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之夜夫君掉马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沖喜之夜夫君掉马了》作者:五点零九【完结】 文案: 秦落柔一辈子活得谨小慎微,恪守规矩,最后却惨遭竹马退婚,落得个水性杨花的名声。 重来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去他的三从四德,她要肆意人生、快意过活。 一次醉酒,随手救了个小书生,贪其美貌,将其「金屋藏娇」。 自此,吟诗作画,策马奔腾,醉酒赏月皆有佳人相陪,不但如此,小书生还帮她顺利退了婚。 秦落柔目的达成,打算远离都城自在过活,心一狠便不辞而别。 谁知,一道圣旨砸向她,那位病入膏肓,生性寡淡冰冷的宁王要娶她沖喜。 秦落柔连夜跑路不成,被迷晕抬进宁王府。 再睁眼时,她躺在床上,看见一男子穿着玄端礼服坐在床边,正背对着自己宽衣解带,秦落柔下意识蜷缩住身体。 却在男子转身时愣住,眼前之人长得竟和自己偷养的书生一模一样。 只见那人俯下身来,不辨喜怒:「娘子好狠的心,用完本王就弃之不顾了吗?」, * 那日,宁王被追杀至一座破庙,被一醉酒女子所救。 起初,他只觉得有趣。后来那女子钻进他心中,就再也没出来。 备註:1.男主掉马前小狼狗,掉马后大老虎。2.竹马追妻火葬场直接火化成灰。3.男女主双c,1v1,架空,很空。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落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偷养的小狼狗变成了大老虎 立意: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自已去争取和奋斗。 第1章 惨死 她不要再为别人而活。…… 六月的都城久不落雨,无风,烈日,干燥炎热。 一小厮匆匆跑到县衙,说在郊外的荒地上发现了一具女尸,衣着华贵。县尉一听,不敢耽误,虽说都城贵胄世家多,但哪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连忙带上三五衙役,由小厮带路,边走边祈祷,可别是什么显贵的皇亲世家,眼下可是命案,若是牵扯起来,处理不好,怕是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快马不过一炷香就到了,虽然眼前女尸满脸灰土,但他一眼就辨认了出来,是奉国公府的平武县主。 说起这位平武县主,他心中着实可惜了一番,年初上任之时,特意去奉国公府拜访,有幸得见,真是貌若花月,仪态楚楚,端庄雅致,是为贵女中的典范。 但同时也松了口气,若说四年前,他定然要上报府尹着重办理,如今却是不必了。 遂挥手让衙役去奉国公府通传此事。 这奉国公府曾经也是辉煌过的。开国将军秦忠被封为奉国公,死后其嫡长子秦峰武承袭爵位,战功显赫,多少年来是为皇帝宠臣。 岂料百战百胜的不败将军却在四年前战死疆场,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唯一的儿子也一併战死,自此奉国公府无人承袭爵位,皇帝怜悯,封其独女秦落柔为平武县主,待老国公夫人故去后,可自行分家,老国公的两个庶子,也就是秦落柔的两个叔叔则另立门户。 奉国公府的衰落近在眼前。唯一能让各世家高看一眼的也就是平武县主自幼同护国将军嫡子定的一桩亲事了。 可就在不久前,将军府似有意退婚,各世家对其中道理都瞭然于心,虽然要娶的女子贵为县主,只可惜是个虚名。 「大人,此女系为情自刎而亡。」仵作拿起女尸右手中的长刀和左手中的信笺起身递给他。 自刎?县尉有点不相信的看向手中画着鸳鸯的信笺。 鸳鸯相向鸣,连理枝相连, 缘何相分离,不外幼时亲。 离别苦相思,辗转不能眠, 若能长相守,吾愿抛族亲。 今夜三更半,待君三里郊, 落柔无怨悔,伴君共此生。 刚看完,未及细思,就有人禀告:「县尉,奉国公府来人了。」 他回头,看见从马车上下来四个人。 为首的是奉国公府的老夫人,身后跟着老国公二房庶子秦峰德和他的夫人,走在最后的是三房庶子秦峰义。 除了在老夫人眼中他看见了些许悲痛,另外三人脸上丝毫察觉不到半点伤感之意,甚至还从那穿着艷丽的二房夫人眼中瞧出些不悦。 衙役引着他们来到尸体前,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就紧紧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秦峰德和秦峰义轻轻皱了皱眉头,二房夫人不敢走的太靠前,瞟了一眼就嫌弃地躲在秦峰德身后。 县尉将仵作的结论告诉给了他们。 「我就说吧,将军府为何要退婚,原来是她干出了这种丑事。」 不知道衙役是怎么传的话,此时已经慢慢围上了许多人,其中不乏一些世家的奴僕。 不消片刻,竟是来了好些世家女眷。 「平日里自视清高的样子,原来背地里是这番模样。」 「一定是情郎失约,她觉得丢脸,才自刎的吧。」 「我倒觉得是个痴情女子呢。」 「别把私会说的这么雅致,说到底就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有了婚约还如此,就是不守妇道。」 …… 这一声声都传到了奉国公府四人的耳朵里。 第2页 只见老夫人身后的婢女红了眼睛,瞪着那些闲话连篇的人,正欲上前理论。 「站住!」老夫人的声音很小,却是威严十足。 身旁的老姑姑忙拉了那婢女到一边,「秋灵,你切不可惹事,现下明摆着是有人不喜姑娘和孟公子成婚,干下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但不论是谁,敢如此干的,都是如今的国公府开罪不起的。此事死无对证,就是我们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证据。」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等老夫人故去了,怕是这都城就再没什么奉国公府了,现在还有谁肯为他们查明真相,得罪权势。 在众世家眼里,不过是死了一个空有虚名无足轻重的女子,茶余饭后的谈资,新鲜两日也就罢了。 「姑娘可太冤枉了。」秋灵哭的更伤心了。 忽然,天色暗了下来,骤雨来的猝不及防,前一刻还是烈日当空,此刻已然乌云密布,雨有越下越大之势。 众人都没有携带雨具。狂风紧跟着大雨,吹得雨水拍打在人们的脸上, 上马车的,急步离开的,一时之间慌乱无比。 县尉道:「此案就算是了结了,在下告辞。」 二房夫人已经坐进了马车,拍打着身上的水气,嘴里还唠叨着:「三房家的,今儿还真是好命,不用在这种鬼天气到这种鬼地方见死人。」 秦峰德脱下外衣为老夫人挡雨,「母亲,您先回吧,我找几个汉子,将落柔好好埋了。」 「是啊,母亲,我和二哥会处理好的。」秦峰义附和。 老夫人的视线从尸体上迴转过来,紧锁眉头,对着两兄弟点头,又深深嘆一口气,转身往马车上走去。 秦峰德对身边的小厮耳语了几句,很快和秦峰义也上之后的马车离开了。 雨不停地浇着地上的女尸,将她脸上的泥渍和脖颈处的污血沖刷干净,也把她身旁的纸张浸透,最后模煳了字迹。 一个时辰后,来了三五壮汉,先把尸体用草蓆裹起来,原地挖起了土坑。 在如瀑的雨水中,一女子的身形渐渐虚显,秦落柔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苦笑,杀她之人还真是对她恨之入骨,为了制造她自刎的假象,用毁人名节这样卑劣的手段。 成鬼已有三天,有心报仇,奈何并不知是何人杀她。虽然怀疑,许是和青梅竹马的将军府嫡子孟跃庭脱不了干系。想她这辈子一直活得谨小慎微,恪守规矩,与人为善,从不曾和谁交恶,唯有这件事她怕是碍了别人的眼。 但也只是怀疑。生前她一直认为孟老将军为人正直,也一直相信孟跃庭的真心。 真心?她不由得看向刚才马车远远离去的方向,想着也许自已一直认为的和相信的都错了,连自己的家人为了保全那虚妄的名望,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对她的死质疑,就这样任凭她的清白被损毁,更何况是旁人。 以至于她背上水性杨花不守贞洁的骂名而死,失去入祖坟陪伴已故父母的资格,只能被匆匆埋在这荒郊野岭,一块墓碑都没有,成了孤魂野鬼。 雨越下越大,穿透她虚无的身体,把每一滴刺骨的凉意都刻进她心中。 这天,就像是被永远遮住一样,明明是正午,却犹如黑夜,狂风暴雨愈演愈烈。 忽得,落起了冰雹,有的像豆子一般,有的却如拳头,砸断了枝丫,砸毁了茅草屋。 「哎呦,这怕是有人蒙冤了。」百姓家里年老的人唏嘘摇头。 挖土坑的四个壮汉,为了躲避冰雹,早就离去。 秦落柔看着冰雹落在草蓆上,一下一下地砸着尸体,就好似落在了自己身上,疼痛无比。眼前越来越模煳,她想,终是要离开了,若到了阎王殿,要不要问是谁害死了自己?问她的家人和未婚夫可曾真心相待过。 随即摇头。 算了吧,已经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她应该求阎王爷,下辈子让她不要再为别人而活,她要只为自己而活。 原本就不是顺从,愿意被拘束的性格,何苦为了整个家族和父辈的约定一直克制本性。 「轰——」 数道惊雷而下,秦落柔眼前只剩下白光,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风消失了,雨消失了,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但心中却并不害怕,也不慌乱,她想,这或许就是通往轮迴的路。 脑中霎时一片混沌,不知道过了多久,先是梅花香气扑鼻而来,紧接着门「吱呀——」一声,最后是人离去的脚步声。 秦落柔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熟悉的帷幔,熟悉的被褥,熟悉的里衣。摸着脖颈光滑的皮肤,找不到自刎的痕迹。 她坐起身,呆呆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由地生出想法。 慌忙下床,帷幔打开的一瞬间,更加确定了,视线飘过雕刻着缠枝芙蓉花的柳木屏风,紫檀多宝格,供桌上挂着的母亲画像,最后落在细口白瓷瓶里插着的清晨现折梅枝上。 这是她的房间,她并没有死。 往前走了两步,自己的脸庞印在铜镜上,她呆住了。 好一张稚嫩的面容,眉眼那样的熟悉却又那样的久违。 缓缓走过去,坐在铜镜前,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堪堪回想起刚才雨中的一幕幕,思绪九转千回,终于明白,她不是没有死,而是死后重生了。 转头看见衣架上的烟青色衣裙,突然记起来,这是自己十六岁生辰时祖母送她的,衣裙看起来还很新,想必没有穿过几次。 第3页 十六岁,她重生到了四年前。 这一年春末,父亲和兄长战死疆场,母亲忧思成疾,很快病逝,随后自己被封为县主。 看着窗外的大雪,想来这些事情发生已经半年有余。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喜的是她重生了,悲的是,父母兄长已逝。 「姑娘起了?」秋灵推门进来,看见呆坐在梳妆檯前的秦落柔,声音小了几分,「护国将军夫人来了,老夫人问姑娘可能去花厅相见?」 第2章 退婚 她并不稀罕做什么将军府…… 秦落柔蹙眉,秋灵一见,忙说道:「我这就去回了,姑娘本就在病中,挑不出理。」 病中?秋灵一说她才勐然想起,那时自己悲痛交加,娘亲去后,就染了风寒,一直到来年开春才算是好了一些。 她下意识闭眼深深唿吸,却丝毫感觉不出身体的不适,除了有些疲累,倒也是无碍的,想来是由于重生的缘故吧。 回头看着秋灵,想起那日众人中,唯独这丫头对自己的死伤怀落泪,冰冷的心也温暖了不少,用二十年的岁月和一朝生死看清世间炎凉和这仅存的温暖,代价确实有点太大了。 但既然给了她重生这样弥足珍贵的机会,就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活四年,然后不明不白的死去。 「将军夫人是要见的,但也不急着去花厅。」她看着秋灵身上单薄的衣衫,走到柜子边,从最底下拿出一锭银子,「这银子你别攒着当嫁妆,去买些上好的棉花,做件厚实的袄子穿上。」 秋灵不敢接,姑娘平日里可不是这个性子,对待她很清冷,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是否吃饱穿暖,今儿是怎么了? 