了口气，搞得机玄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地盯着鹿笺，鹿笺道：「我真的累了，我想休息。」 机玄虽然人心有不甘，却也还是只能回去了。 …… 此时唐九容和顾银盼出了房间，正在山间散步，顾银盼本来并不觉得这景色有什么稀奇，但唐九容很期待，她赞嘆道：「这就是修真界的山林么，感觉和常世的不同。」 顾银盼见唐九容喜欢，心中不禁自豪起来，期待地问：「哪里不同？」 「总感觉植物好像更鲜艷更有生机，而且也更高，是因为这里氧气浓度更高么？」 「不清楚。」顾银盼自然不知道，不过她兴致勃勃地说，「这里还是太普通了，我带你去桃月湾。」 她这么说完，突然笑容消失：「不过我好像不认识路。」 唐九容忍俊不禁：「先在附近走走就行，我哪里都没去过。」 两人走下这片梧桐树林，很快来到大河边上，河边居然有一排民居和许多农田，田埂有人休息，大多只有鍊气修为，唐九容知道，修真界的基本盘也是鍊气修士和筑基修士，并不是人人都在天上飞的仙人世界。 他们看见唐九容和顾银盼，就扭过头或者低下头，不敢与她们目光相接，唐九容和顾银盼就很快离开，来到瀑布前面，那里有一片桃林，唐九容说不清现在的季节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到挺热，大概是初夏这样，但是桃林里桃花盛开，像是一片粉红色的云海，步入桃林后，果然感觉里面的气温又更低些，花香浮动，空气湿润。 顾银盼道：「应该是加了调节温度的法阵，令这里四季如春，一直有桃花盛开，其实挺无聊的，梧桐树林就全是梧桐树林，桃林就永远开着桃花，美景虽然美，但是那么简单就能一直保留，也没什么意思。」 顾银盼居然能说出那么有哲理的话，令唐九容有点吃惊，但是她随即想，顾银盼或许一直都懂很多道理，只是懂的方向，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毕竟普通人的烦恼，她也有没有。 第268章 蓬莱25 唐九容和顾银盼转了一圈，深夜才回醴泉宫，次日早上，鹿笺找上门来，说她需要人手，做一些准备工作。 「具体要做什么，什么人可以帮上忙？」唐九容问。 鹿笺道：「要做一些测量计算和绘图工作，最好是有这方面基础知识的，锦荣来的人会这方面事的人多。」 他们正聊着，朱守元过来，说他已经把典籍抄好了，准备去寻找寿木。 他听说鹿笺要去蓬莱各地做测绘工作，便高兴道：「我们可以同行，我正好可以保护你。」 机玄在一边听见，十分不是滋味，并且隐约升起了一些危机感，毕竟对方修为比她高，从这方面来说，她可是远远不如。 鹿笺道：「不用了，真人去忙自己的事就行。」 机玄心中一喜，面上都流露出喜意来，朱守元却道：「我听说蓬莱可不太平，我是真的仰慕文澜居士，所以想与您亲近亲近。」 机玄的心又揪紧了。 机玄兀自在这提心弔胆，唐九容道：「不需要麻烦知源真人，找齐了人，我们也会陪着一起去的。」 朱守元心里还是害怕顾银盼，自然不想和顾银盼有太多接触，便讪笑了一下，把抄好的典籍交过来，又说：「我要是找到了寿木，一定第一个先告诉仙君您。」…… 他这么说完，却还是没走，走到鹿蜀身边，递给她一个玉佩：「居士要是需要我帮忙，就捏碎这玉佩，它本身也是个能净化灵气的灵宝，我自是用不到了，拿来做个人情，居士不要嫌弃。」 第516页 鹿蜀想拒绝，朱守元却直接吧玉佩塞进她手里，随即立刻就消失了。 她皱眉看着玉佩，机玄在旁边低声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鹿蜀闻言，反而把玉佩收起来，瞥了她一眼道：「那你呢？」 机玄露出笑容：「我当然是一片赤诚。」 鹿笺又不说话了。 机玄心中愈发焦灼，恨不得抓耳挠腮，她实在是不知道鹿笺在想什么，就疾病乱投医地去找唐九容，这是次日，因为以蓬莱仙君的名义发了公告，招集有一定基础的修士前来帮忙，他们立刻收到了许多简歷，唐九容正和花羽弥还有另外一些原本就在醴泉宫的管事筛选简歷。 机玄一来，唐九容就面露喜意，因为机玄就是个很好的壮丁，她立刻说：「快帮我们一起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机玄心里不愿意，但又希望唐九容帮忙，就坐下来，手上随意翻着那些简歷，开口道：「和妖在一起是不是挺难的，妖怪的想法是不是很难猜？」 唐九容瞥了她一眼：「你觉得……银盼的想法很难猜？」 机玄道：「……」也是，对方岂止是好猜，根本就是把所有想法摆在了脸上。 机玄嘆气道：「真好，没那么难猜。」 唐九容边看简歷边问她：「所以你身上发生的奇蹟就是文澜居士变成了女的，你又可以了？」 机玄讪笑：「你猜的可真准。」 唐九容道：「也不知道该说你有原则还是没原则。」 她心里觉得机玄不是个良配，对撮合两人不感兴趣，但又不想放弃这个壮丁，就含煳道：「先来帮忙，其他事之后说。」…… 结果他们忙活了半个多月，才找出了十个合适的人，机玄昏天暗地忙碌了半个月，都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直到新招进来的人一个个对鹿笺开始献殷勤，机玄才悔恨地想——我这半个月到底是在干嘛啊。 其实她这半个月也做了许多事，每天清晨，都去迎接鹿蜀出门，到了晚上，又和鹿蜀一起回来，偶尔深夜，还要试图找鹿笺聊一聊人生，但是鹿笺总是不冷不热，时间久了，她就知道事情恐怕没她想像的那么简单，一定有哪里不对，才让鹿笺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其实到了这步，若是从前，肯定也就放弃了，这次却不知为何不愿，只是也不粘得那么紧了，怕反而惹人厌烦，但是偶尔看着鹿笺，难免露出哀怨的目光来，或者找唐九容倾诉一下内心的愁苦，聊以慰藉。 有了足够的帮手，又要培训和做行程规划，等出发时又是半个月后，众人从醴泉宫出发向北，前往中央最高的巫九峰，顾银盼说，那就是唐九容在记忆中，她和凤皇停留的那座山峰。 「我要在蓬莱中央以及向外十二个方位留下信号发射器，这样组合最终将蓬莱造成一个信号发射装置，如此再制作以配套的导航仪，可让船只在海上不至于失去方向。」鹿笺这样简单地向顾银盼解释，「为什么蓬莱的方位无法确定，你们可能无法相信，但是我过去的研究告诉我，这是因为蓬莱一直在移动，缓慢且无规律地改变位置，同时干扰磁场，你们在海上感觉到灵气稀薄，但一到蓬莱，却觉得灵气充沛，正是因为蓬莱扰乱的磁场，让灵气都汇聚到了岛上……」 鹿笺还说了许多，不过大多叫人听不懂，唐九容微笑地点头，在适当地时候打断鹿笺的话，宣布可以出发，人员很多，青鸟和花羽弥就先离开做自己的事了。 行程开始，第一站是方墟城。 这是座大城，和锦荣不相上下，但是十分混乱，整座城市像座蜂巢，从地面垒到半空，没有人监管，这里像是座黑暗森林，在道德和律法都看不见的地方。 唐九容她们倒也没准备看，他们直接前往城市中央的观景台，准备将信号器装在那里。 这里没有禁飞，也没有人维持秩序，不过自有它的准则，大能若是不想受到打扰，就放出自己的威压来，自有人让路，修为低的修士就只能乖乖走路，不然不小心冲撞了谁，就只能说自己不懂事了，就是死了也是活该的。 但是这时要是由顾银盼放出威压，就有些过于夸张，就找了团队中修为其次的化神修士，众人很快来到城中央观景台，这观景台由玄铁搭成，从外面看像是一颗巨大的漆黑的树干，树干上有一些虫蛀似的孔洞，要是有募集恐惧症的人看见了，指定会犯病。 他们上了观景台顶，这里居然是一个树林，种着漆黑的玄铁木，鹿笺拿着罗盘，很快确定了大致方位，但是方位只是大致又不行，因为想要发挥作用，必须要更精准，于是随行人员两两一组，前往城市各方位，做一些测量和演算。 …… 据说这个工作会需要至少半个月，什么都不懂的顾银盼和唐九容在这里等着，就多少有些无聊，等到第三天，顾银盼表示想出去逛逛。 「我感觉自己好像没来过这。」顾银盼说。 有个修士说：「这是三百年前才建立起来的城市。」 顾银盼有些惊讶：「我在蓬莱带了上千年，我总觉得蓬莱的变化太小了，太慢了，没想到在眼皮子底下，就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那修士道：「仙君高高在上，与我们看到的自然是不同的风景。」 第517页 顾银盼瞥了对方一眼，她大概是打游戏的时候被人说反话讽刺听多了，乍一听到这话，觉得这话好像在讽刺她，但是仔细看看对方的神情，就知道对方肯定只是单纯吹捧，哪里敢说反话。 