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我意[重生]》 第1页 [穿越重生] 《灼灼我意[重生]》作者:望久【完结+番外】 文案: 漫城一中转来个学霸,长得漂亮学习好,就是跳级到高三,成绩依旧让人望尘莫及。 学霸话少不作妖,都以为她性子文静,直到有一天看到对着学校小混混语气冷漠:「抱歉,嘴巴那么臭,我还以为这是垃圾桶。」 「许厌。」接着她又扯了扯班里大佬的衣摆,双眸弯弯,温温柔柔,「下次记得捂住耳朵,不要听垃圾说话。」 「……」 您这脸翻得属实快了些。 接着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班里高冷大佬手一垂,把学霸的手一握,拉着走了。 「!!!!」 ***** 重回高一,白啄只想离许厌近一些,再近一些,近到抬手就能摸到他的短髮。 而许厌就默许她一步步靠近,近到他低头就能闻到她髮丝上的香味。 本文又名《只要你不欺负我男朋友一切都好说》 温馨提示: 1、1v1,he 2、本质小甜饼! 3、慢热,剧情都是为感情服务,偏日常。 4、大家看得开心最重要! 一句话简介:这个冰渣子是我的! 立意:你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啄,许厌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01】 他叫许厌。 「抱歉,白小姐,他不愿意见您。」 得到和以往同样的回覆,白啄并没有多意外。 站在漫城的监狱外,白啄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明明才11月,却极冷。 她裹了裹身上的风衣道:「多谢。」 「不谢。」年轻狱警似乎觉得不忍心,想宽慰宽慰,「白小姐,他也许......」 刚开了头,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一年了,每次探监时间都来,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看出狱警好意,白啄微微扬了扬嘴角,点头道谢,转身离去。 狱警看着秋风中那个单薄的背影,嘆气着摇摇头,是个可怜人,但是放眼三千世界,又有谁不是可怜人呢。 白啄并没有感到多伤心难过,本来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不愿见她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啊,就是从来见不到人,她也要来。 好似她少来一次,里面的人就比别人少了什么。 况且白啄也怕,怕少去的那次,刚好里面的人愿意见她。 只不过三十年而已,放入漫长歷史中,不过沧海一束,须臾一瞬,白啄并不觉得难熬。 到时他们都是六七十的老头子老婆子了,谁也别嫌弃谁。 也就她好心收留他个坏脾气的怪老头,看他到时还怎么拒绝。 想到此,白啄僵硬的嘴角又向上提了提,好似连迎面刮来的风都没那么凉了。 白啄前几年就买了房搬出了家,独自生活,今日白啄开着车到了父母那儿。 白啄把车停到车库,拎着前些日子给父母买的东西就走了过去。 站在大门前,白啄换了只手拎着,用腾出来的那只手开门。 一秒、两秒、三秒。 「吧嗒。」门开了。 「啄啄回来了。」 听见声音,从小就照顾白啄的福妈迎过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福妈。」白啄说着进了门,换鞋,走向了客厅。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白父白母还有她哥白凛。 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或多或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白啄走过去,寻了个空沙发,坐下,挨个叫道:「爸,妈,哥。」 此刻白母脸上笑容越发明显,招唿道:「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过来。」 她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白啄顿了下,起身坐到白母身旁。 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她动作,包括对她不苟言笑、很严苛的爸爸。 每个人都眼眸含笑看着她。 除了白啄自己。 她没笑,连基本的扬起嘴角做做样子都做不到。 幸好,白啄性子就是如此。 白妈拉过白啄的手笑意吟吟:「啄啄,你还记得严家小子吗?就是你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的......」 来了。 白啄想。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白啄没答话,等着白母的下文。 「他前些日子从美国回来了。」 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白啄并没有说出口,她很少这么做。 「你严阿姨说他......哎,这孩子太能瞒了。」白母佯装抱怨,但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你严阿姨说他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怕你不高兴,一直忍着没说。这不,实在忍不住了才跑回了国。」 似是为了强调什么,白母拍了拍白啄的手,意味深长:「这种男生太少了。」 「是啊,这么多年连我也瞒得死死的。」白凛接着说,「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我一跳。」 说罢,他们很有默契地笑了出来。 依旧除了白啄。 她盯着身旁包上的挂件出神。 一只小狐狸,惟妙惟肖,但因着材质的原因,看着并不精緻,可挂在她的包上也显得并不违和。 最起码,白啄觉得不违和。 第2页 「那啄啄,你觉得怎么样?」 白母捏了捏她的手,问道。 白啄并没有听他们刚谈论什么,她此刻的心全在那只小狐狸上,下什么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白啄想抽出手,摸摸那只小狐狸,可白母紧紧拉着她的手,加大了力气捏了捏,佯装呵斥:「你说呢!和严家小子处处试试?」 白母似是很满意这门亲事,她轻轻拍着白啄的手,一下一下的,很有规律:「你们也算一起长大,家里长辈都认识,知根知底的,又都留过学,共同语言应该很多.......」 白母越说,嘴角笑意越大:「你这些年没有找男朋友,他为了你也一直单着。」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只要知道的都觉得这是一门再合适不过的亲事,白啄也承认,如果早个两年,她一定认真考虑。 但最起码早两年,只能早,不能晚。 但凡她二十七岁之前她爸妈这么说,她就一定会考虑。 不管严嘉朗说得是真是假,不管她曾经去美国出差是不是见过他和一名女性亲密异常,她都会考虑。 但这些假设都有一个大前提:她27岁之前。 现在,时间早就已经超过。 晚了。 晚太久了。 平时白啄会列出一、二、三条阐述她和严嘉朗的不适合来打消她父母的心思。 这次也应该这么做。 但也是,应该。 「试不了。」白啄轻声说,「我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了?」白妈拍她手的动作一顿,嘴角的笑容收了收。 「嗯,有了。」白啄抬起头,嘴角扬了扬,「许厌,言午许、厂犬厌,许厌。」 似是强调,她又重复了一遍:「他叫许厌。」 他叫许厌。 我很喜欢他。 那瞬间,白啄似在心里说了千遍万遍:我很喜欢他。 「做什么工作的?」这时白父也开了口,「家也是漫城的?」 白啄点点头,只回了最后的问题:「是漫城的。」 白家父母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刚还显热闹的氛围此时有些冷场。 「啊那什么时候把人叫回家看看。」白凛反应过来,想要活络气氛,「果然还是严嘉朗那小子没那福分娶我妹妹。」 白啄刚扬起的嘴角已经落了下去,她摇摇头:「我还没追到。」 似是想和亲人们撒娇,她说:「他不答应我。」 一直都在拒绝她。 许厌太吝啬了,他的门一直关得死死的,甚至不向她敞开半条缝。 简直小气急了! 这下,因着白凛那两句话缓和些许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白母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可置信反问道:「没追到?!」 「嗯。」白啄像是没听到白母话里的愤怒,她点点头,想再重复一遍,「没追......」 「白啄!」白母厉声打断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啊?!你多大了!马上三十了!以为还是十七八的小朋友?!追人?!你怎么想的!!」 白母气急,甩开她的手,质问道:「丢不丢人啊?!」 白啄一愣,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 喜欢一个人而已,怎么丢人了?! 白母气道:「你明天就跟严家小子处处,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收一收!」 怎么收? 早就收不回来了。 「收不回来了。」白啄轻声道,「除了他我和谁都处不成了。」 她早就试过,可除了许厌,她谁都不想要,谁都不想试。 「白啄!」 「诶诶诶妈,妈,妈别动气。」看情况又要失控,白凛打断道,「我妹是乱来的人吗?!您想啊,能让她念念不忘的男生一定也很优秀。」 白凛嘴上这么说但心底也很吃惊,白啄一向冷静,很少如此行事,他从未想过追人的事情还能发生在她身上。 「我妹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吗?从小就优秀理智,从没让您和我爸操过心。」白凛道,「您先听听我妹怎么说,万一合适呢。」 听完白凛的话,白母才算稍稍冷静了下来。 白凛说得不错,白啄从小就让人省心,是个有主见的,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 白母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下来,她问白啄:「那你说说那怎么想的,那个男生现在是什么态度?要是他一直不同意你就一直等着?!」 此时白啄低着头,只是吐出三个字:「嗯,等着。」 一直等着,等到许厌出来,等到他松口承认。 「到时候人家结婚了呢?你也等着?!」 白母以前看到她遇事不慌、条理清晰的样子他们只感觉自豪,如今看着却来气。 白啄却低声笑了,摇头否认道:「不会的。」 这件事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许厌娶她,要么他们两个单身到老。 就算许厌模样长得好,到那时也六十了。 谁能看上一个老头子?没人。 除了她。 除了一个叫白啄的老太太。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会?!你,你.......」 白母快要被白啄气死,连忙拍着胸口顺气。 「行了。」白父这时开了口,他看着白啄道,「你再想想,也不小了,别意气用事。」 第3页 白凛坐到白母身边轻拍她后背帮忙顺气。 他算看出来了,他妹妹死倔的脾气上来了,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谁劝都没用。 但他还是说道:「那这件事就等等再说,都冷静冷静。白啄,你也是,好好想想,就算那个男生再优秀,也许并不适合你。」 白凛知道,白啄很骄傲,有自己原则底线,并不会是一味上赶着追人的性格。 一次两次可以,再多,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那么做。 白啄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他是很优秀。 第2章 【02】 穿着囚服 可白母并没有给她多长时间冷静。 这天白啄刚下班就接到白母让她回家的电话,她说得很急,白父不在家,以为出了什么事,白啄连忙赶回了家。 等到了家,才发现白凛也在,他们坐在沙发上,白凛在说些什么,白母脸色铁青。 白啄不知什么情况,刚走过去,白母就开了口:「一会儿八点,你去和严家小子吃顿饭。」 吃饭? 还是要她相亲? 白啄把包放在沙发上,人并未坐下:「妈,我不会去。」 她语气平静,摆出自己的态度,不会去,甚至没留一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你说不去就不去?!」白母却突然站起身,怒道,「你必须去!一会儿就走!」 白啄并不知道这十来天发生了什么,白母的态度比上一次要强硬许多。 白啄静静看着白母,一言不发。 这是她过往一贯用的方式,坚持她认为对的。 「妈,您不是说再给我妹一段时间想想?」白凛也站起身下意识打圆场,「万一真的适合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也挺好......」 「不行!」像是被针扎了下,白母情绪异常激动,「不用想了,我不同意!她今天必须去,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那个叫什么x......」白母顿了下,「就是不行!」 似乎连那个名字都吝啬从她口中说出来,像是那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许厌。」白啄看出来了,于是张口替她说出来,「妈,他叫许......」 「啪!」 白母打完这巴掌后连手都在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劲儿使大了。 白啄感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心想,应该两者都有。 「妈!」白凛吃惊于他妈妈的行为,看到白啄嘴角的血时,连忙想走过去看看她的伤口。 还没动作,就被白母拉住了胳膊。 「白啄,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你就去。」白母颤抖的手指着白啄,「那个人......」 理智告诉白啄不该再说话,可白母眼中的厌恶还是刺痛了她,白啄不愿看,下意识想解释:「妈,他叫许......」 他叫许厌,是个特别好的人。 可白母并没有给她机会。 「我不管他叫什么!叫什么都和我没关系也和你没关系!」 看白母如此激动的神情,再想到她今晚的态度,白啄愣了下,明白了。 她随即笑了出来,道:「您查他。」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我查他怎么了?!」白母毫不避讳,「他那么怕查,怎么不少做点亏心事?!」 现在,白凛算是听明白了,她妹妹喜欢的那个人不过关,更甚者是人品有问题,但看此刻剑拔弩张的情况还是下意识打圆场:「漫城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也许查错人......」 「查错了?!」白母瞪着白凛,「整个漫城叫那名的满打满算就五个人!」 白凛愣了下,想到白啄说的「厂犬厌」时才反应过来,这种带有不被祝福含义的名字,叫的人少也就不奇怪了。 白凛干笑两声,「那不是还有五个人吗?」 「一个女的,两个结婚的,一个混吃等死啃老的,」白母转过视线怒视白啄,眼睛淬着火,咬着牙说出剩下几个字,「一个杀人犯,是哪个?!」 杀人犯? 白凛被白母的最后几个字砸昏了头,以为出现了幻听,怎么还和杀人犯联繫一起了? 白母说完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朝着白啄脸上甩过去,咬牙切齿道:「你问问她是哪个?!看看有没有她嘴里的那个人!」 那些照片砸到白啄身上脸上,最后又慢慢飘落在地下。 白啄低头,看着飘在她面前的那张照片,和照片上的人对视,许久,才出声:「您不是知道了吗?」 所以才如此生气。 说着,她蹲下身,伸手把那张照片拾起,明明很轻,在白啄手中却似千斤重,两只手还怕捧不住。 照片中的人依旧是寸头,只是更短,头皮上只剩下青茬。他紧绷着唇,那双眼睛看着镜头的眼神毫无温度。 冷漠至极,对这个世界冷漠至极。 白啄用眼睛一寸一寸描摹照片上的人:额头、眉毛、眼睛、鼻樑、嘴唇,下巴。 她恨不得拿放大镜,不错过一点。 白啄许久没见过许厌了。 409天。 一年一个月又十四天。 许厌嘴角青紫,破了口子。 白啄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下他破损的嘴角。 还不敢使劲儿,轻轻碰了下在就移开了手指,像是他会疼似的。 想起她的嘴角,白啄笑了笑,要是他亲眼看到了她这幅狼狈的样子,不知是皱眉冷眼看她,还是帮她处理伤口。白啄想,应该是两者兼备,冷着脸处理完伤口后转身就走,连句关心的话都不会说。 第4页 太烦人了! 活该他三十岁了还没有女朋友! 随即白啄愣了下,这种小孩子语气的话她几岁都不说了,如今多活近三十年,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也许是白啄那轻轻的笑声刺激到了白母,她勐地向前跨了一步,从白啄手中夺回了那张照片。 白啄没想到她母亲突然动作,照片离手时她心中慌乱,下意识跟着起身,叫道:「妈.......」 「你看看他!好好看看!」白母拿着那张照片放在白啄眼前,「他穿的是什么?!是囚服!!犯人穿的衣服!!!」 白母紧攥着照片上方,照片上许厌的脸都变了形。 「这不是别人!这是杀人犯!!这是杀害亲生父亲的畜生!!!!」白母像是要把那张照片戳进白啄眼睛里,「白啄,我求求你擦擦眼睛好好看看!!你喜欢的是什么垃圾!!!」 畜生。垃圾。 这四个字,每个字都像一记铁锤砸向白啄心间,四下,足够把她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砸得血肉模煳。 白啄直愣愣地看向她的母亲,满眼迷茫,似是不懂在她母亲心中为何许厌也会和那两些词挂上勾。 她不是都查过了吗? 事情刚发生时,每个人都在说,他们用语言把许厌钉在耻辱柱上,恨不得把他凌迟。 白啄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每天都有新闻发生,骂许厌的这波人又转向下一个战场,慢慢地,都忘了这件事这个人。 白啄觉得挺好,只要她记得就好,也只需要她记得。 只是她没想到,再一次听到却是从她母亲口中。 「看我干什么啊!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吗!」白母收回手,抬手把那张照片撕碎,洒向白啄脸上,「这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不该生出来他祸害人间!」 那些碎片打在白啄脸上,又慢慢滑落,飘在地上。 白啄不觉得疼,她只是觉得她疯了。 和碎片相触的那几秒,白啄似乎觉得那是许厌在吻她。 这是连在梦都吝啬让她体会的场景。 白啄低头着看地上的碎片,许久,才轻声询问:「那你们有谁问过他吗?问他愿不愿意来到这个冰冷噁心的地方吗?」 冷静理智、客观分析、不要轻易给人下定论,这是白啄从小接受到的教育。 但是这些话好像只存在课本中,被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束之高阁。 「您向我了解过他吗?您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白啄抬头,直视白母,嘴唇微启,「您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这还用问吗?!我眼睛还没瞎!」白母伸手点着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地往后推,厉声道,「白啄,是你心盲!心盲了!!」 白凛被这个消息砸得头蒙,反应过来,忙拉回白母,怕她再忍不住动手。 他看向白啄,见她嘴角的血液已经凝固,她静静看着白母,眼神如往常一样,平淡无波。 但白凛无端觉得,他妹妹就像个纸煳的人,稍稍一戳就碎了。 「妈,我看得很清楚。」白啄说,「他很好。」 「他好?!」白母被她这三个字激得怒气更甚,抬起手,想向前走,但被人阻着,她瞪着白凛,厉声道,「你放开我!」 白凛自然没有放手,也不敢放手。 说完她又转向白啄,恨恨道:「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把基本的伦理道德都丢了?!他好?!白啄,你说这话羞耻吗!」 为什么要羞耻? 表达内心真实想法为什么要羞耻? 太累了,此时漫天的无力感充斥白啄全身。 可看着白母气得发红的双眼,白啄紧绷着唇,再开口时泄了点情绪,她无助道:「妈,您愿意听我给您说说他吗?」 您能听我说说吗? 白啄话语里的那些恳求并没有被正在气头上的白母接收到。 「他一个杀人犯有什么好说的?!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社会混子有什么好说的?!」白母句句诛心,「前年新闻出来的时候我就说判他三十年太轻了,他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死刑,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死刑。 白啄听完她母亲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果然是亲母女,她妈妈永远知道怎么扎她最疼,知道怎么往她身上捅刀才能让她拔不出来,知道怎么避开死穴把刀子插进她身体里,死不了,却能让她永远痛着。 白啄的笑声在三人耳边来迴荡着,几秒的时间就停了下来,「妈,既然查他,肯定能把所有隐藏的一起查出来。」 「您难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您不知道他多少次差点死在那个人手里吗?」白啄看着白母,眼睫微颤,「您难道不知道他没参加高考是因为被人伤了手连握笔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吗?您不知道他就是爬到考场也没法写字吗?」 那些经常出现在社会新闻里的事件,就发生在许厌身上。 发生在她的许厌身上。 不止一次。 白凛不可置信反问道,「他爸?!」 「那他不能报警吗!」白母果然知道,但她选择忽略,「这么大个人了,他就不知道求救吗?这是他杀人的藉口吗?!」 白啄又想笑了,笑她母亲的可笑言论。 白啄低下头看着地上那些碎片,「他一直在求救啊。」 第5页 他从出生那天就在求救啊。 「可没人理他啊。」白啄蹲下身,把那些碎片捡到手心,「他向他妈妈求救、向邻居求救、向警察求救,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 「警察不管?」 「管。当然管。」白啄回应白凛,「可关几天又有什么用。」 白啄想,连向警察求救后,许厌就放弃了。 他放弃了求救。 靠自己忍着、熬着。 他习惯靠自己,习惯了一个人,所以才把她拒之门外。 「他就不会逃吗?」白凛艰难道,「明明他都能......」 杀了人。 「他能跑。」白啄把带着许厌眼睛的碎片捡起,「但他妈妈跑不成,他妹妹跑不成。」 「换一种说法,不愿意跟着他跑。」白啄用拇指轻轻拭去碎片上面并不存在的浮尘,对着它笑了笑,「好像都不相信许厌能让她们生活得更好。」 不能跑、不能动、不能反抗,否则在许厌护不住的时候就会加倍报復在那对母女身上。 「我不止一次想,许厌要是自私点,用您的话说狼心狗肺点就好了。」白啄把最后一张碎片捡起来,放手心里,站起身,「所以妈.......」 「您查他。」白啄手心握着那些碎片,一句一顿,「那您知道那一届漫城的状元本该是他吗?您知道他的成绩可以随便挑国内任何一所顶尖大学吗?您知道他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吗?您知道我......」 白啄哽咽了下。 您知道我们本来是很配的吗? 她很优秀,许厌也不差。 他们本该很配。 白啄深吸了口气,最后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那些话被白啄咽回了喉咙,刻在了心里。 「这就是他堕落杀人的理由?!」 依旧听到这样的质问,白啄心中的那根弦绷到了极致。 为什么不能听她说? 为什么连她的亲人都选择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那您让他怎么办?您明明知道他多少次差点没命,又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活下来!是那个人不放过他!」 嘣的一声,白啄心间的那根弦断了。 「您见过他拼尽全力活着的模样吗?我见过!」 「他一直忍着向上爬!他竭力想摆脱脚下的泥沼,是那个人死命拽着他把他往下拉!想把他的灵魂都钉在泥土里腐烂!」 「他挣扎了三十年!被恶鬼缠了三十年!您让他怎么办啊?」白啄失控了,「您为什么不问问那个人为什么缠着他!为什么不放手让他唿吸哪怕一瞬间的新鲜空气!」 「为什么这个世界就像是惩罚他的地狱!」白啄眼眶通红,「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白啄很少失控,他们基本没见过她如此声嘶力竭的模样。 她的句句质问也像一把把刀子捅进她自己的心上。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个人,」白啄嘴唇颤抖,「我也会这么做。」 在他毁了许厌之前就毁了他。 这样疯狂的言论,不止白凛吓着了,连白母都嘴唇发颤,指着白啄颤声道:「你疯了!你......」 白啄的表情太认真,认真到白凛觉得她真会那么做。 「妈,您消消气。」白凛揽着白母肩膀,蓦地心慌道,「你也冷静冷静,清醒一下。」 「我还不够清醒吗?哥。」白啄含泪的眸子看向白凛,嗓音微哑,「我从小清醒到大,清醒了三十年。」 「我为什么一定要活得清醒?」白啄的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她说,「我不想清醒了。」 白啄清醒理智了太久,她就是活得太明白了,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白啄深吸一口气,把眼中泪意逼回去,拎起沙发上的包,「你照顾妈,我先走了。」 「扔了!」白母却看着白啄大声命令,「白啄,我让你把他的照片扔进垃圾桶!」 白啄一愣,低头看着手心撕成几块的照片,握住,摇了摇头。 她把那几块碎片当成宝的样子刺痛了白母的心。 「白啄!你敢!」白母厉声道,「你今天要是敢拿着他的照片出门就别认我这个妈!!」 白啄转身动作一顿,对白母鞠了一躬,道:「我下次再来看您。」 说完,转身离去。 像是没听见身后白母的撕心裂肺的哭骂声。 不能扔。 这不是垃圾,这是白啄的宝贝。 白啄绷直的背,就像永不会弯下的的雕像。 如果哪一天弯了下去,那就证明她如手中的照片一样,碎了。 第3章 【03】 你不嫌脏吗? 白啄心中憋着的那口气,直到进了家,关了门,她站在玄关,背靠着门,慢慢吐出一口气。 这时,细看,才发现她整个人都是抖的。 细微地、并不明显地席捲整个身体的抖动。 白啄并不会允许自己这个状态持续多久,她的右手紧紧攥着包,似是这里面的东西能救命。 她没开灯,凭藉着记忆走进书房,开了灯。 白啄把包放在桌子上,她转身出了门,去了卫生间,把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洗了两遍,好似想把手上的细菌都洗掉。 白啄擦干了手,才又重新走进书房,坐在椅子上,把桌子的包打开,把里面夹着的照片碎片取出来,一片一片摆在桌子上。 第6页 像拼图一样。 白啄把许厌拼了出来。 接下来,她却不知道怎么动手了。 不管怎么粘,都不能完完全全贴合。 白啄看着这些碎片,迟迟没有动手。 「嗡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 白啄收回视线,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一看备註:温温。 白啄按下接听键,里面传出一个女生担心的声音:「小白,没事吧。」 「没事。」白啄的视线一直在桌上的照片上,「我哥让你来的?」 她们父母相熟,又一起长大,是白啄最亲近的闺蜜,传话劝人最合适不过。 「白凛哥说你和伯母起了点摩擦,比较担心你。」温言欲言又止道,「小白,是......」 「我妈查许厌了。」 和许厌一样,白啄也习惯凡事靠自己,但她没有许厌心智坚强,总有忍不住崩溃的时候。 在察觉到许厌对她影响越来越大的时候,白啄的理智告诉她应该及时止损,不该放任自己沉溺下去。 她清醒地规避一切可能性,一切和许厌接触的可能性。 她下班不再去许厌打工的那家便利店、不再喝每次从许厌手中接过的那个牌子的酸奶、不再去那个可能有许厌的公园....... 甚至每天多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去公司,就为了不再经过可能有许厌的那两条路。 白啄以为这样就会好,那种陌生的、让她害怕的情绪就会慢慢消失。 这种改变一定会有不适,就像戒毒时会有戒断反应,这些白啄都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戒断反应会这么大。 整整一个月,白啄试了所有的办法,终是撑不下去了。 她需要帮助。 那天凌晨两点,白啄终于按下了一串数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慌乱,「怎么办?这种感觉太陌生了,我害怕。」 白啄的恐慌在那瞬间全部坦露出来。 白啄不快乐了,甚至出现了强烈的生理反应。 那些日子,白啄每天看着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但只有白啄自己知道:她每天像个行尸走肉,她对一切事物都没有了热情,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她每天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房间里回来走动,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她每次强迫自己不去想许厌,强迫自己把许厌从她的世界、她的回忆删除时,她的心就像是被活生生挖了出来,痛不欲生。 那种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过往,白啄偶尔看电视剧看到女主失恋时的反应,总觉得不管是编剧还是演员都有些用力过勐。 现在她才知道,那都是真的,恨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白啄一向冷静,她的这个反应吓到了温言,尽管她竭力安慰纾解,可并没有什么用。 白啄是个死脑筋的,凡事都要她自己想清。 旁人帮不了她。 那天挂了电话,白啄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思考了一夜,最后得出了个结论。 她要追许厌。 她愿意用近三十年的理智换这一次的不冷静。 当时白啄想的是:如果三十年不行,那就一辈子,她只要这一次的不理智。 白啄就想要一个许厌。 可是怎么这么难?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不可以、不行、不能那样做。 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白啄又问:「我哥让你来劝我的?」 多一个不嫌多。 「不是。」温言否认。 「我怕你心情不好。」温言嘆气,「你这个性子,我怕你又把所有事情憋在心里。」 白啄是个有主意的,要不是她自己说出口,温言从不知好友是那么煎熬。 温言从没见过白啄那种状态,当她语气慌乱说出「这种感觉太陌生了,我害怕」时,温言并不比她好多少。 世俗看法很重要,从她知道白啄喜欢上一个便利店小哥时,温言直觉就不配。 家室不配、学歷不配,仅仅这两点就能判定这段恋情的无疾而终。 可她也知道,道理白啄都明白,怎么做是最优解白啄也明白,能让她说出这种话已经是她做过尝试之后得出的结果了。 这时候的白啄告诉她,是在寻求支持。 知晓好友品性,温言也不想给她说什么大道理,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并不强迫她接受。给时间让白啄慢慢去想,让她自己做决定,她只用站在旁边支持就行了。 世俗看法是重要,但白啄的心情更重要。 如果连她都站在对立面,温言不知道白啄那根线会绷到什么程度、还能坚持多久。 「小白,」所以她又问,「你知道我不会反对你的,你在想什么,能给我说说吗?」 千万别自己憋在心里。 想什么? 白啄低头看着桌上拼好的照片,她看着许厌那双眼睛,半晌才出声:「我就想,我们各自都没有男女朋友,我们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我们也没有伤害任何无辜的人,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配。 但那些人的想法白啄不在意。 真正让白啄难受的是,似乎连许厌也这么想。 所以他从来不给自己机会,同时也不给白啄机会。 第7页 但白啄想,许厌是喜欢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 许厌不讨厌她的靠近。 白啄曾经见过他对别人的身体反应,皱眉,退后,保持安全距离。 但是她曾经抓住过许厌的手。 许厌的手受伤后有时会控制不了。 那天傍晚,白啄下班开车到那家便利店,那时许厌正在搬东西,成箱的。 突然,他的手突然颤了下,失了力气,因着箱子的重力,手向旁边甩过去。 接货的推车上面有稜角,手被甩上去狠狠划一道,白啄看着就很疼。 她吓了一跳,忙下车跑了过去,拉起他的手看上面的伤口。 那时许厌似乎没料到她突然窜出来,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反应过来就准备抽出手。 白啄察觉到他的动作,加大了手劲,皱眉道:「别动。」 她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许厌的表情,但那只手却是没有再动了。 白啄握住时,许厌的手还在抖。 白啄似是没发觉,只是认真看着那道伤口。 还好不算严重,划了一道,留下的一条血印子,买点碘酒消毒包扎一下就好了。 等白啄放下心抬头时,许厌正低头看她。 白啄一米六七的身高,却还只到许厌下巴。 许厌并没有什么嫌恶的表情,他只是看着白啄,表情平静,和她对视了几秒。 「你不嫌脏吗?」许厌问道。 白啄低头看他的手,上面因为搬东西蹭上了灰,薄薄一层。 但白啄看来,并不脏。 「我嫌。」说完就抽出了手。 许厌嫌自己脏。 他说完重新搬起那掉落的箱子,放上那一摞箱子的上面,推着往便利店仓库走去。 整个过程不过三十秒,他并没有给白啄说话的时间,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给过白啄表达她想法的机会。 像个老顽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群人。 所以说,白啄恨那一家人。 不管是那个始作俑者,还是那些被他护着的软弱至极的称之为妈妈和妹妹的人,她都恨。 她恨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人毁了许厌的一生,她恨那些称之为母亲妹妹的人从没把他放心上。 但凡这一年三个月她们哪怕有一次去看看许厌;但凡这三十年,她们哪怕有一次站在许厌身后;哪怕有一次她们相信许厌,白啄都不会这么恨。 是这些人毁了许厌。 许厌本该活得很好,他本该熠熠发光。 就是她因此遇不到许厌,白啄也愿意。 白啄愿意的。 可没有那么多如果,所有的既定的事实都没法改变,白啄比谁都清醒。 还差二十八年九个月,距离她见到许厌的日子。 如果许厌愿意见她,剩下近二十九年的时间里,她还能见许厌345次。 白啄清醒地计算着往后的时间,可越计算她心中就越喘不过气。 隔着电话线,卸了伪装,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我想他。」 三个字,就已经用尽了白啄全身的力气。 第4章 【04】 我也爱你,白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二月上旬,白啄照例来到漫城的监狱。 和平时不同,白啄这次带的饺子。 白啄在做饭这方面向来不行,学了很长时间,试了好些次,饺子的味道也才算可以。 她挑了些模样还看得过去的煮了煮,放在保温盒里带了过来。 三鲜馅的饺子。 白啄想许厌应该也会喜欢吃。 只是这次依旧没送出去。 毫无绅士风度的小气鬼! 白啄在心中暗暗骂道的同时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纸,递给面前狱警:「麻烦了。」 「不客气。」还是以前的那个狱警,他伸手接过。 「要是他不肯收,劳烦您替我给他说声......」白啄一顿,笑了声,「什么也不用说了。祝您新年快乐。」 「您也快乐。」 白啄又点头道了谢,才拎着饺子回了车里。 她打开冒着热气的饺子,拿起旁边的勺子吃了一个。 味道确实很好,比她在家吃的那些煮烂的破了皮的饺子要好吃。 白啄并不饿,给许厌煮饺子时她已经吃了好些。 但她也没提出把这些饺子送给别人吃,倒不是这些饺子有多贵重,只是这些饺子是她做给许厌的。 就是他不要,白啄也不想把它送给别人。 只是许厌太烦了! 实在是太烦了! 白啄吃着那些饺子,心里突然有些委屈。 白啄知道许厌为什么这么做,没人比她更明白。 不同的是,白啄有冲动的时候,许厌却一直活得理智无比。 及时止损。 许厌不想让她浪费时间。 白啄在心里骂许厌,可还没骂一句就止住了口。 不捨得。 就是在心里,白啄也不捨得骂许厌。 白啄骂自己,活该! 要是她明白得再早些,心中的警铃响得再早些,早早就离许厌远远的,不看他一眼,也不会是现在的情况。 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白啄也不例外。 她明白得太晚,早就一头扎了进去,但栽了就栽了,白啄不后悔,就是有些委屈。 第8页 尝到嘴里的苦涩味道,白啄皱了下眉,她抬手抹了抹不知何时布满泪痕的脸,吸吸鼻子,抽了张纸,把脸上的泪水擦掉。 她不怪许厌,她怪自己。 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就放在她眼前,是她没抓住机会,怪不得别人。 她就该在小时候许厌帮她抢回来那几本图绘时就拉住他的手。 她就该在高一时跟着许厌读漫城一中。 她就该留在国内读大学。 她就该在那家便利店遇到许厌的第一眼就告白。 ........ 白啄每次都认出来了许厌。 但她每次都让许厌从她的眼前走出去。 白啄不是一个逃避的人,她喜欢遇到事情就解决。 白啄就想这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惩罚。 白啄近三十年只在许厌的事情上逃避,所以上天用三十年来惩罚她: 惩罚她的犹豫不决,惩罚她的举棋不定。 在感情方面,白啄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但也没迟钝到一点察觉不到,她内心的情感变化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白啄拒绝直面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因为知道这和她一直所走的路线不同。 白啄的人生道路都被规定好了,许厌就是她平坦大路上的一条分叉口。 那条分叉口太窄、太坎坷,不好走。 只要冒出一点苗头,身后就有无数的人拉着她、骂她给她警醒。 况且,白啄也知道不适合。 白啄太过自信,想着总有一天她不喜欢喝酸奶,总有一天她能放下心中她以为的微不足道的悸动,总有一天归于平静。 所以她选择搁置。 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心中情感愈演愈烈,直至失控,是她一次次的逃避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抓住他,或者放开他,白啄都没做到。 白啄脸上的泪怎么也擦不干净,似是要把前面三十年的眼泪一起流尽。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白啄停了手,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抱着保温盒,嘴唇颤抖,带着哭腔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能不能重来一遍,能不能啊! 白啄的眼泪一滴滴落进保温盒里,在里面盪起一圈涟漪,再消融在里面。 除夕那天,白啄的车在漫城的监狱外停了一晚。 零点那刻,没让狱警帮忙传的那句话从白啄口中说出。 「新年快乐啊,许厌。」 — 白啄很倔,白母又很强势,有些事情极难松口,所以她会很长时间进不去家门,不管是跨年、除夕还是别的节日,都进不去家门。 这些白啄从那天晚上她从家出门就知道。 只是白啄不能松口,不是她倔,也不是和她母亲置气,白啄怕她松了口,不仅毁了她自己,也会毁了另一个人,会毁了另一个家庭。 和许厌另外的人生活在一起,白啄做不到。 所以从那晚到除夕,白啄都没能进家门,偶尔买些东西让白凛带回去。 白凛曾经想要劝过白啄,可被白啄看着,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啄并不是一个小孩,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冷静,她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她也知道如此做的后果,同时也愿意承担这件事情带来的结果。 白凛没有把握说动他妹妹,倒不如不说,省得到时她连他都不联繫。 白啄装作没看见白凛每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但她很感谢,感谢她哥哥的沉默。 除了和家里的矛盾,白啄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适应了生活里没有许厌的生活。 也习惯了去监狱被拒之门外的生活,毕竟已经19次。 但5月20号那天,白啄还是请了假,请了两天。 第一天上午她出门买了需要的东西,在厨房呆了一下午,直至八点才出了门,脸上被蹭上奶油而不自知,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 这天晚上,白啄连睡觉时心情都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白啄又早早起了床,简单洗漱了下,又一股脑地钻进厨房。 五点半到九点半,整整四个小时。 白啄洗了澡,在镜子前换了几套衣服,最后选了她并不常穿的裙子,淡蓝色长裙。 今天是不一样的。 今天是许厌生日。 三十年前......不,现在应该说是三十一年前许厌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白啄化了淡妆、喷了香水、穿着长裙和小高跟,拎着蛋糕盒子站在监狱外面,和周围来探监的人格格不入、和这种环境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视线或是故意或是不经意地往白啄身上飘,还有些人明目张胆看着白啄窃窃私语,但白啄毫不在意,她现在满脑子的许厌。 许厌,生日快乐。 白啄焦急地等着时间,她想要成为第一个给许厌说生日快乐的人,慌忙得很,好似有人给她抢一样。 终于,轮到白啄了。 她把蛋糕和做好的菜递给狱警,和平时一样,道:「麻烦了。」 现在,今天来的所有人都进去等待着今天的会面,只有白啄一个人等在那高高的围墙外。 白啄低头看着脚尖,想着,如果今天许厌今天还敢拒绝她,那她下次就.......就往菜里多加些盐,咸他! 想了半天,白啄只想出了这么一个惩罚的法子,好似忘了每一次的东西不是进了她的嘴里一样。 第9页 正想着,那扇小门又打开了,白啄下意识屏住了唿吸。 刚五分钟,吃东西没那么快。 白啄抿了抿嘴,又没收吗? 不管是平常还是过节,许厌从来不见她,甚至连她的东西都不肯收,不管是吃的还是书,都不肯。 每一次。 白啄佯装语气欢快:「辛苦......」 「白小姐,许厌收了!」狱警似是比白啄还要高兴,「我这怕您在外面等得着急,出来给您说一声。」 白啄此时满脑子的「许厌收了」这句话,下意识反问:「他收了?!」 「收了!也吃了!」怕她不信,狱警强调道,「里面是不是还有张卡片,上面写着』许厌,生日快乐』,真的,白小姐,我看他打开的!」 白啄眼睛一弯,嘴角翘起,那颗平时并没有机会显露的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发自内心真正笑起来的白啄充满了活力,那颗小虎牙平白添了些狡黠的感觉。 幸亏今天许厌还算识趣。 看到白啄的笑容,狱警心中感嘆,近两年了,他第一次见她笑。 不是模式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白小姐,事情都在慢慢变好,」狱警眼眸也含着笑,「您该像这样,多笑笑。许厌他肯定也喜欢看您这样。」 白啄一愣,随即笑得更开。她微微鞠躬:「谢谢您。」 直到从监狱回到家,白啄嘴角始终洋溢着笑容,淡淡的,却让人忽视不了。 蛋糕是白啄做的,卡片上的字也是白啄写的。 许厌看到了。 白啄满脑子的都是许厌看到的那些字的表情,想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定格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毕竟她很少见过许厌脸上出现过别的神情,白啄嘴角笑容一顿,总不能是皱眉吧。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白啄咬牙,她从沙发起身,快步走回卧室,从床头柜中拿出一张相框,指着里面的照片,准备威胁着说些什么,可看到照片中的人,白啄本来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相框里许厌那张照片被白啄小心翼翼沾好,虽说被撕的痕迹明显,但好歹拼好了。 白啄举起的手指戳了戳许厌脸上并不存在的酒窝,低声道:「生日快乐啊,许厌。」 许厌的生日是5月21日。 521,多么让人期待的日子。 在白啄心中,她每对许厌说一句生日快乐,都是在说我爱你。 生日快乐,许厌。 我爱你啊,许厌。 那天晚上,白啄抱着那个相框,在梦中她都在祝许厌生日快乐。 在睡梦里,她没看到许厌的脸,只是听到了许厌的声音。 「生日快乐,许厌。」 「嗯。」梦里许厌似是笑了声,他说,「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白啄。 第5章 【05】 白小姐,节哀。 白啄真的在相信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她等着下一次的探视时间,满心欢喜。 这次许厌吃了蛋糕,那下一次他也许就会收了书。 慢慢地,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愿意见她了。 白啄是这么想的。 有个盼头,白啄就什么都不怕。 不管是每月一次的探视,还是那余下二十多年的期限,那都是白啄的盼头,是她生活还有期望的盼头。 可许厌太狠了。 他不仅对白啄狠,对自己更狠。 在白啄满心欢喜的等着六月的探视时,许厌就已经把她所有的期待和幻想浇灭,只给她剩下满地青灰。 接到电话时,白啄以为她在睡梦中还没醒,她用力眨眨眼,迷茫道:「您说什么?」 「抱歉,白小姐,请节哀。」电话中的人似是也难以接受,他沉默了一瞬,还是开口,「您要来见他最后一面吗?还有他.......」 「啪!」 勐地把手机拍到桌子上,太阳穴突突跳,白啄按着太阳穴摇摇头,她出现幻听了。 一定是昨天通宵,精神出现了问题,不是幻听就是在做梦,一个噩梦。 「咚!」 白啄握拳突然用力砸到桌子上,比刚才往桌上拍手机的力气还要大,震得她整只手臂都在发麻。 可白啄还嫌她使得力气不够大,要不怎么还不醒!. 还不醒! 「嗡嗡嗡......」 听到桌上的手机又在震动,白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她浑身发颤,控制不住地抖动。 白啄嗓子口突然泛酸,她快步跑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了出来。 她今天没吃东西,到最后吐出的只是酸水,可就是控制不住。 不知吐了多长时间,到最后白啄觉得快要把她的胃一起吐出来。 白啄趴在马桶上,浑身乏力,可她笑了,笑出了声。 熬夜副作用太大,白啄边笑边想,明天要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老是幻听可不好。 要不怎么在洗手间她好像还能听到手机的震动声。 白啄笑啊,笑得她又趴在马桶上吐了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白啄才像是蓄了些力气,她右手按在马桶上,借力站了起来。 白啄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人,像是不认识一样。 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双眼通红,嘴唇苍白,嘴角却还向上扬着。 显得疯癫又怪异。 第10页 这不是白啄,白啄不会如此。 她应该永远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永远不知疲态的超人。 最起码应该洗洗脸,白啄想,她本应该打开面前的洗手池上方的水龙头,可白啄没有。 白啄直愣愣地转身,往另一侧走去。 「哗哗哗。」 水流很大,花洒上的水瞬间浇到白啄头上,顺着她的头髮席捲全身。 五月底,天气并不炎热,更不要说早上。 那些水冷冰冰的浇在身上,就像是整个人埋在了冰窟里,凉得白啄唿吸不了,可白啄还似乎嫌弃不够凉。 她抬手,把流速开到最大。 5月31日。 春天的最后一天。 明明明天就是夏天了。 明明明天就是儿童节了。 明明明天就是新的一月。 明明...马上就能再见他了。 白啄勐地抬起头,任由那些水拍在她脸上。 水流速很勐,直接打在脸上其实很疼,闷疼。 就像白啄的心一样,钝疼。 一下一下的,快要了她的命。 白啄在冷水下淋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连冷水也给不了她冷静。 她的身体冰凉,甚至感受不出冷水对她的刺激。 白啄关了水,机械地进行接下来的每一步动作:换衣、打电话、出门,开车。 白啄走着那条早就已经记在心中的路线,很恍惚,外面的本该熟悉的景色此刻竟显得那么陌生。 以前有人对她的评价不错,她果然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连此刻还能不慌不忙遵守交通规则毫不着急的人可不就是冷漠无情的人么。 白啄笑了,那颗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明明路程没变,白啄却花了比平时还要长的时间才走到地方。 下车时,白啄从前视镜中看到自己的脸色,顿了下,找出一支口红涂在唇上。 豆沙色的,很温柔。 白啄又抬手拍了拍脸,直至脸上有些血色,她对着镜子像平时一样扬起嘴角,可怎么看怎么怪异。 她来回扬起、落下、再扬起、落下......直至放弃。 白啄下了车。 看着面前剩下的东西,白啄想,她活该! 「白小姐,这些东西......」 「在哪儿?」白啄俯身抱起那个纸盒子,起身,「许厌现在在哪儿?」 「白小姐......」狱警不忍心看她如此模样,可看着白啄的眼神,他余下的话又说不出口,「在西郊。」 西郊的殡仪馆。 「多谢。」 白啄说完,抱着箱子转身离去。 把箱子放到副驾驶,白啄轻轻摸了摸那写有许厌的名字的地方,就像是抚摸他这个人。 接着开车,她一路上飞驰,不知道要被开多少罚单。 可她不能浪费时间了。 白啄和时间赛跑,她不敢浪费一秒时间,到了地方,下了车,飞奔过去。 很好找,因为警车就在那儿停着。 白啄看不到门口站着的人,她看着那紧闭的门就想跑进去。 可是没成功。 白啄被人拉着胳膊,她想甩来那只手,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放开我!」白啄转身怒视始作俑者,大声吼道,「我说放手!」 身后的两人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一个胖胖的,圆头,和许厌一样,头髮很短,只冒出黑黑的硬茬。 拉着她的就是那个戴着眼镜的人,他看着白啄平静道:「快半小时了,没必要。」 白啄瞪着他,咬着牙慢慢把胳膊抽出来,一字一顿:「那是我的事。」 凭什么他说没必要就没必要?! 凭什么他说不让见就不让见?! 凭什么?! 白啄转身接着向前前走,那个圆头的人和跟着来的狱警也挡在她面前。 「白小姐,你能不能别看了。」他双手张开做着阻挡的手势,声音里带着祈求的意味,「我哥不想让你看见他这幅样子。」 「白小姐,节哀。」狱警也说。 「这时候是不允许进的。」包括殡仪场的工作人员也这么说,「这位女士,请节哀。」 节哀! 节哀!! 节哀!!! ....... 每个人都在给她说节哀,可每个人都要比她和许厌亲近! 她什么权利都没,甚至没有反驳的立场。 她不是许厌的什么人,如果硬要安一个名头,那也只是一个牛皮糖一样的追求者。 仅此而已。 白啄紧握着拳头,手心的指甲甚至要钻进肉里。 「我不进去。」白啄低着头,「我就站在门口。」 「这也不行吗?」 她只是想离许厌近一点,这都不行吗? 周围的人蓦地噤声了,面前的人都默默让开了挡在白啄面前的路。 白啄抬脚,迈步,一步步走向那紧闭的木门。 直到站在门前,白啄才抬起了头,抬手摸了摸门上的纹路。 白啄前倾,额头抵在了木门上,闭上了眼睛。 许厌,不要怕,我陪着你呢。 后面那个刚挡着白啄的人看到这一幕,眼眶发红:「操!」 说完转身走向车后,不忍再看。 戴眼镜的人点了一支烟,重重吸了口,抬头望天,吐出烟雾。 第11页 细看,他夹烟的手也在微微发颤。 谁都不能怪许厌。 他们谁都怪不了他。 白啄说到做到,她一直陪着许厌,直到最后一秒。 墓碑上是高中时期的照片。 许厌穿着校服、满脸青涩。 他看向镜头,眼中的光却好似已经熄灭。 「白小姐,把这些事情忘了,好好生活。」分别前,戴眼镜的人叫住了白啄,「他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白啄没啃声,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上车。 白啄是感谢他们的,关于许厌的过往,有很多都是从他们口中了解的,通过他们的描述,白啄才拼凑出一个相对完整的许厌。 除了这些,白啄还感谢他们,把探视的机会给了她。 只是,这些机会好像都被她浪费了。 白啄没有坐电梯,紧紧抱着那个装有许厌物品的纸箱,一级一级向上爬着楼梯,就像是许厌陪在她身旁。 许厌,我们回家了。 十层,不算低。 白啄却还觉得太短,短短一段路程,不足以让她回忆起和许厌的点滴。 白啄进了屋,并没有把盒子打开,她静静坐在沙发上,箱子就在她腿上放着。 白啄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蒙蒙亮,白啄才起身,把那个箱子放到书房的一个柜子中,锁上柜门。 再出门,锁上书房的门。 白啄拿着钥匙会卧室,合衣而眠,手中握着书房的钥匙进入梦乡。 她的衣柜旁边,还堆着早上换下的衣服,依旧潮湿冰凉,就像六月早起的天。 第6章 【06】 「白啄,转身,走。」…… 白啄生了一场病,从那天开始,足足病了大半个月。 她本来就不胖,这样一来更是瘦,瘦得像是只剩下了骨头。 白母嘴里骂她不争气,骂她活该,可终是没再她面前提出过许厌的名字、也没在她耳边说什么相亲的事情。 白家,最起码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白啄身体慢慢变好,慢慢地如平常一样,不管是工作,还是平时生活,都和往常一样。 除了不再去公园,白啄依旧走经过那家便利店的路上班,只是不会再停车。 白啄戒了酸奶。 她甚至不再排斥相亲,只等着白母再提及。 可奇怪的是,白母却再也没提及这件事。 近一年里,白啄的工作越做越好,家中再也没人给压力,自由自在的,惹得公司里同年纪的女同事羡慕不已。 长得好看又优秀,偶尔谈论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吸引白啄注意时,白啄都是微微弯弯嘴角,避开这个话题,不置一词。 白啄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好,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吃饭时,温言都要露出心疼的表情,劝她:「小白,你难受就说出来,哭骂都行,你不要压着自己。」 每次白啄都觉得很奇怪,她并没有压着自己。 她前三十年都是这么过的。 不对,还差18天就4月23日了。 白啄马上就31岁了。 白啄期待着那天。而带着期待,日子总会过得很快。 4月23日那天,白家每个人都很开心,包括白啄。 白凛、白啄嫂子和她6岁的侄子和刚刚2岁的小侄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那天晚上,白啄看着鬓边白丝越来越多的白父白母,低了头:「爸、妈,对不起。」 白母先是一愣,随即眼圈红了,拍着白啄的手背,连声道:「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看着白母的眼泪,白啄想,她实在是不孝顺。 那天白啄没有回家,她睡在以前的房间里。 关上灯,白啄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闭上了眼睛,此时她心中的的思绪也泄露了一点。 我也31岁了呢。 ...... ...... 许厌。 — 天气在逐渐回暖,人的心情似乎也会逐渐变好。 过完31岁生日,白啄不仅仅是年龄大了一岁,她似乎也迈出了人生中的那个坎,把一切看得越来越开,状态越来越好。 白啄不再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工作上,她逐渐减少工作量,把多出来的那些时间用在了陪伴和聚会身上。 她花了更多的时间陪白父白母、给她的小侄子小侄女买东西,陪着他们玩、经常和温言一起看她刚出生几个月女儿....... 白啄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样很好,连白啄自己也这样认为。 只是那个日子越近,周围人还是免不了小心翼翼照顾她的情绪,白啄失笑,他们实在不用这样,她很好。 到了5月21那天,白啄早早起了床,如去年那样,洗漱打扮,穿上到脚腕的长裙,化着淡淡的妆,很美丽。 白啄买了一束花,一束香槟玫瑰。 白啄开着车,一路向前。 明明只来过那一次,白啄熟悉得却像是来了无数次。 白啄一步步走向许厌,把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 许厌还是那个许厌,白啄却不是那个白啄了。 白啄看着许厌,良久才开口。 「生日快乐啊,许厌。」 白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着了他。 白啄并没有待多长时间,她回去的时候甚至能跟得上午饭。 第12页 白母仔细瞧着她的表情,见和平时一样,才稍稍放下心来,白啄吃着白母亲手做的菜,开口道:「谢谢你啊,妈。」 这段时间,只要白啄开口说回来吃饭,白母就会亲自下厨,像是要把白啄小时候缺失的全部补回来。 白啄知道,她也很感激。 傍晚,陪白父白母坐了会儿,白啄才开车回了家。 白啄先洗了个澡,换了睡衣,打开了电视,躺在沙发上,盖上毯子。 才晚上八点半,白啄却是要在沙发上睡觉的架势。 白啄刚闭上眼,电视里句如约传来了声音。 砸门声、开门声、关门声。 关门时伴随着人声,声音很大,不管是关门声还是人声。 「快点,给钱。」 一个声音嘶哑、略显老态的男声。 「没有。」 闭上眼睛的白啄嘴角弯了弯,这是许厌的声音。 「兔崽子,你他妈真是翅膀硬了,忘了谁把你生出来......」 「嘎达。」 白啄想,这时许厌应该点了一支烟,隔着烟雾看着对面的人嘴脸。 在满耳的骂声中,白啄用耳朵捕捉着那细微的动静,她似乎能听见许厌每一次吸菸时的唿吸。 白啄想像着许厌的动作和表情,等对面的人骂完,他一支烟应该也吸得差不多。 等男人骂骂咧咧说完,许厌会把菸头熄灭,再轻飘飘堵回去。 ----说了,没有。 「说了,没有。」 两道声音如约重合后,白啄嘴角弯得更甚。 从后面更加激烈的骂声中,白啄不用想就知道那人有多气急败坏,他脸上的刀疤肯定也显得更加可怖。 白啄听过这个男人的声音,就在那个公园里。 那时白啄刚确定了心意,那天早上她堵在公园门口等着许厌,白啄知道他有晨跑的习惯。 这还是白啄偶然发现的,她刚搬出来,周末早上来公园散步。 在这里,她看到了许厌。 所以,白啄知道这里能碰见他。 那天,白啄早早等着,看到许厌后跟在他身后,她想表白。 白啄想了所有许厌可能拒绝的话,并想好了理由去反驳他的每一个拒绝的原因。 可那天她并没有机会。 许厌在前面跑着,白啄在他身后跟着。 白啄并不经常运动,更不能和许厌这个经常运动的人比,就算白啄心中目标明确,条理清晰,也没有那个力气边跑边说。 那时白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着他。 白啄咬着牙死跟着,她太倔,许厌似是无奈,他放慢速度慢慢停下,有些无奈道:「你想干什么?」 许厌故意放慢了速度,当时没反应过来,过后再想白啄就已经明白过来。 她停下时的唿吸甚至还没体测时难受。 她当时只是深唿吸几下就能顺利说出那句话: 「你想当我.......」 只是那句话白啄没能说完。 许厌眼神一凛,突然站在她身前,挡住走向这边人的视线。 白啄看着面前许厌的背影,难得怔愣,没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只听见那声带着猥琐笑声的称唿:「儿子。」 白啄听到同时就皱了皱眉。 他在叫谁? 许厌吗? 白啄想探出身看看来着是谁。 「转身。」白啄还没动作就听到许厌压低的声音,「走。」 白啄动作一顿,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许厌那种语气,防备的语气。 看她没动静,许厌又加重语气。 他说:「白啄,转身,走!」 第一次听到许厌叫她的名字,白啄愣了下,她垂眸看着许厌已经握拳的手,没吭声。 白啄听了许厌的话,转身朝着公园门口走去。 她转身走的同时,许厌也迈了步,只不过他是向说话的那个男人走过去。 白啄在公园门口等着许厌,但她始终没有等到人。 那个公园有四道门,许厌选了另外三道没有白啄的门。 那天白啄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她是事情发生后从新闻里才知道那个男人的模样,脸上带着刀疤,一脸兇相。 后来白啄不止一次后悔,她不该走的。 因为从那刻开始,她和许厌就背道而驰,才会离得越来越远。 听着录音里许厌偶尔的两句话,白啄进入了梦乡。 这天,白啄第一次梦到了许厌。 在梦里他们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到了适当的年龄就在一起:结婚、生子、垂老。 所有人都给与他们善意的祝福。 那一生,他们很幸福。 第7章 【07】 再也不回来。 第二天醒时,白啄枕头湿了半边,她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电视中还循环播放着那一段录音:「许厌,这种好事你不愿意,多的是人排队等.......」 自从那天打开那个纸箱,两个月了,白啄每晚只有听着这段录音才能睡着。 白啄抬起左手抹掉眼角的泪,右手拿起遥控器关了录音。 此时觉得那略显老态的声音实在太刺耳。 白啄坐在沙发上愣了许久,最后轻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白啄刚刚被擦干的眼睛重新蓄满了泪水。 第13页 白啄知道,这一年来,她一直病着,从来没好。 只是她装作好了,骗了所有人,甚至包括白天的她自己。 因为骗过了所有人,白啄想,她是不是连许厌一起骗了。 许厌以为她好了,就不安慰她了,甚至都不进入她的梦里。 只有昨天。 这是她第一次梦见许厌,能摸到他、碰到他、拥抱他。 那种感觉太幸福了,幸福到白啄知道那是梦境,幸福到她止不住地难受。 因为在梦中她就清晰地知道,梦一醒,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现在,她甚至记不起来梦中的细节。 白啄低着头,颤抖着肩膀,无声流着泪。 她想许厌。 没有一刻不想他。 在家里怎么都可以,可只要出门白啄就要戴上面具,戴上一种名叫「健康」的面具。 白啄可以不笑,可以面无表情,但她必须看着健康,就像她前二十多年一样。 而白啄看着健康的唯一办法就是忘掉许厌,就像她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 她这么做了,每个人也都信了。 白啄从来没有习惯没有许厌的日子。 她习惯的是身边没有许厌那种难受得快要死去的感觉。 生活总是在继续,没人管里面的人是不是过得撕心裂肺。 擦干眼泪,白啄还是那个白啄,别人眼中的白啄。 以前白啄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吃些药助眠,一片、两片的安眠药对白啄是有用的。 只是这一年来,白啄就是宁愿通宵不睡也再没拿出安眠药,甚至连想都不能想。 因为每次白啄都会想:许厌是从什么时候得到的那瓶药?他是什么时候决定的这件事?他生日那天收了蛋糕是不是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他....... 这些话盘旋在白啄脑海,甚至充斥她的每个细胞之中。 所以,不能看、不能想、不能吃,这样白啄才能活下去。 走出家门,白啄以身体不适向公司请了长假,拿着基本换洗的衣物回家住了几天。 每天陪着白父白母聊天,很亲密,白啄很少这么粘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独立自主,但很奇怪,白父白母好像更喜欢她这个样子。 这时候,白啄才明白,白凛插科打诨惹事的时候,她父母虽然呵斥,为何他们言语中的宠溺止都止不住。 那时她虽然不明白,但也是羡慕白凛的。 因为白啄和他刚好相反,她从不惹事,除去许厌的事情,白父白母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她,但白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她好像发现了。 原来要求她成熟稳重的父母也是喜欢孩子向他们撒娇的。 只是白啄自己过往没发觉罢了。 但是不晚,白啄想,只要她发现了就不晚。 白啄又花了一天陪着温言窝在家里,说说话,看看电影。 休息的这几天,白啄每一天都排得满满的。 看着像什么都没做,白啄却觉得比前面几个月还要充实。 白啄期待着每一天。 31号那天,白啄如21号那天一样,挑了一条到脚踝的裙子,抱着束香槟玫瑰走向许厌。 进陵园的时候,有人推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正往外面走,老人闭着眼睛,瘦骨嶙峋。 只看了一眼,白啄就垂眸移开视线,抱着花束的手紧了紧。 她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好,竟然在这位老人身上看出熟悉的影子 过了十天,上次的墓前的花束因为凋谢已经被清理了。 现在许厌墓前放了新鲜花束,花瓣上面还浸着水珠,来人应该刚走一会儿。 白啄弯腰把手中的鲜花并排放在那束花的旁边。 起身时白啄看着照片中许厌的眼睛,弯了弯嘴角。 看,不止她记得。 还有别人记着她的许厌。 白啄抬手,她的食指指尖轻轻在许厌眉眼划过。 许久,白啄收回手,转身往回走。 白啄包上的那个小狐狸挂件荡来荡去的,像是在给许厌招手,也像是和他告别。 — 那天下午,白啄没有回家,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和漫城的其他地方比起来相对贫穷、拥挤的一个地方。 里面的楼房太过老旧,有的已经掉漆,露出里面发红的砖块。 地上铺着混凝土,但坑坑洼洼,不知谁家洗衣的水流了出来,湿了一地。 白啄抬脚迈过面前的小水摊,向里面走去。 再往里走,有个小卖部,在旁边有人支了个桌子,此时正有人在打牌。 两个看着四十多的女人,偏胖。另外两个年龄看着更大,脸上的皱纹和鬓角的白髮都很明显。 她们每个人的桌角放了几张一元五元的零钱,应该是下午的休闲活动。 白啄看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只是她穿得和这个地方的人格格不入,很难不让人注意。 玩牌的四个人包括周围站着观战的两人都扭过头来看白啄,然后转过头窃窃私语,不知谈论些什么。 但不管她们谈论什么白啄都不在意,她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况且,她现在一心想走到查到的那个地址。 白啄拐了个弯,终于在这排居民楼的尽头停住了脚步。 三楼,白啄抬起头数了数,阳台上挂着衣服的那家。 第14页 这些房子设计太老旧,每一家阳台上只用一米高的墙围着,没有别的防护措施。 并不安全,很容易翻进去。 白啄收回视线,抬脚朝里面走去。 楼梯看着像是好多天没打扫了,栏杆上的灰积了一层,只是不知道哪个调皮的孩子用手指从上划到下,只在上面留下了一条相对来说干净许多的印子。 白啄走到三楼,停住,她微微吸了口气,抬手,敲门。 咚、咚、咚,三下。 白啄收回手,静静地等着有人给她开门。 「谁啊?」 没一会儿,开门的同时传来一个女声,听着很年轻。 她打开了门,看着门前站着的白啄,愣了一下,问道:「你找谁?」 确实很年轻,二十上下的模样。 白啄看着她,下意识地想从这张脸上找到什么相似之处。 只是,不像的,一点都不像。 「谁啊?」 正说着另一个女声越来越近。 「不知道,她不说话。」 听到她们的对话,白啄勐地收回视线,低头,快速真整理好脸上的表情。 「您好,我......」 白啄想要抬起头,但视线却勐地一顿,直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不,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她隆起的肚子。 白啄的眼神太直白,面前的女人双手下意识的护在肚子上,警惕地看着白啄。 那时一种很明显地带有保护意味的动作。 白啄眼神颤了下,她的视线慢慢上移,直到定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她偏瘦,但嘴角眉梢都有种即将再为人母的慈爱。 等她皱眉不耐烦时,白啄移开视线,看向屋内,她面前站了两个人,门也开得更大,里面的大致布局看得一清二楚。 充满了生活气息,小小的客厅里还有个正在往锅里下丸子的男人。 正在吃火锅吗? 白啄的胃突然一阵翻滚,难受得她又想吐了。 「我找错地方了,不好意思。」 白啄忍着胃中翻腾,说完扭头就走,留下门后的那对母女面面相觑。 她下楼的同时还听见里面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是谁啊?」 「不知道,什么也不说,奇怪得很。」是那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爸,丸子下好......」 接着就是关门声,里面人的谈话隔绝在屋内,什么也听不到了。 白啄也不想听,她捂着嘴,一直到走出楼梯松开手,大口唿吸新鲜空气,才稍稍压下想吐的欲望。 可笑。 实在太可笑了。 白啄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儿,低着头,笑了半天,笑得她眼泪都要出来。 挺好的。 忘了挺好。 这样许厌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白啄站直,手心握着小狐狸挂坠,一步一步向外走出去。 她带着许厌走出这个地方,离开这些人,再也不回来。 再也不回来了。 第8章 【08】 「我杀人了。」 白啄回到家,进到卧室,在床头柜里面那出一个木制小盒子,并没有上锁,一掀就开。 里面的东西很少,只有两张卡片、一支录音笔和一张粘得并不成功的照片。 一张上面写着:新年快乐,许厌。 一张上面写着:生日快乐,许厌。 今年白啄送出的那两张卡片,许厌都收了,并且好好保存着。 想到其余被拒之门外的食物,白啄食指点了点那张照片里许厌的眼角,低声询问:「后悔吗?那些菜也很好吃的。」 说着,白啄停顿了下,她合上小盒子,抱出卧室,放到她最近睡觉的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 白啄很久没做饭了,她的厨艺一般,但给许厌做的那几道菜却练了很长时间,有些吃着味道竟然也不比酒店中的差。 白啄最喜欢那道炖排骨,也是她最想做给许厌吃的一道菜,只不过没机会了。 白啄拿出早上腌制好的排骨,放在旁边。 调料、土豆、蘑菇......所有要用的食材都摆好。 这道菜做着并不难,只是排骨难熟,要炖很长时间,白啄一般炖两三个小时,因为脱骨排骨味道最好。 左右白啄也没什么事,她就像雕冰雕,慢慢地,精雕细琢,并不着急。 白啄锅里闻着散发出的味道,扬了扬嘴角,虽然花费时间长,但效果是不错的。 今天白啄只是早上喝了两口水、吃了一小块面包就没再吃别的了,此刻闻着排骨和米饭的香味也觉得饿了。 米饭是刚刚蒸好的,她盛了满满一碗。 白啄并没有留在餐厅吃,她把饭端到了客厅,放在了茶几上。 客厅铺着地毯,毛茸茸的,踩着很舒服。 白啄盘腿坐在一个抱枕上,打开了电视,才拿起筷子。 最先响起的依旧是敲门声,还是昨晚听的录音。 从许厌那支录音笔导出来的内容。 「没有。」 白啄夹了块土豆。 「兔崽子,你他妈.......」 白啄很喜欢吃煮得软糯的土豆,入味,和米饭伴着很好吃。 ...... ...... 「你没有,那个女的有啊,在公园见到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叫白啄是不.......哗啦!」 第15页 应该买瓶啤酒回来的,白啄想,就买许厌喝的这种,连摔地上的声音也这么清脆,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那一看就有钱的,她是不是喜欢你,你把人带回来往床上......」 排骨味道也很好,许厌应该会喜欢吃。 「你少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也别摆出这幅正人君子的模样,我是你老子,你一个动作我就知道你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你喜欢她吧!」 杏鲍菇还是适合炒着吃,香菇适合炖排骨。 「这不就得了,到时候你钱有了,人也上了......」 伴随着椅子勐地向后推发出的刺耳声,白啄又夹了块排骨。 「离、她、远、点!」 白啄味淡,只是不知道许厌口味怎么样。 ...... ...... 「她就和你妈一样,看着清高,上几次就老实了,有了孩子不还是乖乖结婚,屁话不敢吱。白啄住哪儿,什么时候下班这些我全部知道,你别等着我去,到时候说不定你明年还能多个弟弟......你他妈再用这种眼神看着老子!」 白啄吃了比平时多,有些撑。 「我说了,别打她主意!」 白啄站起身,在地毯上来回走了几圈。 「我他妈就盯上她了,这种好事你不乐意,多的是人排队等着呢,到时候多叫两人,到时候指不定谁又多个便宜儿子,就像你一样.......」 又有些渴,这么想着,白啄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把抽屉里的药也拿了出来。 「眼神杀不了人,把我惹急了,我就把她绑过来,你用这种眼神多看我一分钟,我就多找一个男人上她,我说到做到!我一大把年纪了,就是到时候被枪毙了也不亏。我可以!你行吗!你敢吗!」 白啄眉头轻蹙,药太多又发苦,堵在嗓子口太难受。 「老子永远能降住儿子,以前是你妈你妹,现在是个女人,你不是护着吗?总有一天你护不住,除非我死了,要不早晚把那女的绑过来,到时候录个视频.......哈哈哈哈许厌,只要你还有一点心就永远别想逃出我的手心,整天儿女情长的,你他妈真不像我生出来的种,早知道当时就该掐死你.......」 白啄起身,她走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堆着满满的饮料,都是上月温言带过来的。 用眼睛扫了一圈,白啄还是拿起冰箱角落那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酸奶。 也不管过没过期,扭开就喝,拿着剩下的往客厅走过去。 ....... ....... 「......你他妈敢!你想这辈子就在牢里啊.....唔。」 习惯使然,白啄还是下意识查看瓶上的日期。 「我本来想着,录个音,打个协议,该给的钱我都给,离我远点就行......」 31号,最后一天,应该不算过期。 「......但你不该打她的主意。」 今天跑了太久,白啄眼睛有点酸,她累了。 白啄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张被白母撕碎的许厌的照片。 此时录音里只剩下刺啦的电流声。 那个狱警说,这个录音笔就扔在许厌家下两栋楼之间那个封闭的、废弃的过道里。 如果不是篮球扔进去,那这份录音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他还说,这份录音可以作为证据上诉减刑的,但是许厌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呢? 白啄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当时能替许厌挡一些满含恶意的言论就好了。 信息被泄露、被辱骂......这些东西对白啄造不成一点实质性的伤害。 能陪着他,白啄会很开心。 这个问题许厌当然没法回答她。 白啄沉默着。 许厌也沉默着。 这几分钟,他在想什么呢? 不过,想什么都没关系。 白啄弯了弯眼睛,连那颗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不要怕,我陪着你呢。 很奇怪,白啄觉得她此刻就是在陪着许厌。 31岁的白啄陪着29岁的许厌。 「滴、滴.....」 录音里传出来的不再只是电流声。 「您好,110,请问有......」 「我杀人了。」 录音里,报完警,许厌在笑,细细碎碎的。 沙发上,白啄没哭,她也在笑。 她就知道,许厌是喜欢她的。 比她想像的还要喜欢,喜欢到杜绝会伤害到她的那一丝可能性。 白啄抬起手,轻轻亲了亲手中的照片,一触即分。 可就是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却让白啄红了耳朵。 白啄从来没想过这种小女孩的反应有一天会出现在她身上。 31岁的白啄,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对待爱人,青涩无比。 白啄把许厌的照片放在胸前,重新闭上眼睛,嘴角眉梢都含着笑意。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只是抱歉啊,许厌。 我试了很久,可是还是失败了。 白啄不期待六月、不期待夏天、不想过儿童节....... 她同样也不期待每一天清晨的阳光。 她只想见许厌。 眼前走马观花似的,都说最后一刻会看见最想念的人,白啄本来是不信的,现在却是相信的,在意识越来越模煳的时候,她看到了许厌。 许厌穿着西装,手捧着香槟玫瑰踏着阳光向她走来。 第16页 他走近,站在白啄面前,笑着对她说:「回家?」 白啄接过花束,笑眼弯弯,把手放在许厌掌心:「嗯,回家。」 回家。 许厌,我们回家吧 第9章 【09】 那里有许厌啊。 「小白!」有人碰了碰白啄的胳膊,哀嚎道,「求求你给我点活路吧!咱俩成绩对比这么惨烈,回去后我妈不知道还要怎么唠叨我......」 白啄脑袋昏昏沉沉,她怎么还能听见温言的声音?心中突然蓦地一窒,还是被救回来了吗? 白啄自嘲一笑,肯定是上辈子坏事做多了,所以老天爷连这点要求都不成全她,罚她带着刻骨的思念孤独终老。 「??你这是在笑!是在嘲笑我吗?!」温言语气满是不可置信,整个人扒在白啄身上,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不可以!我伤心了......」 温言脑袋蹭着白啄,嘴里说着让她听不懂的话,而且.....她的声音太稚嫩,丝毫不像已为人母。 白啄慢慢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景象,愣住了。 周围的吵闹声越发明显,白啄的视线从黑板移开向四周环视,看着周围那些记忆中青涩的面容,她的眸子颤抖了一下。 白啄慢慢转回视线,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各科卷子,死死盯着上面的关键信息不敢眨眼:高一、下半学期、数学联考。 高一、联考。 白啄死死盯着这四个字,耳边全是是温言的碎碎念:「满分啊!数学竟然满分!这么变态的数学你竟然还是得了满分!!!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白啄却低声笑了出来,她慢慢抬起一直微微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 这是梦吗? 如果是梦,白啄只希望她永远不醒。 温言这时才察觉到了白啄的不对劲,她全身都在颤抖。 「小白?」温言稍微放开了手臂,看着面前脸埋在手心发颤的人,慌了,「怎么了?太开心了?你不要激动,你的成绩不是一直这么好吗?你......我......」 明明刚才还挺淡定的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影响到了她,温言连忙解释:「我没有怪你,我妈也不会真的唠叨我,你不要......小白?」 白啄并没有让温言说完,而是转身抱住了她,嗡声道:「我就是太开心了。」 她实在太开心了,开心得恨不得跳起来。 白啄记起来了,这是高一下学期漫城各所高中进行的联考测试,或许看他们太浮躁了,有治治他们的心思,每科题都出得格外的难,数学尤甚。 成绩出来后都在嚎,但白啄做过的题实在太多,对她来说那场测试不算难。 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她回来了,回到了15年前的6月。 6月1日。 夏天的第一天。 许厌和白啄都没等到的儿童节。 「你吓死了我!」温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当然要开心了!」温言回抱着白啄,「你这次肯定又是年级第一,还是碾压式的第一。」 说着,又附在她耳边道:「范梦璇那个白莲花气得脸色都换了几轮,笑死我了。」 说来也是造孽,范梦璇从小走的就是别人家孩子的路线,长得好、听话、嘴甜、学习好...... 那就是众星捧月的、唯我独尊的小公主模样,但她遇到了白啄。 白啄不仅长得比她好,更重要的是学习也比她好! 范梦璇是个爱出风头的,奈何从小就被白啄压一头,从幼儿园到高中,只要有白啄,那她永远就是第二。 以至于每次看到白啄就像是看到仇人。 而且白啄什么都好,但她嘴不甜。 这就充分给了范梦璇表演的时间,那嘴甜得不得了,哄得周边阿姨们喜笑颜开,接着就会对比:白啄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静,要是活泼点就好了...... 白啄不在意,每次听到都是一笑而过,但她越不在意,范梦璇就越生气,她就越觉得白啄目中无人,丝毫不把人放眼里,心中就越记恨。 久而久之,单看两厌,因为白啄并没有把她放眼里。 白啄懒得花太多心思浪费在这些事情上,觉得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做两道数学题实在。 只是温言每次看到她咬牙切齿还是挺开心的。 当年白啄就没把范梦璇放在心上,如今更是。 她现在满脑子的许厌。 白啄现在高一,许厌高二;她在漫城的一所贵族学校,许厌则在漫城一中;一北一南,离得着实不算近。 不过没关系,有办法的,只是转个学校而已,很容易的。 白啄是个有主见的,课间她就去找了她的班主任,一位戴着眼镜颇有教导主任风范的语文老师。 「你说什么?!」语文老师似乎没有听清,她抬手推了推眼镜,不可置信反问道,「转学?!」 「是的。」