秦落柔笑着把她的手拿起来,将银子放在她掌心,然后合拢她的五指,「秋灵,从今往后,这诺大的奉国公府,我能相信的唯你一人。」 「姑娘,姑娘这说的什么话,秋灵听不懂。」秋灵立刻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 府上,老夫人健在,还有二爷三爷也都在,什么叫能相信的只有她一人,她实在不明白。 对于秋灵来说,秦落柔的转变着实有些大了。 的确,前世的秦落柔从小受尽尊荣,爹爹手握兵权,哥哥战功显赫,而她自小也与护国将军府嫡子孟跃庭定了亲,真是羡煞旁人。 怎料一朝战败而亡,不过半年,奉国公府就已然败落,朝中不乏带兵打仗的将军,比如护国将军孟耀辉,父亲兵败后,及时救援,才使得边关一仗最终胜利,成为了皇帝新的宠臣。 本来是高过半分的家世,如今不但颠倒了过来,还成了天上地下的门楣。 母亲临终前告诉她,孟跃庭是个好孩子,定能护住奉国公府,护住她,于是她就相信了。而且一直以来,孟跃庭对她也很用心,春日里踏青,夏日里游河,秋日里爬山,冬日里赏雪,没有哪一年是落下的,就更别提日常还会带着她一同练武,一同逛街,一同集会,真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母亲是这样说的,她也是这样想的,奉国公府上下,都是这样认为的,祖母希望她能带给奉国公府最后的荣耀,二叔三叔也巴望着到时候能多一些彩礼,分家时他们就能多分一些家当,最重要的是多一门位高权重的亲戚。 作为整个家族唯一的嫡女,皇帝钦赐的平武县主,那时的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支撑起家族里的所有人。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这些从没有真心对待过自己的人,凭什么要她去负责。 低头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秋灵,心中稍有宽慰,若说真心相待,如今,在这奉国公府,也唯有秋灵一人。 「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以后你就都懂了。银子收好,过几日我要看见你穿着厚实的袄子,否则可是要受罚的,记住了没?」 秋灵默默点头。 「快起来吧,替我更衣,我要去花厅见将军夫人。」 她依稀记得,前世孟夫人来,是为商议婚事,父亲出征前她刚满十六,两家定好了日子,只等着凯旋而归就成亲。但现在因为父母过世三年不能婚嫁,原先商定好的婚期废了,特意前来商议。 穿戴好,秦落柔迈着闲散的步子走进了花厅。 「祖母万福,夫人万福。」 秦落柔坐在祖母身旁的椅子上,端着笑,看向孟夫人。 「瞧瞧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了,落柔,你可要注意身子呀。」孟夫人伸手,身旁的丫鬟忙递上一个盒子,「这里面是上好的野山参,我特意给落柔带了过来。」 原本她应该接过来,再说一番感谢的话,可如今她看着这一切都觉得虚伪无比。 大厅里,不论是祖母看向她的眼神,还是孟夫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像是一个还可以利用的物品,她瞧不出丝毫的疼惜之意。 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再抬头却已笑意满满,「孟夫人,小女身体尚好,这野山参太贵重了,实在受不起。」 孟夫人显然没料到会遭拒绝,以往这孩子可是乖顺得很。 「病久了,病久了,难免与康健时有不同,许是前段时间脑子烧煳涂了,夫人可千万别介意。」老夫人忙上前亲自接过了野山参。 秦落柔笑了一下,现在奉国公府最开罪不起的就是护国将军府了,以前的门当户对,现在可不就是高攀。既然是高攀就得有个高攀的样子,理应给什么就得受着什么,说什么就得应着什么,这野山参就算是对她的抬举了。 第4页 上一世的自己,生怕护国公府退婚,若是真的退了婚,自己就成了整个都城的笑话,再也别想嫁出去了,现在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好傻,命都没了,还在乎什么嫁不嫁的吗? 孟夫人僵硬的笑了笑,道:「老夫人,虽说将军和跃庭边疆战事未了,但到了年关也该回来了。今日我来,是先同您和落柔商议一下,如今事情有变,年初定下的日子早就过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看似是将话语权抛给了她们,显得尊重,其实就是要看她们的态度。 果不其然老夫人道:「落柔和跃庭的婚事已经定下十多年了,我们秦家自然是希望他们修成正果,有情人终成眷属。孟夫人认为呢?」 由奉国公府先提出想继续结亲,就是孟夫人的目的,这件事,哪家先提出来,必然就是落于下方的。 秦落柔心里冷笑,现在这种情形,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不论是谁哪家提出来,都是将军府高一头的。 如今祖母这样说,显然说在了孟夫人的心坎上。 一直以来祖母都是最懂得在什么时候示弱,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祖父在世时,她虽不得宠爱,但因为这性子,也一直牢牢坐稳了正妻的位置。 孟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既然秦老夫人是这样想的,我们将军府同国公府的情谊不能因为国公身殒就断了,自然是要长长久久的,即是如此,那就等将军和跃庭回来了,再登门拜访吧。」 说着就站起身来,显然要告辞了。 「但是落柔却不这样认为。」秦落柔突然出口。 瞬间的安静,孟夫人定住了脚步,老夫人从最初的诧异到回过神仅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忙道:「落柔病没大好,许是还烧着,头脑不清楚……」 「祖母,我清楚的很,有些话你们遮遮掩掩,要说不说有什么意思,父亲兄长去后,很显然我们奉国公府已经配不上将军府了,世家成亲歷来都讲究个门当户对,我同孟公子已经成了云泥之别,与其三年后被退婚,不如今日就说清楚,也不耽误孟公子与其他门户相当女子的机缘,何乐而不为?孟夫人,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啪——」 秦老夫人一个巴掌扇过来,「住嘴!来人,带县主回房间。」 秦落柔算是豁出去了,她早就厌烦生前端着对将军府的小心过日子,什么名门贵女,德行典范,到最后还不是被人诬陷成了不知廉耻,水性杨花,这些头衔要它有何用,谁知道还能活多久,她要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不就是退婚嘛,死不了就行。 「这门婚事,从现在起,我平武县主不同意了,要退婚!孟夫人,等将军和孟公子回来了还请告知。」 孟夫人却是突然握住了秦落柔的手,「落柔,你是不是受的打击太大了,还是最近和跃庭闹了什么别扭?」 秦落柔这一出着实是吓到她了,如今奉国公府刚刚遭遇大难,秦落柔也并没有犯什么错,对于他们两家来说,奉国公府就是弱势,退婚一事不管是谁提出来的,让外人看来都是他护国将军府的错,是他们没有情谊,失了信誉。她本想三年时间可以慢慢搞出来些事情再退婚,却不想今日就让秦落柔提了出来,将军和跃庭还没有回来,这婚,是说什么都不能在她手里被退。 孟夫人看着秦落柔有些不明白,这孩子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确实是调皮活泼些,但过了十岁后就越来越懂礼温婉了,如今奉国公府的情况,就连之前一直高高在上的秦老夫人都对她礼遇有加,以秦落柔的聪慧不可能不明白,现在的奉国公府若想保住世家头衔,就靠着将军府呢,怎么会说出如此话来?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还不赶快带二姑娘下去!」老夫人大喊一声。 秦落柔也知道这婚不是那么容易退的,但今天她就是要表明态度,在她眼里,并不稀罕当什么将军府的少夫人。 此时来了几个丫鬟想要将她带下去,秋灵却挡在了这些丫鬟身前。 秦落柔看了一眼,很是温柔地对着秋灵赞赏一笑,然后神情冷漠地靠在孟夫人耳边轻声说道:「我是真心不稀罕做将军府的少夫人,而夫人想必也是真心不想让我嫁进将军府吧。」 「秋灵,走。」 秦落柔头也不回的出了花厅,留下目瞪口呆的孟夫人和一脸焦急的秦老夫人,她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第3章 初遇 你看起来更像是个好人…… 「秋灵,我想自己待一会,老夫人若是派人来喊,就说我病了。」走进房中,秦落柔很是闲散的吩咐着。 「是。」秋灵乖巧的应声退出去,还不忘牢牢地关好房门。 站在房间中央,映入眼帘的就是母亲的遗像,一时之间无数的委屈都涌了上来。 「娘亲,您若还在世,今日也一定会怨我的吧,知书达理,规矩沉稳是您时常教导我的,可是有什么用?生前我活的那般小心勤慎,日日如惊弓之鸟,生怕将军府退婚,倒不如把这层纸戳破了,反而轻松了。您和爹爹哥哥都走了,你们怎么捨得留我一人在这个冰冷的府中?娘亲,我好想你们……」 趴在供桌上,秦落柔伤心难忍,这一哭就哭到了傍晚,老夫人派人来喊吃晚饭,她拒绝了,拉着秋灵说:「把之前哥哥的旧衣服给我找来。」 「姑娘,睹物思人更是心伤,不如让我陪姑娘弹琴解忧。」 第5页 秦落柔却笑了起来,「我已经不伤怀了,不过是想出去走走。」 秋灵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天已经晚了,现在出去老夫人怕是不让。」 秦落柔眨着眼睛,「所以才让你拿哥哥的衣服来呀。」 秋灵有些踌躇,很是难为的样子。 秦落柔催她,「快去快去,放心吧,不会被发现的。」 衣服很快拿来,秦落柔三下五下改了长度,秋灵伺候着穿上身,虽然松垮了一些,但还算不错吧。秦落柔站在铜镜前转一圈,很是满意的点头,「早就想如此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那些顾忌名声,守着行为规矩的日子,在她心里已经死了。刚在母亲画像前她就想明白了,自己并非是锦衣玉食享受过,就不能过粗茶淡饭日子的人,况且自己并不懒惰,刺绣功夫整个都城也无几人能及,分家之后应当是能养活得起自己和秋灵。 而且自己还有好些首饰和银两,够到郊外找块好地方买个宅子过生活了。 今夜,就算是为了庆祝重生,她也要不醉不归,既然不想做什么名门贵女,那她就放肆一把。 来到临江楼,摇着摺扇走到二楼拐角处的座位,要了一壶上好的红尘醉,吹着夜风,赏着逸江的美景,自斟自饮很快一壶酒就空了。 秦落柔的酒量不差,而且也总是自己酿桂花酒,只不过为了端庄贤淑的仪态,从不豪饮,今日可是一杯接着一杯,好似饮水一般。 眯着眼睛看向逸江上的二层楼船,灯火辉煌,传出悦耳的琴声,窗影摇曳,定是有婀娜舞姿,遂心意一动,往那楼船的方向走去。 她原本并不觉得自己醉了,谁知凉风一吹,倒有了几分酒意,脚底下软了起来。 「碰——」 秦落柔被人撞了一下,脚下不稳险些摔倒,抬头看去,那人飞快的向前跑着。 心道槽糕,连忙摸了一下腰间钱袋,不好!她遇到小偷了。 「站住!」秦落柔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她和旁的闺中女子不同,幼时也是同孟跃庭一同学过武艺的,虽说没什么天赋,坚持的也不好,但这三脚猫功夫对付一个小偷应该够了。 若是平日里肯定够了,但此刻她的脚发软,追了好几条街,还是让小偷逃掉了。 弯着腰,喘着粗气,是真的追不动了,干脆跌坐在地上。等唿吸平稳一些了,她起身想要回家,却发现,眼前的情景有些陌生,她这是追到了何处?再四处瞧去,看不见一个人。 那就往回走吧,等遇到人了,再问路。 迎着月光不知道走了多久,仍然没有遇见一个人,月光却越来越暗,她也越走越冷,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而且酒劲似乎更重了,原来这红尘醉后劲这么大,头很重,随时要倒下。不行,这样走下去,她怕是会在重生的第一夜就被冻死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座破庙出现在了眼前,隐隐的还从里面透出些亮光,秦落柔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在里面躲风躲雪,应该不会被冻死。 