她莫名觉得更没意思，便说：「那你们留在这吧，我出去逛逛，你们有事或者事情完了给我传信就是。」 这么说完，她就同唐九容离开了。 其实出了这片被他们下了禁制的区域，就会碰到人了，只不过很少，通常三三两两坐在玄铁树下，顾银盼好奇，问他们在这里干嘛，也无人回答，大部分人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们，只有一个人回答她：「能干嘛，等死呗。」 原来这地方只有玄铁树林，没什么值钱东西，所以很少有人来，是一群无处可去又寿元将尽的修士唯一能呆的地方。 往下的通道是玄铁树密密麻麻的根茎，这根外面看起来粗壮的「树干」里开闢着很多修士的洞府，从外面看起来数量众多的空洞则是向外的出口——看上去是随便挖的。 唐九容和顾银盼随便找了个洞口出去，隐匿身形走到了下面的街市，这里的街景确实与在锦荣外围区域看到的很像，怪不得当初青鸟一看见，便说那像蓬莱，简而言之，鳞次栉比，乱中有序。 当初在锦荣，她们没有多留，这次就有了条件，就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前三四天还觉得挺有意思，后面几天就无聊起来。 这地方人口密集，但大多数人都为了修行奔走，娱乐方式十分古老，是歌舞表演押妓之类的，最大的建筑是拍卖行，其次是剧院，唐九容和顾银盼看了两场，觉得都很无聊，演员倒是很美，舞台也很炫，就是剧本差。 呆了好几天，两人就觉得无聊了，就回了鹿笺那，回去的第一时间，唐九容就感觉氛围有些不对。 她问其中一个修士，是发生了什么，修士道：「先前有人过来了，发生了些争执。」 顾银盼道：「那怎么不通知我？」 那人讪笑道：「无需麻烦仙君，主要是那两人发生了些争执。」他指了指机玄和鹿笺。 原来是大约第七天的时候，有人闯进了禁制，这闯入应该不是意外，因为对面一闯入就直奔鹿笺，三人一人执剑一人拿刀一人扯网，机玄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挡在鹿笺的面前，下一秒胸口中了一剑。 那剑上不知是有毒还是有煞气，机玄中剑后就觉得头脑发晕，只能躺在鹿笺怀中，看着跟随的助手跟这三个闯入者缠斗，这三人修为并不十分高，但战斗十分娴熟，手段也很刁钻，并且十分兇狠，似乎不死不休，他们只好用上了顾银盼留下的灵宝，将这三人杀了。 机玄终于放心，闭上眼睛，如此昏睡了三天，才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松了口气，并且喜滋滋地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都这样捨身救鹿笺了，鹿笺还不得以身相许？好吧，以身相许可能夸张了，但机玄觉得得到好脸色总是应该的，结果别提好脸色了，鹿笺面对她的时候，脸更臭了。 就算是机玄，也感到有点委屈，她闹起别扭，也不同鹿笺说话，到了第二天，鹿笺却开口道：「既然受了伤，你就走吧，拜託仙君的话，她应该很快就可以把你送回去的。」 机玄不敢置信道：「你……我……我为你……你就这样对我？」她气得说话都磕巴了。 鹿笺突然提高声音：「我没叫你替我挡剑。」 机玄气得口不择言：「那你赔我一剑。」 鹿笺立刻去拔身边人挂在腰侧剑，那人阻止，鹿笺道：「你去找剑，来扎我吧。」 机玄气得眼前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唐九容听了事情经过，也觉得奇怪，鹿笺只是内向，可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甚至可以说，对方十分容易心软，大概有个陌生人在她面前皱一下眉头，都会心慌吧，怎么对机玄，就突然这样了呢？ 第269章 蓬莱26 唐九容去看望机玄，首先还是关心了对方一下：「你受的伤好了没？」 机玄对她哭诉道：「身上的伤是好了，可以心里的伤已经化脓了。」…… 唐九容立刻面无表情道：「那么严重，那抬走吧，我们送去回去。」 机玄收敛表情，认真道：「对修士来说，这只是小伤。」 唐九容又问：「那你们俩怎么了？」 机玄皱起眉头：「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里苦思冥想了，我想我们之间肯定有些误会。」 唐九容道：「你怎么知道是误会，而不是她看不惯你？」 机玄翻了个白眼：「看不惯我的是你吧。」 唐九容坐到她身边：「只是我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 她看着机玄的脸，有那么一会儿，机玄流露出一丝迷茫，随即她确定道：「我现在肯定是出于真心。」 唐九容抓住了重点：「现在？」 机玄道：「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变么？」 唐九容道：「如果确定自己找到了最好的人，为什么要变呢？」 机玄陷入沉默，像是突然接收了什么十分高深的知识，脸上露出了一种苦思冥想的神情。 此时顾银盼也在找鹿笺聊天，鹿笺还有些怕她，但已经能正常对话，顾银盼为了讨好对方，上来就说：「你是不是讨厌那个叫机玄的，我立刻叫她滚。」 第518页 鹿笺惊恐地看着她。 顾银盼道：「这样说太、太过分了么，那你是怎么想的啊。」 …… 鹿笺低声道：「她为我受伤，我……我希望她回去休息。」 顾银盼瞥了机玄一眼：「那种伤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吧，她看上去已经完全好了，我们不是人手本来就不足么。」 鹿笺道：「她干扰我思路。」 顾银盼道：「看来你很讨厌她，其实我也可以……」 鹿笺立刻说：「不用这样。」 顾银盼道：「辞退不行么？」 鹿笺：「……」她本来以为顾银盼是要把机玄杀了，没想到居然那么文明。 她迎着顾银盼真诚的目光，不知怎么觉得实在说不出谎话，低声道：「我……我看见她，心里很乱。」 顾银盼见鹿笺神色迷茫，眼神纠结，总感觉这个状态好像有点熟悉。 鹿笺又说：「我看见她受伤，觉得还不如自己受伤。」 顾银盼惊讶地看着鹿笺，脱口而出道：「你喜欢她么？」 鹿笺也看着她：「仙君这么想么？」 顾银盼道：「这不是喜欢那是什么？那不是刚好么，我看机玄也明显喜欢你。」 鹿笺苦笑道：「仙君，我都听到了，她接近我，不是你们吩咐她的么？」 顾银盼下意识否认：「没有不是吩咐……」 她瞟见鹿笺一脸笃定，就知道对方是有把握的，心中一边想着是不是自己说漏了嘴，一边说：「……我觉得应该算是交易。」 话都说到这了，顾银盼心虚，也不敢聊了，刚好有个修士来问鹿笺问题，顾银盼就走到一边，过了一会儿，唐九容过来了。 两人凑在一块交换了情报，就对这两人的情况有了基本的认知，唐九容道：「那么看来，应该是船上哪一次和我说话的时候，被她听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好像私底下经常说起这件事。」 顾银盼故作老成道：「你们太不小心了。」不是自己说漏了嘴，她就放心了。 两人蹲在一棵玄铁木下交头接耳，机玄远远看见了，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阵羡慕，她还记得第一次在驿站看见顾银盼的时候，觉得这样的美人，一定是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自己顶多只能占点口头的便宜了，结果没想到这样的美人居然已经有伴，而且在伴侣面前，还……是个憨憨。 美人是个憨憨这种事，稍微做点心理建设也就接受了，但是锦荣重逢，她在最后关头揭露身份，居然是蓬莱仙君，这就有些太过于震撼了，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机玄觉得自己肯定是没睡醒在做梦。 但是她很快想到，既然是做梦，为啥主角不是她？ 她认清现实，自然升起怅然和羡慕，有那么片刻想过，自己是否能遇到一个这样刚刚好的人呢？ 于是回到现在，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鹿笺会是那个刚刚好的人么？ 她瞥了鹿笺一眼，鹿笺正低头调试装置，髮丝垂落遮住了眼睛，她大概是觉得痒，眼睛眨巴个不停，但是双手都在做事，没有手空出来。 机玄看得难受，上前帮她把头髮捋到了耳后。 