白啄点点头,重复道,「我要转学,想问问您需要办什么手续,我马上.......」 「停停停!」语文老师连头都是大的,她抬起手掌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白啄同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他们学校就算不是漫城顶尖的,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说是个贵族学校,但也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多少稍微富裕点的家庭都挤破了脑袋想把孩子送进来。 第17页 这还有想转学的呢?! 而且从几次考试来看,白啄在整个漫城高一学生里都是资质拔尖的,那可是有沖状元的潜质,这么一个好苗子,学校自然不会放过。 「咱们学校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来的,你怎么会有转校的想法.......」班主任说着眼中厉光一闪,「是和同学发生矛盾了?你说出来,老师肯定帮你解决。」 都是一群少爷小姐,被捧惯了,毛病就出来了,还以为是在家,凡事由着性子来,一来一往,发生摩擦是难免的。 「没有。」但白啄摇头否认,「是我自己的问题。」 白啄态度很好,只是软硬不吃,她话语中的坚持就连见过无数学生的班主任也没有办法。 「那你家长知道这件事情吗?」没有办法,只能从另一方面入手,见白啄摇头,班主任心中松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们现在还小,不要冲动行事,今天回去给你家长商量一下,等你家长同意再说。」 听着她的话语,白啄明白了,点点头,走之前还温温柔柔提醒:「我父母那边我去说,今天晚上就能给答覆,明天周六,办手续的时候可能会打扰您的休息时间,提前给您道歉。」 说完,白啄微微弯腰向前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班主任心中一激灵,心中冒出个不可置信的念头,白啄真的可能说动她家长转学。 白啄她们家近,放学也不需要司机来接,十几分钟的路程,她和温言走着就到了。 「小白,」温言手中捧着杯奶茶,「你今天怎么了?」 平时白啄话也不多,但是也不像今天,一直愣愣出神,不知道想什么。 白啄看向温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和温言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一个班,她要转学,就必定要和温言分开。 但她其实并不担心,温言性子开朗,朋友众多,又有家长护着,出不了什么事。 可许厌不一样,他就一个人。 思及此,白啄顿住,抬眸看向温言,出声道:「我要转学了。」 「咳咳咳......」 温言被奶茶呛住,勐地咳嗽起来,白啄伸手帮她拍拍后背。 「你要干什么?!」温言却抓住她的手,不可置信道,「转学?!」 因为咳嗽,温言脸颊发红,神色激动。 「嗯。」白啄任由她抓着,「一中,我要转到漫城一中。」 「漫中?!」温言抓着白啄的手焦急道,「那有什么好的?!学校一般,里面的什么人都有,你是怎么想的?!」 那里有什么好的? 在白啄眼里,那里什么都好。 那里有许厌啊。 那里有她的小少年啊。 就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在别人眼里它就是再差,白啄也想去。 但这些话白啄没法说,她只是静静看着温言。 「为什么转学啊呜呜呜呜.......」一看她的表情,温言就知道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了,她颤颤巍巍松开白啄的手腕,口中呜咽,神情恍惚地向前走,「我就要剩下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以后再也没人.......」 白啄迈步追上她,无奈道:「我周末就回来了.......」 「我不听我不听!」温言想抬手捂住耳朵,但她左手中握着一杯奶茶,由于她的激动,直接喷到了她的脸上。 见奶茶都和她做对,下一秒,温言悲从中来,这次是真的眼中含泪。 「......」白啄连忙抽出纸巾帮她擦溅出的奶茶污渍,一边安抚,「我想去漫中是有原因的,只是现在不确实的因素太多,我没办法告诉你,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慢慢给你说好不好?」 玩了十几年了,白啄的性格温言知道,只能说这件事对她来说特别重要,重要到她顶着各方面压力也要转学。 白啄很优秀,周边的人对她的要求自然也高,稍微出现点差错就要被时不时拎出来分析分析。 温言一直觉得她活得太累了,绑在她身上的条条框框太多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白啄这么坚持一件在她看来都不能算对的事情,别说周围的人了。 温言看着面前仔细给她擦脸上污渍的人,心中除了难受,还有担心:「小白,你给伯父伯母说了吗?」 白啄把她下巴上最后一滴奶茶渍擦干净,摇了摇头。 她就知道! 温言突然有点着急:「伯父伯母会不会同意啊!」 转到并不算太好的漫中,在白父白母那儿肯定是个不小的难关。 白啄没说话,经歷过上一世那段时间,现在她也说不准,因为白啄觉得她爸妈要比想像中的爱她,只是不知道她要做到何种程度他们才会松口。 看白啄没说话,温言还以为她心中没底,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她自认为不能再给白啄添堵。 这下轮到她安慰道:「你别担心,好好说,伯父伯母会同意的。」 白啄扬了嘴角当做安慰:「嗯。」 说完,把脏了的纸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中。 她会等到她父母松嘴的那刻。 白啄回到家,福妈已经在门口等着:「啄啄,成绩发下来了?」 一下午了,白母嘴角的笑容就没停过。 福妈如今刚三十出头,脸上的皱纹也还没有那么明显。 第18页 「嗯,发下来了。」 白啄对福妈笑笑,但她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房子,迟迟没有迈步。 第10章 【10】 漫城一中 「啄啄,过来。」 白母一见白啄进门就向她招手,嘴角的笑意明显。 上次见白母还是在两天前,5月30号,白啄自杀的前一天。 那时白母两鬓髮白,她不再强硬,不再咄咄逼人,不再提任何会让白啄心情起伏的事情。 那是她们彼此很亲近一段时间。 但白啄是不孝的,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为自己而活。 这次,她依旧选了这条路。 白啄走过去,坐到白母身旁,胸口有些发酸:「妈。」 「嗯。」白母心情着实不错,「我看到你们学校发的信息了,考得还行,但是不能掉以轻心,注意查漏补缺,错的那几道题好好想想原因......」 白母这样说已经是很满意了,白啄默默听着,斟酌着怎么说才能让她妈妈更快松口,她实在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白母僵持争吵。 但她快等不及了,等不及要亲眼看见许厌,等不及确保他是好好的。 「妈。」 平时白啄都是安安静静听着,这是第一次打断她的话,白母怔愣了瞬间,但是马上反应过来:「怎么了?」 「我能确保我的成绩不下滑,也会像你说的一样查漏补缺,所有不该丢的分我都能抓住......」白啄抿了抿唇,看着白母试探道,「那我能转学吗?」 白母上一世的担心白啄全看在眼里,重来一次,白啄并不想用过往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白啄尝试着和白母沟通,并不想让她伤心。 「转学?」白母果然愣了,「你马上就高二了,现在想转学......」 白母深唿吸一下才问道:「你想转哪儿?」 白啄知道白母在尽量压着脾气,但她还是开口:「漫城一中,我保证......」 「一中?!」白母终究还是没忍住,摆手打断白啄道,「不行!我不同意!」 如果是漫城顶尖的高中她还会考虑考虑,漫城一中在别人看来也许还行,但在她心中那是排不上名号的。 「我可以给您签个协议。」知道白母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白啄尝试表达心中想法,「要是我转过去成绩下滑,到时候您说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说不行!」下午知晓白啄成绩时的好心情已经消磨殆尽,白母皱眉道,「你就在这个学校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白啄被打断的话哽在喉咙里。 「妈,您可以给我提要求。」白啄静默几秒还是开口,「我做到什么程度您才愿意我转校?」 「不可能!」白母态度坚决,「我不可能同意你转校!打消你心中那点心思,想都不要想!」 想都不要想! 白母的语气让白啄想到了当时她知道许厌存在时的反应,坚决反对,丝毫听不进去白啄的话。 白啄知道,白母觉得她又走错路了。 错了,自然要纠正过来,她的女儿是不允许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 明明不想的。 白啄明明不想弄得不欢而散的。 「妈,我不是机器,我也有自己的情绪和想法。」白啄抿了下唇,「你们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相信我可以做好。 「白啄。」白母深吸一口气,「相信是一回事,青春期叛逆又是一回事。」 叛逆? 原来她妈妈是觉得她是叛逆期到了? 那也行。 「那您想看看吗?」白啄抬头,看着白母,平静道,「我真正叛逆的样子。」 白母被她这句话气得顿时瞪大双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好!你试试!」白母厉声道,「看看到时候是谁赢?!」 白啄并不想比赛,但她的性格又是在一些异常坚持的事情上,软硬不吃。 「翘课、绝食、弃考、离家出走......」 白啄逐个举例,看白母眼中怒气越来越甚时,她才语气一转:「您知道我并不会做这些事情。」 「可是妈,这些会影响到我,影响深到某天我就算拼尽全力却再也达不到你们期望的高度。」白啄语气放软,「我这不是在威胁你们,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感受,我想把它们说给您和爸听。」 顿了几秒,白啄接着道:「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应该了解我的,知道我并不会冲动行事,也能分清轻重缓急。」 白啄垂着眸子,语气放缓,把过往的盔甲收了起来,整个人看着委屈极了。 她在赌,赌她母亲的那一丝恻隐之心。 离家出走,白啄做得出来,不管是现在的白啄,还是31岁的白啄,早就习惯了独立自主。 就是不靠白父白母她也能活下来,也能活得很好。 但是,白啄不愿意那么做,她不想再闹成那种局面。 良久,白母才开口。 「为什么?!」她死死瞪着白啄,「为什么一定要去?原因!」 听到她的话,白啄松了口气,一直绷得直直的背稍稍放松了下来。 白母这么说,那就是有戏。 「我喜欢那儿的老师......和同学。」白啄把早就想好的理由说出口,「在那儿我更能沉下心去学习。」 「喜欢那儿的老师同学?!」白母觉得这个理由匪夷所思,「就这个原因?」 第19页 「嗯。」白啄说,「我去图书馆自习遇到的,我很喜欢他们的那种氛围,更能让我沉下心学习。」 白啄学生时代一直有去图书馆自习的习惯,白母并不会起疑。 白母却还是觉得惊讶不已:「你就因为这个原因非要转学?!」 白啄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白母被这个原因砸得晕头转向,看着白啄少见的委屈模样满肚子的气怎么也发不出来,她闭着眼睛摆手:「你先上去写作业,等你爸爸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知道这件事情差不多成了,白啄看着皱眉的白母张开双手搂了上去,把脸搁在白母肩膀,轻轻蹭了蹭,开口道:「谢谢妈妈。」 白母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白啄性子沉静,很少向他们露出如此亲昵的动作和显而易见的依赖感。 白母曾经怀疑过是不是他们的教育方式不对,为什么一双儿女性子差异如此之大,也想过改,可是毫无头绪,见女儿优秀她也很自豪也慢慢放了改变的心思,只是看到别人家闺女向母亲撒娇还是觉得羡慕。 如今白啄亲昵地抱着她,就如她曾经羡慕过人家母女的那样,这样的情景让白母心头髮酸。 「行了,高中的人了,还撒娇。」白母佯装呵斥,但却抬手拍拍白啄的肩膀,「我还没同意,不要开心得太早。」 「嗯。」白啄弯了弯眼睛,「我知道。」 白啄确实知道,经过那件事她就隐约知道了,白母也许是嘴硬心软的类型,她这样说,说明她快要成为许厌的同学了。 她快要见到许厌了。 果然,这天晚上,吃过晚饭,他们一家人就坐在客厅。 白父坐在单人沙发上,白啄挨着白母坐在了旁边。 「确定要转?」白父开口。 白啄点点头。 「要是转过去,成绩下降了?」 白父并没有说完,他说了一半就静静看着白啄。 「就和我下午说的一样,您说怎么办怎么办。」 白啄和白父对视,她并不惧怕眼神的审视。 最后还是白父先移开视线,他拿起桌前放着的报纸:「明天去学校办手续,你这两天收拾东西,周日下午送你过去。」 没想到白父这关这么容易过,白啄愣了下,轻声开口:「谢谢爸爸。」 白父抖报纸的动作一顿,过了会儿才「嗯」了声。 白父对白啄很严苛,严苛到白啄从不会和他谈论学习之外的事情,刚才白啄那略显撒娇的语气白父实在不常听到。 白父遮在报纸后面的面容神色舒缓,眼中带着笑意。 「到时候不要后悔。」白母瞥了白啄一眼,「别到时候哭着要转回来,我们可丢不起那人。」 知晓她并未生气,白啄伸手挎着白母的胳膊说:「知道了。」 「还有......」突然还想起一件事,白啄想说,但又觉得她太得寸进尺了些,看白父白母都转向她,顿了会儿,还是摇摇头,「没事。」 白啄想跳级。 她现在高一,但是许厌高二,中间隔了一个年级,太远了。 白啄想和许厌一个班。 白啄虽说最不怕的就是学习考试,但高中的知识她也很久没有接触过,有些知识点需要复习时间。 加上暑假还有两三个月,等这学期过完,她就跳级。 虽说白家父母同意,白啄的班主任觉得可惜还是开口劝了两句,最后看这事板上钉钉了,想着不如卖个面子,非常热情地帮助办理转学事宜。 至于漫城一中,白啄的成绩在哪儿摆着,那更是没有什么意见,学校领导回復速度之快,那是恨不得马上把这件事落实,省得再出什么么蛾子。 白啄的转学事宜很快就确定下来。 周日,白父白母带着白啄就往漫城一中赶。 这些道路还有十几年后的影子在,白啄并不陌生。 过往她来过,只不过是独自一人。 白啄摇下车窗,贪婪地看着外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这里是许厌生活的地方,这是许厌每天都能看见的景色。 这是......有许厌真正存在的地方。 离漫城一中越近,白啄心跳得越厉害。 她离许厌越来越近。 近到,随便走在街上都能碰上。 白啄视线死死盯着那个骑着单车等红灯的背影,一动不动。 她双手发颤,下意识要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可还没等行动,绿灯了。 那辆单车动了,她坐的车也动了。 白啄双手死死扒在车窗沿,因为使劲,她的每个指头都泛着白。 但白啄无知无觉,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背影。 很快,汽车赶上,随即超过。 白啄盯着单车上的那个人,紧紧看着那双梦里都不常出现的眼睛,只觉得胸腔一窒,鼻尖发酸。 一秒、两秒、三秒…… 擦肩而过时,白啄和他对视的几秒,眼中只有那个人,再也看不到别人。 车速太快,不能完全看到人后白啄迅速转身跪在后座上,安全带勒得她难受,可白啄无知无觉,目光贪婪地透过汽车后窗看落在后面的人。 单车上的少年已经停下,他单脚撑地,面朝前方,给白啄一种在看她的错觉。 那就是许厌。 第20页 她的许厌。 第11章 【11】 您今儿断奶,忍忍啊。…… 白啄反应太过奇怪,白母担心,转头问道:「啄啄,怎么了?」 白父也在后视镜中观察她的反应。 车拐了弯,早就已经看不到人。 白啄转过身,坐好,摇摇头,只是紧握的双拳反映出她此刻心中的情绪。 白啄低着头,松开有些僵硬的手指,活动了两下,拿出手机,避开他们的视线。 她情绪波动太大,控制不好表情,怕白母看出什么蹊跷。 白父白母对视一眼,也没说话。 白啄手指在手机上无目的地划着名,上面是什么内容完全不知道。 她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只能记起个许厌,一个看到了活生生的、健健康康的许厌。 白啄嘴角先是不自觉地翘起,接着却是鼻子一酸。 许厌,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天,白啄终于如愿见到了许厌,17岁、鲜活的他。 — 漫城一中的宿舍是八人间,环境一般,白啄从小就没住过宿,怕她不习惯,白父就在外面给她租了个房子,离学校挺近,两室一厅,精装修,更重要的是那家小区的安保措施很好,很安全。 白家父母并不是溺爱孩子的类型,白啄的动手和独自生活的能力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所以他们并不太担心。 白啄养成如今的性格,他们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白啄并不知她父母心中的想法,只觉得这样安排很好,她需要空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就比如说,这段时间她会熬夜复习各个学科的知识,熬夜必定是常事,就是再小心还是会影响到别人,但自己住就没这种顾虑。 陪着白啄去学校转了转,又带着她熟悉了周围环境,等他们又转回一中门前准备离开时,白母看着面前面容青涩的女儿,心间突然发涩。 抬手把白啄垂下的头髮别到耳后,她说:「有事给我和你爸打电话。」 白母并不是经常表达母爱的人,这一句话中的关心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嗯。」白啄向前跨了一步,张开手拥抱白母,「我知道,周末回家看您。」 重来一次,白啄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就比如说:表达爱意。 白啄再也不会吝啬表达爱意,不想以后再徒留遗憾。 白啄松开白母,对白父摆手:「爸爸再见。」 白父点点头,抬手抚了下白啄的头顶,揽着白母朝路边停着的车走去,直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才对白啄摆了摆手。 白啄扬起笑容,也抬起手臂挥了挥。 看着汽车启动,白啄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收回视线。 白啄低头看着鞋尖,久久没动作。 许久,白啄才抬起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信心让所有事情尘埃落定。 以一个好的结局。 白啄独自走在一中的这条街上,看着路上的行人和店铺,细细观察。 她看着这一切,并没有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不过才三天,白啄就已经完全适应了如今的情况。 刚刚五点,白啄并不想太早回到租的房子中去,可是站在街上,她并没有地方可以去。 白啄想找许厌,也知道他家在哪儿,但是她不能去。 一个陌生人勐地闯入,是个人都会抗拒,更不要说许厌,这样做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白啄就漫无目的地在这一片闲逛,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路线离一个地方越来越近,近到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故意为之。 转了一圈又一圈,白啄在一家小商店门前终于停住了脚步。 明天就开学了,不用太着急,白啄安慰自己。 但白啄知道她是怕再转一会儿可能会理智失控直接去敲开那扇门。 敲门好敲,难的是开门后,要怎么说才能显得这次敲门合情合理,这是困住她步伐的主要原因。 白啄抿了抿唇,放弃了今天能再次偶遇到许厌的想法。 她脚步一顿,拐进了右手边的那家商店,准备买些东西回家。 商店不算太大,但里面零食种类不少。 在那几排商品中逛了一遍,最后怀中却只抱了几瓶酸奶去结帐。 这是她经常喝的、但那一年只喝了瓶即将过期的酸奶牌子。 此时这家酸奶品牌并没有做大,包装质朴、瓶内含量几乎是后来的两倍,价钱却还低了些,是真正意义上的物美价廉。 看着柜檯上摆着的七八瓶酸奶,郑旗失笑:「小姑娘,你这是把我们架子上的酸奶全拿走了吧。」 他看着也才二十几岁,顶多是哥哥的年纪,却满满的长辈语气。 见白啄点头,郑旗没忍住笑了一声,找了个袋子,帮她把酸奶装进袋子里时语义不明含笑道:「拿完了好。拿完了好啊。」 白啄并没接腔,只是付钱时抬眸看了一眼,他幸灾乐祸的语气太过明显,想忽视都难。 郑旗是个自来熟,没人回应,也并不觉得尴尬,只是感嘆道:「还真是不容易,我还能见到第二个这么喜欢喝这家酸奶的人。」 这家公司也是后面才起来的,前面十几年销量一直不好,有度甚至面临倒闭。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它的味道是在一众酸奶前显得比较独特。 第21页 喝着有股淡淡米酒的味,太奇怪了,大多数人都会适应不了,毕竟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喝米酒。 但白啄却很喜欢它的味道,从喝第一口时就喜欢。 就是后面又出了别的口味,她还是只喜欢这一种。 「有点沉,小心点啊。」郑旗把袋子递过来时又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白啄默默接过酸奶袋子,出于礼貌回道:「谢谢。」 「丁零噹啷......」 商店门口珠帘响动,又有客人进来。 白啄转身,并没在意,她低着头,准备等人走进来她再出门。 「没了。」身后郑旗的声音中止不住的笑意,「一瓶都没了,您今天恐怕要断奶了,忍忍啊!」 正准备往里面第二层架子走去的人脚步一顿,扭头才看到门口站着的低着头穿着初夏长裙的女孩,视线一垂,看见她手中拎着的东西。 装了大半袋,全是那一种类型的酸奶,袋子太沉,坠在下面,把手心勒得发白,她提着袋子往门口走时,发现那道白一直延续到她手掌侧面,深深一道。 「找到个志同道合的可真不容易是不是?」郑旗揶揄道,「这家公司还不倒闭绝对少不了你们俩的添砖加瓦。」 「没了酸奶,要不换个别的呗,郑哥请你喝!」他突然起了坏心,「ad钙!也差不多,同样相当符合你气质!」 酷哥抱着瓶ad钙,这景象谁不喜欢看! 来人收回视线,没接他话茬,拉开旁边饮料柜,拿了两瓶矿泉水,放到柜檯:「一起结了。」 「结什么结!谁买的我到时候......」 门前珠帘又在响,听着比平时更显急躁的声音打断了郑旗的话语。 郑旗看向门口,就见才迈出门的小姑娘又转身走了进来。 白啄拎着袋子的手因为用力在微微发颤,正紧紧盯着面前正准备付帐的人,神色早就不復刚刚的平静。 见她神色不对,郑旗忙问道:「那个小妹妹,怎么了?」 白啄却还是紧紧盯着那个背影不说话。 她刚才听到了许厌的声音。 虽然就几个字,但白啄确信,就是他。 所以她立刻转了身,看着下午才出现过的背影又一次出现眼前,白啄连眼睛都不敢眨。 也许是视线太过灼热,连当事人都察觉到了不对,白啄亲眼看着那个背影慢慢转身,直到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 白啄的眸子颤了颤,盯着那张想了千遍万遍的脸,只觉得鼻子发酸,但她不敢哭,怕眼泪模煳了视线,等她再擦干时面前的人又不见了踪影。 见面前的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许厌,郑旗忍不住了,悄悄问道:「认识?」 许厌不明显地蹙了蹙眉,摇摇头。 「那这是怎么个情况啊!」郑旗小声抓狂,「人姑娘没见你之前好好的,你好好想想到底......」 他还没说完就勐地噤声,看着门口姑娘一步一步走过来,在距离许厌两三步的距离停住。 郑旗看着这一幕,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想要从柜檯后面出来,以防出现什么突发事件。 但又一想,就一个小女孩,许厌那是跟一群男生干架都不憷的狠人,能出什么事,就又硬生生把自己钉在了原地。 接着郑旗就看着那个柔柔弱弱、背挺得很直的姑娘,站在许厌面前,像敌人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半晌,她低下头,费力从袋子里面抽出一瓶酸奶,递到许厌身前,温声细语:「请你喝。」 郑旗:「......」 第12章 【12】 可真是造孽。 许厌垂眸看着面前的酸奶并未动作,顺着那只手抬眸看向面前的女生,她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看得出很紧张,但双眼并未闪躲。 「谢谢。」许厌并没有去接,他收回视线,语气冷淡。 说完他转向郑旗,打开钱包,从里面掏出500块钱放在柜檯上,说:「多的记下月。」 拿起柜檯上的那两瓶水转身时,白啄还保持着向前递酸奶的动作,许厌顿了下,接着迈步,擦肩而过。 许厌和她擦肩而过时,白啄的心颤了下,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她那股硬撑着的力迅速流失,甚至连一瓶酸奶都要颤颤巍巍的拿不住。 郑旗纳闷了,周围那些小姑娘就是再芳心暗许也该被父母明令禁止离许厌远点了,怎么还有人喜欢这个冰碴子呢? 再一看,这是个生面孔,郑旗算是恍然大悟,又是一个误入歧途、被外表矇骗的少女。 看她手中的酸奶,郑旗摇头嘆息,这怕不是还是个见色起意的,妹妹,你快改邪归正,冰渣子除了模样好点,成绩好点,会打个...... 「诶诶诶,你别哭啊!」郑旗内心还没吐槽完,就看着面前的小女生低下了头,连一直挺得直直的肩膀也卸了力,垂了下去,微微颤抖着。 他慌了。 「许,许厌!」 以前也见过告白的,这还是头一次见为了冰渣子哭的,郑旗最见不得这种情况,手忙脚乱地都想要从柜檯上跳出来了。 许厌要出门的步伐一顿,扭头看着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的人,眉头越蹙越紧。 「诶小妹妹,一瓶奶而已,咱不至于哭……」郑旗还没说完就话音一顿,眼睁睁看着许厌转身走过来把那瓶酸奶抽走,往女生手中放了十块钱后头也不转的走出门,他最后几个字才吐出来,「......哭的啊。」 第22页 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不止白啄没反应过来,就连郑旗没料到。 郑旗:「……」 郑旗:「!!!」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许厌竟然还真转身回来了?! 好几秒,郑旗才回过神,看着白啄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钱,服了。 「小妹妹可以啊,当着我的面,中间商赚差价?」 许厌那十块钱都快抵得上她袋中酸奶三分之一的量了。 郑旗说完,就见面前的小姑娘肩膀又在微微颤抖着,很轻,这次他清晰地听到了,她在笑。 「.......」厉害了,郑旗失笑,「别告诉我你一直都在笑。」 白啄是在笑,从见到许厌那秒就在笑。 太好了,白啄想,能和他说上话太好了。 这时白啄抬起了头,看到她的神情,郑旗嘴角的笑容蓦地顿住。 白啄是笑着的不错,但她双眼微红,眸子中的湿意并未消散。 白啄站好,面向郑旗鞠了一躬,口中道:「谢谢您。」 说完,她拎着那袋酸奶,出门,只留下门口碧绿珠子的碰撞声。 郑旗半晌才回过神来,咋舌道:「这是真哭了?!」 不是见色起意?这么一会儿可就情根深种了?许厌的魅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实在想像不到许厌这块冰渣子谈恋爱的模样,更别说许厌也不是会谈恋爱的人。 但想到刚刚颇不像许厌能做出的行为,郑旗嘆口气。 哎呦,可真是造孽。 「许宏建个王八蛋,」郑旗拍拍脑门,惋惜道,「怎么还他娘的活得好好的呢。」 — 走出商店,巷子前方的路口已经有人在等着,曹霖本来蹲在马路牙子上,见许厌出来,忙站起来,摆手道:「哥,这儿!」 许厌今天穿的是一中校服,很经典的蓝白款,款式实在是很丑,但许厌身高腿长的,走过来,扎眼得很。 他哥什么不行!就是套上麻袋那也是帅的! 曹霖自豪得很,下意识挺胸抬头,与有荣焉,只是勐然觉得勒得慌。 低头摸了摸自己胖胖的肚子,曹霖心中很是惆怅,没有一八几,成不了衣服架子...... 说着他抬眸看了眼许厌的寸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早上必成鸡窝的头髮,把这玩意剃了还是可以的吧! 可以的吧! 正想着许厌走过去,给他扔了瓶水,曹霖抬手接住,咧开嘴笑,刚刚乱七八糟的想法忘了七七八八,他拧开水瓶灌了一大口,问道:「哥,今晚还去吗?」 「去。」许厌说着垂眸看了眼那瓶酸奶,最后还是拧开了那瓶水喝了几口。 「可那几个人也特么的忒能熬了!」曹霖有点担心,「连着几天谁受得了啊!」 许厌摇头道:「没事。」 曹霖知道,熬几个大夜对许厌来说并不是难事,比这更难捱的事情也不是说没经歷过,这些曹霖都知道,可看着他哥习以为常的模样,他还是一口浊气闷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怎么这些事都撞他哥身上了! 一路上,曹霖把矿泉水瓶捏得乱响。 整个漫城不小,但他们活动的也就这么几个地方,没多久,就走到了目的地。 在这个破旧小区里,处处都能看见生活的痕迹:小区一楼旁的那个鸡蛋灌饼的小推车、对面小片空地上种的菜、还有小区内那家小零食商店旁支起的牌桌...... 许厌闭着眼都能把这一切在脑海中完完全全还原,包括每个人看他的眼神。 「走了。」 曹霖家比许厌家要近些,进去没多久他家就到了。 「哥,你来我家吃饭呗。」曹霖叫住他,偷偷摸摸指指楼上,「麻辣鱼!可好吃了!」 许厌没说话,只是抬起那只拿着矿泉水的手背对他摆了摆。 其乐融融的氛围,许厌不适合,他坐那儿,只会显得格格不入。 「哐当。」 许厌走到拐角,离着几米远的距离把手中的空瓶子扔进那个墨绿色的垃圾桶里,瓶子投掷进去发出一声闷响,听声音应该是刚清理过垃圾。 许厌投掷瓶子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抬,这个动作他像是做了无数遍,垃圾桶的方位距离早已铭记于心。 熟练地跨过脚下水坑,许厌走进楼梯,从一楼都三楼,每个楼梯拐角平台上都堆满了杂物,不是破旧的箱子,就是碎了角的栽花的瓷器,里面并没有任何植物,只有干硬的土和快覆了满满一层的菸头。 屋里明明有人,许厌却从兜里掏出了钥匙。 开了门,许厌走进去,客厅里正在吃饭的人动作一顿,斜着看了他一眼,接着转回视线在对面那个也正在看许厌女孩的碗上敲了敲,语气不善:「看什么看!不是你嚷嚷着要吃鸡蛋羹,快吃!」 许厌像是没听到,推开靠近里面的那个屋进去,关上了门。 屋里太黑,许厌顺手打开了灯。 屋子很小,里面放张床,再放个桌子,就占了大部分的地方。 这本来应该是个储物间,小小的空间,即使有扇为了能住人才打出的窗户,依旧显得小,这种封闭的空间总会瀰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但许厌无知无觉,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 许厌走进去,把手中的酸奶还有那个孤零零的钥匙放到那张堆着书籍的方形桌子上,脱了校服,换了件黑色外套。 第23页 这间屋子的并没有别的空间给他放衣柜,所以许厌每个季度需要穿的衣服就在他床头那个铁制的杆子上挂着,反季的衣服则收起来,放在墙角那个四方的柜子里面。 好在许厌的衣服并不多,这么点地方竟还不显得拥挤。 换完衣服,本该出门了,许厌脚步一顿,后退了一步,坐到床上,脚放在地下,身体向后躺在床上。 许厌看着头顶发出昏黄光亮的灯泡竟然还觉得刺眼,遂抬起右手,手心朝上,搭在眼睛上,隔绝了亮光。 许厌闭上眼睛,让自己放空了会儿。 时间并不长,几分钟的时间,更别说还伴随着屋外时不时的呵斥声打扰,这段时间起不到任何放松的效果。 许厌把手拿开,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屋门钥匙,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把更小的钥匙,准备转身出门时,视线扫到桌上那瓶酸奶,顿了下,还是没拿,转身走了。 出门的时候,桌上的人晚饭还没吃完,看着许厌进门、出门,却又像眼中没这个人一样,视若无睹。 许厌关上门,走出家,晚上七点,天已经黑蒙蒙的,小区里只有几米一个的昏黄的路灯照着路。 他拿出那把偏小的钥匙开了旁边的那辆单车,跨上。 许厌把外套拉锁拉上,戴上帽子,双手握着把套,脚下用力,单车动了起来。 没人知道,单车上的少年就想这么永无止境地骑下去,直到地平线尽头,直到世界毁灭。 第13章 【13】 擦!真学霸来了!…… 那家商店离租的房子还有一段距离,不远,但白啄拎着酸奶的两只胳膊来回换了几次才到了家。 进了门,站在玄关处,白啄下意识地摸开关,没如往常一样摸到,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自己买的房子。 白啄眨了眨眼,无声笑了出来。 等开了灯,把酸奶一瓶瓶放进保鲜柜里,看着前后两排一模一样的酸奶,又想到从许厌手中骗来的那十块钱,白啄又没忍住向上翘了翘嘴角。 17岁的许厌,还没有进化到十几年后油盐不进的样子,要可爱多了。 但是不管是17岁的许厌,还是31岁的许厌,白啄都喜欢。 她喜欢许厌,无关于性格年龄,只要是他,白啄都喜欢。 白啄对房间的整体布局并不清楚,放完东西并没有着急做别的事情,而是把房间的各个地方都熟悉了一下,但也只是每个房间都转了一下,整个过程下来连五分钟都不到。 整个房间里都是别人留下的痕迹,不管是装修还是屋内那些装饰,都和她没有关系。 而没有关系的人或者事情,白啄从来没有兴趣了解太多。 那些东西,还没有白啄手心的那张钱更能挑动她的情绪。 白啄把那十块钱摊在桌子上,就像当时把许厌撕碎的照片拼好放在桌子上一样,她看着,心情却截然不同。 她很开心。 许久,白啄找出一本书,像做标本一样,把那张钱夹进去,又像珍宝似地轻轻抚摸了下封面才放回书架。 接着白啄拿出了高中课本进行复习,她想尽快把所有的知识点过一遍,在脑海中把所有的知识点串起来。 白啄记忆力很好,由于每一科的知识点在她的脑海中都有一个完整的体系,对她来说重新对这些知识进行整合併不难。 高中那三年,复习了一遍又一遍,有些东西就像是刻在了脑海里,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从未被遗忘。 从小到大,白啄最不怕的就是学习。知识是最公平的,只要你努力就能得到,而且只要你抓住了不管是谁都抢不走。 所以白啄不怕。 这天晚上,白啄先默出整个大框架,接着一点点往里面填那些知识点,模煳的部分就圈起来。 这其实是个大工程,整个过程很繁琐,白啄却不这么觉得,她坐在桌子前,背挺得直直的,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不知疲惫。 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已经近一点。 放下笔后白啄来回活动下脖子,她的左手下意识地按摩着右手,累倒是不累,就是太久没写这么多字,手有些酸。 白啄合上那个写得密密麻麻的本子,把明天要用的课本文具整理好,才站起身,去洗手间洗漱。 刷着牙,白啄抬头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准确的说是看着镜子里面的那双眼睛,她已经好久没有在那双眼睛里见到光了。 它不再像以往一样死气沉沉,现在那里面装着希望,装着白啄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白啄躺在床上时还以为会和平时一样难以入睡,但她错了,白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天的那几幕,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许厌不是药,但在白啄这儿,他比一切药物都要有用。 — 第二天一早白啄就醒了,她煎了个鸡蛋,烤了两片面包当做早餐。 等吃完走到玄关时她脚步一顿又拐了回去,拉开保鲜柜,从里面拿出一瓶酸奶才出门。 白啄背着书包就向漫城一中走过去,学校离租房子的小区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比以前到学校的距离还要近一点。 一路上,白啄看到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往校门口走去,她转来的太急,还没领到校服,所以她还是穿着自己的衣服。 第24页 路上那些学生,三两结对,有些手里还拿着包子豆浆正在吃,有些不知在讨论什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无一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有活力、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模样。 漫中门前已经站着穿着整齐的学生,看着像学生会的,准备登记没穿校服的学生名单,还有等着铃响抓迟到学生的老师。 果不其然,白啄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这位同学,几班的?」 这个女生手中的本子和笔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记名了。 「白啄同学是刚转来的,不用记名。」本来在旁边站着的老师却突然开口,尽量显得和颜悦色,「吃早饭了吗?」 白啄抬头看他,回道:「吃了,谢谢杜主任。」 如果白啄没记错,应该是教导处的主任。 「不客气。」杜主任的笑容果然扩得更大,「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去找……住手!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呢!」 「......」 白啄还好,只是皱了皱眉,旁边经过的那几个同学却吓得一激灵,站着记名字的女生则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心中直唿:杜炮仗又重出江湖了!! 等训了几句那两个学生,杜昌勛才想起来身后的白啄,再一转身只看见她拐进教学楼的背影。 看着那个背影,杜昌勛心中只剩下万丈豪气,那可是他从业生涯的希望,两年过后,漫城状元还不知道花落谁家呢?! 白啄同学要是能保持,那到时候他们学校可算是扬眉吐气,什么二中、五中、八中......都要给我靠边站! 想起来这些杜昌勛就干劲十足:「那个喝豆浆的,给我麻熘的过来!」 白啄走到班级门口时,班主任就已经站在门口了,她手中拿着卷子正在翻看。 白啄走过去,叫道:「田老师。」 「白啄同学。」田虹把手中的卷子合上,对白啄笑笑,「还习惯吗?」 「……」 刚一早上,连班都没进,白啄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但不管习不习惯,她都会呆到高考。 都喜欢好学生,尤其是看着乖的,田虹也不例外,越看白啄她越喜欢,点点头道:「好,先进班。」 周一,此时班里的学生差不多都到了,白啄跟着田虹走进教室,班里正在嚷嚷的同学们看到班主任身后跟着的新面孔声音都慢慢低了下去,直至安静。 田虹把卷子放在讲桌上,看着一个个好奇的表情,笑了一下,道:「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白啄同学,白啄同学刚转来有很多地方不熟悉,希望大家多多帮......」 还没说完,底下的同学惹出一阵骚动。 「白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特么能不熟悉吗!每次联考都第一那个!上周刚被各科老师祭出来过!」 「卧槽!是她?!」 「不是吧!她不是那什么贵族学校的吗!转咱学校了?!」 「我只有一个想法,她学校能放人?!」 「擦!真学霸来了?!」 「还是个长得好看的学霸......」 ...... ...... 白啄就站在那儿听着,时不时地接收他们或惊嘆或怀疑的目光并未出声,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一向不憷这种场面,同样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停一停。」见下面同学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田虹拍了拍讲桌,等都安静下来,才说,「你们猜得不错,就是那个白啄同学,希望你们以后能多向白啄同学学习,不仅只看到她的成绩,也要看到她的努力、她学习时的技巧以及方法.......」 田虹滔滔不绝,其实进班之前白啄都以为新班主任是个不喜说教的高冷型教师,没想到也是操心型。 白啄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突然跑了个神,不知道许厌的班主任是什么性格。 「……好,下面让我们热烈欢迎白啄同学加入我们高一(1)班这个大家庭,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白啄回过神,什么都让田老师说得差不多了,她对下面微微弯腰,简短介绍:「大家好,我叫白啄。」 「白啄同学,你就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白啄现在就已经163,身高在班里算中等,第三排刚好。 白啄的同桌是个短头髮的女孩,很喜欢笑,等她坐好才伸出手道:「白啄同学你好,我叫肖茹斐。」 白啄把手放上去握住:「你好,白啄。」 「白啄,东西放好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白啄点头,起身走过去跟着田虹走在后面。 此时预备铃声已经响过,校园里基本没有学生,白啄根据学校布局,下意识朝二楼望过去,如果没错,二楼左边那里面的那间教室应该就是高二(1)班。 高二(1)班,许厌的班级。 只要想到他现在可能就在那间教室中坐着,白啄就很开心,整颗心都是热的。 白啄现在走的走廊旁是个小花园,里面种着四季常青的小叶黄杨和别的一些绿植,而一中的教学楼就绕着这个花园,方形环绕。 所以白啄没发现,在她身后二楼,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正洗手间往班里走。 她在看高二(1)班时,那个人视线正扫过她。 许厌似是刚用凉水沖了脸,脸上水迹未干。 第25页 漫城偏北,六月的早晨温度是低的,水是冷的,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带着凉意。 第14章 【14】 收收你骯脏的心思!…… 许厌用凉水沖了脸,凉水让人清醒,越凉的水越好,等觉得足够清醒时才关了水龙头。 再加上外面的微风扑在脸上,又增加了不少凉意,许厌迎着风往班里走时,不经意扫过对面一楼,步子一顿,视线又慢慢转了回去。 对面,一个穿红色外套女生跟在老师身后眼睛却一直向二楼望去。 但也就一瞬,许厌眸子一垂收回视线,朝着女生看着的班级走去。 等走到高二(1)班时,许厌越过前门从后门走进班级,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掀开放在桌面上的书,耳边有各式各样的声音,背书声、读书声、还有仗着周边声音大无所顾忌的聊天声。 「咱学校高一转来一学霸!贼牛逼!次次联考都是第一!每次!!」坐许厌前面的段远语气激动给他同桌说着,佩服道,「那是真学霸!当然现在已经是我们学校的学霸!」 「学霸?」周泽风明显不信,「联考第一?转咱们学校?蒙小孩呢你!说出去谁信?你信?」 「我当然信啊!」 段远真诚到差点把心掏出来了,可周泽风却是一脸你就瞎逼逼吧。 「咱们学校贼他妈厉害!是漫城第一!是老大!」他面无表情道,「这种话在外校学生面前说说嘚瑟嘚瑟得了,这种风气怎么还能在学校内部蔓延起来呢?」 「咱们学校是好,我也打心底觉得咱学校真牛逼,但说实话在漫城高中排名也就是第二梯队,中等偏上,真考试也就靠着咱后面大......多谦虚不已的学霸撑着的吗?!」 说着周泽风拍了拍身旁激动不已的人,语重心长:「联考第一学霸,状元的苗子,高一都快完了,哦,想不开来咱们学校?那是傻子吗?!」 说完觉得哪不对,他眼神往身后瞄了眼,心虚地找补道:「当然也可能是学霸有先见之明、慧眼如炬、高瞻远瞩......」 「你特么的!能不能信我!」段远急了,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我舅妈就是老师我能骗你!学校内部都传开了!就在高一(1)班,叫白啄!你不信一会儿去一楼问问有没有这号人不就行了!到时候你特么跪着叫爷爷声百事通.......」 白啄。 许厌听到这两个字时视线正好停在那篇英语短文的最后一个单词:moon。 最后一句就是这篇短文的主题句:you are my moon. 许厌抬手,又往后翻了一页,看着那篇新的英语短文,像是丝毫没有被影响。 周泽风本就没把段远的话放心上,还以为上次向二中同学闭眼吹的时候落下了后遗症,都开始幻想了。 一中顶尖学霸太少,真要硬巴拉出来满打满算也就他身后坐着的真大神能拉出去给人槓槓,但八九大佬是个狠人,打脸打全套,整人整到底,估计也只有高考能让他们学校秀一把。 在一中广为流传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贾不真啊松了口,八.九爸爸放了手,其余学校惊成狗。 但现在的情形是贾不真的嘴闭得死紧,道歉是遥遥无期,八.九大佬是颗核弹不错,能让学校火一波不假,但他什么时候炸还不知道,所以段远的话他压根不信,和别的学校相比,他们学校实在是没有优势,尤其和学霸呆的贵族学校比。 想到这儿周泽风就连连感嘆,漫城一中的学生在这方面是惊人的团结,真学霸对他们来说似乎有种天然的吸引力与保护欲,好像学校有个真学霸他们就是出去茬架那底气都足了很多。 当然了,吸引力和保护欲并不包含对八.九大佬的。 他们不配,只会拖大佬后腿。 周泽风想像了下当两个学校的不羁少年们正在对峙时,一中学生眼神傲慢地开口:「漫城第一,那是我们学校的!」 「你们有吗?」接着语气鄙夷总结道,「垃圾。」 周泽风连连摇头,不敢想不敢想,太中二,只要想到就能起满身鸡皮疙瘩。 他不信,但是那股风却是越流传越广,越传越邪乎,弄得周泽风头一次怀疑了自己的判断。 眼见短短两节课的时间对学霸的讨论愈演愈烈,容不得他不信,在第二节 大课间,周泽风终于忍不住拍了拍段远的肩膀:「真的?」 段远本来正低着头看小说,正看到要紧的地方,顾不得抬头,下意识反问:「什么真的?」 「学霸。」 「操!当然是真的!」见他还在怀疑,段远怒了,小说也不看了,往书桌里一塞,「我特么骗你干什么!走走走!我带你去一楼看!」 周泽风跟着段远将信将疑地下去,没一会儿,捂着心脏晕晕乎乎地回来,坐下的时候才爆出两个字:「卧槽......」 见八.九大佬正趴在桌上补觉,周泽风忙捂住嘴,过了会儿,才松开手,捂着心脏压低声音对段远说:「远儿,我好像恋爱了。」 「???你好像什么玩意儿了?!」段远像是听到什么脏东西,但又顾忌后面睡觉的人,用书往周泽风身上砸了下,咬牙切齿低声说,「快收住你那骯脏的心思!以后再跟二中那群混蛋吵架的时候就靠学霸让我吹一波了,你休要染指.....」 这时一直趴着的许厌抬了头。 第26页 现在是下课时间,周围吵闹声不小,他们的声音也不大,段远还是勐地收了声,等后面坐的人站起身走出门口才松了口气,忘了刚刚的话题,悄声对周泽风说:「大佬今天少睡了.....」 周泽风抬起头看看黑板上方订着的钟表,补充道:「8分钟。」 段远:「......」 周泽风:「......」 段远欲言又止:「不是我们影响的吧?」 就剩一个月了,他还想安安生生活到高三。 周泽风模稜两可:「应该.......不是吧。」 说着他们对视了一眼。 「......」 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慌乱。 他们知道大佬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他流传丰功伟绩实在不容忽视,坐他前面压力贼大,生怕一不小心踩了老虎尾巴,被拉出去教育一通。 这几分钟两人心中惴惴不安,没了心思讨论学霸,坐在凳子上安静如鸡,只是眼睛时不时地往后门瞄,生怕大佬有起床气,在外面越想越气,从外面拎根棍子回来。 这几分钟过得那叫一个煎熬,终于打了预备铃,才看到大佬从后门走进来,看样子又去洗了把冷水脸,并没有暴躁的倾向,段远和周泽风同时松了口气,暗暗竖起大拇指,大佬就是大佬,有气度! 他们感慨着许厌的大度,丝毫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 整整一天,高一(1)班门口就没断过人,每节课课间,总会有人有意无意的,聚集在班级门口或窗边。 还有直接进班说是找朋友有事商量的,有没有事不知道,只是那眼神时不时地往白啄身上瞄,还自以为很隐蔽。 不说白啄,那些视线灼热到连身为同桌的肖茹斐都快要受不了,有两三个课间实在受不了就跑出去透了透气。 想到这儿,她就很佩服新转来的同桌,一整天,课间除了上厕所和喝水,她头都没抬起过,一直低头写东西,时不时翻翻桌上的书,完全不受干扰。 肖茹斐感嘆,学霸不愧是学霸,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而发现她带了高中所有的物理课本时,整个人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从必修到选修! 下午时她专门留意了下,学霸做题时确实翻了那些书。 在她有好些知识点还没学明白得时候,学霸不仅完成了自学选修,甚至都开始复习了! 这是多大的差距! 在肖茹斐双眼盯着钟錶就等下课铃响了的时候,学霸还低着头学着呢,看到这幕,她释然了。 学渣有学渣的快乐,她现在就只想去食堂抢顿热乎饭。 但是出于对新同学的关心,她还是礼貌问道:「白啄同学,你去食堂吃饭吗?或者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 「谢谢,不用了。」白啄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抬头回道,「我一会儿回去吃。」 得到白啄的回覆,肖茹斐笑着对白啄摆了个ok的手势踩着铃声就沖了出去。 漫城一中6点放学,住宿的同学要上夜自习的,到9点放,但走读的学生并不强制,可以根据自己时间安排。 白母觉得太晚不安全,白啄就顺着她的意,在哪儿复习对她来说影响不大。 白啄看着刚才算出的那道数学答案,在第12题前面填上c。 收拾书包的时候白啄突然想起来曾经温言在她耳边重复了很多遍的话:不会就选c,正确率1/2!小白,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你错过了一把白得4分的快乐! 想到当时温言的表情,白啄弯了弯嘴角,但比起寄希望于运气,她更喜欢自己抓住选择权。 这样不管对还是错才不会后悔。 白啄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本该左转,可她突然眼睛一亮,丝毫没有犹豫右转朝着那个背影快步走去。 本来就离得远,许厌又高,步子迈得也大,白啄到最后基本是小跑才缩小了距离,直到在离得几步远的时候她步子才慢了下来。 白啄跟在许厌身后,微微喘着气,但她的眼神是带着光的。 许厌就是她眼中的那抹光。 她跟着那个背影拐进那条小巷,没走两步,许厌步子一顿,接着转身,看着她,开口道:「缺钱?」 一时没反应过来白啄:「啊?」 接着反应过来的白啄:「......」 第15章 【15】 我贱但不傻 「不缺!」怕给许厌留下不好的印象,白啄连连摇头,解释的同时就要拿钱包,「本来就要还你的。」 只是不会是许厌给她的那张罢了。 「不用。」见她手忙脚乱,许厌淡声阻止,说完转身就走。 白啄动作一顿,看着前面的背影抿了抿唇,还是抬脚跟上。 白啄知道,这不是回她回去的方向,但白啄也知道,这同样不是许厌回家的路。 「我叫白啄。」白啄快走了两步,跟在许厌身旁,侧头向他自我介绍。 许厌并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我刚来这儿不熟悉,」白啄并不气馁,努力找话题,「你知道哪家的饭比较好吃吗?」 许厌并不是话多的人,白啄也不是很会聊天的人,问的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许厌不回答她是情理之中。 白啄放弃了找话题聊天,她慢了两步,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第27页 一步一步、很幼稚地踩着许厌的踏过的地方,跟在他身后走完这条小巷,跟着他拐了弯,跟着他停了脚步。 低头等了几秒,见他没有抬脚迈步的迹象,白啄奇怪地抬起了头,就见许厌垂眸看着她,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这家。」见白啄抬头,许厌移开视线,手往对面指过去。 白啄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对面是家生煎店,她顿时明白过来,许厌是在回答那个她为了搭讪问的问题。 白啄下意识地弯了眼睛道:「谢谢。」 「你吃吗?」她说,「我请你。」 说完又找了个并不完美的藉口:「就当还你钱。」 虽然年轻了十几岁的许厌还没那么油盐不进、铁石心肠,但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丝毫不接白啄的话音,仅仅道:「别再跟着我。」 声音已是带着不耐烦。 接近许厌并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情,他今天的回应已是意料之外,所以白啄连连点头,同时真诚无比道:「谢谢。」 说着她嘴角的笑容扩得更大,那颗小虎牙露了出来,很狡黠,像只小狐狸。 许厌看到视线一顿随即移开,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白啄却还是对着许厌的背影摆了摆手:「再,明天见。」 明天见啊,许厌。 白啄本来是没打算在外面吃的,但这是许厌推荐的,许厌推荐的.......那当然要去吃一下。 白啄心情很好,止不住地想笑。 身后少了只小尾巴,许厌往前走了十几米,到了下个拐角,迎面走来了三个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髮,边走边推搡打闹说些什么。 许厌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拐了弯。 他们自然也看见许厌了,顿时动静小了许多,连步子都慢了下来,防备地看着他。 等许厌转了弯,他们不着痕迹松口气,那个头髮挑染绿色的人边走边开口:「都别吵吵了,今天就特么吃生煎!」 他的声音不大,但离得不远,那句话还是一字不落传到许厌耳朵里。 许厌步伐一顿,还是抬脚向前迈了步。 这家生煎包是真的很好吃,开了十多年了,是家老店,回头客很多,生意很好。 白啄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两三个客人,她点了份双拼生煎,又点了份馄饨。 店铺面积不算太大,能做十来个人,白啄就在那个靠门位置上坐了下来。 此时客人不算多,所以上菜的速度还算快,她并没有等多长时间。 白啄点的生煎上桌时店里又进来了三个人,发色很吸引人眼球,嗓门也很大,点的什么店里的客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除了生煎,每人还点了份鱼丸粗面。 点完了东西,他们寻位置准备坐下来。 那个染着黄毛的人看到了白啄,眼前一亮,碰了碰身旁的人,使了使眼色,身旁的人也露出瞭然的神色,彼此相视猥琐一笑。 他们坐在白啄的对面的位子上,离得实在很近,他们的视线太过明显,白啄想忽视都难。 白啄不怕人看,但不包含这种情况,这和她在学校得到的注视完全不同,不用抬头,白啄都能想到他们的表情,只会令人作呕。 这时候最好的情况就是置之不理然后快速走人,但这是许厌推荐的地方,连生煎她才吃了一个,很好吃,白啄不捨得就这么浪费了。 此时那三个人的东西也已经上了桌,他们端着东西站起身,白啄余光看到他们动作后眼眸一垂,不再看。 今天这顿饭是吃不成了,甚至连打包的时间都没,白啄放下筷子就准备付帐离开。 没关系的,白啄想,下次再来吃。 此时她桌子对面的那张椅子已经被拉开,有人坐到了那儿。 白啄拿起书包就准备起身。 「吃好了?」 对面响起声音,语气淡淡。 白啄起身动作一顿,心勐地跳了下,勐地抬起头。 许厌就坐在她对面,注视着她。 白啄直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她的视线一转扫过许厌身后离他们最远位置上低着头安安静静吃东西的三人,又把视线转到许厌脸上,定定看着他再也不想移开。 白啄攥着书包的手松开,她看着许厌,摇摇头:「没有。」 她一点都没有吃好,但现在看到许厌,白啄却觉得饱了,整颗心都涨得满满的,那种幸福的感觉快要把她淹没。 许厌垂眸看着只少了一个的生煎盘,出声:「接着吃。」 白啄心里酸酸甜甜,抬手把生煎往中间推了推:「你还想吃什么?我.....」 许厌抬起眸子看她:「现在七点,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我只等你半个小时。 每一次,白啄都能读出来许厌的潜台词,以前是,现在依旧是。 说完许厌就拿出手机不再看她,低着头像是在回别人消息。 知道许厌不可能吃,白啄抿了抿唇,拿起勺子,吃了个馄饨。 白啄低着头吃馄饨,突然对面的人伸手把那盘生煎推到了她面前。 白啄没抬头,但唇角向上勾了勾,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生煎,边吃边悄悄地看许厌。 许厌眉眼冷厉,旁人一看就默默远离敬而远之,白啄却只怕离他还不够近,只望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抬手就能摸到他头上的短髮最好。 第28页 许厌很适合这种寸头短髮,他五官生得好,能把他的优点全部展现出来。 而且干干净净的,看着就让人心生爱慕。 说着白啄往后瞄了眼那桌低着头吃东西恨不得钻进地底下的三人,当然有些人除外。 其实用不着半小时,十几分钟足够白啄吃好,她一方面想和许厌多待会儿,一方面又怕许厌等着饿了肚子。 但她没纠结多久就下了决定:许厌的晚饭比较重要。 只是每吃一口都要看一眼许厌,似乎觉得这样就不亏了似的,最后白啄用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吃得差不多了。 「我吃好了。」白啄放下了筷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道,「咱们走吧。」 白啄说话的时候许厌已经站起了身,转身向收银台走过去。 白啄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迅速起身拿着书包向收银台快步走过去,她手忙脚乱拿钱包的同时对收银小姐姐道:「等等您别收!」 但小姐姐丝毫没有迟疑地接过许厌的钱,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笑道:「嗐,小妹妹害羞什么,谁结不一样。」 懂了她言外之意的白啄:「......」 还真不一样。 虽然小姐姐说得很对,道理是这样不错,白啄也想和许厌不分彼此,但不是现在,她实在不想每次都给许厌留下这种印象:中间商赚差价不说还混吃混喝。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是骗钱的,那也不能逮着许厌的羊毛使劲薅啊! 那瞬间各种想法在白啄脑海中活跃了几万次,最后她伸手把手中那张五十的递给面前的人。 许厌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并没有接,往旁边走了一步绕过她:「走了。」 白啄欲哭无泪:「......」 我求求你收了吧! 白啄头疼,她真的不缺钱。 白啄知道,许厌并不是专门过来陪她吃饭,过来也仅仅只是因为身后坐的那三个人。 许厌只是给她指了个地方,再发生什么事其实都和他无关,但许厌心中的道德观责任感不允许他这么做。 许厌并不似外表那么冷酷,他的心是柔软的,这些白啄早就知道,可现在却还是觉得悲伤。 越接触,白啄就越心疼,越不知道要怎么喜欢他才好。 许厌在前面走着,只是在推门出去时扭头看了一眼正往这边看的三人,神色晦暗不明。 他们本就是悄默默地看,见被抓包忙低下头扒拉早已吃干净的碗。 真是操了! 早知道今天出门就该看看黄历!惹谁不好惹到他!吃完连门都不敢出! 直到许厌出了门,挑染绿毛的人越想越生气,勐捶了几下旁边一声不敢吭的黄毛:「看看看!他妈怎么不看了?!见到个好看的就想犯贱,也不看看那是谁的人!老子早晚被你害死!」 紫毛也忍不住捶了下黄毛:「因为你,我他妈现在只想立马出家!」 黄毛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也没听说过那杀神有女朋友啊,要不借他半条命也不敢去撩骚啊! 他贱但不傻! 他还没活够呢!! 而且黄毛也很纳闷,看着挺聪明漂亮一女孩怎么想不开喜欢这么个人啊!她就不怕睡着觉睡觉着有人给她一棍子吗! 黄毛咬着筷子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出了店门,这下白啄很自觉地摆手:「明天见。」 说明天见其实不合适,但白啄就是不想改,她不想和许厌道别。 白啄讨厌给许厌告别,任何意义上的道别她都讨厌。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站在路边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女孩仰着头双眸含笑向面前的男孩摆手。 这一幕,在往后的许多年里都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许厌梦里,就像贴了保护膜的照片,永不褪色。 而照片上的那抹红是许厌昏暗人生中唯一的色彩。 第16章 【16】 求你做个人叭! 连在街上都能偶遇到许厌,这让白啄很开心,每天早上睁眼时她的嘴角都在不自觉上扬。 但白啄也清楚,漫城一中虽说不大但也不算小,她和许厌不同班级不同楼层,又都不是课间喜欢出去活动的性子,就是在一个学校,他们偶遇的次数也是微乎其微。 不过白啄想,等到下学期她通过测试跳级就好了,到时候能天天见。 这学期剩下的大半个月她每周能见到一两回就很好了。 就比如说这两次的相遇,在买东西或者放学的时候能让她远远看一眼就好。 但事实是白啄这几天太幸福了,以至于她有些理想化了。 除了周一那天,剩下的四天她没再见过许厌,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她买东西的街上,白啄都没有再遇见过许厌。 周五下午临近放学时白啄都已经在思考去二楼高二找许厌的可行性了。 周末马上可以休息,整个班里的人都很兴奋。 白啄手中拿着笔,低着头,在本子上写着化学方程式,随后笔尖顿在那里,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 明明还不到一周,白啄却觉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许厌了。 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一点甜头后就会想要更多。 白啄实在太想见许厌,片刻间,就下了结论,一会儿下课提前出门,她在一楼,怎么看都要比许厌快,在校门口等着总能等到他。 第29页 还剩下三分钟的时候,白啄放下了笔,合上了书,把东西装好,就等着下课铃响。 见白啄动作,肖茹斐惊奇地看着她,四周坐着的同学视线也转到她身上。 能看见这一幕可太不容易了。 「白啄,你今天有事吗?」 经过一周的相处,熟悉了些,肖茹斐已经去掉了那个带有客气标籤的「同学」二字。 「嗯。」白啄把今天没顾得上喝的拿瓶酸奶放回书包里,同时道,「有事。」 她要出去堵人了。 要是知道白啄去堵人,温言说不定会惊掉大牙,然后连连惊嘆:「小白,真想不到,这么热血、青春逼人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你身上,漫中到底有什么魔力,我都想转过去了!」 白啄不着痕迹地嘆口气,经歷过这么多事,她的性格早变了,许厌能轻而易举地激出她性格中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比如冲动,比如幼稚。 但白啄并不认为这是不好的事情,她很喜欢身上的这些改变。 白啄一直活得很明白,但和过往比她活得更轻松了。 此时一段钢琴曲响起,这是放学铃声。 白啄迅速背上书包站起身,准备第一时间冲到校门口等人。 「白啄,你等会儿再走,去办公室我给你说点事情。」 已经收拾好准备冲出去的白啄:「......」 肖茹斐连连摇头,老田太没眼色了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放学的时候来,而且站在班级门口说完就走,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时间。 眼见着学霸从不明显的兴奋到很明显的平静,肖茹斐想要不是老田走得快,学霸估计会找个藉口拒了她。 肖茹斐连连摇头,太可惜了,好不容易见学霸也有不喜欢的学习的时候,刚刚摸到了学霸的一丝凡间气息就被老田打断了。 不过肖茹斐看学霸是真的着急着走,她连书包都没放下就直接去了老田办公室,看来是随时准备熘。 学霸除了平时不喜欢说话外,很平易近人,不管谁问问题都很细心的解答,不像有些人啊,鼻孔都朝天上去了。 多好,肖茹斐连连感嘆,就喜欢这样的人,不端着。 虽然才短短一周,但班里的大部分同学对她的印象都很好,当然除了部分眼红的。 看着第一排中间坐着盯着门口死死攥着书包的人,肖茹斐心情那叫一个舒畅,很是惬意地用手指敲敲桌子,只想仰天长啸:她可太喜欢新转来的同桌了! 白啄边往办公室走边看向对面二楼,生怕就这么一点时间就错过了许厌。 这时(1)班正往外走的学生太多,许厌的性格并不会着急这一会儿,但白啄还下意识看向许厌的班级,同时希望他能晚点走。 最后白啄也没能看见许厌,却看到了个奇奇怪怪的人。 他站在二楼许厌班里外的走廊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白啄看过去时,他表情一惊,接着像是看到熟人似的,抬起了手摆了摆,动作很是夸张。 本来以为他是在给别人摆手,可白啄扭头看了一眼,整个走廊,只有她在往二楼看。 那个人只有给她打招唿的可能性,但白啄很确定,她不认识那人。 白啄又往二楼看了眼,本来已经停下的人又立马抬手摆了摆,甚至能看到男生因为笑容太大露出的那排牙齿。 很明显,他就是在对白啄笑,也是在给白啄打招唿。 白啄:「......」 白啄收回视线,快走了两步,进了办公室准备速战速决。 直到白啄进了办公室,二楼站着的人依旧咧着笑容,缓了好半天,他才捂着胸口,走进班里,满脸洋溢着幸福。 周泽风倚在靠近灯泡开关的墙上,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拿着黑板擦的手上满是粉笔灰,他无知无觉,笑得满脸幸福,笑得春心荡漾。 正在拖地的段远勐地见到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嫌弃道:「擦个黑板而已,怎么还把你上了十几年学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猥.琐劲儿给擦出来了?!」 周泽风沉浸在幸福之中,丝毫不和段远一般见识,只想把心中的喜悦和好兄弟分享分享,他笑得满脸娇羞:「远儿,我真的觉得我好像恋爱了。」 「......」段远握着拖把的手紧了又紧,控制着想打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都是同学,无冤无仇的,我求求你特么行行好,别噁心我们了行吗!」 班里还剩下几个人没走,笑的笑,打趣的打趣:「老周,说说,谁啊,这是多倒霉啊,被你看上。」 「你们都认识,」周泽风并不和他们一般见识,「高一的,学习好,长得好,刚转来......」 「你特么的!」听到这儿,段远算是明白了,他嘴里的人还是新转来的学霸! 段远忍不了,他拖把一扔,跑到周泽风身边,来了记锁喉杀,「说了你休想染指学霸,那是咱们一中隐藏的战斗力,我们以后抬出来学霸时可特么不想听见你的名字,听我的,别蹭!别蹭好吗!再说你也蹭不上!!!」 「我说真的!」周泽风使劲掰脖子上的的手,看实在不成功就另闢蹊径,举起拿着黑板擦的手一下勐地拍到段远的后背上。 顿时,粉尘飞扬。 「操!」段远迅速放了手,远离了这块地方,一遍脱了外套拍粉笔灰一遍骂周泽风,「也太狗了你,求求你做个人吧!」 第30页 「她刚刚看我,还对我笑了!」周泽风杵着他的脏手,想往段远身上抹,意图被发现后,悻悻缩了回来,放下黑板擦,拍了拍手,强调道,「就刚刚!还看了我两回!」 「刚你大爷!」段远拎起外套朝着周泽风的方向甩了甩,「就不该告诉你,一次就得了,还幻想成瘾了,这是病,待治!」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打嘴炮谁不会,啥时候你能追到手我们才服气!」 「就是啊,老周,追去!到时候往班里一带,打他们脸!」 「我......」周泽风刚说了一个字,见后面大佬把刚刚拼好的魔方扔在了桌子上,站起了身,拎着外套从后门走出去。 直到他出了门,周泽风才接着把刚剩下的话说出口,「我不!我要悄悄学习,慢慢优秀,等着学霸来追我。」 周泽风刚一说完周围就「切」了几声,都在吐槽他的不要脸,尤其是段远的声音最大:「来我给大家翻译一下,他的意思是我在做梦,求求各位打醒我.......」 —— 白啄站在办公室里,听着着班主任以及各科老师的话她配合着点头,面上虽不显,但她心中已经有些烦躁了。 已经小半个小时了,许厌大概率已经走了,她明天要回家,又要连着两天见不到许厌,这下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来个好苗子,各科老师都太兴奋,想要了解她的想法。 老师们是好意,白啄不能拒绝,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但她心中还是很急,终于,田虹想表达的关心说得差不多了,她看着白啄和颜悦色道:「那这一周还习惯吗?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说,老师帮你解决。」 「谢谢田老师,学校很好,同学们也都很友善。」白啄迫切想结束这场谈话,「我没什么不适应的。」 「好。」田虹很是满意,像是终于感受到了白啄的焦急,她终于松了口,「那你先回去吧」 白啄松了口气,向各科老师打完招唿后转身出门,在她关办公室门的时候还听见里面的老师夸道:「真好呀……」 白啄眸子一垂,关上了门,扭头就向旁边楼梯走过去。 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少,她还是想去看看。 刚迈了一阶楼梯,就感到口袋中的手机在震动,白啄步子一顿,拿出了手机划开,里面响起白凛的声音:「快出来,我都等将近一个小时了!」 「……」白啄看了眼楼梯,抿了抿唇,「马上。」 第17章 【17】 冰渣子又冷又会打架 现在将近7点,又是周末,学生都着急回家,整个校园基本看不见学生的影子。 白啄放弃了还能遇见许厌的想法,可她还是走得慢腾腾的,丝毫不见平时的速度。 刚走到校门口就听到「滴、滴」两声,白啄望过去,就见停在学校十几米远的车打了两下闪光灯。 白啄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同时开口叫道:「哥。」 白凛现在大三,就在漫城隔壁市,离得很近,高铁的话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相比以后,二十几岁的白凛要不着调很多,但对白啄一如既往很好。 只是到最后白啄才学会了如何对身边人的表达亲近之情,就像对白家父母撒娇,对白凛信任依赖。 这是白啄从许厌身上学到的,学着去信任依赖一些人,然后,表达出来。 在一些人面前,她可以完完全全做自己。 「白啄啄你可以啊!」等白啄系好安全带,白凛才把在专门买的一小块红丝绒蛋糕递过去,「马上高一都过完了还能说动爸妈转学,我要是敢给爸妈提休学......啧啧啧,不敢想。」 那能一样吗! 白啄把蛋糕盒子打开,用勺子挖了一小块放嘴里,等甜味在嘴里漫延才回道:「你可以试一试,万一爸妈不会生气呢。」 「嘿!」白凛看了白啄一眼,惊得差点连转向灯都忘了打开。 他妹妹刚刚那是在调侃他? 白凛不但不觉得不快,反而觉得十分舒爽,就像个受虐狂一样。 白凛对他妹妹是带有滤镜的,觉得白啄哪哪都好,只是身上少了种小孩应有的活泼。 知道白啄转学时,他吃惊之余更多的是高兴,叛逆也好,闯祸惹事也罢,这才是应该在十几岁年龄段孩子上出现的事情! 现在白凛心中那叫一个感慨,他妹妹身上缺的那股活泼劲好像开始出现了。 妹妹终于长大了,知道怼哥哥了,下一步是不是就会撒娇了! 白凛越想心中越美滋滋,想起她转学的原因,随口问道:「那你见到喜欢的老师吗?教不教你?」 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白啄摇摇头,回道:「没有。」 不过随即加了一句:「但见到喜欢的同学了。」 正感慨于妹妹转变的白凛并没有想歪,只是接着她的话音问道:「人很好?一个班吗?」 「不一个班。」想起以前的事,白啄喃喃道,「他是很好。」 只是当时她身边的人不信罢了。 「知道。」白凛没发现白啄情绪波动,随口道,「她人不好你能转学吗?」 他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爱交朋友,玩得特别好的也就一个温言,知道她是因为这个原因转学时,白凛是双手贊成的,这很好,该玩就玩,天天像个小大人似的有什么好! 第31页 只是白凛下意识默认那是个女孩,不是小瞧他妹妹,实在是白啄命里就没早恋的姻缘,是根钢筋都能让她扭断。 再说,他也想不出来哪个男生这么优秀能让他妹妹芳心暗许,在白凛心中,没人配得上他妹妹,没人! 但很神奇的,兄妹俩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他/她人很好。 回到了家,福妈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他们回来。 直到吃完了饭,坐一起聊天时才问起了白啄在一中的情况:「在那儿还适应吗?」 白啄轻轻靠在白母身上,回答白父:「适应。」 「老师同学怎么样?好相处吗?」 白啄点了点头:「好相处。」 「讲的能听......」 「哎,好了!」白母满脸不耐烦地打断白父,把白啄的手握在掌心,「孩子刚回来让她休息休息,问这么多做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问问你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白母说着瞪了白凛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天天不务正业的!」 「.......」 白凛本来看到她们母女情深的模样又是新奇又是感动,并没有想到会祸水东引。 「咳,」这下视线全部转到他身上,顶着三重压力,白凛底气不足往沙发背上靠了靠,「这不试验阶段么。」 当时高考过后,家里人都想让他报经济学,白凛嘴上同意,欺上瞒下的,最后愣是改到动漫设计专业,把白母气得不行。 这个专业看着太虚,白母是瞧不上,觉得他不务正业。 风头刚过,又和身边同学一起创业,是关于动漫设计制作方面,刚成型,走不走得下去还不一定。 但是白啄知道,白凛最后很成功,他们设计的那个小短片得了很多奖,整个团队名声大噪。 「哥。」等上楼睡觉时,白啄叫住准备进屋的人,「加油,我相信你。」 说完白啄推开门进了屋,剩下白凛在门口愣愣站着,随后低声笑了许久。 知道白凛会成功,白啄只是想给他点亲人间支持,可后来她后悔了,她哥是个强心脏,不需要这些。 白啄面无表情看着地白凛发的那条朋友圈,睡意全无。 【白凛:我的妹妹是仙女!】 配图是张照片: 他抱着出生不久的白啄笑得春光灿烂,很帅。 被他抱着的白啄哭得撕心裂肺,很丑,丑到能做表情包。 白啄:「......」 她第一次产生了拉黑白凛的想法。 最后手机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按照惯例,白啄睡之前不可避免想到许厌,想到许厌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连白凛那条糟心的朋友圈忘了七七八八。 只是白啄在睡之前想,下周要是再遇不到许厌,她可真去二楼堵人了。 而且现在她是有正当理由的,不仅欠钱还欠顿饭。 想到这儿,从不欠别人东西的白啄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很好。 周末两天过得很快,除了和温言聚了聚、和白凛一起陪白母出门买了东西外,白啄其余时间都坐在书桌前,连起身都很少。 已经下午四点,马上就要送她回学校了,白啄还在看着书,从午饭过后她就没挪过位置。 白凛嘆口气,对白母说:「你和我爸不要给她太大压力。」 他妹自制力本来就强,再逼一下,那真成了个无欲无求的学习机器了。那买个机器就行了,还要什么女儿啊! 白母瞪了白凛一眼没说话。 昨天晚上起来她起身喝水时白啄房间的灯还亮着,那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他们没想逼她,就算成绩真的下降了,白啄如果真的想在漫中,她和她爸也不会硬逼着她再转回来。 白母嘆气,她还是喜欢现在白啄开心放松的样子,成绩什么的,在她心里已经排在了后面。 担心着白啄还记得那天的协议,临走时,白母拉住她,隐晦的告诉她协议其实不重要,他们会支持白啄的选择等等。 白啄明白后先是失笑,后面却很感动,她张开手臂抱抱白母,解释了解释,打消了她的担心。 学习还不至于给她压力,她只是实在太想和许厌一个班,考试的时候不想出现一丝不确定因素。 白父太忙,白凛就承担了送白啄的任务,他周一没课,准备早上再回学校。 到了地方,白啄没让白凛开到小区门口,而是让他拐到了上周那家商店。 许厌似乎和老闆很熟,连带着白啄对这家店铺的印象也很好。 但来这买东西,白啄是存着私心的,她想在这儿万一再遇到许厌了呢! 白啄进去的时候,郑旗还认得她,可以说印象深刻,毕竟是能从许厌手中赚差价的人,可太让人不容忽视了! 倒不是钱数量的大小,而是那个人是许厌,这件事就整个升华了。 郑旗笑眯眯的,像个狼外婆似的:「小妹妹,又来买酸奶啊?」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看见她身后的白凛就把话咽了回去。 「嗯。」白啄点点头回道。 「小瞧你了,白啄啄。」白凛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刚来多久啊老闆都认识你了,这是喝了多少?」 自从周五晚上得到了白啄的支持,白凛这两天算是飘了,哥哥的范儿也起来了,连一些动作做起来也越发顺手了。 第32页 白啄微微皱眉拉下头上捣乱的手,整理被揉乱的头髮,边走边回道:「没喝多少。」 白凛嘴上这么说,但在白啄只拿了五瓶的时候还反问道:「不再拿点?」 看着上面剩下的几瓶,白啄摇摇头:「不拿了。」 知道她喜欢喝,白凛又拿了两瓶:「想喝就喝,喝点酸奶要什么自制力!再自闭了。」 白凛并没有夸大其词,小时候就因为瓶酸奶白啄人都要自闭了,整整一周没说话,吓得全家人胆战心惊的,生怕她一不小心成了小哑巴。 从那天起,这个牌子的酸奶白家就再没断过。 虽然味道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 但白凛担心妹妹,想了想,抬手把剩下的全拿了下来。 白啄看着架子上又空了的酸奶:「......」 你就不能留两瓶。 白啄伸手准备拿出来两瓶,白凛自认为是个贴心的好哥哥不能让妹妹提,拎着装了十几瓶酸奶的框子就要结帐。 拿了个空的白啄:「......」 白啄嘆口气,跟在白凛身后准备去结帐,只希望老闆还有存货。 此时柜檯旁站着顾客,他手中拿了两袋锅巴,正在给老闆说话。 「郑哥,八.九大佬是不是生病了,我上午见他脸色很不好。」 「没事没事。」 郑旗丝毫不当回事,「他就是这段时间太忙,累的,没生病。」 说着看到柜檯上那十几瓶酸奶,他「嚯」了一声,说:「这是又把架子清空了?早知道把剩下的一起摆出来!」 听到还有,白啄松了口气。 郑旗把那些酸奶装起来的同时接着对旁边的人说:「休息两天就好了。」 「这么关心他,还是前后桌的,」说着他看了眼旁边男生,好笑道,「怎么不自己问问?」 「我可不敢!」旁边男生连连摆手,「那可是八.九大佬!」 见他这么说,郑旗笑了声没再说话。 「八.九大佬?」勐地听见这么饱含学生时代气息的外号,白凛一恍惚,还以为重回他的中二时代。 带大佬的称唿,一听就有故事的。 「是,我们班的!」男生见白凛开口,很热心地普及,「和我们狗逼班主任槓起来也丝毫不输,专业打脸三十年,每次考试,贾不真的脸色都没好......咳!」 正说着,男生瞥到了一直在后面站着的白啄,呛声道:「学霸?!」 「认识?」看男生停下,郑旗开了口,见白啄表情,知道是他单方面的认识,于是好心介绍,「段远,也是漫中的,和许厌一个班。」 白啄眼睛勐地睁大了些,和许厌一个班! 白凛在白啄前面站着,并没有见到她的表情,白啄从小学习就好,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学霸了,他见怪不怪,反而对刚刚话题很是感兴趣,于是问道:「然后呢?」 段远怕如此不和谐、可以说对立的师生关系给学霸留下阴影,一个冲动转了学,那他就是漫中的罪人! 段远不想当罪人,随即话音一转:「然后大佬虽然冷了点,但人是很好的,尊师重道、团结友善、热爱学习、勤工俭学、孝顺父母......」 「噗呲,」听到这儿,郑旗实在没忍住笑出来,拆台拆得那叫一个彻底,丝毫不留情面,「你说的是哪位五好少年?这些词可和许厌一点边不沾。」 段远:「......」 学霸还听着,段远下意识找补:「怎么不沾了,大佬那是.......」 白啄一愣,他们这是在说许厌吗? 「哦,还是沾一点的边的,冰渣子能不冷么,不仅冷,还很会打架。」说完郑旗又笑眯眯补充道,「我要没记错,他是不是还被学校记着过呢。」 段远:「.......」 我求求你闭嘴吧! 第18章 【18】 去特么的不适合! 郑旗拆台拆得太厉害, 段远怕再待下去就真能见证奇蹟:学霸转来一周后因听闻某些「不被主流认可」的传闻连夜转走。 段远惜命,实在不想成为罪人被漫中同学唾弃,于是他拿着锅巴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犹豫。 可他边走边品郑旗的话, 越品越不对劲儿,什么叫「和许厌一个班」, 这话里带有很明显的指向:学霸和八.九大佬认识,说不定还很熟。 段远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学霸才来一周,怎么可能认识大佬啊! 而且学霸和大佬放一块, 怎么看那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 段远想把脑袋中匪夷所思的想法打消掉,可他越摇头脑海中的那个想法就越牢固,挥之不去:学霸都能半路转到他们学校,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而且, 想到学霸听到他和大佬一个班后的表情明显不一样了, 眼睛都大了一圈。 要是真认识.......嘶! 段远倒吸了口凉气。 操! 他要疯了! 整个人都要碎成渣渣了! 那他和周泽风叽叽喳喳的话不全被八.九大佬听到了,段远揪了揪头髮, 只祈求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段远脑子一片浆煳,就是这样还在下意识安慰自己, 没事,要杀也是先杀周泽风。 他就秉着这个念头,晕晕乎乎回到了家。 而白啄有心想问问怎么回事, 可白凛在旁边听着她不好开口。 第33页 但白凛的好奇心不比她少, 段远那个见证者跑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郑旗:「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他这外号怎么来的?」 