刚推开房门,脖子突然被人从后面用小臂勒住。 她斜眼看了一眼庙里面,在靠近佛像的位置生了一簇火,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是误入了别人的地方,在不知道对方是何人的情况下,还是先求饶比较好,于是尽量压低声音配合自己一身男装。 「大侠饶命,在下被人偷了钱袋,追捕时迷了路,外面太冷,见这里亮着光就想进来先暖一暖,若是不愿,我现在立刻就出去。」 后面的人沉默了半晌,松开了她。 秦落柔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回头,却在一瞬间愣住。 火光透过眼前人散乱的头髮,映照在他的脸上,翠羽一般的眉下是微微抖动的长睫,眼眸低垂,直挺的鼻樑,有滴滴汗珠从鼻尖滑落,苍白的脸,苍白的嘴。 当视线停留在他胸口处映出的血渍时,终于明白了为何他会是这样一幅落魄孱弱的模样。 「你受伤了?」她轻声问道,忘了压低声音。 眼前人突然抬眸,犀利厌烦的眼神让秦落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渐渐地,那眼神中的犀利柔和了一些,男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开口道:「你是女子?」 秦落柔笑笑,点点头。然后摸了一下腰间,将金创药拿出来递给他,「你先自己上药,」然后绕着他转了一圈,发现他后背还有一处伤口,揉着头说道:「不好意思,你让我缓一缓酒气再给你背后的伤口涂药,你这样的外伤,我会治。」 不论是孟跃庭还是兄长,都是练武之人,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金创药,而出门带金创药也成为了她的习惯。 男子从她手里拿过药瓶,「多谢。」转身走到一边。 秦落柔坐下靠在墙边闭起眼睛等着酒劲慢慢过去。 这一闭眼竟然睡着了,却突然被一声清脆的声音惊醒。 她向出声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男子盘坐在地上,一侧的肩膀露在外,胸口处的血迹在白色的里衣上格外显眼。 他紧锁着眉头,大滴大滴的汗从脖颈滑落,颤颤巍巍的想要捡滚落在远处的药瓶,正是她刚才给的药瓶。 秦落柔起身走过去,捡起药瓶,「你自己不方便,我给你上药吧。」说着便跪坐在他面前,要直接掀他的衣服,男子忙用手拽住衣襟,「不用了。」 第6页 秦落柔笑了,在人命面前,男女之防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现在的她,真的不在乎名节这件事。 「今日你让我进来取暖,算是救了我一命,我给救命恩人涂药有何不可,我给你说呀,我涂药的技术可好了,兄长受伤时候,总是我涂药的。」 她一把拿开男人的手。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鬼使神差的,男子并没有继续阻拦。 秦落柔掀开男子胸前的衣服,将伤口露了出来,认真的开始涂药,此时在她眼里,只有伤口。 不知道是酒劲的缘故,还是天性单纯,她此刻已然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女子,一心想着救人。 当手指触碰到伤口时,她明显感觉到男子的颤慄,「很疼吗?」遂撅起嘴认真的吹气伤口来。 这一吹,着实让男子打了个激灵。 「等一下。」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 秦落柔嘴角微翘,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你可比我兄长娇气多了,兄长受了比这更重的伤都一动不动的,乖乖上药,你呀,一点都不乖。」 这句话是她给兄长和孟跃庭上药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不论两个人谁怪她上药疼,她就会说对方更乖,这样,他们就会咬紧牙,让秦落柔继续涂药。 男子睫毛微微颤动,抓着衣角的手,使劲用了用力,骨节更加分明。 秦落柔见他既不言语也不再动作,又继续涂药。 涂完前胸,绕到男子身后,将他的上衣褪到了腰间。 这次男子配合得很好,秦落柔就像是医者,而他则是听话的病患。 「刚才,我不是因为疼,」男子原本苍白的脸微微泛红,「是你靠的太近,我自出生以来还是……」 而此刻的秦落柔根本没仔细听他说的什么,而是盯着他后背皱起了眉头。 「你的灵台穴为何点了硃砂?」她凑上去闻了闻,「好浓的药味,除了硃砂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男子勐然站起身来,穿好衣服走到一边,背对着秦落柔,闭眼大口的唿吸,轻轻的摇摇头,默声苦笑。 「对不起,我可能看见了不该看的。」秦落柔意识到男子的抗拒,拿着药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歉意满满,她并不热衷于打听别人隐私,只不过随口问一句,没想到这人的反应这么大。 男子转身,缓缓走过来,背对着她,半脱自己的上衣,让背后的伤口露出来,「你继续上药吧。」 这次,秦落柔不再言语,仔细上起药来。 「好了。」她把药瓶递给男子,「你留着药,每天上一次药,很快就会好的。」 「多谢。」男子拿过药瓶收了起来。 秦落柔蹲在火边暖手,抬头问男子,「你怎么受伤的?有仇家?」然后立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瞧我这个猪脑袋,刚刚问你,都惹你不悦了,现在还要问。」 男子并不回答,只是看着秦落柔,慢慢坐在了她身边,说道:「不是。」 又转头看着秦落柔的侧脸,缓缓道:「小生严易,没有仇家,是来参加科举考试的,不曾想遇上了劫匪,一路逃到了这里。」 秦落柔也坐了下来,拿了一根木棍,挑着火堆,想让火再旺一些。 「严公子,看你这瘦弱白净的模样,一看就是个书生,这些劫匪也太可恶了。」 她转头看着男子,「那你现在是不是盘缠都被抢走了?」说完嘆了一口气,「我的钱袋也被偷了,要不然就能给你一些银子了。」 男子一直看着火光,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突然他问道:「你一个女子为什么随身带着金创药?又为什么对陌生男子不设防,还要给我钱?你不怕我是个坏人?」 秦落柔看着她,歪着头微微一笑,「坏人?不呀,你看起来更像是个好人。」 男子明显一怔,看向秦落柔的眼神复杂难辨,随即低头抿嘴浅笑,一开始并没有笑出声,但似乎是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秦落柔很是不解。 第4章 家人? 她心中坦然坚定。 「你知不知道看起来像好人并不代表这个人真的是好人,但是你很幸运,我真的是个好人。」停顿片刻又说道:「但说自己是好人的人,也未必真是个好人。」 秦落柔眼里的光暗淡了下来,她想到前世的自己认为身边都是好人,但最终呢,虽然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但也算不上是对她好的人,可是眼前这个陌生人不一样,他们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利益牵扯,简单到今日的相遇也许就是再也不遇。 「你没有把我赶出去,对今天的我来说,就是好人,这就够了。等天一亮,我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了。」 男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侧脸上,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沉默不语。 秦落柔盯着火光,思绪已经飘到了生前那墨守成规的四年。困意渐渐袭来,她捲缩着身体侧卧躺了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姐姐,姐姐。」 秦落柔睁开眼睛,觉得很是刺眼,用手挡着阳光,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在喊自己。 「刚有个大哥哥说庙里有个姐姐,让我告诉姐姐该怎么回家。」 秦落柔扶着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姐姐要去哪里?」 「我要去都城东街。」秦落柔摸摸小女孩的脸,起身,却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衣服,衣料是上好的锦缎,昨夜并没在意他的衣着,现在想来,这书生定是个富家公子,来都城时也许带了很多盘缠和家僕,突遇劫匪,盘缠被劫了,那些僕人不是走散了,就是没命了。 第7页 看着寺庙门口的方向,不由得担心起来,他如今一个人,自幼肯定也没吃过什么苦,不知道要如何赚得银子熬到科考,即使是返乡,恐怕也是艰难…… 「姐姐,我们赶快走吧。」小女孩打断了她的思绪,拉着她的手出了寺庙,又来到一条小道上,「沿着这条路走就能走到东街那边了。」 「谢谢你小妹妹。」秦落柔不再停留往前走去,一夜未归,秋灵肯定着急死了。 她一心想的是秋灵担心,却忘了自己此时的样子,醉酒被偷钱袋,又在破庙将就了一晚,早已不是昨晚那潇洒倜傥公子哥的模样。 秦落柔手里拿着一件男子的衣服,头髮散乱,衣着沾满污渍,因为想着往府中赶,根本没在意大街上人们奇怪的眼神。 她没走大门,往后门走去,昨夜交代秋灵,让在后门着她。 「秋灵,秋灵,快开门,是我回来了。」 门应声开了个缝隙,在看见秋灵后,秦落柔立刻问道:「你是不是等了一晚上,冷坏了吧,你……」 「姑娘,」秋灵挡在门缝处不让她往里走,表情很不自然,「老夫人在。」 秦落柔心中一慌,但很快就平稳下来。 门被两个小厮打开,老夫人和二房王氏还有大姑娘秦落娇站在不远处。 「哎呦,县主这是怎么了,穿着男子的衣服,你瞧瞧这头髮乱的,脸上还沾着灰土,一夜未归,这是去哪了呀?」说着就走了过来。 秦落柔看了一眼王氏身后的秦落娇花枝招展的模样,挑眉一笑:「二婶,你管堂姐便是,至于我,好像并没有资格过问吧。」 王氏呆住,平日里她只要说品行哪里与名门贵女不相符,再加上一句如何能嫁将军府,秦落柔肯定会应错,虽然她心里知道两人并不亲,但面子还是顾及的,今日是怎么了? 「那我总有资格过问了吧。」老夫人厉声问道。 秦落柔淡淡一笑:「祖母,但是我也有不说的权利。」 她抬腿就走,昨晚实在是没睡好,她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站住!」老夫人显然动怒了。 秦落柔回头,眼里没有一丝害怕,「祖母可否容孙儿稍作梳洗再做训斥,孙儿昨夜没睡好,怕您训斥着我就睡着了,为了让您骂的心里舒爽,还是等我睡足了晚些再训吧。」 老夫人皱眉,仿佛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落柔,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怕不是鬼附了身。」 「恐怕就是鬼附了身,被一个惨死之人的冤魂所附身。祖母,晚饭时间请两位叔叔一同过来吧,我有话要说。」 「秋灵,走。」 看着秦落柔离去的背影,所有人心中无不震惊,刚才那人看着明明是她,却又不是她。 沐浴梳洗,躺在床上,秦落柔好好的睡了一觉,如今的她心里并无牵挂之人,也没什么期盼之事,睡起觉来格外香甜。 她是被饿醒的,揉着肚子,睡眼朦胧的让秋灵为她更衣。 看见秋灵拿着那身烟青色的罗裙,她嘆口气,「这衣服你拿去随意处理了吧,还有前些年祖母和二房三房在生辰时送我的东西统统拿去处理了。」 「这……姑娘,为何?」 秦落柔走过来摸了一下衣服料子,「真是好绸缎,仅仅如此。好了,把那件素色的衣衫拿来吧,我们到正厅用晚饭。」 秦落柔以为今晚只会是二叔三叔前来,没想到一大家子人倒是到全了。 众人等着姗姗来迟的秦落柔,看她进来,秦峰德起身说道:「落柔你怎好让长辈等着?」 「我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这满屋,只有祖母二品诰命夫人有资格怪罪。」秦落柔面对老夫人福礼,「祖母,孙女身体还未大好,贪睡了,还望祖母见谅。」 王氏给了秦峰德一个眼神,似乎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老夫人起身走到秦落柔身前,握着她的双手问道:「落柔,今日寻得了法力高深的道长,让他给你作法可好?」 