「谢……」鹿笺的谢谢说了一半，抬眼看见是机玄，就卡了一下，后面一个谢字就只囫囵吐出，「……谢。」 机玄气急，因为这差别待遇未免太过于明显，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扭头走了。 再回头，发现连自己捋上去的头髮，都已经又被放下来了。 这就有点太过于伤人了，机玄连气都不气了，只觉得有些伤心，找了棵玄铁木上了树顶，思考人生去了。 但是鹿笺这次把机玄捋起来的头髮放下来，却绝对不是赌气，而是因为怕露出耳朵，就会被人发现她耳朵已经通红。 …… 半个月后他们离开前往下一站，是个风景秀丽的小城，城主是位合体修士，顾银盼亮出身份，这位城主立刻诚惶诚恐给众人准备好房间僕从，唐九容第一次享受了一把地主阶级的奢侈生活，可以说从一睁眼开始，就有人在你面前嘘寒问暖，唐九容出于新鲜感享受了一天，便觉得有点不习惯了，将房间里的丫鬟还了回去。 机玄原本看到那么多漂亮妹妹，定是要操作一下，这一回却不知为何没什么兴致，服侍她的是一个叫芷兰的鍊气修士，模样十分清丽，机玄却在第三天才记住对方的名字，因为第三天的时候对方突然问她：「你们是在做什么，对修行有什么用处么？」 机玄愣了一下，对方忙道：「是我僭越了，我只是……只是有点好奇。」 机玄笑道：「对修行好像确实没有太大作用，但是也很有意思。」 芷兰道：「我也觉得有意思，我也可以学么？我天赋不好，在修行上很难有成就了。」 机玄听到这话，不禁想起自己刚到锦荣的时候，她在天赋平平，修到元婴，差不多已经是极限，当时似乎就是出于这样的心态，去了锦荣的学院，想看看这学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结果，还挺有意思。 想到这，她又想起鹿笺，她对鹿笺的感情是复杂的，除了喜爱，还有尊敬，直到下船的前一个晚上，那个晚上她们在浪中紧紧拥抱，机玄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这拥抱能永远持续下去，这时的鹿笺不再是书上那个没有形象的人，而是一个温暖的柔软的躯体，唿吸清浅而灼热，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闻。 第519页 机玄总是想，那之后，她们应该是恋人。 结果相差甚远。 机玄怅然片刻，对芷兰道：「你可以学，锦荣有专门教这个的学院……」 她突然心中一动，又说：「蓬莱或许也会有，不过需要过上几年。」…… 她在想，她为什么不办这样的学院呢？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去找鹿笺，鹿笺躲着她，并不见她，机玄就去找顾银盼和唐九容，说了这个想法，又说让她们去和鹿笺聊聊，看她愿不愿意加入。 唐九容问：「你为什么不自己跟鹿笺说？」 机玄道：「她都不想见我，更别提更我说话了。」 唐九容惊讶道：「那么严重啊？」 机玄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让她厌烦了。」 这么说着，长长嘆了口气。 唐九容本来觉得机玄只是一时兴起，鹿笺也是经验太少，没想到两人居然还真折腾了好几个月，想了想，她还是把鹿笺心中的芥蒂说了出来：「鹿笺会这样，好像是因为在船上的时候，她听见了我们俩说话，知道你接近别有目的，」 机玄一愣：「是么，在船上？」可是机玄觉得在船上直到最后一刻，鹿笺对她都很友好。 唐九容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应该就是这样，你可以直接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和你讲开，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的事。」 唐九容拍了拍机玄的肩膀。 机玄苦思冥想，突然记起最后一天，机玄比起往常来都要更沉默，那时候对方的情绪其实已经与往常不同，机玄却觉得那只是害羞，再换位一想，当时鹿笺心里充满恐慌，自己作为对方唯一信任的人却给了对方当头一棒，如此想来，现在被这样对待，简直已经是对方心软。 机玄愧疚不已，同时却又想，对方如此生气，那么说来，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那不就代表着，自己不是没有机会么？ 她一扫先前的忧郁，又乐观起来了，于是接下来她又开始往鹿笺面前凑，就算鹿笺甩脸色，也只当没看到，半个月后又是下一站，他们进入一个潮湿的雨林，唐九容遇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妖怪，大多数妖怪不敢接近，只有一群生活在树上像是小野猫一样的妖怪，给他们丢了些野果，鹿笺说，这种行为应该是表示臣服和欢迎。 如此一路走来，众人渐渐变得熟悉，等到巫九峰的时候，已经是四个月后了。 蓬莱的四季变化并不分明，再加上有些地方会人为地改变气候，唐九容对季节感到很迷茫，不过队伍里的人说他们出发时算是夏末，于是到巫九峰的时候，就步入了冬天，记忆里漫山红绿渐变的枫林如今有些萧索，山脚的树叶还红着，山顶的却落了大半，枝干上落着一些积雪，并不多，蓬莱几乎不下雪，只有海拔高的地方，因为气温偏低，会落些小雪。 他们先登上山顶，将禁制布好，随后去了半山腰的行宫，那行宫里留了七人——据说原本有十个人，两个人寿元尽了去世了，有一个人升到化神，走了，行宫里的人见蓬莱仙君也没再来过，就没有补充新人，这一次乍一看见他们来了一大群人，行宫里的人还吓了一跳，幸好顾银盼他们也没什么需要被服侍的，只叫他们收拾了房间出来，偶尔可以休息一下。 安顿完毕，顾银盼和唐九容从另一边下山前往桃月湾，她们俩离开的第二天，知源真人朱守元来到了这个行宫。 第270章 蓬莱27 机玄很怀疑对方就是故意挑了顾银盼不在的时候出现，因为他到了之后也没问起顾银盼，反而直接问鹿笺在哪，得知鹿笺在侧殿工作，便径直前往那里，机玄跟着他过去，在门口往里面看，见朱守元坐在鹿笺身边，笑眯眯道：「最近过得怎么样，蓬莱仙君没找你麻烦吧」 机玄心中警钟长鸣，她毫不怀疑朱守元别有用心。 鹿笺心中没什么想法，彬彬有礼道：「仙君人很好，真人不要说笑。」 朱守元道：「我人更好，要不然你还是跟我合作？」 鹿笺疑惑地看着他。 …… 朱守元靠近低声道：「过一阵子我想在蓬莱开宗立派，我邀你来做长老。」 鹿笺对做长老这件事已经厌倦，她记得当初百器派掌门为了让她做长老，不顾她故作闭门谢客，三番几次前来，诚恳得像是会把她供起来，结果也不过几年，她就在门派中被孤立了。 但是她也知道，像是朱守元这样的人，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弃，会不停地向她提起这件事，直到她同意。 此刻她也不知道如何拒绝，便只好说：「这种事我没有想过。」 朱守元长嘆一口气：「你是不是不信我？我知道我过去口碑不太好，是不是蓬莱仙君对你说了什么？」 鹿笺疑惑道：「仙君会说什么？」 朱守元只当没说这话，自顾自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立派，我寿元将尽，如今只是残喘续命，突然发觉我这一身本领，竟然无人继承衣钵，以前自视甚高，以为仙途一人足以，其他人不过只是负累，如今走到仙路尽头，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终究是寂寞的。」 鹿笺感觉这话说得有点奇怪，疑惑地看着他。 朱守元自信道：「你要是加入，就是开宗元老，你我也可结成道侣，你或许觉得，我一个渡劫真君，何必与你结成道侣，但是我确实欣赏你，认为遇到的女修之中，你是最合适的。」 第520页 鹿笺：「……」她惊呆了。 朱守元见鹿笺不说话满脸惊讶，便觉得对方应该是太过于惊喜了，微笑道：「你无需怀疑我的真心，若我们结成道侣，我的就是你的。」 鹿笺磕磕巴巴道：「我……我想自己无福消受……」 朱守元道：「你可是担心我在骗你？」 鹿笺大脑乱成一团浆煳，在脑海中搜刮着拒绝对方的方法，终于找到一个：「我……我其实不是人，我是妖怪。」 朱守元一愣：「你是妖怪？这……你敛气功力不错……话说是什么妖怪？」 鹿笺道：「这……」她面露犹豫，并不想说，但是也不知如何拒绝，只好磕磕巴巴这个来那个去。 