看白啄欲言又止担心的模样,郑旗心中好笑,配合她摇摇头, 模稜两可:「好像因为被班主任误会什么才有的,嗐,年纪大了和他们有代沟,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没能听到什么惊魂动魄的漫中秘闻白凛有些遗憾,但他还是能平白脑补出一场高冷少年打脸仗势欺人班主任的故事。 由人及己,想当年,他也是别人口中的大哥,思及此,白凛转身对身后安安静静的人说:「妹妹啊,你好好给人家学着点,别老抱着那几本书,多出去活动活动,青春就该这样丰富多彩!要不哥怕你以后后悔。」 除了成绩,一无可吹。 郑旗:「......」 你确定? 只要这个青春「丰富多彩」的大佬开个口,你妹妹说不定就要跟人跑了。 郑旗想起来段远对白啄的称唿:学霸。 学霸好啊,郑旗心中感嘆,多配! 回想起刚白啄仅仅是听见许厌名字就明显生动了些许的表情......郑旗心中惋惜,要是许厌身上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好了,那样该多好! 郑旗免不了又对始作俑者一顿亲切的问候:真希望许宏建那个王八蛋在外面鬼混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要是那种能让他再也回不来的三长两短就更好了。 如果祸害遗千年这条定理不可破,那让他出个车祸,就是成不了植物人,撞成个全身瘫痪也是很好的呀。 郑旗甚至愿意每天吃顿素,只愿许宏建早日脱离人世之苦,能早早地归了西。 白凛拎着酸奶往外走时还给白啄嘱咐:「你什么时候听到别人说记得和哥讲讲。」 过了许久,他才听到白啄在后面轻轻「嗯」了声,本来并没有指望能听到回答的白凛心花怒放。 白啄并不是喜欢听人八卦的性子,能为了他应下来,只能证明这个哥哥在白啄心里真是越来越重要了。 白凛顿时不想回学校了,只想天天送妹妹上下学。 白啄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上,她并不像段远谈论时那么激动,也不像白凛听八卦似的好奇,她脑中只回想着郑旗那句说了一半的话:被班主任误会。 被误会这件事如果在白啄身上,她解释都懒得解释,出现问题,身为班主任首先不私下进行沟通询问而是弄得整个班都知道,那只能证明他打心底里就不信任,既然不信任那就没必要解释。 白啄从来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因为不值得,为这些人这些事浪费时间精力实在不值得。 而且被误会这件事和发生在许厌身上的其它事情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最起码不会伤筋动骨。 白啄知道,但她就是没办法拿那套理论套在许厌身上。 只是听到而已,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下,不疼,但丝丝的痛意让人忽视不了。 一直到把酸奶一瓶瓶在冰箱里放好,白凛才发现他妹妹从那家商店里出来基本就没再说过话。 想到什么,白凛嘆口气,他还没离开呢就难受成这样,那以前每次回学校时不会悄默默地抹眼泪吧! 唉,妹妹太粘人了。 临走时他拍了拍白啄的肩膀,安慰道:「到时候放假哥带你出去玩儿,别难受了。」 以为是她表现得太过明显连白凛都发现了,白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的心情确实算不上好。 白啄在书桌前坐了许久,可连书都没拿出来,现在她并没有学习的心思。 抬手按亮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时间:20:17。 还不到八点半。 白啄盯着上面的时间一动不动,直到屏幕重新暗下去,只能从屏幕上看到灯的倒影。 好像又过了许久,白啄才眨了眨眼,收回视线。 抬手,把中午看的化学书拿出来,放在面前,要翻开书本的时候,白啄动作一顿,下一秒,她迅速站身,拿着手机就往门外走。 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白啄刚刚好像又犯了以前的错误,理智占了上风,把欲望压在最下面。 其实白啄看不进去书,她想见许厌。 白啄早就发现了,任何只要涉及到许厌的事情都能波及到她的情绪,无论这件事情是大是小。 但白啄从来没有想过改,以前是,现在依旧是。 就算错了,她也不想改。 白啄想,错就错了吧,她愿意。 从白啄租的小区到郑旗家的小商店也不算远,十几分钟的距离,只比到漫中远了一点。 这就意味着到许厌家的也只需要十几分钟,骑车几分钟就能到。 一路上,白啄走得很快,走到郑旗家商店时还在微微喘气。 郑旗正坐在后面扣手机,门帘响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抬头就见白啄走了进来。 她唿吸急促,脸颊微红,像是跑着过来。 白啄深唿吸了下,开口:「您能告诉我许厌在哪儿工作吗?」 白啄知道许厌的生活费学费一直都是兼职挣的,当时被那两个人一语带过,所以她并不知道在哪儿。 至于那个家,不吸他的血就算很好了。郑旗回答那个男生时也说「这段时间太忙,累的了」。 第34页 「啊,」郑旗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道,「可以。」 白啄这时才笑了下:「谢谢。」 「没,没事。」郑旗结巴了下,「别客气。」 一直到白啄出了门,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再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的就是「游戏结束」的页面。 郑旗也没心情玩了,点了退出,把手机扔在柜檯上。 他咂摸了下嘴,后知后觉,他刚是把许厌卖了吗? 这可不是他故意说的,这相当于被迫,希望冰渣子到时候要迁怒啊,冤有头债有主啊! 但郑旗的笑容里丝毫没有卖人的惭愧之意。 许厌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但郑旗也只是叫过他冰渣子,也没叫过什么别的高大上一听就很牛逼的称号。 像什么八.九大佬,听到这个称唿的时候郑旗只想笑,要不是知道那些同学们没有那个意思,他还以为是许厌哪个对头在故意挑衅讽刺人。 毕竟谁他妈的见过白天上学晚上兼职、同时还要兼顾恨他的妈妈,懵懂的妹妹和杀千刀的父亲的大佬啊,这不是扯几把淡么。 想到这儿,郑旗就奇了怪了,都是一个妈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怎么儿子像仇人,只有女儿是亲生的呢! 没人不需要亲情,不需要关爱,许厌就是看着再不在意他也是需要的。 郑旗叫许厌冰渣子,是因为冰渣子容易碎,不像冰块那样要死命捂,冰渣子很好捂,见到点暖心的热度可能就化了。 但他父母就是不给,一点都不给。 那种家庭氛围导致冰渣子虽然好捂,但要看缘分,也更需要时间。 比如说段远,他也只是开玩笑时提一嘴,见他下意识拒绝后就不再开口。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总不能把人捆到许厌面前,然后像推销东西似的说:「看,其实也没那么恐怖不是。」 没必要。 但是白啄不一样,郑旗看得出来,小姑娘拼尽全力、浑身散着热气的想要靠近许厌。 甚至是毫无保留地露出心底最温暖、最柔软的部分去拥抱他,像是不怕凉,也不怕扎。 她眼神真挚,情感单纯。 在郑旗看来,青春年少时的爱恋并不都是冲动、不被认可的,甚至有些还更纯粹些。 白啄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好被护着长大的人,和许厌截然相反,明眼人都说不适合。 许家的那些烂摊子,许宏建干的那些破事,就像是钉在许厌身上,钉了十几年,卸都写不下来。 这个少年经歷的事情要比一些中年人还要多,还要重。 郑旗嘆口气,心里很没谱,是真的怕冰渣子最后会孤独终老,也是真的心疼他。 但除去那些外在因素,在郑旗眼里,许厌足够优秀,配得上白啄。 能有一个人陪着许厌,还是个这么好的女孩,这时候郑旗只想说:去他妈的不适合! 小学霸,加油啊。 郑旗在心中给白啄打气,要是真成了,到时候你们全家的酸奶郑哥都给包了。 整整一个晚上,郑旗都处在兴奋之中,仿佛马上就能喝到许厌的喜酒一样,哼起了歌,甚至连店门都忘了关。 等不那么亢奋的时候,一看手机,十点过五分了。 郑旗伸个懒腰,觉得他就像一个操心的媒婆,还是个单身的、孤苦无依的媒婆。 「关门!」郑旗从柜檯后面走出来准备回家,洗个澡玩会儿桌游,「回家!」 坐了太长时间,勐地站起来腰还有些酸,郑旗感慨道,老了啊,这才坐了多长时间啊。 郑旗站在柜檯面前来回活动身体。 「丁零噹啷」。 「要点什......」听见有人掀开珠帘走进来,郑旗活动着腰转身看见来人愣了下「许厌?!」 许厌正走到前面架子上拿泡面。 「晚上没吃饭?」 他有时候没吃饭又要熬夜的时候,总要抽空来吃点东西。 「没吃。」 许厌说着转身往后面架子走,应该是拿酸奶去了。 郑旗站在那品着许厌的表情,摸不准小学霸成功了没。 等许厌拿着酸奶出来的时候,郑旗也没了平时调侃他的心思,忍了又忍,还是问道:「见到了吗?」 谁知许厌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小学霸啊。」郑旗委婉道,「她去找你了,没见到吗?」 看许厌愣了一瞬的表情,郑旗瞭然,没见到。 郑旗哈哈干笑两声,三言两语把今天的事情概括,努力把今晚的事情解释得合理:「那估摸着也没什么大事,要是急的话肯定就......」 「我今天没去。」 许厌却突然开口打断他。 「啊?」郑旗哑然,「没去?」 这不是凑巧了吗! 看许厌皱眉,郑旗下意识劝解:「那什么,小学霸说不定也没什么事,真有什么事明天就去你班.....诶,你干什么去?」 但只听见了珠帘相互碰撞的响声,郑旗看着柜檯上被人舍下的东西,嘆口气,这叫什么事! 第19章 【19】 都快吃瓜呀!! 晚上十点多, 路上行人稀稀落落的,许厌骑着单车,用最快的时间骑到「荷桌」, 他平时兼职的地方。 「荷桌」里面灯火通明, 热闹不已,但外面路行人稀少, 零星的那几个中并没有他要找的人。 第35页 见许厌过来,正倚在电线桿子上吸菸的人站直,两口把剩下的烟吸完,顺手把菸头掐灭, 问道:「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有事。」许厌回应的同时扫过四周寻找那个身影。 勐地,他视线一顿,盯着前面一百多米处那个刚转进去拐角的人影,目光一闪。 「怎么了?」吸菸的人也扭头顺着许厌的目光往前看, 和平时一样, 没什么的特别的。 许厌依旧看着那个拐角,回道:「先走了。」 说着脚下使力, 似乎连周边的风都被带了起来。 吸菸的人心中很是惊奇,真是少见, 还能看见他这么风风火火的模样。 他把菸头扔进垃圾桶里,又掏出烟盒点了一根,吐烟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 那辆单车已经拐进了前面的那条巷子。 巷子并不远, 不到一百米,许厌拐进去的时候那个背影还在,她低着头,戴着耳机, 耳机线随着她的步伐一摆一摆,在身后路灯的照耀下就像是连接现实和梦境的通道。 许厌的速度慢了下来,直至停止,等那个身影走到巷子尽头左拐后,单车的轮子才慢慢动了起来。 就这样,一路上,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走走停停,许厌把人送到的小区门口。 把车停在那棵老杨树后面,见人安安全全进去了,许厌才收回视线,从外套兜里掏出盒烟,抽出了一根。 「啪嗒。」 许厌其实很少吸菸,偶尔的一两根也大多是在他烦躁、厌倦生活的时候。 烟不能麻痹他的神经,但能暂时让他放空一会儿。 吸完一支烟又停了许久,许厌才骑车回家。 家里落针可闻,安静的像是无人居住,许厌并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他熟练地走进那间小屋子,在关门的同时开了灯,白炽灯的亮光充斥着这件逼仄的小屋。 开灯的那瞬间,竟还显得有些刺眼。 许厌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背往后面一靠,视线定在桌角的那瓶酸奶上。 他眼神深邃,就是在白炽灯光下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良久,许厌才慢慢收回视线,抽出一套理综卷子,开始低头写。 选择理科,就是因为那些繁琐的公式都能让他静下来。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眼睛有些酸涩,许厌才放下了笔。 他靠着椅背,垂眸看着桌上散着的那些卷子,看着上面的公式,桌下的拇指食指捻了下,控制住了拿烟盒的动作。 第二日,白啄没等闹钟响就醒了过来,刚五点,天还没亮。 白啄睡了不足六个小时,但她没了睡意,起身坐到了书桌前。 书桌上摊着语文课本,最上面那张纸正是她昨晚默写的那篇诗经《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归。青青子佩,悠...... 白啄视线一顿,突然想起那只小狐狸挂坠,那是当时她唯一拥有属于许厌的东西。 白啄喜欢许厌,也喜欢许厌亲手做的小狐狸。 那是许厌亲手做的,只不过不是送给她的,得到的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白啄却从没想过要还回去,甚至还明目张胆地挂在包上,就是去那家便利店时也完全没有遮掩,明晃晃的,就在许厌眼皮子底下晃。 许厌是什么反应来着? 白啄努力回想,许厌当时也只是看了眼就收回视线,仿佛那不是他的一样。 白啄笑了下,她有时脸皮是真的厚,对自那种行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没追过人,许厌又是个油盐不进的,白啄没有办法,只能天天背着那个挂着小狐狸的包去他眼底下熘达,想要用这种方法告诉许厌:你看,很适合是不是。 当时的白啄无端自信,觉得总有一天许厌会站在她面前说:小狐狸很适合你,我也很适合。 可是她并没有等到。 白啄抿了抿嘴,抬手,把书上的那张纸拿起来,拉开旁边的抽屉,放了进去。 她昨晚没见到许厌,走到「荷桌」后,怕打扰他,白啄就站门口等着。 白啄看着「荷桌」的门开开合合,看着人进进出出,每一次都在那开门关门的那几秒中努力往里面看,期待能看到那个人。 她等啊等,正准备抬脚进去的时候,见里面走出个人,二十岁多岁,看着和郑旗差不多大,歪着头夹着电话,走到马路边的路灯下停住,给人说话的时候顺便抽出跟烟点燃。 白啄站在离他左手边的几米远的地方听他说:「没来,厌哥今天休息。」 白啄心头一跳,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许厌。 旁边并没有遮挡物,他吸菸活动肩膀的时候看见了白啄,只是并没有在意,一手拿手机一手夹烟,不知听到了什么,笑了声道:「求您行行好,他都半个月没睡个好觉了,正长身体的时候。」 白啄不明显的向右边移了两步,又听见他接着说:「嘿,十七八岁的年纪,您说长不长...... 」 十七八岁的年纪。 白啄垂眸,把心中那点情绪压了下去。 吸菸的人还在说:「您来啊,我陪着您练,我技术也挺好......」 他再说什么,白啄就没再听。 白啄往租房子的地方走去,因为不熟,像来时一样,她打开地图看了眼小区位置,离得不近,要半小时左右。 第36页 不想光听僵硬的导航声,白啄顺手把兜里的耳机拿出来放了篇英语听力。 白啄唿了口气,想要把昨晚就萦绕在心间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吹散,可是没有用,她胸口还是像压着快石头,闷得很。 这种情绪一直到进了班还没消散。 「同桌,数学借我参考下!」肖茹斐性格开朗,坐得又近,现在已经熟悉得差不多,见白啄坐下,就眼巴巴地看着她。 周围的也下意识竖起耳朵,想听白啄是什么反应。 肖茹斐对白啄眨巴眨巴眼睛,极力扮可怜,和温言想抄作业时一模一样,白啄笑了下,把周末留的数学卷子拿出来递给她,说:「不会的可以问我。」 肖茹斐闻言也不管卷子了,先双手对白啄比了个心,表情夸张道:「感动哭了!」 她太过夸张,白啄弯了弯眼睛,连悄默默听的后桌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肖茹斐并不在意那些笑声,连忙去「借鑑」白啄的数学卷子。 现在离预备铃响还有七八分钟,白啄桌下的手握拳,拇指在食指指节处摩擦了几下。 白啄有些紧张,但她并不是退缩的人,深唿吸了下,松开拳,站起了身。 今天白啄第一次真正踏上二楼的楼梯。 高二(1)班在白啄班级对面二楼。 白啄走上二楼,一步步离视线之处的那个班级越来越近。 越近,白啄的心跳得越快,连嘴角都不自觉地抿在一起。 就悄悄看一眼,装作不经意走过去再绕到另一侧的楼梯下楼,学校的设计可以让她完美地完成这件事。 走到一班前门时,白啄的步伐放得很慢,同时视线望进班内。 许厌那么特殊,只要他在班级里坐着,白啄就能一眼望到,就算前面有人挡着,就算他低着头只漏出一小部分。 白啄还是一眼就看到,一眼就认出来了。 白啄如果是雷达,那许厌就是她唯一要搜索的那个人。 白啄慢慢走过前门,经过窗户看到那个低头的人在她视线中越来越清晰,就是不抬头也没关系。 直到看见了人,从昨晚就一直萦绕在白啄胸口的那股子情绪才逐渐散去。 她走得太慢,班内有些注意白啄视线的学生很纳闷,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愣了下,再转回去看白啄,最后瞭然点点头。 白啄虽然转来的时间短,名气不小,只是没人深接触过。 但不包过段远,毕竟昨天晚上刚见过。 昨晚上他差点失眠,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他们不认识,谁知道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段远捂着胸口,一口血闷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妈呀,还真认识! 他俩要是不认识,他把自己头扭下来当球踢! 从白啄出现在前门,段远就低下了头,努力缩小存在感,那视线,就是在看大佬。 昨晚段远揣着秘密,谁都不敢说,现在可就摆在檯面上了! 他想给人眼神交流下,可周泽风早不去晚不去非要这个时候去厕所!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段远恨铁不成钢,在心里连环骂了他几百句。 这瓜都放嘴边了,不吃是傻子,段远悄悄抬头,看能不能还有聪明蛋发现,还能对对暗号,私下里互相压压惊。 段远抬起了头,精准地看向在他心中要比周泽风聪明许多的郭帆同学,并且顺利地接上信号。 可郭帆挤眉弄眼地对他挑了挑眉。 段远:「......」 不是他们一贯狼狈为奸吃瓜时的表情。 你特么对我挑什么眉毛,吃瓜啊!瓜都塞嘴里了,快嚼啊! 段远正在疯狂给郭帆使眼色时,突然发现郭帆后桌也对他露出迷之笑容。 就在段远咬牙切齿想敲醒这俩废物时,发现注意到学霸的那几个人视线都在若有若无往他身上飘。 段远:「????」 你们都他妈的看我看什么?! 段远想给这些无知的吃瓜群众一些线索,准备顺着白啄视线告诉他们真正的主角在哪儿。 他视线刚转过去,段远脑子蒙了下,顿时明白,他碍事了! 学霸是在看他左后方的人!真不是在看他啊!! 段远心里咆哮,他不想当障碍物,只想把头埋在地底下。 还没等段远动作,白啄却好像认出来他,抬手向他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唿。 段远:「……」 出于礼貌,他也只能摆摆手当做回应。 随即就听到些做作至极的咳嗽声。 段远:「……」 别咳了! 嗓子难受求求你们含俩喉片,我出钱! 段远咬着牙,动作僵硬地趴桌子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是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 好在就两扇窗户的距离,很短,就是蜗牛都该爬过去了。 学霸刚消失在视线之中,「呦~」他就听到了两三声压着的,带着调侃的声音。 其中有一声很明显是郭帆那个王八蛋的,呦呦呦!呦你大爷! 无冤无仇的,求求你们别害我了!! 段远想扭头看看大佬的表情,但是不敢。 毕竟任谁见自己那什么什么被人开玩笑都会生气,他觉得自己迟早被这群人害死! 段远欲哭无泪,趴桌子上,弱小、孤独、无助极了。 第37页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某个从厕所回来不孝子激动的声音:「诶!学霸!不是,白啄同学!」 「上周五我们还打过招唿,就在这儿!你还记得吗?!」 段远听着双眸含泪:周泽风,不亏是我好兄弟,爸爸永远爱你! 第20章 【20】 别蹭,学霸独美! 周泽风远远就看见个露出侧脸的女生往他们班瞧, 一惊,看着怎么那么像高一学霸,还专门蹬蹬噔跑近些确定后才叫住了人。 他见到学霸有些迷茫的眼神, 忙自我介绍。 「记得。」白啄顿时反应过来, 是上周五站在二楼奇奇怪怪对她摆手的人。 应该也是许厌班里的同学,她又添了句:「你好。」 周泽风咧开嘴笑有些不好意思, 同时想留下个乐于助人形象,忙道:「你来二楼是有事吗?需要帮忙的吗?」 白啄摇摇头,找了个藉口:「就是熟悉下环境。」 熟悉环境是顺便的,主要是看人。 周泽风点点头, 突然对白啄做了个手势,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他们班后门,指着里面。 白啄心口一跳, 下意识走近, 顺着他的手势往里看,目光则直直看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白啄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看那个低着看书的人, 她想把这幕刻在脑海。 「我就坐在最里面倒数第二排靠墙那个位置。」周泽风指着趴在桌上的人,不忘踩段远一脚, 「那个趴着像没骨头的人旁边。」 周泽风拍拍胸膛,豪气万丈:「有人欺负你,来找我!」 他最后一句声音太大, 惹得班里大部分的学生都扭头看向后门。 段远:「......」 找你?脸真大! 而且这么大声, 你是怕谁听不到?! 白啄失笑,动静太大,不能一直站在人家班门口,她道了谢, 又往班里看了眼依旧低着头的人,抿了抿唇,才转了身。 周泽风傻傻笑了两声,才云里雾里飘乎乎地回到座位上。 谁都没发现,一直低着头看书的人眨了眨眼,余光收了回来。 周泽风缓了半天,才发现他的同桌一直趴在桌上毫无动静,以为他没看到,怎么可以没看到! 「诶诶诶,醒醒!」周泽风拍了段远两下见没动静,就用手推了推他,「快醒醒,给你讲个事!」 段远咬着牙不出声。 不想听! 你独自美丽! 心在外地,莫cue! 段远装睡装到上课铃响,装到老师进班,装到不得不醒,才抬起了头打个哈欠:「以后再也不熬夜了,瞌睡死我了。」 刚死猪一样叫不醒,见他好不容易醒了,周泽风胳膊往段远桌上移,身体往他那边靠,压低声音,但隐藏不住地兴奋:「我刚见学......」 「安静点可以吗?」段远身体往走廊处移了移,一本正经,「你影响我学英语了。」 周泽风看了看讲台上的英语老师:「???」 影响你什么玩意儿?! 你上次英语及格了吗?! 就在周泽风石化时,段远又有动作了,他异常嫌弃地用书把周泽风的胳膊推过去,像个小学鸡似的用根笔当界限,强调道:「我爱学习!我爱英语!」 声音不大不小,前后桌刚好能听清,前桌学习委员还转身给了他个欣慰的眼神。 从始至终,段远连个眼神都没给周泽风,冷漠至极,仿佛陌生人。 周泽风看着那条三八线:「......」 你是不是有毛病! 整整一天,不管上课下课,段远就像是钉在座位上,眼睛一刻不离开书本,中考都没这么认真过。 那模样,周泽风还真以为他改邪归正了,愣是没敢打扰。 段远看着人模狗样的,但心中煎熬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时刻注意着身后动静,别说许厌每次起身了,就是身后课桌动下他都会一激灵,生怕大佬一个不开心。 天地良心啊,他心中着实只有小说和恰瓜,并不想夹进什么青春文学之中! 直到放学铃声响,许厌出了门,段远才松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敲了周泽风的背:「你特么能不能看看眼色!说了八百遍了,学霸独美!独美!!就是不独美,那也是和那谁谁谁谁!懂吗!」 今天真兴致勃勃一心搞学习的周泽风满头问号:「???」 周泽风一言难尽道:「远儿,别爱英语了,搞搞语文吧!」 你看你说的话,狗屁不通的。 郭帆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终于逮到机会了,麻熘地走过来,坐在他们前面:「老周,这可不是语文的事!知道远儿什么意思吗?来,我告诉你啊!」 接着用着他们三个能听清的声音,郭帆把早读前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越听,段远就越麻木。 这群人有眼无珠,强迫他被迫演出! 倒是周泽风恍然大悟,看着段远拉长声音「哦」了声。 段远面无表情看着他,哦你大爷! 「远儿,」周泽风一脸慈爱,「我说你天天让我离学霸选点。其实啊,我看她就像看我妹妹......」 段远依旧面无表情:「你有妹妹吗?」 周泽风被戳穿后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嗐,想像的,一直想有个学习好长得漂亮的妹妹。」 段远怒了,捶胸顿足道:「你们看不出来?!今天学霸是来看那谁谁的......」 第38页 段远的头使劲往后面的桌子上歪,提示得不能再明显,就差把当事人名字说出来了。 不出所望,他们看出来了。 但他们不信。 郭帆一副你不老实的神情:「别泼水啊,从头到尾,大佬连头都没抬。再说,和学霸打招唿的是你吧!」 笑话,相处两年了,他们就没见过哪个女生能给大佬说一句话。 周泽风啧了两声:「远儿,能耐了你,都知道拉大佬背锅了!有本事你在大佬面说!」 段远:「......」 怎么都不懂!没人懂我! 一群猪队友,带不动带不动! 世人皆醉我独醒也不过如此了! 他可是百事通! 怎么能有人不相信他百事通! 段远很心累。 就这样吧,到时候别怪爸爸没提醒你们。 接下来,段远就在等,等学霸再来,等学霸亲自来打脸! 可一天天过去,一直到周末学霸都没再踏上二楼,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等得段远抓心挠肝的,差点没忍住下去打探消息。 白啄的心倒是定了下来,每天按部就班,一步步复习,脚踏实地的,就等着高三了。 她看到了,许厌旁边没人坐,白啄不近视,就是坐到最后一排也能看清黑板。再说,高三基本是复习,看不看得清黑板对她的影响其实不大。 很快就该期末考试了,白啄只要想要即将就能和许厌一个班,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地翘起来。 白啄学习好,又有加分项,当年高考并没有给她太大压力。 又多活了十几年,当时就对她构不成压力的事情,如今更是如此。 虽然现在不能天天见到人,白啄也不急,反正放假后她依旧会住在租的房子里,又知道许厌兼职的地方。 只要她相见,总能见到人。 所以越临近期末,白啄的心反而越静。 剩下几天,各科随堂测试进行查漏补缺,不正式,但各科老师看着白啄的成绩眼中止不住的笑意,尤其是田虹,更是乐出朵花,任谁班里有这么个学生都会身心舒畅。 班里的同学们也不得不服气,那人家就是厉害,差距太大,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下周四就要期末考,白啄这段时间一门心思复习,忙得连去买酸奶的时间都没,也幸亏上次买得多,几天不喝也不是那么难熬。 好不容易复习告个段落,白啄也终于抽出时间去买些酸奶回来。 白啄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转来的想法很明确:能亲眼看着许厌安安全全的,能一起参加高考。 她不想惹什么事,也无意和人争来争去,可有人不那么想。 白啄看着堵在她前面的几个人,眼神平静。 「有事?」 白啄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 「当然有事。」站在中间的女生开了口,看得出来是她们的这个小团体的头头,她上下打量白啄。 看她皮肤白皙,离这么近脸上连个毛孔都没,看得女生咬牙切齿。 末了,那个女生语气轻蔑:「装什么装。」 她从包里掏出一根烟,像电视上的小太妹似的,点燃,吸了一口。 年纪看着不大,吸菸姿势却很老成,白啄没有当人家长教育孩子的心情,也无意再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谁知刚转身,站最外面的人却挡着她的路,还有一个想拽她的胳膊,白啄胳膊一抬,往后退了一步,错开了她的手。 这时白啄眉头皱起来,才真真正正看着围着她的五个人,视线从她们脸上逐个扫过,看见另一侧的女生时眉头皱得更深,嘴唇微张:「漫中的?」 第21章 【21】 烫到自己就不好了。…… 不仅是漫城一中的, 还是高一(1)班的。 转来了快一个月,白啄天天埋头复习,班里人的名字认不全, 但都能混合脸熟。 眼前这位, 她印象还深些,不外乎就是眼神太像了, 和范梦璇的眼神太像,都恨不得用眼神剜人。 不同的是,范梦璇只是在长辈们面前上上眼色,而这位胆子大些, 直接堵人。 白啄从没想过,她还有被人堵的一天。 只是白啄除了上课,平时在家很少出门,不知道这位同学是凑巧还是专门在这儿等着堵她。 看到这个人, 白啄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白啄平时话不多, 也不和谁走得近,只要没人找事、不踩到她的原则底线, 很多事情她都不在意。 换句话说,就是很多人很多事都进不了她的心里。 无意和她们纠缠, 她再一次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班里那位女同学眼神闪躲着不答话。 「可以啊。」还是中间的女生开了口,「但姐几个看不惯你。」 那女生把烟雾吐向白啄脸上,白啄想后退但被身后的墙挡着, 那些烟雾不免喷到白啄脸上, 有几秒连视线周围都飘着白雾。 很明显,她们并不打算好好解决事情。 白啄皱起眉,撩起眼皮看着面前的人,失去了耐心。 白啄的眼睛微微外双, 瞳孔很黑,眼尾略微上翘,有些像丹凤眼,但和真正的丹凤眼相比缺少了些妩媚,增添了些清冷意味。 尤其在那双眼睛不含任何情绪看人的时候更甚。 第39页 吸菸的女生看到那个眼神时心蓦地突了下,但随即想到她们人多,底气更足。 想到被个眼神吓了一跳,女生有些恼羞成怒,她垂下拿烟的手转换了下位置,以拇指和食指捏着菸头,转了一圈。 看着白啄洁白无瑕的皮肤,她手指蓄着力,勐地就要抬起。 突然,耳边响起声音,女生一下没控制好力气,菸头被掐灭,火星连着未吸完的菸草零零散散落在地上。 「在哪儿?」那道声音由远及近,「等着,马上到。」 短短几个字,清冷,毫无情绪,白啄的心却勐地一跳,下意识朝说话人看去。 许厌戴着耳机,骑着单车正要从这条巷子经过,他说「马上到」时,正从她们身旁经过。 白啄被堵在这条巷子中间,听不到谈话内容的话还以为是小姐妹之间在说悄悄话。 好些天没见了,每次见到许厌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情况,白啄心中有点烦躁。 但是白啄面上不显,当许厌视线扫过来时,甚至向他扬了扬嘴角。 一秒钟的时间,也不知道许厌看见了没。 白啄的视线并没有跟着许厌的身影移动,心下思索着怎么能快速甩开这些人。 但看着她们蓦地噤声、等许厌过去又松一口气的表情,白啄有些好笑。 怎么她遇到的人都认识许厌,不管是生煎店里的人还是面前这几个小姑娘,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这么想着,白啄的心情却奇怪地好了很多。 最先回过来神的女生刚好看见白啄嘴角一闪而过的笑容,以为在嘲笑她们,顿时怒从心中起:「你笑个几......」 她还没说完,就被更加冷淡的声音打断:「走不走?」 围人的那几个女生听到声音时心中一咯噔。 起初堵着白啄不让她走的那两个女生瑟缩了下,默默让开位置,往中间拿烟女生身旁挤。 中间女生咬着嘴唇,看向右手边白啄同学眼中含着怒气。 被她瞪着的女生眼圈适时红了,看着好不可怜。 白啄听到声音后一愣,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前方不远处,许厌停下车,单脚撑地,正回过头......看着她。 白啄看着许厌的眼睛,在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应了下来:「走。」 本来白啄嘴角的本早就隐去的笑容,这时又完完全全舒展开来,连眼睛都弯了弯,像月牙。 白啄很少这么放开了笑,偶尔几次,好像全被许厌看了过去。 许厌视线在那张笑脸上顿了下,随即垂眸,转过身,等着她走过来。 许厌虽然转身,白啄的笑容也没能收回来。 现在没人挡路白啄也懒得再废话,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后顿住。 白啄收回了笑容,转身看着那几个挤在一团的人,垂眸看着地下那被捏得不成样子的半支烟,撩起眼皮盯着拿烟的女生说:「还是小心点,吸菸可以,烫到自己就不好了。」 白啄声音清冷,声线毫无波澜,像是陈述个简单的事实,却听得那女生心脏快速跳了几下,总觉得刚才的意图被看出来了。 白啄说完视线右转扫了眼一中那个双眼含泪的女生后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对人心生嫉妒是很正常心理反应,但不想着怎么超过而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去发泄心中的不平衡感,同时又没有承担结果的能力,白啄只想用四个字评价:又懒又蠢。 这四个字也许太狠,但这就是事实。 所以那些眼泪不足以激起白啄心中的一丝波澜。 白啄背对着那些人,一步一步朝着单车走近,直至站在许厌身旁,入眼就是他的侧脸。 许厌鼻樑很高,他低头垂眸,白啄甚至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在他眨眼时上下抖动。 「上车。」许厌摘了右侧耳机,侧过头和站在身旁的白啄说。 声音依旧冷淡,但由于比平时低了些,平白添了些温柔意味。 听得白啄心一颤。 他看着白啄,只看着白啄。 这瞬间,许厌眼中只有一个白啄。 看得白啄心一晃。 白啄突然不敢看许厌的眼神,掩饰似地垂眸「嗯」了声,随后快步往后步,坐上单车后座。 直到抓着后座的冰凉的管子当支撑物,在漫天咚咚咚声的心跳声中,白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坐好了。」 等单车动起来,感受到风吹过,脸上的热意散了些,白啄才悄悄松了口气,除了依旧快速的心跳声。 「去哪儿?」 拐出巷子,许厌的背往后倾了些,头也微微向右侧倾了些,问道。 白啄本就在看着面前的背,离得近,一只手抬起来放下去,思考着怎么抓住眼前的白t才能显得自然,她正是纠结的时候,自然就没注意许厌突然向后面倾了倾。 不可避免的,许厌的背抵上了白啄的鼻尖,淡淡的香味顿时萦绕在鼻腔,白啄顿时全身僵了一瞬,下意识地屏住了唿吸。 但那缕香似乎顺着唿吸流入了白啄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甚至流入到了每个细胞之中。 隔着一层布料,很清晰的触感,白啄能感受到,许厌自然也能感受到。 白啄没动,等那层柔软的布料却慢慢离开了她的鼻尖,这时,她才重新得以唿吸。 相触的那部分皮肤麻麻的,像是丢失了触觉。 第40页 白啄从来没有过正儿八经的恋爱经验,这么多年,她也只喜欢过一个许厌,但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甚至没等白啄把最基本体会一遍就分了别,而现在和许厌之间不经意的互动带来悸动让白啄心慌......也让她欢喜。 许厌问完后没得到回应,也没再说话,骑着单车,沿着这条街往前走。 也走了几次,白啄知道这个方向正是郑旗家商店的方向,白啄的心跳又加快了些,抬手,指尖捏着许厌t恤的下摆,轻轻扯了扯。 觉出身后人的动作,许厌下意识低头,就见腰侧t恤下摆被人捏着,拇指和食指微微使力,白皙的手指因为用力微微发红。 许厌眨了下眼,移开视线:「嗯?」 白啄指尖依旧捏着那小块布料,努力恢復到平时的状态:「我要去买酸奶。」 说完,白啄颇为不自在地闭了闭眼睛,怎么听着还那么扭捏! 过了两秒听到许厌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字符:「嗯。」 听到许厌的回应,白啄松了口气,幸亏许厌没看到她现在这幅扭捏的模样。 但此时的状况全落在了正在街边小吃店嗦粉的人,由于受到惊吓,段远手一抖,刚挑起的粉瞬间落回碗里,溅到对面人脸上几滴油渍。 段远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很大块玻璃,能把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我滴乖乖! 段远倒吸了口凉气! 他刚是看到了什么?! 八.九大佬骑着单车带着学霸?! 学霸拉着大佬的衣摆,就是不用看,他也知道,大佬低头看的那一眼,肯定满眼宠溺! 而学霸红着脸,低头娇羞的笑着,要不是害羞还拽什么衣服,那手早就搂腰上了! 俩人浑身散发着处于恋爱中才能散发出来的腐朽气息! 发展这么快的吗?! 这可就到骑着单车约会这一步了吗?! 青春纪实文学终于准备要走进大众视野了吗?!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眼见到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脑海几个念头来迴转: 有生之年,他竟然真还能亲眼看到大佬和学霸谈恋爱!以后再和二中那群孙子茬架的时候同时抬出这两个人,是不是堪比王炸!班里的那群人是不是该挨个给爸爸道歉...... 段远精神恍惚,最后定格在许厌低头看学霸攥着他衣摆手的画面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原来大佬谈恋爱也和普通人一样啊。 第22章 【22】 我想嫁给他。 一直到郑旗家商店, 白啄的心跳才稍微放缓了一点。时间太快,她一时不想从单车后座上下来,但单车就稳稳停在商店门口, 连让她墨迹的藉口都没。 可没等她失落, 白啄就看着许厌把车停在商店旁的停放点,看着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这个过程中, 白啄就站在商店门口静静等着,视线随着他动作。 许厌身形修长,随意站在那儿,和白啄记忆中的形象完全重合在一起。 他们过往本就少得可怜的时间里白啄大多数就是这样, 远远地看着许厌,看着他把自己封闭在那个小圈子里。 许厌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依旧等在门口的白啄愣了下,接着走到她面前, 垂眸道:「怎么不进去?」 白啄错开视线低头眨了眨眼, 把眼睛里的酸意挥散出去,轻不可闻道:「等你。」 等你走过来, 等你一起进去。 说完白啄深吸口气,抬起头, 扬起笑容道:「我们进去吧。」 她眸子发亮,眼里映照出许厌时嘴角的笑容愈深。 许厌依旧微微垂眸看着她,半晌, 才点了点头。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白啄走在前面, 走进时郑旗正在往架子上摆泡面,见到白啄时他眼睛蓦地睁大,嘴里说道:「呦,小妹妹, 好久不,不......」 看着随后走进来的许厌,郑旗「不」了几次,愣是没把剩下的那个字说出口。 看他怔愣的模样,白啄弯了弯眼睛,说道:「您好。」 「你好你好。」郑旗回过神来,迅速地把最后一桶泡面摆上去,走过来,看了看白啄,又瞧了瞧她旁边的许厌,才把视线转回来,笑道,「来买酸奶?」 白啄点点头:「嗯。」 说完看向许厌,还没开口就见许厌摇了摇头:「我不要。」 看着两人互动的郑旗:「......」 嚯! 可以! 很可以! 「那个,酸奶有很多,撒开了欢喝。」郑旗笑得像个狼外婆,「郑哥请你们,管够!」 郑旗一副孩子终于开窍了的表情,白啄以为他今天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倒是许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桌子给你们支好了,曹霖说他一会儿就过来。」郑旗并不在意冰渣子的眼神,他指了指屋内嘴里侧的桌子,笑眯眯地同时唠叨着,「以后不要太晚吃午饭,对胃不好。」 白啄看向许厌,抿了抿嘴,都快两点了还没吃饭吗? 她没说话,许厌却愣是从那个眼神里看出了斥责,就像是家长对不好好吃饭的孩子一样。 许厌:「……」 这时身后珠帘声响起,郑旗看了眼他们身后,笑道:「得,说曹操曹操到,人来了。」 「哥,你怎么这么快!」 身后响起声音,很喜庆,白啄才把视线从许厌身上移开,看向说话的人。 第41页 来人胖胖的,圆脸,头髮很多,被风吹后乱糟糟的一团,此时他双手拎着食物正往屋里走。 面前的人有些眼熟,白啄眨了眨眼,努力回想从哪儿见过。 突然,想到刚他的那声「哥」,白啄视线蓦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叫许厌「哥」、胖胖的、圆脸......寸头。 白啄眼神一颤,她看着眼前人乱糟糟的头髮,又看了看许厌的寸头,顿时明白了。 白啄低下头,笑了声,本来以为见到许厌后好了的心还是钝疼了下。 曹霖也听到了那声轻笑,从进门就看到了他哥身边站着的女生,此时见他哥的视线又落在了女生身上。 曹霖突然有些紧张,他咽了下口水,怂怂地开口:「哥......」 许厌回过神来,把视线转过来落在他身上,同时伸手接过其中一兜食物,回道:「嗯?」 曹霖看了白啄一眼,想委婉些问道:「这是......」 「咳!」 ……我嫂子吗? 曹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咳嗽打断,郑旗怕他嘴里每个遮拦,在后面给他使了使眼色。 「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看到郑旗眼神,曹霖拨浪鼓似的摇摇头,掩耳盗铃道,「我一点都不好奇!」 许厌:「……」 郑旗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你不好奇?!你差点就把「好奇」两个字印在脸上了! 笑过之后,郑旗顺嘴介绍了下:「这是白啄,漫中的。」 同时自觉接了许厌的工作,对白啄说:「这是曹霖,十七中的。」 说完又添了一句:「许厌好哥们儿。」 郑旗觉得自己以后或许可以接个司仪的工作,不仅会抓重点,而且控场能力极强。 白啄点头,她记起来了,这是后来那个留着和许厌一样髮型的人,这是许厌的兄弟。 白啄对他印象很好,因为他是为数不多对许厌好的人。 白啄扬起笑容,对曹霖摆了摆手:「你好。」 在这个场合下,也许不正式,但是她很真诚。 真诚到曹霖能明显感受出来,真诚到他都有些侷促。曹霖空出的那只手扒拉头顶乱发的同时回道:「你好。」 曹霖觉得白啄和他以往遇到的那些女生很不一样。 她不像那些女生想要利用他但又瞧不起他,白啄比她们有礼貌也比她们漂亮。 曹霖觉得,这样的女生才配得上他哥,才能当他嫂子。 所以曹霖嘴一咧,笑得露出牙齿,他拎起手里打包的食物,第一次在没徵求他哥同意的前提下发出了自己的盛情邀请:「我买了很多,要一起吃吗?」 许厌转身的动作顿了下,看了眼曹霖但是没开口。 看许厌没反对,曹霖心中一喜,底气也瞬间足了很多,他推销道:「生煎馄饨都有,可好吃了!」 好似怕白啄不同意,他又追加道:「我哥也很喜欢吃!」 像是证明自己没说慌,忙向当事人求证:「是吧,哥!」 许厌没看他,「嗯」了声当做回应。 说完也不听他们说话,拎着食物就朝着那张桌子走过去。 直到坐下来,白啄的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她是想和许厌多待会儿,在旁边等着,怎么就坐上桌上了呢? 耳边依旧有人喋喋不休。 曹霖把带回来的食物全部摆在桌子上,还在极力安利着那家店:「离漫中不远,你下次可以去吃。」 白啄点点头:「是很好吃。」 曹霖问道:「你吃过了?」 「嗯。」白啄看向刚起身去柜檯的人,弯了弯眼睛,带点炫耀的心思说,「许厌推荐的。」 白啄知道,可以对他说,在曹霖心里,许厌很优秀,值得任何人的夸奖和炫耀。 但曹霖没听出她的炫耀心思,听完后震惊的表情就印在了脸上。 接着他往后瞄了眼见许厌还没回来,做贼似地压低声音问道:「你和我哥......」 虽然郑旗说了不让问,但曹霖心中像猫爪一样止不住地好奇,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哥这样。 放以前,别说推荐店铺,他哥话都不会多说两句,不论男女。 但现在他都做了,还一个桌吃饭,当事人还是同一个女生。 曹霖很吃惊,称得上震惊。 「不想说可以不说。」曹霖好奇,但又怕白啄生气,连忙摇头加摆手,「我不好奇,我就是问问。」 曹霖似乎连头髮丝都在紧张,额前的髮丝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还翘起来一缕。 「我和许厌啊......」白啄看到他紧张的模样,突然起了些捉弄的心思,「还没什么关系。」 「是这样啊。」曹霖的表情明显失落了下来。 「但是我很喜欢他。」白啄笑眼弯弯,声音温柔,「想嫁给他的那种喜欢。」 只喜欢他,只想嫁给他。 以前想,现在想,将来依旧想。 「啊!」曹霖只感觉脑袋一震,突然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我哥,你喜欢我哥,想嫁给他?!」 「嗯。」白啄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坚定无比,「我想嫁给他。」 第23章 【23】 你眼光真好。 「啊?」连女朋友这个话题都很少提及的单身狗曹霖勐地听见这么直白的语言, 他的脸颊诡异地浮现出两抹红晕,「.....嫁,嫁给我哥啊。挺, 挺好的。」 第42页 那些话砸得曹霖头脑发懵, 他晕晕乎乎道:「你眼光真好。」 你眼光真好。 听到这句话白啄愣了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你眼光真好」。 白啄觉得心中涨得酸酸的。 「嗯, 我也觉得我眼光很好。」白啄眨了眨眼睛,再一次对曹霖真诚道谢,「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曹霖连连摆手,作为新青年, 他接受能力异常地快,「都是一家人,不用谢。」 白啄失笑,提醒道:「我还没追到。」 「能追到。」曹霖像月老似的斩钉截铁, 「肯定能追到。你不知道, 我哥他......」 他一句话没说完余光瞧见许厌走过来立马闭了嘴,很迅速地换了话题:「我买了两份馄饨。」 白啄:「......」 只是话题转得很生硬罢了。 许厌回来就发现桌上氛围很奇怪, 桌前坐着的两个人眼睛都一眨不眨看着他。 尤其曹霖,双眼发亮的, 也不知道他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许厌把曹霖喜欢的快乐肥宅水递给他,坐下时把手中的另瓶酸奶放到了白啄左手边。 「谢谢。」白啄看着手边的酸奶笑了下,等看到许厌手边的矿泉水, 嘴边的笑容收了收。 没等白啄开口问, 就听旁边的曹霖说:「你也喜欢喝这家酸奶啊,我哥也喜欢。」 说完他看向许厌,看到许厌手边的矿泉水后把白啄想问的话问出了口:「哥你今天咋不喝酸奶了?」 许厌言简意赅:「不想喝。」 曹霖这时已经把白啄当做了半个自己人,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嘴一张,让许厌头顶黑线的话说来就来:「那什么,这坐的也没外人,你不要害羞,没人笑话你。」 许厌面无表情地瞥了曹霖一眼,他很没骨气地瑟缩了下脖子,求救似地看向白啄。 白啄控制着嘴角上扬幅度,一本正经点点头:「嗯,不笑话。」 许厌:「......」 不再接他们话音,许厌把一次性筷子掰开夹了个生煎,已经出锅了一段时间,温热,吃着正好。 曹霖憋着笑不敢再说话,他长大了,都敢拿这件事挤兑他哥了。 许厌的表情看得白啄心里痒痒的,就像是吹散的蒲公英轻轻地拂过心间,整颗心涨得满满的。 但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很满足。 接下来桌上的三个人都安安静静吃着饭,曹霖只买了两份馄饨,准备把自己那份馄饨给白啄吃。 「我不吃。」白啄连忙摇头,「谢谢。」 「我早上起得晚,十点多才吃早饭,现在不饿呢。」曹霖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着就准备端起他那份馄饨放白啄面前。 没等白啄再次拒绝,左边伸出一只手端着馄饨稳稳放到了她的面前。 看到这一幕,曹霖动作一顿,嘿嘿笑了两声,接着端着馄饨的方向一转,非常满足地喝了一口汤。 真鲜。 曹霖觉得今天的馄饨汤格外好喝。 白啄看着面前的馄饨,虽然很感动,但也有点不好意思。 「许厌。」白啄第一次当面叫他名字,她看着许厌小声说,「我中午吃饭了。」 说完,白啄觉得脸上的温度上升了亮度,混吃混喝又添了一例铁证,这次还是抢的午饭。 白啄皮肤白,稍微红一点就显得粉嫩嫩的,就像刚出生猫咪的小肉垫。 「嗯。」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许厌应了声,接着说了从他们遇见后最长的一句话,「能吃多吃多少,吃不完的...」 听到这,白啄的眼睛蓦地亮了一度,脸颊又变粉了点。 许厌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把剩下的几个字说完:「...放那儿。」 白啄:「......」 也不知道她刚才在期待个什么劲儿。 最后白啄分了一半在那个吃完的生煎盒子里,正准备把手中的馄饨递给许厌时,他已经伸手把生煎盒子端走了。 白啄:「......」 不知道为什么,白啄总觉得许厌今天有些不对劲儿,从在那个小巷子就不对劲了。 好像从那时开始,许厌就允许她走近了很多。 白啄看了许厌一眼,但他神色如常。 白啄把疑问压在心底,不管怎么说她很喜欢这种改变。 曹霖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叩口关心低着头笑呵呵的喝汤吃馄饨,他再一次发出感嘆:今天的生煎真好吃!今天的馄饨真美味! 总之,今天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也吃得很和谐。 吃完饭,等把垃圾全收拾到袋子里,白啄从包里拿出湿巾准备擦一下桌子。 嫌防晒衣碍事,她就把袖子往手肘上挽了挽露出手腕。 但她刚挽了左胳膊许厌就已经把湿巾抽了过去很快的把桌子擦好了。 白啄:「......」 「许厌。」白啄看着他,还没说话弯了弯眸子,「我没被吓着,不要担心我。」 虽说也不像,但白啄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个原因。 可能是保护弱小的恻隐之心,也可能是见她被堵联想到自身产生了些共情能力。 毕竟被人堵这件事,许厌也遇到过不少次。 「这世间的大多数事情都吓不住我。」想到这儿,白啄的笑容扬得更大。 她说:「我很厉害的。」 第43页 这么多年,吓着她的也就那一件事。 许厌深深地看了眼那张笑脸,点了点头没说话。 曹霖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冒然插话,等他们聊完这个话题没人说话后,他突然觉得此刻有些安静。 曹霖把垃圾袋系好放到旁边方便一会儿拿出去扔了,又准备找个话题活跃气氛。 蓦地,曹霖眼睛一亮,他举起手腕指着自己腕骨位置对白啄道:「好巧啊,我哥这儿也有一个疤。」 越说曹霖越惊奇:「也是左胳膊!」 白啄本来在低头看着自己腕骨的疤,听到曹霖的话她下意识朝许厌的胳膊看过去,但许厌并没有把手腕伸出来让他们看的迹象。 许厌摇摇头,淡声道:「不明显。」 「不可能!」曹霖立马反驳,指着白啄腕骨上的疤痕道,「明明比这个......」 许厌皱着眉一个眼神甩过去,曹霖立马认了怂:「是差不多好了。」 白啄抿着唇,右手摩挲着腕骨上那小块疤,心中思绪万千,不明显了吗?差不多好了吗? 怎么可能! 除了许厌本人,没人比她知道那道伤有多严重。 这时白啄突然发现,从转来那天起,许厌腕骨上的疤没在她眼前露过一次。 前几次是因为他穿着外套,这次是因为他避着。 许厌怕让她看到,有意避开。 白啄摩挲疤痕的手指蓦地顿住,她的心一跳,勐地抬头看向许厌。 许厌却避开她的视线转身朝郑旗的柜檯走过去。 白啄紧紧盯着许厌的背影,觉得她忽略的一些东西渐渐明晰起来。 柜檯上放着白啄早就拿好的酸奶,郑旗看着他们依旧笑得像个狼外婆。 在白啄掏钱的时候他摆摆手:「不收钱,郑哥请你们喝。」 白啄摇摇头,她掏出钱放到柜檯,拎过酸奶对郑旗说:「谢谢您。我这要送人的,让您请不合适。」 说完她掏出一瓶递给曹霖。 曹霖还做作的弯个腰,双手接过,口中说到:「谢谢……」 同时在心中补完整句话:未来嫂子。 白啄抿了抿唇,又从袋子里掏出一瓶酸奶。 「请你喝。」如那次一样,白啄把酸奶递到许厌面前,但这次加了后缀。 她说:「哥哥。」 第24章 【24】 别哭了。 一瞬间, 商店里落针可闻。郑旗和曹霖大气不敢出,两人在旁边面面相觑,安静如鸡。 白啄紧紧抿着唇, 目光一瞬不瞬看着许厌。 可许厌的目光只是闪了下, 快到连一直盯着他的白啄都没发现。 许厌眸子一垂,视线移到白啄手上, 更准确的是她的手腕上,是她她腕骨上的那道疤。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白啄腕骨上的疤消了很多,由于白啄皮肤太白, 那块儿皮肤和周围的比起来还是暗了不少。 那块疤就像是胎记印在了白啄的皮肤上,再也消散不去。 许厌眼神一暗,移开视线,抬手把酸奶接了过来:「谢谢。」 但他并没有应白啄的那声「哥哥」。 听到他的声音的那刻白啄却蓦地卸了力, 不知道今天第几次对着许厌眼睛发酸。 许厌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那就意味着许厌认出来了, 白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出来她的:是刚刚?还是在生煎店那条路上?或者是第一次在郑旗的商店……… 从见到许厌第一面起,白啄就不止一次感嘆过十几岁的许厌要比三十岁的许厌好接近多了。 十几岁的许厌心还没封得那么死, 他允许人稍微靠近。 比如说买下那瓶酸奶,比如说在生煎店帮她挡那几个人, 再比如说今天发生的这些事。 可现在白啄才发现,不是她原先想的那样。 许厌允许她稍微靠近,也许和他的年龄并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 现在许厌认出来了她, 那上一世呢? 白啄现在的样子和十年后差别不大,现在需要能认出来她,那时候呢? 他是认出来还是没有? 没认出来也就算了,可万一, 许厌认出来了呢? 在她没确定心意之前那几次偶遇,她每次都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的时候,许厌是什么感觉? 白啄的心勐地颤了一下,心尖的酸气顿时透过喉咙上涌到鼻尖,眼眶里的泪水如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白啄的心难受得快要停止跳动。 此时,她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似地往外涌,没一会就汇到下巴滑下去,一滴滴的,好似能听到它落到地上的声音。 「咚」的一声,直直砸在许厌心间,砸得他的心勐地跳动一下。 「别哭。」许厌的手下意识抬起准备帮她擦眼泪,还没伸过去却又觉得不合适,就僵在半空中。 许厌罕见的不知所措,比他几岁被许宏建锁在柜子里时还要慌乱。 白啄很少哭,她哭的时候从来不发出声音,只是咬着嘴唇,眼泪一颗颗的往外掉。 「 别哭了。」许厌僵在半空的手指还是往前,轻轻把白啄脸上的泪水拭掉,头一次放软了声音哄道,「酸奶给你喝。」 许厌的声音和记忆中那道稚嫩的声音重合:「别哭了,这个给你喝。」 闻言,白啄哭得更凶,甚至没忍住呜咽了几声。 第44页 这几声呜哇哭得许厌全身都僵硬起来。 许厌没有哄人的经验,仅有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还是十来年前积攒下来的,现在看来不仅没有什么效果反而起了反作用。 许厌蜷了下还沾着泪水的右手,抬起僵硬的左手在白啄头顶轻轻抚了下当做安慰。 安慰人的时候,抱一下轻轻拍拍后背,再揉揉头髮。 这不是别人教的,也不是他从书上学的,这是许厌小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的家长这么安慰他们孩子时记住的。 那时候许厌看到后很羡慕,只是他从来没有收到过,也从来没有送出过,所以勐地做出来,显得生疏又僵硬。 许厌没有再说话只是手掌一直贴在白啄发顶没再动作,察觉到他动作的白啄哭得更伤心,但心却奇异地被安抚住了。 白啄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哭得这么酣畅淋漓,她把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完全暴露外许厌面前,发泄似地哭了一场,甚至到最后打了两个哭嗝。 情绪刚好一点勉强止住泪水的白啄:「……」 羞耻心回笼的她突然又想哭了。 白啄低着头抽噎着不敢抬头看许厌,自然没看到许厌的表情。 许厌垂眸看着她低头抽噎的眼神堪称温柔。 「好点了?」许厌说着又递过去一张纸巾。 白啄点点头,接过纸巾在脸上胡乱一擦,她用力很大,被擦过的地方通红。 看到她动作许厌不明显地皱了下眉,道:「等我一会儿。」 许厌还没转身,本来低着头的人却慌张抬起头,手下意识抓着他的衣摆道:「你去哪儿?」 因为长时间哭泣白啄的声音微哑带着点鼻音,还有没完全消散的哭腔。 白啄:「……」 但今天丢太多人,白啄抓着许厌的衣服仰着脸看他,丝毫不想松手躲闪,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白啄哭得双眸通红,连鼻尖都是红的,看着可怜极了。 「拿点东西,很快。」许厌垂眸看了眼被攥的很紧的衣摆,耐心很足,「两分钟,可以吗?」 许厌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白啄好多年没听过了,但是,她很喜欢。 白啄点了点头,松开了许厌的衣摆。 刚她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便利店最后面了,和柜檯隔了四排货架。 想到门口的郑旗和曹霖,白啄:「……」 第25章 【25】 你怎么这么好呀。 「郑哥。」曹霖僵硬地把视线转向郑旗, 恍惚道,「我觉得好像是在做梦。」 「嗯。」郑旗语气飘忽,「我也是。」 「我哥他……」曹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句话说完, 「原来还能这么温柔的吗?」 不管那一声声低语还是下意识给人抹泪温柔动作, 和他印象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哥那双手什么都拿过:刀啊棍啊扳手啊……唯独给人抹泪这种柔情的动作没做过。 曹霖今天第一次见到很是新鲜,他捏着都没来得及打开的酸奶瓶晕晕乎乎道:「真好。」 「………」 郑旗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曹霖, 人姑娘好像就是你哥惹哭的。 思及此,郑旗想到了白啄第一次来买酸奶的时候,一阵恍惚,那天她眼圈好像也是红的。当时许厌那个冰渣子还转身从她手里买了瓶酸奶。 看今天这情形,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这哪是什么见色起意,看这情景,俩人早就认识了。 他当时就纳闷怎么冰渣子听到小学霸哭了立马转身,还说不认识, 郑旗撇嘴, 不认识个鬼! 想到这儿,郑旗嘆口气, 心中又把许宏建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 没等郑旗问候第二遍,就见许厌从最后面的架子后面快步走出来。 冰渣子走过来转身就出了门, 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留。 「………」 曹霖看着门帘还在晃动的珠子,费力地眨了眨眼,怀疑道:「郑哥, 刚那是我哥?」 郑旗一脸懵地点头, 不确定道:「是他吧。」 曹霖艰难道:「我哥自己走了?!没带我未来嫂子一起?!」 这不很明显么,郑旗依旧一脸懵逼地点点头。 「我哥怎么……」曹霖努力消化这个事实,「怎么自己走了呢?」 「和我嫂子没谈拢?」曹霖的满腔疑惑都变成了碎碎念,「不对啊, 我哥挺喜欢未来嫂子的啊!郑哥你也知道,平时我哥基本不让人近身的,男的都不行更别说女的了……」 曹霖这时说话语速很快,一分钟不到说了一堆,甚至都不给人连打断的时间。 郑旗眼睁睁地看他自言自语了一大堆最后得出个结论:「我哥害羞了?」 郑旗:「………」 你可擦擦那十米厚的滤镜吧! 郑旗无语道:「你见过他害羞?」 曹霖喉咙一哽,愣头愣脑地摇摇头,流血流汗不流泪,他从没见过他哥流泪。 同理,害羞更不可能,要是害羞玻璃心他哥早就饿死了。 郑旗啧了两声,神神叨叨说:「冰渣子和小渣男可就两个字之……」 他拉踩的话还没说完门帘上的珠子就发出了碰撞声,就见冰渣子手里拿着冰袋和毛巾快步走进来,依旧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郑旗:「……」 第45页 老祖宗的话还是有用的,背后莫论人,要不早晚被抓包。 曹霖撇嘴看了眼郑旗,不敢真怒不敢真言,只敢暗戳戳发个眼神表达嘲笑:打脸了吧。 郑旗咳了声道:「腿长就是好,速度真……」 他还没说完,就见许厌步子一顿,转过身看着两人,压低声音皱眉道:「等会儿表情自然点。」 「………好。」 「你看到没!」等许厌离开,曹霖眉开眼笑的,「我就说不可能走的!」 郑旗这次没再拉踩人,他笑了声,想到那个冰袋,语意不明含笑道:「何止是不会走啊。」 许厌并不知道这么一会儿时间门口的两个人脑补了那么多的东西,他只是想着,哭了那么久,眼睛那么红,应该很难受。 许厌不喜欢哭,也很少哭。 因为他知道眼泪除了激起别人的厌噁心和凌虐欲之外起不了任何效果,许厌十几年前就明白了。 那种哭得脑袋发懵、一阵阵发疼的滋味也过了十几年了,时间太久,他早就忘了。 况且和后面发生的事情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他就越发不在意。 但从那时起许厌就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有哭的那些时间还不如思考怎么活下去,毕竟只有活下去只有长大了他才可能脱离那个地方、离开那些人。 许厌以为,眼泪这种东西应该不会再在他心里激起一点波动,但是,看到面前哭得有些发颤的人,他心里却还是窒了下。 许厌把从旁边药店买的冰袋用毛巾包好递给面前低着头因为哭了太久还有些抽噎的人:「敷一下。」 看到面前的东西,白啄像个小哭包似的鼻尖又有点发酸,要不是怕她现在的样子太丑、燃起的羞耻心还没完全消散,她都想直接抬头让面前的人帮她敷。 白啄抬手接过贴到眼睛上,凉凉的,缓解了眼周肿胀的感觉,很舒服。 许厌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动作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到白啄把冰袋从毛巾里拿出来想直接敷到脸上时才出声阻止道:「凉。」 白啄动作一顿。 「许厌。」她指尖捏着冰袋,感受着表皮冷气凝结形成的小水珠,「你为什么这么好啊。」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啊? 小时候是,现在依旧是。 许厌静默,不知道怎么回答。 人好吗? 他性子凉薄、缺乏同理心、边界感极强......就算没做过什么坏事,也和人好沾不上什么边。 好在,白啄好像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抒发出来,并不是向他要个答案。 白啄用毛巾把冰袋上的水珠擦干净,终于抬起了头。 面前的女孩双眸微红,眼中水光闪闪,但她在看到许厌的那一瞬间就扬起了笑容,又开口叫道:「许厌。」 她在心里说:我好喜欢你呀。 白啄笑容明亮,眼神纯粹,那双眼睛熠熠发光,连带着她眼中的那个人都像是渡了一层柔光。 她看着许厌笑靥如花,一瞬间,许厌被那张笑颜闪了眼睛。 第26章 【26】 膝盖疼得厉害? 回到了家, 白啄把带回来的冰袋放到了冰箱里,她眼睛已经消了肿,现在只有些微微发红。 白啄的嘴角隐着淡淡的笑容, 不明显, 但她确实是笑着的。 大哭了一场,一直隐在心间消散不去的情绪像是随着那些眼泪流了出去, 白啄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她记得,许厌记得,它就是有意义的。 不管好坏, 那都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即使初识不是那么完美,但它承载的意义却是无可替代的。 最重要的是,许厌还活着, 这就足够了。 只要许厌好好的, 在白啄心里,这比所有的事情都要重要。过往的那些事情也不会再发生, 他们只会越来越好。 况且,她现在是被允许的。 许厌允许她靠近, 允许她踏进他的那个小圈里。 白啄很开心,微微发红的眼睛又弯了弯。 周四期末考,三天的复习时间, 很快就到期末考试那天。 每个学生的考场号和座位号是根据上次考试名次来排的, 考得越好序号越往前,这是漫中期末考试的传统。 由于白啄是半路转来的,学校领导像是要秉着公平公正的想法,即使知道白啄成绩很好还是把她放在了最后。 那是个混着的考场, 高一排名最后的八个学生加上白啄共九个人和高二多出来的同学一个考场。 说是年级不同,成绩相仿,谁也抄不了谁的。 但说实话,就是开卷让他们互相讨论着写整个考场恐怕也没两个能及格。 在白啄心里这只是一场考试,对她而言在哪儿考都一样,肖茹斐听到后却疯狂吐槽:「年级主任是怎么想的?!是怕你考好还是想要成绩要疯了!把你扔进去,抄抄选择题那年级平均分不得刷刷涨个几分!」 白啄:「……」 「你千万稳住!」勐地想到别的,肖茹斐突然语气沉重许多,「正常发挥考第一就行。」 要是来了一个月,成绩下降了,只要想到那时白啄将要面临被嘲的场面,肖茹斐就一激灵,不会的不会的! 她同桌人这么好,让她借鑑又给她讲题的,不能跌落神坛的!!!! 肖茹斐双手合十祷告道:「信女愿晚上焚香沐浴迎接考试换得我同桌历劫成功!」 第46页 白啄:「……谢谢。」 「不谢。」肖茹斐依旧闭着眼满脸虔诚,「你也记得求一求。」 白啄失笑,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会考好的,会考得比以前还要好,这样她才有底气提出自己的诉求,才能和许厌一个班。 但是直到第二天坐到考场,白啄才稍微明白了肖茹斐的意思:差五分钟八点考试,还有学生拖着步子慢吞吞往班里走。 整个考场氛围很松弛,丝毫没有即将考试的紧迫感。 但对白啄的影响确实不大,她心中想着昨晚那道数学题,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着名,脑海中来回换着辅助线的位置想找到更加简单的解题方法。 没等想到就听到开始考试提示铃声,白啄暂时把那道题压回脑海,抬起头,等待着发试卷。 开始答题之前,监考老师再次强调道:「都写自己的,别让我看见谁交头接耳!」 但他说完底下响起几声吊儿郎当的嬉笑,甚至还有人说了句:「就是答案放面前我都懒得抄。」 听到这句话后,白啄垂眸,拿起笔把名字工工整整写到卷子上。 这是白啄回来后经歷的第一场正儿八经的考试,难度中等,不算难。 白啄根据过往的习惯开始答题,一题接着一题,不慌不忙。只是考场上敲笔声和嘆气声就像伴奏一样时不时就在耳边响起,好在声音不大,对白啄的影响比较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频繁。 「报告。」后排突然有人站起身,他扬了扬手中的卷子,「交卷。」 监考老师瞥了他一眼:「不能。」 「那老师,」那个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听着吊儿郎当的,「能上厕所吗?」 监考老师眼睛不眨:「不能。」 站着的男生佯装迫切道:「老师,我憋不住了。」 他说完周边就响起几声压着的起闹声,白啄思绪被影响,眉头不明显地皱了皱,拿笔的手顿了下才接着往下写。 「再捣乱出去,下面三场也不用考了!」 「老师我真憋不住了,」说话的人继续插科打诨,「总不能……」 「啪。」 他的话被道拍桌子的声音打断。 那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正在说话的人听见,男生还以为是他哪个兄弟在附和,当即表演的心思更浓,把余下的话说完:「……让我就地解决吧。」 说完还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使个眼色,他一望过去,眼色没使过去,笑容就僵在嘴角。 拍出声音的那只手依旧拍在桌上,手的主人正撩起眼皮看他。 那人眼神深邃,鼻樑高挺,留着寸头很是帅气,此时阳光又刚好透过窗户照到身上,洋洋洒洒散在他四周,本该是很养眼温馨的一幕,但配上这个人就完全换了感觉。 他面无表情看人模样就像盯着猎物的勐兽,那眼神看得人浑身一冷,男生僵在那儿忘了转身。 监考老师见男生越来越不安生有些怒道:「我再说一遍,你要么安静坐下,要么现在就把卷子交了以后都不用考了!」 站着的男生憋着气不敢动,等窗边的人眸子一垂拿起桌上的笔低头不再看他,男生才勐地松了口气,转回僵硬的身体坐在座位上,整个人安静得不行。 这么一会儿,他连后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男生坐在位置上缓了半天,同一个考场两年了,第一次见这位参与进来,虽然是为了警告他。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刚往草稿纸上撇的那一眼,好像是只……猫? 自以为发现了真相的男生:「......」 就是打扰到你画画了也不用那个眼神看我,怪吓人的。 男生心中无语,他周边的兄弟们也商量好似的消停下来,导致剩下的小半个小时班里出奇地安静。 白啄写完作文又检查了一遍卷面才发觉都临近收卷了班内学生许久没人吵着嚷着交卷上厕所了,连时不时的敲笔声也没了。 白啄还有些纳闷,她本来还以为那时不时的噪音要持续到交卷。 成绩有好坏排名有先后,作为一种检验方式,这种按成绩进行考试座号排序形式有好有坏。 白啄也不想下什么好与坏的定义,但不可否认的是环境或多或少都会影响人,影响他的性格、行为处事等大大小小的事情。 白啄把笔合上,卷子整理放好,眼睛左右扫过班里趴着睡觉、眼神互相交流、抽籤的同学们,心中不合时宜地想,万事都是没有定数的,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此刻的选择是好谁坏,经歷得太多明白得太早也不一定是好事,就像许厌一样,那样太累了。 白啄想到许厌,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她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提起来,思绪也不受控制地想他,那些思念甚至有如实质般投射到了现实世界。 白啄:「????」 她的视线定到窗边坐着的人身上,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许厌依旧坐得好好的,并不是幻觉。 许厌成绩很好的,就是只考一科也不该是最后一名,但他此刻就稳稳坐在最后的那个位置上。 白啄:「......」 他上次是弃考了吗? 「马上就收卷了,再检查检查答题卡和卷子上的姓名班级。」监考老师最后又意有所指加了句,「不要左右张望。」 第47页 白啄压下心中疑惑,收回视线,好不容易等到收卷,班里的人一股脑的全部涌了出去,她却慢腾腾地整理笔袋。 白啄磨磨蹭蹭不愿起身,余光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动静,等窗边的人站起身她也抓着笔袋倏地站起来。 由于太慌忙,她的膝盖不小心碰到面前的书桌上,书桌是空的,碰上后不怎么疼,但声音不小。 白啄心中想着许厌,把书桌放回原位来不及揉一下膝盖就扭头看许厌,却发现他就站在那个座位上,一步没动。 隔着大半个教室,许厌站在窗边看着她,许久,才出声道:「白啄。」 白啄很喜欢许厌叫她名字,简简单单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好听。 但许厌很少叫她名字,前世今生加起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此时许厌依旧定定看着她,他问:「你想干什么?」 ——白啄,你想干什么?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白啄鼻尖一酸,低头错开视线眨了眨眼。 太烦了! 许厌太烦了! 只要表现明显点他心中的警铃就会响,接着他就会防备地拉起警戒线。 以前是,现在依旧是。 可上周末明明是他先停车的,是他默认一起吃饭的,也是他安慰人的,好不容易亲近一点,怎么才过了三天一到学校就又变了! 白啄有些委屈,明明……他都认出来她了。 「不干什么。」白啄嗓子像是被块石头堵着,「想等你一起吃饭。」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膝盖都开始隐隐作痛,白啄边伸手揉膝盖边埋怨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吃顿饭怎么了! 」 「你都请我吃了两次饭了!」白啄烦极了,「每次请你都拒绝我!」 她有些破罐子破摔般地抬头直视着许厌:「你知道你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为.....什么?」 「我说,好。」许厌又重复了一遍,「一起吃饭。」 说着许厌抬脚走过来,看着白啄又有些发红的眼睛,微微皱眉道:「膝盖疼得厉害?」 第27章 【27】 「哥哥?」 「嗯。」…… 白啄的膝盖只是隐隐有些痛意, 不严重,不会留下什么疤,更不会影响走路, 但他们速度却比平时慢了将近一半。 一个刻意放慢, 一个有意配合,频率出奇地一致。 相伴而行的两人安安静静, 没人刻意寻找话题,也没人故意憋着不说话,但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磁场却尤如实质般存在,那层透明的保护膜把他们牢牢护在里面, 与外部的环境隔绝起来,旁人很难踏进去哪怕半步。 白啄走在许厌身旁,虽然没说一句话但她的心却格外踏实。 他们今天去的还是那家生煎店,都坐好等着上菜了白啄心中还在反思:她有时是不是还是考虑太多了, 导致错过了些什么。 冷静理智固然好, 但饱含热气的冲动有时也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成果。 想到这儿,白啄郑重开口:「许厌。」 正在用热水烫碗筷的许厌微微抬眸, 传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白啄桌下的手按在刚撞到的膝盖上揉着,试探着问道:「我们现在是朋友吧。」 白啄有些紧张, 正在揉膝盖的手下意识加大力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厌。 许厌顿了下,接着低头继续刚才的动作, 把烫好的筷子放好, 把小碗外部的水渍用纸巾擦干净。 「你看,我们,我们......」见他没回答,白啄心中有些焦急, 她想说的有很多,但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话,汇成了她最想说的那句话,「那时候就是朋友了。」 什么时候,白啄没有明说,但她知道,许厌也知道。 但是白啄很没底气,毕竟那时候要不是她,许厌也不会受伤。 想起来这几次许厌的避而不谈,白啄抿了下唇,开口道:「你要是忘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 「没忘。」许厌却淡淡出声打断,他把刚才烫好的碗筷放到白啄面前,抬眸望着她,「膝盖还疼不疼?」 白啄满脑子的「没忘」,她双眸蓦地亮了几度,闪着光似的,她看着许厌,再一次确认道:「那你承认我们是朋友了吗?」 许厌:「……」 「白啄。」许厌不明显地嘆口气,看着她再一次问道,「膝盖还疼吗?」 这时白啄很执拗,似是非要听到一个确切的、由许厌亲口说出的答案。 她太焦急,心不静,所以平时能听出来的话外音此时却理解不了。 「你还没回……」白啄说了几个字就勐地顿住,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她愣愣地看着许厌,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半晌,白啄弯着眼睛来回摇头,回道:「不疼了。」 白啄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叫道:「许厌。」 许厌回道:「嗯?」 白啄却不说什么,只是再一次叫道:「许厌。」 知晓她的想法,许厌配合道:「嗯。」 尽管只是一个字,但每次都得到回应让白啄的心稳了些。 白啄看着拿水壶的许厌,突然叫道:「哥哥。」 叫完白啄就下意识屏住唿吸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厌往杯子里倒水的动作顿了一瞬,接着才听到他回:「嗯。」 第48页 虽然还是一个字,却听得白啄松开了微微提着的那口气,这时她的心才彻底稳定下来。 白啄低头无声笑了许久,才抬起头说:「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像曹霖一样?」 许厌听到她的话微微皱眉不解道:「像他干什么?」 白啄脱口而出:「找你啊。」 有事没事都能找,不用见个面要靠偶遇,不用吃个饭要挖空心思找藉口,不用......没有任何立场参与到你的事情之中。 白啄想得到个承诺,又怕表现得太过得意忘形,所以说完这句话她就不敢再看许厌,正好余光瞥到来人,慌忙转了话题:「生煎来了。」 白啄垂眸有些慌乱,许厌没说话,只是抬手把刚才倒的温水放到了她的手边。 白啄握到手心,小声道谢。 今天白啄没穿防晒衣,腕骨的伤疤清晰可见,许厌看着那道疤,嗓子无端有些发痒。 许久,他才低声说:「可以。」 吐出这两个字,许厌像是才把心中那颗硌得他不舒服的小石头扔了出去。 许厌声音太小,白啄没听清,抬头反问道:「嗯?」 看她因为刚才的事心虚眼神还有些闪躲的表情,许厌眼中不自觉地快速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垂眸摇摇头没说话。 但白啄的眼睛蓦地瞪大,她吃惊地看着许厌。 他是笑了吗? 刚刚是笑了吧! 那个笑容一闪而过,太快了,快到白啄不敢确认,快到许厌自己都没发觉。 「许厌。」白啄的心比平时跳得快了点,见许厌抬头,她说,「我很开心。」 许厌笑了,也许是她眼花看错了,但许厌可能笑了这个假设都足够让白啄开心,甚至幸福。 「所以,」白啄说,「今天可以让我请你吃饭吗?」 此刻的白啄笑着,她笑容狡黠,眸子发亮,这样的白啄没人能把她和以前被称性子过分沉静的人联繫在一起。 白啄现在笑着的模样,就像只偷偷得意的小狐狸,连她的那颗小虎牙都在诉说着幸福。 第28章 【28】 哥哥,你疼不疼啊!…… 白啄有午睡的习惯, 中午回到家想像以前一样睡半小时,但她躺那儿半天丝毫没有睡意,白啄闭着眼抿着嘴笑就像个偷吃到糖的小孩子。 许久, 白啄放弃强迫自己入睡的想法, 她坐起身屈起腿,用胳膊圈住, 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枕着,无声笑了好长时间。 他们都知道那句话代表的含义。 ——白啄,你膝盖还疼吗? ——哥哥,你疼不疼啊?! 小时候的白啄看见许厌额角和手腕上的血迹, 急得眼泪都要出来,只会眼睛噙着泪水带着哭腔一遍遍地问:「哥哥,你疼不疼啊?」 小时候的许厌很瘦,头髮也被剪得坑坑洼洼, 他漠然地看了眼手上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但看了眼含泪的白啄,他还是缩了缩胳膊, 把手腕缩到袖子明显短了一截的外套里,再往后退一步, 用着带着稚气但毫无起伏的声音回道:「我没事。」 小白啄当然不信,她眼泪巴巴瞧着许厌的伤口,急得不行:「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谁知小许厌却绷着嘴摇头。 那时的白啄太小, 什么都不会, 在许厌面前她只会哭,像个小哭包。 这点,好像从小就是,长大了, 依旧是。 好像只有在许厌身旁,白啄的泪腺才会格外发达。 所以,见他拒绝,白啄彻底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地往外落:「你伤口疼,我家有药箱。」 许厌从不在意身上的伤口,因为它会自愈。 他也从不开口说去医院的话,知道没人带他去,反正伤口总有一天会好,早晚对他来说无所谓,就是永远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厌不放在心上,但他被白啄的哭声弄得不知所措,干巴巴道:「我不疼。」 看到他额角的伤口和他一直缩在外套里的手腕,眨巴眨巴眼睛瞬间又掉了几滴泪珠子:「你骗人。」 说完哭得更加厉害。 许厌站哪儿很无措,他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准备安慰她,可是看见手上打架时蹭上的灰和血迹,他抿了抿唇,又慢慢放下。 会弄脏面前粉嫩嫩穿着漂亮碎花裙子的小妹妹的。 许厌站在她面前,垂下的小拳头重重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最终还是只说了干巴巴的三个字:「别哭了。」 我不疼、我没事、你别哭,这是小时候许厌对白啄说过最多的几个字,他不会喊疼、不会哭,他对发生的一切都默默咬牙受着。 白凛比他们大几岁,平时割破个手指,连血都没流两滴他都能鬼哭狼嚎地喊半天,但到许厌这儿,就是伤口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皮肤样子,他也只轻描淡写说句:「我没事。」 知道许厌是在安慰她,小白啄抬手抹抹眼泪,低头四处寻找因为惊吓掉在地上的东西——那个纸袋子就躺在旁边他们脚边不远处。 不知道谁在慌乱中踩了上去,刚才还鼓鼓的纸袋子已经扁了下来,食物里的汁流出来了一些。 白啄看着纸袋子上面的脚印,嘴角向下撇着,眼泪又想冒出来。 许厌顺着她的视线自然也看见那个纸袋子,他绷着嘴没说话,抬脚帮她捡起来时,白啄已经先迈了步子。 第49页 许厌站在她身后,咬着牙齿,两只小拳头紧了又紧,把刚才那几个小孩的脸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哥哥。」白啄弯腰捡起纸袋子,放在手里,她低着头,又红了眼,「你吃不成了。」 许厌的背僵了下,下意识反问道:「给.....我的?」 「福妈做的,很好吃。」白啄吸了下鼻子,「想让你吃。」 白啄吃了一个就想到了那个帮她抢回绘本、还给她酸奶喝的小哥哥,所以她来到前两次遇见的这条巷子里,谁知道一拐进来就看到手中拿着棍子正在打架的人。 他眸子猩红,小小年纪就已经浑身戾气,而这份戾气在那块砖块扔上他额头时达到顶峰,也在听到白啄惊唿声时散了大半。 所以,他的戾气吓退了那三个小孩,但也吓得自己站在那儿不敢回头。 万幸,白啄没有逃走。 她一遍遍问「你疼不疼啊」、她说「你跟我回家」、她在难受「你吃不成了」,但白啄的这些情绪里唯独没有害怕。 许厌看着她,嘴唇微动:「为什么?」 小时候的白啄其实不知道他在具体问什么,但她还是理所当然回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所以才想着你,所以才担心你,所以才会心疼你。 那是第一次许厌接收到了这样的讯息:被人记着,被人护着。 即使给他传达这样讯息的是个几岁在大人眼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但这也足够许厌记着,记十几年,记到再也忘不了。 只是,白啄思绪勐地一顿,她皱眉回忆着当时给许厌带的食物。 当时怕她难受,许厌把纸袋从她手里接过来,里面的东西放到周围的流浪狗前面,安慰她说:「没有浪费。」 白啄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那天的细节,她的记忆告诉她,即使被踩得面目全非,那也是福妈十来年没做过的……生煎? 白啄倏地坐直,松开圈着腿的手,整个人僵在床上。 许久,白啄如机器般地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拨号。 「滴、滴……喂,啄啄?」 「福妈。」白啄紧紧攥着手机,「我能问你个事吗?漫中旁边有家很好吃的生煎店,我记得您以前也给我们做过。」 白啄听着,她攥着手机的手心开始往外浸冷汗。 