秦落柔笑了起来,「祖母,白日里孙女胡言乱语,并非鬼附身,只不过是一夜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如果祖母不放心,大可让道长施法。」 「快请道长。」 「是。」 秦落柔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道长走过来,微微一笑,如果此人真的如祖母所说的道法高深,能否看出自己重生呢?若被点破,又会是一番什么局面呢? 不论是何种结果,她心中坦然坚定。 只见那道长嘴里念念有词,用拂尘不停扫过她的身体,两旁还有三五个小道士,捏着诀,发出让人昏昏欲睡的声音。一番法事过后,那道长走到老夫人面前道:「这位缘主身上的邪祟已除,我这里有一道符,贴在她床前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彻底痊癒。」 呵,原来是个假把式,不,或许她的重生并不在此范畴,不论怎么说,过了这一趟,她心中又多了个主意。秦落柔不表明,装作乖巧,只是看着祖母恭敬的送走道士,吩咐人将那符纸在她床前贴好。 「折腾了这么一番,大家都饿了吧,回桌吃饭。」老夫人看着又变乖巧的秦落柔很满意,说着就往饭桌前走去。 别人饿没饿秦落柔不清楚,她可是饿的紧呢。 众人刚坐稳,王氏说道:「听闻昨日将军夫人来商议婚事,我们的二姑娘竟然要退婚。」 第8页 「休要胡言,不过是因为落柔三年不能有红事,推迟婚事罢了。」老夫人看也不看王氏,冷冷说道。 王氏却没有闭嘴的意思,「落娇比二姑娘要大上两岁,虽说一般都是嫡女要先婚嫁,但凡事都有例外,遇上这等白事,三年后,落娇过了桃李年华,就成老姑娘了,怕是要错过好人家。」 老夫人不紧不慢道:「你说的例外也有,等我死了分家之后,或者圣上赐婚。」 王氏还想说什么,秦峰德一个眼神过去,她虽不甘心,也闭上了嘴。 秦峰德道:「母亲,继远与落柔同岁,想想也该参加科考了。要想中举,应该换个私塾了,听闻南街上有个私塾先生,好几个门生都中了举。」 「那就去吧,若是能考取功名,就是你的福气。」老夫人说着便将鱼眼睛夹给了秦继远。 「谢谢祖母。」秦逐远半起身谢礼。 王氏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笑眯了眼睛。 此时的秦落柔不说话,只是吃饭,一会她要说的话,不一定要如何费力气呢,可不得多吃点。 等吃的差不多了,喝鱼汤时,抬头看了二叔一眼。二叔秦峰德并非祖母亲生,是祖父纳了祖母的陪嫁丫鬟所出,比起不知从哪里抱回来的三叔来说,稍得祖母偏爱,父亲战死后,奉国公府的几处田产都是由他打理,而三叔只得一处,许是由于生母不明,秦峰义自小便懦弱少言。 也正因如此,三房家的都只是埋头吃饭,并不言语,不论是与她同岁的三姑娘秦落婉,还是小自己三岁的四姑娘秦落妍都只是默默吃饭。 也就是八岁的三弟秦继良什么都不懂,吵嚷着让三房林氏给他夹饭桌另一边的鸡腿。 秦落柔站起身将鸡腿夹到秦继良碗里,「继良喜欢吃鸡腿?」 生前她并没有怎么接触过三房家的,但今天看着这个没怎么疼爱过的弟弟,觉得自己前世未免也过得太过规矩,少了好些烟火气。 「快谢谢二姐。」林氏说道。 秦继良睁着一双单纯的大眼睛看着她。 「不谢。」秦落柔笑笑,刚想要坐下,又觉得正好起身了,那就把话说了吧。 她站直身体,说道:「今日请大家到正厅用晚饭,是因为我有话要说。」 王氏立刻说道:「传话的丫鬟不是说,老夫人觉得我们一大家子很久没有一同吃饭了,这才让我们过来的吗?」 「为何来不重要。」秦落柔道。 想来是昨天自己闹着退婚一事传到二房三房耳朵里了,老夫人为了澄清,不但请来了所有人,还请来了道士做法,所以当王氏问的时候,老夫人便很严厉的否定了。 看着祖母此刻面容平静,定然是相信了刚才那道士所言,认为自己恢復了「正常」,现在要说什么,在祖母看来不过是和往常一样,顺着说些家常话罢了。 但她早已经变了,再也不会回到从前「听话」的样子。 秦落柔十分坚定的说道:「我尊重二叔三叔是长辈,向你们知会一声,我已决定同将军府孟公子退婚。」 第5章 清醒 今后谁也别打谁的主意。…… 秦峰德一下子站起来,「落柔,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大家也都听见了,那道长说我身上的邪祟已除,所以我现在清醒的很。对了二叔,你这半年经营着秦家这么多田产,应该不在乎分家时少那么一点侄女的彩礼吧。」 老夫人「啪——」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落柔!」 秦落柔并不理会,继续说道:「奉国公府已经没有了奉国公,这个家迟早都是要散的,即使再避讳不说也改不了事实。你们每个人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祖母,您这一辈子嫁给一个您不喜,也不喜您的人,觉得很幸福吗?为什么还要为了那虚无的名望让我走上您的老路呢?」 「这是我的婚事,我不想嫁,谁也不能强迫我。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愿不愿意,今后过得幸不幸福,一点也不重要,你们心中在乎的是,能否成为朝廷重臣的亲戚。如此,不论是落娇还是落婉落妍都更可能嫁权贵之家,我还知道,继远并不能融入到都城世家公子中去,若是有了孟跃庭这样的姐夫,世家公子多少也要给几分薄面吧。」 她苦笑一声,四年了,这些话终于说出来了,「话已至此,我们都不需要再虚伪的互相对待了。二叔既不爱舞文弄墨也不爱舞刀弄枪,习惯了好吃懒做,守着那些田产正好度日。三叔逆来顺受,从不争取什么,或许分家后你们一家会比现在过得更好。我这个县主,虚名而已,比你们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今后谁也别打谁的主意。」 老夫人捂着胸口,似是气极了,颤颤巍巍站起来,「逆子!若你爹还活着,定要被你气死!你忘了你娘临终前说了什么吗?让你一定要嫁到将军府,你这个不孝子!」 「我对父亲母亲没有丝毫不孝,母亲之所以如此说是不知道……」秦落柔咬咬嘴唇,四年后的事情她如何说出口。 「祖母,你告诉我,今日我说的话,哪句错了?是有关二叔三叔的说错了,还是与将军府结亲是你们有所图说错了,还是不想走您的老路说错了?您当真认为将军府现在还想与我们结亲吗?三年后他们会以各种藉口推迟婚期,到了最后……」太多的不可说,她摇摇头,「算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也无需再多说了,失陪。」 第9页 这一桌子所谓的家人,没有人是为她着想的,曾经同父亲母亲兄长在一起的温馨场景涌入了脑中,深深的孤独侵袭而来,走出大厅,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朝房间行去。 她不知道今夜祖母二房三房是否安睡,但她睡得很香,说出了这些如同压在心里大石一般的话,连唿吸都畅快了。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起床换上男装带着秋灵出了门。说出那些话前,她早就做好了今后的打算,想要在外置办一处自己的宅子,为了今后的分家早早准备起来。 宅子找的并不顺利,看了郊外的好几处都不怎么满意,她想找的是屋前有水,屋后有山,门前抓鱼,门后爬山,上山观景,下山採花,这等要求似乎是高了一些,但从现在开始,她一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一点也不愿将就。 最后无法,选了逸江上游的一处荒废已久的宅院,让秋灵找来了工匠开始修葺。虽说是远郊了,但胜在符合她心中的要求,且她骑马技术还说得过去,要去城中游玩採买,也算方便。这造房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最快也得三五月,而且宅子里的布置都按照秦落柔所言,甚是繁琐,具体到了前院后院,主厅厢房。 当天晚上回来,秦落柔一夜未眠,将布局作画标记,不及休息就又带着秋灵将这些画作给了工匠们,一切安顿妥当,才放心的离开。 跨步上马,困意即刻袭来,秦落柔勒紧缰绳往府中赶去,一心想着她的枕头。 行至南街拐角,突见街中央人群涌动,她本不愿理会,但匆匆一瞥,看见一个老妇人捂着头,瞧不清面容,任由一个年轻的妇人责骂,心中很是好奇,困意减消。 她对身后紧紧抓着自己衣衫的秋灵说道:「我们下马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拴好马匹,秦落柔笑着说:「从今日开始,我要教你骑马了,要不然我们住进新宅子,你走着来採买东西,怕是要累坏的。」 从昨天秦落柔找宅子开始,秋灵心里就已经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了,心里本来有疑问,但这一句话,让她瞬间热泪盈眶,原来她也是主子计划的一部分,这种被需要被重视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 「今后,秋灵全都听姑娘的。」 「走吧。」 两人来到人群外围,就听见了妇人大骂的声音。 「还说自己会看病,分文不收,没想到是来索命的,我那可怜的夫君呀,就这样不明不白被这庸医给治死了!」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 「你看那妇人都不反驳,肯定是把人治死了心中有愧, 不敢说话。」 「真是可怜呀,这女人成了寡妇,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了,怪不得这么伤心生气。」 「瞧着年纪也不大,定是要再嫁的,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好婆家。」 秦落柔已经学会了不随波逐流,她尤记得,前世那些人围着自己的尸体指指点点的样子。 正在思索之时,突然有人大声问道:「这夫人怎么不找郎中,反而让一个妇人看病?」 年轻妇人生气地看着疑问的人说道:「我找了好多郎中都治不好,后来她!」手一指老妇人,「给开了一副药,竟然有了好转,正因如此……」说着妇人就又哭了起来。 从始至终,那老妇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年轻妇人骂累了,哭累了,抹一把眼泪,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走吧,我家里还有娃要照顾。」说完就要走。 一直低头的老妇人突然拉住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在她的怀里,「抱歉,我本无意害人,是我高估了自己。」然后埋头快速走出了人群。 年轻妇人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想要追上前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家门口的娃,转身回头,把钱袋揣得紧紧地,眼含泪花快步向自己娃走过去。 秦落柔在老妇人掏钱袋的时候就愣住了,由于之前一直没看清脸,这一掏钱袋,她总算把脸看清了。 这不就是贺大娘吗?在死前一年,贺大娘所开的小药铺,被人打砸,她带着府中小厮正好路过,挺身而出,保住了贺大娘的小药铺。一个心存感激,一个时常光顾,相见恨晚,意气相投,时间一久,成了挚友。 「走,我们跟上去。」 马也不管了,秦落柔和秋灵跟在贺大娘身后,一直跟到一处小巷子的一个院落前。 秦落柔心里有些激动,比前世早三年遇见了贺大娘,或许是老天爷对她的恩赐,她还记得,那日从贺大娘的药铺出来时,两人说好待桂花酒酿好要一同畅饮,没曾想却成了永别。 深唿一口气,抬手,叩门。 第6章 故人 不舍只做陌路人。 门应声而开,老妇人神情淡漠,「请问两位姑娘何事?」 「大娘,我来看病。」自己重生的话无法说,若说自己围观了刚才的场景,怕不是要吃闭门羹。 老妇人打量眼前的女子,虽说是男子装扮,声音却是清脆,看来并没有要对她隐瞒的打算。 「我医术不精,实在不敢应允。」 秦落柔拉起老妇人的手,「我不进去,就在这门口,大娘给我把脉如何?」 老妇人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秦落柔许久,「看姑娘脸色尚可,怕不是来看病的吧。」 秦落柔微微一笑,「大娘一个人独居吗?」 第10页 她是知道的,贺大娘没有家人,故此一问。