幸好朱守元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毕竟既然不是人类，对他来说就是个障碍，他犹豫道：「那……我得考虑一下。」 鹿笺艰难露出笑容：「嗯……真人不必勉强。」 朱守元解释道：「我并非是对妖怪有什么偏见，只是觉得若不是同类，到时候难结仙胎。」 鹿笺：「……」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或者理解的有问题，仙胎应该不是只……不是指孕育后代吧？ 朱守元又出于礼貌坐了一会儿，随后心事重重地走了，机玄立刻进去，她刚才在门口，隐隐约约听不分明，只听到一些「寂寞」「道侣」之类的关键词，头皮都开始发麻了，一坐到鹿笺跟前就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你们说了什么？」 鹿笺心里正乱成一团乱麻，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谁了，开口道：「他、他要开宗立派，叫我去做长老。」 这也还好。机玄松了口气：「长老么，你不要信他，当时百器派长老不是也用各种好处骗你，结果如何，你自己也清楚。」…… 鹿笺道：「他说如果我做长老，就和我结为道侣。」 机玄松了口气不仅提上来，还差点背过气去：「什、什么？！」 鹿笺放空，也觉得这事不可思议，最不可思议的事，看对方的态度，似乎是觉得自己百分百会同意，以至于连她自己在刚才都怀疑，拒绝是不是不太正常。 机玄见鹿笺不说话，却差点崩溃了：「你、你愿意么？」 鹿笺立刻说：「我当然不愿意。」 机玄道：「那你怎么说？」 鹿笺道：「我告诉他我是妖怪，他就放弃了。」 机玄一愣：「就这？」 鹿笺道：「幸好放弃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得罪他。」 机玄大起大落，脑子都嗡嗡作响，闻言下意识拉住鹿笺的手道：「为了这种事放弃你，他真没眼光。」 鹿笺低头看着自己被拉着的手，又看了看机玄，也大概是因为脑袋也是懵的，所以居然没有立刻甩开，只感觉对方干燥温暖的双手包裹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心慢慢沁出汗水来，每寸皮肤好像都突然变得敏感，她觉得自己应该把手抽出来，但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站起来，手就自然而然地抽出来了。…… 可是脱离了那手掌的包裹，她又觉得怅然若失，好像失去了什么喜欢的东西。 机玄察觉到自己的冒犯，连忙说：「我、我只是有感而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小心翼翼瞧着鹿笺的脸，生怕鹿笺生气，鹿笺瞥见她的表情，心忽然软了。 她是骗过自己，但是难道现在也是在骗自己么？ 鹿笺回想过去几个月对方的殷勤，总觉得不至于，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替顾银盼做事，机玄已经不需要完成顾银盼交给她做的事了，她应当不是在骗自己，而是发自内心的亲近自己。 鹿笺这时才发现，她都已经开始替机玄找起藉口，先前心里的不高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与其说她察觉到机玄的真心，不如说她希望机玄是真心的。 她发现自己的软弱，又有些发愁，像自己这样的人，果然很容易被骗吧，可是被骗又能怎么办呢，她实在是个无用之人。 机玄在边上观察鹿笺的神情，见对方神情不对，心中便暗道糟糕，她担心继续呆在鹿笺旁边会更讨人嫌，就立马说：「我不打扰你了，我突然想起自己有些事情想不通，要去翻翻书……」 她欲走，鹿笺却说：「什么事想不通，跟我说说吧，万一我知道呢。」 机玄一愣，随即狂喜，大起大落，简直想蹦起来尖叫，磕磕巴巴道：「就是……就是……就是一些公式的问题……」 她连忙从脑子里搜颳了几个问题，鹿笺果真回答，拿出纸笔演算给机玄看，机玄用余光偷看鹿笺的脸，看见对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这脸庞不知为何越看越美，机玄看得入神，连鹿笺的话都听不清了，知道感觉自己的额头被戳了一下，才发现鹿笺正看着她问：「你听懂了么？」 机玄可不希望自己在鹿笺心中变成一个不听人说话的坏学生，忙道：「有些复杂，我自己回头再思考一下。」 鹿笺道：「那么简单的问题，有那么难懂么？」 在喜欢的人心目中变成笨蛋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机玄连忙集中精神，拿着笔说：「我看看，我看看。」 鹿笺看着她，看见她头顶的头髮因为没梳顺支棱了起来，纠结许久，伸出手把支棱着的头髮按下去，机玄表情大变，受宠若惊道：「你、您在摸我头么？」 第521页 鹿笺闻言，整张脸都涨红了：「摸头？没有，我没有。」 机玄面露茫然，片刻之后，她觉得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她居然已经饥渴到产生这种错觉，还在喜欢的人面前说了出来，实在太不好意思，就算是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了，开口道：「我大概是脑子不清醒了，那、那我明天再来向您请教问题。」 说完，手忙脚乱地走了。 …… 此时唐九容和顾银盼已经来到了桃月湾边上，在高处看时，会觉得这里像是一个幻想中的场景，粉色白色红色蓝色交织在一起，有的地方色块分明，有的地方密集渐变，走近之后，便发现粉色的是一片咸水湖，白色的是沙滩，红色的是还没有凋谢的枫叶，蓝色的是一种高高的乔木，它的叶片是蓝色的，成锯齿状，每个叶片都有成年人大小。 唐九容没有问这里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料想顾银盼也不知道，于是打定主意回去以后问问鹿笺，两人走到水边，唐九容蹲下玩水，这粉色的湖水和普通的水也没什么区别，触手冰凉，她正在品味，突然有人高声道：「喂！你们在干嘛！」 唐九容愕然抬头，见不远处有个穿着短衫的青年，正一脸严厉地看着她们。 唐九容站起来，那青年便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你们是谁，从哪里闯进来的，谁让你们碰这里的东西的！」 顾银盼不高兴起来，她认为蓬莱的东西都是她的，既然都是她的，当然也全是唐九容的，哪有不能碰的道理，她没好气道：「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青年却不回答，只上前盯着唐九容的手道：「你的手没事么？」 唐九容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却发现手上已经长出一片粉色的瘢痕，她都来不及惊讶，顾银盼已经抓着她的手紧张道：「这是怎么了？」 青年突然伸手把顾银盼的手拍开了，厉声道：「别碰，会传染，跟我过来。」 他转身离开，看也不看顾银盼，唐九容见顾银盼瞠目结舌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顾银盼这时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道：「他打我！他居然打我！」还打到了！ 第271章 蓬莱28 唐九容哑然失笑，又望向自己的手，她现在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受伤的瘢痕有些扩大，但看上去很美，像是纹在皮肤上的牡丹花。 唐九容迎着光看着手上的痕迹，发现那些粉色像是某种活物，正在侵入血管与肌理，它们不断分裂扩大，颜色也从淡淡的粉色变成玫红色。 顾银盼皱眉，道：「我用灵力帮你逼出来。」 唐九容一点都不怀疑顾银盼一定有办法，所以她摆手道：「先看看他想干嘛。」 三人很快来到了一个茅草屋里，那小屋只有十平米左右，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叠起来的蒲团，墙角有几个酒罈，酒罈里却不是酒，而是几朵粉紫的小花，墙上则是一副字，写着——静心平气。 