都已经挂断了很长时间,白啄依旧保持着握着手机放在耳朵边的姿势。 半晌,白啄才放下手机,她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可能是巧合,但白啄的脸红扑扑的,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最后她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怎么办,怎么这么喜欢他呢。 第29章 【29】 私下指不定多野。 下午那场数学期末考, 白啄早早就到了考场,她坐在位置上时不时注意着每个走进来的人。 她在等着,白啄在等许厌来。 白啄心中欢喜, 嘴角含着淡淡笑意, 连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淡化了本来略显清冷的气质, 无形吸引别人视线的同时也减少了本身的那种距离感。 「内谁啊?」上午吆喝着交卷上厕所的男生扬起下巴往白啄的方向点了点,对坐在周围的俩人说,「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不知道,我今儿上午就注意到了。」他左手边的人摇摇头, 装模作样拿本书挡着嘴,「这长相,绝壁学校前三!啧啧,这都一年了, 竟然没人发现?!」 他眼睛往白啄那儿又快速地看了几眼, 点点头总结道:「有个性。」 看旁边传来疑惑的眼神,男生把书抬高, 挡了半张脸,挑了挑眉, 神神叨叨道:「这个考场有学习好的吗?没有吧。整个考场的人成绩加起来说不定还没年级第一高。」 「但你看她长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学习好的,来这个考场,」男生脸也不要了, 直言道, 「那学习能好吗?」 他说完顿了下,指着旁边就要反驳小瘦子说:「特么不带那个人啊!这种vip待遇的咱学校独一份,你见过第二个吗?」 偏瘦男生的话被直接堵在嘴里,他噎了一瞬, 接着瘪瘪嘴怼道:「那你能不能说重点!」 「你特么要是不打断重点这不就来了。」男生神秘兮兮,「你们知道有个词语叫反差萌吗?她就是。」 「就是那种看着乖,私下里......」他嘿嘿笑了两声,又故意压低声音,「指不定多野。」 在学校看着多乖,私下就有多野,这反差够大吗?越大越吸引人。 男生越想越刺激,说完把话转到最先提及白啄的人,寻求认同:「磊哥觉得呢?你说是不是这样!」 「你说呢?」谁知张磊面无表情看向他,「我特么感觉都让你吓没了!」 「好好的提他干什么!」张磊本是木着脸瞪他,但说着就激动起来,「你是不知道,他那个眼神......我靠!吓死我了!」 「???谁吓……噗呲。」 反应过来的男生忍不住笑,笑完还不忘讽刺人,「你能不能行了,这个话题还能转到他身上。」 这个「他」是谁,没人明说,但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你特么有本事让他盯着看试试!」张磊边说边注意着门口怕被人听到,「日!我现在是真信了!那眼神,还真有拿刀捅人的潜质。」 「也没那么夸张吧。」偏瘦的男生欲言又止,「贾不真都那样对他了,也没见他干点什么事。」 第50页 「那能一样吗?!贾不真顶多算给他穿穿小鞋,没破皮没掉肉的,考试坐哪儿有区别吗?没有!」张磊压着声音激动反驳,「贾不真敢真踩他底线试试!我今天就声音大点,还没说几句呢就打扰到他画画了,那眼神特么就快把我嘴缝上了!至于吗!」 「我特么还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张磊有些崩溃道,「一家独大!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弊端!要是学校还有......」 「停停停!打住!」拿书的男生听到后心一突突连忙叫停,「真有咱们就该哭了。」 半晌,他咂咂嘴道:「但说 实话,咱学校这位是典型的『你不犯我我眼神都懒得给你一个』那类,既不拉帮结派,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只要不上赶着找死那就能好好活着。」 「十二中倒是不一家独大但是拉帮结派的,上周就是因为看不顺眼,刚把人开瓢,这搁你身上你行吗?」男生灵魂发问,「要你你愿意去吗?」 张磊勐地噎住,他还真特么不愿意去,调剂枯燥的校园生活调皮娱乐一下和刀光火影闯荡江湖那可是天上地下两重天。 「所以啊,」男生由衷感嘆,「咱们还是知足吧。」 最起码你不上赶着作死就不会死。 「那本来就是。」偏瘦的那个适时拉踩,「考试就好好考试,你安静点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张磊:「???」 他咬牙切齿道:「以前配合我的不是你们?!」 「别,往事如烟别再提。」偏瘦男生欠欠的,「再说我可没打扰到大佬,也没收到过眼刀。」 不知道他还能这么不要脸,张磊吼道:「死瘦猴!老子废了你!」 张磊太过愤怒,声音也没再压着,这句话瞬间响彻整个考场。 声音大到考场里其他学生动作一致地望过去,大到白啄思绪一顿,从而没能第一时间向踏进班的许厌打招唿。 考场里的同学都在扭头往后瞅看热闹,白啄却只盯着教室前门,看到那个身影时她眼神一亮,下意识朝他摆手。 注意到她动作的许厌步伐一顿,朝着白啄不明显地点了下头,随即就向他的位置走过去。 整个过程也就两三秒,除了当事人再也没第二人注意到。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但白啄却弯了眼睛,就是没说一句话也足够让她心情雀跃,就像是泡到了气泡水里:又甜,又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就一如白啄此刻的心情。 她真的好开心呀。 而正在教室最后打闹的三人背后议论人,很是心虚,尤其张磊,见到许厌进来立马闭上嘴坐位置上,生怕再出点声惹到了人。 白啄视线顺着许厌的身影移动,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幕。 本来在打闹的人顿时安静、气氛明显冷了几度,不用想都知道原因。 白啄嘴角的笑容往回收了收,指向性那么明显干什么,许厌又没做什么。 白啄绷紧了唇,又看向许厌,此时他低着头拿起笔正准备写些什么。他做着自己的事,像是对刚才的事情丝毫不在意。 许厌不在意,白啄却有些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放心里的宝贝明明没做什么但不仅不被接受,还要把他推出去,区别对待。 一下一下的,那些刚刚咕噜咕噜冒出的小气泡被逐个戳破,最后只剩下几滴水渍,留在白啄心上。 她突然想,还是曹霖有眼光,能看到那么好的许厌。 白啄垂眸,收回视线,脑海里来回闪着那些数学公式想把心中把那些情绪压下去,她要考好!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通过测试跳级了。 卷子发下来后,白啄比平时还要认真专注,她一道道解着题,专注到甚至听不到那些敲笔声和嘆气声,专注到觉察不到旁边同学很明显往她卷子上瞥的眼神。 直到写完又检查了一遍白啄才松口气,她把笔合上,下意识扭头看向许厌。 他正低着头写东西,但看着依旧是在草稿纸上写。 白啄只看了几秒,在监考老师咳嗽提醒前就已经自觉地转回视线,她低着头,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厌自然也察觉到了那道视线,他动作一顿,看了眼写了满满一张的草稿纸数学公式,笔尖移动,在那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上斜着划了一道,接着把笔仍在上面。 许厌视线下移,看着那占了一角的小狐狸,目光下意识柔和了许多。 很快,考试结束铃响,收卷的过程中班里就听到了稀稀拉拉的说话声。 不是在讨论数学试题的难度,他们是在讨论放假怎么玩儿,明明还有两场考试。 监考老师刚收完卷子走出去,班里的学生就吆喝着兴奋地往外涌,白啄也站起了身。 不同的是,他们是往门外走,白啄却是往教室里面走,逆流而行。 往外走的学生太多,白啄索性等着,等其他人先走出去,反正许厌也在那儿坐着没动。 她看着窗边的许厌,对他扬起笑容摆手。 落在后面的学生看到后一惊,心中卧了个槽。 你给谁摆手呢?! 他们有心想看热闹但想到后面的人就如芒在背,最后还是求生欲占了上风,一熘烟地往外涌。 要不是张磊他们熘出去太快没看到这幕,否则心中只会觉得猜对了,私下里行为确实刺激得很。 第51页 白啄逆流向他走来时就连许厌也愣了下。 等人走得差不多,白啄迈步走来,以为她有什么事,许厌也站起身,朝她迈过去。 此时班里没什么人,仅有的几个也即将走出教室。 许厌步子大,没两步就站到白啄面前,窗外走廊时不时有人经过,他抬眸看了眼正往里看的人,等那人慌忙移开视线,他才看向白啄,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想给你说句话。」白啄微微抬头看着他,笑眼弯弯,她说,「你等着我呀。」 第30章 【30】 他是我的。 考完试还要上节自习课才放学, 班里依旧是考场布置,就两三个人围在一个课桌上复习明天的考试。 说是复习,但即将放假, 班里大多数人都很活跃, 心静不下来,先是互相对了对记得住题的答案哀嚎一会儿, 等情绪释放得差不多后趴桌上头凑一起谈天论地,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暑假。 肖茹斐和白啄一张桌子,她前后左右聊了一圈发现她同桌还在低着头解那道物理题丝毫没感受到即将放假的快乐。 「同桌。」肖茹斐趴在桌上,下巴枕在胳膊上微微仰起头看着白啄说, 「你不开心吗?」 白啄笔尖一顿,下一秒嘴角上扬,柔声道:「开心。」 怎么可能不开心。 「我也开心。」肖茹斐整个人蔫蔫的,「但我不想考试, 只想赶快放假。」 「所以能採访一下吗?」肖茹斐稍微坐直, 单手撑着下巴,「这时候怎么能像你一样心如止水?」 「写题。」白啄紧了紧握笔的手, 简短道,「写题静心。」 肖茹斐:「????」 「唉, 」肖茹斐嘆口气,「我好像知道我们的差距在哪儿了。」 别说写题了,她现在连笔都不想拿。 白啄抿着嘴笑了下并未答话, 她之所以能坐得住, 是因为这里没有让她心绪不宁坐不住的人和事。要是换个地方,她大约也是控制不住的。 「还有今天考试有人打扰你吗?」想到这件事肖茹斐坐直,一脸正色,「实在不行就给老田说换个考场, 千万别影响到你考试。」 白啄笑着摇摇头,只是点不算大的杂音,算不上影响。 「没有。」她说,「还挺安静的。」 「真的?」肖茹斐将信将疑,「他们没整出点么蛾子?没给老师拌个嘴影响到考场秩序?」 「没......」白啄下意识否认,想到什么,顿了下,改了口,「就说了两句,也没影响秩序。」 肖茹斐见她不像说假话才放下心来:「那就行。」 她突然朝白啄靠近,神秘兮兮道:「那你见到人了吗?」 看出来她想聊天,白啄把笔放下,配合道:「什么人?」 猜想她同桌心中也许只有考试不会注意,肖茹斐招了招手,等白啄稍微低头往她身边凑一点,她才用手挡着嘴巴压低声音说:「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融入漫城一中从学校秘闻开始!」 白啄抿了抿唇,佯装不在意般随口问道:「什么秘闻?」 「那考场的每个人基本都有小团体,其中排你前面的那两个人最热衷的就是每周五放学和人约架。」 肖茹斐说:「你注意到每周末放学我们学校对面总会站几堆人吗?那?就是等着放学约小巷子的,像群小学生。」 她说些别人,但白啄微微吊起来的那口气并没松开。 「里面高二还有个三人小团体,热衷于找事,很喜欢和老师对着干,把老师惹得越生气他们就越开心。」肖茹斐想把所有传言都给白啄讲讲,「倒是没什么坏心思,也没什么战斗力,但就是很烦人......」 肖茹斐滔滔不绝,白啄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并不打断:「还有你明天考试注意下考场上坐最后的那个人。」 突然,听到这句话的白啄心瞬间吊了起来。 「虽然看着很帅,」肖茹斐把声音压到最低,「但那是咱学校学生公认最不能惹的人。」 她说:「你以后见到记得离得远点。」 肖茹斐三言两语简短说完随即就转向另外的话题:「还有,和你在一个考场的还有个女生,相当豪气,你以后就知道......」 白啄垂眸想的却是:那可是我用尽全力想要靠近的人啊。 怎么能远离? 不可能的。 一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在聊天时,下课时肖茹斐还意犹未尽:「下次接着给你讲啊。」 白啄点头,接着快速收拾,见她动作,肖茹斐随口问道:「有事急着回家?」 「嗯。」白啄点点头,「要去堵人。」 听到她这么说的肖茹斐双眼发亮:「堵谁啊?」 白啄把书包背好,道:「我们学校最不好惹的人。」 肖茹斐:「......」 她的口水没白费,她同桌都听进去了。 「壮士。」只隔了一秒,肖茹斐就双手抱拳,「祝您成功!」 但她表情很明显的你演得开心就好,白啄顿了下,抿了抿嘴,看着肖茹斐认真道:「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他了。」 「那太好了。」肖茹斐说着好但语气依旧很不着调,「以后记得介绍大佬给我认识,让我抱抱沾沾气。」 「不行。」白啄想也不想就拒绝,她微微皱眉,「你不能抱。」 第52页 肖茹斐:「......」 怎么还拒绝上了。 入戏真快。 肖茹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啄嘴唇微动,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道:「他是我的。」 「......」 怎么还越演越逼真了,她同桌原来还有演戏的天赋吗? 肖茹斐想调笑她两句,但还没张嘴就看到白啄表情认真,并不像开玩笑。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半晌,肖茹斐才茫然地眨了眨眼,如堕烟雾:「你说他什么?」 她的? 她同桌刚说谁是她的? 肖茹斐双眸迷茫地看着白啄,如提线木偶般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你的?」 白啄点头,但还是严谨解释:「现在还不是。」 听到「还不是」时,肖茹斐似是发癔症初醒,她无神的双眸蓦地亮了一度,松口气似的长「哦」一声,才算回过神了。 心想着原来刚是逗她的,吓得她差点就当真了。 肖茹斐僵硬的嘴角刚恢復了些,正准备说些什么,耳边就听见白啄说:「但以后会是的。」 「我不太喜欢...」白啄抿了抿唇,还是把剩下的话委婉说出口,「别人碰他。」 肖茹斐:「………」 说她的占有欲在作祟也好,说她自私也罢,在许厌的事情上,她心眼确实小得很,看不得除她之外的女生碰他。 但又不是那种甚至看不得他交朋友的那种占有欲,相反,白啄希望许厌的朋友有很多,所以她又说:「不过以后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肖茹斐:「......」 怕遇不到许厌,白啄说完没再管呆若木鸡的肖茹斐,给她打了个招唿就向门口走去。 白啄并不想隐瞒些什么,什么装作不认识,什么保持距离......这些白啄从来没想过,许厌也没想过,他并没有刻意疏远她。 白啄很开心,她想要的很多,甚至想让所有人知道她和许厌的关系:知道他们认识、认识了很久,知道他们亲近、会是彼此最重要的人,知道他们会相濡以沫、相伴走完一生...... 这一切的一切,白啄都想昭告天下,她想告诉所有人:他们慌忙想避开的人,是她求之不得想要靠近的人。 第31章 【31】 你在等我吗? 说是来堵人, 但白啄也只是想来碰碰运气,能遇到最好,要是遇不到......那就明天再见, 反正还有两场考试。 白啄并不着急, 所以真没见到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的,许厌又不会跑, 说不定明天中午还能一起吃饭。 白啄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却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第二天白啄没看到他没等到人,从考试铃响直到考试结束许厌都没进考场。 他今天没来参加考试。 下午英语期末考结束后,白啄扭头看了眼窗边那个空了一天的位置, 眸子一垂,遮住眼中神色,拿着考试文具回了班级。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马上就能放假了, 校园远处近处都是学生兴奋的吵闹声, 嘈嘈杂杂的,一如此时白啄的心情。 回到班级同样人声鼎沸, 大家坐在位置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在等着班主任过来布置完任务后开始期待已久的假期生活。 他们那种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很明显地流露出来,遮都遮不住。 白啄坐在位置上,正低着头拿着笔在本上默写着古诗词。 此刻白啄心绪不宁, 数理化生这些科目写不了, 那些公式在她脑海里单纯只是个公式,产生不了任何化学反应,所以她只能默写些诗词:不用思考,又能分走她一部分注意力, 不至于让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 肖茹斐今天也很安静,她时不时地看白啄一眼,欲言又止。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看过来时,白啄终于放下笔,看向她问道:「想说什么?」 「同桌。」肖茹斐弱弱问道,「你心情是不是不好?」 虽然她和平时一样都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写东西,但肖茹斐直觉白啄心情不好,她明显没有昨天看着开心。 即使昨天被她的话震惊了一晚上,肖茹斐也不得不承认,白啄说那些话时每个生动的表情都在展示着她的好心情。 那和今天是不一样的。 听到她的问话,白啄静默了几秒,接着轻轻摇头:「不是。」 她说 :「只是有点担心。」 怕许厌遇到什么事,知道有想多的可能,但她就是止不住的担心。 白啄有些后悔,应该把电话号码要过来的,这样她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来回猜。 「别担心。」肖茹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人,「你再坚持一下,等老田说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放假了。或者你现在就去给老田请假,暑假那些安排事项到时候我给你发过去。」 听到她的话,白啄心间一暖,对肖茹斐微微扬起嘴角笑了下,摇头道:「谢谢。」 就是请假白啄也不知道她能去哪儿找许厌。 她能去的无非就那三个地方:郑旗家的商店、「荷桌」。 但不管是哪个地方白啄都觉得他不会在,至于许厌的家.....她暂时还不能去,白啄不知道她冒然去敲门会不会给许厌带来麻烦。 所以白啄才有些烦躁。 没一会儿班主任过进班提了几点要求又强调了几条注意事项,随后就放了学,直到走到学校门口白啄还没确定去哪儿。 第53页 「白啄同学。」旁边突然有人叫她,声音听着有些紧张。 白啄朝他望过去,见走过来的是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看着斯斯文文,但很面生,白啄并没有见过。 男生对她露出个稍显腼腆的笑容,说道:「你好。」 白啄不知道他的目的,不动声色回道:「你好。」 「我是三班的,」男生很紧张,有些突兀道,「我的成绩没你好。」 他有些结巴:「但我、我会努力往前赶缩小和你的差距。」 白啄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并没听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所以白啄同学,」男生说着面色开始泛红,「你能不能、能不能......」 最后男生憋得脸色通红,后面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他最后放弃,低头慌乱地从书包里找东西,「你等一下。」 男生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一个信封,他捏着那因为用力皱巴巴的信封有些窘迫看着白啄道:「我想......」 他刚说了两个字就见白啄眼神勐地一亮,那抹亮看得男生的脸更红了,却又让他生出很多勇气。 男生深唿口气,把信封递到白啄身前,眼睛一闭开口:「白啄同学,我喜......」 「抱歉。」白啄紧紧盯着男生身后的人,声音带着急切,「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顾不得再说什么快步朝眼中的人走过去,满脸惊喜。 「白啄同.....」男生急忙想要叫住她,但白啄此时什么也听不到,她眼中只有那一个人,只能听得见那个人的声音。 男生看着本来安静淡然听他讲话的人步伐略显急促地奔向他们身后十几米处骑着单车戴着棒球帽的人。 白啄站在他面前,不用看也知道她那双眸子有多亮,亮到他刚刚只是看了一眼就生出了莫大的勇气。 戴棒球帽的人身高腿长,和白啄同学很配,最起码在外形上就很适合。 男生看着远处站在一起很相配的两个人,把手中那封信捏成一团,脸像被火烧了似的。 白啄站在许厌面前,眼睛眨了眨,但没说话。 许厌把帽檐往上抬了抬,那双深邃的眼睛完全露出来,开口道:「走吗?」 白啄没应声而是反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许厌看着白啄,看着她眼中那丝毫没隐藏明晃晃的期待时,许厌眸子一眨移开视线:「嗯。」 听到他的回答,白啄眼睛一弯,笑出声来,她用力点了点头:「走。」 第32章 【32】 出其不意的拥抱 许厌不明显地扫了眼还木楞着站那儿的人随即移开了视线, 想着身后的人,稍微向左转了车把,靠着人行道行驶, 避开学校前方的减速带。 再一次坐到许厌的单车后座上白啄比上次放松了很多。 还没晚上六点, 天依旧亮着,他们往前走着, 店铺往后退着,白啄闭上眼睛,身体稍稍往许厌哪儿靠了靠,静静感受着空气中那跳跃的温度。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 直到快到目的地时许厌才突然开口问道:「今天回家?」 「嗯。」白啄动作一顿,像被抓包但丝毫不改的小朋友似的,她下一秒手指一蜷,把指尖柔然触感的布料松松握在手心, 脸不红心不跳回道, 「我哥来接我。」 问完这句,许厌点点头没再说话。 白啄手中抓着许厌衣摆, 就像抓住了这个人,她心中欢喜, 垂眸看着鞋尖微微弯了眼睛,想到什么似的,刚扬起的嘴角又慢慢放了下去。 上次在郑旗家商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天是许厌送她回来的, 所以见他一路顺畅停到小区门口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白啄跳下单车, 看着许厌帽檐下略显疲惫的双眼,心下担忧:「昨天没睡好?」 许厌摇摇头,他的右手依旧握着单车把手,换了个话题, 问她:「东西收拾好了吗?」 白啄摇摇头道:「没有。」 「需要带回家的东西很少。」说罢,她又紧接着加了句,「不着急。」 白啄一点都不着急,她想和许厌多呆一会儿。白啄心中有许多话想给他说,可此刻看着许厌的模样她又说不出口。 虽不明显,但白啄却很明显地觉察出来,许厌很累。 白啄很担心,那双眼睛里的担忧都快要溢出来,让人看到心就止不住颤一下。 许厌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下一秒做了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 许厌把头上戴的那顶黑色棒球帽抬手取下来扣到了白啄头上,捏着帽檐的手指轻轻往下压了压,遮住了那双看着他满是担忧的眼睛。 「我没事。」许厌松开帽檐,手掌上移,隔着帽子放到了白啄的头顶,他声音低沉,动作温柔,「上去吧。」 白啄没动,静静地任由许厌动作,她帽檐下的眼眸垂着,她问:「今天你是专门等我的吗?」 知道她看不见,许厌低着头一瞬不瞬望着面前的人,想把人印在脑海里,他答:「顺路。」 顺路吗? 白啄想起刚闻道淡淡消毒水味道没说话。 医院和漫城一中从来不顺路,自然也不会和这个小区顺路。 许厌不想说,白啄也不会逼他。 十几秒的时间,许厌就收回了手,在他把手收回来的同时白啄也动了:白啄顺着他收手的方向勐地往前迈了一步,撞进了面前人的怀里。 第54页 单车车架高,许厌面向她又是这种毫无防备的姿势,白啄很容易就抱住了人。 许厌整个人顿时如雕塑般僵住,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就僵在白啄背后。 棒球帽大些,因为刚刚的动作此时已经完全遮住了白啄的眼睛。 人要是闭着眼睛看不见周围事物的话,听觉和嗅觉就会更加敏感,此时的情况也印证了这句话:她的听觉和嗅觉在此刻异常灵敏。 白啄闭着眼睛抱着许厌,闻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听着自己如打鼓般的心跳声,甚至连跳动的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辨。 离得近,白啄鼻尖刚才本来隐隐才能闻到的消毒水的味道明显了些许。 那是她很熟悉的、属于医院的味道,沾到了许厌身上。 白啄抿着唇,不熟练地、轻轻拍了拍许厌后背。 医院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许厌不是顺路,他就是在等她。 也许是在等她安慰他,白啄这么想着,接着她也这么做了。 白啄在安慰许厌,用自己的方法。 许久,她才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白啄抬手把头上的棒球帽取下来。 视觉重新恢復,看到许厌脸上少见的错愕的神情,白啄愣了下,接着抿了抿唇,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一抹红晕,并且有迅速加深的趋势。 白啄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那种名为害羞的情绪瞬间席捲了她浑身上下,但是面上不显。 她学着许厌的动作重新把棒球帽给他戴上,甚至连捏着帽檐向下扣的动作都没放过,接着白啄抬手,手指蜷了蜷,又慢慢缩了回来。 她还不敢抬手摸。 白啄脑子一片空白,她收回手,强装镇定:「下次见。」 说完就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住,白啄深吸口气,转身,走到许厌面前,把从书包里拿出的手机递过去,用无事发生的口吻说:「手机号。」 许厌抬起僵硬的手指接过来,输进去一串数字又递迴去。 白啄接过来,直接拨了回去,听到许厌身上铃声响起才挂断,找话题似地开口:「是真的。」 白啄:「……」 许厌:「……」 多说多错,白啄给许厌摆摆手,转身就走,步伐带着慌乱。 等白啄走远,半晌,许厌全身上下的每个关节像才重新恢復工作,他鼻尖好似还萦绕着淡淡香味,久久不散。 许厌抬起还略显僵硬的手指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才握上了单车把手,握上的那一瞬间,许厌的手指轻颤了下。 他向着相反的方向骑过去,在路上,许厌买了些清淡的食物没有回家,而是拐到了漫城的中医院,上到三楼,推开护士站对面的那间病房,径直走向中间那个床铺。 这时许厌的心情已经平復下来,神情也恢復到平时的模样。 他把买好的食物放在病床旁的小桌子上,把病床调高些固定好后才又拿出医院配的小餐桌,把买的东西放上去,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 许厌把粥盒打开,勺子摆好,把那些清淡的菜摆好才把小餐桌放到病床人的面前,方便她吃。 整个过程中病床上的人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抿着嘴绷着脸,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一个。 旁边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大姐羡慕道:「雅云妹子,儿子真孝顺,你真有福啊。」 一天了,忙前忙后就没见他有一丝不耐烦,在本该鸡飞狗跳手忙脚乱的年纪他这份稳重很难得。 王雅云拿勺子的手一顿,抬眸迅速瞥了眼旁边的人,僵硬地提了提嘴角,没说话。 「多大了?」大姐没有发觉俩人之间那种陌生人般的氛围,依旧问着,「正上高中的吧,高几了?」 许厌没开口,王雅云声音僵硬道:「高二。」 「哎呦,真好。」大姐夸道,「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就是有点内向,不爱说话。」整整一天基本就没见他说话,要不是医生过来听他回答了几句,她都要以为这是个不会说话的。 「不过这样也好。」大姐说,「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好多了。」 王雅云吃着东西不再答话,而许厌面色如常,听到这些话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见病床上的人开始吃东西,他眸子一垂转身走了出去。 许厌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背往后一靠,两条腿松松垮垮撑在地上,垂眸看着医院的地板。 半晌,许厌伸手拿出手机,划开,点开通讯录,看着上面刚存进来的那个名字,拇指上移,隔空在那两个字上面抚过去。 在许厌做这个动作时,白啄也正在捧着手机来回看,她看了许多遍,熟悉到不用刻意记就是立马关上手机她也能顺利地背出来的程度。 一路上见妹妹宝贝似地捧着手机、时不时抿嘴笑的白凛:「......」 转个学而已,倒是喜欢笑了不少。 白凛没忍住问道:「开心什么呢?」 白啄又看了眼那串数字才关了手机,简短道:「放假了。」 马上就能和许厌一个班了,她实在很开心。 白凛:「......」 「白啄啄,」白凛有些心疼妹妹,「下次不想上课给哥说,哥帮你请假。」 白啄:「......」 回到家时,白母还在厨房忙着,白啄小半个月没回家,她有些想孩子就想亲手做炖饭。 第55页 上次白啄给福妈打电话时她刚好在身边,听着她们谈论着小时候的吃食和趣事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她给白凛白啄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白母心中遗憾,当天就开始动手,但一二十年不做,白母的手艺实在不算好,但她学得快,练了十几天做出的那些家常小菜吃着还算可以。 白啄吃第一口时就已经发现了,她愣了下,看向一旁坐着有些紧张的白母,心中一暖。 白啄垂眸又夹了一筷子,装作不知道似地夸奖:「好吃。」 白母听后松了一口气,对正要开口的福妈使了使眼色摇摇头,佯装不在意问道:「真好吃吗?」 但她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又给白啄夹了青笋,说道:「再尝尝这个。」 看到这幕后福妈心中瞭然,笑笑没说话,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听到白母问话,白啄心中失笑,但是面上不显,她吃了口白母夹的青笋,才认真回覆:「真的好吃。」 白啄说了她不经常流露出的语言:「是我这段时间吃过最好吃的。」 一句话,听得白母心情舒畅,眉开眼笑。 但听得白凛眉头直皱,心中心疼更甚:「转回来吧,你在那儿都吃的是什么!刚福妈在我都没好意思说,这顿饭和以前比顶多算……」 白凛还是没能说出口,给了白啄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接着说:「实在不行,给你喜欢的同学商量一下,一起转回来,我替你们……」 看白母沉下来的表情,白啄忙打断:「哥!真的挺好吃的!」 「好吃什么呀!」白凛皱眉反驳,「你快转回来,咱不在那儿吃苦!」 白啄:「……」 第33章 【33】 许玥歆;悦心。 一瞬间, 鸦雀无声。 看到白母那要喷火的眼神,白啄视线一顿,下一秒就低下了头装作没看到。 「刚好放暑假不用担心进度。」白凛看着低头的妹妹觉得他这个哥哥实在太操心了, 「听到没?」 白啄摇摇头就是不看他, 只是冷漠地吐出来两个字:「不转。」 「你……」 「你什么你!」白母瞪着眼睛打断了他的话,「有这个说你妹妹的时间能不能反思一下自己, 快三十的人了,天天不干正事就会搞点乱七八糟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白凛:「……」 他不知道白母这火气从哪里来,但她说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可不能认,那是关乎尊严的问题,于是白凛弱弱反驳说:「那个,妈, 保守估计你儿子还要一轮义务教育才会迈入而立之年。」 白凛说的是事实, 但明显底气不足,他怕白母这无名火越烧越旺。 「有区别?」白母眼中冒着火星子, 「就是再过个两轮你就能成熟点不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白凛:「……」 他还真不能。 白凛欲言又止,还是想为自己平反:「那叫动漫设计, 我们学校唯二的王牌专业,每年高考那些名额都能抢疯了,能上的都是……」 「是什么是!是让你欺上瞒下还是让你满天的折腾!」白母恨铁不成钢, 「你除了会敲几下键盘还会什么!」 「………」 被迫三十、被迫废物的白凛放弃了抵抗:「您说得对。」 「我说得对你也不听啊。」白母终于吐出了真正想说的话, 「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嘴倒是挑。多少孩子吃不上饭……给你做好还委屈你了不是,让你吃顿家常饭就是吃苦了不是。」 被骂得一脸懵的白凛:「???」 白啄低着头忍着笑,最后看不下去了才轻轻地敲了敲碗, 夹着青笋放进嘴里的同时下巴朝白母点了点。 白凛看看白啄的动作,低头看看桌上的菜,又抬眸看看瞪他的白母,然后又低头看了看那不像福妈平时手艺的一桌菜。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的白凛:「……」 他忙夹了筷子面前的鱼,感觉到嘴里那偏咸的味道,彻底确认了心中所想。 「诶,好吃!」白凛佯装惊嘆,又挨个夹了桌上的菜,彩虹屁满天飞,「怎么每道菜都这么合我口味!」 「是吗?」白母冷哼一声,甚至不想点评他那拙劣的演技,只是冷测测问道,「真这么好吃啊?」 「真的!」白凛连连点头补救,「简直是人间美味,我真的……」 白母把勺子一放,出声打断道:「既然这样桌上的菜都归你了,今天吃不完明天吃。」 最后斜睨他一眼,语气不容置喙道:「一口都不能浪费。」 白凛:「......」 看到白母那不容反驳的眼神,又看到那桌上四五道菜,白凛头疼,找战友似地看向白啄:「妹妹……」 白啄头也不抬:「加油。」 白凛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他妹妹太无情。 白啄晚上吃得一向不多,但因为今晚意义不同,她夹了感谢菜又喝了碗粥才放下勺子。 本想再坐会儿,但看白凛求救的眼神,白啄顿了下,给白母打了个招唿就转身上楼回到屋里。 直到走进房间关上门白啄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还没放下,她很喜欢这种和家人相处的方式,比过往轻松了太多。 白啄洗漱后坐在书桌前,没看书没写题,她拿着手机看着那串数字,想拨过去却又想起那个拥抱。 第56页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想颇有些趁人之危占便宜的嫌疑。 白啄脸上的温度升了上来,微微有些发热,但转念想到许厌身上的消毒水味,那些许的热度又慢慢地降了下去。 「滴、滴……餵?」 耳边传来许厌压着的、听起来稍显温柔的声音,「白啄?」 「许厌。」白啄趴在桌上,下巴枕在胳膊上,柔柔开口,「晚上好。」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许厌还没开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但下一秒就小了几度,应该是许厌捂住了手机的语音口。 许厌快步向外走,离得越来越远,那些吵闹声就越来越小。 直到周边安静下来,白啄坐起身有些担心道:「你还在医院没回家吗?」 顿了下,许厌才回道:「没有。」 一不小心把话说出口,白啄也静默了一瞬,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今天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刚刚那些人的说话声……」 刚才那些嘈杂的声音中有几句是家属在大声喊着「医生」。 既然话说出了口,白啄小心翼翼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听到许厌的回答,以为他不想说,心中失落了下,但也就一瞬,接着白啄就准备转移话题:「那你……」 他们却同时开口:「家里的人……」 白啄心里一惊,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忘了她刚要说什么。 见她没说话,许厌才接着开口:「…送玥歆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 「不过不严重,」许厌说,「住两天观察一下就能回去了。」 这时白啄才松了口气,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顺着他的话说:「玥歆……」 刚说了两个字白啄就勐地顿住。 但许厌听到了,他说:「我妹妹。」 白啄的心像是勐地被刺了下。 许玥歆,许厌的妹妹。 玥歆。 悦心。 这么明晃晃的,不知道是怕谁看不出来。 白啄忍着心酸,把那些情绪压下去,突然开口叫道:「哥哥。」 隔了几秒,许厌才开口回道:「嗯?」 白啄垂着眸,认真说道:「我虽然这么叫你,但我不是你妹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白啄抿了下唇,还是开口道,「你以后不能用这句话拒绝我。」 白啄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里突然安静下来。 似乎只能听见许厌的唿吸声和白啄的心跳声。 许久,许厌才低声开口:「先休息。」 说完,不等白啄再开口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白啄本来紧张抿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完全控制不住。 许厌刚才是慌了吗? 白啄把刚才许厌说的那三个字和他平时的音调对比,得出个结论:是慌了。 白啄开心了。 她临睡之前又专门给许厌发了个晚安的短息,同时非常坏心眼地用「哥哥」两个字做结尾。 那天晚上连白啄做的梦都是甜甜的、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他们没再通过话,只是在白啄每天复习功课之余偶尔发简讯聊天。 所以在温言跑过来把她从书桌上拉下来说出去转转时,白啄心中的小心思压都压不住。 她明说暗拉带着温言去了漫城一中,美其名曰去看看她现在生活和生活的环境。 白啄先带着她去租的房子中看了看,接着就拉着温言在漫城一中周边乱逛。 这期间,她心中的小人儿也一直乱晃。 但她们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又到中午了,没时间让她们再逛一程,白啄暗戳戳决定下午就去郑旗的商店。 白啄想带温言去那家生煎店吃午饭,她吃东西不挑食,应该也会喜欢吃。 谁知温言听后连连惊嘆:「你不是十几年前都不吃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等到你约我去吃生煎!」 谁知听到后白啄一愣:「什么?」 「你记不记得,一年级还是二年级,我记不清了,但是没关系。」温言像是回忆到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拉着白啄的胳膊晃了晃,「你当时眼睛都红了!」 那么久远的事情温言之所以还记得,就是因为白啄眼睛红了。 从来没见过她眼圈红的温言慌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她视线定格处是人家的生煎,白啄抿着唇红着眼委屈巴巴。 白啄微微皱起眉头,努力回想什么时候发生过这件事。 「就当时你那表情差点就要哭了。」温言努力帮她回想,「我后来还专门买了可多给你,但你一口没吃,记不记得?」 但就那么一次,再后来,白啄没再露出过那种神情,所以才让温言记了那么长时间。 温言当时太小,以为白啄想吃,就去买了好多回来,谁知白啄只是看了眼就头一低不再看了,自然也一口没吃。 说到这儿,白啄依稀有点印象,但并不知道她当时的表情是那样的。 「小白,」温言问道,「我能知道你当时的心歷路程吗?」 这件事困扰温言了许多年,她到现在都不太能接受白啄为了几个生煎眼圈红了。 回想起了前因后果,白啄摇摇头,生煎并不是源头,她当时应该只是联想到了那个人。 第57页 后来,越长越大,明白得也越来越多,很多心思白啄就压在心底不再提及,甚至连她自己都以为不会再在意。 白啄忘了这件事,旁边的人却记得,也没在她耳边提及过。 「你快说,不许摇头,我才不信没有原因。」见她摇头,温言不许了,「身为你最好的朋友,我有权利知道……」 一路上,俩人打打闹闹,穿过了当时白啄刚转来漫中跟着许厌走过的那条小巷子,到了地方。 白啄朝对面那家店指了指,像当初许厌一样说道:「就是这儿。」 等她们过了马路,温言拉住她,口中道:「别动,我要记录一下。」 温言拿出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她们笑着,互相抵着头,以那家生煎店为背影,此时的场景顿时定格下来。 温言保存下来,又换了一个角度说道:「再来一张。」 这镜头侧了侧,店铺入境更多,在温言按下拍照按钮的那刻,看到镜头里的那个背影,白啄勐地转身回头看。 「哎呀,你动什么。」照片上只照到白啄侧脸,没有刻意设计但却奇怪地看着还不错,温言把照片保存,准备再照一张,「快扭过来。」 可白啄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温言疑惑道:「小白?」 说完,她也顺着白啄的视线透过玻璃门往店里面看,但视线最终处是两个男生,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正在说话。 温言以为她看错了,又确认了下白啄的视线,是在看那两个男生不错。 温言很欣慰,以为转了学校白啄终于开始认识新同学了,于是开心道:「小白你认识他们吗?刚好我们拼个桌。」 但白啄皱着眉盯着里面的人,听到后抿着唇摇摇头没说话。 看她有些严肃的神情,温言话音一消,重新看向屋内,这时才发现不对劲,看得她的眉头也皱起来。 即使看不到背对着坐的人的神情,但面向着她们坐着男生的表情着实不算太友善。 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完全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但配合着他的表情动作,显得痞里痞气,越看越像挑衅。 那个男生突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生煎,挑衅般地伸出舌尖舔了下,才张嘴咬了口。 这时背对着坐的人也终于有了动作,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背往后一靠,看着吃着生煎但表情很欠揍的人,忽然抬起手指往前勾了勾。 见他动作,男生把剩下的半个生煎一口塞嘴里,带着点欠欠的笑容还真往前面凑了凑。 他边嚼着东西边说着什么,但没等他凑过来,那只手的主人却等不急了,他长臂突然一伸,拽住那个人的衣领口勐地向前一拉,同时左手一抬,扣住那个还没找到平衡的脑袋倏地往桌上一砸。 「嘭」的一声,温言隔着几米远好似都听到了声音,那是脑袋和木桌碰撞发出的闷响。 事发突然,几秒钟的时间,估计那个男生的嘴里生煎都来不及咽下去。 他的那股狠劲儿吓了温言一跳,她反射般惊道:「我天!」 屋内的人做完这个动作后就松了手,看到服务员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不敢上前,就把钱放在桌上,接着站起身准备出去。 这时候还坐着的男生脑袋才动了下,他的手捂着后脖颈,颤颤巍巍准备抬起头,但是失败了。 可想而知,刚才是使了多大劲。 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生煎盘子,不是那种四平八稳的,而是那种四周向上翘着、有稜角的小盘子。 温言要是没看错,桌上还不止放了一个。 那么直接把脸扣上去,不知道多疼,人又会不会有事。 温言从没见过这场面,第一次见到动手这么狠的人,她心中后怕,瑟缩了下,忙拉着白啄的胳膊,慌道:「小白,我们不吃这家了,换家店。」 可白啄不动,她静静地看着几米外的人,像是丝毫没有被吓到。 而屋内正准备推门出去的人看到她后浑身一僵,步伐勐地顿住。 「小白。」温言拉着白啄的手,还在小声劝说,「我们下次再吃这家的。」 她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进去吃生煎。 「没事的。」白啄回过神,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害怕他。」 她和许厌以后是要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的,白啄希望身边最好的朋友能认识他,接受他,而不是害怕他。 白啄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给温言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小白……」温言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一时没听出来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只是以为是白啄不害怕,她小声商量,「我们……」 温言正在小声劝说着,里面的人也终于动了,他眸子一垂,推开了门。 白啄正准备迎上去,就见他步子一顿,接着左转离开。 朝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 那瞬间,白啄的心勐地沉了下去。 第34章 【34】 不能换个人吗? 晚上的时候, 关上灯,白啄整个人都缩在小薄毯子下,腿蜷在一起, 但在漆黑的环境中她的眼睛却是睁着的。 白啄的视线定在手中握着手机上, 时针每转动一下,她就觉得身体凉一分, 到最后甚至有种就是关上空调也不会觉得热的错觉。 白啄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半夜凌晨,一直到她全身僵硬,但手中的手机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动静。 第58页 眼睛有些酸涩, 白啄眨了眨眼,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想抬起活动时手机不受控制似地滑下去,床上软绵绵的, 只发出一声轻响。 手机落在手边, 触碰到皮肤的地方似乎还能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温度。 那是被人长时间握在手心,好不容易捂出的一丝热气。 白啄手指颤了下, 接着慢慢把蜷起来,缓缓落回原处, 手背就微微贴着手机上没再动作。 又隔了许久,她才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日,如往常一样, 白啄依旧起得很早, 她坐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大半个月,直到温言受不了跑过来。 温言站在白啄书桌前,强制性地把她的书合上, 语气凝重道:「你不能再这样了!」 白啄眸子一垂,把笔放在桌上,道:「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温言气急,「你是学习机器吗?!」 在这个爱玩儿的年纪,白啄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把手机当摆设的人。 以前只是静音,现在倒好,直接关机,天天窝在家里学习,像个完完全全没有七情六慾的学习机器。 「我们学生的职责是学习,这我知道。」温言苦口婆心,「但也要劳逸结合。」 「那些回来传授经验的学长学姐不是也说过了,战线拉得太长并不好。」温言翻开桌上那套基本写完的理综套卷,看着上面有些红笔标註的她从来没见过的公式,嘆口气,「高二还没开学你就已经提前进入高三复习冲击阶段了。」 不用家长老师说,白啄就已经把那些该学的暂时不用学的全学了。 温言劝道:「小白,你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狠,你......」 白啄从来不用别人逼,因为她会逼自己,而且逼得更狠。 温言心疼的同时还想劝几句,但还没等她开口就听白啄说:「我要跳级。」 「你跳...」温言蓦地睁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白啄开口又平静地重复一遍:「跳级。」 似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温言顿时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她,喉咙哽着,一时失语,不知道说什么。 「你放心。」看到温言的模样,白啄抬头对着她笑了笑,安慰道,「我心里有数。」 许久,温言像是才反应过来,语气飘忽:「有数什么啊有数。」 「以前我觉得你是认识的所有同龄人中最让人放心的,现在看来你才是最不让人省心的。」温言无意识地来回嘟囔,「要真有数你就不会转学了,真有数你就不会跳级了……」 好像自从白啄说要转到漫城一中开始,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她身上的那种跳跃性明显活跃了,常年隐着,一但封印破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闪出来给人个惊喜。 最后温言问:「小白,你就这么着急吗?」 也不怕把自己压得透不过气。 白啄垂眸眨了眨眼没答话。 半晌,她才轻声开口:「着急。」 白啄说:「我着急的。」 听她这么说,温言急了:「你着急什么啊!早一年晚一年有什么区别吗?伯父伯母他们也不……」 「是我的问题。」白啄抬眸看着她,温声开口,「是我等不急了。」 她说:「我想离我喜欢的人近一点。」 似是听到什么惊天秘闻, 一句话,砸得温言晕头转向,她晕晕乎乎道:「你喜欢的人?!」 她们天天在一起,她竟然不知道白啄有喜欢的人。 「你见过。」白啄的手指又蜷在了一起,「半个月前就见过了。」 「半月前……」想到什么,温言一激灵,她蓦地睁大双眼瞪着白啄,满眼不可置信,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个人。 但白啄却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她点点头,扎破了她心中的那点幻想:「就是那个吓你一跳的人。」 说到这儿,白啄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温言:「......我天。」 她现在想起来就替被打的那人脸疼。 温言后知后觉想起当时白啄说过「不要怕他」的话,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像个智力低下的孩童,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讷讷问道:「那你转学也是因为他?」 得到了肯定答覆的温言:「……」 这时温言彻底失了语,她如提线木偶般转身坐到白啄屋内的小沙发上,抱着抱枕窝在里面,一言不发。 白啄也静静等着她消化,并不催促。 许久,温言才慢慢地缓过来,不抱希望地劝说道:「不能换一个?」 白啄听到后,愣了一瞬,失笑,轻声道:「怎么换?」 要能换的话她早就换了,上辈子就换了。 得到意料之中答案的温言又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沉默下来。 白啄是个有主意的,既然说出口,那就代表这件事情肯定已经在她脑子里转了好些圈,不管其余人怎么说,最起码这件事已经在钉了钉子在她心上,很难改。 白啄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还是个打架很狠的男生,而且……人家还不认识她。 想起了当时男生和她们背道而驰,别说交谈了,甚至连个眼神交流都没,越想温言越有点心疼。 喜欢上这么一个人,追起来要多难啊。 温言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有气无力地表明态度:「那个男生看着挺不好接近的,你就是和他一个班了,但到时候他要是还不理你怎么办?」 第59页 温言甚至能想像出来那时白啄会多难过。 谁知白啄摇摇头,低声否认:「不会的。」 许厌不会不理她,只会……不信她。 许厌不信她,也不信自己。 「那不是怕万一吗。」温言看了白啄一眼,语气弱了一度,「再说,我们还是学生,你可以等高考完再……再追啊。」 温言最后三个字几乎没发出声音,她还是不能把白啄和追人这件事联繫在一起。 白啄却只是摇摇头没说话,她不能等,不想等。 明明人都已经站在她眼前,为什么要等? 看她这模样,温言就知道不行,她深吸口气,又回到当时知道她要转校时的问题,「那伯父伯母知道吗?」 依旧见到对面的人摇头的温言:「……」 她就知道是这结果。 「不过伯母应该会同意的。」温言接受了这个事实,病恹恹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过来吗?」 「就是因为连伯母都看不下去你现在的状态,今天专门去我家悄悄给说让我拉着你出去转转。」温言拍了拍怀中的抱枕,又紧紧抱在怀里,「所以我觉得伯母会同意。」 温言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如果是白啄的话,她愿意相信是对的。 「小白,」温言说,「我们都希望你开心。」 以前的白啄也很好,但她性子实在太静了,她安安静静看着周围风景,看着世间万物,但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周边的风景再美,却没一个能让她停住脚步。 现在好像终于出现了一个,温言觉得还是试试,没试过,谁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听到她的话,白啄心中似有暖流经过,让她如沐浴在阳光下,暖洋洋的。 许久,她才轻声回道:「会的。」 都会开心的。 第35章 【35】 一小时十块。 有了白天温言的那一番话, 晚上吃完饭白啄就把想要跳级的想法给白母说了,说完就下意识看她的反应。 谁知白母听完后只是静静看了她几秒,才问:「你早就想好了吗?」 白啄思绪一顿, 还是慢慢点头, 她并不想骗她母亲。 白母看到后,坐在沙发上, 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没说话。 「妈,」以为白母不同意,白啄抿了抿唇, 开口道,「我……」 「你想好了就行。」白母却突然开口,她抬头对白啄笑了笑,说, 「说实话, 我想过很多次有时候我和你爸爸是不是把你逼得太狠了,把我们太多的想法强加到了你身上, 让你过得很不开心。」 从小到大,白啄不是在补课的路上, 就是在学乐器的路上,从来没有一刻闲着,所以才把她养成那么安静的性子。 所以在看到白啄转学后的一些变化后他们觉得挺好的。 「你爸爸那儿我去说。」白母拉过白啄的手拍了拍,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要是跟不上也没关系,到时候再调回高二就行了……」 那天晚上白母说了很多,她把说过的、没说过的、隐藏在心中从未表露过情绪想法全部对白啄流露出来。 中间有几次白啄勐地眨了眨眼,硬生生把眼眶中的酸涩感觉逼了回去。 白啄从来都是知足的人, 遇到这些人她觉得足够幸运。 还有近十天开学,白啄提前收拾好东西回了学校。 白父出差还要几天回家,白凛已经回学校准备即将进行的动漫短片比赛,家里只剩她们两个人,在白啄的坚持下白母也没去送她,只是在临走时又叮嘱了她许多。 白啄听着,每一条都记了下来,并且保证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打电话后才坐车回了学校。 怕太长时间不住,白母早早就请了钟点工把白啄租的房子打扫了一遍,又晒了晒被子,所以白啄回到地方只需要把带来的东西归置整齐,其余什么也不用做。 直到晚上临睡前,白啄才把手机拿出来,看着时间停留在上个月的聊天记录久久没有动作,直至屏幕变黑。 白啄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没再按亮屏幕。 按照当时和说好的那样,白啄早早就坐到了业务校长的办公室里准备考试。 除此之外,旁边坐着的还有异常关心这次测试的杜主任。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杜昌勛面色凝重,「有时候走得太快太急并不是一件好事。」 白啄摇摇头道:「麻烦您了。」 但其中的坚持意味却是让人忽视都难。 杜昌勛无奈,把提前出好的卷子递过去,白啄伸手接过:「谢谢。」 和平时考试一样,第一套卷子是语文,时间依旧是150分钟,开始考试的时候,剩一位位老师监考白啄。 怕影响到她,白啄动笔前业务校长和杜主任他们就去了旁边的办公室不知在讨论什么。 这大半个月在家,白啄几乎每天都会写卷子,会把时间压缩两个小时内,一天四套,刚好能全部考完。 晚上的时候她会根据试卷出错的点进行查漏补缺。 所以白啄并不慌。 当时打电话时就已经说好,一天考完,所以交完语文试卷后白啄休息了几分钟就开始数学测试。 不知道是不是学校老师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出的题难度要比她想像中的大,语文还好,数学明显了不少。 第60页 白啄浏览数学题型的时候,左手下意识活动着手腕,刚写太快了有些酸。 试卷不简单,但也没到让白啄慌得一道题都做不来的程度,相反,白啄很喜欢做难题,这样才有挑战性。 前面还好,尤其最后两道大题出题的角度比较刁钻,一不小心思考的方向就会全错接着一头钻进答题的误区中。 白啄写最后一道大题时,草稿纸都写了大半时她笔尖突然一顿,她看着题目中给的已知条件,又看了看对应的图,来回对比了几次白啄突然抿嘴笑了下,在基本解出的答案的那个数字旁小小地划了「x」,又重新开始答那道题。 她那个笑看得监考老师心中一个激灵,别是出太难了给她压力太大了,要不怎么还笑了。 白啄想的却是,不知道这套卷子是不是学校老师出的,要是,那这个老师很厉害,因为最后这道题比她做过的大多数题出得都要灵活。 由于最后那道大题多耗费了些时间,白啄正准备再检查一遍时下意识看了眼办公室墙上的时钟,看到时间后她视线一顿,放下笔,把试卷递给了监考老师:「辛苦您了。」 白啄计划的是12点之前全部写完,现在已经十分了。 监考老师接过去,和蔼道:「不再检查一遍,按平时的考试还没到时间。」 「不用了。」白啄笑了下,「谢谢。」 因为下午还有两场考试,白啄中午吃完饭后还睡了会儿才去学。 刚走到业务校长办公室就听见里面传来稍显激动的男声:「校长,转我们班,这个学生我要了!」 「还没定呢!看下午……」 「还看什么啊!这么漂亮的卷子还不够证明?!」这人激动地说,「你知道吧!最后这道大题的隐藏条件要不是学得扎实那是很难看出来的!就这道题,十个同学写有七个不会、两个解出一半、一个写出答案,给我的还都是同一个答案!」 两种解法,两个答案,哪种都对,只是他还是私心想让他教的学生中能有人把两种都写出来,而能直接写出第二种的绝对已经解出第一种,这是个苗子,可不能丢了! 所以他说:「她转咱学校可能就是青春期叛逆,你们要是不同意就不怕她一个心大又转走……」 「……」 白啄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进去。 最后还是杜主任拿着卷子过来:「白啄同学,站门口干什么呢?大热天的快进去。」 他笑眯眯的,完全不见上午的担忧,甚至还安慰道:「别紧张,就按上午的状态写。」 此时杜昌勛那叫一个心情舒畅,说不定他还能提前一年扬眉吐气,按白啄同学上午的状态去高考,那绝对能出现在学校的光荣榜上! 等进了屋,白啄才看到说话的人,他四十左右,微胖,带着眼睛,看着白啄后异常激动,好在杜主任堵住他要冲过来的身影:「别影响她考试。」 数学老师人被堵住,但心情依旧激动,他对白啄说:「你相信我,你有高考能拿满分的潜质!」 他整个人太兴奋了,不知道还以为在忽悠人进什么传销组织。 数学老师说:「一定来我教班啊,五班六班九班都可以!」 白啄:「……」 这三个班她都去不了,她只想去一班。 最后还是杜主任指了指时间数学老师才恋恋不捨的走了,走之前还在给白啄洗脑:「一定要来啊!我们合作一定能创造漫城一中高考史上的奇蹟!」 「……」 从没见过这么热情的老师,白啄一时没反应过来应该说什么,好在这位老师说完就拿着卷子喜气洋洋出了办公室门。 见他出去,白啄不明显地松口气,她有时候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这是我们学校的申老师,很喜欢数学,见到好的苗子就比较兴奋。」杜主任笑着给解释了下。 白啄点了点头,这点她看出来了。 只是数学老师声音的穿透力太强,直到写开始写理综时白啄耳边甚至还有回音,那就话怎么说来着,余音绕樑,不绝于耳。 白啄失笑摇摇头,把那些无关情绪排出去,才静下心开始写理综卷子,一坐又是一下午。 直到把最后一个英语字母写完放下笔,白啄才松口气。 交了卷子白啄就没什么事了,就等着开学转班了。 至于这次成绩她其实不在意,只要知道能过了他们规定的那条线就够了。 落实了一直横在心口的事情,白啄站在校门口,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去哪儿。 就如那天刚转来时,白啄的心空了一瞬。 现在近晚上七点,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白啄的脑子还在思考时她的脚尖却像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在白啄没决定好之前,她的脚尖却已经选定方向,在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迈步向前走了过去。 一路上,白啄走得很慢,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直到站在「荷桌」的门口,站定,看着里面已经亮起的灯,白啄才不着痕迹的舒口气。 在门外站了站了许久,白啄才抿了抿唇,把手机拿出来握在手心,接着抬步迈上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白啄站在门外浪费了太长时间,进来时外面夜幕降临,一墙之隔的「荷桌」里面却灯火通明。 第61页 最先入眼睑的就是那一张张撞球桌,里面比白啄想像中的占地面积还要大,看旁边楼梯,上面一层应该也是。 可能因为放假,此时里面的人不少,大概二十多张撞球桌有多半站了人。 因为要考试,白啄今天扎着马尾,她穿着短袖和牛仔裤,未施粉黛皮肤依旧白皙吹弹可破,即使静静站在门口,也让人无法忽视。 不用仔仔细细看一遍,白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拿着球桿背对着她的人。 大半个月没见,甚至连信息都没发一次,好不容易又看到人,白啄却突然有点委屈,胸腔里的拿点酸意甚至漫延到鼻尖。 白啄勐地低头,来回眨了眨眼睛,等鼻尖涩意下了回去才重新抬头。 在她准备朝那个背影走过去的时候,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同学,找朋友吗?」 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熟悉,这个地点又太过特殊,白啄很容易就记起来了,这是那晚在外面吸菸打电话的那个人。 白啄下意识想点头,可突然想到现在是许厌上班时间,于是她摇了摇头:「来打桌球。」 看着面前长得漂漂亮亮像个娃娃似的姑娘,黄乐文以为他幻听了,一脸懵地反问:「来干什么?」 白啄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聊的对话之中,所以她指着旁边空着的球桌,问道:「我没同伴,还需要个人。」 黄乐文这时反应过来了,失笑道:「同学,要不再次带着你同伴一起?」 他们店里的陪练技术虽然都很好但相应的也贵,她一个小姑娘有些浪费钱。 但他面前的明显是个不差钱又聪明的,因为她问道:「是需要现金还是办卡?」 没等他回答又说:「我比较着急。」 言下之意我有钱也想得很清楚所以不要浪费时间。 「……都行。」黄乐文噎了下,才说,「不过我们这陪练是按小时收费的,价位不等。」 白啄点点头,凭藉她过往少之又少的经验也看出这里有些地方的设置很专业。 黄乐文见她点头,边带着她往柜檯走边介绍说:「我们这儿刚招了个新人,虽然……」 黄乐文想帮人省省钱,可面前的小姑娘显然没这个打算,她步子一顿,指着对面说:「我要他。」 顺着她视线看到那个背影的黄乐文:「……」 你可真会挑,我已经很贵了,但这个比我还要贵。 「咳,这个不行。」黄乐文委婉劝解,「你要不换一个?」 「不换。」白啄摇摇头,坚定说,「我可以等。」 黄乐文:「……」 「不是等不等的问题,这个你等不到。」黄乐文连连摇头,「他不接女生的单。」 听到这儿,白啄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他……」 黄乐文笑着嘆口气,他不想接的一般没人能逼着他接。 都站到柜檯了,黄乐文还在劝道:「要不再想想?」 黄乐文是穷苦孩子出身,见不得小孩儿花冤枉钱,见白啄还直愣愣地看着那个人,摇头嘆口气。 那桌又刚好结束,想让当事人劝劝,于是黄乐文叫道:「厌哥。」 正在喝水的人听到有人叫他先抬手摆了下,等又喝了几口才转过身望过去。 他拿着瓶盖正准备拧上,但看到对面的人后动作一顿,握着矿泉水瓶子的手勐地一紧,还未喝完的水瞬间挤出流到他的手上,又一滴滴低在地上。 他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垂眸抽了两张纸边擦边向他们走过去。 他迈着步子,走得很快,甚至走到他们面前时连手上的水还没擦干。 但也没再擦,他把手中的浸湿纸巾扔到不远的垃圾桶里,才把视线转向面前两人身上。 从左到右,在扫过女生脸上时不明显地停顿了几秒才不着痕迹移开视线看向另一个人。 在看到那张五官深邃、被称为店里门面的脸时,黄乐文思维跳跃了下,突然有些觉出来味了,这别又是曲线救国来了。 只是面前这个看着文静内敛,一时没把她和这件事联繫起来。 但人都叫来了,流程还是要走一走,黄乐文看了眼一直看向许厌的人,摇头嘆气道:「这位同学想让你陪着玩儿两把。」 许厌听到后一愣,下意识看向白啄但没说话。 对面的人也正看着他,视线不小心对视上,看着依旧望着他的那双眼睛,许厌视线一转,错开不再对视。 见他没说话,黄乐文自动继续以往的流程:「同学你看,没骗你吧。他真不接……」 黄乐文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许厌开了口:「接。」 黄乐文:「???」 黄乐文一脸懵逼,茫然了几秒,但许厌开了口,他只好硬着头皮改口:「他,他接哈。但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他比较贵,一小时都……」 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当事人接道:「十块。」 黄乐文:「???」 你特么的是在逗我?! 第36章 【36】 想把他偷回家 站在球桌前, 白啄先低头看了眼上面摆好的撞球,又抬眸看了看旁边站的许厌,看着他眨了眨眼, 但一言不发。 从今天见面到现在两个人还没说过一句话。 许厌拿球桿的手紧了下, 接着眸子一垂,拿过旁边放的巧粉擦皮头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语气和平时无异:「以前玩过没?」 第62页 他的右手拇指和中指拿着巧粉两侧,食指抵在底部,无名指和尾指勾住球桿保持固定作用,在左手转动球桿的同时拿着巧粉由中间向四周尖角轻拭。 许厌的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他的动作看着虽懒散随意,但就是这种懒散随意却无端吸引人,甚至连他手中的巧粉都像是加了萤光粉, 明晃晃地闪人眼睛。 此时许厌很放松, 他垂眸擦拭巧粉时随意聊天的神态动作让人的心不自觉地跳动一下。 白啄忙垂眸掩饰般地眨了眨眼,说了大半个月的第一句话:「没有。」 以前只是偶尔看过些视频, 别说真正握到球桿了,她连进撞球厅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嗯。」许厌也不觉得意外, 他把手中擦好巧粉的球桿递过去,随口安慰,「不难。」 白啄:「……」 说得容易, 但在这些方面动手能力实在算不得好的白啄并没有什么信心能学会。 看到递到面前的球桿她下意识抬手接了过去, 等握到手心白啄才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许厌把自己的球桿给她了。 白啄有些雀跃。 她手中握着的和撞球桌上统一的球桿明显不一样,白啄紧握着球桿的手心微微发热,甚至有想冒出冷汗的趋势。 于是她连忙悄悄松了些许,让空调放出的冷空气能进来降低她手心的温度。 许厌把用完的巧粉放旁边, 看向白啄说:「开始?」 「嗯。」白啄还往旁边退了两步,离得远了些准备给他充足的空间让他发挥。 许厌:「……」 「近一点。」 听出了他语气中带着些不明显的无奈,白啄:「......」 她向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最后在许厌身旁,隔着半步远、稍微不注意胳膊就能碰到的距离站定。 这样的距离其实有些近了,但许厌没动。 他右手拿杆,把左手放在撞球桌面上,真的从最基本的拿杆手势讲起:「手掌稍微拱起,拇指压在食指侧上方,在这个部位形成一个u型架桥……」 许厌说着的同时也做着动作示范,他像个老师似的极有耐心,用最简单的语言帮助白啄理解。 从认识开始,这是白啄第一次听到许厌一次性讲这么多话,在四周撞球桌上发出或大或小的讨论声中,他不疾不徐,声音低沉,但每个字都确保白啄能听到、能听清。 就像是只给她听,也只想给她听。 很奇怪的,这大半个月一直硌在白啄心间的那颗小石头不见了。那颗小石子像是幻化成了海绵,软软的,甚至让人想抱在怀里揉一揉。 整个过程下来,向来擅长学习、被很多人羡慕理解力和记忆力的白啄心中只记住了三个知识点:许厌的声音很好听、许厌的手很好看、许厌打桌球的时候很帅。 前两个是过往脑海里已有的,严格来说白啄新添的知识点只有最后一个。 作文曾被当做范文在各班朗读过的白啄这时脑子想不出任何优美的词句去描述她所看所想。 白啄用三句最直白的话语说出内心想法,接着得出个结论: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骗回家? 她好想现在就把许厌偷回家啊。 —— 而许厌贴心细緻且耐心的服务看得一旁的黄乐文瞠目结舌,尤其看到许厌把自己擦好巧克粉的球桿递过去时,简直下巴都要惊掉。 球桿虽说是到不了他小老婆的程度,许厌虽然没有洁癖,但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黄乐文心中感嘆,不说让他给同等待遇吧,但凡能把这份体贴分给其余顾客一点点以前也不至于过得那么苦,怎么着也不用熬那么久才走到现在。 「一小时十块……」黄乐文咂么咂么嘴,「老闆听到还不直接连下辈子都给他买断了。」 坐在前台的小姐姐吸了口电子菸,吐出烟雾时眼睛瞥过站一起的两人,轻笑了声:「小姑娘的特权。」 「以前怎么没见有特权,当时他的身价都差点被哄抬到按秒计费了,见过他给人别的小姑娘一点眼神吗?」 「好傢伙!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这是什么不正经的娱乐场所。」想到那时情况黄乐文还后怕地连连摇头,「我当时真怕有人举报给我们查封了。」 「唉。」黄乐文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叼在嘴里过过瘾,「不过你说得也对。」 他和柜檯里的人相视一笑道:「可不是特权么,独一份。」 多活了十来年,他们心里都明镜似的,看得门清。 这种感情没经过现实生活的洗礼,纯粹、真挚,让经歷过的人感同身受,让没经歷过的人也觉得可贵。 但这种感情可遇不可求,遇到当然好,遇不到还有很多其余的需要扛。 黄乐文摇摇头,从柜檯上拿了个打火机,「我出去抽根烟。」 —— 晚上,近一个小时,许厌认认真真教,白啄却连最基本姿势都是只学了个表面,还是漏洞百出的表面。 「右手小臂垂直地面。」 听到提醒白啄下一秒凭着感觉瞬间把小臂摆成90度垂直地面,同时如军训般保持着这个动作。 许厌:「……」 看着那过分紧绷的姿势和动作,许厌眸中闪过笑意,抬手碰了下白啄的小臂:「放松。」 许厌的手温热,白啄被碰到的那块皮肤暖暖的,和周围的皮肤形成明显的对比。 第63页 白啄的耳朵慢慢有变热的趋势,她不着痕迹地唿口气,强迫自己更加僵硬紧绷的手臂放松下来,但不等调整好她手心的球桿却被人抽走。 手中突然没了东西,白啄对许厌递过去个不解的眼神。 谁知许厌看着她微微皱眉道:「冷?」 白啄愣了下,下意识捂住还在发热的那块皮肤,后知后觉发现确实有点凉。 撞球厅里男生较多,火力大,空调温度开得就比较低,这么长时间白啄的露出的皮肤已经凉凉的。 但没到让人受不住的程度,于是她摇摇头道:「不冷。」 说着就要伸手拿过许厌手中的球桿,但还没碰到就被他旁边错了下。 许厌说道:「下次。」 白啄的手抓了空,手就停在半空中,她看着许厌的双眸微睁,提醒道:「我现在是顾客!」 谁知许厌微微垂眸看着她依旧那两个字:「下次。」 说完转身的同时还说道:「拿东西。」 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想和他对峙的白啄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许厌刚走了两步就顿住,见人没跟上,他步子一顿,不明显地嘆口气,接着后退了一步,微微侧身,抬手,拉着依旧停在半空中的手腕,握住,拉着她往柜檯的方向走去。 白啄比较瘦,许厌手指长,甚至仅仅用食指和拇指就能松松圈住那个手腕。 白啄的手又比较白,而许厌的皮肤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但这两只手放在一起却完全没有那种违和感。 仿佛天生就适合握在一起。 第37章 【37】 白啄,抱歉。 这时白啄完全安静下来, 她现在不止手腕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似乎连带着她的脸上和耳朵都在隐隐发热。 白啄的手掌下意识地圈住手腕,像是想把上面的热度留得久一点, 再久一点。 她静静坐在一旁等人的模样乖巧得不像话, 连柜檯后坐着的小姐姐都忍不住要逗一逗。 「一会儿谁付钱啊?」她把手中的电子菸轻轻在柜檯上敲了敲,拉回一直在愣愣出神的人, 「我们不足一小时也是按一小时收费的。」 听到问话白啄的意识才回笼了些,终于抬眸看向里面坐着手中夹着电子菸的人。 「十块呢,」看白啄看过来,她调笑道,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啊。」 白啄:「......」 「我。」白啄不着痕迹地唿口气努力压下脸上的热意,知道无果,只能转移注意力般的把钱包拿出来。 她站起身,向前迈了两步, 靠近后面坐着的人, 小声商量道:「就按你们店里的收费标准。」 白啄不知道许厌的工资是怎么算的,但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 同时缺少那部分多半会在许厌工资里扣。 许厌也许不在意,但她不愿意。 不管做任何事都要公私分明, 现在属于公,白啄不想许厌吃一点亏,就是吃她的亏也不行。 白啄皮肤白白的, 上面还有未消散的红晕, 声音虽然是清冷型的,但小声商量的模样却让人听出股软糯,怪不得甚至连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人都那么喜欢。 仅仅被牵了手腕连耳朵都泛红了,眼神也干净, 而且那种干净是装不出来的。 这么个人,别说许厌喜欢了,要她她也喜欢。 「可是,他真的很贵。」 徐闻玉也配合着压低声音,「要不你私下给吧,还省得被抽成。」 「我们老闆心可黑了。」她的声音带着夸张,「五五分,他能足足分五块呢!」 白啄:「......」 这下很明显地听出来柜檯后坐着的人是在调侃她。 但是白啄不在意。 「没关系。」就见她摇摇头,笑眼弯弯,声音低柔,「许厌也能收到。」 白啄很清楚明白,要是私下给,许厌不会收的,从最开始遇见时他就是这样,送她许多东西却不收她任何。 但不能一直这样。 所以白啄又问:「你们这儿怎么办卡?」 见她表情认真,这下轮到徐闻玉语塞,顿了下,问了个毫不相关的话题:「妹妹,你喜欢桌球吗?」 喜欢桌球的话就玩儿,喜欢人的话……你也差不多成功了,不用专门浪费时间怪费心费力的。 模模煳煳有些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白啄缓慢地点点头:「现在喜欢。」 徐闻玉听出了那句话的潜台词:以前无感,现在爱屋及乌。 在她无言的片刻,面前的人儿已经把卡递到她面前:「麻烦了。」 徐闻玉:「......」 她深深感觉到了代沟,她上学那会儿可是买本杂志都要思考半天。 白啄把卡往前面又递了递,想在许厌出来之前把事情办完,有些着急道:「麻烦您快些,就往里面充......」 但还是说晚了,她一句话没说完手中的卡就被身后的人抽走了。 白啄:「......」 不知为何,她突然带了点被抓包的侷促,在半空中的手指蜷住慢慢收了回去,才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转身。 许厌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卡,又撩起眼皮看了眼面前眼神有些闪躲的人,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把白啄手中的钱包抽过来,把卡重新放进去,「走吧。」 声音如平时一样,让人分不清情绪。 只是丝毫没有把钱包还过去的意思。 第64页 但白啄很想以后能像今晚一样,于是她抿了下唇,自以为很自然地开口:「等一下。」 白啄开口的同时心中打定主意就是不看许厌眼睛。 「我想经常过来,这也是种放松的形式……」 白啄平视着面前的人,缓缓开口,而现在视线刚好在他的下巴处,或许为了显得镇定,她的眼皮又稍稍上抬,掠过那张唇,顿了两秒,又快速垂下眼皮,刚好停到了他的喉结处。 而这时,刚好看见它动了动。 白啄:「……」 这发展和想像中的有些出入。 而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用眼睛扫了他一遍的许厌:「……」 而同样想到这一层的白啄突然有些许崩溃,只觉得身上的温度顿时上升了十几度,似乎连头顶都在冒着烟。 从来不会觉得尴尬的白啄头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像是被猫抓了似的难受的局面。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眼睛一闭手一伸,就说:「你能把我……」 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不行。」 白啄一噎,因为尴尬此时还不敢抬头看人,但还是小声反驳道:「为什么?」 许厌垂眸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未成年。」 白啄:「……」 听着他完完全全把自己摘出去的话白啄恍恍惚惚还以为他成年了一样。 但白啄却从没想过用这件事来赢得一个口头上的胜利。 要是真的把那条线划得那么死,白啄不知道许厌还要多受多少苦。 只要一想,她就心疼得不行。 见她不说话了,许厌才开口道:「送你回去。」 白啄安安静静跟着人走了,心中却在计算着找个什么时间过来把卡办了,那样她就是顾客,再来不用那么麻烦也不用再找什么藉口。 白啄觉得这样很好。 可等坐在许厌单车上这些个想法却烟消云散了。 因为许厌说:「不用办卡也能来。」 他又说:「想学我教你。」 最后许厌还说:「白啄,抱歉。」 第38章 【38】 成同桌啦。 许厌说:「白啄, 抱歉。」 听到这句话时白啄的心中一咯噔,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道歉。 许厌在向她道歉。 至于原因,白啄隐约心中有个想法, 毕竟因为这件事他们足足大半个月没说一句话。 现在有人迈出一步, 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该到此为止不再提及,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但白啄在关于许厌的事情上一向算不得聪明。 她不愿意就这么过去,她执拗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只要许厌说她就信的答案。 所以白啄问:「你相信我了吗?」 其实白啄更想问的是:你相信自己了吗? 相信我不会害怕,相信自己没那么可怕吗? 白啄想告诉许厌就是发生比这可怕十倍千倍的事情,吓不住她, 也吓不跑她。 但许厌不信。 那段时间白啄一直在等,等许厌明白过来,可他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说不伤心是假的,白啄本来以为她表现得足够明显, 也以为他们达成了共识, 即使他们没在一起,最起码也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她才难过, 难过得甚至把手机关机不去想这件事情,虽然结果是无功而返。 那怎么办呢? 白啄想, 许厌不来,那她就去找。 所以她去找了,只是白啄心中憋着一口气, 绝不做那个最先开口的人。 但事实是, 在看到许厌的那瞬间她就心软了,可她忍着,幸亏,许厌开了口, 这次他没有再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 她喜欢的人经歷过太多不好的事情,甚至不能完完全全相信自己,白啄总要慢慢陪着他走出去。 所以问完那句话后白啄就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对视了几秒,直到许厌掩饰什么似地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看见这一幕,白啄的嘴角才慢慢扬起笑容。 那个笑淡淡的,看着却好像比裹了糖浆的草莓还要甜。 「嗯。」白啄说,「我知道了。」 她说:「许厌,你要说话算数。」 —— 距离开学还有不到一周,这几天白啄并没有再去「荷桌」,而是去学校把一切需要的手续填了填。 知道她执意要去一班时,气得那个申老师差点去一班当班主任,只不过他刚有这个想法就被杜主任直接了当地拒绝了。 旁边站着的是一班的班主任,她是个近四十的女教师,卷着发,化着妆涂着口红,穿着精緻。 白啄看了眼她手上的限量版女士手錶,接着眸子一垂,移开视线。 「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贾老师。」杜主任介绍道,「教你们数学,能力也很出众。」 白啄微微鞠躬:「老师好。」 「你也好。」贾韵梅喜笑颜开,看似很亲切,「后天开学你直接去办公室找我,我在那儿等着你。」 白啄却觉得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假。 笑容不真,话也不能全信。 「不用紧张,班里的同学们大多都很好。」 贾韵梅说着手就要搭在白啄肩膀,白啄不着痕迹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动作,依旧礼貌致谢:「谢谢老师。」 