那新宅子只有自己和秋灵两个人住,委实空了一些,再有贺大娘在身边,简直完美。 「与姑娘无关。」 「人活命最多不过百年,做到问心无愧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能思他人之苦,将过错尽数归于自己,小女佩服。」看见贺大娘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秦落柔不再斟酌,以她对贺大娘的了解,自然知道说什么,最能打动她的心。 老妇人神情稍有缓和,眼光柔和下来,长嘆望向远处,沧桑之感浓郁。 「总归是我的失误。虽说人命百年,比不得山万年永立,水长流不息,却最为珍贵,作为医者对生命自当是万分敬畏。」 言闭,才发觉从不喜多言的自己,竟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了这番感悟的话,思及此,微笑看着秦落柔,「我瞧着姑娘面善,进来坐吧。」 独居这么多年,若说不孤单是假的,只不过防备之心让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今日,这位姑娘,有一种让她放下防备的能力,心里渴望起了诉说和沟通。 秦落柔和秋灵跟着老妇人进了里屋。 「我姓贺。」老妇人一进屋就自我介绍。 秦落柔听她如此说,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千,不自觉湿了眼眶。 贺大娘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双手将茶杯握住,用指腹轻轻摩擦着杯沿,半晌后说道:「不瞒大娘,我是奉国公府秦峰武之女,远郊有一处宅子正在修葺,若大娘愿意,我们三人同住,再无旁人。」 这话一出口,别说贺大娘了,秋灵都惊了一惊。虽说最近两日主子行为是有些奇怪,但现在这话就太不能理解了,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怎么就要一起住了? 贺大娘更是惊讶的看着秦落柔,虽说女子眼神真切,但仍觉得不可思议,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瞧着两人的表情,秦落柔立刻意识到,对贺大娘来说,她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并非交心一年多的挚友。随即笑了笑:「是这样的,我看大娘像是独居,远郊那座宅子正缺一个人帮我照看,刚才那番,我是看见的,若不是大娘品行端正,敢作敢当,心地善良,是不会最后还给那妇人银两的,我相信大娘的为人。当然,大娘若帮我照看,我自不会亏待大娘。」 想到自己前世冤死,没有几个真心相待的人,若非要说,贺大娘算一人,母亲去世四年,她在最后一年能遇到贺大娘,享受她给的关爱,也是一种安慰,现在遇到,她又怎么捨得只做陌路人。 贺大娘不说话,看了秦落柔许久,那眼神足以看得人心里直发毛,但秦落柔却依然神情坦然。 她眼神慢慢落下去,拿起茶壶,给秦落柔添茶,话音伴着水声传来:「我也不瞒姑娘,瞧着姑娘,心里有一种久违的安稳之感,即是如此,就应允了吧。」 秦落柔勐地站起身,「太好了大娘。秋灵,你明日过来,带着贺大娘去宅子看看,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了。」 在她的心中,奉国公府里的那些,虽然有着血缘关系,但却只想从她身上捞好处的人,并不能称作家人。 她知道贺大娘喜爱讨论什么,就把那一年贺大娘治病救人发生的事情拿出来同她讲,果然相谈甚欢。 秦落柔在心中偷笑,这些可都是他们相遇后发生的一些事情,现在却把这些事情当做是民间故事说给当事人,这种感觉很奇妙,每每看着贺大娘惊异于故事的主人公同自己做着同样的选择,心中就莫名温暖。 不知不觉已日落,遂告辞贺大娘,带着秋灵回了府。 从这天起,她每天的事情就是光顾贺大娘这个小院落,然后三个人一同去远郊的宅子,看着工匠们修葺新屋,至于奉国公府,那个并不能称为家的地方,只是她夜晚睡觉的地方罢了。 奉国公府的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知道每天一大早县主就出了门,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这日,她和贺大娘喝了两杯桂花酿,微醺着回到了府中,刚躺下,就听见有丫鬟叩门。 「二姑娘,老夫人请你到她房间。」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一直很清楚,祖母是不会放任她如此,正因为她太清楚名门闺秀的行为准则,才知道,祖母忍到今日已是不易。 「秋灵,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秋灵看着东倒西歪酒意未消的秦落柔跟着丫鬟往老夫人房间的方向走去,心中不免担心起来,但还是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悄悄跟在了身后。 秦老夫人压制了好几日的火气,在看见秦落柔这幅模样的时候,彻底爆发了,也不管身边是否还坐着另外三个孙女,勐地把手里的暖手炉扔了过来,砸中了秦落柔的肩头。 勐然的疼痛让她身子一颤,眉骨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额间即刻冒上来密集的小汗珠,顺顺唿吸,右手抚上左肩,抬眸,眼神清冷。 「祖母真是好把式,若是再偏上一分,恐怕我这张脸也要不得了吧。」 秦老夫人没有想到她将暖炉扔过去的时候,秦落柔竟然没有躲避,就这样生生挨了。 她可不是不想躲,虽说桂花酒劲不大,头脑清醒,但架不住脚底下是软的。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世家女子的模样,今日将军府又来人了,跃庭那孩子也是有心,在苦寒的边疆打了狐狸,快马加鞭让人将皮毛给你送了过来。」老夫人身边的老姑姑拿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张赤狐的皮毛,在烛火的照耀下,柔软明亮。 第11页 「你拿去做个披肩,等跃庭回来了看着也开心。」 秦落柔抚摸面前的赤狐毛,记起前世这个时候,自己收到这个皮毛是多么的欢心,找了最好的裁缝,做了披肩,捨不得拿出来穿,只在见孟跃庭的时候才上身。 咬了咬下唇,此时的孟跃庭应该还是喜欢自己的吧,但之后的四年里,随着孟家越来越受皇上重用,打孟跃庭主意的世家岂止是一二,流言蜚语早就入了耳,她心知肚明,从不过问,没想到她的隐忍和懂事,换来的却是失了名节的冤死。 但这赤狐毛她是真的喜欢,不如先把玩着,遂接过托盘,「祖母,孙女头昏睏倦,先回房了。」 「站住!」 老夫人严厉的声音在她转身的时候赫然传来。 秦落柔回头站定,等着她的教训,心道,也就是骂几句,赶快骂完,她好回去睡觉。 却见老夫人重重嘆了一口气,「落柔你坐下。马上到年关,孟家父子也要回来了,你切不可再闹脾气,你看跃庭对你这般用心,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到时候孟将军向皇上请旨赐婚,如此一来,你几个姐妹也好说人家了。」 「落娇已经十八,落婉与你同岁,都到了成亲的年纪,落妍也已经十三了,不小了。今日祖母把你们姐妹四人叫来,就是想告诉你们,祖母年岁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们一起过的最后一冬,想在世时把你们姐妹都安排妥当。」 秦落娇看着秦落柔,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马上说道:「祖母,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身体康健,是要长命百岁的。」 年纪最小的秦落妍跟着起身来到秦老夫人身边,「落妍也要祖母长命百岁。」 秦落婉附和说道:「祖母还要看着我们成亲,看着二哥三弟成亲,四世同堂呢。」 「好,祖母有你们,又怎么捨得早去呢。」秦老夫人眼中闪着晶莹,看向了秦落柔。 这样的情境下,通常都是她先开口,可如今她连做样子都不愿了,秦落柔不知这三人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心,却更加觉得自己那时的真心可笑。 「祖母口中的安排妥当,并非是按照我们的心意安排,而是按照祖母的心意安排吧。」 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退婚了,对这个家族便再没了利用价值,只不过因着平武县主的身份,让祖母也无法抛弃自己而已。 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还有,孟家是不会去请旨赐婚的。」 「我闻着二妹一身酒气,说的怕是胡话,祖母,落柔醉了,让她回房休息吧。」秦落娇柔声劝着。 作为嫡女的秦落柔从小到大都对这三个姐妹十分疏远,且不说父亲和哥哥在世时,她受尽宠爱,同庶出的二房三房有着身份差异,就是前世父亲哥哥去世以后的四年,她在奉国公府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怎么现在轮得到一个庶出的为她假意求情了。 她仔细打量着前世没怎么正眼瞧过的秦落娇,这才发现她的这位堂姐眼角眉梢的幸灾乐祸之意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干脆开口道:「姐姐是怕我退了婚,没了孟家去求圣上赐婚,你也只能待字闺中吧,姐姐现在和祖母可真是一条心呢。」 她摸着一旁托盘里的的赤狐毛,「也是,我即使是退了婚,今后分了家仍然是圣上钦赐的平武县主,自可以去宫中请安讨赏,你就不同了,跟着那不争气的爹,若有朝一日败光了田产家业,这日子可好过不了呢,当然要在风华正茂时找一门好亲事。」 秦落娇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一下子就浸满泪水,抬头望着秦老夫人,「祖母,我从未这样想过。」 「堂姐,你现在要讨好的可不是祖母呢,你就是再讨好,分家时家产里也没有你的一个铜板,你还是应该来讨好我,若我心情好了,哪日被宣召进宫,得了赏赐的好东西,兴许能分你两件。」秦落柔脸色一沉,停止抚摸皮毛的动作,抬眼看着秦落娇,嘆了一口气,「不过呀,有的人或许连这样的施捨都是不值得的。」 话音一落,那秦落娇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我一向知道嫡庶有别,从没有做过逾越的事说过逾越的话,妹妹为何如此对我。」 第7章 再遇 姑娘可愿意入画? 秦落柔冷冷一笑,「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怎会如此一问?你现在说的这番话,就是逾越!」 「我……」秦落娇转头用一双泪眼看着秦老夫人。 「好了好了。」秦老夫人揉着太阳穴说道,「我今日原本是想……算了,你们都回去吧。」 秦落柔心中清楚祖母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她想用亲情捆绑自己,因为她曾经傻兮兮的把整个奉国公府中的亲人都当成自己的责任,真心为他们所有人考虑过。 不再停留,秦落柔率先走了出来。等在门口的秋灵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看着衣着单薄的秋灵双手冻得通红,她有点生气,「都说让你在屋里等我了,出来了怎么也不穿厚一些。」 「出来急,没顾上。」 秦落柔快走两步,「那我们走快些,你别着凉了才好。」 主僕两人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刚走过长廊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姐姐慢些。」 秦落柔回头,看清谁人后,不禁自语:「落婉?」 第12页 这三房家的人,往日里在家宴上都只是客套话,自己压根不同他们来往。 秦落婉快走两步,来到她面前,「姐姐慢走,我有两句话想对姐姐说。」 秦落婉下意识看了看冻得瑟瑟发抖的秋灵,对秦落婉说道:「若是劝我不要退婚,就不必开口了。」 「不是,我是来告诉姐姐,我支持姐姐退婚。」秦落婉坚定的语气让秦落柔停住了离开的脚步,转头对秋灵说道:「秋灵,你先回去。」 