不过这人看上去可一点不静心平气，他像是一直在生气，嘴唇紧紧抿着，皱着眉头，时不时抬头看唐九容和顾银盼一眼，眼神十分不耐烦，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顾银盼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再加上先前被打手，新仇加上旧恨，她恨不得把对方掰折，恶狠狠道：「你最好珍惜生命。」 青年冷笑：「你再威胁我，你的生命要没了。」 顾银盼一愣，唐九容立刻心领神会，看向了顾银盼的手，果然看见刚才她摸自己的那只手上，也出现了浅浅的粉红色，不知为何，先前自己手上长的时候，她还毫不担心，觉得顾银盼一定有办法，现在却心里一紧，莫名紧张起来。 …… 她开口道：「道友不要生气，我朋友不谙世事，口无遮拦惯了、」 那人冷哼，走到角落的酒罈，一把把那粉紫色的花拽了两朵下来，捏在手心揉碎，那花很快在他的手心变成了紫色的液体圆珠，随即又分化成两颗，一颗大一颗小。 「过来。」他冷冰冰开口，见只有唐九容过来，又说，「两个人！」 唐九容拉着顾银盼过去，那人手上的液体圆珠不知加了些什么，现在已经变成两颗像是珍珠一样圆润且充满光泽的固体球体，他手心朝上，将这两粒东西从虚空中渡了过来：「吃了。」 唐九容看着漂浮在半空中这艷丽的药丸，却有些犹豫起来，她稍一踟蹰，那人便察觉出来，却也不管，只说了句「爱信不信」，就出门去了。 「这人什么态度啊。」顾银盼嘟囔着。 唐九容却觉得对方这样的态度很正常，在对方看来，她们大概就是不知从哪里来闯入私人领地的陌生人，因为毛手毛脚中了奇怪的毒，他已经好心救助，难道还需要语重心长地劝说然后负责到底？对方也不知道在这里守了多久，看着驾轻就熟的样子，这种事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对方能做到这种程度，大约已经算仁至义尽。 唐九容正这么想着，顾银盼抓住比较小的那一颗，直接吞下去了，唐九容一惊，却见顾银盼把另一颗抓在手里，道：「我先吃了试试，没事再给你吃。」 唐九容紧张地盯着她：「没事么？」 顾银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粉色正在飞快地消退，几个唿吸的功夫，手就恢復了最初的白净。 第522页 「见效好快。」唐九容见真的有用，心中稍安，随即又有些惊讶。 再看自己的手，便发现这奇怪的「毒素」蔓延地也很快，她身上的瘢痕已经到了肩膀。 顾银盼忙把药丸塞给唐九容，唐九容却不急，说：「你来试试用灵力逼它，看看它是什么东西。」 顾银盼道：「我刚才自己试了，我感觉……是活的，确实不好处理。」 唐九容闻言，又是沉思，顾银盼却受不了，夺过药丸一把塞进了唐九容的嘴里。 大概是因为唐九容的感染严重些，消退的也比较慢，两人走到茅屋外面的时候，皮肤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粉色，临近黄昏，夕阳照着枯草，男子立于荒草枯叶之上，身影瘦削，显得萧索，唐九容突然开口：「道友在此地守了多久了？」 男子回头看她，微微皱眉，唐九容立刻换了个问题：「对了，你先前说这里是别人的领地，我们确实不知道这件事，这里是谁的领地呢？」 男人翻了个白眼：「是蓬莱仙君的。」 唐九容一时愕然，半晌笑道：「我还以为整个蓬莱都是蓬莱仙君的。」 顾银盼因为这话通体舒畅，男人却说：「那她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有几个行宫别院，已经算不错了。」 这话顾银盼就不爱听了，道：「你这什么意思，蓬莱不是蓬莱仙君的，还能是谁的？」 男子道：「蓬莱那么大，蓬莱仙君哪里看得过来，如今早就被各个门派瓜分了，只是仍给她些面子，行宫附近的地域还算是她的。」 顾银盼面露茫然。 唐九容却想，这挺好理解的，就是封分制嘛，君主虽然拥有天下，但是没办法管理到疆土的所有地方，只好分封给诸侯，时间久了，封地名义上虽然还属于君主，但其实已经属于诸侯，君主么，至少还天天在皇宫，顾银盼甚至都不在蓬莱，估计早就没有实权了。 不过想必她也不在乎。 脑子里才冒出这个想法，就看见顾银盼气急败坏地说：「让我看看，有谁把我……把蓬莱给占去了！」 唐九容：「……」 她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天空，见手上的瘢痕已经完全消失，天上的太阳也落下去了。 …… 「仙君她们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吧。」机玄突然这么说。 鹿笺道：「是的，有四天了。」 机玄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说着，她瞥了旁边因为无事可做，翻着本书看的朱守元，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从未有过地强烈希望顾银盼和唐九容快点回来，因为她能感觉到，朱守元在这座行宫越来越膨胀的原因，就是因为顾银盼一直没有回来。 第一天的时候，对方只是要了个房间住，第二天，便指定要吃顿好菜喝个好酒，第三天，他前来翻看宫殿里的各类典籍文书，第四天，他干脆坐在这里，时不时说几句让人膈应得不行的话。 比方说，此刻他就说：「怕是不会回来了，蓬莱仙君嘛，我了解，向来都是这样的人，哦不对，她也不是人。」 他说到这，笑眯眯望向鹿笺，道：「你还是不愿意说说你的原型么？和蓬莱仙君比，你算是厉害的妖物么？」 …… 就算是机玄，听到这些话也浑身不舒服，确实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能感觉到，自己没被当回事。 鹿笺神情不变，温声道：「自是不能比的。」 机玄用余光瞥着鹿笺的脸，她忍不住想鹿笺听着这些话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她是否也会觉得不舒服呢？ 她皱着眉头，拉了下鹿笺，道：「居士，这里有个问题我不懂。」 鹿笺便低头来看机玄的问题，朱守元微微抿嘴，似乎有些不耐，但忍住火气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文澜居士，我有些事要同你说，你做完事之后，就来我房间找我。」 机玄到底没有忍住，道：「居士并不是你的奴僕。」 朱守元挑眉望向她，迎着对方的眼神，机玄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紧紧抓住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大约是疯了，对面可是个渡劫期的修士，碾死她对对方来说，并不比碾死一个蚂蚁更难，她怎么会敢说出那样的话来，更令她不敢置信的是，她居然还敢迎着对方的目光不挪开。 朱守元先把目光挪开了，这里毕竟是顾银盼的行宫，他也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摊了摊手道：「那就你们做完事后，找人通知我一下，我来找文澜居士。」 这么说完，他出去了，机玄则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 鹿笺道：「也吓死我了，你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机玄思来想去，觉得这个锅只能甩给顾银盼：「蓬莱仙君作为真仙，我和她说话都不需要太小心，大概是因此膨胀了。」…… 鹿笺道：「像蓬莱仙君那样的大能是很少的。」 机玄点头，却又不甘：「他说话真难听。」 「因为他不用把我们当回事。」鹿笺这样说。 她想起当初离开蓬莱，说到底也是如此，在蓬莱仙君眼中，当时的自己能算得上什么呢，机玄说现在的蓬莱仙君平易近人，可对她来说，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永远都是那个冷漠的眼神。 当初的蓬莱仙君，现在的知源真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第523页 机玄见鹿笺神情淡漠，心中不知为何一紧，鹿笺在想什么呢？