贾韵梅嘴角的笑容僵了下,总觉得新来的这位同学对她有些敌意,可看到她安安静静听他们说话的模样又觉得是错觉。 第65页 她们从未见过,怎么会有敌意。 白啄垂着眸,心中想的却是:原来这就是段远口中的班主任么。 —— 开学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兴奋,白啄早早就醒了过来,怕去得早站在班门口显得太奇怪,她硬生生在家呆到去学校的时间点才出门。 一路上,白啄连步伐都是轻快的。 到了学校白啄想直接去班里,也不知道新班主任为什么非要她去办公室,这时候白啄有些想念现在该升为高二班主任的田老师,最起码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进了办公室,白啄很容易就看出来了让她来的目的——塑造形象。 贾韵梅拉着白啄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从学习状态到衣食住行恨不得每个方面都关心一下。 她问一句白啄答一句,到最后听得白啄眉头都皱起来一度想开口打断她。 直到别的班主任夸她「贾老师对学生很认真负责,白啄同学你分到她的班级很幸运」之类的,贾韵梅才堪堪止住话音,像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这时她才站起身,带着白啄向班级走去。 今天是报导不正式上课,所以即使八点了三楼走廊外依旧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勾着肩膀说话,每个人姿态都很放松,丝毫没有高三的那种紧迫感,可是在看到老师时还是头一缩,忙退回班里。 刚开学,每个班的学生都很兴奋,走到高三(1)班,隔着一道门白啄也能听见里面的嬉笑吵闹声。 贾韵梅推开门,也不进去,就等着班里的人等安静下来。 白啄站在她身后两步的地方心跳得有些快,想像不出来一会儿许厌看见她是什么反应。 等静下来,贾韵梅才笑得和颜悦色开口道:「同学们,好久不见啊。」 别的班级学生要是听到班主任这么后多半会起闹,但不同的是,贾韵梅说完班内只是稀稀拉拉响起几声附和。 白啄心中有些奇怪,但贾韵梅看着像是丝毫不在意,又自顾自地说了几句才往里面走了一步,让出位置给白啄,对班内同学说道:「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先来掌声欢迎一下。」 说完后班里先是静默了几秒接着就响起一阵鼓掌声。 而从前几天就扎心挠肺、坐立难安,今天终于得了个痛快的段远只说了两个字:「......卧槽。」 还真来了,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同学情、同班爱! 本来他舅妈说的时候他还怀疑了下,现在他只想回到过去删两巴掌当时竟然敢质疑的自己! 段远突然想扭头看看后面大佬的表情,但他不敢,只能狠狠给了周泽风一拳才堪堪发泄了一丝心中那不能为外人道的激动心情。 而周泽风满眼震惊,不仅不觉得疼,甚至还想让他再来一拳。 白啄在走进班的那瞬间就下意识先朝着后面窗边的位置看去,如约见到正低头不知看什么的人后她眼中柔光闪过,再开口时甚至连声音都带了些很明显的笑意:「你们好,我叫白啄。」 刚说完下面又响起来热烈的掌声,这时很多人也反应过来了,甚至有些不长眼的以郭帆为典型边鼓掌边朝着段远吆喝起闹。 文盲如段远看到这场景依旧只有那两个字:「......卧槽?!」 简简单单两个字把他这么一会儿的心绪起伏表现得淋漓尽致。 特么的一群把他往火坑推的孙子! 本来还满心热血、兴致勃勃想看戏的段远心顿时凉了大半,再也没有吃瓜的那种无语言表的快乐,只希望赶快退出这场非要记上他名字的双人电影。 他太难了! 本来还想扭头看大佬反应的心思也顿时减了大半,心中祈祷大佬能自发站起身去台上表演。 而段远斜后方的人自从听见讲台上的人说的第一个字后就浑身一僵,以为出现幻听,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就抬头去证实真假。 隔了会儿他才撩起眼皮望向讲台,如电影慢镜头似的,每一幕都拉长、放慢,确保能牢牢印在心中。 看着讲台上眉眼带着笑意的女生,他面色如常,没人听到他心中那不明显地、有些杂乱的心跳声。 除了他自己。 「郭帆,从你开始,你们那列往后移一下。」 郭帆坐在教室中间的第二排,离讲台距离适中,是个很好的位置。 见要往后移,郭帆一点也没有不开心,声音甚至还带了点雀跃:「得嘞!」 「最后一个同学,就坐在......」说到这儿贾韵梅面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收了收,声音也带着点冷气,「班里空位上。」 全班只有一个空位,那就是许厌旁边的位置。 那列最后的那个男同学微胖,身形和曹霖差不多,但看着要比曹霖脾气好,就比如说他现在心中很慌,也只敢蚊子似地开口祈求:「老师,能不能换......」 他的声音很小,基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也能通过他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推断出来:他不想和许厌坐。 明显到白啄很容易就看出来了,但她身旁的班主任却像是完全没发现,她依旧和颜悦色,连嘴上一贯的笑容幅度都没变,甚至催促道:「好了,快坐过去吧。」 「有什么事给老师说,老师给你做主。」贾韵梅依旧笑着,「真有惹事的,老师有的是办法让他退学,绝对不会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第66页 她明显有所指的话语加上那个笑容就显得很阴阳怪气。 这时班里的气氛降低,班内同学不敢发出哪怕一丝声音,似乎连唿吸都在极力压着。 「垃圾老师帮你们清理掉,会给你们最好的学习环境,你们可要好好学。」 说完贾韵梅语气一转又恢復到平常,甚至更加和颜悦色,「好了,白啄同学,你也坐位置上,有什么不习惯也要及时说。」 一旁的白啄早就抿着嘴,她握拳的手掌紧了又紧,才开口:「不用了。」 她声音比平时还要清冷,似乎连眉眼处都覆盖了一层冰霜。 白啄说完不再看身旁的人,背着书包就往后走去。 一步一步的,坚定无比,一直走到最后那个位置她才停下来。 白啄站着,和正在看她的对视了几秒,下意识地就朝他露出个笑容,这时她眉眼处的那层冰霜才慢慢散去。 把书包放下,坐好,白啄才隐去嘴角的笑意,看向讲台上的人,说:「我觉得这个位置就挺好。」 第39章 【39】 我很讨厌她。 见白啄不听安排, 贾韵梅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但她一向对家境殷实学习又好的学生观感比较好,也会比较宽松。 甚至心中还会下意识解释他们某些在她看来不太恰当的行为, 就比如现在:白啄家教比较好, 不愿意给后面同学添麻烦,最重要的是她刚转来不知道身旁的人有多么恶劣, 等过段时间就会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到时候肯定不会如此行事…… 几秒钟的时间贾韵梅的脸色就恢復如常,她和颜悦色道:「不过你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说。」 接着她就把话题转到开学的注意事项以及身为高三学生的紧迫性等一系列问题,贾韵梅在讲台上说了多久, 白啄就跑了多长的小差。 在这段间隙里她像几岁小朋友似地偷偷传纸条。 很幼稚。 很幸运的是有人陪着她幼稚。 ——你好呀,同桌。 白啄写完这句话就把本子推到许厌手边,本以为他不会回这句毫无营养的话,谁知许厌看了两秒还真提起了笔, 只是花费的时间比白啄以为的要长。 ——高二知识点很多。 白啄看到这句话时先愣了下, 接着笑了下,她满心欢喜得想给新同桌交流感情, 新同桌却只在意她的知识学扎实了没有。 ——那你都掌握了吗? 许厌看到这句话愣了瞬,接着看向白啄。 白啄扬着笑容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但那闪闪发亮的眼神连带着那颗虎牙活像只小狐狸。 半晌,许厌才视线一垂,拿笔在本子上写字。 递过来后只回一个字:教。 白啄看到后嘴角的笑容扬得更大, 随即抬起食指在那个字上轻轻点了点。 ——你好呀, 同桌。 ——高二知识点很多。 ——那你都掌握了吗? ——教。 一问一答,看似毫无逻辑、牛马不相及,但细看又觉得这么回答也没有错。 就像海豚一样,发出的声波会被同伴完美接收消化并给出回应。 得到了想问的答案, 白啄也头一次体会到了传纸条的乐趣。 接下来的时间她在本上写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给许厌看。 或短或长,许厌每次都给白啄回应。 一来一往,像两个终于把童年找回来的小朋友。 即使在外人看来也许幼稚之极。 —— 贾韵梅说完后又有其余任课老师来说了些话,白啄很明显地感觉出来气氛要好很多,班里的学生也更加活跃。 尤其贾韵梅前脚刚走出门,后脚白啄就听见前面那位叫周泽风的同学吐槽:「贾不真什么时候能真点,天天累不累啊她,有这阴阳怪气的时……」 只不过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段远拍了一巴掌,后面再说什么白啄就没听清。 想到她刚才那些有意无意的针对,白啄嘴角的笑容淡了一点。 突然想起当时段远在郑旗家便利店说的话,再结合看到的场景,白啄就知道段远并没有夸大其词,那个误会许厌的班主任就是她。 越想白啄的嘴角抿得越紧。 这时旁边却伸出一只手,弯曲着食指在她桌前轻轻敲了敲,把她从不太好的情绪中拉出来。 白啄垂眸,看着桌上的那只手眨了眨眼睛,再抬眸看向许厌时她刚散发出的情绪已经被掩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对许厌笑了笑。 但许厌像是没看到那个笑容,依旧微微皱着眉头看她。 除却当时在生煎店遇到的那次挑衅外,这是白啄第一次见到直接戳到许厌面前的恶意,还是由一位老师发出的。 教书育人,白啄不知道在她决定成为老师之前有没有把这四个字牢牢记在心中;她又有没有理解过这四个字所承载的意义。 在其位谋其政,有些人实在不配为人师表。 看到许厌不明显的担心神情,白啄嘴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一句话。 ——我讨厌这个班主任。 以往白啄认为她会成为很公正的那类人,到现在她才发现,不可能的。 也许有人能完完全全站在客观的立场上,但不会是她,她做不到。 她凭藉有限的信息推断出一些事情,不用求证,只要想到它真的可能发生就足够让她从心底讨厌那个老师。 第67页 白啄讨厌贾韵梅,从第一眼就讨厌,现在这份讨厌还在持续加深,像是没有尽头。 所以她又在纸上加了一句:很讨厌! 还特别孩子气加了个感嘆号。 白啄绷着脸把本放在许厌手中,浑身散发着不开心的讯息。 许厌看见上面的字后又愣了瞬,下一秒眼睛就闪过笑意,连嘴角都下意识扬起个弧度,淡淡的,一闪而过。 今天的好心情被贾韵梅破坏了些,白啄心中把她批判了一遍依旧觉得不解气,直到看到放在她眼前的那句话。 ——嗯,我也讨厌。 这瞬间,白啄心中的那些火星子才倏地散了。 ——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白啄去得要比平时早些,她心情比平时要好很多,就算她到学校时身旁的人还没来她也很开心。 白啄以为他不会来这么早,但想错了,她走进班时那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人。 白啄看到后眼睛蓦地一亮,忙迈步向后面走去。 此时班里已经来了小部分人,有些看到白啄还向她挥手发出善意的微笑,得到回应后有些同学想给她聊聊天,但看到她身旁的人又都纷纷歇了心思。 白啄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她快步走到位置,又轻声坐下怕影响到正趴在桌上补觉的人。 许厌好像又把头髮剪短了些,短短的,让人想抬手揉一揉。 这时有两三个同学正在发期末试卷,有人把卷子快速放在许厌桌角就急忙离开发下一张。 漫城一中该是有开学第一节 课先讲期末试卷的习惯,但昨天贾韵梅把她叫进办公室聊了许久却没想过给她一份提前做做。 看到旁边桌角放的那张卷子,白啄心中一动,抬手就拿了过来,刚展开她的兴奋情绪立马降了几度。 这是张空白的英语试卷,甚至名字都是监考老师随手写上去的。 白啄不明显地嘆口气,她忘了许厌没参加第二天的考试。 看了眼身旁趴着的人,白啄总食指指腹轻轻在许厌的名字上点了下,心中一片柔软。 恰好这时又有人来发试卷,在她依旧准备放在许厌桌角时白啄抬手接了过来。 髮捲子的女生愣了下,接着稍微弯了弯腰靠近白啄说:「你要是想写可以去找任课老师要一份,他们都有多余的。」 白啄正准备看手中语文试卷,闻言抬头对女生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卷子,小声回道:「我看这份就行了,谢谢。」 女生听到白啄的话后有些欲言又止,没说话,但把视线看向前面扭过来正听人说话的俩人。 段远:「……」 段远视线一转装作没看见,旁边的周泽风一脸交给我的表情,女生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去发余下的试卷。 周泽风先给白啄送个微笑,才压低声音说:「白啄同学你要不看我的吧。」 一句话听得段远直想吐血,真不知道这么没眼色的人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白啄听到后愣了下,摇头道:「不用了,谢谢你。」 「没事没事。」周泽风连声说,同时快速扭过头把自己的卷子拿过来,「我的虽然写得乱了点,但……」 「但什么但!」段远听不下去了,「看哪份都一样!」 周泽风:「……」 「远儿,你别这样。」周泽风一脸你很狗的样子推了下他,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就单纯怕学霸惹到大佬到时候再被吓着,你不理人家,总不能还不让我提醒下。 周泽风语气颇有些无奈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呢?」 段远:「???」 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鬼话! 我小心眼!爸爸是在救你狗命!人家俩好好的,你非要搀一槓子干什么! 又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货,段远咬牙切齿:「去!你去!看学霸收不收!」 周泽风以为戳到他的心事,长辈似地拍了拍段远的肩膀,商量道:「要不用你的卷……」 「想都不要想!」段远说着还老鸡护崽似地把卷子揽在怀里。 周泽风:「……」 这么一会儿,以为他们在说悄悄话不适合让外人听到的白啄已经如愿把四张卷子全拿在手中,心情很好,所以再一次被打断,她还是好脾气的回道:「真的不用了,谢谢你。」 「你还是用吧。」见她还挺固执,周泽风看了眼旁边的许厌,又把声音压低了两度,「八.九大佬应该不喜欢别人拿他东西。」 「他万一生气了呢。」周泽风忍不住说了实话,「更何况,你还没经过他同意。」 白啄:「……」 段远:「……」 你可真是个人才。 白啄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试卷,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她确实没经过许厌同意就拿了他的试卷,有些没礼貌,是不太好。 心中想着这种行为不太好的白啄下一秒就把手中的试卷捏得更紧,找了个稍显礼貌的措辞:「我会给他留个字条。」 周泽风:「……」 这下轮到周泽风不知道说什么,他们相顾无言的时候旁边的人终于抬起了头。 就在周泽风快速转动脑子给学霸找个合理的藉口时,学霸已经抢先开口了。 「我直接写上面了。」 学霸一点没有借东西的自觉,她扬了扬手中的卷子,「许厌,可以吗?」 第68页 就在周泽风心中焦急时,就见旁边大佬开口了:「嗯。」 声音还带着点倦意。 接着周泽风又听大佬说了句很不像会是他说出口的话:「随便写。」 周泽风:「……」 第40章 【40】 八.九大佬 周泽风恍惚了两节课也没能走出来, 是只要想到刚刚的情景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怎么回事啊?」他悄么地拉着段远讲八卦,「大佬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了?」 段远恹恹瞥他一眼,并不想搭理人。 「你说咱学校这个光荣的传统是不是谁都不能免俗啊。」周泽风盲目猜测, 「那种对真学霸格外的宽容心和天然的保护欲是印在每个漫中学子心中了吗?」 「但不应该啊!」周泽风说完就连连摇头否定自己, 自顾自地反驳说,「别的同学就算了, 大佬不应该啊!」 段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怼回去:「怎么就不应该了?!」 「那当然不应该啊!」周泽风小声惊唿,「咱私下里不都说大佬是孤狼吗!孤狼诶!重点就是这个『孤』字!这么和善友爱的话还对得起这个字吗!」 「尤其这话从大佬嘴里说出来你不觉得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吗!让人随便写……」周泽风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违和程度堪比他被上了身跳了段舞一样!」 段远:「......」 牛逼! 他简直想撬开周泽风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废料! 「你特么能不能动动脑子好好想一下, 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学霸那维护之意那么明显,一个个都是瞎的! 段远压下火气,循循善诱:「你看见中间贾不真脸都黑了几秒吗?想想前因后果,然后把事情串起来!」 「是黑了啊, 能不黑吗!」说到这儿周泽风很是幸灾乐祸, 嘿嘿笑道,「那红艷艷的89, 就像两块板砖啪啪往她脸上拍,要是我早没脸教灰熘熘地跑了, 就是不辞职也夹着尾巴做人,不知道贾不真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见他眉开眼笑幸灾乐祸的样子,段远无力地摇摇头, 带不动, 这群人不仅没有小道的消息、也没有发现的眼睛、同时更没有联想的能力。 上学期给他们打预防针时不信,现在人都站面前了他们依旧不信。 一群凡人! 「你先别管贾不真,来我给你科普一个小知识。」 「狼这种动物吧虽说狠,但它们有个容易被忽略的优点, 那就是痴情专一。」 段远拍拍周泽风的肩膀,说:「不管它是群狼还是孤狼,都是这样的,更别说只是占个外号但感情更加充沛真挚的人了。」 最后他意有所指道:「你懂我意思吧。」 很显然,周泽风不懂,他甚至都没往那方面想:「那你是没见过孤狼战群狼的场面,我给你说……」 段远:「……」 「别说了。闭嘴吧。」段远面无表情道,「以后再给你解释我就是狗,还是只不长记性的舔狗。」 周泽风:「……」 对自己这么狠干什么。 说完,任凭周泽风在耳边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他就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过去。 段远心如死灰,觉得整个人都快被这群人蠢透了。 而等说完了一场脱口秀也没能再得到回应的周泽风也觉得受了伤,嘴一闭头一扭,看向身后的学霸准备寻找点存在感。 此时白啄看着手中的数学卷子分数,又看了看语文卷子的分数,两科,一科90,一科89,一点不偏科。 刚刚白啄算了算,答题的人算得刚刚好,让人硬给他多加一分及格的可能性都没。 脑海中突然闪过几句话,但她一时不能把前因后果联繫起来。 白啄下意识就要看向身旁的人,刚抬起头才想起他出去了,接着就看到了转过来正瞅着她桌上试卷笑得一脸灿烂的周泽风。 白啄:「……」 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卷上的名字,白啄说:「我能问你件事情吗?」 一听,周泽风兴奋了,果然,表达欲这种东西只能在新来的同学面前得到极大的满足,于是他连连点头:「你问!」 被他的热情劲弄得怔了下,白啄缓了几秒,才找了个切入口:「贾老师她人怎么样?」 「贾不真?」周泽风脱口而出她的外号,连连摇头,「人不行,干啥啥不行阴阳怪气第一名、拜高踩低、看人下菜……」 说起贾韵梅,周泽风滔滔不绝,仿佛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你刚转来可能不知道,咱学校私下流传着一句话。」周泽风往班门口看了眼,见没老师在,他靠近白啄压低声音道,「贾不真可能是我们学校劫数。」 「要不是她干得那些噁心事,咱学校学习风气怎么着也要比现在好,最起码氛围要强得多,你要知道,榜样的作用是无限大的!」 周泽风突然顿了下,看着白啄有些欣慰道:「不过马上就能打破这种局面了。等下次考试完我准备把你成绩条列印出来裱起来放床头,每天上柱香拜一拜激励下自己。」 白啄:「……」 过了会儿,白啄才斟酌道:「那她曾经是不是做过什么事,比如说误会人之类的。」 正在竖着耳朵偷听的段远心里一咯噔,果然,当时他在郑哥店里说的话全被听过去了。 第69页 他把背又往身后挺了挺,就差把耳朵割了放他们面前吃瓜了。 「是有这事,就是你现在同桌。」周泽风想到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感慨道,「但大佬是真牛逼!」 周泽风有些惋惜对白啄说:「你应该早转来两年,还能看场打脸大戏。」 猜想得到了认证白啄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我们最开始的班主任不是贾不真,是另外一个女老师,但刚两个月不知道为啥就变成了贾不真……」 「原来班主任家里有事,就想换个离家近的学校。」见周泽风讲个事还模稜两可的,段远忍不住插嘴,「她从暑假开始就在找人跑这件事情,直到开学后才彻底定下来,属于学校间的老师对调。」 「对,反正结果就是她调走了,贾不真接了她的位置。」周泽风说,「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来的时候刚好是期中测试,也是各学校对高一新生进行的第一次联考。」 听到这儿白啄的心勐地跳了下,她的手下意识蜷在一起,她好像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了。 「她以前是重点高中的老师,估计打心底里就看不起我们这所中不熘的学校,相不中我们这群中不熘的学生……诶,当时你说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同意来的?」周泽风转向段远问道。 「我们学校老校长要退了,人事变更比较大,比较容易换条路子,比如说,能让她见缝插针走上行政的路。」 「对,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才特别装!」 「当时她手里拿着成绩单,和蔼可亲的就像是见到老朋友,见惯了灭绝师太似的老师,勐地来个这么和气的,都正庆幸呢,她一句『我知道同学们成绩不好,心中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但千万不要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给我们说懵了。」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手中拿着的一沓卷子放桌子上,下一秒就把大佬叫起来了,她也不生气,也不像别的老师暴跳如雷,只是一句连着一句听得人火大。」 「嘴上说着平等相处、和平与爱,真遇到事情甚至不让当事人说一句话!」周泽风越说心中火气越甚,「她阴阳怪气了大佬小半节课,又假惺惺说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改了就好……」 白啄面色如常,但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理智告诉她知道有这件事就行了,这么做只会徒增难受情绪。 应该打断他了,白啄这么想着,但她又如受虐狂一般,想要听到每一个细节。 周泽风努力压着声音中的怒意道:「但是她是不是有病,一个期中考而已,抄他妈抄!」 他像是打开了骂人的开关,「什么改了就好,我当时听到这句话心里说:可他妈快闭上你的狗嘴吧!」 最后由于激动没控制声音,段远拍了拍让他注意些。 周泽风忙捂着嘴看了眼旁边的同学见没人注意才松了手,但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操啊!第一天!她就这样杀鸡儆猴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 说不定拿着每个学生的档案,找了个撞她面前又刚好最容易攻击的。 他都没好意思把贾不真最后感嘆般那半句话说出口,什么「果然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什么……」,她是没说完,但都上了十来年的学,哪个听不来她的言外之意。 周泽风觉得她说的那些话就是在用软刀子杀人。 大佬家庭关系比较乱是不假,他家的那些八卦他是从小听到大的,许宏建是个垃圾这是公认的,但这又大佬没关系,这又不是他能选择的。 周边的谁都不想和许宏建扯上关系,但就连他没上过几天学的妈妈都知道,许家的那个小子摊上那对父母也太可怜。 但贾韵梅呢,白读了那么些年的书,书恐怕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周泽风越想越生气,杵了下段远道:「不行,我太生气了,你说。」 段远看了眼白啄紧紧攥着的手,心想他们也许不该说起这件事。 他停顿的时间有些长,白啄看到他的视线蓦地卸了劲,她松了手,把手放在桌下,佯装无事问道:「然后呢。」 段远深吸口气,才说:「我们初中同校不同班,但他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像数理化生这种全是客观题的科目他能得满分我们其实并不意外。」 段远说:「最后贾老师说完让他表态时,他就只说了两个字『没抄』,我们其实信,但贾老师不信。」 「她当时笑了下,接着说了许厌中考分数。」 段远看了眼白啄,就见她垂眸看着桌上的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应该只查了许厌的总分,并不知道他有天没考,贾不真虽然有些生气,但罚了罚这件事就过去了。」 段远一个没注意说出了贾韵梅的外号。 段远想三言两语把这件事概括翻篇,但周泽风在气头上并没有发现他的良苦用心。 「过去什么过去,不把她阴阳怪气的话说讲一下一会儿怎么才能打脸呢!」 周泽风把段远省略的又声情并茂讲了出来:「贾不真那时候是不屑地笑了下,说完大佬成绩后,用看不起人的语气说:『是中考没抄吧,按你的真实水平每科平摊一下,不说别的,你这三门主科能及格吗?能考89分都是你超常发挥了吧。』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 「不过让人很爽的是当时大佬就静静盯着她,盯得她嘴角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才点点头说『知道了』,那语气叫一个冷漠无比!」 第70页 「我差点以为他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周泽风感嘆道,「是我年少无知了!」 这时候周泽风兴奋起来了,「大佬只是懒得给她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反正她现在多得意以后脸就多疼。」 听到这儿,白啄提着的那口气并没有落下来,手心中的灼热减了些,她才重新拿上来,手指再一次点上卷上的那个名字上,好像这样就能给她蓄点力气。 「期中考风波过后的一个月,我们迎来了月考。」周泽风声音里压不住的激动,「学校老师出题让我们查漏补缺的小测试,不正式,但体验极爽。」 「就那次月考,你猜怎么着?」 周泽风留着悬念,想让旁边段远配合着演一演,但今天段远很反常,不仅不配合,还踢了他一脚,同时咬着牙快速说道:「快说吧你!」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都这样了这还要高潮呢,没看对面的人手指摸着数学卷子上的分数呢,人早就猜到了。 即使没人配合也减少不了周泽风心中的兴奋度:「整整九科,每科都是89分!你不是说我只能考这个分吗,那我主科副科全这个分!语数英150就不说了,其余六科满分全是100!这脸打的,啪啪响!」 「见证了这一切的整个一班同学心中只有一个字:爽!」周泽风说,「而且他八.九大佬这个称就是这么来的。」 「我现在还记得贾不真当时黑如锅底的脸,而且从那时候开始她在大佬面前算是不装了,尖酸刻薄的本性也彻底露出来了!但谁在意她啊!」 「大佬是个狠人,文理分科后他做起这些来更是得心应手。从那以后,不管大考小考,也许有时候会翘了另外几门考试但他数学必定会写,而且一定是这个分!有好些次还都是贾不真亲手写上去的,真特么想採访採访她每次写分数时心理活动!」 「我们本来也很激动,但是细想只觉得恐怖!」周泽风最后直抒胸臆,「这就是传说中的控分啊!谁能做到!什么是爽文?!这就是现实中的打脸爽文!」 周泽风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你们想想,大佬这操作是不是细思极恐!」 白啄并不多意外,高一题简单,除了作文浮动性比较大以外,其余的主观题还是可以算的,毕竟都是按点给分。 旁观者也许会觉得大快人心,但是她却没感觉出爽意来,考个试还要计算者来的感觉怎么都不会太好。 周泽风说完,等着迎来共鸣,但周围比他想像的安静了些许,隔了会儿,他用胳膊杵了杵段远道:「学霸对这操作见怪不怪的可以理解,你个学渣是怎么回事,平时不也挺兴奋的吗?」 想到什么,周泽风悄悄看了眼白啄,说:「你别因为学霸看着就开始顾及形象端着了,还是真诚比较吸引人。」 「吸引你大爷!」段远捶了周泽风一拳,把心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想把空气中瀰漫的不明显的压抑氛围搅散,他笑骂道,「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还有一件事,」白啄看着段远,自虐般问道,「当时那个惩罚,是什么?」 段远静默一瞬,看着坐那儿静静等着他回答白啄,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周泽风是个嘴快的,催促道:「你说啊,还替她遮什么呢!」 段远错开白啄视线,顿了下,才说:「九科卷子,抄一遍。」 从题到答案,一个字不能少。 如约听到后,白啄的心勐地缩了下,就像是被硬生生挤压着,生疼。 「说到这儿,我要再大声喊一句,贾韵梅可真不是个东西!她天天就不干人事……」 周泽风本来很是激昂,但看着旁边两个安安静静垂眸不说话的人,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终于觉出不对劲了。 他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吗?」 白啄摇摇头,抬头努力挤出个笑容,真诚道:「谢谢。」 「别。」段远突然开口,他看着白啄鼓足了勇气把一直埋在心里的那根刺拔了出来,「其实那时候但凡我们站……」 「和你们没关系。」白啄出声打断道,「看一个人不顺眼总能找到藉口。」 从那天在郑旗家商店遇到段远开始,白啄就看出来了,他虽然说着敬而远之的话,其实话里话外都在维护许厌。 以前白啄还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行为和思想有些矛盾,现在却有些看出来了,段远是在自责,为当时没能站起来而自责。 白啄想,也许那天晚上他是专门去问郑旗的关心许厌身体的。 所以她说:「你不要给自己戴上枷锁,你没什么错。」 不能道德绑架别人,更何况他们没有落井下石。 听着白啄的话,看着她扬起的笑容,段远不知怎么就想起当时看见他们骑单车的那幕。 又恰好看到许厌迈步从后门走过来,段远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你们永远在一起吧。」 段远觉得他病了,今天早上进班的时候看到学霸和大佬坐一起,他竟然莫名觉得......还挺配? 是发自内心觉得这两个人很配。 而听到这句话的许厌步子勐地一顿,垂眸一垂下意识看像就是坐着背也挺得直直的人,就见她似乎也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说:「会的。」 第41章 【41】 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71页 ——会的。 许厌心中来回闪着这两个字, 一遍遍的,想把它们拆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魔力, 要不那瞬间怎么会让他有种不顾一切跳进去的冲动。 「许厌, 」白啄突然往他身旁靠了靠,小声说, 「伸手。」 白啄转向他坐,手心朝上,递到许厌面前,道:「像这样, 右手。」 许厌没动作,他垂眸看了眼面前手心还泛着红的印子没说话。 白啄皮肤比较嫩,平时稍微不注意磕下碰下容易留下痕迹,每次都要等些时间才能慢慢消下去。 看见他的视线, 白啄愣了下, 下一秒手指就微弯蜷了起来。 许厌抬眸看了她一眼,白啄想说些什么, 但在他的注视下卡了壳,只剩下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白啄看着许厌, 那双眼睛只看得到一个他。 许厌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无声地把手摊开递到了白啄面前。 白啄微微低头,异想天开般地让时间倒流, 她想, 抄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这双手会不会因为超负荷颤抖,又会不会磨出茧子。 白啄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手掌,仔仔细细的,甚至像把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看清, 最后她发现,许厌握笔的地方倒是没磨出茧子,但他指节处却磨了薄薄一层。 那是长时间握球桿磨出的茧。 「我手上也有。」白啄抬眸看许厌,接着伸出右手隔空停在他的手掌上方,「拿笔的姿势不正确加上写字用力导致的。」 「总共有三处。」白啄垂眸看着手掌小声给他介绍着,「大拇指、食指指节还有中指侧面,握笔刚好接触到这三个地方都磨出来了。」 「以后这些茧子也许会慢慢消失,也可能永远留在上面,在没到那个时间点谁也不知道最终结果。」 「不过小时候磨出这些茧子时手指其实有些疼的,尤其磨出小水泡的位置。」白啄用拇指点了点食指指节上当的位置,「就在这儿,当时字都写不了几个,但现在就和我左手腕骨上的伤疤一样,就是写再多字也不会疼了。」 她说:「它们可能会永远留在我身上,或许以后还会成为我的专属印记。」 说到这儿,白啄一顿,她的手蜷在一起,心跳加快,接着她把手臂抬高,不着痕迹错开些角度,下一秒任由胳膊卸了力,任凭它往下坠,直到落在移过来的掌心上,接着被稳稳托在上面。 直到感受到手背皮肤想触的温度,感受到手掌下的支撑后,白啄笑了,本来偏向小狐狸的眼形此时却笑眼弯弯像月牙。 而把手掌移过去的人动作比想法快,明明像被猫不小心碰掉但是不会破碎的小物件,本来是不用紧张的,但他就是递过去了。 直到感觉到掌心软软的一团时他才发应过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松开收回手。 许厌刚才的行为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而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白啄心情很好,心中把这个小插曲回放了好些遍,她只觉得脑海中的乐符都在来回乱跳,完全不觉得这种略显亲密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压下心中雀跃她才接着开口:「但我永远不会在意这些小印记,因为它们在我的生命中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甚至可以忽略不记,存在或着消失都可以,在我心里它们之所以有意义就是可以让我给你分享。」 「好的坏的,我都想让你知道。」白啄说,「我愿意把它摊开放在你的掌心,我也知道你不会让它落在地上沾满灰尘,就像现在一样。」 白啄蜷着的手掌稳稳停在许厌手心,小小的一只,他只要弯弯手指就能完完全全圈起来。 「我信任你,如同信任我自己。」 这时白啄突然笑了下,说道:「也许现在还不行,但我希望不用等太久。」 关于许厌的那些好的坏的,她全盘接受,就是他身上心上的那些疤,她也愿意好好保存,直到它们也成为许厌心中可以忽略不记的小印记,再也对他造不成伤害。 说完,白啄动了下有些僵着的手,虽然是她故意的,但说完了还不抬起来就有点太过明显了。 白啄眨巴了下眼睛,镇定地把手抬起来,正准备快速缩回来时下面的那个手掌却突然勐地一抬,几公分的距离,很容易就触碰到,也很容易握住。 如白啄想像过的很多次一样,许厌的手指修长能轻轻松松就把她的手圈在手心。 许厌的掌心温热,是那种干燥的温热,很适合握着。 许厌紧紧握着白啄的手,他一贯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此时却像是在拼命压着什么,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什么。 正在白啄心跳加速以为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时,许厌只是问道:「手腕上的疤疼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到她手腕上的疤,但白啄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我没印象了,但理论上是只要没有痛觉缺失症人出现伤口都会疼的。」 白啄确实忘了,也许当时太小,时间隔了太长,磕磕碰碰又很正常,她实在想不起来当时情况了。 「但是我很开心。」白啄抬起左手把那块疤露出来,笑着说,「只能证明我们好有缘分啊,连位置都一样。」 说完白啄觉得不对,连忙补救道:「但我不是说你留疤很好,我的意思是……」 但又一时找不到很好的藉口,最后只能真诚道谢:「谢谢你当时帮我抢回东西。」 第72页 看她摆着手有些慌乱地解释,许厌就像是身上被蚂蚁蛰了下,痒疼痒疼的,最后只剩下涨,似乎那种带着温度的陌生情绪再一次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充斥着身体的每个细胞。 白啄这个人似乎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他想要快点摆脱现在这种状态的魔力。 许厌竭力压着情绪,但是他就快要压不住了。 最后,他松开白啄的手,接着抬起来,轻轻在她发顶拍了下,和上次比着,动作依旧生疏。 许厌叫她:「白啄。」 等白啄看过来后他只是把手收回来,道:「上课了。」 他在心中想得却是:快了。 很快就可以了,再有一年,他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第42章 【42】 柠檬味的空气 白啄跳级后依旧是那两件事:背书、做题。 要是非说有什么不同, 那就是心情不一样了,坐在许厌身旁似乎连那些公式都带着点活力。 除去极个别的人,白啄觉得其实漫城一中的大部分老师的教学能力都不差, 比如她的上个班主任田老师, 也比如那个出题的申老师,他们业务能力强, 工作也很负责,漫中学生的成绩本应该比现在要强很多。 至于为什么一直处在中游,白啄其实在转来的第一天就已经依稀明白,到现在已经看得越来越透彻了。 漫中管得太松散, 不强制住宿,不强制夜自习,就是高三暑假也不补课,甚至连中午都没个门禁, 食堂外面随你选, 给了足够的自由,成绩自然也没那些抓得很紧的学校高。 但正因为如此, 班里氛围才更加欢乐,时不时地上演一场鸡飞狗跳的戏码。 「大早上的别吃了行不行!吃也行但能不能去外面吃!」大半个早读过去了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这韭菜味沖的,我都要yue了!实在不行你明天给班里同学一人带一个,咱们一起吃谁也不嫌弃谁可以吗!」 他刚说完就响起个憨厚的声音:「马上吃完还剩两口。」 「我信了你的鬼, 你手里明明还有俩包……艹艹艹, 你这是什么深渊巨口!」 还没等白啄抬头,就听见刚刚那人的惊唿声:「别塞了!你慢慢吃行不行!也不怕噎死!!!」 白啄听完后嘴角噙了一丝笑意,虽然鸡飞狗跳,但是往后回想起来也会生动无比。 再说, 就是味道再大白啄也基本闻不到:一是离得远;二是她靠着窗户时不时有风吹进来;三是她嘴里含着水果糖;四是水果糖是许厌给的。 柠檬味的水果糖,酸酸甜甜,白啄很喜欢。 白啄有些炫耀地想,往后班里其他同学的回忆也许是韭菜味的,但她的不会。 她坐在许厌的位置上,嘴里吃着许厌给的糖,她回忆只会是甜的、带有许厌味道的、让人心动不已的。 白啄的回忆是与众不同的,由许厌带给她的与众不同。 「学霸,你……」 周泽风手中拿着物理卷子,习惯性地转向他斜后方准备问个问题,看到一双淡漠的眸子时,瞬间一噎:「……」 好好的,时不时地换位置做什么,搞得他每次都要被吓一跳。 「那个,我找、找学霸。」 说完周泽风转动僵硬的身躯,转向他身后坐着的人。 慌。 很慌。 特别慌。 周泽风也不知道他慌个什么劲儿,现在明明知道了大佬不是容易动手的人,但看着大佬的眼神,他就莫名慌,比以前不知道要慌个多少倍。 但他慌任他慌,学霸没觉得一丝不对劲儿,甚至还问道:「怎么了?」 看他手中拿着卷子还贴心询问:「要讨论题吗?」 她四周还有淡淡的甜味。 「对的对的,有题不会。」此时周泽风心里无端慌得一批,顺着她的话走并顺便找了个话题缓解心慌,「学霸你吃糖了吗?」 白啄舌尖抵着那颗小小的水果糖,眼睛一弯,点了点头。 果然,在学霸身边压力就骤然小了很多,周泽风心中感激,嘴一秃噜道:「我说闻着怎么甜甜的。」 说完周泽风就把物理卷子往桌子上一摆,觉得总算可以安心问个题了:「就这道题的动摩擦因数我怎么算怎么不对……」 白啄头一低正准备看题,旁边突然伸过来只手,指尖按在桌上的卷子上。 从白啄的视线刚好能看到腕骨上的伤疤,也是短短一道,但是却要比她手腕上的疤深很多。 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那只手的主人淡声道:「我教你。」 周泽风看着许厌一脸懵逼:「哈?」 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加摇头快速拒绝:「不用了,我……」 许厌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过来。」 周泽风:「……」 大可不必这么热情。 周泽风并不想问大佬,但见他一脸你最好不要再磨蹭的表情时心中一怂,只能求救似地看向学霸,谁知白啄双眼发亮地看着许厌,甚至还说:「我也要听。」 看着她一脸期待的周泽风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希望你能时刻谨记你学霸的称唿。 周泽风生无可恋地拿着他的卷子,拖着他的凳子,手脚僵硬地往段远身边挤,想要寻求点勇气。 谁知段远凳子往旁边过道一移,避免了他的触碰,同时微微一笑:「我要去给旁边同学背《出师表》,你做我位置上,方便听。」 第73页 语气表情都非常之狗。 周泽风:「……」 这朋友可以扔了。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伴随着段远颇有穿透力的声音,周泽风宛如一只被抛弃的宠物狗,坐在许厌对面瑟瑟发抖。 许厌垂眸看着桌上的卷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哪道?」 「这个。」周泽风还没出声,旁听的人指了指卷子中间的那道大题。 由于白啄也想近距离听许厌讲题,所以就把凳子移得近了些,她抬手指题的时候胳膊不小心和许厌的碰了下,微凉过后就是灼热。 许厌忽略那偏热的温度,看了眼题,正是昨天发的那套卷子的。 才做过,不用再思考,正准备找张纸写就看到了递到面前的本子。 许厌看了眼身旁笑眼弯弯的人,抬手接过,讲题过程中没有一句废话:「分别进行受力分析,隔离m木板,让它处于平衡状态,已知fmx=0……」 和上次讲解撞球规则一样,白啄私心觉得许厌讲得很好,简单明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但周泽风是懵的。 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大佬已经写了不少:「nv-2bgcosα=0,把这四个方程式解出来,就能得到动摩擦因数。」 周泽风:「???」 怎么可就解出来了,是怎么从题上已知条件写出这几个公式的?! 而许厌的笔一顿,甚至还看着他问道:「还有哪儿不明白?」 周泽风:「……」 我特么哪儿都不明白,这是跳着讲的吧!我的水平能听懂就有鬼了! 周泽风欲哭无泪,求求了,您快把笔还给学霸吧! 白啄看着周泽风的表情心中好笑,正在周泽风准备装作听懂回去慢慢消化时,白啄突然伸手指着许厌写的第二个公式,问道:「这个公式怎么往下推的?」 她说完对着许厌眼睛一弯,随即眨了下。 而到白啄话的周泽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怎么推出来的啊,我感觉这两步中间差了个银河系!」 「……」 许厌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旁边兴奋的人。 周泽风一抖,直觉大佬刚才那是想把笔扔他脸上的眼神。 就在他准备远离危险时,就见大佬看了学霸一眼,张开手递过去了个东西,周泽风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大佬手心放了颗糖。 小小、圆圆的一颗,不知为何在他手心就显得可可爱爱,憨态可掬。 学霸把糖拿过去,嘴角轻轻上扬,小声问道:「还有吗?」 大佬把手收回去,重新拿起笔,道:「今天没了。」 周泽风:「……」 这一幕,就很不对劲,总觉得他忽视了什么。 而没等他想明白,大佬的笔尖已经又停在第二个公式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听好了。」 「……」 就颇有再听不懂就废了他的感觉,周泽风连连点头,接下来的注意力异常集中,给他种就是高考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漫城夏天的早晨是温热的,风是微暖的,花是香的,空气是甜的。 那天的回忆,是柠檬味的。 第43章 【43】 夸我了吗? 大夏天的, 周泽风似乎被人手动降了温,丝毫不觉得热,甚至还觉得有些凉爽。 都上了两节课他依旧心慌慌, 又单方面捡起了和段远的破碎兄弟情:「远儿,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看他迷茫又无助的神情,段远冷笑一声:「对劲儿啊, 怎么不对劲了。」 「你不觉得他们关系太好了吗?」周泽风小声哔哔,「我刚刚眼睁睁地看着,大佬也没说分我个糖。」 段远:「……」 你可真敢想。 「主要是,」周泽风挠挠头, 有些不好意思道,「就刚才那种氛围.....就有种我坐那儿格格不入的感觉。」 周泽风眼巴巴地看着段远,说出了当时段远对他的灵魂发问:「你懂吧!」 段远懂,他当然懂! 但他就是不说。 「不会吧。」段远学着他当时的语气, 「大佬可是孤狼诶, 你怎么能感觉格格不入呢!有也应该他有,要不怎么对得起这个「孤」呢!你说是吧。」 周泽风:「……」 你可真是个记仇的小机灵鬼。 「你别闹, 我说真的。」周泽风装作从没说过这话,小心翼翼看向段远寻求认同, 「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看他瑟瑟发抖的神情,段远心中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现在不觉得学霸来找我了?」 周泽风拨浪鼓似地连连摇头, 看出来了, 一个月了还没他给学霸说的话多。 见他点头,段远又欣慰地问他:「那你还记得我当时还说什么了吗?」 周泽风满头问号:「什么?」 段远微微一笑:「我这辈子都不会当舔狗的。」 呵,当时求着让你听,非不信, 现在觉出来不对劲儿了,知道来爸爸这儿求安慰了,晚了! 周泽风:「……」 「我错了。」周泽风能屈能伸,「您大人有大量别给我一般见识。」 他说得诚恳,段远听得舒心,但说了不当舔狗就绝不当,于是他善心一发问道:「你喜欢过人吗?」 段远本意是给他提个思路,让他自己发现求证,可万万没想到周泽风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到最后是遮都遮不住的程度。 第74页 段远:「……」 我滴乖乖! 半天了段远才找回声音,发出声灵魂的感嘆:「卧槽……」 吃瓜人吃瓜魂,他甚至还自带吃瓜buff! 想到什么,段远咽了下口水,也有些瑟瑟发抖问道:「不会真是学……」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泽风一把捂住嘴,他这时可以说是面红耳赤:「不是!不是咱班的!」 一听到这儿,段远松了口气,随即双眸发亮,立马忘了舔狗一说,手一伸揽着周泽风的脖子,兴奋道:「说说!你想知道什么也问!我立马说!!!」 周泽风:「……」 到最后周泽风也没把心中悄么暗恋女生的名字告诉段远。 他今天之所以觉得不对劲,就是因为今天大佬的一举一动都戳到了他心中的那根线。 想成为同桌、想一起讨论题、想……每天都给她带糖吃。 「唿~」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的周泽风深深唿了口气,想掩饰什么般大声道,「我也想吃糖!」 段远头也不抬道:「你在想屁吃。」 周泽风:「……」 一句话说得周泽风的心凉嗖嗖,他确实什么都没有。 正低头写题的白啄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下,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默默抬手把桌上的那颗水果糖握在掌心,装作没听到。 而一直在注意她动作的许厌不明显地勾了下嘴角。 —— 漫城一中虽说很人性化但是占课的传统却也完美地继承了下来。 虽说每周都有一节体育课,但每次都排着队被各科老师占用,不是写卷子就是讲题,基本没上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马上到十一国庆节估计见同学们比较亢奋,他们班放假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倒是没有老师占用。 很凑巧的是他们班的体育刚好是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所以说整个下午班里的同学可以用亢奋来形容,别说听课写卷子了,那压着声音的聊天声就没下去过,见他们实在听不进去,最后老师也不讲了,就让修改卷子上的错题,她一个个检查,这样才稍稍捱到下课没让班里乱起来。 一下课,大部分同学都夸张地嚎叫着向楼下操场奔跑,就像群被关进监狱许久终于可以出去放风的犯人。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白啄把放下了爱,把写完没批改的卷子折起来放好,准备带回家。 其实好不容易能上节体育课,白啄也很开心。 她的笑容太过明显,许厌看着她问道:「这么开心?」 白啄眸子含着笑连连点头:「特别开心。」 她还没和许厌一起上过体育课呢。 「咳。」想到什么,白啄往许厌旁边靠了靠,小声道,「你说话算数的吧。」 许厌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 「我,运动细胞不发达。」白啄指了指自己,「 篮球足球桌球都不会,想学。」 说完又快速补充:「不挑的。」 许厌愣了下,先是嘆口气,接着似是无奈地笑了下,反问道:「足球?」 那个笑容里有许厌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连声音都带了抹笑意,甚至他眉眼间的冷漠都消失了几分。 许厌没发觉,但是注视着他的白啄看出来了,一时间,她愣愣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呆住了。 世间的每个人都适合笑,或大或小,或温柔或豪放,没人不适合。 笑容,永远是生活最好的调剂品。 白啄心想,她现在的笑容很多,她愿意分给许厌一半。 许厌笑起来,实在格外戳她的心。 「学。」白啄定定看着他,轻声道,「你教我就学。」 说完白啄来回眨了眨眼睛,故意道:「但你刚才是在嘲笑我吗?」 许厌也看着她,等她眼中眸色恢復正常,才说:「一会儿就教。」 白啄听到后没忍住笑出声:「我们两个吗?」 「嗯。」许厌看着她重新绽放的笑容,配合道,「我当守门员。」 听到后白啄笑得更开,「不行,你要教我。」 说完又补充道:「下次当守门员。」 白啄思路清晰,非常能分清主次。 正在白啄准备把高三为数不多的体育课全安排妥当时,段远咳了下,提醒道:「学霸,门口有人找。」 虽然很不想打断他们说话,但段远觉得事情有些紧急,门口的人都站一会儿了,学霸面对着后门愣是没看见,给他急得不行。 不知道是谁,白啄的头往旁边偏了偏,顺着段远的话看向后门,见到口站着的人时她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同时许厌也下意识转身朝后门口看过去。 后门口站着的人一身休闲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手中拿着小块黑森林蛋糕,正松松散散靠在门框看着他们。 和许厌对视时眼镜后那双和白啄很像但稍显狭长的眸子眯了下。 白啄看到还以为明天才回的人有些吃惊道:「你怎么来了?!」 见她终于发现了,白凛这时才站好,抬脚走进来,同时说道:「你说呢?」 见他走近,段远心中吃瓜警铃一响,哇哦,不得了,要被抓包了。 幸亏蛋糕包装盒牢固,白凛紧紧捏着盒子也没有要变形的趋势,直到他走到白啄身前,定住,捏盒子的手劲也没松散。 第75页 看着她脸上还未散去的笑意,白凛一阵哑火袭上心头,抬手就准备揉乱她的头髮泄泄心中火气,谁知手刚抬起,还没伸到她头顶就被人挡住了。 白凛:「???」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胆敢挡他手的人。 由于下意识的动作,手都挡上去了许厌才反应过来,顿了下,正准备不着痕迹收回来时,一只小小的、掌心温热的手覆在他的手腕,轻柔地拉了下来。 而看到这一幕的白凛心中更气:「!!!」 就在他准备暴走时,幸亏白啄还算懂事,拉下去后随即就松开了。 白啄先对许厌笑了下,解释道:「我哥。」 接着才看向白凛,依旧笑着:「哥,这是许厌。」 说完立即补充道:「我上次给你说过的人。」 「???」 白凛咬牙切齿反问道:「你给我说过?!」 白啄笑眯眯点点头,确定道:「说过。你还夸他人好。」 她又语气温柔说:「妈妈也知道,你忘了吗?」 「......」 想到了这几个月白啄的一顿操作,白凛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笑了。 被气笑了。 「白啄啄,」白凛边冷笑边把蛋糕递她手中,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剩下几个字,「你可真是长大了!」 白啄把东西接过去,面不改色,正准备说些什么安抚下她哥的情绪时,就听见白凛说:「收拾东西。」 白啄动作一顿,温声提醒:「马上就上课了。」 「不上了。」白凛冷笑一声,「等着,现在就给你请假去。」 白凛转身之前余光扫到许厌后扭头给她加了个时间限制:「你最好在我回来之前收拾好。」 好不容易摆出哥哥架子的白凛在看到靠外桌上明显属于白啄的文具时,又是一阵糟心,真是小瞧了白小啄! 他眼睛一闭,恨恨转身走出教室找去贾韵梅请假,想快点把人带走收拾一顿。 恰好这时上课铃响了,剩下的一股脑地涌出了班,甚至连一个本来已经请了假的女生也两眼放光地站起身跟着跑了出去。 一个个的看着就很不镇定,果然他们只忍到下楼梯,看离班里有一段距离了,接连发出几声极力压着声音的「卧槽」。 一瞬间,班里只剩下白啄,还有因为她说的话难得愣神的许厌。 白啄说:「怎么办,今天好像学不成了。」 许厌眼中翻涌着各种情绪,他紧紧看着白啄,没说话。 「但是你还是要教的。」白啄双眸一弯,对许厌说,「我先记下来,有机会要补上。」 许久,许厌才说:「嗯。」 一个字,好像费了他好些力气,听着还有些哑意。 这时白啄笑容往回收了收,她看着许厌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我当时给他们说喜欢漫中的学习氛围。」 许厌身上背着的东西太多,白啄要陪着他把那些东西卸下去,让他能轻轻松松走在路上,让他能为每一缕阳光微笑,这是她心中最迫切的事情。 有些事情她提过,许厌知道,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 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这是白啄下意识认为会属于他们的故事走向。 并不需要别的事情来推着走,没必要。 「当时还说了你们。」所以白啄抬眸看着许厌说,「我夸了好久呢,好不容易……」 「夸了什么?」 白啄一愣,没反应过来:「嗯?」 「我说,」许厌深吸口气,「夸我了吗?」 许厌抬手,把那双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眸子蒙上,又问:「夸了什么?」 第44章 【44】 磨砂玻璃糖盒 【你身上有种让我看见就开心的魔力。】 从小到大, 许厌接收过许多种眼神,怜悯的、惧怕的、愤怒的、带着恨意的…… 看惯时间冷暖的大多数人多会带着同情的语气说一句「可怜」。 除了这些,再无别的。 但是细想, 好像除了这些, 他也得不到别的。 有些别人轻而易举得到的,许厌就是拼尽全力也得不到。 就像成绩, 大多数同学只要成绩好或者进步大就能得到夸奖,看着很简单的在他这却要比登天还难。 得第一很容易,难的是即使许厌每次都考年级第一也换不来一个小礼物、换不来一句夸奖、同样也换不来一个笑容。 甚至这么多年从没人给他开过家长会。 许厌就是做得再好,也没人夸过他一句。 就是在生日, 他也得不到一个拥抱,换不来一个糖果。 后来长大了些,逐渐看清了很多东西,在放弃那天, 许厌就去超市挑了瓶新出的、很多人觉得味道很怪异的、但是最便宜的酸奶送给自己。 味道确实很怪, 但他却很喜欢;也很配,配他一直以来的人生。 格格不入。 它混不进去真正的酸奶行列, 就像他融不进人世间烟火中。 从没人给他说过你太好了;没人给他说过幸亏我遇到了你;更没人给他说过你有种让我看见就开心的魔力,他的到来从来都是不被期待的。 许厌也早就不执着于这些, 但真听到时心却还是免不了跳一下。 那两分钟,白啄说了很多,她把他的手拉下来, 望着他, 一句连着一句,夸他的话似乎说也说不完。 第76页 许厌听着,但他像是飘在空中,整个人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一时脑子里只有那句「你有种让我看到就开心的魔力。」 说这句话时,那双眸子微亮,就像散落的星星。 于许厌而言,就像是他日思夜想终于偷来的一个梦。 —— 「白啄啄,」白凛咬牙切齿,说的话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一样,「你把那盒糖给我放下!」 家里的糖放过期了也不见她吃一个,现在抱着盒水果糖像是什么宝贝似地翻来覆去怎么也看不够。 白啄看了眼浑身低气压的白凛,动作一顿,把手中盒子捧在手心,放在腿上不再动作。 白啄手中的是个方形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盒子,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看着很是漂亮。 「说说吧。」白凛心中的火气并没有因为她此刻的乖巧而减少一分,他依旧怒火中烧,「怎么回事啊?!」 白啄手指摩挲着磨砂玻璃的表面,凉凉的,很舒服。 想到这是许厌专门给她的,声音中似乎还带了点往常没有的雀跃:「你不是知道了吗?」 白啄语气放松,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我知道?!」白凛被气笑了,「我要是知道早就把你那些苗头掐死在摇篮里了!你觉得还能让你转学?!」 白啄:「……」 怕白凛真气出好歹,她还是没把「扼杀」说出口。 「哥。」白啄还是解释道,「我没耽误学习。」 「和这有关系吗?」白凛的火星子蹭蹭往外冒,「不管耽误不耽误学习都不能早恋!你不是很明白……」 白啄打断他:「没有早恋。」 「……」 白凛的话在喉咙口噎了下,接着瞥了白啄一眼,怀疑道,「没有?」 白凛满腹狐疑,不是他不相信,十几年了朝夕相处,白啄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他从没见到过白啄那样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的眸子笑得快弯成月牙。 谁知白啄摇摇头,重复道:「没有。」 但白凛并没有因此松口气,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正准备往深处挖掘时,就听见白啄又补了句:「但是明年就不一定了。」 白凛:「……」 不用等他挖掘,并不想隐瞒什么的白啄实事求是,把情况如实说清,到最后甚至还总结道:「算是我即将暗恋成真?」 白凛:「……」 好得很! 懂得不少! 还知道暗恋成真! 「白小啄,别说话了。」白凛咬着牙,快要把方向盘扭掉,「你再说下去我怕出交通事故!」 听到他这么说,白啄从善如流闭了嘴,没再开口,如以前一样,低着头,捧着那盒糖,安安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真的不说话了,反而弄得白凛怎么想怎么不得劲,一方面怕她好不容易踏出来的脚又要收回去;一方面又怕她真的成了迷途少女。 白凛脑子一片乱麻,纠结得不行。 「哥,」正当白凛找个话题开口时,白啄开口了,她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白凛直觉没什么好事,但白啄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说完后,在那家私家菜馆停车场停了许久,白凛才觉得稍稍找回了点人气。 他看着白啄有气无力道:「白啄,都说你省心,你省心吗?!我看你是攒了这么多年准备来个大的是不是?!现在比着,我可比你省心多了!」 白啄并不否认,她只是点点头,一脸乖相:「谢谢哥。」 「扮乖也没用。」白凛捂着胸口,「你别再考验我心脏承受能力就行了,我刚二十出头正值青春年华,还想身体健康地从大学毕业好一展宏图。」 「没有了,就这一件事。」白啄想了想,挑了半天,从玻璃盒子中拿出了颗水果糖递过去,「请你吃,很甜的。」 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分给他的是什么绝世珍馐。 白凛:「......」 我差你颗糖! 「白啄啄。」白凛用食指和拇指捏起那颗糖,动作嫌弃,心中受伤,「就这么颗糖你还要挑半天?我要是没看错这还是苹果味的!你以前可是从来不吃苹果味的糖,现在给我吃个你不喜欢的还要挑来捡去万般不舍?!」 白啄顿了下,开口道:「现在喜欢了。」 白凛:「……」 你口味变得真快,快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去。 白凛从来没想过他妹妹在现在这个年级会喜欢上人,也从没想过他妹妹喜欢上人是这幅模样,简直像换了个人!!! 今天之前他都还觉得这变化挺好,现在却看得他生气! 从下车走到包厢,一路上,白凛发泄什么似地把嘴里的糖咬得嘎嘣嘎嘣响。 仿佛他吃的不是糖,而是愤怒,还是恨不得打一架的愤怒程度。 吃完还嫌弃道:「真难吃。」 白啄:「……」 突然有些后悔给他吃了。 第45章 【45】 未来男朋友 把白啄带到地方后白凛又交代了几句才去了隔壁包厢, 而这间剩下的些都是年龄相仿基本都在上同所高中的人。 家离得又都很近,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关系本应很好, 但总有例外。 这一桌上, 坐着七八个人,白啄真正玩得好的也就一个温言, 其余的大多都是泛泛之交,其中甚至还有个相看两厌的人。 第77页 小半年没见,范梦璇看着倒是比以前开心了不少,逢人就笑眯眯的, 就连看到白啄也不像以前似地拉着脸噘着嘴恨不得咬她一口的模样。 只是她的语言动作中总有些高傲在里面。 看着她得意不已的神色,温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不在没人压着她了,看给她得意的。」温言小声吐槽,「天天像只招摇的花孔雀!」 文理分科时温言选的是文科, 很不幸地又和她分到一个班, 天天看到那张脸快烦死了! 白啄也很无奈,早知道是和他们一起吃饭, 还不如不请假,上完体育课或者明天再回家多好, 还不用白白浪费了和许厌相处的时间。 「白啄,漫城一中怎么样?」范梦璇果然还是那个性子,顺心顺意久了不找茬就浑身不舒坦, 「我听说那里的学生天天打架, 是真的假的?」 她满脸惊讶,像是真的好奇。 白啄按了发送键把消息发出去,顺嘴回道:「假的。」 即使白啄否认,她却还不信。 「那你估计没见到, 」范梦璇假笑一声,「那学校乱得很,什么人都有。」 等消息的途中白啄才抬起头看向她,懒得给她来回拉扯,如实道:「确实从来没见过。」 漫中学生的成绩也许不是顶尖的,但学生间的氛围不差,并不像她说的这样。 范梦璇被她轻飘飘的语气弄得不上不下,好像不管何时何地白啄总能压她一头似的,尽管她现在转到个不是很好的学校。 当时知道白啄转校,她在开心兴奋之余还专门让人查了查那个学校的黑歷史,想要什么时候见到白啄嘲笑她两句,只是一直没见过她。 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范梦璇就想起那个当时在一众鸡毛蒜皮的小事中格外让她震惊的事情:「你别不相信,我听说漫中曾经有个学生还拿着刀子对着自己爸。」 白啄动作一顿,听她接着说:「现在应该好像也上高三了,好像叫……」 「听谁说的?」 没想到白啄会突然打断的段梦璇一愣:「啊?」 见她一脸怔愣,白啄替她回答:「道听途说?」 「要是道听途说你就该学会对信息进行筛选,没那个能力过滤真假就忍着。」白啄勾了下嘴角,脸上却没一丝笑意,「散布虚假谣言不可取,那可是犯法的。」 「谁说是假的!」第一次被白啄这么不留情面地反驳,范梦璇脸色涨得通红,「我专门……」 白啄盯着她,语气冷漠,「专门什么?」 「专门……」看到她的眼神,范梦璇清醒了一瞬,结巴了两声没把实话说出口。 总不能说我为了嘲笑你专门让人去查的。 范梦璇有些恼羞成怒:「反正我就是知道!」 本来就不算好的心情又被她破坏些许,白啄抿着嘴,眉头皱着,还想说些什么时,一直握着的手机在振动,这时白啄才收回视线,看到来电提醒后她一愣,但顿时连眉头都蓦地松了几度。 不想再给她争论,给温言做了个手势,白啄包中拿出耳机走出门外。 而听出她心情不好的温言则开口怼范梦璇:「你知道什么呀知道,好歹是个文科生,怎么说也是班里第一,政治老师教的是不是全忘了,世界观和方法乱我看你一个都没记住……」 白啄关上门,把里面的声音隔绝在内,她戴上耳机,按了接听键,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白啄?」 听到许厌的声音,白啄心中的烦闷蓦地消散很多:「嗯。」 白啄踏在包厢外的青石板小路,沿着院内池子走到最内侧,在木槿花旁,站定。 「还没吃饭吗?」 和许厌打电话时,白啄很喜欢戴着耳机,这样就像是许厌站在她身旁说话,听得她心软软的。 「没有。」白啄指尖点了点眼前的白色木槿花,闻着它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味,孩子气地向手机里的人告状,「还要好久才能吃完回家。」 这样的场合每年最少一次,目的也很明显,多联繫感情,以后长大遇到什么事情还能互相帮衬。 想法是很好的,但对他们来说作用好像不大。 白啄小声抱怨道:「要是不请假就好了,不仅能上体育课,现在还能吃上晚饭。」 她又说:「你还没教我呢。」 白啄的声音小小的,听着软软的,像极了撒娇。 电话里许厌的声音顿了下,才说:「以后……」 「白啄。」 许厌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听到声音,白啄转身望过去,就见严嘉朗站在她身后,手中还拿着瓶酸奶。 严嘉朗穿着讲究,他身上的衣服、脚下的鞋子、手腕上的手錶都是专门搭配好的,甚至还配合着抓了抓头髮,再加上他脸上一惯带着笑容,不管在校内校外都很吸引女生目光。 白啄进包厢时他已经坐在对面,俩人并没有交流,摸不准他的来意,心中又恰好想到什么,白啄点了下头当做回应,下意识地想避免和他交流。 见她望过来,严嘉朗笑了下,走进了几步,在离白啄两步远的距离站定,故意做出仔细瞧她的神情的动作,轻声笑道:「这会儿看着心情好点了。」 没等白啄说话,他又说道:「梦璇就是被范叔宠坏了,但没什么恶意,到时候让范叔说她给你出气。」 第78页 严嘉朗语气亲昵,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们关系极好,听得白啄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们家没你喜欢喝的那种酸奶。」严嘉朗把手中的酸奶递给白啄,「试试这种口味的?」 「谢谢。」白啄往后退了半步,想也不想拒绝道,「不用了。」 说完她又意有所指道:「喝不惯别的口味。」 「喝不惯……」严嘉朗先是笑了下,又佯装嘆气道,「都给你拿过来了,试试?万一喜欢呢。」 说了喝不惯、不想试,怎么还非要劝,白啄心中又有些烦躁。 她觉得今晚就不该来这儿,太容易影响心情。 好似知道她的情绪,一直没开口许厌突然说:「你现在戴着耳机?」 「嗯。」白啄说着点点头,只有听到许厌的声音她心中的烦闷才散了些,有些吃惊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严嘉朗还以为白啄在给他说话,笑了声回道:「你这又点头又反问的,是想试还是不……」 「抱歉。」白啄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连带着耳机线都上下晃动了几个幅度,「我在打电话。」 同时她听见许厌说:「你把耳机摘了,开外放。」 白啄顿了下,才慢慢应了声:「嗯。」 看白啄摘了耳机,以为她打完电话了,严嘉朗有意化解刚刚那些许的尴尬,于是问道:「谁啊?」 白啄点开了手机外放,同时回道:「未来男朋友。」 严嘉朗:「……」 四周的空气像是被冻住般鸦雀无声,就连本要说话的许厌都噤了声,安静地没发出一丝声响。 许久,见还没人说话,白啄才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啊?」 她在问许厌,但也就两秒,还还没等到他的回答,白啄就又开了口,把话题转到了容易回答的那个问题上:「就是我说少上一节体育课的时候。」 白啄垂下的手背轻轻碰了碰手边盛开的那朵白色木槿花,似是在等手背都沾上淡淡的木槿花香,她问:「以后怎么样啊?」 白啄换了那只沾满花香的手拿着手机,似乎想把香味传给电话那头的人,「你还记得吗?」 心中烦闷散去,她压下笑意,出声叫道:「许厌。」 又静默了几秒,许厌似乎往垃圾桶里投了个易拉罐,听到声闷响后才听他回道:「记得。」 因为外放,许厌的声音稍微有些失真,但依旧能清晰地听到每一个字,他说:「以后补上。」 第46章 【46】 万家灯火 此时夜幕降临, 在昏黄的路灯下,许厌就坐在小区拐角处的石凳上,时不时有微风吹到脸上, 似被轻轻抚了下, 柔柔的,就像刚刚电话中的人。 许厌就那么坐着, 半晌,他才垂眸看向手中屏幕早已暗下去的手机,并没有把它按亮。 他看似沉着,只是脑海中的那五个字咒语似地来回变着花样旋转, 让人想忽略都难。 「吧嗒。」 最后还是没忍住,许厌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想要平復下心情。 只不过这次却不是因为烦躁, 而是因为他过快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的, 震得人心慌。 这时候对面一排的居民楼几乎每家每户都亮起了灯,一排近二十户, 总共七层,几乎每个小小的窗户都向外散发着柔和的光。 万家灯火, 最重要的就是那股子烟火气,最能拨动心弦的也是那股子人情味。 许厌视线正对着他的那户人家,现在早已过了饭点, 对面一家人都坐在客厅。 客厅里妈妈在织毛衣, 爸爸在看电视,急得一旁趴在餐桌写作业的小男生一会儿一回头,气得旁边正辅导他作业的哥哥直拍桌子,而这个动作又吓得小男生直哭…… 屋里顿时鸡飞狗跳的, 妈妈眼睛一瞪就把遥控器从爸爸手中抢过来关上电视…… 看到这一幕,许厌眨了眨眼错开视线,他把未吸完的烟拿下来,抬头向上看。 漫城夏天夜晚的空中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星星,散着亮光,惹人注目,但许厌倒是没看到一闪一闪的效果。 许厌看着那几颗星,心中不由自主想起的却是另外一双眸子,同样也发着光。 不过在他看来,那光比星星还要亮些,而那双眸子亮起来才是一闪一闪的。 许厌拿起手机,镜头朝上拍了张照片。 由于离得太远,手机像素又不好,最后那张照片里只留下了一弯月,还是个模煳了形状的月亮。 许厌低头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心想,像月亮。 那双眸子像,那个人也像,就是离得再远,手机像素再渣,即使模煳了形状也掩盖不了它散发出的光。 不像太阳那么热烈,但它淡淡地萦绕四周,是让常年处于漆黑环境中的人刚好渴望拥有的程度。 是让人想要拢在怀里的光。 直到心跳声快趋于平常,许厌拿起旁边放的那罐啤酒把剩下的喝完,接着把已经熄灭的菸头扔进去,才站起了身。 许厌稍稍侧了下,手一抬,如投篮似地向上一抛,经过由上到下的弧度,易拉罐稳稳噹噹落进那个墨绿色的大型垃圾桶中。 又是哐当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傍晚的时候清理垃圾。 现在晚上十点过半,想到刚看到的情景,许厌抬脚上楼前抬头看了一眼,他看向的那间屋子漆黑一片,并没有柔光穿出来。 第79页 没有看到想像中的光许厌并不失望,时间永远不对,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许厌视线一收,迈步走了进去,上了三楼,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他动作一顿,随即快速拿出钥匙开了门。 许厌边按灯的开关边叫道:「许玥歆?」 「呜呜呜……」听到他的声音,许玥歆哭得声音更大,中间还含煳地叫了声「哥哥」。 许厌按了开关屋里的灯也没能亮起来,听到许玥歆愈演愈烈的哭声,来不及做别的就顺着客厅微弱的月光朝她睡觉的屋内走过去。 屋里拉着窗帘,听得见哭声看不到人,许厌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有了亮光后他刚好看见蜷缩在墙角正往床边爬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 也许是太害怕了,她忘了王雅云的叮嘱,不像平时一样只敢远远地看一眼,大胆了很多。 许玥歆爬到床边,在许厌俯身扶她的时候双臂一伸,牢牢抱着他的脖颈再也不撒手。 许玥歆刚五岁,胆子小,终于见到亲人,此时搂着许厌脖子趴在他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厌顿了下,而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当做安慰。 又哭了会儿,许玥歆的哭声才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变成了抽噎声。 见她情绪平静下来,许厌就放开她准备去检查下电是怎么回事,谁知他刚有动作许玥歆就搂得更紧。 「我去看看灯为什么不亮了。」许厌也就没再动作,只是对她说,「就在客厅,不出去。」 许厌说:「你要是害怕就一起。」 听到他的话,许玥歆还反应了会儿,才点点头,慢慢松了手。 等许玥歆穿上鞋,许厌把手机递给她,才转身带头往客厅走去。 许厌的目的地也很明确,径直走到玄关处,抬手把门旁偏上的那个透明的盖子掀开,把里面已经落下去的黑色控制器推上去。 「噔」的一声,客厅的灯闪了几下最后彻底亮起,随即客厅就一片亮堂。 这个小区建成时间较长,线路老化比较严重,有时候会发生跳闸的情况。 只是以往家中有人也就没把人吓到哭。 许厌正准备转身看依旧在抽噎的人,但看到客厅时他的视线一顿:客厅的水流了一地,混着水壶和水杯的碎片,散在餐桌旁,一片狼藉。 看到底下那个插座时,许厌眼神一凛,忙看向卧室门口的许玥歆。 察觉到他的视线,许玥歆嘴一撇眼泪又要冒出来。 许厌向她走进,蹲下身,放缓语气,问道:「伤到了没?」 许玥歆抱着许厌手机,可怜巴巴:「没有,我不小心碰到了。」 随即眼圈又红了一度,带着哭腔道:「但不是故意的。」 「知道。」许厌不着痕迹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呢?」 平时的这时候王雅云应该在家准备睡觉了。 「妈妈出去了。」许玥歆耸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让我先睡。」 听到她的话,许厌静默一瞬,问道:「还渴吗?」 许玥歆看了眼破碎的茶壶,做错事般地点点头,道:「渴。」 看她略显慌乱的眼神,许厌也没说别的,只是说:「等着。」 他起身重新烧了水,倒进杯子里等不太热才端给许玥歆。 许玥歆捧着杯子小口喝着,许厌把手机拿过来。 划开屏幕,他才看到十分钟前白啄发的消息。 ——今天看到的木槿花。 下面是张图片,一簇白色的木槿花,旁边还有只比这「耶」的手。 看着那个手势,许厌甚至能想像出来白啄当时的神情,眸子微弯,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下面还跟着一句:是不是很好看。 木槿花很常见,不知为何照片里却格外添了些色彩,白得晃人眼睛。 许厌回了消息后,下意识地又把那张图片点开,最后长按,保存。 和那弯月一起,放进手机寥寥无几照片的相册中。 第47章 【47】 我会等你。 王雅云将近凌晨五点才回了家, 推开门勐地瞧见客厅沙发上的人影时顿时后退一步,受到极大惊吓般捂着胸口,连连喘着气压惊。 缓了一会儿, 王雅云胸口中憋着火, 「啪」的一声使劲拍了门口墙壁上灯的开关。 等客厅亮堂,看到那双淡漠的眼神时, 她气急,使劲把门一甩,关门那瞬间发出「嘭」的一声。 「要死了!」王雅云脸色铁青,加上那恨不得杀人的眼神, 在那张化着妆的脸上却显得比平时要可怖些,「大半夜的不睡觉坐着吓人!」 十月初,早晨的温度已经开始变凉,但王雅云却穿着一身旗袍。 在这身旗袍的修衬下, 生了两个孩子的身材依旧玲珑有致, 即使受了生活的磨砺也能从那张脸上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平时就能看出,更别说她今天专门打扮了一番。 人是美的, 只是此刻她脸上那种尖酸刻薄的神情平白破坏了那份美。 许厌收回视线,站起身, 来回活动了下稍显僵硬的脖颈,才迈步走到王雅云面前。 王雅云今天穿着高跟鞋,除了高了几公分外瞪人也更加方便。 她瞪着许厌, 仿佛瞪着仇人。 许厌仿佛没见到她的眼神, 也好像没看见她眼神中的恨意,只是淡漠开口:「下次还是等许玥歆睡熟了再出去。」 第80页 许厌神色如常,但就是听得王雅云神色一僵,她掩饰般转移话题, 语气激动道:「还想管到我头上了是不是!」 她反应激烈,在这种情况下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感觉。 从小到大,他们之间好像从来不能心平气和地讲两句话,总想要用语言刺伤人。 许厌静静看她许久,才开口道:「她醒了。」 说完他视线一收往旁边错开一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还不到五点,外面漆黑一片,许厌却走了出去,仿佛屋内的一切都不能让他有丝毫留恋。 许厌关门的那瞬间,王雅云浑身颤抖了下,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 从车里下来接触到冷空气有些冷意,到现在上了三楼说几句话王雅云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起满了鸡皮疙瘩,但她却感受不到冷。 王雅云咬着牙,发狠似地把手中的提包甩到沙发上,嘴里骂道:「小王八蛋!」 「妈妈......」 被关门声吓醒的许玥歆站在卧室门口有些瑟缩开口。 王雅云并没有回头,她抬手挽头髮的簪子抽下来扔到客厅桌上,弯腰把脚下五厘米的高跟鞋脱下,道:「睡你的觉去!」 等四周安静,光着脚踩在地下,才稍微驱散了她心中的火气。 王雅云独自在客厅坐了不知道多久,等要喝水时看到那崭新的水壶时,她嘴一抿,把手中的水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空气太凉,坐了太久,王雅云的腿麻了,以至于她走路的姿势很是怪异,就像是太久没有上油从而废弃的机车。 而此时,漫城的天已经大亮。 「许厌?」刚洗漱完毕就接到他电话的白啄很是开心,笑眼弯弯道,「早上好。」 「早上好。」许厌的那边有些杂音,像是在外面,「起床了吗?」 「起了。」本来正准备出去吃饭的白啄又重新坐到房间里的小沙发上,「一会儿去吃饭。」 「你吃早饭了吗?」白啄边把抱枕揽在怀中边聊天,「吃的什么呀?能不能让我参考一下啊。」 在许厌面前,她的话要比平时多一些。 但许厌没回答,只是问道:「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白啄摇摇头,「家里的人都还没起床。」 她准备随便吃点然后去写套卷子。 电话里许厌叫她:「白啄。」 「嗯。」即使现在白啄依旧很喜欢听许厌叫她的名字,只要听到她的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我在呢。」 许厌静默了一瞬,接着开口:「要不要出来吃早餐?」 「吃什......」白啄一句话还没说完话音勐地一顿,察觉出这句话的隐藏意思后,她的眼睛忽地睁大,人也由下意识坐得直直的,凭藉本能应道,「要!」 她有些慌乱地站起身,还是不敢相信地反问道:「在哪里吃啊?」 白啄屏着唿吸,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接着她就听许厌说:「在那条十字街口。」 他们小时候见过的那条街。 白啄:「!!!」 「我很快就到。」白啄竭力压下紊乱的心跳声,回答的同时疾步往外走,「你等我一下。」 「你别急。」许厌又说,「外面温度低,穿个外套。」 「我不急。」白啄快速下着楼梯,嘴里却回道,「我不急的。」 可是怎么可能不急啊! 白啄几乎想飞过去,她快急死了。 「啄啄。」正准备做饭的福妈叫她,「今天想吃点什么?」 「我去外面吃。」白啄边说边换鞋,「您不用做我的饭。」 换完鞋连忙对福妈摆摆手:「我走了。」 「诶你穿件外套。」福妈急忙叫她,「今天降温了,早上......冷。」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白啄就已经关了门,像阵风似的。 福妈摇摇头失笑,这么着急忙慌的模样在白啄身上看到的机率可太少了,也不知道忙着去做什么事。 但在白啄心中她的目的明确,目的地也明确。 她忙着去见人,忙着去见昨晚还出现她梦里的人。 白啄跑着,只觉得双脚踩在棉花上,让她有种做梦般的恍惚感。 那条十字街离白啄家的小区不远,是她小时候哒哒迈着小步子都能走到的地方,现在她长大了,腿也长了很多,速度自然也快了很多,但白啄还是觉得她跑得不够快。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白啄很容易就看到街边站着的那个人。 许厌穿着黑色外套,站在那儿,无端惹人注意,惹人注意到大早上的就有人搭讪。 看着这一幕,白啄眸子微睁,顿时觉得力气满身,觉得连跑步速度都立马提了几个度。 但她运动细胞实在不发达,常年不运动她的自我感官上是加快了速度,但外面的人却看不出来,只会觉得她跑得算不得快。 直到快跑到十字路口,白啄才放慢步伐,深唿吸几口平缓唿吸。 她竭力调节,但唿吸依旧有些急促,她现在的模样和穿着运动衣、运动鞋,装备齐全准备晨跑的人对比起来还是明显的。 