然后从秦落婉身边擦肩,往回走了两步,靠在了长廊的柱子上,「说吧。」 秦落婉咬了咬下唇,「我记得那日姐姐说过,今后我们谁都别打谁的主意,若是能互惠互利呢?」 秦落柔点着头,「继续。」 「我父亲虽性格懦弱,但却很勤劳,若姐姐能帮父亲多争取几处田产,我今后任由姐姐差遣,绝无二话。」 秦落柔抬眉,「你是看出我退婚心意已决,三年内你也无法成亲,想着自己的退路吧,家底丰厚一些,到时候说婚事也有利。还有,我不缺差遣之人。」 说完,抬脚就要走,秦落婉却拦住她的去路,「林氏非我和落妍生母,今后不管有多少家产,都是弟弟的,与我姐妹无关。只是,这十多年来,我看着父亲,心疼,看着病弱的妹妹,心疼……」 声音渐渐哽咽,秦落婉闭眼,使劲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看着姐姐退婚的勇气,听着姐姐说的那些真话,反而觉得你不再如从前那般冰冷,这才斗胆来请求。」 秦落柔愣住,冰冷?原来前世把他们当做责任的自己是冰冷的,现在只为自己着想反而温暖了吗? 看见秦落柔发愣,秦落婉以为她不同意,好不容易鼓一次勇气,可不能半途而废,继续说道:「姐姐一直高高在上,所有的一切,就像是黑夜的月亮,初一是新月,十五是满月,按照固有的规律,从不曾有误。而如今更像是黑夜的烛火,灵动跳跃,有了温度。」 冰冷的月亮,温暖的烛火,原来是这样。 秦落柔摇头轻笑,有些五味杂陈,抬头看着这个说着心疼父亲,心疼妹妹的女子,「因为我,你三年不能成亲,不恨我?」 「三年。」秦落婉也轻笑,「娶我之人倘若真心,又怎么会连三年都不愿等,我又如何託付自己的一生。」 秦落柔望向她的眼睛,清透又坚定,心道,这样的女子也是难得。 「好!我答应你。但争取田产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我既已答应就不会反悔,而你需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但凭姐姐吩咐,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秦落柔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她不知道这个并不熟悉的妹妹能信任几分,就当是一颗闲置的棋子也不错。至于田产一事,她早看着二房的不顺眼,那就不必让他们过得太舒服。 第二日,秦落柔一出门,秦老夫人也出了门,直奔着护国将军府去,和孟夫人单独交谈良久,用过了晚饭才回府。 而秦落柔在远郊的宅子里,和工匠一同商议修葺事宜,待到晌午,她看着虽未修葺完善但已经初见雏形的宅子,想着今后自由自在的日子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就想要小酌两杯,遂带着秋灵往临江楼走去。 此时,临江楼二楼坐着一人,不过是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却勐然心头一紧,但仍然镇定身姿,屏退了周围的侍卫,撕破了自己的衣衫,撒上一些茶渍,取下白玉发冠,只用一根筷子束髮,从包厢走出,拿着酒壶瘫坐在了二楼最显眼的位置。 眯着眼睛,故作酒醉,眼神却一刻都不离开二楼阶梯口。 秦落柔身着藕荷色的交领齐腰襦裙,梳着燕尾髻,只简单的佩戴了一只玉簪,淡雅又清冷。 进了临江楼刚要迈步上二楼,掌柜忙上前拦住,「姑娘留步,楼上已经包圆了。」 秦落柔挑挑眉,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去,既然没办法一边饮酒一边俯瞰逸江,还不如另换地方。 瘫坐的男子算计着时间,在意识到不对劲后,即刻起身往楼下看去,只见他要等的人,已经走出了临江楼,顿时心急如焚,险些追出去,但就在抬脚间他看到了自己身上撕破的衣袍,这才冷静了下来,也想起进厢房前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扰,懊恼沮丧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大喊道:「林瑞,去把这条街的酒楼都包圆了。」 侍卫林瑞立刻小跑出来,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小跟在主子身边,主子的心思他一般都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但是这会他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这,是。」 「算了,不用包圆了。」长久的稳健性情还是让他冲动片刻后理智起来,「你去找个人,应该还没走远,她在哪里,你就守在那里,派人来传话。」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林瑞。 林瑞接过来,展开,愣了一愣,纸上画的是一张小像,穿着男子的服饰,梳着男子的髮饰,却是细眉小脸,瞧着更似女子,他一时不知是男是女,这样寻人有些不易。 男子见林瑞接过画仔细看了起来,却不去寻人,忽然说道:「觉得有趣,随手画的,随手。」 林瑞更懵了,什么时候主子吩咐事宜,竟然同自己做起解释来,这么多年头一遭呀,再者这事也犯不着和他说呀。 第13页 他觉察出今天的主子很不一样,遂小心问道:「殿下,此人是男是女。」 男子顿了一顿,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是女子。」 林瑞带着几个侍卫出了临江楼,男子走到楼台边,靠在栅栏旁,看着远方良久,遂轻嘆一声,低头瞧着自己一身破衣,自语道:「实在有趣。」 很快林瑞就来报,说要找的人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酒馆里。 「都不必跟着。」说完男子转身离去。 林瑞不放心,还是跟了上去。 秦落柔喝着小酒,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剥着花生粒,觉得十分惬意。 刚把一颗花生粒扔进嘴里,就听着右边角落里喧嚣了起来,她没在意,事不关已,还是故事好听,但奈何声音越来越大,由不得她不在意。 「你这人怎么回事,没银子吃饭就别进来,晦气!」 小二突然拔高了声音。 「我给你们作画当饭钱可好?」 这个声音听不出一点气恼和歉意,反而透着些优雅,秦落柔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感觉莫名的熟悉。 是在哪里听过呢,冰冷中带着些深沉,如此的独特。 起身,往那喧嚣处走去。从几个看热闹的人空隙处看去,她只能瞧见一男子的背影,端正的坐着。 往前走了走,不料后面有人一推,她被推到了前面,赶忙往后看了秋灵一眼,示意不用担心,自己很好。 在转过头的时候,她呆住了,刚才说话的人,这人…… 怪不得声音如此耳熟。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但男子的目光已经飘了过来,同她遇了个正着,她条件反射一般想要打招唿,但男子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很快迴转了头,看着小二继续说道:「请拿纸笔过来。」 要打招唿的想法瞬间压了下去。 「你当你是谁呀,你作的画值钱吗?」小二斜着眼撇着嘴,一脸不相信,但又不自觉的打量起来,面容白净,想必没有风吹日晒,衣衫虽然撕破了,但却是上好的锦缎,皇城脚下,哪怕是街边乞讨的都有眼力,小二一思索,估摸着这人极有可能是落没世家的落魄公子,说不定还是有些才华的。 「你等着,我喊掌柜的过来。」 小二一走,围着的人都议论了起来。而男子的目光又落回到秦落柔身上,只是静静看着,不说话也不动作。 秦落柔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花生剥了起来,但心思全然不在花生上,剥了半天还没剥开一个花生。 显然男子已经认出了她,但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既然要装不认识,刚才又为何盯着自己看,这是何意呀?她猜不透。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掌柜就来了,身后的小二拿着笔墨纸砚。 「鄙人虽是粗人,但很喜欢画作,若是阁下作的画合我的心意,这顿饭就免了。公子请。」 男子这才从凳子上起身,看着不远处的秦落柔,淡淡问道:「掌柜,请代我问问,那位姑娘可愿意入画?」 第8章 惜才 赏心悦目的美貌也必不可…… 秦落柔剥着花生的手一停,眉头微皱。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窃窃私语。 既然猜不透,不如干脆迎上去。秦落柔扔掉手里的花生,笑着起身,目光直视男子,干脆的说道:「即有缘再见,愿为解难。」 点破曾相识,男子明显稍显尴尬,意外之余很快回以笑容,「多谢姑娘还记得小生。 还记得?在人群中的林瑞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的主子,看来自己刚才推这位姑娘是推对了。 掌柜不动声色看了林瑞一眼,林瑞点头示意。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小二说要喊掌柜时,他早已打点好了一切。 「才子画佳人,好!」掌柜一声吆喝。 秦落柔身姿飘然,款款走到男子正前方的凳子上坐下来,落落大方地看着他,微微仰头,带着淡淡的笑意。 男子铺开纸张,拿起笔,看似沉稳,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已如雷如鼓。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子,似是比那日男装更显得清冷明艷。 「怎么不画呀?」 「是不是画不出?」 「这姑娘这般美,这位公子许是怕画不好。」 人群中既有庄稼汉又有青年书生,每个人都等着看这场热闹会如何结束。 男子瞧着周围众人看秦落柔的眼神,心中升腾起烦躁,「姑娘可歇息片刻,画作一个时辰便可好。」 掌柜看一眼林瑞,林瑞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晃了晃,掌柜即刻上前说道:「看来,这位公子有过目不忘之能,姑娘请随我到后面厢房吧。」 让这么多男人盯着看,她确实有些不舒服。 进了房间,秋灵噘着嘴说道:「姑娘一向不喜凑热闹,怎会答应帮那位公子?」 「举手之劳罢了。」她其实是有点好奇这个穿着破损华服的男子究竟有多少才华。 一开始外面很安静,大约一个时辰,喧闹了起来,她心想应该是作完画了。 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喊,渐渐地,外面的喧譁声弱了下来,直到消失。 门被扣响了,传来的却不是小二的声音。 「小生唐突,有几句话想同姑娘说。」 秋灵打开门,男子手拿画卷站在门口。 第14页 「有话就进来说吧。」秦落柔从窗边走过来。 男子只是跨进门,并不走近,礼貌又疏离。 「这画中人既是姑娘,就该交由姑娘处置。」男子说着将画轴展开。 一端庄女子亭亭于画中,面容清丽秀雅,神情淡然。 这半身画作被男子举到和她一样的高度,秦落柔看着就如同照镜一般,却又比铜镜更加清晰,不禁往前走了两步,却见画作左上端行书题诗两行,落笔硬朗中有飘逸。 冰肌玉貌退铅华,青丝素服无饰挂; 明珠在旁暗三分,春风不再宠百花。 秦落柔目光移到男子身上,今日的他虽不似那日狼狈,但面容依旧苍白,眉眼更加明朗,身姿越发俊逸,淡淡看着她,不知喜怒愁乐。 「画作不错。」转头对秋灵道:「收下吧。」 收好画卷,男子道:「难得姑娘记得小生,上次多谢姑娘药膏,伤已痊癒,今次又得了姑娘帮助,小生感激不尽。」 「我记得你说自己是来赶考的,你……」秦落柔扶着头,总算是想起自己第二天在破庙醒来后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他的姓名。刚得了谢,却连曾说过的姓氏都忘了,有点点尴尬。 「小生严易。」 「哦,对对,严公子。」秦落柔瞧一瞧他身上破损的衣服说道:「我欣赏你的才华,看你如今的境遇吃饭都困难,怕是熬不到科举,干脆我供你吃穿笔墨书籍,他日你高中了,别忘了我的恩惠就好。」秦落柔眼含笑意看着他。 在看见画作的一瞬,电光火石般的,她冒出了这个想法,惜才当然是最重要,赏心悦目的美貌也必不可少。 