朱守元找她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想着这些事，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因为鹿笺不说话，鹿笺连表情都没有，一点都看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机玄用手指翻着手边的测算数据，突然心中一动，用手指抹去了其中的一个数字。 这天，因为数据错误，众人开始重新计算和测量，忙碌之中，鹿笺也没时间去赴朱守元的约，如此又过了几天。 这几天里，唐九容知道了很多事。 比方说男子被称作「言君」，因为他们出行途中遇到一位老人，便行礼叫男子「言君」，比方说那粉色的湖，原来是上古时期大妖争斗，引起天地异象，改变了此地的环境，其中一位大妖陨落于此，血肉将这湖水染成异色的同时，也似乎令这湖泊被下了诅咒，沾染湖水的动物，都会被染成粉红色…… 「然后呢？」唐九容觉得全身都变粉色了，恐怕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就变粉了呗。」言君说。 「……只是变粉？」唐九容问。 言君道：「没什么，就很粉，时间长了，就没什么办法去掉，很丑，只有在第一天就用叙紫花做成丹药服下，才能去除。」 顾银盼思索了一下，贊同地点头：「全身变成那样的粉色，是不太好看。」 此时，他们已经相处——准确来讲，是唐九容和顾银盼单方面跟着对方的第三天，言君出于不耐烦，把唐九容的大部分问题都回答了，每次回答完都问：「你们可以走了吧？」 唐九容厚着脸皮：「我们刚来蓬莱，需要一个嚮导，您如此博学，我觉得跟着您一定能学到很多。」 言君就对着她狂翻白眼。 言君虽然毒舌，容易不耐烦，鼻孔朝天看人，但是对周围的低阶修士很好，也经常帮助一不小心中了湖水诅咒的人，所以只要在周围碰到了认识的人，都对他很友好，但是他从不说自己的事，不说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在这。 第五天的时候，顾银盼突然说：「他好像不是人。」声。 第272章 蓬莱29 通常大家判断是人是妖，首先是看对方有没有妖气，若是收敛了妖气，就是感受灵力的不同，妖类的灵力流动比起人类会更稳定一些，同时在没有隐藏修为的情况下，灵力越高，给人的压力就会越大，储蓄在体内的灵力会像水，灵力的高低会像是水压，带来明显的区别。 所以修士通常只能准确判断低于自己修为的人处于什么阶段，若是对方修为高于自己，就像是处于过高的水压之中，轻则不舒服，重则爆体而亡。 唐九容一见到言君，自然是观察过对方，对方的灵力像是溪流般平静悠长，没有妖气，在唐九容看来，对方更像是人类。 于是此时听到顾银盼这么说，她便问：「怎么说？」 顾银盼神情纠结：「隐隐约约有这么个感觉。」 「那他是什么？精魅，还是妖怪？」 顾银盼道：「没有妖气，大概是精魅，可是如果是精魅，就又太像人了些，修为也太高。」言君的修为大约有元婴。 「说不定青鸟会知道。」唐九容说，「鹿笺也可能知道。」 想到这，已经问不出什么，又发现自己已经逗留太久的唐九容和顾银盼，就准备先回去了。 她们去找言君告别，言君站在桃月湾边上，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唐九容和顾银盼迎着晨光回到行宫，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尖叫，两人面面相觑，随即连忙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发现是一群人聚集在花园中，尖叫的是谁也不清楚，总之一大群人都神色惶惶。 在所有人视线中央的是知源真人朱守元，他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不耐，另一边是机玄，她躺在鹿笺怀中，口吐鲜血。 这如此电视剧的场景着实吓了唐九容一跳，她第一时间都没什么真实感，十分狐疑自己为什么一过来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是不是机玄他们在排演什么剧目，直到机玄又吐出一口血来，空气中血腥味瀰漫，她才知道这绝不是演戏，出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守元瞥见顾银盼，神情一变，忙道：「只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唐九容走到鹿笺和机玄身边，见鹿笺泪流满面，机玄倒是在笑，苦笑着说：「我也猜……真人不是故意的吧。」 顾银盼生起气来：「你们都别走，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指着旁边一人叫她说，那人却也不清楚，只说：「我只是听见有人争执，机玄……和知源真人居然争执起来，我们怎么能想到呢……」 对方神情中带着不敢置信和不知所措，唐九容一愣，随即理解过来，机玄和朱守元的修为差距太大，对于修仙界的人来说，这种修为差距简直可以称之为两个物种，蚂蚁撼树，她自然震惊。 但是，说实话，机玄也不是这种人啊。 唐九容感到纳闷，朱守元很乐意为自己解释，开口道：「我只是推开她，我没用法术，只是她突然冲上前来，吓了我一跳，我把她拂开了而已。」 顾银盼面露怀疑：「真的么，我不信。」 朱守元道：「不信你问她。」他指着机玄。 机玄点了点头，唐九容见机玄如此，猜测是她不想得罪朱守元，同时也需要治疗，便开口道：「那先扶她去房间吧。」 第524页 就在这时，鹿笺突然开口：「知源真人要是不走，那就我走吧，仙君。」 顾银盼愕然，正要说话，却见朱守元在下一秒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连忙手捏法决，却见四野突然升起飓风做的屏障，很快包裹住虚空中的一点，朱守元的声音响起，道：「仙君，我这不是要走了么。」 顾银盼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事情必须要说清楚。」这几个月，她对鹿笺也多少有了了解，知道对方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那种人，实在难以想像，对方居然会说出那么激烈的话来。 她问鹿笺：「所以事情不是他说的这样的？」 鹿笺还没说话，机玄便说：「只是有一些小矛盾。」 她这么说完，便感觉到鹿笺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抓紧了，她第一次发现鹿笺的力气很大，其实修真界的人都知道，同等级修为的妖比起人类修士来要更强身体素质更好，鹿笺和她一样都是元婴，其实说不定要比她更强些。 只是她平常性格柔弱温顺，叫机玄意识不到这件事。 今天的事让她那么生气么，机玄一时有些茫然，她回想刚才，第一个想法就是早晨的雾太大了，山中的雾气怎么会那么大呢，叫人看不清来处，看不着去路，她们忙活了一个晚上，准备回去休息一下，突然之间鹿笺开口说：「那是梅花么？」 机玄什么都没看清，茫然道：「什么，在哪？」 鹿笺道：「就在那，你没看见么？」她指着东南方向。 机玄感到好奇，便走过去想要瞧瞧，走了十步，终于看见了一枝梅花，她忍不住笑：「还真有……」 就在这时，她听见鹿笺短促尖叫了一声。 她自然心慌，连忙跑回原地，看见鹿笺倒坐在地上，她走到鹿笺身边，这才看见不远处站着朱守元，正一脸不高兴。 「拉你一下而你，你反应那么大干嘛。」朱守元不快道。 鹿笺一时心神不宁口不择言：「明明是突然出来抱、抱住了我。」 朱守元道：「抱一下表示友好嘛，常世不是有这样的礼节么，你不是去过常世，难道不知道？」 