最起码,人家没有喘,梳着马尾的头髮也不会被风吹乱。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下一秒白啄就抬头挺胸,又抬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髮,觉得气势不能丢。 第81页 可没等白啄把气势撑起来,隔着红绿灯,感觉到什么的许厌却突然看过来,看到她时视线一顿,接着抬手向她招了下。 而看到他动作的白啄下意识就弯了眼睛,也把手举起来摆了摆,刚刚心中的烦闷顿时消散了完全。 隔着条斑马线,白啄没再动,她静静等在马路这边,看着许厌对那个女生摇摇头,看着他迈步向她走过来。 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就像是精心呵护多年的花苞展开了瓣,终于得见里面的蕊,只觉得美不胜收。 许厌站在白啄身前,看着她身上单薄的长袖,微微皱眉道:「冷不冷?」 「不冷。」白啄连连摇头,笑眼弯弯,「一点都不冷。」 她一路跑过来只感觉浑身冒着热气,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白啄脸颊微红,甚至连鼻尖都沁出些汗意,只是头髮被风吹得有些乱。 许厌抬手把被风吹弯形成一定弧度、贴在她发顶的那缕头髮往下顺了下。 白啄的发质很软,触碰到的指尖凉凉的。 许厌两秒的时间就收回了手,道:「下次不用着急。」 许厌说:「我会等你。」 「我知道。」白啄眸子发亮,嘴角扬着,她说,「可是我想见你啊。」 就是昨天刚见过,今天依旧想见他,和许厌呆在一起,白啄好像永远不会觉得厌烦,只会觉得时间太少。 白啄甚至想把时间掰成双倍来过,她想把以前缺失的那部分也补回来。 白啄说得坦坦荡荡,那双眼睛明晃晃的,让人稍不留意就会迷失在里面。 当看到许厌手中拿的东西,她眼中亮光更甚。 想到昨晚的事情,白啄的眼睛眨呀眨,把声音里的笑意往下压了又压,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给我的吗?」 白啄嘴中这么说着,手已经抬起准备去接那瓶酸奶,而许厌稍微往后退了下,说:「等会儿喝。」 得到确定,白啄并不争这几分钟分,反正是给她的,跑不了。 「好。」她乖乖点头,带着笑意,温声开口,「那你先给我拿着。」 — 明明都在漫城,饮食习惯也都一样,早餐店就那么几家,但看看这个瞅瞅那家,多少年没纠结过的白啄终于感受了一把选择恐惧症的内心活动,想挑个味道最好、许厌最可能喜欢吃的店。 白啄表情纠结,明显到连许厌都看出来了,最后在她准备再往前走看看时许厌不着痕迹地嘆口气,伸手拉着她的手腕走进了离他们最近的那家店,「就吃这家了。」 白啄以前来这家港式早茶店吃过,知道味道还可以,也就跟着许厌走了进去。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餐,白啄这时平静下来,思绪也回了笼,才看着对面坐人问道:「你怎么来了啊?」 两个人的距离几乎横跨大半个漫城,没有直达的公交,再转车,就是一路畅行也需要一个多小时,一来一往,其实有些麻烦。 许厌倒了杯茶递到白啄手边,说:「来吃早餐。」 白啄下意识反问道:「来吃早餐?」 「嗯。」许厌平静回復,「来吃早餐。」 本来以为他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但见他神色平静并不像说谎。 白啄:「......」 「顺便给我送酸奶吗?」白啄噎了下,接着把那杯温热的茶捧在手心,故意往自己身上扯,还配合着惊唿,「哇,我真的好幸运哦。」 演技很拙劣,在这方面和白凛格外像亲兄妹。 许厌:「......」 正当白啄准备再好好发挥一下时,点的餐却到了,她有些遗憾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看着桌上的食物,知道这家店的虾饺很好吃,白啄就把它换到许厌面前,「尝尝这个,很好吃。」 许厌抬眸看她,最后先给她夹了个,随后才给自己夹。 白啄看着面前盘子中的虾饺,笑了笑,夹起来咬了口。 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吃东西的时候都安安静静的,直到吃得差不多,白啄才问道:「那你今天下午再回去吗?」 许厌摇摇头,说:「一会儿就回。」 「一会儿就回去?!」白啄眸子微睁,有些没反应过来,「可你才刚来啊。」 从他们见面,到现在吃了个饭,总共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小时。 许厌静默一瞬,还是开口:「『荷桌』还有事。」 想到当时前台小姐姐的话,白啄有些烦闷道:「你们老闆的心确实黑。」 连国庆都不放假。 想到什么,白啄正色道:「那他是给你三倍工资吗?」 她神色认真,生怕许厌吃一点亏。 许厌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眼神闪过笑意:「给。」 听到发三倍工资,白啄心中好受了些,点点头道:「这就好。」 好在就七天,她还能提前回去。 而「荷桌」确实很忙,在他们结完帐出门时黄乐文还给许厌打了个电话。 即使是这样,最后还是许厌把白啄送到了小区门口。 因为温度又低了些,一路上还是穿着许厌的外套。 白啄穿上的那瞬间只觉得周边的温度就升了好几个度,脸颊微红。 其实那件外套白啄穿着偏大,很不合身,她也不觉得冷,但心里就是不想脱。 第82页 嚣张得很。 好在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熟人,等到了小区门口白啄也终于拿到了拿瓶酸奶。 白啄那些酸奶朝许厌摆手:「过几天见。」 「嗯。」许厌说,「回去吧。」 知道他有事,白啄也没再浪费时间,只是在要拐弯的时候才转身看了看。 看到那个依旧站在那儿的人,明明还能看见他,白啄却已经有些不舍。 要不是还有些理智,她差点就要跟着许厌走了。 直到看不见人,又等了会儿,许厌才转了身。 等到「荷桌」里时,黄乐文还有些可惜:「就请了三小时,奖金没了。」 平时比谁都拼,现在这么大笔奖金却没了。 黄乐文纳闷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许厌拿着球桿,回道:「充电。」 「充电?」黄乐文一愣,「你什么没电了?」 许厌摇摇头没有答话,拿着球桿去了二楼。 是他没电了。 许厌耗损太严重,以前都是被动前行,今天却是他主动续航。 许厌主动靠近,去汲取能量,让他往前走时不像以前那么费劲。 也不像以前那样一片漆黑好像走不到尽头。 现在,那条路上有光了。 第48章 【48】 哪儿难受? 假期七天, 白啄本来想在提前两天回去,谁知白凛听见后直接一声冷哼,那眼神颇有恨不得打醒迷途妹妹的架势。 白啄:「……」 但她也没反驳, 晚两天就晚两天见, 反正这段时间白凛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他能把事情干好。 现在有求于人, 所以白啄嘴一闭不再说话,转身上了楼。 不让见而已,她能联繫到人的方法多着呢。 说是这么说,但并不是随时就能联繫到, 假期间「荷桌」似乎要比平时要忙得多,有时候给许厌发个消息可能过一个小时才会收到回復,有时候凌晨一点的时候还能收到他的晚安。 看着他们聊天时间的记录点,白啄越发觉得那个老闆心黑, 虽然有三倍奖金但人基本是连轴转, 也太累了。 见不到人,白啄嘆口气, 认命地把卷子拿了出来。 高三的学生从不缺少卷子做,做两套卷子的时间一下午就过去了。 而刚把放下笔把手机拿出来的白啄接着就听到了敲门声。 白凛就像是有透视眼一样走了进来:「别写了, 马上吃饭。」 正准备发消息的白啄:「……」 就很郁闷。 下了楼,白啄坐在客厅沙发上避着白凛发消息,发完后手机屏幕一按当做无事发生。 白啄倒了杯温水, 端起杯子准备去厨房时书房的门正好打开, 接着就看见谈好事情从书房出来的人。 除非很重要的事情,白父很少会在家里谈工作上的事情,所以白啄多看了两眼。 他们似乎还有些事情没敲定,所以就直接站在门口在商量着什么。 站在白父身旁的男人穿着初秋唐装, 手中拿着扇子。 他背对着白啄看不清样子,但是单看背影应该是温文尔雅那种类型。 两秒的时间,白啄的眼神就收了回来,端着杯子向餐桌走去。 「周叔,您在我家吃点?」等他们终于从书房走下来时,白凛迎了上去,「福妈做的都是漫城的家常菜,家乡的味道,比国外的要正宗多了。」 白父也贊同道:「你吃完再回去。」 听到他们这么说,而且他如今也是真的没地方去,所以周祎生也就应了下来。 而等坐餐桌上看清男人的面容后,白啄一顿,视线就定在他身上。 见到她的视线,白母咳了声,皱眉提醒道:「啄啄!」 反应过来后,白啄忙收回视线,「抱歉。」 周祎生笑笑不在意,反而安慰她道:「是不是吓着你了。」 声音也带着股子儒雅气,和刚那个温文尔雅的背影很像。 如果忽视他脸上那大片疤的话。 男人右脸完好,但左脸却有很明显的疤痕,那疤甚至蔓延到额头上方。 伤疤应该是大片烧伤造成的,通过植皮手术修復了很多,但修復后造成的疤痕完全消下去有些困难,是个长期的工程。 但治疗后的烧伤的皮肤到不了吓人的程度,吓不到小朋友,更吓不住白啄。 察觉到行为有些不妥白啄又为刚才的行为道歉:「没有,是我的失礼。」 看她低头道歉的模样周祎生又轻轻笑了,「没事,这么紧张干什么。看两眼我又不会掉块肉。」 说完他又偏头对白父说:「儿女双全,妻贤子孝,还是你好。」 白父也笑着回应:「你也不错。」 …… …… 他们又互相恭维了几句才开始了这顿饭。 期间,白啄又下意识地看向了男人两三次,也许每次都被他发现了,因为中间有一次他们还对视了,但男人也只是和善的对她笑笑。 怕他误会,吃完饭后白啄解释说:「我感觉在哪儿见过您。」 这个解释听着很假,很像是藉口,但白啄却是真的这么感觉,对他有种熟悉感。 她真诚道:「对您有些熟悉。」 「也许是缘分。」周祎生笑着回道,「不过我出去的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 第83页 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看你们朝气蓬勃的。」周祎生摇头嘆息道,「我这老头子可比不了喽。」 「谁说的。」白凛一脸不贊同,「您风华正茂。」 前些日子第一次见面时周叔穿着唐装,拿柄扇子,浑身上下都给白凛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仿佛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白凛觉得他身上那种经过沉淀的气质特别有魅力。 就像瓶放了很多年的老酒,醇厚,散发着独特的味道。 这句话听得周祎生又笑了,出于礼貌同时张嘴夸了几句白凛。 一时间,餐桌上的氛围特别好。 白啄嘴角也噙着笑意,心中却努力把脑海里的记忆过了便,只是到最后也没想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他。 — 这是白啄第一次这么期待假期能快快地过完,到了七号,白啄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 这天上午她少见地静不下心写题,效率很低,就像是在消磨时间就等着回学校。 离回学校的时间越近白啄的心情就越好,中午吃饭的时候连嘴角的笑意都多了不少。 一顿午饭的时间白母不自觉地看了她好些次,最后还悄悄地给白凛说同意她转学真是件好事。 弄得白凛直想把白啄在学校里模样拍下来给白母看看,那笑容才多、笑得才叫一个开心。 但不管白凛怎么咬牙切齿,到最后他还是乖乖的把白啄送到了地方。 开朗点好。 白啄开心了很多,这段日子笑的次数快抵得上一年的量了。 唉,白凛嘆口气,妹妹大了不由哥。 虽说是这么想,白凛在走之前还是三令五申地强调了她现在的主要任务,明着暗着提醒她不要早恋! 听得白啄一阵无言,本来没有的事,但是他天天这么强调,弄得白啄还真的想了想那么一天真的来了她会是什么心情。 也许会开心得像那朵会跳舞的向日葵,同时唱着不好听却很欢快的歌。 这么想着,白啄的嘴角又不自觉地要扬起来。 苦口婆心的白凛看到这一幕:「……」 糟心! 怕自己一个激动高血压,白凛决定眼不见心不烦,准备开车到家后也立马回学校,他需要治癒一下。 但白啄却是完全相反的心情,她还心情很好地站在人行道旁给他摆手再见。 看得白凛又一个心梗,如无情机器般伸手给她摆了下,接着毫无留恋地开走了。 看到这儿白啄没忍住笑出了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真的好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让她感到幸福。 这么想着,白啄连走路的步伐都是欢快的。 一回生两回熟,再一次进到「荷桌」时白啄比上次自然熟悉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进了屋,看着里面的情形,白啄觉得很不对劲。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荷桌」里的人不算少,所以都围在中间那个撞球桌时就显得很显眼。 白啄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下意识地寻找许厌,但是一楼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人。 她前两天还专门不着痕迹地问了问许厌这两天的安排,知道他今天依旧有工作。 白啄看了眼旁边的楼梯,心中想着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二楼。她想上去看看,但不知道去二楼有没有什么限制。 正当白啄迟疑时,对面的前台小姐姐对她招了招手,她显然还记得白啄,笑得很是开心。 只是那个笑容却有些太过灿烂。 白啄顿了下,还是迈步向她走过去。 「来来来,吃瓜子。」徐闻玉还真的在柜檯上摆了瓜子,她把东西往白啄面前推了推,「我请你。」 「谢谢。」白啄看了眼中间那围了一圈人的撞球桌,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徐闻玉挑了下眉,对她道:「小比赛。」 白啄抿了抿嘴,接着开口问道:「许厌在里面?」 「诶!」徐闻玉把手里的瓜子扔回袋子里,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白啄简短解释:「我没看见他。」 许厌不喜欢凑热闹,所以围在一圈的那些人中不会有他。 而又没在四周找到他,再加上前台小姐姐看她的眼神,都在证明许厌就是那个主人公。 白啄看了撞球比赛的四周,围得挤挤的,并没有地方让她站着去看里面的情况。 「别担心。」徐闻玉看到表情的表情宽慰道,「互相切磋一下,极其不正规。」 她笑了下,又接着说:「而且,他现在可不是以前被人虐的时候了。」 再想看许厌被连着虐十几把的情况那只能在梦里看到了。 现在别说只是漫城这个小地方,就是放到世界级比赛他怎么着也能侥倖赢一把。 「漂亮!」 「黑八桌球能接清,这技术真可以!」 「那你是没看以前他炸清的时候,也很绝!」 …… …… 正说着突然就听围着的那圈人躁动起来,有人激动得连说了几句「牛逼」。 「听到没。」徐闻玉又抓了瓜子嗑起来,「给你说了不用担心。」 但他们的说话声听得白啄越发好奇,她又在店里扫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对徐闻玉指了指一个地方,问道:「可以吗?」 第84页 徐闻玉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先愣了下,接着露出瞭然的神色,对白啄点点头:「去吧。」 得到许可,白啄快步便那个地方走过去。 虽然隔着一定距离,但是现在楼梯上再踮起脚尖能稍微看到里面的情形。 许厌背对着她站,穿着运动外套,拿着球桿站在旁边,在等着对面的人击球。 白啄其实到现在也只是对撞球规则有个基本的了解,但更专业的术语其实听不明白,再说二分之一的视野,她看不到撞球桌,虽然也有可能看不明白。 所以白啄视线很明确地定在那个人身上。 她看着许厌往球桿皮头上擦巧克粉,看着他俯身击球,看着他技巧娴熟地把一个个球击进球袋。 撞球互相碰触发出的声音似乎如白啄的心跳声,快速且稳定。 速度很快,但0.5倍速放慢看的时候却又很稳。 长时间踮着脚尖有些难受,但白啄还是不想放下去,她又上了几级台阶,为了不被前面悬挂的撞球图片挡住视线,这时只能蹲下才能看见。 视野差不多大,白啄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蹲着了,这样脚不会难受,腿也就不会麻了。 白啄两条腿像被猫挠了似的难受,她紧紧握着拳头,一动不敢动,想把这股麻劲过去。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又往下看去寻找许厌的身影。 此时他正面对着她,俯身击球后站起来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对视了一眼。 明显看到许厌一愣,白啄忍着麻意,还给他招了招手。 白啄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表情控制得也很好,但她还是明显地看到许厌皱了下眉。 接着就见许厌视线一垂不再看她。 白啄:「……」 但下一秒白啄很明显地看见许厌身体绷直了,不再是那种懒散放松的姿态,他突然就认真了起来。 五分钟不到,白啄身上的麻意散得差不多了,正当她准备站起身活动一下时就听见下面又躁动了起来。 下意识地望过去,白啄就见许厌指了指身旁站的黄乐文,嘴里同时说着话。 此刻白啄觉得她视力好的另一个优点又显现出来,那就是看嘴型她依稀能看得出许厌说的话。 许厌指着黄乐文说:他来。我有事情。 旁边的人好像问了句,白啄就见他回答说:很重要。 接着许厌就从那个圈里走出来,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新一轮的比赛里时,只有他朝着这边走来。 许厌背对着身后的热闹景象,快速地朝白啄走过来,在上楼梯是甚至都是跨着台阶走的,好似生怕慢了一秒。 他走到「很重要的事情」前,隔了两级台阶,蹲下来,看着他正上方的人,出声问道:「哪儿难受?」 第49章 【49】 许厌找过她。 ——哪儿难受? 白啄本来已经不难受了, 但现在却突然觉得还是麻,不再止于双腿的麻。 「腿。」白啄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下,「有些麻了。」 看着蹲在身前的人, 她的心快速跳着, 「马上就好了。」 白啄面上还算镇定,但微红的脸颊还是出卖了她, 幸亏对面的人没有读心术。 看着她蹲在那儿缩成一团,许厌眉头微皱,问道:「很难受?」 白啄此时有些心虚,连忙摇摇头, 说:「已经好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白啄勐地站起身,但因为速度太快,还晕了一瞬。 许厌快速起身搀了她一下, 「小心。」 白啄非但没证明成, 反而让许厌更加怀疑地望着她道:「真没事?」 白啄顿了下,肯定道:「真的。能跑八百米。」 许厌:「……」 她还准备说些什么, 就听见下面传来曹霖的声音:「哥。」 白啄稍微侧了下视线朝楼梯下面望去,就见曹霖站在楼梯台阶前抬头看着他们在笑, 嘴咧得很大,露出两排牙齿。 曹霖的眼睛本来就不大,这么一笑眼睛就剩下一条缝。 他旁边还站着个男生, 戴着眼镜, 也在笑,但是笑得要比曹霖含蓄很多。 白啄视线一顿,在戴眼镜男生的脸上停了几秒。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好像叫杨文斌。 许厌另外的那个好朋友。 白啄下意识看向许厌, 但许厌侧着身也在垂眸看着台阶下的人,看不到表情,只能从他的状态和语言中推断出一些不同:他要比平时放松点。 许厌对曹霖他们说:「等会儿。」 说完后又重新转过身看白啄,问道:「着急回家吗?」 现在还不到七点,天还没黑,白啄当然摇摇头。 许厌又问:「那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白啄还没说话,他又加了一句:「就在那个小区附近,离得很近。」 这种感觉就像怕她不去一样。 许厌,想让她去。 这么想着,白啄的眼睛弯了弯,像月牙。 她于是出声回道:「好。」 好像越来越被允许了,许厌对她敞开了门,任由她往里面走。 甚至在她反应慢了点的时候还会对她发来邀请,邀请她走进去。 一路上,曹霖的嘴就没停过,杨文斌看着安静,但也不是话少的人,和曹霖说得热火朝天。 第85页 和他们一起,许厌很放松,只是话依旧少,但时不时地会应两声,参与度是有的,即使他说的话可能还没白啄多。 「那你就在漫城高考?」 杨文斌说到转回来考试的时候白啄问道。 「对。」杨文斌点头,解释道,「我没那儿的户口,考试限制太多,又不知道找谁,最后我爸就说让我回来考。」 「本来想转漫中。」杨文斌笑了声,「这不阴差阳错转到霖子学校了么。」 「不过在哪儿不是学啊。」他说,「霖子的学校也挺好的。」 「你要不还是换个吧。」曹霖摇摇头表情不贊同,「我们学校太乱,上期末刚把人开瓢,被打的那同学心理好像都出现问题了,一说去学校就浑身发抖。但打人那孙子记了大过在家反思了大半月屁事没有。」 「上次有人闲得慌做了个投票,我们荣登疯狗学校榜首,成为见谁咬谁的典型。」曹霖咂舌道,「在外面我都不敢给人说是十二中的,怕被打。」 一直到了那家烧烤店,坐到位置上后曹霖摸着他肚子上的那一圈肉,依旧无比后悔:「早知道我就是不吃不喝也把我哥给的那些题全搞会,要是能多考了三十分多好,就能和我哥一个学校了。」 初中的时候曹霖非常厌烦学习只想快点毕业出去赚钱,学习学得一塌煳涂,要不是许厌扔给他的那些题,别说十二中了,他现在估计连高中都没得上。 本来是不在意的,他现在却有些后悔。 曹霖说:「要是能上多好,漫中虽说也在那垃圾投票的范围内,但正儿八经投票的少!」 虽说漫中能上榜大部分的功劳应该在他哥身上,但曹霖丝毫不在意。 「要不这样!」想到什么,曹霖两眼放光,两眼期待地望着另外的是三个人,「我也跳级!明年六月高考你们去哪儿上大学我也跟着去,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就去同所城市上个大专!」 曹霖表情兴奋:「你们说这样行吗?!」 「……」 四周的空气安静了几秒,杨文斌把问题丢回去:「你说行吗?」 「……」 曹霖气势顿时低了几度,「我这不就想想么。」 「可是我比你们低一届。」道理都懂,但曹霖心中还是有些不得劲,「明年你们都考走了,就剩我一人了。」 曹霖语气低落:「还有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白啄却突然开口道:「不会的,你能考上。」 重新一次,都会变的,曹霖不会上个普通的专科,她不会出国,许厌……许厌自然也不会错失高考。 「你还有两年时间,只要好好学,肯定能考好的,能考进同个地方的大学。」 白啄把面前的杯子捧在手心,把心中那些慌乱压下去,她看着许厌迫切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是吧。许厌。」 不会再重蹈覆辙的,白啄心里这么想着,但她手心微凉,无端有些心慌。 「嗯。」见白啄紧抿着唇望着他稍显紧张的神情,许厌应了声,同时抬手把她手中的杯子抽出来。 许厌往里面倒了温水递给她,等她重新拢在手中,又回道,「能考好。」 白啄把手心贴在温热的杯上,掌心的温度传到心脏,让心中的慌乱散了点。 听到许厌这么说,白啄弯了弯眼睛,接着重重点了点头。 她相信许厌,也相信自己。 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的。 「我回去把笔记给你。」白啄对曹霖说,「高一到高三的都有,知识点很详细,重难点也很清楚。」 「明年我们高考完就没事了。」白啄越说心就越定,到最后有种做好事还愿的意味,「不会的你可以随时问我,直到你高考前。」 「!!!」 曹霖心中异常激动,杨文斌刚回来不知道他能不知道这笔记多重要吗! 当时知道白啄转到漫中的时候周边的学校酸了好久,就连他们学校都阴阳怪气了好一阵子。 她的笔记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现在却给他了,还准备免费一对一辅导!多好的人!眼光还好! 曹霖嘴笨,听到白啄这么说不知道怎么表达心中的激动之情,他兴奋地满脸通红双手合十对白啄拜了下,接着视线转向许厌说:「谢谢哥!!!」 谢谢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嫂子! 许厌:「……」 看到他动作,杨文斌咯咯笑了两声,把一串烤茄子放到曹霖面前的盘上,也不反驳,但是蔫坏:「这声谢来得有点晚啊,你高一都上完了才想起来谢?」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早晚。」曹霖好不容易机灵了一回,「谢谁不是谢。」 他看得可明白了,这么谢他未来嫂子肯定更开心。 说完曹霖还给白啄对了个暗号:「你说是吧!」 白啄看到他那又快笑没的眼睛,连连点头,声音里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对。」 曹霖说得很对,谢谁都一样,谢谁她都很开心。 曹霖像个活宝,晚上白啄一向吃得不多,但氛围实在太好,和他们聊着天不知不觉也吃了很多。 最后起身回家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撑得慌。 幸好,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她还能走回去消消食。 有人陪着,踏着一地月光,走向未来。 第86页 路上,还有推着轮椅陪着老人散步的年轻人,他低着头,向轮椅上的老人说些什么。 老人身体消瘦,但看得出精神很好,时不时地回应年轻人一句,有时候说不清的时候还加上手势。 看到这一幕,白啄步伐一顿,那种带着熟悉的慌乱又想席捲心头。 白啄摇摇头,想把那些情绪甩出去。 一路上,白啄分散注意力般想着最近几个月的事情,走到小区门口时,她把这几个月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显然这种方法是很有用的。 白啄轻而易举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许厌身上,想到什么,她笑了一下,抬眸问道:「我是不是越来越像骗吃骗喝的了。」 从郑旗家商店,到第一次生煎店,再到现在,转学后,白啄体重非但没有下降,反而重了。 许厌却只是摇摇头,道:「不像。」 白啄正想回答的时候又想到什么,嘴角的笑容僵了下,她突兀地转了话题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啊?」 她之所以能认出来许厌,那是因为她一直都记得,从来没忘过,许厌没有从她的记忆里真正消失过。 想到那十来年里那三次的偶遇,白啄突然惊觉,许厌的身影贯穿了她生命前十几年的每一个节点:幼儿园、小学、初中、中考暑假、现在。 但小时候到现在,十来年过去了,白啄变了很多,同样的好认也难认。 记得,就好认;记忆模煳,一定时间后也能回忆出来;忘了,那只能重新认识。 许厌呢,他属于前两种的哪一种? 想到书里夹的那十块钱,她转来第一天就从许厌手里接过来的,当时甚至还被郑旗调侃过中间商赚差价。 许厌当时的表现,后来的种种行为,无一不在彰显着一个事实。 等不及许厌回答,白啄又着急问:「你是不是去找过我啊?」 她抬眸望着许厌认真问道,说着问句,但那双眸子在月色下却在闪着水光。 许厌想矢口否认,但看到她的目光,顿了下,开口:「顺路。」 他想高考后去,只是没忍住。 可是后来还有些后悔,去晚了,那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妹妹好像不认识他了。 听到这句话,白啄的心抽了下、眼眶蓄满的泪珠倏地滚落下来。 顺路。 可哪儿有那么多的顺路啊。 许厌没忘,当时那几次说不定专门找她。 而让白啄的心像是被人攥着透不过来气的原因是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本来不该错过的。 本来不该错过这么久的。 第50章 【50】 别怕,我陪着你。 天气逐渐转凉, 周边的人都换上了稍厚的外套。 现在学校用的是冬季上课时间,放学早了半个小时,这时白啄才发现, 那个坐轮椅的老人和她一个小区, 那个年轻人每天都推着他来楼下散步。 随着天气转冷老人也穿的越来越厚,除非下雨, 否则不管再冷都能看见老人的身影。 这天白啄放学回来时老人家中的人正推着他从对面走来,今天老人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他戴着帽子在闭目养神。 老人闭着眼,没被帽子遮起来的两鬓髮白, 他坐轮椅上迎面走来的那一幕毫无徵兆地和白啄记忆深处的某一幕重合起来。 对这位老人的熟悉感,对周祎生的熟悉感在这瞬间仿佛都找到了源头。 一瞬间,白啄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她拿着香槟玫瑰在陵园和坐在轮子上的周祎生擦肩而过。 那种无依无助、整颗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的感觉再一次袭上了白啄心头。 只一眼,白啄心头一震, 她慌乱地眨了眨眼就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有些无措地快步走回家。 到了家,白啄不似平常, 她静不下心写题,她脑海里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了。 白啄心中慌乱,吃晚饭强撑着精神把作业写完就去洗漱。 她洗澡时水温调的比平时高,直到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时候才关了水。 白啄浑身暖洋洋地躺进被窝, 以为能很快入睡, 但是想错了,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但过了许久才慢慢有了睡意,进入了浅眠。 是极不安稳的睡眠。 白啄做噩梦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在梦中, 现在的、过去的回忆交错进行,它们互相撕扯、来回博弈,场景来回变换仿佛要把她撕裂。 一半留在过去,一半迈到现在。 白啄梦到经常去吃的生煎店,转瞬却又当时那家便利店;梦到了她独自在监狱外,下一幕就到了互相传纸条说悄悄话…… 最后白啄梦到了那只小狐狸挂件,梦到了那些没送出去的食物,梦到了那束香槟玫瑰,梦到了玫瑰上方那张照片上淡漠看镜头的少年…… 梦里,那些花瓣和照片碎片一起散在空中,白啄下意识伸手抓,但抓了个空,只能看着它们飘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梦里,现在经歷的一切都仿佛是泡沫,都是她幻想出来的,一戳就破,随风飘散,一点都留不住。 白啄急得直哭,可就是哭得浑身发颤她也抓不住丝毫。 那瞬间,她痛苦地只想和那些东西一起消散。 白啄惊醒的时候满脸泪痕,她头昏脑涨、浑身发冷、手心发颤,她有些慌乱地摸床边柜上的手机,由于太过慌乱,手有些抖,不小心把手机推落地上。 第87页 屋里拉着窗帘,太黑,白啄双脚踩到地上,蹲着,在柜子边摸手机,十几秒的时间,她的泪落了一滴又一滴,似乎在地上响了一声又一声。 白啄哭着,颤抖着手指按下一串数字,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里面电子嘟声,整颗心都像被人捏着。 「白啄?」 听到声音,只一瞬间,她再一次泣不成声:「嗯。」 仅仅这么一个字,好像就花了她所有的力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 许厌连着问了几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 白啄浑身卸了力,她坐在地上靠在身后床沿上,蜷着退,整张脸都埋在臂弯。 白啄咬着唇,努力控制着喉咙口的哭音,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回答许厌声音里的哭腔越来越严重:「我没事。」 「刚才做噩梦了。」现在太晚,离得远,说出来只能让人担心。 白啄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掉,忍不住泄了情绪,她说:「但我好难过啊。」 难过得快死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不会游泳但溺水了,极力挣扎也寻不到一点氧气。 她无法自救。 白啄就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窒息而亡。 那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好在,还有一个人能救她。 哭了太久,头昏脑涨的,似乎所有的感官都退到了最初始的状态,除了听力。 白啄抽噎着,脑子昏昏沉沉,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也许想到什么说什么,说的很多话毫无逻辑,说过就忘,但她能听清许厌说的每一句话,并且记着。 他说:「白啄,噩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他问:「你喜欢什么?」 他应:「嗯,去。」 …… …… 还有那句:「白啄,别害怕。」 ——白啄,别害怕。 这句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白啄慢慢安静下来。 白啄的脸依旧埋在臂弯,她闭着眼听许厌说话,没说话的时候就听电话里的唿吸声。 晚秋天气逐渐转凉,尤其凌晨不到三点的时候更甚,空气中的冷空气一丝丝往白啄身体里钻,但她就那么曲着腿坐在地上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白啄?」 似是为了看她睡着没,电话那头的许厌轻轻叫了声。 「嗯。」 白啄脑袋昏沉,却也睡不着,长时间哭导致她的声音偏哑,带着鼻音。 「现在能睡着吗?」 白啄的身体又往一起团了团,仿佛这样的姿势在此刻能给她安全感,她如实回道:「睡不着。」 她的声音沙哑,说的句子长了好像更明显。 许厌顿了下,问道:「喝水了吗?」 即使知道他看不到,白啄还是摇摇头,道:「没有。」 「现在要是不想睡的话就起来倒杯水。」许厌低声哄道,「喝完再睡。」 四周一片漆黑,耳边只有许厌的声音,白啄稍稍偏头在肩膀上蹭了下脸颊,像个机器似的跟着许厌的指示走:「好。」 但她刚动了一下就勐地顿住,虽然身体难受但嘴里还在给手机那头的人说:「等一下。」 此时的白啄像个乖宝宝:「一会儿喝,腿麻了。」 「白啄。」许厌静默了会儿,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今天白啄的状态和平时很不一样,听到许厌这么问后她还抬头在看不清任何物品的空间里扫了眼,回道:「在卧室。」 许厌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模煳点,反问道:「没在床上躺着?」 「没有。」白啄用她极度缺水的嗓子把现在的场景说给许厌听,「在地上坐着。」 白啄说完这句话,许厌又停顿了几秒,又问:「十楼,是吗?」 十楼? 白啄脑海里浮现出以前那个住所,她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声音里依旧带着鼻音,她说,「是,以后要买这个楼层的房子。」 向阳,有光。 白啄想和许厌住在那间屋子里,一起晒太阳。 这么想着,白啄连腿上那些麻意都不在意了,她扶着床,慢慢站起身,摸索着找到开关,同时说道:「我开灯了。」 下一秒她就听到了许厌回答:「嗯。」 他说:「我看到了。」 但今晚反应格外迟钝的白啄并没有听出来,她脑袋昏沉,照着许厌的提示一步步进行动作:倒水、喝水、躺到床上、关灯、盖好被子、闭眼。 她的耳边是许厌的声音,他说:「别怕,睡吧。」 他还说:「我陪着你。」 ——我陪着你。 白啄就这么听着许厌的声音重新进入梦乡。 许厌说了,噩梦都是相反的,好梦都会成真的。 这一次,白啄做的是好梦。 直到白啄的唿吸重新恢復平缓,许厌才压低声音对那边的人说了两个字:「晚安。」 说完,他又抬头望了眼那间灯熄灭许久的房间,才戴上帽子转身往回走。 但那通电话却始终没有挂断。 ——正在通话中。 就如两个想往前走的人,永远都是进行时。 第51章 【51】 许厌,还有六个月。…… 第二日白啄破天荒地起晚了, 睁眼时已经七点过十分。 第88页 她的眼睛酸疼,浑身乏力,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来不及吃点东西拎着书包就往楼下沖。 等跑出小区看到门外的人后她的步子又勐地顿住, 下意识地想跑过去, 一瞬间却又突然想起刚刚镜子中红肿的眼睛。 白啄步伐一顿,下一秒就迅速抬起手把眼睛蒙上。 「……」 看到她的动作许厌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抬步缓缓走到捂着脸想装乌龟的人面前。 白啄掩耳盗铃般从指缝中看面前的人,小声打招唿:「早上好。」 昨晚痛哭的弊端到今天早上更加明显,她的嗓音还是比平时要哑很多,甚至比昨晚还要严重, 。 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又迅速地分出了一只手捂着嘴,实力演示了不可看、不可说。 这时昨晚的思绪回笼了些,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给许厌打电话的模样突然映入脑海。 白啄:「……」 太丢人了! 她有些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 更不想见人了。 正当白啄正在为昨晚的行为懊悔时, 突然感觉到头顶一沉。 许厌把棒球帽扣在白啄头上,捏着帽檐往下压了压, 说:「看不到了。」 还是那顶黑色的棒球帽,许厌调节了帽扣, 并不像上次那样稍大,现在白啄戴着正好。 白啄唿吸一窒,接着慢慢放下捂着眼睛、嘴巴的手, 微微抬头, 把整张脸暴露在许厌视线之下,顶着那双红肿的眼睛,小声问道:「是不是很丑。」 许厌摇摇头,如实道:「不丑。」 他神色如常, 说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他心里,确实不丑,只是那双眼睛容易让他联想到昨晚的事情。 许厌心想,这双眼睛还是适合笑,不适合哭。 虽说心中如明镜,知道许厌是为了安慰她,但白啄还是很开心。 「许厌。」白啄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笑意,她说,「要迟到了。」 见她终于笑了,许厌下意识松口气,回道:「嗯。」 那就不用急了。 这里离漫中近十分钟的距离,现在七点过二十,已经开始了早读。 迟到是板上钉钉了,记名也是不可名避免的。 白啄以为他们已经很晚了,没想到还有比他们更不慌不忙的。玖拾光整理 漫中门口已经有人正在胶着,现在学校大门已经关闭,学生会记名的小姑娘挡在旁边的小门前,拿着笔,厉声对面前拎着一兜早餐的三个男生说:「我再问最后一遍,姓名、班级!」 白啄一看,觉得有些眼熟。 「学妹,你太不知道变通了。」其中偏瘦的男生嘆口气,「那你记好了啊。」 他起了个势后才道:「我叫张磊,7班的,你别……」 「瘦猴你大爷的!」中间的男生暴起,扣着说话男生的脖子怒道,「你特么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哎哎哎磊哥磊哥,我错了……」 这时白啄有些记起来了,当时好像在同个考场考过试,这就是当时那个吆喝着去厕所的男生。 「这是有什么处罚吗?」 白啄靠近许厌悄悄问道,她转来这么久还不知道被记名会怎么样。 「会扣班级分数。」 除了争取高考后学校奖励的那份散伙饭的奖金外没什么用。 想到什么,许厌顿了下,补充道:「也和班主任的一些评比挂钩。」 「这样啊。」白啄点点头,接着话音一转,「要不我们以后翘了早读?」 她实在不喜欢贾韵梅,头一次想给人添堵。 白啄光顾着说话,并没有注意刚还在插科打诨的男生已经停了下来,往后瞥了眼看见许厌后就迅速转回了身,安静得不行。 许厌倒是发现了,但他丝毫不介意,听出了白啄的言外之意,于是微微摇头,道:「不用。」 贾韵梅的教学能力就不过关。 白啄点点头,说出了许厌的未尽之言,直言道:「也是,她教得不好。」 而清晰地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其余四位同学:「……」 这时白啄才发现四周早已安静下来,刚还在打闹的三人乖乖排队报了姓名班级,等女生记完名字之后撒腿就跑,速度之快仿佛要远离什么危险之地。 白啄见状走到女生面前准备报姓名班级,谁知女生快速瞥了他们一眼,接着头一低,看似善心大发道:「进去吧,下不为例。」 「……」 白啄戴着棒球帽看不到女生的表情,但听着她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我能自己写吗?」白啄稍稍抬头,但幅度很小,帽檐又压得低,对面的人应该看不到她红肿的眼睛,「不行也没关……」 白啄一句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女生就开了口:「可以。」 同时迅速把本子递到白啄手边:「你写!」 「……」白啄失笑,抬手接过来的同时道谢。 白啄把本子接过来后先看了看格式,接着嘴角向上扬了扬,低头在那记了大半页姓名的纸上动了笔,写完后递了回去才进了学校。 从始至终许厌就在旁边看着她动作,记名的女生看了一眼就视线一垂装作没看到。 等从白啄手中接回了本子女生才松了口气,她根本没想到还能记到名字,但低头看到手中的本上的名字后还是一愣。 第89页 就见那记了大半姓名的那页纸上在后面工工整整写着两行字。 高三(1)班:白啄、迟到。 高三(1)班:许厌、迟到。 刚被班里当做榜样的名字就这么出现在了手中扣分的本子上,只是她刚才戴着帽子没能看清她长什么样。 但又想到刚她身旁站着的人女生又浑身一激灵,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女生眼睛勐地瞪大,下意识又低头看向本上的两个名字。 本上的字体秀丽颀长,那两个名字这么放在一起,和这个本子的性质格格不入,仿佛他们不是迟到了,而是被邀请回母校演讲的漫中光荣榜上的人。 —— 走到三楼,他们一起从后门熘了进去,说着熘,其实也很明显,不过幸亏是后门,只有在后面坐离得近的零星的几个同学外基本没人发现。 白啄走到位置上准备坐下时,许厌伸手挡了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她的动作一顿,从善如流地往里面迈了步,坐到了里面那个靠着窗的位置上。 坐下后,白啄抬手捏了捏帽檐,照着许厌当时的位置,隔了两秒才有些不舍地摘了下来。 教室里是朗朗的读书声,白啄把帽子整理好放在许厌课桌里,抬头时看到面前的食物先是一愣,后一秒眼睛就下意识弯了起来。 即使她的眼睛肿着,也好看,就像是含苞即将绽放的花朵。 「给我的?」白啄把面前的三明治拿在手中,稍稍靠近许厌问道,「你吃了吗?」 许厌把酸奶放过去的同时回道:「吃了。」 白啄很少迟到,也基本没在课堂上吃过早餐,今天一下做了个完全,她缩在课桌上那摞书的后面吃着东西……这种感觉很新奇,但她觉得还不错。 白啄手指轻轻点着手边的润喉糖,觉得她永远都抽离不了了,以前不行,现在更加没有一丝可能性。 好像每多相处一秒,她的喜欢就多加一分。 这种没有上限的喜欢,是连白啄本人都没法控制的。 更何况白啄从来都是放任它自由生长的。 白啄很喜欢漫城一中,喜欢这里的大部分,不喜欢的小部分倒也显得没那么重要,其中就包括贾韵梅。 早读下课时,周泽风转身在看到另一个人时已经非常能适应了,他自认为还算淡定地对许厌咧嘴笑笑,下一秒头就一侧,看向白啄叫道:「学霸。」 「嗯?」 白啄听到后下意识地抬头,但视线还没完全抬起来时眼前一暗,有东西挡在了前面隔绝的眼前的亮光。 两三厘米远,距离太近了,近到她只能依稀看清挡在眼前书的封面。 周泽风:「……」 白啄一愣,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她稍稍偏头,对许厌笑的同时眨了下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是抿着嘴笑,明明那颗小虎牙没有露出来,但依旧显得很狡黠。 许厌:「……」 他视线一转,再抬眸时脸上表情就恢復如常,对前面因为他的动作僵在那儿一阵无言的人微微皱眉道:「说。」 周泽风:「……」 被你挡着怎么说! 他心里吐槽但是面上又不敢显露出来。 但又不是第一次看到许厌稍显背离他人设的行为动作,周泽风淡定了很多,隔着本语文必修五和对面的人进行交流:「今天下午调座位你还选这儿吗?」 前几天进行了期中考,毫无意外的,白啄得了第一,还是年纪第一,比第二高了大几十,让人嫉妒都没法嫉妒。 差距太大,构不成比较。 本来高三有些消息闭塞的学生不知道这件事,成绩一出来这下整个年级都知道了,年级第一不仅是新转来的还是跳级的。 那两天,高三(1)班的全体同学可算也体会了一把被人有意无意经过门前投来羡慕目光的感觉,那只有一个字:爽。 但他们连一个课间都没爽完,刚体会了五分钟被人羡慕的感觉,本来靠窗坐的人手一伸在学霸桌上敲了敲,接着两人就换了位置,他在靠走道的位置一坐,把原来的主人公挡得严严实实。 本来怀着好奇羡慕的心情来一班的人被迫看了眼一脸寒气坐那儿的人,只一眼,转身就跑。 走着来跑着回了两三个人后一传十十传百,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一班已经恢復到平时的模样,甚至比平时还要冷清。 一班全体同学:「……」 就很无奈。 尤其周泽风就坐在前面,离得近,看到的更多,早就知道大佬的人设正逐渐出现裂痕。 虽然那裂痕和他们这群人八竿子打不着,但并不妨碍周泽风暗中刷新对许厌的认知。 但这却奇异地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就觉得大佬人还……还挺好的。 比如说他们不像以前只敢远观,有时候也敢和许厌说句无关的话:被迫听他讲题时也不像以前那么慌了。 就连其余同学也有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学霸旁边的大佬终于有了丝烟火气。 而且他和段远的成绩都比上次高了很多,他们把这些进步归咎于离得近,容易蹭到学霸的学习之力,于是决定跟着走,就是时不时收到大佬身上的冷空气也无所谓。 「我俩还想坐你们前面。」周泽风嘿嘿笑了两声,「提前来探听下情报。」 第90页 段远在旁边默默点头,儿子终于有点眼色了,没在当事人面前叽叽歪歪问为什么他们一起迟到、为什么学霸戴的帽子那么熟悉…… 对于他的进步段远心中很是欣慰。 调座位? 白啄一愣,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她下意识看向许厌,视线想触那秒弯了弯眼睛,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他们看不到于是出声道:「不换,还坐这儿。」 「我也觉得这个地方风水挺好。」周泽风心中一喜,「没人打扰,我其实也不想换。」 不过听着白啄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声音,周泽风下意识问道:「你声音怎……」 「咳。」段远突然做作地清了下嗓子,假笑道,「不想换那你就祈祷没人给我们抢,不过下次要是考高点也就不用担心……」 段远几秒叽叽哇哇说了一大段,说完拽着周泽风的胳膊转了回去,心中后悔,觉得人还是不能夸,一夸就掉链子。 等他们转过去后白啄突然开口叫道:「许厌。」 「后天就12月了。」她望着许厌眼眸弯弯,「还剩6个月。」 还有六个月就要高考了,很多事情马上就能尘埃落定了。 「嗯。」许厌收回书的动作一顿,回道,「很快。」 不知在说给白啄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因为他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太长了,半年,六个月,180天,真的有些长了。 好在,人就在身旁坐着,丢不了,这么想着,他才能稍微压下心中那即将破笼而出的冲动。 —— 周泽风他们刚开始还担心有人抢这两个完全算不得好的位置,后来发现想多了,毕竟大佬留下的固有印象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掉的。 说着调座位,但大多数的位置都没怎么动,以前是什么样的格局这时候依旧如此。 班里同学叽叽喳喳的,氛围很好,每个人看着都挺开心的,除了黑着脸的贾韵梅。 他们是在黑板上画出了班里的位置,根据排名上去挑选想坐的地方。 但一班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管许厌是不是最后一名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好像最后排那个靠窗的位置被他承包了似的。 白啄是第一个上去选的,看到她写名字的位置,班里有几个人露出瞭然的神色笑了笑,但那些笑是善意的,只有贾韵梅的笑是假的,脸是黑的。 贾韵梅平时都是假笑,尤其现在很明显就能看出她非常不开心。 开口前,她深唿吸了口气,似乎使了很大力气想压下去心中火气,最起码她开口时能听出是做过努力的,虽说成效甚微。 「白啄,你要不要换个位置。」贾韵梅提着僵硬的嘴角笑着,「那里太靠后了。」 「不用了。」白啄想也不想就摇头,「坐这儿挺好的。」 「你再想想。」 「我已经想好了。」 白啄语气依旧没留一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又过了十来个小时,白啄眼睛上的红肿已经消散,她又吃着润喉糖,要是不细听也听不出声音里那微小的差别。 贾韵梅嘴角的笑容维持不住了,这次期中考白啄给她挣足了脸面,要是带出个状元,到时她做什么都会容易很多。 但教她这几个月中白啄的一举一动都在踩着她心上的那根线,她的有些行为就像是在打她的脸。 就好比现在。 「白啄。」此时贾韵梅心中的火气噗噗地向上涌,快要压不住「我希望你时刻牢记转学是为了什么,它不是让你……」 「老师。」白啄突然笑了,只不过这个笑容却不似平常平和,甚至带了点攻击性,「您说我转学是为了什么?」 地理位置、学校环境、师资力量……和她以前的学校比起来漫城一中可以说一项不占。 即使她喜欢这儿的氛围、喜欢这里的学生,但这些在白啄心中所占比重微乎其微,还不足以让她大老远的转来。 以至于听到这个问题时白啄只觉得有些好笑,她笑眼弯弯反问道:「您觉得我转到漫中是因为什么?」 第52章 【52】 怎么才算有底气? 人与人交往的前提是互相尊重, 你秉着什么的态度我就给予什么样的回应。 以德报怨这种事情有,但少,白啄自认为远远达不到那种境界, 她心眼其实挺小的, 遇到处事不公的时候有些不在意的她都懒得理,但有些却是怎么都过不了她心中的那个坎。 贾韵梅做的这些事已经涉及到了她的底线。 尊师重道, 白啄时刻谨记着,但前提是这位老师配得上这四个字。 他可以教学能力不过关,但是要人品好。 教书、育人,这两个词语是并列的, 同样重要。 但很显然,贾韵梅一个都没做到。 「问我你为什么转学……」听到白啄那句反问后贾韵梅的脸彻底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简直自大!」 「你是学习好, 但你一直这个态度的话高考考成什么样子都不一定, 别忘了飞得越高摔得越狠。」 贾韵梅眼睛瞥了眼旁边的许厌,冷笑一声, 并没有正面回应那句话,只是说:「希望你明年还能这么有底气。」 听到这句话后白啄失笑, 她当然会有底气,而且她的底气只会越来越足。 贾韵梅最不该的就是用成绩来反击她,正当白啄准备回她时, 旁边坐的许厌却突然开口了。 第91页 他问:「怎么才算有底气?」 许厌一开口, 本来就鸦雀无声的班级更是寂静,空气仿佛被冻住似的。 自从高一和贾韵梅槓起来后,这是两年来许厌第一次正眼瞧她。 听到许厌开口,班内学生均是一愣, 都屏着唿吸大气不敢出。 白啄也是一怔,下意识地望向许厌呆呆地看着他忘了要说什么。 而此时许厌浑身往外散着冷气,他盯着讲台上的贾韵梅,就像匹盯到猎物的狼。 「你说个标准。」许厌周身气压极低,显得他眉眼更加凌厉,「我来做。」 许厌坐着,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气势却压得站着的贾韵梅似乎连唿吸都不顺畅,没想到他开口的贾韵梅一时没接上话。 「看高考成绩吗?」许厌抬起手压在桌上那张依旧差一分及格的数学卷子上,撩起眼皮对贾韵梅说,「你定个线,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许厌没明说。 但班内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贾韵梅还没说话,许厌又问:「行吗?」 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刚从冰窖里凿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许厌生气了。 班里的每个同学都能看出来,当时被贾韵梅阴阳怪气各种穿小鞋时他一句废话都没说过,就是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他过往像看小丑一样不搭理贾韵梅,如今却要和她打赌。 为了什么,班里学生能轻而易举看出来,白啄自然也能。 她直愣愣地看着许厌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痛哭的留下后遗症,白啄此时觉得她的眼眶又在发热。 这么多学生看着,贾韵梅很想应下来,她可以随便说个分数到时候给他一个教训,但看着许厌的眼神,她却迟迟说不出口。 许厌那句话太狂,狂到明明她胜券在握,但却无端觉得她只要应下来最后就一定会输。 许厌自己欠虐似地想往她手里钻,但这一秒贾韵梅却心慌地下意识想避开。 「荒唐!」最后贾韵梅面红耳赤,「你们是给我学的吗!是考给我看的吗!打赌,亏你说的出来!你们要是把高考当成随随便便的一场赌博那就别考了!省得到时候……」 贾韵梅心慌,她说了很多却前后矛盾,丝毫没有逻辑性。 高考,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赌博,它拼的是实力,同样也拼心态和运气,没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输是赢。 但贾韵梅却没发现,她把心中怒火借着这些话发泄一通转身走了,但到最后也没应许厌的那个赌约。 在她不知道赌注的情况下。 贾韵梅走后教室里依旧鸦默雀静,像一座古寺,静到似乎只要发出一丝声响就能听见回音。 白啄依旧呆呆望着许厌,许久,她才深唿吸几下平復心中情绪。 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四周太安静,说些什么都会被听见,于是有些无措地又闭上。 又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会儿,才有人出了声。 「诶呦你能不能行了!」前面响起周泽风强装的嘲笑声,「《蜀道难》还能默写错,来远儿,叫声哥,哥教你怎么背!」 周泽风的声音不小,在一片死气沉沉里显得很突兀,而且他强装的嘲笑声也很生硬。 于是他话音一落,班里更加安静,全班人的视线都尽量集中在周泽风他们身上,只是默默看着,但依旧没人说话。 周泽风:「……」 特么的就很尴尬! 被迫被人围观的段远:「……」 这就很离谱! 「你是不是有毛病!」段远顶着几十双视线,狠狠地把语文卷子捲成卷,唰唰地往周泽风身上抽,「特么期中没考《蜀道难》!!!没考!!!」 段远咬牙切齿道:「这是《沁园春.长沙》!你背过没!!!百舸争流的『舸』会写么!你一个背诵靠歌词的人就别叨叨要教我了行不行,你问我叫声爸爸我教你怎么背书不跑调行不行!!!」 听到这儿班里总算出现了闹笑声,其中以郭帆笑的声音最大,他笑着也不耽误隔着几排座位搞事情:「老周,快,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咱这次背《水调歌头》不唱出来就算胜利!」 这件事还要追溯到高一,当时语文老师抽人背《水调歌头》,很不幸叫到了周泽风,更不幸的是他背着背着就唱了出来,搞得班里哄堂大笑,有些人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郭帆这么一提醒,又记忆深刻,班里的同学很容易就都想起来这件事,顿时笑声一片。 经过这么一打岔,刚才那快要凝固的氛围被彻底打碎,班里叽叽喳喳的又都活跃起来。 起闹的、打岔的顿时响起一片。 听着他们笑闹,白啄也弯了弯嘴角。 现在班里活跃得很,不会被人听见,想说什么都行,但白啄却突然觉得好像什么也不用说。 只是在他们对视的那瞬间白啄还是下意识张嘴叫道:「许厌。」 「下次能不能加上我啊。」她稍微靠近许厌笑眼弯弯,「你不是看到了吗,我成绩真的很好。」 「两个人。」白啄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道,「伤害加倍。」 白啄语气放松,直到这时许厌周身的寒气才逐渐消散下去。 — 经过换座位的事情,贾韵梅见到白啄时再也没有刚开始的和颜悦色,也不像平时例行公事般问东问西,变化之快,仿佛两个人。 第92页 但白啄却觉得这样很好,最起码不用浪费时间做那些无谓的事情,清净了不少。 除了要应对絮絮叨叨的白凛。 明明他今年已经大四,天天忙得连轴转,但却从不缺席任何一个假期。 整个12月,他们都是在背书做题中度过。 这期间漫城一中的教学模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它开始强制性上早晚自习了,周六也开始补课了,只是不知道这改变是受到高三各班成绩的刺激还是受到了白啄排名的激励。 但不管怎么说白啄心心念念许久的体育课到最后也还是没能上成,她也没能完完整整休过一个周末。 好不容易迎来个三天假期,本来想着快放假就不回去了,谁知道中午的时候就收到白凛要来接她的消息,美名其曰接她回家跨年。 白啄:「……」 问题是他们家就从来就没有跨年的传统。 而她脑海中刚有个想法刚浮现个雏形就被这则简讯搅得七零八散。 白啄坐在副驾驶上听着白凛不知道从哪儿搜刮出来的好好学习的励志故事突然有些不想说话。 从后视镜里见她心累的模样,白凛只觉得他这个哥哥真的好可怜。 等到红路灯时,他手往后一伸,从座椅后面的储物袋中抽出个文件袋认命地递给过去,比她还要心累。 而白啄看到手中的东西时心头一跳,看了眼白凛才连忙把文件袋打开。 抽出里面的东西,是薄薄一沓纸,有五六张,上面写满了字,白啄接着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了十几张照片。 这是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白啄垂眸认真地一张张看着,越看她的嘴角就抿得越紧。 白凛这会儿也没了心思再说教,他嘆口气,无奈道:「白小啄,咱能不能不趟浑水。」 冬天黑得早,此时路上已经灯火通明,霓虹闪烁。 白凛稍微把车窗往下放了点,让空气吹进来,也让他清醒点。 「你想做什么哥都帮你。」白凛尽可能冷静地和她讨论这件事,「但是你不要卷进来。」 白啄把手中的资料放下看向白凛,依旧紧抿着嘴没说话。 「你现在太小,分不清太复杂的情感。」 顿了下,白凛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并不是喜欢他。」 「这可能是你小时候产生的共情延续到现在,给你种喜欢他的错觉。」白凛斟酌着语言,「就像人们对弱者有股保护欲,你只是……」 「许厌不可怜。」 白啄本来在认真听着,但听到这儿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反驳道,「他也不是弱者。」 白啄不知道白凛为什么会这么想,有些不解道:「他有健康的身体、独立的人格,即使有个不能选择的家庭,许厌也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他。」 「我对他是有保护欲,」白啄纠正道,「但因果关系错了。」 「我对他的保护欲,是『果』。」 风从车窗吹进来,一阵阵扑到白啄脸上,让她清醒无比。 白啄又说:「喜欢才是『因』。」 她所有的行为都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有保护欲,也因为喜欢所以不能置身事外。 第53章 【53】 你不知道吗? 那天晚上白凛沉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揉了揉白啄的头髮。 他一向对自己家妹妹没什么办法,白啄是个有主意的, 他说服不了她。 要是别的有争议的事情他还能列出个一二三条, 只要有道理白啄会听,也会思考。 但只要遇到这件事她似乎理智全无、逻辑全无, 心中只牢牢记住那一个点,仿佛被人下了药。 白凛嘆口气,还能怎么办,只能看得严实点尽量避免她卷进来。 而12月31号这天, 白家也终于一起跨了个年,但白家父母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晚上聊完天就摆摆手上了楼,剩下他俩在楼下看电影。 白凛选了部几年前的喜剧片, 即使看过好几遍但看到某些片段时依旧笑得前俯后仰。 这就是老片子的魅力。 白啄看着电影, 播到好笑的片段也笑,但总是下意识地注意着时间, 离那个点越近她看时间的次数就越频繁。 终于还有两分钟时白啄眼睛一亮迅速拿出手机,调出页面编辑好信息看着手机右上角的时间一动不动, 在跳到0:00那瞬间卡着点发了出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也收到了消息,白啄先是一愣,在乱了节拍的心跳声中快速点开了新消息, 点开的那瞬间她的食指好像抖了下。 看到内容的下一秒白啄眼睛一弯嘴角也止不住地向上扬, 一个向下弯一个向上扬,弯弯的,都是很好看的弧度。 看了几秒消息,白啄手机一关, 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见她动作,看得正起劲的白凛插空问道:「你干什么去?」 白啄往外走同时回道:「看月亮。」 「那你快点,马上就到经典片段了!」 「好。」 白啄说完就忙出了门。 又过了会儿白凛才后知后觉出不对劲来,今天小雨天,从早上开始下就没停过,她大半夜出去是在雨中看哪门子的月亮! 下着雨,知道看不到月亮,尽管如此白啄还是出了门。 她站在屋檐下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夜半时分,漆黑一片,但白啄还是抬头,想在空中看到月亮的影子。 第93页 漫城半月前就开始降温,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雨夹雪过后还有一波冷空气即将袭来。 比今晚的天气还要冷。 屋外没有暖气,白啄刚出来一会儿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但她并不在意。 白啄双手交叉随意在胳膊上搓了搓,眼睛却一直望向天空,仿佛真有月亮挂在上面。 等白凛催她进屋时,白啄又抬头看了几秒,最后那瞬间她好像真的看到了月亮,如许厌发给她的那张,即使模煳了轮廓也能感觉出来它周身散发出的柔光。 — 说是雨夹雪,但放假了三天,下了一天半的雨,终于在第二天中午迎来了小雪,还是雨中夹杂着,并不大,到傍晚才真正下起来。 新年的第一场雪,旁边邻居家的小孩兴奋得不行,隐约还听到他许愿再下大点好堆雪人的喊声。 只是这雪始终没下大,一天一夜地上才落了薄薄的一层,能团个手掌大雪球但远远不到堆雪人的量。 嫌气温降得太快,只要一想到白啄独自住白母心中就有些下不去,总想让她在家里多留会儿,留来留去最后得出明早再送她回去的结论。 白啄觉得没必要,但看到白母的神情她还是没说话默认了。 经歷的多了,在很多事情上就看得更清,白啄尽量避免在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和关心她的人起争执,那样只会消磨彼此间的感情,不值得。 白啄坐在卧室的飘窗上垂眸看着外面正在飘着的小雪,拿着手机给许厌说话:「明天早上回去。」 隔了两秒,才听到许厌的声音:「直接去学校吗?」 他的声音不似平常,听着有些闷着,带着点沙哑。 「对。」听着他的声音白啄有些担心道,「你感冒了吗?」 「没事。」许厌那边传来几下摩擦声,像是从床上起了身,他说,「睡一觉就好了。」 他又说:「别担心。」 但白啄怎么可能不担心,她的背又下意识挺直,问道:「吃药了吗?」 「嗯。吃……」 许厌还没说完,那边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晚上,四周寂静,这道声音就显得很刺耳。 那声玻璃碎声吓得白啄的心勐地跳了下,她脱口而出道:「许厌!」 许厌似乎把手机拿得远了点,里面传来他有些失真的声音,「杯子不小心摔了。」 接着他回答了上个问题:「吃过药了,不严重。」 没等白啄回答,他又说:「明天就好了。」 白啄抿着嘴,隔了会儿才说了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 她说:「我昨天给你发的消息少了半句。」 「少了什么?」 「那我重新说一遍。」 「许厌。」白啄说,「你听好了啊。」 「希望你新的一年快快乐乐。」接着她把昨晚少发的那半句补上,「平安顺遂。」 ——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白啄觉得她往后的每一个新年都不会再忘了这句话。 这八个字代表了她心底最强烈的愿望:平安、喜乐。 — 第二天白啄起得很早,她有些着急地想早点去学校,但最后还是在白母的眼皮底下好好吃完了早饭才去,到最后时间都有些赶。 她直接去了学校,即使这样到地方的时候都快开始早读,白啄急急忙忙走到班级,但到了位置才发现身旁的人还没到。 白啄坐在位置上还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反应慢了几拍把银贝雪梨汤从书包里拿出来。 这是专门让福妈熬的,以前白啄嗓子不舒服时经常喝。 白啄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杨,心想,一会儿早读喝,反正许厌嗓子难受也背不成书。 这个想法很好,但她等到早读铃响、等到早读过半、等到早读接近尾声也没等来人。 刚开始时白啄还只是用余光注意着来人,后来是时不时地往班级后门看,最后是整颗心都拴在后门口。 她的嘴角也从慢慢向上翘着到最后逐渐回落下来,落在平常的位置。 一直到早读结束,白啄依旧没等来人。 许厌迟到了吗? 白啄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眼页面,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聊天记录还是她二十分钟前发的那条。 许厌没有回消息。 看着聊天记录,白啄抿着嘴角,看了几秒再抬头时就看到前面不知道什么扭过身看她的俩人。 白啄把手机关上重新放回课桌内,同时开口问道:「怎么了?」 但安静得很,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段远受不了推了下身旁的人让他开口,但周泽风没说话。 周泽风不似平时活泼话多,他低着头有些不敢看白啄。 「唉,你问呀!」见他还不说话,段远催促道,「你不是想问吗?」 又隔了几秒,周泽风像是鼓足了勇气终于抬头,但她看白啄但眼神有些躲闪,「学霸,大佬怎么样了啊?」 他的声音是虚的。 许厌? 白啄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他怎么了?」 「他……」周泽风本来准备的说辞被堵在嗓子口,声音吶吶道,「你不知道?」 白啄此时紧抿着嘴,没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周泽风一愣,他怔怔地看向段远,对视后,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出了些困惑。 第94页 白啄此时却顾不得他们是怎么想的,她有些着急地问道:「他怎么了吗?」 周泽风眼中的那瞬间的茫然转变为不知所措,他看着白啄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白啄开口问了,他自然不能不答。 组织了下语言,不似他平时说话时的绘声绘色周泽风发挥了平生最好的叙述能力讲了这件事,他用最简单的语言、用比平时正经不知多少倍的声音给白啄讲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漫城的一南一北,离得实在太远,所有发生的事情她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只是刚过了三天,却好像就错过了很多。 甚至连许厌的事情她都要从别人的口中知晓。 「要不是他我们家现在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周泽风说着眼睛都有点红,「我们全家都很感谢大佬,真的!」 「我妈昨天买的东西想去看看,但是刚敲开门就被轰出来了。」周泽风抬眸快速看了眼白啄,声音低了几度,「就想问问你打听下情况……」 周泽风越说声音越低,白啄听他说着眼睛无意识地盯着桌上的一点,她的思绪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向她打听情况,可她仅知道的一些消息还是从他嘴里了解到的。 想到昨晚打电话时许厌稍哑的声音,想到当时他也许是强撑着给她说话,白啄脑海中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想去找他。 白啄想看许厌。 这本来是个模煳的想法,但一旦成型就一发不可收拾。 理智告诉白啄应该等下午放学,这样就算许厌一天都没来她下午放学后去看他时能有足够的时间,白啄是这么想的,但她头一次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她甚至连一上午都没坚持下去。 这天白啄又做了件过往没有做过的事情:翘课。 她煎熬地上完了三节课,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在最后一节上课前熘了出去。 白啄知道许厌的家,她早就知道,甚至还在脑海里过了许多遍,她对这条路线熟悉到仿佛来过千遍万遍。 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小区,此时天空中飘着小雪,小区里面那家小卖部还没开,旁边自然也没人支着桌子打牌。 小区有些变化,但白啄还是迅速准确地走到了那栋楼房前,站定。 如她做过的那次一样,白啄抬头看向三楼,但这次她没在阳台上看到晾着的衣服,只是有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模煳了她的视线。 白啄仰头看着那几米外的阳台,任由小雪花落到她的脸上。 白啄曾经爬过十层的楼梯,当时还觉得太短,如今只有三层,她却还觉得有些远。 第54章 【54】 生病了。 白啄走上了三楼, 再一次站在这扇门前,她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但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站在门前, 白啄深唿吸了几次才抬手敲了门。 咚、咚、咚, 依旧是三声,敲完白啄就收回了手, 她静静站在那等着,手指微蜷。 一秒、两秒、三秒……就在她想再一次抬手敲时听见里面传来窸窣的响声,白啄微微屏住了唿吸。 又过了会儿,才听见「嘎嗒」一声, 接着门被慢慢拉开一条缝隙。 白啄没看到人,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眸子一垂果然看到了躲在门后只露出半边脸的女孩。 「你是谁啊?」 门后的女孩声音软糯, 带着股面对陌生人的不安全感。 性格变化有些大, 白啄看着那个有些瑟缩的女孩,很难把她和十几年后的那个人联繫在一起。 白啄抿了下唇, 接着蹲下身视线和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尽量放缓声音, 问道:「你叫许玥歆,对吗?」 许玥歆年纪小,听到白啄叫出她的名字后心中警惕消失了大半, 她点点头, 道:「我是。」 然后白啄才又问道:「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在家吗?」 白啄声音轻柔,让许玥歆心中害怕消散了大半,回道:「哥哥在家。」 觉得白啄不是坏人,她说着把门后防护的那根铁链子取了下来, 说道:「他在屋里。」 这次这扇门完全对白啄敞开了,她第一次踏了进来。 屋子不算太大,白啄站在玄关屋内的景象立马浮现了她的眼前,屋里充满这生活的气息,但物品摆放还挺整洁。 只是,她找不到许厌生活的痕迹。 白啄在沙发上看到了稍显破旧的洋娃娃,在沙发旁的摆架上看到了合照,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看到了支口红…… 洋娃娃是许玥歆的、合照是两个人的、口红是家里的女主人的、冰箱最上方的角落位置的那瓶白酒像男士喝的…… 但这些痕迹中独独没有许厌的。 白啄眸子一垂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你哥哥呢?」白啄垂眸看着把沙发上的洋娃娃抱在怀里的许玥歆,努力控制着情绪,「他在哪儿?」 「那间屋子里。」许玥歆指了指靠里的那间屋子,有些担心道,「哥哥生病了。」 昨天他就不舒服,今早她看到了,哥哥的脸色很不好。 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间房门紧闭的屋子,隔着几米远,很近。 白啄迈步,一步步靠近,站在门前,她又抬手敲了三下,但这次是轻轻的三下,仿佛是怕吓到谁一样。 只是没人开门也没人回应,等了会儿,白啄抿了下嘴,然后开口道:「许厌,我进去了。」 第95页 只是依旧没人回应。 白啄一只手蜷着,另只握着门把手稍微使劲往里面推,一寸一寸的,直到门半开能看清里面的情景才停下。 房间布局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就站了大半部空间,但白啄却没有心思去注意房间里那些东西,此时她眼中只有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看到人的那瞬间白啄的心勐地一跳,她陪什么都顾不得就快步走到许厌床前。 许厌躺在床上,白啄看着他,觉得明明才过了三天却像许久没见了。 昨天给她说话时就是这个状态吗? 白啄慢慢蹲下身,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人。 许厌脸色苍白,额上浸着冷汗,他看着极其难受,但即使在梦中他也仅仅紧闭着嘴微微皱眉一声不吭扛着。 白啄静静看着他,抬手想把他额头上的冷汗擦掉,但刚碰到额角许厌的头就勐地向旁边一侧,同时迅速抓住了她的手。 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就像是练过很多遍。 许厌的手心灼热,抓她的手劲很大,甚至都能看出他手背爆出的青筋。 其实是有些疼的,她被握着的地方甚至勒出了青白的印子,这足以看出使了多大劲。 但白啄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任由他捏着。 这时许厌意识像是清醒了些,他皱着眉好似费了很大力气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但眼神依旧凌厉,他看过来,眸中带着明显的防备和攻击性。 但白啄像是看不到,她下意识地对许厌弯了弯眼睛。 许厌看到她后愣了两秒后眨了眨眼睛,他似是没反应过来,但眼中的狠戾逐渐消散,紧攥着白啄的手也慢慢松了力气。 他就那么看着白啄。 白啄任由着他看,就在她准备张嘴说话时就见许厌嘴唇动了动,靠得近,很容易就听见他说了什么的白啄一愣。 在她怔愣的时候许厌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下轮到白啄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他说:「啄啄。」 白啄脑海里来回闪着这两个字,仿佛幻听了似的。 此时许厌已经闭上了眼睛,但他依旧握着白啄的手,只不过这次控制着力气,他把白啄的手是圈在掌心,紧紧贴着。 这一次,就连他本来蹙着眉头都舒展了很多。 直到许厌再次陷入不怎么安稳的睡眠白啄还没反应过来,她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许久,她才转动稍显的僵硬的脖颈重新把视线定在那张面容上。 许厌刚刚是以为在做梦吗? 以为是梦到她了吗? 所以才叫她了吗? ——啄啄。 这是许厌第一次这么叫她,带着白啄轻而易举就听出来的信任和眷恋。 第55章 【55】 他也会疼啊。 白啄的右手被握着, 尝试抽出来时发现握她的那只手总会下意识收紧。 尝试了几次失败后,白啄失笑,也就不动了, 任由许厌握着, 不过调整了手的位置。 本来被许厌握着、手背贴着他掌心的右手慢慢旋转,直到掌心相对, 停住。 白啄缓缓弯起手指,回握。 双手交握,许厌掌心的灼热似乎通过掌心传到白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让她全身都散发着热气, 快要自燃。 看着依旧有些皱眉的人,白啄缓缓抬起手,指尖在他的眉心轻轻抚了下,接着上移, 把他额前浸的冷汗擦掉。 在摸到他额间皮肤的那瞬间时白啄嘴角就抿在了一起, 太烫了。 顿了下,白啄开口轻声唤道:「许厌。」 回应她的是稍稍收紧的手掌。 感受到他的反应后白啄停了下, 最后还是接着开口:「你发烧了。」 说着她轻轻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说:「我们要去医院。」 但许厌只是皱了皱眉, 并没有清醒过来。 「许厌。」白啄把左手覆在他的手背,把那只手拢在手心,再一次开口, 「醒醒了。」 也许是这声互换起了作用, 也许是白啄手太冷了……总而言之许厌动了,他皱着眉尝试着睁眼。 等到他眼神慢慢聚焦,白啄才说:「我们去医院。」 然而许厌没答话,他看着白啄看了许久, 最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知道不是幻觉的那瞬间白啄掌心的那只手颤了下。 但白啄也只是把那只手拢得更紧,问道:「好吗?」 只是她的手太凉,不像给人暖手,更像是抱了个火炉。 但许厌依旧看着她,又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拒绝:「不去。」 他从小就不喜欢医院,他不喜欢里面的味道,不喜欢他们怜悯的眼神,也不喜欢药抹在伤口的感觉。 划一道包扎一下,反正还会破,没必要去,也厌烦那个过程。 后来长大,受伤的次数少了,但他依旧极讨厌去医院、讨厌吃药。 除却那些不可抗力的因素,许厌不经常生病,就是生病熬几天也就过去了,要是熬不过去……那样更好。 他以前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但他命太硬,到最后都是活蹦乱跳的。 昨天是许厌头一次想快点好,破天荒地去买药,本以为第二天就会好,谁知更严重了,严重到睁眼的那瞬间他以为出现了幻觉。 但好像不是。 她一直没消失。 听着她的问话,看着面露担心的人,感受着掌心稍凉的温度,许厌即使头昏脑胀,但也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它们远没有这么真实。 第96页 梦里,一碰就散了。 许厌把手收得紧了些,好像想把掌心微凉的手捂热,他说:「吃过药了。」 这时白啄才注意到旁边桌上放的药,是刚拆开的,只少了两粒,正当她把视线移过来时发现旁边隔着段距离的地方还放着两盒不同种类的退烧药,看着像拆开了一段时间,有盒快要吃完。 白啄顿了下,把视线移回来,问道:「吃了几次?」 她又问道:「什么时候吃的?」 许厌视线一直随着白啄移动从未离开,他现在头脑昏昏沉沉,只有看着这个人才好一点,脑袋也不再那么嗡嗡地疼。 他今天的反应不似平时快,顿了下,慢两拍才说:「昨天。」 嗓子比上次白啄痛哭过的那晚还要哑一点。 想到桌上的那些药白啄抿了下唇,那就是今天的还没吃。 「我去给你倒水。」白啄说着就站起身,「先吃药。」 但是没能离开。 白啄垂眸看着依旧被握着的手,小弧度地来回晃了下,哄小孩似的说道:「一会儿就好。」 「嗯。」许厌这么回答着,但过了几秒才慢慢松开那只手。 生病的许厌和平时太不一样,他今天格外的安静,眉眼也不再凌厉,白啄看不得他垂眸放手的模样。 几乎是下意识的白啄就把他的手重新抓在手里,紧紧握住。 白啄对着门口站的小女孩柔声问道:「会倒水吗?」 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许玥歆重重点头:「会!」 「我现在就去。」像是终于有用到她的事情,她说着就转身往客厅走,「很快的。」 说完白啄的视线才重新转回来,在和许厌对视那秒笑容就扬起来,就像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亮。 许玥歆很快就端了杯温水来,许厌吃了药,等他把那杯水喝完就被白啄重新按回被子里,口中说道:「再睡会儿。」 白啄心中担心,思量着要是睡了一觉还不见好转就是绑着也要把他绑医院,她是这么想着的,可床上的人却看着她丝毫没有要闭眼睡觉的趋势。 「闭眼。」白啄抬手覆在许厌眼上,「我陪着你。 ——我陪着你。 当时这句话如束光能似地驱散了噩梦带给她的恐慌,白啄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说出口。 这四个字果然有种魔力,不仅对她,也对许厌。 在刚说完她的手心被扫了下,掌心下的那双眼睛闭上了,又停了会儿白啄才收回手。 白啄坐在旁边重新闭上眼睛的人一点不觉得厌倦,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来回看了看,突然她视线一顿,白啄嘴抿了下,接着抬手,一寸一寸地向前,慢慢地钻到许厌掌心,握住。 直到手心重新放到那个位置,这时她才觉得所有的物品重归了原位。 — 许厌一觉睡了很久,白啄就那么坐着竟然也不觉得累,要不是许玥歆说话她竟不知时间竟然过的那么快。 「姐姐。」许玥歆抱着一个袋子走过来,「该吃午饭了。」 白啄一愣,回过神来,拿出手机一看:将近一点。 「妈妈让人送回来的。」许玥歆把怀里的东西往白啄手边送,「你吃。」 听到「妈妈」这个称唿时她愣了下,几乎同步脑海里就浮现出个人影,白啄眸子一垂,抬手把东西接过来。 但她并没有在房间内拆开,而是又重新拿回客厅。 袋子里面有米饭、有菜,还有粥,每样两份。 白啄帮她把一样样东西摆好,同时问道:「上学了吗?」 许玥歆安安静静坐旁边看白啄动作:「上了。」 白啄把米饭放到她面前,「今天怎么没去?」 许玥歆乖乖回答:「明天去。」 听到她的回答白啄点点头没再说话,把那份白粥也递到许玥歆手边,对她笑了下,道:「吃吧。」 许玥歆不似平常小孩闹腾,今天白啄在屋里坐着,她就在外面坐着,不吵不闹的。 见到另一份完完整整放在那儿,许玥歆还说:「这个你吃。」 白啄微微摇摇头,「我还不饿,你吃吧。」 她现在没什么胃口,白啄只想守着许厌,等他醒,想等他一起吃。 也许是吃了药,也许是白啄时不时用温水给他擦拭额头,睡了几个小时的许厌脸色比早上好了一些,但也就一点。 许厌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也依旧往外浸冷汗,看到情况白啄微微松了口气,最起码没有严重。 虽然情况有好转的趋势,但她始终放不下心来。 也许在看到许厌完完全全好前她不会放下心。 白啄心想,要是好得太慢等许厌醒了她一定要拉着他去医院,可她还没等到许厌醒来就等到了另个人回来。 门被勐地推开时白啄拿着毛巾刚覆到许厌额头。 听到那力量偏大的推门声白啄下意识转头,看到门口死死瞪着她的人后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她把手收回来,站起身,道:「您好。」 王雅云对她的问好充耳不闻,只有眼中的怒火很明显,像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不似十几年后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即将再次为人母的慈爱,现在的王雅云满脸暴躁,带着股咄咄逼人的感觉。 王雅云狠盯着白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第97页 白啄丝毫不加躲闪地回视,眼型不同,眼中所含的情绪相异,但一瞬间王雅云觉得那两双眼睛像极了,一样的让人生气。 