谁人不是误入眉眼,原本她以为孟跃庭已经算是她见过最俊俏的人,不曾料此人更佳。 「这……不瞒姑娘,自那日和姑娘分别,在下替人写字勉强度日,本想攒够银子回乡,来年再考,承蒙姑娘赏识,但堂堂一男儿让女子花销供养,实在不妥。」严易不卑不亢,缓缓而语。 「这有何不妥。我在远郊有一处宅子,再有几日就可修葺完善,东厢房已经完工,公子可住在那里,就是地处偏远,不方便外出,但胜在清幽,是读书习字的好地方。至于吃穿用度的花销,可记帐,日后公子再还予我如何?」 男子长睫下的眼眸转动,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喜意,但很快压下嘴角,做思考之势。 约莫半盏茶功夫,他拱手作揖道:「即是如此,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日腾达,定不忘恩情。」 秦落柔一挑眉,对秋灵说道:「秋灵,你把严公子带到贺大娘处,我先回府里找一些书籍,既要科考,高中自是最好。」 秋灵虽然已经习惯近日以来自家主子行事做派狂野一些,但要偷偷养一男子却超出了她的认知。 「姑娘,我身上带了好多银子,不如都给严公子吧,至于……」 「你那些恐怕也是不够宅子花销的,先把手头的银子都给贺大娘,让她安排。」秦落柔打断她的话,边说边大步往房间外走去。 「姑娘,姑娘……」秋灵追出去在她身后喊道。 秦落柔回头,眼带笑意,很开心的样子,「秋灵什么事?你们先去宅子,我再拿些银票和书就过去,他定能高中的。」 有多久没有见过主子在不醉酒清醒时候如此开心的笑过了?秋灵自问,自边疆消息传来的那一刻,就再未见过。她看着那个笑意满满的脸庞,嘴边的话终是咽了下去,点头道:「没什么事,姑娘你早些来。」 秋灵带着严易到了贺大娘住处,边叩门边喊: 「大娘,我是秋灵,姑娘交代了些事情。」 贺大娘笑着开门:「这丫头是什么事?又来讨酒……」 「这人?」看着秋灵身边的俊俏男子,贺大娘眯了眯眼睛,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开始回忆过往…… 「姑娘让我带严公子过来,请您安排他在远郊的宅子里住下。」 思绪被秋灵打断,贺大娘回过神来,仔细听着。 「严公子才华斐然,姑娘很是看中,想要供养他到科考,盼着他拿状元呢。」 「老身知道了。」说着就要请他们进去。 秋灵又道:「大娘,你怎么和我家姑娘一样,这男子养在宅子里,若让人知道了,我家姑娘的清白还要不要了?」说完她看了严易一眼,对他没好气说道:「你在外面等一下。」 拉着贺大娘走进院中,关上院门,直接把严易关在了门外,秋灵绘声绘色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不是说姑娘很开心吗?我们便遵循姑娘的意思吧,想来同将军府的婚事是铁了心要退的,若这位公子高中,得了朝廷赏识,还能不念曾经的恩惠吗?我同姑娘的想法一样,这书生瞧着倒像是能高中的样子。」 贺大娘这番话一说,秋灵不知该如何反驳,但她始终认为主子这是在用自己的名声打赌。 「难不成姑娘看上了这公子?等他高中还指望来求娶不成?」秋灵有些气恼,声音有些大,门外的严易听了个清清楚楚。 贺大娘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把这个男子留下来,笑道:「这样,甚好。」 秋灵噘着嘴:「病病殃殃的一点也不英武,长的好看有什么用,配不上我家姑娘。」 「好了,我们走吧。」贺大娘拍着秋灵的肩膀,「如此看来,我这住处也该搬了,趁着天色未晚,我们及早去宅院收拾吧。」 第15页 两人打开门,秋灵理也不理严易独自往前走去,贺大娘瞧着严易,总觉得眼熟亲切,她温和地说道:「小妮子说的话公子别在意,跟我走吧。」 严易从看见贺大娘时,就认了出来,但看贺大娘的眼神,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他点点头,安静的跟上了贺大娘的步伐。 坐在马车上,三个人看似相对无语,心中却各有所思。严易在想是否该相认,贺大娘在不停的回忆过往,想要找到熟悉的原因,秋灵生着闷气,又想着主子开心的样子,试图说服自己。 到了新宅子,严易很自觉的开始观赏起来,贺大娘和秋灵收拾着东厢房。 「给他住的地方就不错了,还什么都不干,真以为自己还是贵公子呢?」秋灵一边打扫一边嘟囔。 「你没看他衣服虽然撕破了,但衣料却是上好的锦缎,脸上并无风吹日晒的痕迹,想必这些粗活是做不来的。」贺大娘说道。 秋灵往窗外严易的方向看了一眼,撅嘴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很快两人收拾好了厢房,秋灵看了看天色,「姑娘怎么拿书这么久,是不是府中有了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 理都没理站在门边的严易,同和大娘道别后,秋灵就出了门。 秋灵一走,严易缓缓靠近贺大娘,轻轻开口:「贺姑姑,青奕以为再也无缘见到姑姑了。」 青奕?过往排山倒海一般涌入脑中,她仔细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看见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个人悄悄躲在宫墙角落里偷偷哭泣,又擦去眼泪,用坚定的语气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强大起来。 「你,你是六皇子?」贺大娘的声音颤抖起来。 第9章 可好 我本也没想久活。 「我是。那年姑姑出宫,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姑了。」男子眼眶发红,原本被刻意忘记的过往,也开始歷歷在目。 贺大娘上前,拿起他的衣衫,「殿下可好?」 「姑姑放心,我很好,今次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这家姑娘误以为我是落魄书生,而我也正巧需要这么一处地界。」 贺大娘很明显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殿下是何意?」 「这家姑娘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里应是不常来的消遣地方,我也正想着在宫外找这样一处偏僻又安全的地界。」 堂堂皇子想要一处偏僻的宅院,根本用不着如此,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贺大娘也不便再多问。 「秦姑娘是个好姑娘。」不论六皇子还有什么想法,是绝对不能伤害到秦落柔的,那些争斗也不应该被无辜牵扯。 「姑姑放心,我有分寸。还请姑姑对我的身份保密。」他当然也不会伤害这个好姑娘。 「您的身份自是不能告诉给秦姑娘的。」贺大娘顿了一顿,「三皇子和惠娘娘对您可……」 「母妃和三哥对我很好,姑姑不必挂怀,我如今真的很好。」 贺大娘抓过他的手,诊脉片刻,再看他时,带着疼惜和怒意,似是在说,这就是很好? 「殿下身子如何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如今倒不如我离宫那时强健,想来惠娘娘的关切全然给了三皇子。」 男子握住贺大娘的手,「姑姑,我本也没想久活,如今这般,很是满足。要不是遇见了姑姑为我灵台穴点砂,想必早已入了黄土。」 贺大娘轻嘆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男子却笑了,很是轻快地问道:「姑姑这些年好吗?能给我说说离宫后的事吗。」 …… 就在六皇子李青奕同贺大娘继续话离别后种种时,秦落柔却被老夫人关在了房间里,四周守着的不是奉国公府的府兵,而是护国将军府的护卫。 老夫人究竟对将军夫人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又达成了什么交易不得而知,结果就是秦落柔被禁了足,直到孟家父子回都城。 秋灵也被禁止靠近秦落柔,里面伺候的是老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 秦落柔在房间里闹绝食,摔东西,听得门外的秋灵心惊胆颤,不知如何办才好,干脆心一横,天色黑下来后,她又回去了郊外的宅子,现在能商量的人,也就只剩下贺大娘了。 贺大娘和李青奕刚各自歇下,就听见门被「哐哐哐」拍打着,都慌忙起身,而被林瑞安排在宅子附近的暗卫也警觉了起来。 「大娘,快开门,姑娘有事了!」秋灵拍打的很急,但她心里更急,姑娘这样绝食下去可怎么是好。 贺大娘披着外袍打开门,秋灵便急急说道:「老夫人把姑娘关了起来,非要等到孟将军和孟公子回来后议亲,姑娘在闹绝食,这可怎么办呀?」 「这……如何是好?」贺大娘也一时没了主意。 「秋灵别急,外面冷,我们进屋说。」李青奕身着暗青色文士服,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将没有血色的脸庞衬托的更为苍白。 贺大娘回头,下意识道:「殿……」 「贺大娘,我得了姑娘恩惠,当然是有力出力,不用谢。」 秋灵心里着急,根本没在意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抬腿往贺大娘房中走去。 「两位,在下有个办法。」李青奕拢一拢身上的披风,贺大娘住在东厢房隔壁的下人房间里,本就简陋,还把存量不多,又没来得及置办的炭火都给了自己,房间里不比外面暖和多少。这么多年了,虽然曾经的宫女成了如今的大娘,但对自己的情谊却并没有轻减。 第16页 「多谢公子,但老身认为这是国公府的家事,即使将姑娘带出来又能如何?姑娘虽说是绝食,老夫人肯定不会眼看着不管的。退婚一事,孟家父子不回来,是不会有进展的。」贺大娘刚被秋灵那模样搅乱了心神,仔细想一想,老夫人如此做似也在情理之中。 李青奕当然都明白,被禁足不论是宫中,还是各贵胄世家都是常事,「大娘说的在理,但据我看来,秦姑娘的性格不喜束缚,怕是这段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即是如此,又为何要绝食伤害自己。秋灵,你回去告诉秦姑娘,让她白天好吃好喝,晚上我自有办法带她出府,是饮酒还是听曲她说了算。」 秋灵同贺大娘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很显然,这个书生很了解秦姑娘,她们一个只想着不让主子受罪,一人从大局出发隐忍以对,但都不及李青奕所言,两全其美,表面的妥协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舒服。 秋灵眨眨眼睛,看着李青奕,突然觉得这病弱的书生,也不是毫无用处。 「那严公子,该怎么在晚上将姑娘带出府?」 「这……」李青奕苦笑两声,他总不能说这件事对于林瑞来说轻而易举吗?只好给贺大娘使眼色,「大娘,秦姑娘应该留了些银子吧,有些江湖组织很可靠,拿钱办事就好。」 贺大娘点点头,「是呀是呀,这件事很容易。」 秋灵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但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稍一思虑,并未找出任何错处,「好,我这就回去,想办法偷偷告诉给姑娘。」 送秋灵离开,院门刚关上,李青奕便喊道:「林瑞。」 林瑞从房顶跳下,抱拳行礼,「属下在。」 「你潜入奉国公府,与秋灵配合,将房内的丫鬟迷晕,把秦姑娘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来,再派人去风月阁定一间厢房,酒要红尘醉,茶要金骏眉,备好琴棋笔墨,候着。」 「去呀,还站着做什么?」 林瑞「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殿下,您玩够了不如先回府吧,秦姑娘这边属下定会安排好,怀恩派人来好几回了,他一个人在府中唱『空城计』怕得很,若是三皇子或其他皇子来府中,挡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恐皇子们生疑呀。」 「今日都是谁去府中了?」李青奕眉头微皱。 「三皇子派人来了一回,五皇子、九皇子和四公主都来过了,四公主拉着九皇子来的,非要等你回去,怀恩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劝走。」 