鹿笺带着哭腔：「才不是这样……」 机玄被这哭腔激得上头，都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谁，站起来高声道：「真人此举也太过于失礼，居士吓到了，我先带居士离开……」 她话音未落，一股掌风迎面而来，她只感觉自己好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墙，眼前发黑，随即是耳中嗡鸣，口中咸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在鹿笺怀中，而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她苦笑，回过神来，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撞在了朱守元的气头上，朱守元不敢对鹿笺下手，就拿自己撒气了，她可真够傻的，那可是渡劫修士，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是自己失了心智，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别看朱守元只是轻轻一拂，她这伤却比当初被偷袭中剑还要严重，她勉强提气和唐九容说了几句话，已经眼前发黑，意识恍惚起来，晕倒之前，她最后的念头就是——这次真的该大事化小，她们可不是渡劫修士的对手。 她昏过去了，于是不知道鹿笺在她昏过去之后，突然高声道：「真人，我一点都不想和你结为道侣，还有成立门派成为长老之类的事，我更是想都没想过，你不要再来问我了。」 这话信息量太大，顾银盼茫然了片刻，随即盯着朱守元皱眉道：「什么长老？你要跟我抢人？」 朱守元忙说：「什么抢人，若是仙君要她帮忙，我肯定不会说什么，整个蓬莱都是仙君的，我虽然想要成立个门派，但自然也是仙君的门派嘛。」 若是几天前，顾银盼说不定就被说服了，但是这几天她已经在山下通过唐九容了解了分封制，知道如今在蓬莱，虽然名义上她是蓬莱之主，但其实没有实权，不过唐九容也劝她这件事很正常，毕竟她修真界与常世不同，她被蓬莱承认，就是蓬莱之主，有神秘力量加持，不需要担心被推翻之类的，她虽然释然，但是此时一听朱守元这话，就知道对方把自己当傻子哄，顿时气上加气，控制住朱守元的灵气中突然有电光开始闪耀，这电光飞快地变粗变大，笔直通向天空，天空很快笼罩起阴云，雷声轰鸣，闪电隐现。 朱守元神情激变，顾银盼改变气象引来雷电，是有概率让这雷云变成真正的雷劫的，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雷劫。 顾银盼自然是起了杀心，她在船上就想要杀朱守元，只是见他有用，才留了他一条狗命，没想到他还能做妖，这怎么能忍？电光愈发明显，朱守元的神情却渐渐变得僵硬，他的眼珠不再转动，唿吸也变得微弱，顾银盼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对方的躯体落在地上，已经成了一个木人。 阴云散去，她走到木人跟前，觉得有点丢脸：「……被他跑了，这是什么？就是他那个寿木续命之法？他不是说只能续一次么，怎么就这么用了。」 …… 唐九容摸着下巴：「……因为他觉得这次不用就要死了吧。」 刚才的情形看着惊心动魄，其实只有一瞬，鹿笺见朱守元离开，就抱着机玄来到顾银盼跟前，着急道：「仙君，你看看她怎么了。」 顾银盼自然不会看病，只装模作样看了机玄一眼，道：「没死呢。」 她怕这话显得太冷漠叫鹿笺不高兴，又补充：「既然没死，就肯定能养好的，我这有上好的灵药。」 第525页 鹿笺眼睛一亮：「你有灵药？」 顾银盼一脸自信地点了点头，半个时辰之后，鹿笺拿到了一瓶透明的液体，顾银盼说：「这药外敷。」 随后，她在唐九容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走出了鹿笺和机玄的房间。 走到唐九容跟前的时候，她的脸还有点红，唐九容低声在她耳边道：「是那个吧……」 湿热的气息吐在耳侧，莫名有些暧昧，搞得好像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一样，于是顾银盼瞪了唐九容一眼，说：「口水又怎么样，有用就行了，反正她们也不知道。」 第273章 蓬莱30 完结篇 鹿笺确实不知道这是口水，顾银盼说是神药，她就信了，但看见床上的机玄的时候，却不知如何下手，机玄面色苍白昏睡在床上，连红色的头髮似乎都没有以前鲜艷，鹿笺想了想，这药既然是外敷，自己大概要先找到伤口。 那……是不是应该先把衣服脱了？ 机玄的前胸有一大片血迹，也不知道从哪里渗出，鹿笺深吸一口气，解开对方的腰带，将外衣脱下，里衣上血迹更加明显，她觉得喉头髮紧，心脏抽痛，顿时也顾不得不好意思，把里衣解开，便看见了血肉模煳的胸脯。 穿着衣服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伤有多重，此时露出皮肤来，才知道触目惊心，伤口间的皮肉并不流畅，而是断裂的，像是碎掉的瓷器，鹿笺只觉得眼前发晕，像是天地都旋转起来，但是想到机玄的伤还等着她治，才强打精神，先用温水沾湿的布将血擦净，然后把水晶瓶的盖子打开。 鹿笺和顾银盼不熟，只是本能相信真仙的能力，于是毫不犹豫地把液体倒在了机玄的伤口上，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伤口就停止出血了，鹿笺大喜过望，因为担心其他地方有未发现的伤口，就把机玄的衣服全脱了，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 她没意识到这会儿是冬天，气温极低，被剥光了机玄在昏迷中打了个哆嗦，被冻醒了，她一遍睁开眼睛，一遍低声嘟囔：「好冷啊……」 鹿笺没听清，兀自惊喜：「你醒了？」 机玄迷煳了两秒，对身上凉飕飕的状态感觉困惑，不过当她看见鹿笺的面孔，就很快清醒过来，正要给鹿笺一个笑容，表情突然僵住了。 等一下……等一下，这感觉……我不会是裸着的吧 笑容变成了苦笑，她多少有点尴尬，便低声道：「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盖一下被子，我有点冷……」 鹿笺本身因为治伤已经心无杂念，这会儿因为机玄的醒转，也突然感觉异样起来，她连忙扯起被子，将要盖上时却又犹豫：「伤口还没完全癒合呢……」万一又被布擦破了怎么办？ 机玄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着寸缕：「就……有点冷。」 鹿笺只好把被子轻轻盖上，但是机玄还是抖个不停，她失血过多，一时捂不暖被窝。 机玄虽然冷，却不好意思说，说起来她先前虽然重伤，却感觉不到疼，只是眼前发黑，身体无力，这会儿却觉得疼了，这疼痛来自于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块内脏，很快她就说不出话来，因为担心一说话就会发出痛苦的□□。 她不想在鹿笺面前表现出自己有那么疼，于是强行忍着，甚至挤出一个微笑来，然而一抬头，她看见鹿笺手上多了条毛绒绒的长条状物体，然后对方满脸不好意思地把这东西塞进了被窝。 这东西手臂粗细，长着柔软的长毛，温度比人类体温略高些，塞在被窝里，立马叫机玄温暖起来，机玄的大脑思考了有半分钟，才意识到，这是条尾巴。 尾……尾巴？谁的？ 这可以说只有一个答案。 机玄的目光忍不住顺着尾巴往鹿笺身上瞄，果然发现这尾巴是从鹿笺的长袍里钻出来的，鹿笺察觉到机玄的目光，脸涨得通红：「你、你不是冷么。」 随着这句话，被机玄抓在手心的尾巴尖摇动了一下，柔软的毛扫在手心，又酥又痒，机玄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痒痒的，身体也变得温暖起来，这温暖像是因为怀里的尾巴，又好像是来自心里，她在这温暖中，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怀中的尾巴已经不见了，她身上也换上了新的衣服，她感觉身体已经能动了，就从床上直起身来，身边立刻传来鹿笺激动的声音：「你醒了！」 机玄有些遗憾：「尾巴不见了……」 她的声音还十分虚弱，话尾拉长，带着气音，像是撒娇。 鹿笺差点就想把尾巴给变出来，再塞进机玄怀里了，幸好她还保有一丝理智，只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只小碗，道：「先喝药吧。」 机玄小口喝药，这么多天来，鹿笺第一次对她如此温柔，让她不禁心花怒放，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她一边喝一边偷偷瞄着鹿笺，心中思量着，到底该不该对鹿笺叙述自己的心意，鹿笺却先开口说话了：「对不起，前些日子，我太过任性了。」 机玄惊得被呛到，大声咳嗽起来。 