越看她就越生气,最后王雅云怒极反笑,冷笑了声转身往客厅走。 白啄见她动作,顿了下,接着抬脚迈步,走出去时专门把许厌房间的门关上。 王雅云背对她,正在拿起桌上的水喝,要是白啄没认错,那杯水应该凉透了,倒出来已经好久了。 直到杯凉水喝完王雅云才转过身,她紧紧握着杯子像是要把它捏碎,「怎么,上学就学会了往男生家跑?」 那杯凉水的作用微乎其微,她情绪依旧激动,甚至不能好好说句话。 王雅云说话噎人,白啄并不想和情绪不对的人说太多,淡声道:「关心朋友。」 「朋友?」王雅云冷笑一声,「不上课关心到家里,你们关系可真是好啊。」 她说话阴阳怪气,让人不适,但许厌就在屋里睡着,白啄并不想吵到他,压着性子说:「是很好。他发烧了,我……」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王雅云眼中的怒火快要蔓延出来把白啄燃成灰烬,「他就是烧死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她听到那两句句话后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王雅云似乎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即使表现不明显,但白啄也不得不承认,她忌讳极了那个字,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甚至连个「再见」都不愿给那人说,因为只要想到整个人都疼得快唿吸不上来。 白啄避着,却架不住有人专门说出来扔到她身上,如颗炸弹,炸得她七零八散的。 更别说这句话还是对面的那个人之口。 而王雅云却没发现那瞬间白啄神情的变化,她的怒火似乎还没烧完,「……用得着你跑过来……」 「有关系。」白啄睫毛颤了下,喃喃道,「当然有关系。」 只有许厌好好活着她才能好好的啊。 断断续续的,后来王雅云说了什么她几乎没再听到,过了几秒白啄才像是反应过来,抬起了头。 「跑过来是我的事。」白啄唇上似乎和许厌的一样褪了血色,「没人关心他怎么样,我总要来看看。」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不管为什么,」白啄直视着王雅云一句一顿、字字清晰,「都不应该说那些话。」 「您不在意。」白啄说,」不代表别人不在乎,您说那些话……」 「啪!」王雅云气急,把手中杯子勐地摔到白啄脚下,有几个碎片甚至蹦到了她腿上,但现在是冬天,穿的厚,造不成一点伤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疼,疼得白啄颤抖。 她不配做许厌的母亲,一点都不配。 现在是,十几年后依旧是。 本来她还以为现在是不一样的,不管那份午餐还是那盒药,都让她以为是不一样的。 原来,并不是。 本质从来没有变过。 王雅云气得发颤,「我说了怎么了!」 白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她往前迈步,踏上脚前的那些玻璃碎片,离王雅云更近,似乎这样才能让她听得更清:「会伤到他。」 没人不期待亲情,一次次失望的叠加到最后才会毫不在意,但再听到,还是会疼的。 就像那颗心早就血肉模煳,疼得麻木,痛感就会变得轻微。 第一刀永远是疼的,但它要是不结痂只会一直疼着,再受伤,疼痛再加剧…… 一次次的叠加后,受再重的伤也许都没什么感觉,但其实是疼的,只是感受不到而已。 可血骗不了人,它只会越流越多。 白啄不希望许厌再流血了。 她说:「他也会疼啊。」 第56章 【56】 我食言了。 白啄从没想过因为她说的这两句话能改变什么, 这种想法太幼稚,也太不现实,维持原样是大多数最后的结果。 现实生活不是童话故事, 不会那么容易就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况且那些冻得如硬铁的冰也不是那么容易凿碎。 但白啄还是说了,许厌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那就由她说给王雅云听,要让她知道,就算是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受伤了也会痛,更何况人, 尤其还是那个骨肉相连本该很依靠她的那个人。 白啄没想改变什么,也设想了王雅云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但独独没想到是这种。 「疼啊。」听到那句话王雅云却像是忽然平静下来了,她看着白啄笑, 「疼就对了, 疼才长记性。」 但是那笑容不达眼底。 一句话听得白啄的心彻底凉了下去,明明都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才带到世上的宝贝, 明明她说这些话时还知道让许玥歆进屋……明明她知道怎么做一位母亲的。 可为什么就不能分给许厌点。 「你现在多大?成年了吗?」王雅云说一句往前走一步,直到离白啄一臂远的距离才停下, 咄咄逼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以为你这种行为有多高尚吗?是不是还觉得感天动地?」王雅云嗤笑,「可笑, 愚蠢!」 「我本来以为他不一样, 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王雅云嘴边的笑容收了回去,「他就和他那王八蛋的爹一样!」 「早知道这样……」王雅云几乎是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后半句话,「我当时就该掐死他!省得再多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 第98页 掐死。 王雅云的这些话太诛心,听得白啄心里止不住一颤, 这时她心中无比庆幸,是她听到了这些话,而不是许厌。 也幸亏不是许厌。 但还没等她努力用这句话让心中波涛汹涌平静下去,身后的那扇门开了。 听到开门的那瞬间白啄僵住,但下一秒她就几乎有些慌乱地转过身。 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她甚至不敢开口。 许厌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神色如常,白啄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那些话、又听了多少。 白啄抿着唇,紧握的双拳由于力气太大导致它们在微微颤抖着。 但许厌像是没听到那些话,也像是没感觉到客厅里的暗涌,他就像从没看到旁边站着的另个人。 从始至终,许厌的视线里就只有一个人。 他的眼睛里只有白啄。 他抬脚向白啄走过来,手中拿着她的羽绒服,一步步走进,直到站在她身前。 许厌站定的那瞬间甚至对白啄笑了,还是那种放开了的、嘴角明显向上扬起的笑容。 许厌在笑。 但白啄却笑不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看不得许厌笑。 许厌笑得越开,白啄心中就闷疼得越厉害。 他的这个笑容让本来瀰漫在她心底的痛意越散越多,蔓延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那股席捲全身的涩意让白啄的嗓子发堵、鼻尖浸酸、眼眶染红。 她愣愣看着许厌,许厌却把她向他身前拉了一步。 等白啄过来,他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不硌脚吗?」 睡了一觉后他的声音好像好了那么一点,但也就一点。 白啄看着他抿着嘴摇摇头不敢开口说话,她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情绪。 硌脚的从来不是玻璃碎片,而是语言,不仅硌脚硌心,还能杀人于无形。 许厌把伸手把羽绒服披在白啄肩上,同时说:「伸手。」 第一次帮人穿外套,即使被人盯着看,许厌的动作不慌张也不生疏,他认认真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仿佛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啄的羽绒服是长款的,外面温度低,最后,许厌蹲下身,准备帮她把拉链拉上。 「啪嗒。」 还没等他动作,一滴泪珠就直直落在他手背,砸得许厌动作勐地一顿。 这滴泪太烫了,烫得他的手一颤。 看到手背上的水渍,许厌慢慢地抬起头。 此时白啄的眼眶盛满了泪,她低头看着他,紧抿着嘴,眼眶的一滴滴泪无声滚落。 那些泪珠如坠落的湖泊的石子,向四周形成一圈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忍着手背的灼意,许厌垂眸,把白啄羽绒服的拉链拉好,他站起身,看着依旧低着头的人,手一抬,把她羽绒服身后的帽子戴在她头上。 他说:「送你回家。」 白啄低着头没动作,看到她紧握的双拳,许厌眸子一顿,伸手,把那只手抓在掌心。 许厌几乎没用力气就让那只手卸了力,那只已经掐出印子的手心完完全全对他敞开。 垂眸看着那些嫣红的印子,许厌拇指轻轻在上面抚了下,接着手指一蜷就牢牢握在了手心。 感受掌心那只手轻轻回握,许厌嘴角又向上扬了下,接着拉着白啄就往门外走。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一眼旁边站着的人。 要把门拉开的那瞬间许厌顿了下,这时他转身视线终于停到了像是没反应过来的王雅云身上,他说:「我们不一样。」 「我不像他。」 许厌说:「也永远不会变成他。」 说完,他也不再看王雅云的反应,拉着白啄就走出门,没有丝毫的留恋。 许厌在前面走着,白啄在后面跟着。 这景象和以前的好些次重合起来,不同的是,这次是许厌拉着她的手,是许厌在拉着她往前走。 一阶一阶的楼梯,这次终于不再是她独自走。 走到二楼那个楼梯拐角时许厌顿住,松开了握着白啄的手。 手中的温热不见,白啄愣了下,随即手指重新蜷在一起。 白啄下意识地把那只手往羽绒服的袖中缩似乎想把那点热度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们停了太长时间,就在白啄准备抬头时一旁看着她动作的人却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白啄所有的动作蓦地僵在了那儿,似乎连唿吸都放缓了。 她所有的感官似乎在这瞬间都停止了运动。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在那个摆着杂物的楼梯拐角里,许厌拥抱了她。 许厌把白啄拥在怀中,手掌覆在她的后脑勺上,隔着层羽绒服的帽子,触感并不明显,但白啄却好像重新感受到了许厌掌心的温度。 许厌说:「我食言了。」 听到这句话的白啄心勐地跳了一瞬。 没等白啄反应过来,许厌又收紧了胳膊,把人往怀里拢了拢,他说:「我等不到六月了。」 许厌一直在等,等那天来,但他现在后悔了,他不想等了。 等不到离开这个鬼地方,许厌就迫切地想把怀里的人名正言顺划入自己的领地内。 他不想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他想拉着白啄走得远远的。 许厌想,就让他自私一回,就这一回。 第99页 「白啄。」许厌覆在白啄头上的手不明显地蜷了下,他说,「我……」 「好。」 可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白啄把脸埋在许厌脖颈处,双手紧紧拥着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说:「我也不想等了。」 她等了太久,早就不想等了。 听到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时许厌的心颤了下,随即他把手臂收紧的时候笑了声。 许厌笑出的气息声在白啄耳边盪开,即使隔着层布料还是直接飘到了她心里。 「什么都还没听到呢。」许厌喃喃道,「傻不傻啊。」 细听,他的声音也在发颤。 许厌穿着黑色的外套,他们站在那儿,一黑一白,仿佛天生适配,再也插不进去别的颜色。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而直到这一刻,许厌才真真正正把属于他的那道光拢到了怀里。 第57章 【57】 当鸵鸟 新年的第三天, 白啄得到了最好的新年礼物,可礼物生病了,这次她底气很足地把礼物拉到医院输液。 等坐那儿陪他输液时白啄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所有的情绪都在那瞬间涌了上来。 白啄的脸颊红扑扑的, 和平时有明显地差别,白啄来回深唿吸了几次, 试图平復那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明明没什么变化,」白啄坐在许厌身旁,对另个当事人剖析自己的心绪起伏,「但我为什么平静不下来啊。」 他们相处明明和平时一样, 但她这会儿却感觉晕晕乎乎的。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 「许厌。」白啄抬头看他,眼睛眨了下,突然道, 「你低头。」 许厌看着她那双因为哭泣眼尾还有些微红的眸子, 顿了下,接着眼皮一垂, 头向她面前勾了下。 看着垂到眼前的脑袋,白啄屏着唿吸, 慢慢抬手,掌心抚在他的头顶,轻轻来回移了下。 白啄早就想摸摸许厌的短髮, 刚认识时不敢, 熟了些的时候怕太突兀,更熟悉的时候一直没找到机会…… 但现在她可以做,甚至不用找理由。 以前白啄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她都可以。 特权。 这是她的特权。 许厌的短髮并不扎手, 白啄屏着唿吸,紧抿着嘴,静静感受着掌心的触感,直到她再也憋不住。 「好了!」 白啄开口的瞬间也松开了手,她低着头唿吸着新鲜空气,收回的右手紧紧握拳。 她自以为很小幅度、不着痕迹的小动作不会被发现,但她垂着眸就没发现看着她的人眼中的那抹笑意。 白啄的脸颊本就微红,由于她的憋气那片红甚至有蔓延到耳尖趋势。 从没这么做过,白啄觉得她紧张很正常,但这个想法却没能让她脸上的热气消下去,反而明显到她本人都不能忽略的情况。 白啄甚至都能想像到她如今的样子:红着脸、低着头,像只鸵鸟。 「……」 白啄生无可恋地闭了下眼,难得地为自己行为感到懊悔。 摸就摸了,摸自己男朋友多正常,这么忸怩做什么! 「我就是,」白啄努力把她所有的外部表现合理化,「还没适应。」 「嗯。」许厌看着连耳垂都染红的人,配合道,「我知道。」 他声音如常,但从他不明显向上扬的尾音里,白啄就是听出了笑意。 许厌又说:「你再适应适应。」 说着他把没扎针的左手伸过去,掌心向上摊在依旧不肯抬头的人视线之下。 白啄垂眸看着摊在眼前的那只手,其实离得不远,但她却觉得有点远了,于是她低声说:「太远了。」 许厌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白啄嘴一抿,接着抬起手伸到许厌手背下,贴上去,把他的手往上托,直到在离她眼睛很近的地方顿住。 下一秒,白啄的头微微前倾,抵在了那只手的掌心之中。 许厌的手掌大,这么一放,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先让我当会儿鸵鸟。」白啄闭上眼睛把脸埋在许厌掌心,自欺欺人,「我适应能力很强的。」 白啄适应能力确实很快,尤其在发现不止她一人紧张之后:她额头抵着的这只手很僵硬,异常僵硬。 「!!!」 白啄勐地抬起头看向旁边坐着的人,她的动作太快,快到许厌来不及收回视线。 但他面色如常,即使对视了他也不躲闪问道:「怎么了?」 表情声音都很镇定。 白啄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可除了看出他脸色好了点外就没看出什么异常。 如果忽略他耳后的那片红的话。 「没事。」白啄摇摇头,她双眸弯弯,嘴角扬起很好看的弧度,说,「我适应好了。」 白啄说着放到那只依旧僵在那儿忘收回的掌心中,握住,用止不住笑意的声音说:「希望我的男朋友也能快点适应。」 「嗯。」许厌像是上午发烧刚睡醒那会儿,慢半拍地握紧白啄的手,他说,「我转告他。」 — 雪已经连着下了两天,走出医院的时候雪已经在地面上铺了白白一层,在夜晚的路灯下反射出层层银光。 他们踩在那上面,留下了两行脚印,一大一小,相依而行,它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第100页 但就是走得再慢、路程再远,还是会有到终点的那刻。 「明天见。」 如第一次在生煎店那晚,白啄微仰着头,笑眼弯弯对许厌摆手,依旧是那句「明天见。」 许厌抬手把她帽上的雪花抚下去,收回手,回道:「明天见。」 但这句话说完却没人动,白啄抬眸望着他,一双眸子熠熠发光。 「怎么了?」 最后还是许厌先开口问道。 白啄一双眼睛眨呀眨,里面的光亮得更甚,「你也低头。」 她抬手招了招,嘴里说道:「也有雪。」 许厌一顿,接着头一低配合她动作,而他低头的瞬间白啄也垫起了脚尖。 路灯下,一黑一白,一个低头,一个垫脚,周围洋洋洒洒飘着雪花,四周一片雪白,一瞬间,这个场景像极了一幅画。 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第58章 【58】 看他,不要看别人…… 许厌回到家的时候, 王雅云就在客厅坐着,似乎一直都没动作,一直等到他回来。 许厌并没有在意, 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 准备推门进去,但没等到他进去, 王雅云就开口了。 她说:「站住。」 许厌动作一顿,转过身,淡漠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他对她好像一直都是这种表情, 仿佛是陌生人不能丝毫的情绪波动。 「你有那个能力吗?」王雅云似乎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她看着许厌问道,「你能给她想要的吗?」 许厌没说话,只想看她到底要表达什么。 但从小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少得可怜, 王雅云从没那个耐心把所有事情好好摊开讲, 似乎好好说两句就已经到了她的极限,到最后总会以种戳人心的话结束。 「你就不想想, 」她说,「你配吗?」 配吗? 当然不配。 似乎在他法定关系的母亲心里, 他配不上任何,不管是什么。 许厌觉得跳进水里那瞬间的感觉又出来了,冷得刺骨, 但他并不想那么沉下去。 王雅云还在说:「你就……」 「我说过了, 我不是他。」许厌极少见地打断了她的话,那双眼睛冷冷地直视着王雅云,「她也不是你。」 「配不配。」许厌下意识把手攥紧,他说, 「你说了不算。」 他只信一个人的话,其余人谁说,他都不信。 无论那个人是谁。 一句话,把王雅云堵得死死的。 「行,我不配。」王雅云气得眼睛都红了,怒火攻心,说话自然就更带刺,「她见过你这个样子吗?看过你这个眼神吗?」 「我说呢,还见义勇为跳河里救人,「王雅云杀人诛心,「你是这种人吗?还不是做给她看……」 不是。 他当然不是。 以前是觉得别人死活和他无关,他生活得一团糟,没那个心思去管。 可那天看到踩点发来的那条拜年信息,他就是觉得,要做点好事。 多做点好事,这份运气才能留得久一点。 「你不是知道吗?」许厌松了攥的拳头,「我就是冷血动物。」 「几年前我都能拿刀对着许宏建,」他说,「还有什么我做不出来的。」 说完,许厌把视线一收,走进屋里,摔上了门。 勐地一声响,可王雅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紧紧咬着牙,许久,才低声骂了句:「小王八蛋!」 许厌当时为什么拿刀,没人比她更清楚,当时他要不拿刀,许宏建那个酒瓶就要往她头上砸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浑身卸了力气,靠在沙发上,依旧咬牙切齿道:「什么没学会,指桑骂槐学得挺好!」 「高考完有多远滚多远!」王雅云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别再回来了!」 许厌不管怎么做,看到他有恨意、有愤怒,什么情绪都有,但就是没有母爱。 她没办法产生母爱,许厌的存在就是她世界毁灭的开始。 本来想报復,没想到最后她依旧痛苦。 王雅云收回视线,闭上眼睛重复道:「别回来了。」 互相放过,成陌生人最好,把彼此从记忆中抹去谁也不记得谁最好,这样才能开启新生活。 想到扔他桌上的那些药,王雅云想,就不该脑子一热给。 她脑子热,好在许厌清醒,宁愿拖着头昏脑胀的身体顶着小血去拿药也不吃她的。 不吃好啊,不受恩惠,互不亏欠,最后才能分得利索。 才能分开得利索啊。 — 第二天白啄起得很早,尽管如此,她走到小区门口时依旧看到了人。 白啄眼睛一亮,迎着微风就跑了过去,微微仰头看着他问道:「怎么这么早啊?」 「睡不着。」许厌抬手把她额前的头髮顺了顺,问道,「吃早饭了吗?」 「没有。」白啄摇头,嘴角噙着笑意,「等你一起吃。」 许厌点头,同时伸出手,白啄自然而然的把手放上去,许厌把手一握,揣在了羽绒服兜里。 明明是第一次,熟悉地却像是联了千百次。 早餐和平时吃的没什么不一样,但白啄就是觉得要比平时的更美味,好吃到就是到了学校坐在了位置上,她嘴角的笑容就没放下去过。 直到看到转过来看着许厌不敢对视的周泽风嘴角的笑容才往下压了压。 第101页 周泽风停顿的时间太长,就在许厌想皱眉时,他才开了口:「您身体好点了吗?」 听到他的话,许厌顿了下才开口:「没事了。」 「我爸妈已经狠狠教育了我弟一顿,以后再也不敢去河中央玩了!」 一群欠揍的熊孩子,温度太低,河边结了冰,踩上去看没事就开始疯玩儿,加上上面铺了层薄雪,更加迷惑人,直接跑到河中央,简直不要命! 最严重的俩熊孩子现在还在医院里挂着点滴呢!别说水里泡得时间更长的人了。 周泽风愧疚无比,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之情,只是语气异常尊敬:「那您想喝水吗?想喝水随时说,我给您倒,您把我……」 「不喝。」 周泽风再听到许厌说话,不仅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些亲近:「那您……」 许厌觉得很聒噪,忍无可忍道:「闭嘴。」 「哦。」周泽风一噎,非常听话地闭了嘴,等吩咐的时候被段远一巴掌拍转身。 「还您您呢,」段远一脸无语,「他手里的那书快要拍您脸上了,发现了没!」 周泽风:「……」 白啄眼睛含着笑,见最后许厌眉毛都皱起来,想到什么,她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同时离得进了点,小声道:「哥哥不气哦。」 许厌:「……」 看到许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白啄眼睛笑意更深,她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余光瞥到前门走进的人,话音一顿,唇角的笑容也往回收了收。 贾韵梅昨天专门给白凛打了电话,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气得他差点连夜买票回来教育人,最后还是白啄再三解释、保证这件事才过去。 不过,幸好是打给白凛。 这学期马上就过完了,白啄想,很快就不用见她了。 白啄心中正计算着时间,发顶突然一沉,许厌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发顶,直到她视线收回来。 许厌还没开口,白啄就摇摇头说:「不看她了。」 「看你。」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白啄说话越来越随心,她笑眼弯弯,「你好看。」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后如约看到许厌静默了几秒,但这次他没有如往常一样,这次他开口了。 「嗯。」他说,「那你别忘了。」 看他,不要看别人。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看别人。 第59章 【59】 你能下楼吗? 漫城中学高三放假晚, 开学早,别的年级考完放假时他们依旧接着上课,直到春节即将来临时才迎来了期末考试。 考完试, 白啄很放松, 但是并没有多开心。 因为期末考后意味着她要回家,即使开学早, 也意味着她要有将近半个月见不到许厌。 还剩下四天除夕,白啄甚至有些丧心病狂地想上到年三十。 但这个想法明显有些异想天开,更不要说身后还有个时刻监督着生怕她晚回来一秒的白凛。 他甚至不给白啄回去收拾东西的时间,名其名曰就十天半个月的假期就别学习了, 好好玩玩放松一下。 本想着说句话的时间总要给,但白凛催得急,白啄只来得及给许厌摆了下手就在他的催促声上了车。 白啄动作已经算很快,但白凛依旧不满意。 「我再警告你一遍啊白小啄, 」白凛想到她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的模样就生气, 「你给我收着点。」 白啄:「……」 她已经收得不能再收了。 白啄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的克制程度,怕白凛一个激动出车祸。 但是坐上车的那瞬间白啄就在不舍, 还没分开她就已经在思念了。 马上除夕,各家各户年味越来越重, 除却街上,进小区后小白啄还看见一家门前还挂了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圆圆的, 做工精细, 越看越可爱。 那家的大门是开着的,里面的小院子也布置的很喜庆,尤其屋门前那部分,一棵树上悬挂着红色装饰物。 那上面挂着的祈愿福条和小小的中国结悬在上面在柔光的照耀下显得静谧且温柔。 就连一旁放的盆栽都有红色点缀, 就无端让人平和下来。 只一眼,就能看出里面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白啄视线还停在院内的景色时,白凛停车了,他就把车停到了一旁,走了下去。 这时白啄才发现门外站着的人,他拎着废弃的木板准备扔。 「周叔,」白凛走到他身旁,把那些木板接到手中,「您这次做什么了?」 「茶盘。」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文尔雅的,「什么时候闲了来家里喝茶。」 白凛也笑,说:「我到时候肯定过来打扰。」 听他这么说周祎生也笑,连连道了两声好,后见到站在后面的白啄,对她笑了笑,道:「你到时候也一起来。」 再次看到周祎生,她才知道这户院子的主人,白啄看着他的笑容,顿了几秒,才回道:「好。」 再次见面,白啄觉得这个人身上那股子宠辱不惊的淡然感觉就越深,一如他身上的中山装。 — 本想着白凛会找个时间跟着白父一起去喝茶,谁知晚上吃完饭聊天的时候就听他说起了这件事。 「刚刚周叔让我和啄啄明天去他家喝茶,你早就说周叔家的泡茶一流,」白凛对白父说,「你儿子我也终于能喝到了!」 第102页 白凛说这话一点不虚,白啄却听得一阵无言。 「那你就时不时地过去看看。」谁知白母满脸贊同,下巴对白啄点了下,「到时候也拉上啄啄一起。」 就连白父也点头附和,但说的确是:「到那儿废话不要太多。」 白凛:「……」 「我知道。」白凛决定自动忽略那句话,「要不是除夕和爷爷奶奶出去吃饭,我都想邀请周叔那天来我们家吃年夜饭。」 听到他这么说,白啄一愣,脱口而出道:「他家人不来吗?」 说完客厅静默几秒,白凛才长出口气,嘆道:「优秀的人总是孤独的。」 周叔十几年前出国经商,刚去的时候没钱就在一家饭店打工,好不容易存点钱准备辞职时后厨却有人操作不当导致燃气泄露发生爆炸,而正在后厨帮忙的人自然也不幸受伤。 在医院躺了一年半,饭店老闆太奸诈,赔的钱除去治疗费所剩无几,甚至都没法进行皮肤移植,治疗太晚才导致他脸上的疤要比其余患者重一点。 遇到这种事大多数人也许会觉得天都塌了,但周祎生不是,他一句埋怨都没,出院后什么都没那就重新开始。 他找地方干了几个月,又借了钱开了个小店。 因为他脸上有疤,刚开始太严重就戴着帽子遮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慢慢摘了帽子。 单看他脸上的疤会觉得可怖,但合作的很多人都说他身上那股温和坚韧的气质往往会让人忽略那些疤。 他白手起家,但就这么一步步的,从日常生活用品到木制品再到瓷器等特色产品,他愣是把店开成连锁的。 事业成功但他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成家。 他事业中心在国外,这次要不是有个涉及新领域的项目需要他亲自过来,也许再回来估计就是他垂老白髮苍苍的时候。 「能在异国他乡做到这种程度,」白凛最后总结道,「在我心里周叔本身就是传奇,结不结婚就显得不重要了。」 说完客厅又静默了两秒,白母才嘆口气道:「但总要落叶归根。」 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身边没个陪伴的,钱越多逢年过节的就越显得孤独。 白啄一直听着没吭声,只是第二天到了周祎生家后,她觉得做完白母话里的可惜是没必要的。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只要路是自己选的,那就没什么可惜的。 从昨晚的那两个红灯笼她就知道,周祎生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他享受现在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进了屋,白啄看到了那个刚有雏形的茶盘,是扇形的,还没打磨却也能看出费的心思。 周祎生用以前的茶盘给他们泡了茶。 白啄不懂茶,但看着他的一步步动作也觉得赏心悦目,喝起来也能品出来那股久久不散的淡香味。 「听你爸爸说你在漫城一中上学?」 听到他这么问,白啄一愣,接着眼睛下意识一弯,她轻轻把茶杯放下,点了点头。 「挺好的。」见她点头,周祎生笑了笑,「那么算是个老校了。」 「您知道?」 「知道。」周祎生抬手往漫中方向指了指,「我在那儿长大。」 他笑着道:「你们学校后面隔了两条巷子是不是有条河?」 白啄又是一愣,过了会儿才说:「有。」 「您,」她问道,「没回去看看吗?」 这下轮到周祎生一愣,随即笑出来,摇着头道:「不回了。」 没有老宅,也没有需要联繫的旧人,回去干什么,徒增伤悲。 周祎生没解释什么,白啄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没说话。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这时白凛转了个话题,问道:「那周叔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年后。」周祎生道,「再有大半月基本就定下来了。」 他说完在屋内四周幻视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住,这间房子的装修还挺合他心意。 察觉到这个念头后周祎生失笑摇头,年纪真是大喽,开始担心下一次了。 这座房子布置年味十足,这次白啄终于看清门外树上挂的祈愿福条上写的那些字了。 看着一张纸条上的「岁岁平安」,白啄突然想照给许厌看看。 不止祈愿福条,还有门口悬挂的红灯笼,包括旁边放的那盆香雪兰,她也想照给许厌看。 白啄最终还是没照,她嘆口气,不知道分享欲什么时候才会消散下去。 — 白家有个传统,除夕那天的年夜饭在一起吃,今年没有在家里做,选了家环境很好味道又偏清淡的地方。 家人一起吃饭,成绩是必不可少的谈论项目。 「啄啄,压力不要太大。」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说话时,白啄奶奶拉着她的手宽慰道,「保持平常心就好。」 白啄点点头还没回话,旁边婶婶就接着开口:「对,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努力了不后悔就行了。」 白啄刚点点头,白母又接过去了:「你们还不了解她吗,不会紧张的……」 白啄:「……」 每个问题都有人帮忙回答其实挺好的。 每年的除夕基本上都是这样,吃饭为辅,聊天为主。 感觉他们还没开始吃的时候一众年轻的就吃完了。 每每这时候奶奶就会催着他们站起来消消食。 第103页 白啄没和其余的堂兄妹出去转,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给人发消息。 看着里面那张绚烂的烟花图,白啄笑了下,包厢隔音太好,这是发觉她竟然没注意到烟花炮竹的响声。 白啄把那张照片保存,同时站起身往包厢外走去,经过长长的走廊下了楼,她终于现在了外面。 但这家餐馆四周比较安静,白啄只有隔着很远看那燃起的烟花。 一瞬间绽放,如流星般散落四周。 白啄想,要是离得近的话也许更震撼,她想拍下来。 她想拍张更清晰的给许厌看。 所以白啄离得近了一点又近了点,她拍了很多张,挑了许久也挑不出最好看的那张。 白啄放弃了。 「许厌。」白啄把电话拨了过去,她说,「怎么办,我挑不出来最好看的那张。」 都好看,但都美得千篇一律,让人难以抉择。 许厌一愣,看到上面的聊天记录才知道她说的是烟花图。 「给我看的吗?」他笑了下,说,「我只能看到你发的那张。」 所以不管哪张对他来说都会是最好看的。 「不行。」谁知白啄摇摇头说,「但我知道好不好看啊。」 这种情况看似难以解决,但白啄一向很有计划,她在打电话的那瞬间就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于是她问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许厌毫不犹豫道:「你说。」 白啄说:「 那你现在能下楼重新帮我拍张照片吗?」 一瞬间,手机那头的人噤了声。 她说:「我烟花都买好了。」 第60章 【60】 白啄,闭眼。 对许厌来说, 除夕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赋予了个名字而已,和初一、初二一样,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许厌不过除夕的, 要是他没在这天看见白啄的话。 要是他没看到站在楼下那老旧、散发着昏黄灯光下的白啄,外面就是再灯火绚烂, 那也是个平常日子。 但是他看到了。 白啄就站在那儿,对他笑,向他招手。 这瞬间,似乎连她手中拿着的的仙女棒都已点燃, 向四周发出银白色的火花。 「快点快点。」白啄扬了扬手中星星形状的仙女棒,笑眼弯弯,「说好了要给我拍照的。」 许厌一步步朝白啄面前走去,站定, 他没回答, 而是问道:「怎么来的?」 「偷偷熘出来的。」白啄微微抬眸看着他,眼睛眨了下, 声音故意低了几度,「所以你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我要是不满意的话不给钱的。」 许厌定定看着她,半晌才道:「够了。」 他说完又加了句:「你满意也免费。」 见他配合,白啄嘴角的笑容扩得更大, 随即想到什么,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我忘买打火机了。」 她太急了,却忘了重要工具,白啄脑中快速回忆着这周边的商店, 刚在路上看到的大多数都关了门。 白啄想着离得最近又开着门的商店,计算着走去的时间:「我来的时候看见有家开着门,走过去大概五分钟。」 等她说完许厌才开口:「我有。」 看到他从外套中掏出的打火机,白啄顿了下,突然问道:「你吸菸吗?」 很久以前,白啄见过一次,但自从转来她还从没见过,也从来没在许厌身上闻到过烟味。 许厌也顿了瞬,接着开口:「偶尔。」 只有实在压不住的时候才会吸一根。 看见面前的人沉思的神情,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味道,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她往前面迈了一步。 许厌浑身一僵,任由面前的人在他身上嗅了下,接着抬头,得出结论:「今天没有……」 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勐地顿住,看着那双正低头看她的眼睛愣愣不知怎么反应。 太近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 一瞬间,白啄只觉得四周的温度勐地蹿高,似乎她耳边都是噼里啪啦冒着火花的声音。 「白啄,」许厌突然说,「闭眼。」 白啄眼睫颤了下,许厌的声音对她来说一直有种魔力,即使让她握着仙女棒的手心沁出了汗,也依旧捨不得哪怕后退半步。 人处于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感官也许极度灵敏、也可能极度迟钝。 现在,白啄似乎处于这两种的交界处:她灵敏到听见彼此的唿吸声,但也迟钝到怀疑刚额间柔软触觉的真实性。 「啄啄。」许厌把白啄拥在怀里,动作似宝贝般小心翼翼,「新年快乐。」 ——啄啄,新年快乐。 白啄紧闭的眼睛到此时也没睁开,她把脸埋在许厌肩膀,空着的左手紧紧攥着他身侧的外套,许久,才听见她的声音:「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永远快乐。 — 白啄买了六根仙女棒,握在手中就像束花。 燃起来也像,像跳动的、有了生命的花。 几秒的时间,很快燃尽,如昙花般稍纵即逝,但绚烂无比。 而这份美,都定格在了那张照片上,定格在照片中的那个笑容上,永不磨灭。 他们坐在小区拐角的那条石凳上,看着许厌手机里的那两张照片。 一张低眉浅笑,一张嘴角微勾。 一张是她,一张是他。 第104页 白啄看着许厌那张照片,看着他嘴角的笑意,看着那双眼睛…… 这么看着,白啄的鼻尖突然有些发酸,终于不再是那个眼神了,许厌终于不再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镜头了。 「你要发给我。」白啄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上的人,甚至还有意避开照片上的眼睛,指腹停在眼尾,她说,「我要保存。」 还要洗出来,最起码洗两份,一份收藏,一份看。 白啄还有些后悔:「我刚刚应该多照两张的。」 许厌:「……」 他把屏幕上的那只手握在掌心,接着手机收了起来,回道:「以后。」 白啄不仅没有挣开,反而握得紧了些,点点头道:「嗯。」 以后要全部补回来。 这时空气中安静了下来,他们坐在这条石凳上,互相依偎,即使没人说话,却无端让人感觉温馨。 白啄看着对面那户人家里正笑得乱颤的一家人,嘴角也向上弯了弯,说:「我们家其实很少看春晚,除夕这天吃完饭就坐在一起聊天当作守岁。」 「我以前的话很少,每次吃完饭都躲回房间,也不做什么,就那么坐着发呆。」白啄说,「不管想什么最后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除夕那天晚上她完全放空自己,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会觉得悲伤。 以前白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后来才慢慢推断出来。 即使现在想到当时的感觉白啄依旧觉得悲伤,但她笑了声,接着说:「我还怀疑过自己老了会得阿尔茨海默病。」 白啄在笑,但许厌没有,他下意识把握着的手圈得紧了些,静静听着。 等白啄停下来,他才开口:「不会的。」 明明是随口安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从许厌嘴里说出来就格外让人信服。 「我也觉得不会。」白啄眼睛弯了弯,「我现在除夕完全不想坐着发呆。」 她想熘出来,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想让记忆维持的时间久一点,想把每分每秒都刻在回忆里,永不忘却。 「许厌。」白啄说,「以后除夕你……」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这次没等她说完许厌就开了口:「好。」 他说:「我陪你。」 白啄听到这句话后眼睛弯了弯,她想到什么,抬头向天空看了看,但今天是阴天,她什么也没看到,「那张照片是在这拍的吗?」 许厌发给她的那张月亮的照片,和这里周围的景色很像。 白啄仰着脖子太难受,她顿了下,接着身体一倾靠在了身旁的肩膀上。 刚开始轻轻触碰,后来她就放心地收回了力气,完完全全靠在了许厌肩膀上。 她这时才听到了迟来的回答:「嗯。」 白啄抿着笑,心中回想着照片上的那弯月,想到当时许厌坐这儿拍照的情景,她说:「我很喜欢。」 这时许厌调整了姿势,能让她靠得更舒服,他回答道:「我也喜欢。」 白啄抬眸看天空也就没发现,许厌说这句话时是垂着眸的。 他至始至终看的都是肩膀上的那个人。 第61章 【61】 啄啄,不要怕。 二十分钟的时间实在不算太长, 并排坐在那儿没说几句话就到了时间。 过得太快了。 白啄磨蹭了半天也没有站起来的趋势。 「再等会儿。」白啄握住递到面前的手,仰头看着身前站着的人,小声商量, 「四十五走。」 「再坐五分钟。」她有些撒娇似地来回晃了晃相握的手, 「好不好?」 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让人说不出来拒绝的语言。 「太晚了。」 许厌刚说完, 白啄整个人顿时就失落了几分。 许厌顿了下,把剩下的说话完:「我送你回去。」 还有二十分钟,不用再纠结这五分钟。 白啄刚刚暗淡了几秒的眼神顿时亮起来:「送我?!」 「嗯。」许厌学着她幅度很小地晃了下相握的手,再开口时已经带着笑意, 「走不走?」 「走!」白啄勐地站起身,声音里是隐藏不住的雀跃,思绪兴奋到异常活跃,「那你饿不饿啊, 到时候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啊, 吃完会不会太晚啊……」 许厌就垂眸静静听她说话,不打断也不觉得厌烦, 只觉得这样很好,他愿意这么听她说, 愿意听她说很久。 白啄想得很多,越想越觉得麻烦,最后连表情都纠结了起来。 她看着许厌, 把得出的那个答案说出口:「要是你能跟着我回家就好了。」 这样他们就不用再纠结这几分钟、十几分钟的时间, 她不用害怕王雅云再说点什么刺痛人心的话,也不用担心他除夕过得不好。 「许厌。」白啄说,「你什么时候跟着我回啊?」 白啄早就想把许厌带回家,即使不热闹, 就像今晚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很好。 这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许厌却没开口,承诺需要支撑物,他再一次觉得自己走得太慢,慢到现在才能踏出这个地方。 好在,白啄并不是现在就要一个答案,她把心中的设想铺列出来:「你看,我们今年高考,大学要上四年,到时候……」 白啄的人生规划很清晰,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有明确的方向,也正因为太清晰明了以至于她话中所包含的意义显而易见。 第105页 她所有的规划,都是两个人的。 「我家人都很好。」在白啄的计划里离那天到来还有几年的时间,她丝毫不觉得担心得太多,就像即将就要见家长,想帮身旁的人放松下来,「你不要紧张。」 听到这句话许厌愣了下,接着嘴角有了一丝笑意,他说:「嗯,我不紧张。」 他看着白啄突然问道:「但我能申请个特权吗?」 特权? 白啄在反应出来他在说什么之前就已经连连点了头:「当然可以!你说。」 许厌无端有些紧张地稍微收紧了相握的手,顿了几秒才开口:「要是我能……」 一句话还没说完许厌的眼神却突然一凛,他勐地伸出另只手揽着白啄的肩膀把她挡在了身后。 许厌把白啄护在身后,双眼死死盯着拐角阴影处的那个人影。 这一切太突然,白啄站在许厌身后时还没反应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一幕太过熟悉,几乎瞬间就和以前的回忆重叠起来,白啄的心跳紊乱,一声声震得她心慌。 白啄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手,在感受到掌中温热的时候才勐地反应过来。 许厌要比她紧张。 他把白啄挡在身后,手却紧紧握着没松开。 白啄垂眸看着眼前相握的手,心跳声却奇异地平缓了下来。 「白啄。」这时她听见许厌开口,「不要往这边看。」 「低头。」他如上次般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转身。」 白啄好似感觉当时那个选择题又放在她面前,她已经选择过一次,结果她承受不住。 白啄紧抿着唇摇摇头,她不该走的,即使说这句话的是许厌。 况且现在她有足够的理由与底气。 「我不……」 但白啄一句话还没说完许厌却突然转了身,他拉着白啄往小区的门口走去。 「该回去了。」许厌拉着白啄一步步向外走,「他们还在吃饭的地方吗?」 他语气又恢復了往常,甚至如平时似地给白啄说话。 像是刚那瞬间的紧绷是幻觉,如果没听见身后那声怪异笑声的话。 许厌把白啄的手握得紧了些:「不要怕。」 白啄不害怕,那段录音她听过许多次,她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发出笑声的是谁。 听到他的声音白啄心中只会滋生恨意,她不会怕。 但许厌却觉得吓着了她,他又说:「啄啄,不要怕。」 第62章 【62】 你说过相信我的。 除夕, 这个时间点漫城街上的人要比平时多很多,路上行人喜笑颜开,两侧灯火通明的, 看着就很喜庆。 他们本来也是很开心的。 尽管不明显, 但白啄还是感觉出来了,许厌比平时紧张, 从把她挡在身后的那刻起他就处于极其防备的状态下,像是随时就会进攻,只要有受到丁点伤害的可能性。 许厌的这种防备直到坐上了车才好了点,但也只好了一点。 这时他拉着白啄的手稍微松了些, 不再那么紧绷。 今天是除夕,不该这样的。 「你不是知道么?」白啄的食指动了动,她轻轻挠了挠许厌的掌心,「这些吓不到我的。」 白啄顿了下, 如实说道:「但我刚刚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 感受到身旁的人僵了下, 白啄嘴角向上扬了扬,她手掌旋转了下, 把手指钻进许厌的指缝里,直到十指紧扣, 紧紧握住,她说:「我还以为你要食言。」 暑假在生煎店门口那次,许厌以为她害怕了他, 于是他选择像电影里演得那样背道而驰, 甚至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白啄忍了大半个月,才去找了人,得到了一个想要的答案。 但刚才在听到许厌让她「转身」那刻,白啄确实怕了, 她怕极了,她怕许厌再一次松开她的手。 「我要是害怕、想走的话,我会亲口告诉你。」白啄说,「但是在我开口前你不要替我做决定……」 说到这儿,她抿了下嘴,才艰难地把剩下的话说出口:「除非你改变了主意。」 白啄知道许厌不会后悔,她只是在假设,这只是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她心中,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个假命题,但白啄甚至接受不了这个假命题的存在:「不行!」 「你不能改变主意。」她紧张地看着许厌的眼睛,强调道,「你不能后悔。」 「你承认过的,你相信我。」白啄说,「我也相信你,你要说话算数。」 许久,她才听到了许厌的回应,他似是极力压着情绪,但说的每个字都能让白啄清清楚楚听到:「嗯。不后悔。」 他又说:「说话算数。」 许厌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人,怎么可能后悔,在他们的关系中,白啄才是那个握着选择权的人。 他也确实说话算数,刚才看到那个人时,他是想把白啄藏起来,藏到谁都看不见的地方,但许厌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松开那只手。 他当时只是想着:天太黑,时间太晚,白啄会怕,不能放手。 真的不能放。 许厌从决定伸手那瞬间开始就没想过要放手,就是手断了,也不能放。 早就说了,就让他自私这一回。 就这一回。 即使所有的事情他都没解决完,他也想自地把白啄绑在身边。 第106页 许厌想,要是可以,他愿意试着原谅所有的事情,只要能换一个白啄,即使经歷过的那些事情再来一遍,他也是愿意的。 他愿意的。 —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啄的错觉,回去时要快了很多,她以为顶多走了一半的路程司机师傅就已经停了车。 「前面就到了,他家门口不让停车,你们从这下直走一会儿就到了。」 听到师傅这么说,白啄向车窗外看了眼,她在前面几十米处远的地方确实看到了那两座显眼的石狮子。 是这个地方没错。 白啄下意识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怎么这么快。」 她说得声音小,前面司机师傅没听到,但她身旁的许厌听到了,他的嘴角不明显地向上勾了下,装作没听见似地付了车费。 等下了车后,许厌才提醒道:「十点十分了。」 本来还在想这次车怎么开得那么快的白啄听到这个时间有些吃惊:「这么快就过了半个小时。」 他们出来的时候应该在九点四十左右,本来还以为师傅着急回家车速快,谁知还慢了十分钟。 等白啄接受了这个事实,许厌才问道:「晚不晚?」 「不晚。」许厌牵着白啄往那家店走去,边走边听她说,「我刚给我哥发消息了。」 提到这件事时白啄就抛开了感觉总是不对的时间问题,丝毫不提白凛给她发来的消息中那过分显眼的感嘆号,自顾自地美化其中的信息:「十点半之前回就没事。」 这么说着,白啄又补了句:「他很贊同的。」 听到这句话后许厌本来向前走的步伐却顿住了,他看向白啄下意识问道:「贊同?」 「贊同。」白啄点点头,说话也丝毫不虚,「因为很明显啊,我们两个从各个方面都很适合。」 她甚至一本正经反问:「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白啄的表情动作本来维持得很好,想保持到听到许厌的回答,但设想和现实一般都有极大的差距,还没等听到答案,仅仅对视了几秒就破了功。 白啄眼睛弯了起来,声音里也染了笑意,嘴硬道:「但我是这么认为的。」 没人比他们更适合彼此,白啄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嗯。」看着她的笑颜,许厌点头,接着抬脚迈步拉着她往前走,同时回道,「你说得对。」 在这短短的距离中他们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他们说着、笑着、牵着手踏着一地灯光向前走去。 但即使路程再远、走得再慢依旧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更何况几十米的距离。 「曹霖他们都回老家过年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不过今年是不是也要提前回来呀?」白啄问道,「听说十二中也开始补课了?他们.....」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似乎答案不是那么重要。 许厌也不嫌麻烦地逐个回答着她,回答到最后白啄看着他不知道再问些什么,只是有些无措地叫他的名字。 玖拾光整理 「许厌。」 所有的话都在白啄嘴边但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想陪着他,她不想让他回去,她不想许厌面对那个人、那家人。 白啄有些怕了。 「没事的。」许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抬手揉了下白啄的头髮说,「你相信我。」 他会解决好的。 不管是许宏建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会解决好的。 「进去吧。」许厌把手收回来,「下周见。」 他故意选了听起来最快的那个说法,但白啄却异常清醒:「十天呢。」 这周三到下周日,一点都不快。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啄啄?」 白啄一愣,转了下视线,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人,他刚下车,身边还站着几个穿着正式的人,不像是来吃饭,更像是来谈事情。 白啄抬起右手给他打招唿:「周叔。」 周祎生穿着和平时一样,他似是酷爱唐装,不论何时都温文尔雅。 他不像是商人,更像是文人。 即使隐在暗处,也依稀能看出他们相握的手,但周祎生也只是微微一笑,语气和平时一样:「你们在这儿吃饭?」 「嗯。」白啄点点头,「就在二楼。」 「好。」周祎生看了眼白啄身旁看不清面容的男生,笑了笑,「那你们再说会儿。」 他说:「今晚的烟花还是很美的。」 人生几十载,不应该辜负每一处美景。 周祎生走近了些,说道:「那我先进去了。」 「好。」白啄握着的手一直没松开,即使他走得很近,看得更清,她也没想过松开,她还说,「周叔,新年快乐。」 听到白啄的问候,周祎生愣了下,接着笑得更开,似乎连他脸上的疤也更加柔和,「新年好。」 「不过我今天没带红包,明天你去我家,」他说,「周叔给你补个大的。」 「周总,我这儿有。」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人立马接道,「您用。」 「不麻烦了。」周祎生摆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离得近,我明天再给。」 他还说:「啄啄,是吧。」 「是。」白啄配合道,「我明天再给您拜年。」 听出来白啄和他认识,关系也许很好,再加上他前面说的那几句话,告别时许厌也向他点了头当作告别。 第107页 许厌一直站在阴影处,点头那瞬间出现在了灯光里周祎生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就一眼,他本来转回视线倏地定住,已经迈抬起的脚也勐地顿在原地。 周祎生有些僵硬地转回视线,他牢牢盯着又重新隐在暗处的人,突然迈步走过去。 本来就不算远的距离顿时缩小很多,他的表情动作不似平时,白啄下意识地就要挡在许厌身前,但有人速度更快。 许厌拉着白啄的胳膊把她护在身后,本来他身上已经消散的防备再一次显现出来。 他皱着眉盯着周祎生没有说话。 「周叔……」但他身后的白啄很着急,刚刚才遇到许宏建,这个情况极容易让她联想到那个人,她实在不喜欢。 周祎生不是许宏建,她知道,但他的神色也确实不对。 「周叔,「于是白啄再一次叫他,「怎么了?」 这是周祎生才勐地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男生防备的神态,他极力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没事。」 他往后退了两步,挤出个笑容,说:「我就看你的这个朋友有点熟悉。」 「抱歉。」周祎生说道,「吓着你们了吧。」 他这么说着,但视线依旧没离开许厌,神色也不如平时镇定。 这还是白啄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情绪波动这么大,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处变不惊那种类型。 「没有。」白啄垂下的手轻轻拉了拉许厌的衣摆,接着才向前走了一步,站在许厌身旁,「像您认识的朋友吗?」 周祎生先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现在不像了。」 「抱歉。」他这次对许厌说,「让你见笑了。」 许厌蹙着眉头摇摇头没说话。 「你们饿吗?要吃点东西吗?」周祎生手中紧握着把玩儿的文玩葫芦,常年温暖干燥的手心此时却已经浸了汗,「进来吃一些,就当给你们赔罪了。」 还没等他们说话,周祎生又补充说:「要是不想吃这家的话换个地方吃也行。」 这幕看得周祎生身后站着的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他们从来不敢想这么人有天会用这种语气给人说话。 这位虽说没什么架子,但从来都是别人敬着来的。 他这样也让白啄愣了瞬,她下意识看向许厌。 这时许厌才开了口,他拒绝道:「不用了。」 接着他微微垂眸看着白啄,语气明显地缓了几度,问道:「现在进去吗?」 白啄想再呆会儿,但没等她开口就来了电话,刚划开就听到了白凛里面威胁她赶快回去的话,声音大得不止身旁的许厌听到,就连两步之外的周祎生也依稀能听见声音。 白啄:「……」 「走到门口了。」她连忙捂住了手机扬声器,打断白凛,「马上就到了。」 白啄挂了电话,她指了指门口,语气有些低落:「要进去了。」 白凛的话许厌也听到了,即使没听完全但稍微联繫就知道了大半,怕她因为偷遛出来被训斥。 「我……」 「没事的。」 他们同时开口,但许厌只说了一个字就闭了口。 他能怎么样? 陪她进去不仅替不了她挨骂,甚至可能会把怒火烧得更高。 「啄啄。」这时周祎生开了口,「漫城的烟花很好看。」 他笑了笑,说,「谢谢你们陪我这个孤家寡人看半天。」 白啄几乎瞬间就反应出来他说的什么意思,白凛一向如此,雷声大雨点小,不仅不会告密还会帮忙隐藏,她不会有什么事。 白啄刚想开口解释,但她就是张了嘴也没说一个字。 因为许厌说:「谢谢。」 她不在意,但许厌好像担心。 白啄想,既然她男朋友担心那就接了周叔的好意。 「那你回去小心一点。」临走时白啄还在说着,「到了记得打电话。」 许厌对她笑了下,应下来:「知道了。」 听到他这么说白啄的心并没有放下来总觉得忘了什么,直到迈进了门她的步伐勐地一顿,急忙说了句「抱歉,您等我一下」就匆匆跑了出去。 一行人就站在门口,看着女孩飞奔出去,这场聚会的主角没有意见,他们自然也合格地陪着等。 他们现在门口,高了几个台阶,就算外面偏黑,但那么大的动作实在太明显。 在看到女孩张开双臂扑到男生怀里的时候,里面一个梳着七分头的男人没忍住「啧」了声。 「现在的学生,」他哼笑了声,「这要是我家孩子,我……」 周祎生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葫芦,看着远处拥抱了一瞬就松开手的人开口打断道:「挺好的。」 这里站的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老狐狸,什么瞧不出来,三个字就足够听出他的不悦。 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附和道:「是挺好的,青春年少嘛。」 周祎生却只是看着下面那个男生没答话。 这边发生的事白啄不知道,她松开了手臂,笑眼弯弯,对许厌说了句「下周见」就跑了回去。 整个过程也就一分钟的时间,但许厌却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东西,许久,才合上手掌,握在手心,转身往回走去。 许厌手中握着东西,耳边不断响起白啄的话,甚至觉得吹来的冷风都是暖的。 第108页 直到又站在了小区楼下,他抬头看了眼三楼亮着的光,眸子一垂,把眼中情绪收得干干净净,迈步走了进去。 现在门前,许厌垂眸看了眼被破坏的锁,接着抬手、推门。 「啪!」 许厌刚迈进去,里面就扔过来个酒瓶,玻璃碎片就散在他脚边。 许厌撩起眼皮看向客厅,两三年没回来的人就坐在那儿,和以前一样,他喝着酒,一身匪气。 不同的是,他脸上多了道刀疤,像是刚被人划的,还带着血气,瘆人无比。 第63章 【63】 谢谢你来了。 「你妈呢?」许宏建用牙齿重新咬开瓶啤酒, 他把瓶盖往前面一吐,又仰头灌了几口酒。 喝完,他抬手在嘴边揩了下, 边说:「这么好的日子在家里也见不到人。」 许宏建依旧似往常, 说话低俗又粗鄙:「怎么,我才两三年没回来, 她就忍不住了,大过年的也要去找男人消……」 「咣当!」 勐地甩上门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声音。 许宏建余下的话被这声响逼了回去,看着他的动作,皮笑肉不笑般挑了挑嘴角, 接着又拿起那瓶酒往嘴里倒。 一瓶酒,两次就喝得见了底。 「我就不明白了,王雅云到底做什么了,能让你这么护着。」他佯装纳闷道, 「你是不是忘了, 我动手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一句话都没说啊。」 说着许宏建把酒瓶往桌上一扔,接着道:「怎么到头来全记我身上了。」 「儿子。」他阴阳怪气地笑了声, 「你这样可不公平啊。」 许厌对他这些话充耳不闻,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随即就像是看到堆垃圾似地移开视线,抬脚向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走去。 「不想聊这件事啊。」许宏建在他身后说,「那我们就来聊聊今晚那位漂亮的小女生。」 闻言, 许厌的步子勐地顿住。 「长得挺好看。」见他转过身, 许宏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这点像我,有眼光。」 许厌紧绷着唇看他,接着迈步走过去, 伸手把对面的那把椅子拉开,坐了下去。 「你的软肋是越来越多了。」许宏建又重新打开瓶酒推到许厌面前,装作苦口婆心,「这样可不行,那你还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你以前敢拿刀指着老子……当时不怕,甚至愿意搭进去条命,但现在你还敢吗?」说着他又咧开嘴笑了,「杀人犯法啊,你也不想永远都见不到你那个小女朋友。」 「你不愿意为了王雅云跪,」许宏建越说越开心,「为了她总该可以。」 「就像我当初说的,你好好说句『爸爸,我错了』那所有的事就都过去了。」他说,「你高考完想去哪儿去哪儿,天南海北的,什么事都传不到你耳朵里,谁也威胁不了你,多好。」 许宏建一直在等许厌服软,等他像只家养的狗似地乖巧听话,而不是像匹狼似地像是随时咬断他的脖子。 他也很纳闷,怎么他这个儿子的骨头就那么硬,再怎么摔打他都裂不开条缝。 但许厌的骨头越硬,他的牙就越痒,总想把那块骨头嚼碎咽肚子里。 许厌越这样,他就越想毁了他。 他许宏建的儿子怎么能不像他,这样可不行。 许宏建身体往前倾了倾,离许厌更近,为了更有说服力,他故意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你只用服个软所有的事情就解决了……再说,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不亏。」 他说:「你说是不是?」 许厌却不置一词,他抬手拿起面前的那瓶酒把桌上的那个杯子倒满,接着把杯子推到许宏建面前,终于开口,他说:「少喝点酒。」 说完他就不再看许宏建的表情,起身离开。 许厌早就知道,对付许宏建这种人绝不能服软,你退一步他进两步,他会一步步地突破你的底线,直到看到你失去原则、自我、三观变成一摊废墟。 就如许宏建这个人一样,变成随时可能被清扫烧毁的垃圾。 跪父母是不亏,但在许厌心里,他从来配不上这两个字。 他永远不会有跪许宏建的一天。 永远不会。 等许厌进了屋,许宏建才看向面前的那杯酒,接着哼笑了声,说:「真是长大了啊。」 「让我少做点梦吗?」他语义不明道,「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我的牙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他可以慢慢耗,一年不行十年,就像现在,时不时地回来提醒提醒,总有一天能看到他服软。 再说,现在他这个儿子可是变了,想起他紧张把人护在身后的情景,许宏建笑了声,看着那间紧闭的房门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 许宏建没回来之前这个家只是压抑,但他回来之后除却压抑又增加了怒骂声以及哭声,让人心烦。 大年初一的早上,许宏建敞着屋门,整个人斜靠在门框上,堵在门口,用吊儿郎当的语气问:「你带着我闺女去哪儿了?」 看到人的那瞬间,王雅云整个人紧绷了一瞬,她下意识把许玥歆拉到身后,看着门口的人咬着牙不说话。 「打扮得这么勾人,找你姘头去了?」许宏建看了眼手中抱着洋娃娃的许玥歆,笑意不达眼底,「不过适合我闺女在旁边看吗?」 第109页 许宏建说话从不压着声音,他嗓门很大,话音四处飘散,顺着楼梯传到楼上楼下,恨不得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你男人还没死呢。」他依旧在说,「就这么着急找下家啊?先带着闺女认后爸吗?」 许宏建嘴里每个把门的,王雅云虽说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也不想让人白白让人看笑话,她拉着许玥歆就要进去,但被伸出的胳膊挡在门外,她气急,瞪向始作俑者:「让开!」 「说说。」许宏建毫不在意,他收回手轻佻地在王雅云脸上滑了下,「是谁啊?」 王雅云勐地把那只手打下去,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了般她使劲擦了擦被碰到的皮肤。 「现在都不让摸了啊。」许宏建笑了声,抬手还想往她脸上摸,「当时在我床……嘶!」 他看着身后攥着他的手腕使劲往外拧的人,语气不善道:「松开!」 许厌的手腕却依旧在加大力气,他把那条胳膊一寸寸地往外扭,直到他因为痛意往后退了两步。 如今许宏建的武力值早就不像十几年前处于绝对的领导地位,他甚至挣脱不开许厌的挟制。 直到外面站着的两人走进来许厌又勐地扭了下才松开了手。 许宏建捂着痛得像是断了的胳膊肘,口中爆着脏话:「你他妈的!」 许厌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抬脚向门外走去,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接着转过身,看着王雅云身后小声抽泣的人问道:「许玥歆,想吃什么?」 一直缩在身后的人才抬起头来,她泪眼婆娑看着许厌,但视线又瑟缩地转向许宏建,下一秒就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我再问一遍。」看到她的动作,许厌顿了下,接着说,「有没有想吃的。」 自从那天停电,许玥歆就比平时依赖许厌。也不再那么害怕他,听到他再一次问道,她眼睛含着泪,这时才点了点头:「有。」 许厌耐着性子问:「想吃什么?」 她抓着王雅云身后的衣服,喏喏出声:「面包卷。」 许厌点点头,「知道了。」 他又说:「中午给你。」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门,也不管门里现在是何种氛围,一会儿又会发生什么事。 但无非就那几种:叫骂声、砸东西、再严重点也许还会动手。 这些许厌从小听到大、从小看到大,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早就厌烦了。 去哪儿都行。 无论去哪,都比呆在家里要好。 所以许厌去了以前经常呆的地方——「荷桌」。 周末、放假、逢年过节……这些日子他基本都在,拿着球桿时能让他稍微放空。 他刚开始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就只能看个场子,只有晚上没人的时候他就拿着球桿自己打,要是太晚就直接在店里睡,也不觉得累。 但细想也不奇怪,既然不管哪儿都不能称之为「家」,那相比回去听人吵架他还是更喜欢这里,最起码让人心静。 许厌心烦的时候喜欢打桌球,沉进去什么都不管,极其厌倦的时候会抽支烟,他今天心情不算好,但他却什么都没干。 许厌坐在那儿垂眸看着手心里的东西久久没说话。 他的掌心是滴胶挂坠,里面是小小的奶黄色花瓣,和这个滴胶花瓣挂坠一起放在他手中还有一把钥匙。 由白啄给他的钥匙。 许厌忘不了昨晚她飞奔过来的情景,忘不了她扑进怀里的温度,也忘不了她说的话。 「下次不要站在小区门口了。」昨晚白啄紧紧拥抱着他说,「你找我的时候要让我知道,我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你的事情。」 「你知道的,不管何时何地我这里对你都是完全敞开的。」她说,「以前没有立场,但现在有了。」 她松手的那瞬间飞快地在他的下巴啄了一下,笑眼弯弯,她说:「谢谢你来了。」 她还说:「我很开心。」 第64章 【64】 你怎么在这儿? 转学后, 白啄住在那个小区,多数都是独自去学,但自从在一起后就多个人陪她上下学。 许厌陪着她, 次数多了, 总能被人认出来。 临近放假的那个周末,许厌如往常一样送她回来, 他们也如往常一样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 不同的是,她进去的时候,旁边的门卫伯伯笑着问道:「好朋友?」 白啄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对「好朋友」的界定,但白啄并没有否认, 而是点点头承认:「是。」 「那就好。」谁知道门卫伯伯笑了声,「那天差点没放他进去。」 白啄本来准备向前走的步伐勐地停住。 「不过以后还是不要那么晚联繫。」他说,「太晚了,不安全。」 顿了下, 他笑着, 很直接地把另层原因说出口:「让有些嘴碎的人看见也不太好。」 白啄能听出来,他就是单纯地站在大人的立场上叮嘱, 态度真诚,并不是借着这些内涵什么。 但她顾不得道谢, 白啄有些着急地问道:「您什么时候给他开门了?」 这下轮到门卫伯伯一愣,接着他眯起眼睛想了想,「应该去年十一月左右。」 「那天大半夜的把我叫醒, 所以印象比较深刻。」他说, 「你也知道,咱们小区管得严,要不是看他着急,又把钱包压这儿, 否则我肯定不会放他进去的。」 第110页 十一月、大半夜,她很容易就想起了那件事。 只是她那天哭完第二天就忘了大半,说了、做了什么都很模煳,只记得许厌说过的一些话,但从没听他说过要…… 想到什么,白啄整个人勐地一僵。 ——「十楼,是吗?」 那天晚上许厌这么问过,但她当时头昏脑胀并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样吗? 那时白啄才知道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而她脑海中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天晚上太冷了,许厌应该上来的。 后来她就配了把钥匙和那个挂坠,但一直没送出去,直到许宏建回来。 白啄想让许厌离那个家远点,离那个人远点。 最好永远都不再见面。 她想让许厌住那间屋子。 白啄是这么想的,但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不会。 许厌从没开口说过,但白啄知道那个家就横在他的心中的一根刺,只有真正把它拔.出来伤口才会好。 但真正摆脱这些需要时间,也需要事件推动。 白啄有些急了。 于是除夕当晚白啄就把当时白凛让人调查出那些信息又拿出来看了一遍,恨不得仔细推敲里面的每个字。 最后她抿着嘴合上了文件夹,神色莫辨,不知在想些什么。 — 初一,白啄并没有真去周祎生家里要红包,年已经拜了,周叔也帮了她,对白啄来说已经收到了比红包更加珍贵的礼物。 但白啄没想到下午周祎生专门来家里送了红包:她一个,白凛一个。 道完谢后白啄就坐在旁边听他们聊天,这次没聊合作上的事情,全是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 如朋友间的相处,很轻松自在。 出门时周祎生就让白啄送了他,走到门口时他又朝递来个红包。 白啄一愣,看着他手中的红包摇摇头没有接:「您给过了。」 「我知道。」周祎生笑了笑,「这是给你那个朋友。」 「昨天吓着你们了。」说着他又把红包往前递了递,「收着吧,没多少钱,新年新兆头,就当传个福气。」 话说到这种程度了,白啄顿了下,抬手接了过来:「我替他谢谢您。」 谁知周祎生却笑着摇头,然后说道:「是我要谢谢你们。」 过年,重要的就是那个年味,今年,他终于送出去了几个不带任何意义在里面的红包。 尤其想到昨晚的见到人,周祎生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常年平静的心却有些重新活跃起来。 但晚上打电话的时候白啄并没有和许厌说起这件事,她想,这种有意义的还是要亲手送出去比较好。 白啄又想见他了。 但是过年实在太忙,初二一大早他们拿着礼物去了外婆家,上午时还陪着几个小孩写了作业。 而吃完午饭后照例坐在一起聊天,白啄一向很少加入这些话题中,她在一旁看舅舅家的小弟弟玩积木。 他今年七岁,坐很久也不哭不闹的,耐心又专心,一看就知道这是他的兴趣。 但也许太复杂了,有个连接处怎么拼都不对,但他也不烦躁,不对就一次次地来回试,试了十来次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那块积木。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也才拼成了一小部分。 白啄看到了图片,他要拼的是辆赛车,看着很酷。 平常白啄能坐好长时间,但今天她不是那么专心,会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一眼,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好像一直没收到,直到又过了半小时。 她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下,振得白啄的心勐地一跳,忙打开看,看到信息后她的嘴抿着,握着手机的手指蜷了下。 白啄把手机收起来,给旁边的弟弟说了声就站起了身,准备出门的时候依旧是给坐那玩的白凛说了声。 「不行。」 谁知白啄刚说完,就得到了这两个字,白凛拒绝的时候手指依旧在快速地点着。 白啄:「……」 「我答应他了。」她企图用事实说服他,「要给他买新年礼物,我过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候没时间给他送来,所以……」 「白啄啄,这些藉口就不要用了。」白凛打断了她,他眼睛都没抬起,紧盯着手机屏幕回道,「谁还不了解谁啊,以前你说我还信,现在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白啄顿了下,有些无言,阻止了下语言才开口:「下午四点了,这儿离漫中少说三个小时的路程。」 说完她又补了句:「我们除夕刚见过,很近。」 离得太远,白啄是嫌太浪费时间,但白凛却以为她的言下之意是:前天刚见过,他们还没这么明目张胆、目中无人。 白凛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游戏又到了关键,于是抽空抬头瞅她一眼,不信任地叮嘱:「买完就回来啊!」 「嗯。」见他松口,白啄点点头就转身往门外走。 直到走出了他们视线,白啄才加快了步伐,看着略有些匆忙。 白啄急急忙忙出门打了车,报了目的地后对司机师傅说:「麻烦您快点。」 那个地方离得不算太远,但变数太多,路上要是浪费了太多时间也许就见不到人了。 也许是听到了白啄的心声,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只等了两个红绿灯。 第111页 那个地方不算偏,但是有些乱,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付钱下了车,白啄站在那儿先向四周环视了一圈。 这里属于城中村,进去的话需要从桥旁的那个坡走下去。 白啄拿出手机点进定位,跟着导航走了进去。 她先进了里面的小商店,没有找到积木,她就买了一个稍显劣质的飞机模型走了出来。 城中村里弯弯绕绕,看着比外面要破些,有些房子的墙面还是水泥的,上面贴了很多小gg:招聘的、租房的,还有一些暧昧不清的图片。 越往里走,有些信息就越露骨,有些门敞开得就越大,坐在门外晒太阳、浓妆艷抹的女人就越多。 有些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接着聊天,但有个年纪偏大脸上涂了白白一层浮粉很严重的女人却对她笑了笑。 白啄眸子一垂收回视线,面上还算镇定。 天还不黑,周边时不时还有骑着电动车的人,她并不怕。 离得很近了,马上就到了。 白啄又往里面走了几十米,重新拐进条巷子,看到对面拐角处的黑色轿车时,白啄视线一顿,往那辆车上看了几秒,看到后视镜上绑的红绳后把眼睛移开。 白啄不着痕迹唿口气,接着抬头,一步步向里面走去,走得近了些,隔着几户人家她就听到了说话声。 里面应该有好几个人,都是大嗓门,都是一句话里都要带两三个脏字。 听着那夹杂着「现在就他妈去」的声音,白啄顿住了脚步。 她站在那儿,觉得不用再走了,只用等着就行了。 听着那些声音离得越来越近,白啄手心浸了层冷汗,她把手中的飞机模型拿的更紧,嵴背也挺得更直。 白啄准备好了一切,就等那伙人出来,然后迎着他们走过去。 计算着时间,白啄紧抿着唇,她在由于紧张而加快跳动频率的心跳声中抬起了步子。 「唔!」 白啄刚抬起来脚步就被人揽着肩膀勐地往旁边拉,事情发生得太快,在她反应过来时他们就已经闪到一旁敞开的屋门,躲进了门后。 门后的空间狭窄,太挤了,白啄就这么被人护着后脑勺按在怀里堵在墙角,护着他的人屏着唿吸,警觉地留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白啄本来还在挣扎,但勐然惊觉鼻尖四周全是熟悉的味道,一瞬间,她就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白啄有些怔愣,反应慢了半拍眨了眨眼睛,微微抬头,离得太近了,她只能看见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但也足够了。 顿时,白啄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缓缓抬手,环在面前人的腰间,这时才卸了力放任自己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白啄双手用力抱着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许厌。」 这时她才完全反应过来,几乎是无意识收紧了手臂。 白啄额头靠在许厌的颈侧,皮肤相贴,她甚至能感受到额间脉搏的跳动声,但于她来说就像是终于寻到了安全的地方,让人安心无比。 这时她的心跳声才趋于平缓。 察觉到她动作的人顿了下,覆在她后脑勺的手轻轻揉了下当作安慰。 想说些什么,听到门外的声音眼神一凛,下意识把白啄又往怀里护了护。 「你就是出去时间太久了,那家店早就换了一批货,贼她妈带劲儿!」 「哥几个晚上带你去放松放松一下。」 接着就有人回道:「去!让我看看有多带劲!」 说完这些人不约而同发出几声淫.笑。 前两个人的声音白啄分不出来,但最后那个她很容易就听出来是谁。 他们还在说着,白啄想筛选点有用的信息,但这时本来抚她头髮的手移了位置。 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 其实作用并不大,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能一字不落地传进耳朵,但手的主人似乎不这么认为。 像是只要捂住了她的耳朵就一併把外面的污言秽语一併挡在了外面。 许厌听着外面的动静,在他们从门前走过时他把白啄又往怀里护了护。 直到那些像是吵架的说话声逐渐减小,直至消失,他才把视线转向怀里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许厌紧紧拥着白啄,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问道,「啄啄,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细听,他声音里还有未消散的紧绷感。 第65章 【65】 不要卷进来。 ——买模型。 白啄想这么回答他, 但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不想骗许厌。 「找人。」于是白啄说,「我来找个人。」 是谁, 她没说, 许厌也没问。 沉默了几秒后,许厌也只是道:「找到了吗?」 「嗯。」白啄抿了下唇, 才说,「找到了。」 找到了。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白啄就明显感受到许厌所有的动作顿了一瞬,接着他才接着动作, 拿着纸巾把白啄手心浸出的冷汗一点点擦干净。 许厌没再说话,他垂着眸认认真真做着手上的事,像是在他心中这是最重要的事,别的不管什么都要往后排。 在做完最后的动作时他才开口说:「离他远点。」 许厌把那只手握在掌心, 拇指摩挲着她腕骨上的疤, 小心翼翼的,宛如捧着不小心出现划痕的宝物, 珍之又重。 第112页 许久,许厌才抬眸, 看着白啄又说了一遍:「你离他远点。」 「他」是谁,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他的眼神中包含的信息太多、太重,看得白啄一愣, 她心中无端就觉得许厌知道她来找谁, 也知道她想做什么事一样。 白啄突然有些无措:「许厌……」 许厌手指微蜷,他握着白啄的手腕,把她腕骨完完全全圈在掌心,包括那个疤, 他说:「不要卷进来。」 不要卷进来,也不能卷进来,在许厌心里,白啄就适合站在阳光下,对着他笑;也适合迎着微风,看黄昏落日,看四季更迭……但独独不适合和这些人打交道。 他怎么样都没关系,但白啄绝不能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许厌甚至不敢去想许宏建把主意打到白啄身上的这种可能性,要是真有那一天……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最后他说:「啄啄,你答应我。」 答应他就站在一旁看着,站在终点等着,他很快就能走过去。 许厌想,再等他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了。 — 白啄回到外婆家的时候白凛就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看着她笑,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 白啄:「……」 「来。」白凛笑眯眯地指了指白啄手中外包装明显变形的盒子,「让我看看你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淘来的。」 白啄:「……」 她没说话,默默把手中的模型递过去。 当时的情况太紧急,模型就掉在了那条小巷里,那伙人出来后不知道被谁被人踩了一脚,包着模型盒子是塑料的,顿时裂了几条缝,虽是刚买的但看着确实很旧。 白凛接过去看了眼,接着眉毛一挑,尾音又扬了两度道:「呦,都被肢解了。」 「我说,要不你还是别送了,本来做工就磕碜,再缺胳膊少腿的。」白凛反讽意味十足,「你这还不如食言呢。」 白啄很聪明地没有接话,她确实回来晚了,被说两句不亏,她愿意。 而且要是让她重新选择,依旧会是这样的结果。 知道错了,但是不改,白啄好像能理解有些小朋友的心理了,活得随心而欲,是真的很开心。 白啄站着乖乖听训,白凛心中的火反而发不出来,一口气就生生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心塞道:「进去进去!」 见他这样,白啄的嘴角下意识就向上扬了扬,「谢谢哥哥。」 她的声音表情里是显而易见的亲昵和信赖,很明显,明显到白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白凛愣了下,突然觉得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才一学期而已,白啄的变化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啄啄,人是我找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知道。」白凛突然对她说,「一字不落。」 白啄本来已经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她点点头,白凛说的这些她早就知道,她也从没想瞒着他什么。 「今天你想干什么?」白凛捏着那个破碎的模型,看着他妹妹问道,「你让他跟踪许宏建,再找过去……」 想到刚才收到的消息,他顿了下,才又开口:「要是没把你拉过去,你本来计划的是什么?」 白凛自认为还算了解自家妹妹,她不会做无用功,她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原因的。 本来想干什么? 白啄心中思考着这句话,她想干什么? 她想故意走到许宏建眼皮子底下,让他知道有她这么个人。 许宏建不是喜欢钱吗?不是用她威胁许厌吗?上一世不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毁了许厌吗? 那就给他,他要多少给多少,越多越好。 只要这件事涉及到她,她家里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许宏建以前做的那些事,足够让他呆监狱好多年出不来。 所有的事情白啄都设计好了,但就是没想到在那个地方会遇到许厌,这么一个巧合把她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白凛问她想做什么,白啄一时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因为她想做的太多了,但现在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也不做了。」白啄摇摇头,她说,「我在等考试。」 她等着高考,等着一切尘埃落定。 白啄说的是真话,但白凛听后反而更狐疑:「真的?」 「真的。」白啄点点头,她扬起嘴角,笑得更甜,「我答应他了。」 她答应许厌了,离他远点,那在白啄心里,只要许宏建不撞上来,她就不会再主动去他眼前。 白凛:「……」 「别说话了白小啄!」听到这句话白凛的脸色更不好看,「让我多活几年吧!」 白啄话音一顿,觉得他的要求实在是太多,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多活几年,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从善如流闭了嘴,很听话地迈步像屋里走去。 等白啄进屋后,白凛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他手中那断了机翼的模型,左右看了看,觉得做工确实很拙劣,越看瑕疵越多。 他心中冷哼,他妹妹敷衍得太明显。 白凛「啧」了声,接着抬手,拿着它如小孩般地从右移到左,在空中划出条弧度,佯装它依旧是架完好无损、能自由自在翱翔的飞机。 看着这家残缺的飞机,白凛心中好奇,好奇白啄啄喜欢的那个男生准备怎么才能博得生机从那片沼泽中爬出来再飞向天空。 第113页 白凛隔空把飞机模型抵在远处电视塔的顶端,他背往后靠了靠,同时眯起眼睛,模煳不清的视线中这架飞机仿佛真的盘旋在电视塔顶端,它不受任何束缚地在飞翔。 看着这幕,白凛笑了下,他收回模型,站起身伸了下懒腰,转身走回了屋内。 第66章 【66】 滚出去! 这天之后, 白凛闭口不再提这件事,白啄也静下了心,如答应过的那般, 把那些事情扔在脑后。 他们聊天的时候, 也只是说些白天发生的事情,一如平常。 白啄等着开学, 许厌说得很对,几天,过得确实很快。 漫中初十开学,白啄想提前一天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白啄东西本来就少,放寒假时东西又基本没拿回家,这样一来需要拿回去的东西更少。 初八上午白啄就开始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东西, 其实也就是带几件常穿的衣服,很快, 小半个小时她就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就等着傍晚吃些东西回去。 临近回去, 白啄又有些静不下来,于是她拿出套数学卷子就开始做,但没等她做两道题, 家里就迎来位客人。 「抱歉。」周祎生手中拿着文件袋, 很罕见地见他神色焦急,「打扰你学习了。」 白啄摇摇头回道:「您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周祎生说着打开了文件夹,他的手有些抖,期间他试了两次才把细线解开。 「啄啄, 你看。」他从里面拿出两张照片,递给白啄其中一张,「你见过她吗?」 他的声音不再温文尔雅,也不再游刃有余,他整个人都是紧张的。 白啄本来还有些疑惑,接过照片看到上面人的那瞬间她的视线顿了瞬——照片上是十几年前稍显青涩的王雅云。 白啄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抬眸看着周祎生,问道:「您查他?」 看到她眼中的防备,周祎生先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我没有恶意。」他连忙解释,「是有些事我要弄清楚,不得已而为之。」 「但查来查去,竟然找不到一张合照……」周祎生苦笑说,「我刚从漫中回来,等了几小时都没见到人,我实在太着急了,才想来找你碰碰运气。」 他知道这些资料不会错,但是太奇怪了,奇怪到所有资料放眼前他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周祎生把手中的另张照片递过去,听到解释,白啄抿了下唇,抬手把照片接了过来,看到那张照片时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这张照片是许厌的高中入学时的照片,他满脸青涩,淡漠地看着镜头。 白啄垂着眸,拇指轻轻在照片里面人的眉骨处抚摸,才问道:「那您的问题解决了吗?」 「没有。」周祎生摇头,「没见到人。」 「周叔。」白啄依旧垂着眸,突然问了个无关的话题,「您过几天不是要走吗?」 她眉眼低垂,让人看不出情绪,也摸不准她此时的想法。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周祎却摇头否定,「但现在不确定。」 「那能冒昧问一下,」白啄抬起了头,她问,「您本来计划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周祎生静默了几秒,才回道:「看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没。」 要是没,百年之后,骨灰让人带回来埋了,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白啄在心中自动翻译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有,就回来;没有,就不回来了。 那就是回来的可能性极小,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在陵园擦肩而过的那幕,心想,是太巧了,巧到白啄捏着许厌那张照片的手颤抖了下。 「您着急吗?」白啄问,「我晚上回去可以帮您看看。」 白啄这么说是有私心的,他应该是去找王雅云的,既然事情还没头绪她不想让许厌卷进来,徒增烦心事。 周祎生摇摇道:「我和你一起。」 白啄点点头,「好。」 说着她把手中照片递过去,在周祎生伸手接时顿了下,接着勐地把手缩回来,白啄把许厌的照片拿了回来,才重新把剩下的那张王雅云的照片递给递了他。 周祎生:「……」 白啄一本正经道:「您侵犯他肖像权了。」 周祎生似是愣了下。 见他没反应,白啄想着也许仅仅凭藉这句话确实不太具有说服力,于是她扬了扬手中的照片,简短道:「我男朋友的。」 我男朋友的。 她在心中重复道:我的。 不用管是否合乎逻辑,只这句话就足够了,在这件事上她有足够的立场。 听她这么说,周祎生的笑容顿了下,随即摇着头失笑,道:「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想到除夕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周祎生想,也没人能抢得过。 —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怕太晚,四点时他们就从家出发直接到了那个小区,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到地方已经六点左右。 白啄站在楼下,摇头道:「我就不上去了。」 许厌这个时间点不会在家,她也没兴趣去窥探他们的聊天内容。 白啄心中思考着,要是时间太长,她就偷偷熘了去「荷桌」找许厌。 但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滚出去!」隔着三层,白啄都能听见王雅云歇斯底里的吼声,「你滚!」 第114页 她的声音很大,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哪儿来的王八蛋!你……」 接下来整栋楼充斥着她的骂声,楼旁有好几家直接打开窗户伸出脑袋看,经过的人也驻足了脚步往这边看。 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小区的人正多,不消多长时间,四周就聚了三三两两正交头接的人。 王雅云骂了几分钟才消了声音,白啄似是听到了她勐地关门的闷响。 而又过了两分钟周祎生才从楼梯口走出来,他很狼狈,身上是菜汤,甚至连脸上也溅上去了几滴,白啄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急忙拿出纸巾递过去,有些担心道:「周叔……」 「没事。」周祎生甚至还对她笑了笑,安抚道,「回去洗洗就好了。我们先走,等她情绪好……」 「哗啦。」 他还没说完一盆水就从上面浇下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来不及躲,不止周祎生,也淋了白啄一身。 漫城冬天的温度很低,水也冰凉,凉得白啄唿吸都窒了一瞬。 王雅云似乎还不解气,她把水盆从楼梯口的窗户收回来,又骂道:「晦气!你来一次我泼一次!」 没想到连累白啄受了无妄之灾,周祎生想补救般帮她擦擦,可手中连个干净的东西都没,刚从她手中接的纸巾此时也湿透了。 「我没事。」白啄用手背把脸上的水珠擦了擦,「换个衣服就行了。」 周祎生满脸自责,心中愧疚异常:「抱歉,牵扯到你了。」 白啄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旁边传来声惊唿声:「操操操!」 「没事吧没事吧!」曹霖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她发什么疯呢!」 看到曹霖,白啄还有心思问:「你从老家回来了?」 「昨天回的。」看着她冻得有些苍白的唇色,曹霖边回答边急忙在兜里摸,「我一听到是这边动静我心里就有不敢的预感,果不其然就是她,大冬天的……」 但曹霖把身上的兜摸完也没找到纸巾擦,急道,「我家就在旁边,要不洗个澡换身我妈的衣服,万一生病我……」 「……」白啄失笑,「不用了,我回去再换。」 她身体素质虽说不好,但也没到淋点水就病倒的程度。 「这不行,万一呢!万一生病了怎么办!」曹霖瞅了眼旁边站的人,压低声音道,「我哥回来该……」 白啄摇头阻止:「你别告诉他。」 这种情况不仅会让他为难,更重要的是可能会让他难过,没必要,白啄也不愿意。 四周聚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往小区外走,曹霖边走边不贊成道:「怎么能不说呢?你……」 「事情发生已经发生了。」白啄问,「能重来吗?」 曹霖愣愣摇摇头。 白啄又问:「除了淋了几滴水,我受伤了吗?」 曹霖依旧摇头。 最后她又说:「所以啊,为什么要为了件小事影响他心情。」 曹霖一噎,觉得她说得挺对,但心中又隐约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他脑子转得慢,一时绕不过来,白啄三言两语地就让他稀里煳涂地就应了下来。 见他点头,白啄放下心来,走到小区门口就摆手让曹霖回去了。 在路上,周祎生心中歉意依旧难消:「抱歉,是我考虑不当。」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不仅变得「面目全非」;记忆力也不好了,忘了在他选择踏出漫城的那天起他们就不可能心平气和坐那儿谈话了。 白啄摇摇头,道:「您还是再选时间和她谈谈。」 周祎生点点头,没再说话,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回到小区,白啄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坐在那儿没什么心情吃晚饭。 许久,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停了通讯录,看着上面的名字她心情好了不少,隔了几秒才按了下去。 明天还有一天假期,不应该浪费,越想,白啄的心情越好,按下去号码时她控制声音中的笑意,尽量显得平静:「你猜猜我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对不起,您……」 白啄一愣,心想许厌也许手机没电了,她拍了拍脸,起身把下午没怎么做的那套卷子拿出来,开始写。 等写完、批改完成她又重新拨过去。 白啄听了两遍手机里僵硬的电子音,才反应过来,她眼睛眨了眨,动作慢半拍地挂断。 十点半了,还没回到家吗? 白啄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来回划着名,有简讯提醒,她本以为是垃圾简讯,但看到内容时整个人都勐地坐直。 【啄啄,我手机没电了,明天见。】 白啄仰着嘴角来回看几遍这条信息,他是借别人的手机发的,知道许厌也许看不到,白啄还是回了个「好,明天见」。 即使看不到她也想发。 晚上,白啄抱着明天就能见到的想法睡得很好,这次连梦都是甜的,甜到她早上醒来时嘴角都是向上仰的,甜到她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后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第67章 【67】 啄啄,不哭。 白啄站那儿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她抬脚向沙发上的人一步步走去,离得越近,她的脚步声就放得越轻, 蹲下时连唿吸都下意识放缓下来, 就像是怕吓到谁。 第115页 许厌就躺在沙发上,他的身上只搭了件外套, 漫城的冬天很冷,幸好屋内开着空调,比屋外要暖和很多。 屋里的沙发不算大,许厌身高腿长, 躺在上面伸展不开,他的一只脚落下来就搭在地面上,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但他却睡得很熟, 就连白啄伸手轻触他嘴角的伤痕都没醒来。 许厌嘴角有块青紫, 此时看着正是严重的时候,像是刚给人打了一架。 白啄指腹轻轻在那儿点了点, 平时很机警的人此时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如神经紧绷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放心睡一觉的地方。 在那块伤痕上摩挲了下, 白啄就把手收回来,似是怎么都看不烦的,她的目光在许厌脸上停留着捨不得移开半分。 只是他嘴角的青紫怎么看怎么刺眼。 想起架子上摆着的医药箱, 白啄紧抿着唇, 起身拿了过来,幸亏所有的东西备得比较齐全,不用再下去买。 白啄手中拿着棉签蘸了生理盐水给许厌嘴角的伤口消毒。 她怕伤口刺痛就用余光观察着许厌的反应,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清理好后, 白啄把棉签扔到垃圾桶内,看到他身上的外套就起身回屋把被子抱了出来。 她把许厌身上的外套拿起来放在旁边,轻手轻脚地准备把被子给他盖上,但扫过他一直掩在外套下的手时视线勐地顿住。 如雕塑般,白啄的动作就僵在那儿,她看着许厌的手,眼睛一眨不眨。 许厌裹着纱布的手上渗出了零星的血迹,但就是这星星点点的红却似是强光般灼伤了白啄的双眼。 就只是几天没见,怎么就多了这么多伤口。 许久,白啄深唿吸口气,她把被子盖好。顿了下,她才把许厌裹着纱布的右手拿出来。 白啄一眼就看出纱布是随意缠的,手的主人不是为了包扎,更像是嫌它流着血碍事。 白啄抿着唇,伸手慢慢把那一层层纱布解开,因为包扎的手法粗暴,越往里纱布上的血色就越重。 白啄觉得她还不至于被个伤口吓着,但掀开最后那层几乎被血浸得完全的纱布时白啄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血已经凝固了,她揭开粘在上面的纱布时就是再小心也避免不了扯到伤口。 每扯到一次,白啄的手都要跟着颤一下,到最后她掌心的手也动了下。 「别动。」白啄制止了他想往回收的动作,依旧低着头回道,「要重新包扎。」 见他安静下来,白啄把剩下小部分也完全分离开,她努力控制表情动作把那沾血的纱布扔到垃圾桶,希望看起来能不那么僵硬。 从始至终,白啄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帮他清理伤口,把手心上多余的血迹擦干净,直到伤口完完全全露在视线之下。 这时白啄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出血虽说很多,但幸运的是伤口不算太深。 白啄把伤口清理好后又拿纱布重新包扎,整个过程中许厌都任由她动作,安安静静的。 即使没抬头,白啄也能感觉出来,许厌在看她。 「现在还早。」白啄把纱布缠好后,轻轻握着那只手,「你再睡会儿。」 她说着话,但垂着的眸子却一直都没抬起。 「啄啄。」许厌的手指微微蜷起,回握般地把白啄的手松松圈在掌心,他轻声道,「抬头。」 白啄却只是摇头不肯抬起来。 许厌顿了瞬,松开手就想抽出来,察觉到他动作的白啄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握得更紧,但看到那白色的纱布时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的许厌看到这幕时心就像是被扎了一下,但最终他还是把手抽了出去。 许厌坐在白啄身前,伸出手抚着白啄的双颊把轻轻使力把她的脸颊抬起,看到那双通红、闪着水光的眸子时他连唿吸都窒了下。 白啄不喜欢哭,哭从来解决不了任何事,她也努力控制着,本来控制得很好,但她所有的努力在看到许厌那刻都会彻底破防。 就如此刻,她的眼睫仅仅颤了下,眼眶里的泪就不受控制滚落下来。 看着那滴泪,许厌心想,不应该哭的。 眼泪太珍贵了,在他心里,白啄适合笑。 但事与愿违,自从遇见,她几乎每次都是因为他哭。 许厌身体前倾,微微低头,把她脸颊上的泪吻掉,低声道:「不要哭。」 额头、鼻尖、脸颊,他啄一下就呢喃着说一句「不要哭」。 最后,许厌用那双还缠着纱布的手捧着白啄的脸颊,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下,一触即分,他说:「啄啄,不哭。」 第68章 【68】 小狐狸 明天开学, 白啄以为今天可以整天在一起,但事与愿违,总有人打断。 从开机许厌手机上的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 仿佛是什么催命符。 第一通电话响起时许厌只是垂眸看了眼, 接着就把手机静音放在旁边充电。 白啄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打电话的人心中焦躁,但许厌不理睬, 她也当做没看见,任由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直到手机屏幕亮了十几次才停下,但隔了会儿,屏幕又重新亮起, 看提示消息是新简讯的提醒。 许厌眸子一垂,看屏幕上改为接二连三的简讯轰炸,他终于拿起了手机,划开看了最新的两条。 第116页 【几天没回家, 你妈和妹妹想你了。】 【玥歆在哭着找哥哥呢。】 许厌点开简讯的时候并没有避着白啄, 上面的字她自然也一字不落看到了。 看着短线上的那些带有明显指向性的语言,白啄的唇下意识抿在一起。 白啄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仅凭藉这十几通电话和简讯上的两句话,她不用费什么心思就能推断出今天的事:许宏建又在威胁许厌, 用王雅云和许玥歆。 就是现在,白啄依旧不喜欢王雅云,不喜欢她的自私凉薄、也不喜欢她的尖锐刻薄。 她本能地想阻止许厌却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有些事他还没放下的时候白啄不能强硬地让他卸下来, 那些东西连着皮肉,强制性卸除只会伤到许厌。 白啄没说话,许厌却总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许厌就蹲在白啄面前,微微仰头看着她, 开口保证道:「不会有事的。」 腐肉就应该尽快剔除,伤口看着大,但好得快,但前提是有人不为他担心,于是许厌又开口道:「这是最后一次。」 听他这么说,白啄想对他扬起笑容,但怎么都成功不了,于是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最后白啄抬手,掌心放在许厌的短髮上,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受伤。」 不要受伤。 白啄不想看见他身上再出现新的伤口了。 见她开口,许厌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些。 「嗯。」像只在主人面前收起爪子异常温顺的狼,他的头顶轻轻在白啄手心蹭了蹭,「不会受伤。」 白啄很喜欢许厌的短髮,很喜欢摸在手心的触感,看到刚才他稍显幼稚的动作,白啄的嘴角悄悄向上扬了扬。 见她重新露出笑容,许厌松了口气,甚至在回去的路上他心情都是好的,直到站在楼下。 许厌抬头看了眼三楼的阳台才收回视线走了进去。 三楼,很近的距离,甚至用不了两分钟。 许厌在门前顿了下,才拿出钥匙,但他刚把钥匙插进锁口,没等扭动,门却勐地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人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暴躁加愤怒,许厌看了他一眼,接着往外一拉把钥匙抽出来,抬脚走了进去。 几天没回来,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全是屋里的人由于发泄而砸碎的东西。 许厌扫了一圈,很多眼熟的物品此时都是碎片了,在看到沙发旁已经破碎的相框时他的视线还是顿了下。 王雅云和许玥歆的合照就如垃圾般扔在地下,上面甚至还被踩上了脚印,许厌只看了一眼就随即移开。 房间里并没有其余的人,没有想他的王雅云,也没有哭着找哥哥的许玥歆。 许厌并不在意有没有人找他,许宏建似乎也像是忘了骗他回来的藉口。 他们对峙着。 「东西呢!」最后还是许宏建忍不住了,他几乎是发了狠地把门甩上,「我他妈问你东西呢?!」 许厌也只是撩起眼皮盯着他,直到盯到许宏建额上的青筋暴起,他才扯了扯嘴角,「不知道。」 「你不知道?!」许宏建被看得恼羞成怒,双眸中的怒气快要喷薄而出,他朝许厌走进,咬着牙齿狠狠道,「昨天晚上的人是你吧。」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许厌包着纱布的右手,突然冷笑了声,「手怎么了?」 昨天接到电话听到描述后最先浮现在脑海的就是许厌的脸,他本来不信,他这个儿子从来都是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尤其不会捲入这种事,可今天的那些电话和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不信。 「儿子。」许宏建气急反笑,他脸上那道刚刚结了疤的伤口显得更狰狞,他说着就要拽许厌受伤的那只手,「来,你告诉你老子这只手怎么伤的?」 许厌手一扬,躲开了他的触碰,淡淡道:「碰到了。」 「碰到了……」许宏建嗤笑后重复了一遍,下秒脸色就蓦地转狠,他勐地拎起桌上还未开口的啤酒瓶甩在桌上,「嘭」的一声,玻璃碎片和啤酒向四周散去。 许宏建抬起那破碎且锋利的啤酒瓶指着许厌说:「你把纱布解开,是普通伤口老子给你道歉,你以后想干什么我都不管了,但要是不是……」 许宏建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剩下半句话:「老子废了你的手!」 听到他这么说,许厌垂眸看了眼被人好好包扎的手,接着手指微蜷,眸子抬起,嘴唇微张:「不。」 他的的手握成拳,似乎想把早上掌心的温度留得再久一点。 许厌毫不在意地看了眼面前那像迫不及待捅过来的酒瓶就,问了句似是毫不相关的话题:「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许厌话一出口,许宏建的脸色就勐地一变,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狠厉,仿佛要把人抽筋剥皮。 「你为什么回漫城?」许厌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他嘴角一勾,抬脚向他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这些话无头无尾,外人也许听不出来他在讲什么,但作为当事人的许宏建却立马就听出来了。 「许厌,」许宏建气得握着酒瓶的手都在抖,但他在外常年斗狠,还算能压得住脾气,「你别说这么有的没的,跟踪我偷听了几句隔着一个省你还能去到地方找人也抢东西……」 第117页 许宏建问:「这算你有本事,但抢来的东西烫手吗?」 「你要是聪明点就把东西还我,然后和你的小女朋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许宏建几乎咬碎后槽牙说出了他一贯下作威胁手段,「别他妈的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让你的小女朋……」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被许厌左手抓着手腕、右手揪着领子按到旁边的墙上,许厌眼睛死死盯着他,这时眸中的情绪终于不一样了。 他有反应。 有反应就好。 许宏建又笑了,他抬起没被控制的左手拍了拍紧攥着他衣领的人,说:「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打个比方,来,把手松开,我们好好谈谈。」 他笑着说的,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很噁心。 察觉到许厌慢慢松开的手,许宏建笑得更加猥琐,「这就对了,你放心,那么漂亮的小女生宠着……唔!」 勐地被人阻断唿吸,许宏建极力挣扎,想掰开那只扼着他脖颈并不断收紧的手,但效果微乎其微。 对面的人像是真的要掐死他。 许厌反问道:「你的东西?」 由于使劲,他的右手的伤口裂开了,许厌明显感受到掌心的湿热,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他扼许宏建的脖颈,直到他涨得满脸通红才慢慢松开了手,快要窒息的人终于能稍微喘口气。 又等他平復了几秒,许厌又开口问:「那是什么?你要我给你的是什么?」 许宏建终于得以故意,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狗娘……」 他的那些脏话又被堵在了嗓子口,像是即将和这个人一起窒息而亡。 许厌也不急,他在等许宏建好好说话。 他今天似是非要从许宏建嘴里得出个答案,等他快要翻白眼时才慢悠悠松手,又问道:「是什么?」 许宏建此时才觉得他这个儿子像个疯子,他是真的想掐死他,直到能再次唿吸,他几乎是从嗓间咳出的那个字:「粉!」 见许宏建承认,这时许厌才完全松开了手,他后退了一步,像是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他下意识想从桌上抽张纸擦擦,伸过去了才发现早就不知道被许宏建扔到哪里了。 许厌收回手的同时问道:「贩毒就不怕坐牢吗?」 「做你妈的牢!」没人钳制他了,许宏建又能重新动作了,他破口大骂地就要扑过来,「敢对你老子动手,我不打死……」 但看到许厌手中的东西时许宏建又硬生生地止住脚步。 许厌手中捏着包透明的袋装得满满的白色粉末,问道:「是这个吗?」 看到他手中的东西,许宏建顾不得依旧热得像是要着火的嗓子,用刺耳、略带紧张的声音道:「给我!」 许厌看了他一眼,淡声问道:「是你的吗?」 「是我的!」许宏建不再提及许厌刚才快要他命的行为,他伸出手掌朝许厌走进了一步,甚至给他商量般道,「你给我,以后我绝不打扰你们。」 许厌看着他反问:「不打扰?」 许宏建连连摇头,他看着那袋白色的东西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回道:「不打扰。」 他模样看似肯切,但许厌没回话,就像是在思考他话音里的可行性,就在许宏建再要说些什么时,就见许厌微微摇头,说:「我不相信你。」 许宏建在他这里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于是他说:「你只有在一个地方我才能放心。」 听他这么说,许宏建急了,「哪里?!你说!」 许厌却再开口,他另是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在上面按了下后扔到旁边的桌上,他看着许宏建薄唇微启,无声说了两个字。 他说:「监狱。」 在许宏建还没反应过来时许厌的手一翻,手中的那包东西直直落在地面,但拿包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口,里面的东西洋洋洒洒落了一地,连空中都漂浮着粉末。 看到这一幕,许宏建目龇欲裂,眼睛红得像是要杀人。 他握着酒瓶的手由于愤怒都在发抖,他失了智,整个人发疯了似地像许厌捅过去。 「砰!」 门却勐地被踹开,几位穿着警服拿着枪的人指着许宏建斥道:「放下东西不许动!」 看到来人许宏建勃然变色,他这时反应过来,朝着许厌大声吼道:「老子杀了你!」 许厌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那能杀人的玻璃瓶子在离他脖子几厘米时顿住,接着瓶子落下。 许宏建的双手被拷在身后,他的腰被压得很弯,眼睛却依旧怒视着许厌,他声嘶力竭道:「你可以,敢设计老子,你等着!」 「我是被冤枉的。」说着他扭头看着周围警察,挣扎道,「我没碰过这些东西,这些东西……」 「是我的。」许厌却突然开口,他蹲下把地下那还装有半袋的东西拿起来,说,「这是我的。」 「你们看!真是他的!」许宏建先是一愣,接着立马反应过来,他大声吼道,「真抓错人了!」 他的声音太聒噪,身后压着的警察按着他的肩膀往下压了压,忍无可忍道:「闭嘴!」 「东西是他的没错。」这时一旁穿着便服像是队长的人把枪收回来,说,「但人也没抓错。」 「诶诶诶,」他用头点了下许厌掌心的东西,「扔了吧,还准备用血和面呢?」 第118页 闻言许厌垂眸看着已经沾在纱布上的面粉,来回晃了晃手,直到能稍稍掩盖手心的血色,才一抬手,把东西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他们的谈话太过熟络,看到这许宏建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挣扎着抬脚往许厌的方向踹去:「我去你的……」 「带走带走!」穿便衣的男人嫌弃地挥手,「不想听他骂街。」 等许宏建骂骂咧咧的声音远了点,男人才把视线转向许厌。 「你小子,下手还挺狠,」他压低声音说,「下不为例啊。」 许厌点了点头,「谢谢。」 「是我谢谢你。」男人说,「下次就别单枪匹马找人了,这次侥倖没事,但就怕那个万一。」 「这些事不是你应该做的,这是我们的责任。」他拍了拍许厌的肩膀,笑着说,「也尝试着信任信任我们,这么多警察呢,不会都让你失望。」 许厌没答话但也没反驳,但是他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男人欣慰地笑了几声,再开口时声音又亮了很多,「走!再帮忙去警局做个笔录,以后的事就不用管了。」 等下了楼,四周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很多,许厌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直到传来弱弱的唿叫声:「哥……」 许厌本来要上警车的步子勐地一顿,慢慢转过身看着身后站着的人,他对曹霖和杨文斌点了点头,随后视线就落在了一旁站着的人身上。 许厌看了她几秒,接着抬脚走了过去。 看见他的动作,曹霖和杨文斌自动向旁边走了两步,挺胸抬头,努力让自己占的面积更大,想帮他们挡些看过来的视线。 许厌垂眸看着面前又红了眼眶的人,想抬手揉揉她的头髮,可看到手上的面粉手指一蜷又放了下去,他对白啄笑了笑,低声说:「没有受伤,但伤口裂开了,等回去能重新帮我包扎吗?」 听到这句话白啄勐地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回去,掩饰什么般地重重点下头「嗯」了声。 想到什么,许厌用还算干净的左手伸进兜里拿出个东西递到白啄面前,说:「早上忘给你了。」 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白啄眼眶鼻尖的酸意再一次涌上来,她接过东西的那瞬间连手都颤抖了下,声音中的哭腔止都止不住,「给我的?」 「给你的。」最后许厌还是没忍住,他抬手揉了揉白啄的头髮,温柔无比。 他说:「啄啄,你再等我会儿。」 白啄紧紧握着掌心的东西,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点头。 白啄在忍着,她心中憋着股劲儿支撑她回到了那个小区,而她所有的力气在进了屋那瞬间全部消失殆尽。 她所有的力气都花手中的东西上了,它太贵重,贵重到白啄快要拿不住。 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狐狸挂件。 上一世她厚着脸皮才得到的东西此时就名正言顺地放在她手心。 那个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属于许厌、并陪她直到生命最后一秒物件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白啄这时才反应过来,本来就是给她的。 不用捡、也不用厚着脸皮不还,这本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这是那时许厌就想要送给她的。 白啄蹲在玄关,手心握着小狐狸,就像是在攥着她的心,她难过得连抽噎声都发不出。 第69章 【69】 我会一直陪着你。 到了警局, 许厌就跟在那个警官身后,走到休息室门口时,男人顿住脚步, 转过身对他说:「进去喝口水?」 许厌本想拒绝, 但是看到他的眼神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推开门走了进去,站在门口没进去的人贴心地帮他把门关上。 王雅云怀中抱着许玥歆就坐在里面,她抬眸看着许厌一步步走进来。 许厌在中间隔了两个位置坐下也看了过去。 王雅云怀中的许玥歆懦懦地叫了声:「哥哥。」 「嗯。」许厌应道,接着他看向王雅云说, 「谢谢。」 王雅云却依旧板着脸,像是永远都不会好好说话:「当不起。」 许厌也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她这么说话。 当时看到许宏建脸上刀疤的那瞬间许厌就直觉他出了什么事,他跟了许宏建两天, 只有那天晚上他喝醉了给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吹牛时才听到了零星几句。 但隔着一个省, 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人, 找起来太难了,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果不是王雅云那晚给他发的消息,就是再给一个月他也许依旧毫无头绪。 这件事情许厌是感谢她的,但他们从没坐一起好好说过话, 他道谢, 王雅云回了,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许厌坐那里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王雅云也是如此,他们更多的时候是这种相顾无言的状态。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许厌起身开了门,看着门外像是急急忙忙跑来还喘着气的人时视线一顿。 对面的男人看见是许厌,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笑:「你好。」 许厌眸子一垂移开视线,让开了位置让他进来,转身对王雅云说:「我先出去了。」 说完不等她回应他抬脚走了出去,在关门的那瞬间他听到了许玥歆雀跃喊道:「李叔叔!」 比叫许宏建,或者比叫他时要亲密许多,许厌当做没听到,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地把门拉上。 第119页 门外那个警察一直在等着他,见许厌出来,对他招了招手,笑道:「走,记录一下。」 「嗯。」许厌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许厌坐在里面就把这几天的事情发生的始末复述了一遍,又等回答完他们的问题后,他突然问道:「他能判多少年?」 坐在对面的警察顿了下,接着答道:「按法律规定是7年到15年不等。」 「你放心。」他把笔合上放在桌上,「他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嗯。」许厌却只是点点头,说,「足够了。」 就是判7年也够了,这些时间够让他完完全全成长起来,到时候许宏建不会再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听许厌这么说,对面坐着的人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他说:「不用担心,到时候他敢来骚扰你就来找我,保证帮你处理得妥妥帖帖。」 许厌摇摇头没应声。 他从小就知道关两天并没有什么用,对许宏建这种人要用特殊的方法。 而他也有办法,到时候能让许宏建不敢靠近一步。 「诶,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们人民警察点信任……」 他还没说完,门就被人敲了两下接着推开,门口站着个女警,看着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道:「队长,有人报警。」 「你们处理。」队长摆摆手,他一心想把许厌的固有想法掰过来,「你要相信人民……」 「我报警。」他一句话没说完又被人打断,看到来人时愣了下。 王雅云就站在门口,她又说了一遍:「我报警,告同个人,你一起处理,方便。」 这下连许厌都愣了一瞬。 王雅云走进来,问道:「在这里还是别的地方。」 「这间就行。」警察反应过来,说,「你坐。」 但王雅云站着没动。 警察看了眼屋里的情况,又说:「那个许厌,你先出去等着。」 许厌看向王雅云,但她丝毫没给眼神,隔了几秒,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他和刚才的女警一起看着屋内的情况。 虽说关上了门,但审讯室是单面镜,里面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很清晰,甚至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可以说了。」许厌听到连接审讯室内的小话筒器里传来男人的话音。 里面传来王雅云的声音:「我要报警,告许宏建。」 隔了几秒,她又接着说:「告他强姦、家暴和虐……」 一旁站的女警听到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关了话筒,有些不忍心地看了眼许厌。 她观察着许厌的神情,但是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许厌没说话,他面色依旧,就像刚才听了句极其普通得话。 他看着眼屋内的情景,接着眸子一垂,转身走了出去。 他站在警厅外的小花园里,突然想抽菸,摸兜的时候才想起来除夕那天买了许久的烟终于抽完了,他没再买。 本来以为不会再遇到让他烦躁到想吸菸的事情了。 许厌脑海中想着王雅云说的那几个字,许久,突然自嘲般笑了下。 原来是这样吗? 从小不喜欢他的原因原来是这样。 许厌低声笑着,边笑边摇头。 那不亏。 许厌想,事实要是这样那王雅云就是再怎么对他都不过分,那是他欠她的。 但这么多年他欠她的也应该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该许宏建还了。 这些事情都和他没关系了,他不想管了。 不管了。 再也不管了。 许厌深深吐出口气,像是把这些事情一起吐了出去,让它们消散、溶解在空气中。 一起消失,再也寻不到踪迹。 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他才转身,重新回到警厅时,隔着几十米,许厌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步伐勐地一顿。 白啄就站在门口,她往警厅里看,似乎在等人。 等谁? 等他吗? 许厌想开口叫她,但张了嘴却怎么都出不了声,仿佛得了失语症。 许厌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叫道:「啄啄。」 这两个字、这个人对他而言就像是生命, 让他心中也无比庆幸,幸好还活着,活着很好。 许厌并没有出声,但站着的人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唿叫,朝他看来时眼睛一亮。 白啄顾不得身旁站着的白凛和周祎生忙向他走去,到最后几乎是飞奔着扑到许厌怀里。 「我想了想,」白啄紧紧抱着他,「在这里等也是一样的。」 她抬眸看着许厌,眼睛弯了弯,说:「你女朋友比较粘人,你忍一忍。」 许厌愣愣看着白啄的笑容这时才感觉站在了阳光下。 他抬手,把人回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他此生唯一属于他的宝贝。 时机很好,氛围也很好,他们就想这么抱着,但总有人出来破坏。 下一秒就听见身后几十米远的人传来一声怒吼:「白啄!」 白啄:「……」 她眼睛一闭,把脸往许厌怀里一埋,装听不到。 见她没反应,算是发现了,他这个妹妹叛逆起来可比他厉害多了,白凛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忘了禁止喧嚣的标志,又吼道:「你给我滚回来!」 白啄:「……」 第120页 她又抱紧了人,罕见地小孩子心性,小声嘟囔:「听不到!」 这时许厌眼中终于浮现出了抹笑意,手向上抬起揉了揉白啄的头髮,依旧没说话。 察觉到他动作,本来烦闷的白啄嘴角向上扬了扬,心情好了不少,在白凛再次爆发前终于松开了手,小声吐槽,「他好吵啊。」 站定,白啄拉着许厌的手,抬眸看向他,问道:「你还想过去吗?」 不想的话,她现在就拉着他离开这个地方,不管身后是谁等着。 白啄表情认真,看得许厌的心都颤了下,他就想这么拉着白啄的手离开,但看到她身后站着的人还是说:「去。」 听到他回答,白啄自然没异议,她也点头:「好。」 说着才拉着许厌转身向身后的人走去,任凭白凛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燃了又燃,白啄也丝毫没有松手的趋势。 白凛笑了,气笑了。 「白啄啄,你可真是长大……」玖拾光整理 「许厌?」白凛还没说完就被一旁声音打断,「你的手没事吧?」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几乎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极力压制的情绪。 白凛愣了下,这时才觉得不对劲,他知道的消息比较晚,怕白啄出什么事马不停蹄就赶过来,刚到小区楼下就看见那些文件袋的白啄。 她的双眼通红,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对他说:「哥哥,这些东西也是有用的吧。」 当然有用,白啄手中的东西还是他让人查的。 许宏建是个小混混,打架斗殴、吃喝嫖赌,什么都干,现在又碰了绝不能碰的毒,该碰的、不该碰的,他可谓是干了完全。 以前也许关不了多久,但现在不一样,他现在多一样罪证就能关得久一点。 看到妹妹的样子,白凛心疼,当即拉着他来到警局,在门口碰到了已经等在门口的周祎生。 他出来时匆忙,甚至连平时穿得平平整整的唐装都少扣了个扣子。 白凛以为他出什么事,可现在看来他是在等人,等的还是同一个人。 像是怕吓着许厌,周祎生是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要不要去医院?」 他话中的关切太明显,听得许厌一愣,想起他是除夕那晚见到的人,出于礼貌摇了摇头。 「那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吗?」周祎生看着许厌,手心浸了一层冷汗,想靠近却又不敢,「要是太严重还是去趟……」 「不用。」 听到许厌开口,周祎生余下的话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看到他的模样,许厌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顿了几秒,又添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谁知周祎生连连摆手,无意识地来回说,「不用谢。」 谁还能让这个地位的周祎生这么紧张,这幕白凛心里震惊,白啄却只是把许厌的手抓得更紧,眸子一垂不说话。 四周一时鸦雀无声。 寂静无声几秒后从里面走出来了三人。 许玥歆一手拉着王雅云一手拉着那个她称为「李叔」的人,笑得正开心。 许厌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走到他们身前,王雅云松开了许玥歆的手,对他们说:「你们先去车里等着我。」 许玥歆挣扎了两下,松开了她的手,乖乖地点点头,抬起手给许厌招了手才跟着男人走了。 等他们走了,王雅云没看许厌,却盯着周祎生看,看到他脸上烧伤的疤,以前也许觉得解气,现在却突然感觉无所谓了。 这个氛围让白凛直觉不怎么好,他思考着要不要迴避,但有人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王雅云似乎没打算避着他们,她直接对周祎生说:「你不欠我了。」 周祎生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句话。 「你现在本事大了,就是以前跟在你身边的小弟弟都厉害得不得了,用不了两天就能查到许宏建做的那些骯脏事。」王雅云突然问道,「他都给你说了吧。」 周祎生闭着嘴没说话,他确实知道,调查许宏建的还是他的人,但没想到这个消息她是给许厌的。 要是跟着白啄去那天王雅云如果没把他轰出来,他们能好好谈谈,许厌也不会受伤。 他不会让他单枪匹马闯进去,也不会让他弄出一身伤找东西就给了摆脱许宏建。 要是他早知道,他多的是办法让许宏建为他做过的事受到惩罚,让他见到许厌就害怕,让他就是没坐牢再也不敢靠近许厌一步。 这对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王雅云没说,她等一切尘埃落定才告诉他。 王雅云惩罚他。 她惩罚他看着在意的人浑身是伤,但他却永远都晚了一步。 「我就是脑子抽了才找他,也没抱希望,谁知道还真让他查出来了。」 「我本来还在纳闷,但那天见到你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嗤笑一声,依旧改不了开口就想刺伤人的习惯,「恭喜你实现当年的伟大理想,终于成了人上人。」 王雅云把笑收住,表情恶毒地说:「但对我来说你依旧没什么用,你永远都保护不了人。」 而她这些话的效果也确实好,周祎生听完后确实像人捅了一刀:「雅云……」 「别这么叫我。」王雅云打断他,语气嫌恶,「我噁心。」 第121页 周祎生余下的话被堵在嗓子口。 「你可真听话啊,我说不让你回你就真不回。」她声音尖锐,「我让你去死你不也活得好好的。」 周祎生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怎么告诉王雅云说他其实回来过,但他当时已经满脸疤,怎么可能出现在她面前。 更何况他当时看见的场景就是她在训一个小男孩,旁边站着看戏的男人。 周祎生当时就觉得一切再也回不去了,他当天就买了飞机票回去,他一心扑在事业上,一走就是十来年。 「但凡你有点良心!你,你……」王雅云语气激动,最后一句话甚至不能完完整整说出来。 「许宏建是个垃圾,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王雅云缓了几秒,接着说,「真要比起来,我更恨你。」 恨他做过的事拍屁股就忘、恨他把她的气话当真一声不吭离开漫城再也不回来、恨他毁人而不自知! 要不是为了找他,她就不会被许宏建盯上让他有机可乘,她也不会为了报復他嫁给许宏建再也离开不了,到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恨你,恨到讨厌和你相关的一切!」王雅云语气激动,「恨到我看见许厌就想掐死他!」 她这句话一出来,本来就安静地四周更是鸦雀无声。 白啄的心勐地跳动一下,下意识看向许厌,但许厌却像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他才怔愣地看向王雅云。 「摊上你又摊上我,」王雅云说,「他的命还真不好。」 有周祎生挡在中间,她永远都不能以母亲的眼光待他。 以前不行,现在依旧不行。 就是她终于出了点恻隐之心想帮他逃出这个地方,但她还是自私地帮许厌选了最难的方式。 她没想过许厌万一失败了会怎么样,她当时只想看到周祎生知道真相的表情,现在看到了,她却觉得没意义了。 王雅云终于看向了许厌,顿了下,开口:「以后没人能影响你了。」 十几年,她为她的任性付出了代价,看着周祎生样子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除了对许厌。 她把太多的怒气、怨气都转移到了许厌身上,周祎生欠她的,她欠许厌的。 最后王雅云说:「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王雅云抛下个炸弹走了,炸得人晕头转向。 白凛大气不敢出,眼睛不受控制地在许厌和周祎生之间转。 但这时他才发现晕头转向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周祎生和白啄都在担心地看着许厌,而许厌神色依旧如平常,要是忽略他手上越染越红的纱布的话。 最后还是周祎生先开口:「许……」 但他刚说了一个字就勐地顿住,眼睁睁地看着许厌拉着白啄转身往回走,期间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 这时白凛反应过来,下意识叫道:「白……」 周祎生阻止了白凛,说:「你让啄啄陪陪他,行吗?」 他面色苍白,略带祈求的话语让白凛说不出拒绝的话。 见他点头,周祎生强往上提了提嘴角:「谢谢。」 看着他的脸色,白凛有些担心,「周叔,你没事吧?」 周祎生摇摇头没说话,眼睛一直看着快要走到大门的两人。 一路上,许厌没有说话,白啄也安安静静走在他身旁,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地,就这么走着,一直走到许厌愿意停下来的那瞬间。 最后许厌停在了公园里的一座假山后,他把白啄紧紧拥在怀里,依旧没说一个字。 他太累了。 白啄如往常一样轻轻拍着许厌的后背,隔了许久,才轻声开口:「没事了。都过去了。」 「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你没任何错。」她说,「但我很感谢她把你带来这个世界上。」 白啄说:「谢谢你来了。」 许厌来了,她才变成了现在完整的、真正活着的白啄。 听着白啄的话,许厌拥着她的胳膊紧了又松,最后他微微俯身。 「啄啄。」许厌把额头抵在白啄的肩膀,终于泄露了情绪,「我难受。」 他不用担心许宏建像条毒蛇似地隐在暗处对他吐蛇信子,也不用担心会伤到白啄,一切都回到正轨。 他自由了。 他终于得到了追寻已久的东西,但掩盖在灰尘之下的事实却让难受。 「别怕。」白啄微微踮起脚尖让他靠得更舒服,她的手抚在许厌发顶,她说,「我陪着你呢。」 白啄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70章 【70】 过来抱抱。(完)……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 本来就不缺话题的人顿时又处在风口浪尖,一传十,十传百, 当晚方圆几里的人都在讨论, 更别说几乎住在漫城一中四周居住的同学们。 当时在现场的人,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 不在现场的人,抓心挠肺的想看看当事人。 开学的第一天,漫城一中的两位中心人物双双请假。 而高三(一)的学生也如往常一样,听课、写卷子、互怼……但就是对那件事情闭口不谈。 遇到来打听的同学也一问三不知, 甚至还教育别人身为高中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信谣、不传谣、不八卦,顺便科普了一些法律法规,不需要一天就弄得再没有人过来探口风。 第122页 这天周泽风如往常一样把各科老师新发的卷子整理好放在身后的两个座位上, 同时给段远唠叨:「一周了!整整一周了!马上就要第二周了, 他们怎么还不来!我不会的题连一起都能绕半个操场了!学霸再不来我可怎……」 「你闭嘴吧!能不能安生点!」段远忍无可忍,「你能不能独立行走!也问问别人!放过他俩行吗?!」 「我不!」周泽风义正言辞, 「这是我们维持友谊的方法懂吗!」 段远:「……」 我不懂。 但我觉得他们并不想要这种维持友谊的方式。 段远再一次不想和他说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周泽风日復一日的唠叨声起了作用,在即将上课铃响时姗姗来迟的两人终于迈进了教室。 班里的同学们如往常一样打招唿, 每个人都神色如常。 她也都一一回应,许厌没说话,但身上的气压明显小了。 周泽风依旧咋咋唿唿:「学霸!你终于来了!我需要你……」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收到个眼刀, 周泽风脖子一缩, 弱弱加了字:「……们。」 段远很没兄弟情谊地在一旁挑事:「是需要。上次班长追着要给他讲生物那道大题,他捂着耳朵不听。」 「你们再不回来,他不会的题连一起都能绕操场一圈了。」段远阴阳怪气道,「是吧, 老周。」 周泽风:「……」 他忍了又忍,最后道:「你以后离贾韵梅远点,成绩没学好,阴阳怪气学得挺像。」 段远:「……?」 「你在侮辱谁!」他下把扣住周泽风的脖子,「你再说一遍像谁?!」 「我我我!像我!」周泽风连忙改口,但依旧欠揍,「儿子能不像爸爸么!」 「艹!」段远怒了,勒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让你占人便宜,是不是爸爸太久没教育你了……」 看到这一幕的同学都在起闹,郭帆声音最大,幸灾乐祸道:「打起来打起来!」 而白啄也下意识弯了弯眼睛,虽然转来的时间短,但这群人好像总能让她觉得暖心。 她下意识看向许厌,发现他嘴角也带着丝笑意,白啄一愣,随即嘴角的笑容也扩得很开。 这样很好。 她喜欢现在的状态,也喜欢班里热热闹闹的氛围。 烟火气,永远是吸引人的。 等他们打完铃也想了,终于不被人扼住命运的后脖颈,周泽风整个人轻松很多,反正是早读,他也不在意,拿着卷子就转过身放到白啄桌上。 白啄垂眸正准备看是那道题,就见他拿笔的动作顿了顿,眼睛悄悄往旁边看了眼,接着凳子往段远旁边靠了靠,他把卷子往旁边桌子上移了移,还没说话就先扬起个笑容。 两排牙齿都露在外面,看着很是阳光灿烂,但就是有股傻气。 许厌:「……」 「许厌同学。」周泽风咳了声清清嗓子,又说,「能打扰你一下你吗?用不了多长时间,我现在学得可快……」 一直在听着的段远:「……」 他天天都在说什么废话! 段远极力忍着不吐槽,但许厌忍不住了,他皱眉打断道:「说。」 周泽风一噎,把余下的一箩筐的彩虹屁咽了下去,他指着卷子上那道划了红红的叉的题,干巴巴说:「这道。」 许厌正准备拿笔时旁边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白啄手中拿着许厌的笔,嘴角弯弯:「你说,我写。」 许厌动作一顿,他垂眸看了眼他掌心刚刚结了层薄薄痂的伤口,随即微微握拳,把手收回来,回道:「好。」 周泽风:「……」 还费这个事干什么,直接让学霸给我讲呗。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敢说。 于是整个晨读,他问了几道,许厌就说了几道,白啄安安静静也不打断,只是会适时用笔写下来有些点帮助他理解。 就,合作得还挺好。 早读结束铃声响后还有两分钟的休息时间,周泽风正写题的手一顿,立马转身。 这时就像越好的一样,上次吃韭菜包子的男生手中提着袋糖,当时旁边怼他的人站起身说道:「快快快,人手一个,这次同甘共苦!」 他边发边说:「看她脸色行事。」 下面有人附和说「好」。 东西发到这边的时候白啄还没反应过来。 周泽风直接拿了四个,转过身摊开手掌递向白啄他们面前道:「一人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里还有些掩盖不住的兴奋。 这时才看清分发东西的白啄:「……」 她看着周泽风手中放得榴槤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伸手。 「闻着臭,吃着还行。」周泽风劝道,「学霸你试试!」 听他这么说,白啄顿了下,接着伸手,拿了个。 周泽风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变大了,看到旁边的人,他咳了下,手往许厌旁边伸了伸,语气虚了几度,试探道:「你能不能也……」 他还没说完,许厌也从他手中夹有了一个。 见状,周泽风松了口气,他收回手,分给段远一个。 这时,班里才有慢慢响起声音,从窸窸窣窣,逐渐转大,到最后努力压着的吵闹。 不止是周泽风,白啄突然整个一班的学生今天都有些兴奋。 第123页 但这种氛围也就持续到上课铃响,看到贾韵梅进班的那刻气氛顿时降了几度,连说悄悄话的人都消失了。 贾韵梅也一如往常,脸上笑眯眯的,心中却相反。 从她进班那刻起白啄嘴角的笑意就彻底消失,尤其在她上课前有意无意说的那些带有恶意的话。 「你们可以学习不好,但人品不能差。」她一贯的阴阳怪气,「都要做个有血有肉的人,别做那冷血无情的动物。」 「哦,不对,有些动物也是有情的。」她笑着说,「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这些不都是例子,有些同学啊,他真是连动物都不如。」 白啄心中像被扎了下,她紧紧抿着唇,想站起身时手腕却被人握着。 许厌握着她的手腕,眼神淡漠地看着讲台上的人,就像看个小丑。 贾韵梅还在滔滔不绝:「要是这样,还不如不上学……」 正说着她眉头皱着起来:「什么味道?」 在她开口这几秒,那股味道越来越重。 贾韵梅绷着脸,又大声问:「谁吃什么了?!站出来!」 「没什么味啊。」这时周泽风在地下应道,「老师你是不是闻错了?」 「是啊。」那边的郭帆也说,「咱班平时不就这味道么。」 说着,下面又有几个人附和,贾韵梅没看到,坐身后的白啄却看得清楚,每有人说话,借着说话声的掩盖,下面就有同学躲在那一摞摞书的后面打开刚发的榴槤糖迅速塞嘴里。 不一会儿,整个班都是那股浓郁的味道,榴槤特有的那股子味道让人忽略不了。 贾韵梅脸色铁青,「你们想干什么?!」 「听课啊。」底下有个女生说,「老师不讲了吗?」 「是啊,老师你不是要讲卷子的吗?」 「老师,静心,心静下来就没味道了。」 「你说得不对,老师心中充满爱,有情有义,怎么会闻到味道呢。」 …… …… 下面说话的的人越来越多,明白了什么的白啄眼神突然颤了下。 「你们能耐得很!」贾韵梅把书摔到讲台上,颤抖着手指着班里的学生,「我是教不了你们了!谁爱教谁教!」 说完她气得连东西都没拿就直接走出了教室。 等贾韵梅走出门,班里先静了秒,接着不知道谁「嗷」了一声,班里的气氛又无法控制。 「谁没吃赶快吃啊!」最先发糖的男生说,「一起的,熏她丫的。」 说完,班内闹堂大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青春特有的朝气和义气。 没一会儿,紧挨着的二班传来声吼叫:「这啥味啊!」 这时一班班里极力压着笑,班长站起来说:「都小点声,没吃的别吃了,快把窗户打开,万一校长真来了,好好表现表现!」 「快,听班长的。」 许厌鼻尖闻着那不算好闻的味道,听着他们的说话声、笑声,指尖紧紧捏着那颗糖,在周泽风再一次转来时眸子一垂避开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他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学霸,你吃了吗?」周泽风依旧笑呵呵的,「没吃快吃,别听班长的,这味道一时半会散不了。」 白啄却微微摇头:「不吃了。」 单独吃没氛围,周泽风还想劝她,「那你准备……」 「供起来。」 白啄对他笑了笑,说:「太珍贵了,我想留着。」 她桌下的手抓着许厌的,对周泽风点点头:「谢谢。」 「谢什么啊。」周泽风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期末你给的笔记咱班里的人都复印了,要谢也该我们谢你……」 说着他又看了眼一旁的人,又加了个字:「……们。」 白啄摇摇头没说话,笔记没什么重要的,珍贵的永远是心,是那一颗颗带着善意的心。 最后他们也没能等来校长,但等来了那位极喜欢数学的申老师。 进到班里的第一句话就是:「谁吃榴槤了,有我的吗?」 一句话,让班里的人都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连忙放到讲台上,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申老师讲课有趣人又好,一节课后都在惋惜这么好的老师为什么不教他们,甚至有人祈祷贾韵梅气得再也不带他们班。 本以为第二天他们要接着看贾韵梅那张脸,但没见到,倒是迎来个代班主任,弄得班里同学面面相觑,还以为把她气出病来了。 过了几天,还是段远从他舅妈嘴里得到了消息:贾韵梅被吊销教师资格证了,换句话说,她被教育局开除了,从此再也不能当老师了。 有人举报她不仅在外开办辅导班还收了一些家长数额较大的礼品,后来调查又发现她没调来之前就语言羞辱学生,导致那位同学产生了心理创伤。 白啄想到第一次见到贾韵梅时她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錶,想到杨文斌想转漫中却因为没送礼被她拒之门外的事情,想到她这两年多对许厌做的那些事,白啄就对她产生不了丝毫的同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是不能当老师而已,在白啄看来,她受的处罚应该更重。 那件事情还没完全消下去,这件事情就又在学校里引起了一阵讨论。 有人默默的讨论,有人却非要舞到人脸前。 第124页 这天中午他们在食堂吃饭,见人太多,许厌去买饭的时候白啄也去排队买肖茹斐推荐的那家卖小菜的窗口。 她端着东西回来时,就见有人堵在许厌面前,他身高不够,却依旧仰着头趾高气昂地说:「犯人的儿子还是离远点,我嫌脏。」 许厌手中端着甜汤,淡淡开口:「让开。」 「不让!欸说说,你爸真的进局子了吗?判几年啊?」他说话欠揍,「真是你把他送进去的吗?」 他刚开口时许厌就往后面退了两步,看着他飞出的吐沫钉子眉头直皱,听完他最后一句后,许厌转身,把汤碗放在身后的餐桌上。 「啪!」 他刚转身就听见一声响,同时还有刚刚那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谁他妈干的!」 许厌心跳了下,把东西放下就急忙转身。 他看到嘴里不干不净的人正捂着头,他的脚下还落着装着菜的餐盘。 白啄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正冷冷地看着他。 「你他妈的!想死呢!」 被砸的人食指指着白啄,骂骂咧咧就要走到她面前,但他的指头突然被人握着,勐地往外掰,疼得他以为自己的指头要断了。 「你指谁呢?」许厌用力往下掰着他的手,话里的每个字都似乎带着火星子,「你骂谁呢?」 就这么几秒,本来还嚣张的人满头冷汗,他痛得似乎连痛唿声都发不出来。 而本来吵闹的餐厅此刻寂静无声,他们都停在原地看着这幕大气不敢出。 「我!」隔了几秒,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痛得嗓音嘶哑,「说我呢!」 许厌却没放手。 「我错了我错了……」 他道了歉,但并不能平復许厌心中的怒火,他这瞬间甚至想直接废了他的手,直到白啄走进,拉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他才松了手。 「抱歉,嘴巴那么臭,我还以为这是垃圾桶。」白啄语气冷漠,动作却温柔,她把许厌碰到他手的手指擦了擦,「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许厌。」擦干净后,白啄把纸碰到了旁边的垃圾桶,双眸弯弯,她扯了扯许厌的衣摆,带着哄人的意味,「下次记得捂住耳朵,不要听垃圾说话,也不要对垃圾动手。」 许厌看着她的笑容,接着手一垂,把白啄的手握住,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眼神,拉着白啄就往外走。 这幕太过惊奇,甚至听到了食堂中有人餐盘落地下的声音。 但他们还没走几步,后面又响起声餐盘落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出现吵骂打架声。 许厌他们动作一顿,接着转过身,就见又有个男生和刚才的小混混厮打在一团,男生嘴里还骂道:「我看不惯你很久了!让你特么落井下石!让你特么嘴脏!让你特么……」 白啄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时旁边还有两个人在加油助威,尤其那个偏瘦男生声音最大:「磊哥,揍他脸!」 听到这个名字,白啄才反应过来。 这是第一次考场里的那三个人,上次迟到也遇到了他们,好像叫张磊,说话的那个外号是瘦猴,另个戴眼镜的不知道。 「小心他腿……艹!孙子你敢使阴的!」 那个偏瘦男生见他磊哥吃亏,立马下了场,战火迅速扩大,但有了帮手,结束的也快。 那个嘴不干不净的人鼻青脸肿,张磊他们也受了伤。 张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看了眼许厌,接着说:「那是我们家救命恩人。」 「都管住自己!」他环视了食堂一周,说给在场的所有同学听,「我再听见谁嘴碎,别怪我下手狠!」 四周安静得很,张磊还在放狠话:「今天只是……」 「今天什么今天!」他还没说完就被更气愤的声音的打断,「反了你了!」 杜昌勛看着一个个挂彩的人怒火中烧:「都想造反啊!学校是你们家吗!」 身为教导处主任,杜昌勛觉得平时管得还是太松了,竟然还有精力打架! 他指着挂彩的三人说:「都给我过来!去教导处思过写检查!到时候念给你们家长听!」 打架的几人都被杜昌勛赶到办公室进行教育,白啄回到班脑子还有些懵,许厌是他救命恩人吗? 「要出去吗?」许厌突然问道。 「嗯?」白啄在跑神,一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什么?」 许厌不着痕迹嘆口气,问道:「在想什么?」 白啄看着他,突然离得近了点,看着许厌的眸子,心想,近处看也好看。 她眨了眨眼睛,刚张了嘴,就听他说:「我也不知道。」 「对他没印象。」许厌说着的同时不明显地往后面移了下,又问道,「不饿吗?」 刚才饭全撒了,中午总要吃点东西。 「我知道了。」但白啄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问道,「但是你为什么要后退。」 许厌:「……」 许厌顿了几秒,换了话题:「要不要出去吃点东……」 白啄却只是叫道:「许厌。」 她声音轻轻的,尾音稍微上扬了些,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许厌:「……」 隔了会儿,他才说:「我会想亲你。」 听到这句话白啄的脸蓦地红了几度,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坐直。 第125页 安静了几秒,许厌才重新开口。 「饿不饿?」他接着上个话题,「想吃点什……」 「好呀。」 许厌话音勐地顿住,白啄脸颊微红,那双眼睛却丝毫没有躲闪。 初春,在只有他们彼此的教室里,许厌亲吻了他的女孩。 连微风都在为他们起舞,吹动窗帘想要把他们遮起来,不让人打扰。 — 直到出了校门,白啄脸颊的红晕还没走消散下去。 他们牵着手,走在了那天白啄跟在许厌身后的那条路上,路是那条路,人也还是那时的人,变了些许,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硬要说,也只是多了个向他们迎面跑来的段远和周泽风,视线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停了又停,张着嘴似乎忘了原本要说什么话。 最后还是段远先反应过来,他用胳膊肘怼了下身旁的人,周泽风才勐地反应过来,想起了正事:「有人是不是找你麻烦!受伤了吗!那孙子呢!看我不揍死他!」 段远:「……」 让你来当帮手的,不是来放大话的。 段远表情太传神,白啄没忍住笑了下,解释道:「没有受伤,是另位叫张磊的同学给他打了一架。」 「张磊瘦猴他们?」周泽风松了口气,「算他还有良心!」 白啄一愣,许厌也看向周泽风。 见他们不解的眼神,周泽风惊了:「张磊啊!你们不知道?!」 见白啄摇头,周泽风不知道说什么,段远也无语了,思考着以后再有什么消息要不也向他们科普科普。 「就你救过的熊孩子啊。」周泽风懵逼道,「也有他家一个。」 周泽风看问题的角度也很清奇,他有些不可置信反问道:「张磊他竟然没来给你道谢?!」 「操!」周泽风怒了,「他是不是还在学校!我去教育他!」 说着周泽风拉着段远又风风火火往学校跑。 白啄失笑,他看向许厌问道:「有次在路上他看着我们欲言又止的是想道谢?」 许厌拉着白啄接着往前走,随口回道:「可能吧。」 他帮人不是为了让人感谢,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意义不大,相比这些事他更在意别的。 许厌轻轻捏了捏白啄的手,问道:「想吃什么?」 白啄笑眼弯弯:「生煎!」 想到什么,她又说:「你付钱。」 许厌愣了下,随即也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他眸中闪过笑意,声音里带着宠溺回道:「好。」 到了地方,生煎店里的小姐姐还在,但是每天的客人太多,她似是忘了他们,只是在结帐的时候说道:「一起?」 她声音向上扬着,一脸姐姐都懂的神情。 这次白啄对她笑着点头,回道:「一起。」 在回去的路上,经过那个连接漫城南北的车站牌时,许厌说忘了东西,让她在这里等着。 白啄想和他一起去,但许厌步伐急促,她也就没叫着人,只是站在那里思考着许厌忘了什么。 她在脑海里回想着,但还没等她把事情从头到尾过一遍,余光就看到有人走来。 白啄看到后勐地顿住。 刚刚有辆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花车,是辆老爷爷骑着的小三轮,用各种花点缀,很美,美到连她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但却比不上许厌手中的这束。 许厌手中拿着香槟玫瑰,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白啄愣愣没反应过来,张开了双臂,双眸含笑。 他说:「啄啄,过来抱抱。」 ——完 第71章 【番外】 我在想你啊。 五月, 天气凉爽,适合出去转转。 但高数实在太难,都下课近半个小时了, 阶梯教室里还坐着十几个埋头苦算的人, 写在纸上的声音沙沙作响,仿佛回到了高三。 白啄也坐在坐在阶梯教室, 皱眉看着那道题,她的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却依旧毫无头绪。 「我不行了。」前面坐着的女生转过身,同样被教授留的这些变态题狠狠打击了, 整个人蔫了不少,「再算下去我人就要没了。」 「我和它总有一天要完一个。」她趴在身后的桌上,有气无力道,「再这样下去我的头髮就不是我的头髮了, 正值青春年华的我可不想变秃头少女啊。」 「我现在急需午饭救命!」这么一想女生的情绪高涨了很多, 「高数就让它见鬼去吧!」 女生坐直,问道:「你要一起去食堂吗?」 「先不去。」白啄摇摇头, 「我在等人。」 「好。」女生点点头,「那我先去了, 我准备下午上大课的时候再悄摸摸算,省得瞌睡。」 她三下五除二装好东西,起身告别:「那我先走了, 拜拜。」 白啄也笑着对她摆摆手, 「拜拜。」 这时白啄垂眸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快十分,她心中算着时间,觉得还能再算一遍这道题。 白啄重新低下了头, 看着那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准备从头到尾再重新推理一遍,她肯定忽略了哪个步骤。 白啄唿口气,刚拿起笔,发顶就被人轻轻揉了揉。 「!!!」 白啄心头一跳,微微仰头,看到人后她眸子微张。 看到她神情的许厌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问道:「等急了?」 第126页 「不急!」白啄摇头,吃惊之余更多的是开心,「怎么这么快啊,我以为还要二十分钟。」 「提前放了。」旁边就是过道,许厌收回手,走到白啄身旁,挨着她坐下,把手中拿着的东西放桌上,看着她桌上的草稿纸页脚小小的「x」,问道,「答案不对?」 「不对。」白啄摇摇头,「但是我算了两遍,都是这个结果。」 她看向许厌,小声撒娇:「怎么办啊?我不会。」 她的表情可怜,许厌顿了下,接着把桌上的东西递她手里,说:「我看看。」 「好。」白啄的眼睛顿时弯了弯,但她随即摇头,「吃完饭再看!」 白啄虽是这么说,但并不是真的现在就要知道答案,题她其实可以自己慢慢算,总能算出来的。 她就是单纯地想向许厌撒娇,她越来越喜欢看许厌那瞬间怔愣的表情。 但白啄有些遗憾,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许厌害羞脸红。 梦想是好的,就是太难实现了。 也许是白啄惋惜的神情太过明显,许厌不着痕迹嘆口气。 他开口问道:「想什么呢?」 「想你。」 许厌:「……」 说完白啄手中捧着东西,又朝许厌靠近了些,故意压着声音叫道:「哥哥。」 她说:「我在想你啊。」 许厌:「………」 说完,白啄如愿看到许厌耳后那逐渐明显起来的红,但不幸的是她的脸也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从脸颊,那抹红迅速向四周扩散,到最后,白啄连耳垂都红得像是要滴血。 四周的温度顿时升高了不知道多少度。 白啄:「……」 想买后悔药吃。 最后还是许厌先开口:「白啄。」 「有!」白啄面红耳赤、眼神躲闪,生硬地转移话题,「我饿了。」 白啄知道许厌在看她,但她实在没那个勇气顶着张大红脸抬眸看他,只敢底气不足地开口:「去吃饭吗?」 看着害了羞正在装鸵鸟的小狐狸,许厌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也没想再逗她,只是开口提醒:「不喝吗?」 「喝什……」这时白啄才注意到手中捧着那个偏圆、半透明、只在杯口连接处画着小小简笔画的水杯,虽然简单,却很精緻。 里面装的是洋甘菊青柠茶,看着好看又好闻,喝起来也好喝,喝起来酸酸甜甜的。 本来都想闭起来埋地下的人又重新活了过来,「可爱。」 「给我的吗?」白啄终于抬起了头,只是脸颊的红色还依旧明显。 「嗯。」许厌抬起手背轻轻在她脸颊蹭了蹭,很热,心想,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他的神情动作里夹杂着让人想溺进去的宠溺。 许厌的手背稍凉,贴在发烫的皮肤上很舒服,白啄的脸颊下意识地在上面来回蹭了蹭。 白啄看着手中的水杯,心里欢喜,自然就没发现身旁的人耳后那偏红的肤色,直到他们走到食堂时还没消散。 第72章 【番外】 生日快乐。 吃完饭, 他们就坐在学校里的亭子里,许厌在看那道高数题,白啄就坐在他身旁。 事实证明, 这道题确实难, 他们又讨论了大半小时才稍微理出来点头绪。 白啄有些后悔,中午就两个小时, 这么一来用了大半。 「周六休息。」看白啄低落下来的神色,许厌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腕骨的疤,「想去哪儿?」 白啄忘了, 但许厌没忘,他也永远忘不了。 这是小时候白啄为了帮他留下的疤,比他手上的还要早几天。 只是再次见到时白啄没认出来他,后来也忘了疤的来歷, 但他却忘不了。 每次看到, 他都要心疼,恨不得转到自己身上, 就是再严重几倍也无所谓。 白啄却没发现,她已经习惯许厌这个动作。 听到许厌的话, 她眼睛也重新亮了起来,「哪里都可以吗!」 许厌导师手下有个科研项目,这段时间正是忙的时候, 他已经大半月没休息过了, 天天泡在实验室。 「嗯。」许厌看着她,目光温柔,他说,「哪里都可以。」 得到肯定, 白啄很开心,开心到即使下午要上无聊的大课她嘴角的笑意都止不住。 上午坐她前面的女生这次坐在她身旁,看着白啄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问道:「白啄啊,今天中午你是不是在等你男朋友啊。」 「嗯。」白啄心情很好,双眸弯弯,道,「是男朋友。」 「!」女生捂着嘴,「早知道你有,今天见到我的直觉就是他!」 「呜呜呜呜……」女生假哭,「你从哪里找到这样的男朋友的啊,我也想要!」 长得帅、又优秀、还贴心的男朋友谁不想要啊! 「航空科学技术专业那么多帅哥,又是薄教授手下的,肯定都差不了,你能不能让你男朋友把他的同门师兄弟介绍给我认识啊!!」女生扒着白啄的胳膊,「一个就好,我不挑!!我也想要小杯子!」 白啄一愣:「你怎么知道他的导师是薄教授啊?」 这下轮到女生一愣,她不可置信指了指她桌角的杯子:「这是限定的、买都买不到!薄夫人亲手做的!只有薄教授关门弟子人手一份!」 第127页 白啄怔怔摇头。 「这一看就是今天薄夫人来送温暖了。」女生说,「你男朋友留着从他们学校拿到我们学校给你,还专门选了个这么可爱的杯子。」 想到冷面帅哥拿起可爱杯子时实验室里薄教授、薄夫人、以及他们一众师兄弟的眼神,那个反差! 「这次我人真没了。」女生勐吸一口气,捂住胸口道,「这谁能顶得住啊!」 「呜呜呜呜要羡慕哭了!!!」女生极力压着声音嚎,「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她说的这些白啄确实不知道,现在再看桌旁的那个杯子,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有暖流经过。 怎么办,她真的好喜欢这个人,喜欢到想……想什么? 许厌已经见过她爸妈,当时知道这些事情后,她妈妈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抓着许厌的手边拍边说:「可怜的孩子。」 许厌坐那是前所未见的紧张,他还有些僵硬地安慰着白母,看得一旁的周叔又是羡慕又是心疼的。 白啄想起来了她当时和曹霖说的那句话:喜欢到想嫁给他。 虽然想嫁给许厌,但白啄又不是迫切地希望实现,一是他们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二是白啄珍惜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个春夏秋冬。 日出日落、四季更迭,适合慢慢感受,不用着急,该来的总会来。 — 白啄去找许厌时怕打扰到他从没去过他们的实验室。 这天也是,不同的这次她每给许厌说而是悄悄地来。 白啄坐在实验室楼下的长椅上,看着楼梯里来回走动的人,希望从那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但她似乎来得有些早了,还不到十一点,估计还要等近一个小时,好在她也没什么事情。 「学妹找人吗?用我帮忙吗?」 走来的男生穿着制服,对白啄笑了笑。 出于礼貌白啄站起身,摇摇头,道谢后拒绝:「我在等……」 「不用了。」白啄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迎面走来盘着头髮、高挑、很有气质的女人,「谢谢你哦。」 她揽着白啄的肩膀,对男生说:「这是我们家的小宝贝。」 白啄一愣,等只剩她们两个时,她才开口:「您是师……」 还没说完,白啄顿了下,接着开口:「麦老师。」 「哎呦,宝贝真聪明。」麦雅笑得开心,「但叫什么麦老师呀,见外,叫我师母。」 白啄顿了瞬,张嘴:「师母好。」 「乖。」麦雅就喜欢这种聪明又听话的,「找许厌的吗?」 她长得温婉,但说话直来直去带着股子豪气,「走,上去找他。」 甚至没给白啄说话的机会就拉着她去了四楼,路上她问:「你怎么不好奇我怎么认出来你的?」 白啄好奇,但她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她说:「不小心看到过我照片。」 不会掖着藏着,但许厌也不是故意拿着她的照片让人看的性格。 白啄说完麦雅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真了解他,是不小心看到的。」 麦雅说:「有次用他手机投屏看文件,屏幕就是你在放烟花的照片。」 但她没说是薄老师偷偷照下来向她炫耀,说他新收小徒弟,像他,凡事心中都有个谱。 白啄抿着唇,脸上微微发红。 四楼很快,到了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低着头在测试东西的许厌。 白啄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扬起嘴角。 看到这幕的麦雅也很欣慰,同时埋怨里面的人,天天看得那么紧做什么,让人家小情侣约会的时间都没。 她们站门口太显眼,没几秒里面的人就注意到了,看到门口人的眼神,薄教授「咳」了下,开口:「今天就到这里,下午放假。」 实验室里另外四个人先是小声欢唿了下,接着都学着薄教授「咳」了几声,咳得许厌终于抬起了头。 他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门口的人,表情明显愣了下。 白啄对他招手的同时笑了笑。 「去吧。」薄教授开口,「明天再来。」 许厌回过神,把东西放好,对薄教授道了谢才出了口,同时对麦雅说:「谢谢师母。」 「真想谢我下次你们来家里吃饭。」麦雅是真的喜欢这俩孩子,说着她对白啄说,「小啄啄再见。」 白啄也对她摆手,抿了下唇还是开口:「师母再见。」 说完白啄背挺得更直,尽量显得自然,但最后还是破了防。 「先别看我了。」白啄的脸又有变红的趋势,「闭上眼睛。」 许厌这时才收回了视线。 白啄这样叫他很开心,让人忍不住地想抱抱她。 见他没反应,白啄抬手掌心覆在他眼睛上,说:「快。」 许厌闪过一丝笑意,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还是在等她说「可以了」才睁眼,本来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想平復下心情,所以睁眼的那瞬间许厌才愣住了。 白啄手中捧着相机,双眸弯弯,说:「生日快乐。」 她说:「希望以后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能出现在你的镜头里。」 掩盖以前记忆中的伤疤,让他以后回想起来时只觉得美好。 许厌没看白啄手中的东西,他仅仅看着白啄,想把这一幕刻在脑海里,永不忘却,也永不褪色。 第128页 他早就抓住了。 她一人可抵一切伤害,也抵得上世间所有美景。 这就足够了。 白啄不知道,许厌手中紧紧握着东西,那是白啄送他的滴胶挂坠和一把崭新的钥匙。 十层,向阳,有光。 那间屋子里放着香槟玫瑰,玫瑰上有张照片,照片里白啄笑得正开心。 如香槟玫瑰的花语一样,那张照片的后面写着一句话:我只钟情你一人。 换言之,我只喜欢你。 再凝练些,我爱你。 许厌手中紧紧攥着东西,但面上不显,他学着白啄说:「啄啄,闭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