鹿笺连忙坐到床沿轻拍她的后背，机玄则顺势倒在她的怀中，心中窃喜，嘴上却道：「什么任性，你怎么会任性呢。」 鹿笺道：「我知道你一直来找我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只是……」 机玄连忙打断她的话：「是我的错，是我开始的时候目的不纯，你感到担心是很正常的，但是除了一开始，我都是已经出于真心。」 第526页 鹿笺怔忡，一时说不出话来。 机玄说了太多话，胸腔有些发疼，但是她觉得眼下一定是最好的机会，于是一鼓作气：「我现在绝不是别有所图，也不是一时冲动，我、我爱慕你，但是我并不是有强逼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意思，我只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不要再想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说了这一长串话之后，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说到后面，只靠一口气吊着，这口气吐完，便气若游丝，头一歪彻底倒在了鹿笺的怀中，她不敢看鹿笺的神情，却感觉到鹿笺的手指触碰她的脸颊，过了一会儿，覆盖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感觉到头上落下一大片暗影，是鹿笺低头靠在她的头顶，髮丝垂落，盖在她的脸上，鹿笺低声说话，像是嘆息：「我哪里是拒你于千里之外呢，只是担心和你呆得久了，会失态罢了……」 手臂环绕肩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而来，这冬日总算不再寒冷了。 …… 因为少了鹿笺和机玄，做事的进度顿时慢了很多，有时候众人一整天没有进度，只能趴在桌子上发呆，唐九容见众人无事可做，突然想起言君，便问起他的事。 在场大多是近几百年一直呆在蓬莱的人，于是果真有人知道：「桃月湾的言君么，好像就这一百年听闻的，他一直在桃月湾。」 「他来自哪里，出自哪个门派呢？」唐九容问。 那人思索了一下，道：「这还真不知道，他好像是突然出现的。」 唐九容又问：「为什么就由他看守桃月湾呢？在他之前是谁看守的？」 那人更惊讶了：「他看守桃月湾，不是来自蓬莱仙宫的决定么？之前从未有人看守桃月湾，于是有很多人被桃月湾染色，我还以为是因为这，蓬莱仙宫才特意来找人看守的呢？」 唐九容望向顾银盼。 顾银盼略显尴尬，想了想道：「嗯……果然应该问一下青鸟。」 唐九容撑着下巴，她并不觉得青鸟会管这种事，对方明明连自己的本职任务都不想做了，问青鸟大概率是没用的。 …… 不过她没有说，接下来两天她们联繫了青鸟，青鸟果然不知道，只说「随便谁看守都行吧，那里平常又没有去」。 唐九容又问起蓬莱仙宫，青鸟嘲笑道：「哪有什么仙宫，这都是他们的想像，以前顾银盼就自己躲在山中洞府修炼，只是偶尔心血来潮要办个祭典什么的，她提了要求，朱瑾就去通知为首的几个门派，那些门派就替我们组织这个祭典，修建行宫，帮她撑起这个面子……蓬莱仙宫？根本没有这个地方，或许是顾银盼的洞府吧，你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洞府在哪。」 顾银盼自然不记得，她只记得自己以前见哪里风景漂亮就修建洞府，在山上打得洞没有上千也肯定上百，她过去也从来没有修建门派的概念，在过去的她看来，独来独往才是常态。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反正唐九容现在知道了一件事，言君根本不是被派遣去看管桃月湾的，他是自己出现在桃月湾的。 机玄养了三天伤，第四天的时候从房间出来了，顾银盼见机玄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损伤，十分得意，对鹿笺道：「我的灵药很有用吧。」 鹿笺恭恭敬敬对顾银盼表示感谢，同时表示担忧：「知源真人会不会来报仇呢？」 听到对方说出这个话的时候，在一边的唐九容向鹿笺投去了惊讶的目光，这话明显就是在给朱守元挖坑，印象中的鹿笺，并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对方像是那种别人给了一巴掌，她也只会默默逃跑的那种人。 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居然气得她连性格都变了。 顾银盼自信道：「我从前就认识他，这人猥琐极了，肯定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 「那要是仙君走了呢？」 「他哪能知道我走了呢，他现在恐怕都不敢留在蓬莱了，等蓬莱能走人了，他肯定飞快地跑，更何况他用掉了寿木，如今也没有多少寿元了，恐怕比起找你们报仇，有更多要做的事吧。」 唐九容瞥向挽着鹿笺的机玄，对方一脸虚弱地靠在鹿笺的身上，看上去弱柳扶风，好像一阵大一点的风都能吹倒，鹿笺也很照顾对方，机玄寒冷，就给披衣服，机玄喊累，就给找椅子。 不过机玄分明已经一副面色红润的样子了，唐九容在一边看得牙酸，突然想起先前机玄说过要开办学院，心中一动，问：「开办学院的事，你还在考虑么？」 机玄瞥了鹿笺一眼，跟个小媳妇似的靠着鹿笺道：「主要看阿笺的意思。」 啧，这才几天，就又变成「阿笺」了。 鹿笺道：「有考虑，只是人单力薄，不知怎么开始。」 唐九容露出笑容来：「那要不我们合作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蓬莱仙宫……」 唐九容思来想去，觉得这蓬莱岛上，必须要有自己的人，于是决定把这空架子蓬莱仙宫给真正地搭起来，这事说简单也并不简单，幸好她眼下已经有了一堆现成的人选—这群招来帮忙测算的人，看上去都不错。 这里的冬季很短暂，日夜交替了不过一个多月点，鹿笺宣布所有工作已经结束的时候，春天就来了，漫山遍野都是新长出来的嫩枝与鲜花，天气温暖而潮湿，是个明媚而充满生机的好时节。 第527页 她们又招募了一些人，然后以蓬莱仙宫的名义开始售卖罗盘，只要拥有了这个罗盘，就算没有青鸟引路，也能自由来往蓬莱与陆地，这无疑十分吸引人，但开始时贩售量却只是寥寥，大家对这件事抱有怀疑，不过随着第一艘船队成功来回，名气打了出去，第一批罗盘飞快地被销售一空，于此同时，蓬莱仙宫宣布开设学院，培养技术型人才，同时纠集蓬莱岛上的各个门派，决定重整蓬莱的消息，也传出去了。 鲜花开得最为繁盛之时，唐九容和顾银盼又来到桃月湾，她们又见到言君，这次唐九容问他：「你究竟是谁呢？」…… 「那你们是谁？」言君反问。 顾银盼站出来：「吾乃……」 她好像想说的正式点，但是说了一半，自己觉得别扭，就只说：「我是蓬莱之主，蓬莱仙君。」 言君摇头：「不对，你是妖，她是人类。」 顾银盼瞪大眼睛看着他，言君幽幽道：「而我是死去的幻影，这湖中有我的血肉，我是残留的血肉化作的异象，既不是妖，也不是人类。」 唐九容望向粉色的湖水，她想这天地间，原来神奇的事那么多，这在从前是她难以想像的。 唐九容问：「那么你不能离开这里么？」 言君给出的答案出乎意料：「我可以，但是为什么要离开，我只想留在这里。」 这句话说完，他在雾气中骤然消失，像是化作了空气。 唐九容和顾银盼立于原地许久，直到露水沾湿裙摆，顾银盼开口道：「所以要把这里搞成景点的时还是没跟他说啊。」 唐九容无奈：「我正要说啊，他走得也太快了，算了，回头找别人跟他说吧。」 顾银盼挽住唐九容的胳膊，两人踩着新草走向山中小道、 「蓬莱真的很美啊。」 「无聊死了，我要回去玩游戏了，我又要被踢出战队了。」 「肯定早就被踢了。」 「不是吧，我头像那么美。」 「他们会以为是网图。」 闲聊中，唐九容在半山腰向下望去，桃月湾之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越过树林是稀疏的房屋，再往后是云雾缭绕的远山。 「反正有罗盘随时能来，我们明天回常世吧。」顾银盼道。 「嗯。」唐九容点了点头。 一场漫长的假期，就此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了哦，我要标完结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