「四妹想来就是无聊,要我和九弟陪她玩,不打紧,五哥应该也没什么要紧事,你让怀恩去传话,就说明日我去三哥府上拜访。但……」李青奕停住,拍拍林瑞的肩头,「今晚回府实在没什么必要,我先去风月阁听曲了。」 转头对贺大娘道:「姑姑今夜在我房中歇息,我则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着开门离去。 林瑞哪里还敢阻拦,一招手,从房顶跳下两个护卫跟在李青奕身后,林瑞则对着贺大娘一拱手,飞身而去。 秦落柔躺在床上,闻着两个丫鬟端着的吃食,胃里更难受,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大喊道:「我说了,端出去!」 「县主,这是你最爱的红豆糕,您又何必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老夫人说了,只要县主同她一起去见将军夫人道歉,立刻就放您出来,如若不然,只能等孟将军和孟公子回来了。」 听人这么一说,刚刚摔东西撒的气,不知怎么又上来了,秦落柔瞥了一眼说话的丫鬟,一把掀翻了她手里的红豆糕。 但下一刻就后悔了,洒落在地上的红豆糕味道更浓郁,整个房间都是,她肚子里翻腾的那股劲儿有点压不住了,咕噜噜叫了起来。 「蹭——」地从床上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灌进去,但这水也不解饿呀,正想着干脆点了安息香睡觉解饿,就听见房门外秋灵的声音,「两位姐姐今日辛苦了,一会还要守夜,我特意准备了提神醒脑的薄荷水。」 门只打开了一个小缝隙,薄荷水刚被接过来,门就要关上,秋灵趴着门缝道:「姐姐,稍等。姑娘被关着,定然心情不佳,我把这几天姑娘绣的手帕拿来了,让姑娘解解闷,还请姐姐通融。」说着就把一块碎银塞在了丫鬟手里。 那丫鬟看了看手帕,看了看碎银道:「也好。」 在手帕被接过去的一瞬间,房顶上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 秦落柔拿着绣了一半的手帕心里嘀咕,这不是前两日秋灵自己绣的帕子吗?怎么说是她绣的呢?莫非…… 不动声色的翻看着手帕,果然在一角看到了一个「丑」字,她有些纳闷,秋灵又不怎么识字,绣这个「丑」是什么意思?除了表达难看,还是戏剧行当的一种,还有……对,还有时辰,丑时! 她就知道,秋灵那丫头绝对会想办法的,这么一想肚子也不饿了,睡意也没有了,只等着丑时快点到来。 但秋灵能想什么办法带她出去呢?想到这,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薄荷水,想必这两碗薄荷水,绝不是简单的薄荷水,便道:「我困了,你们既然要轮流守夜,就赶快把薄荷水喝了灭掉烛火。」 自小成为奴僕,已经习惯了听从吩咐,两个丫鬟很听话的端起薄荷水喝了起来。 一开始都还正常,但时间一刻一刻过去,很明显的,两个人都有些犯迷煳。秦落柔睁着眼睛,悄悄观察,还不到丑时,两个丫鬟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17页 她穿好大氅,轻轻将窗户打开,静静坐着等。 大约一炷香时辰,果然有个黑衣人跳窗而入。 第10章 肉疼 自己「金屋藏娇」的佳人…… 这人身手敏捷,握着的长剑发出冷冽的光,跳窗同时长剑入鞘,剑柄上吊着一个剑穗,看不清样式。他进屋后先试探了两个丫鬟的鼻息,然后看向了她。 秦落柔心头一紧,自己也是有三脚猫功夫的,一眼就看出这人的武功在兄长和孟跃庭之上,不禁疑惑,秋灵从哪里找来了这样的人物。 「在下受人之託带姑娘离开。」言语之间都是恭敬。 说着拿出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秦落柔接过来穿上,两个人跳窗而出,躲在了石柱的阴影处。 「周围和府里还有护卫,我们如何离开?」 「姑娘放心,在下已经找好离开的路线。」说着就蹲在了她面前,示意要背她。 「不不,我会些功夫。」完全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危险人物,还是有些顾虑。 黑色面罩下林瑞的脸更黑了,不由分说背起了秦落柔,剑穗扫在她的手背上,秦落柔低头看去,黑色的圆珠下是墨青色的流苏,很是别致。 在一队巡夜的护卫离开后林瑞飞身而起上了房顶,如行云流水一般踏过了后院的瓦片,又踏过了前院的瓦片,离开奉国公府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路飞跃在都城上空,跃过了一个又一个房顶,最后从一处灯火通明的窗户里跳了进去,把她放下。 秦落柔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背着飞跃,停下来后还有些惊魂未定,这就是找好的路线?这样的「路线」还需要找? 她定了定神,取下斗篷帽子,回头已经看不见刚才那个黑衣人,转过脸就见严易站在自己面前,淡淡笑着,问道:「姑娘可还好?」 好,非常好,平生第一次做了一迴风筝,这感觉还不错,但下一瞬,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用这样的方法救我出来,是你的主意?」 「秋灵姑娘来找贺大娘商量,秋灵想要救你出府,贺大娘则认为要解决此事就得等孟家父子回来,小生觉得她们都有道理,就找了个折中的办法,白日里姑娘在府中修养,夜深吃好,喝好,玩好。」 秦落柔点点头,既然她绝不可能去向孟夫人道歉,又想过得舒服,还又不和老夫人正面冲突,这的确是最优的办法,只是—— 她看看周围的环境,华丽的厢房,桌上是白玉酒器,紫砂茶壶,还有精緻的菜品和糕点,顿时肉疼,自己「金屋藏娇」的佳人,也太败家了,按照这么个花销,他们几个人很快就要吃土了。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若不考虑金钱,这样的安排非常不错。 「那个,严公子的确用心了,但我觉得晚上我回到宅子里休息就挺好。」 拿起桌上的红豆糕吃了一口,软糯香滑,比府里做的好吃多了,比临江楼做的还好吃,不自觉多吃了两块,心道,今日就别想那么多了,银子已经花出去了,干脆放宽心享受。 李青奕看着狼吞虎咽吃红豆糕的秦落柔轻笑,倒了一杯红尘醉递给她。 接过来喝下,秦落柔觉得身心舒畅,抬眸看着李青奕,「想来公子是富贵人家出身,锦衣玉食惯了,但我的家当或许可能有那么一些些……嗯,就是……。」 放下大话说要包下他的花销,结果第一晚就养不起了,确实有那么些丢脸,但这话不能不说,她可不想,还没等到他科考报恩就撑不下去了。 李青奕立刻意识到,被忽略的钱财问题,他总不能说这些用的都是他的银子吧,自己这个落魄书生的身份还得演下去不是吗?忙道:「是小生思虑不周,小生明白了,明日定不会如此。」 秦落柔有些不好意思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打肿脸充胖子又让人发现的感觉有点糟糕。 李青奕看着她此刻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非常,干脆道:「小生家在江南,是做绸缎生意的,算是大户人家,我前几日写了信给驿站,快的话,大概月余家中应该就会来人了。」 他不过是一时觉得有趣,现在离科考还有大半年,总不能真的让一弱女子养着自己吧。 可这话听在秦落柔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这一个月就能如此花销了吗?」语气明显有些怒意。 李青奕不明所以,自己应该没有说错话,怎么就惹了不高兴,正纳闷,就见秦落柔转过身去自语道:「还真是纨绔子弟做派。」 秦落柔本不是敏感的人,但自从打定了主意要退婚,要脱离奉国公府众人,就不得不计较起花费来,之前的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大手大脚的做派,但现在要考虑的不只有自己,还有秋灵和贺大娘,总不能让她们跟着自己吃苦吧。 李青奕笑着摇头,还以为奉国公府的平武县主多有钱呢,原来也不过尔尔。但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确实是自己思虑不周了,如今的奉国公府如何能和之前繁盛时相比。 再看着女子略显寂寥的背影,意识到她在几个月前刚刚失去了父亲兄长和母亲,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平武县主了。 「小生略通琴艺,为姑娘奏一曲吧。」说着坐到七弦琴面前,轻轻拨动,曲调舒缓悠扬,如清风流水一般穿进秦落柔耳中。 他猜对了,此时的秦落柔的确想起了父母兄长,如果不是他们都离开了,自己还可以撒娇,还可以任性,怎么会因为退婚费尽心思,又为了这稍显奢侈的一晚而担心一个月后的存银。 第18页 缓缓转过头,看着弹奏出悠扬琴声的男子,半束髮,青丝垂至腰间,一袭青衣,脸色苍白,眉目俊秀,细长手指拨动着琴弦,嘴角带着浅浅笑意,望着自己。 心,突然漏跳了半拍。 刻意避开他的视线,缓缓转头看向黑夜中的明月,轻轻闭上眼睛,以手撑颌。 说什么富贵,谈什么纨绔,良辰美景,佳肴琼酿,玉郎仙乐,若不肆意享受,岂不是辜负了。 红尘醉一杯接着一杯下肚,魔音贯耳,扰乱本就不安稳的心扉,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虚幻了。 秦落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着酒壶朝抚琴的青衣男子走去。 第11章 醉了 她这是醉了。 琴音却突然抖动,在缓缓安抚一般的曲调中更像是弹奏者情不自禁的颤慄。 但很快稳定下来,却不似方才那般无欲,只因抚琴之人的心已经乱了。 在他面前拿着酒壶随性起舞的女子,脚步凌乱,衣袖毫无章法,可每一步都踏在了他的乐点上,脸颊红晕,眼神迷离,衣袂随着长长的髮带翩翩而起,别有一番情致。 她这是醉了。 李青奕双手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弹呀,怎么不弹了?」秦落柔迷濛着双眼望向他。 「姑娘醉了。」 秦落柔看着手里的酒壶,「也许吧,但你又没醉,继续弹呀。」 李青奕对上这双迷离的眼睛,缓缓说道:「小生也醉了。」 「切——你胡说,你都没喝酒,怎么醉?」 他绕过七弦琴来到秦落柔面前,轻轻说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知是面前人眼神中若隐若现的星光,还是他原本就俊朗的面容,亦或是此刻他用孱弱的身体,扶住了连酒壶也拿不稳的自己。 不知为何,竟生了些想亲近倚靠的意想,这种从来不曾对父母和哥哥之外的人有过的感觉却勐然之间如此强烈。 斜着身子拉住男子的衣袖,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是的,她只想要靠一会,就像是撒娇时候靠着父亲和兄长。在独自支撑的四年多时间里,她的神经崩紧,太累了,此刻的她很是放松,而面前又适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扑通扑通……」 如马蹄一般的心跳声传入耳中,秦落柔就像是发现了新鲜事一样,盯着那发出强劲心跳的地方,仰头问道:「你的心跳怎么和兄长的不一样?似乎快很多,有力很多。」 但又皱着眉头,伸手抚上他苍白的面颊,「你瞧着分明是孱弱的。」 李青奕不但心乱了,连唿吸都是乱的。 忙将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握住按下:「姑娘真是醉的不轻,还是送姑娘回府歇息吧。」 正要转身,秦落柔反手捉住他即将松开的手腕,拉着来到七弦琴前,自己先坐了下来,手肘撑着琴边,睁着一双迷醉又纯澈的眼睛,忽闪着睫毛,抬眸央求着他,「你弹琴可真好听,再奏最后一曲如何?」 真是太磨人了。 有些些不知名的气恼,但却不是因为气恼眼前人,而是莫名地恼着自己。 张口就想拒绝,却不料那人勐的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便毫无防备的跌坐了下来。 「姑娘,你……」 一回头,就见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甚是可怜的望着自己,一下子便忘了要说的话。 「不若奏一曲《流水》可好?」 李青奕呆愣片刻,终是释然一笑,如同妥协一般,柔声回道:「好。」 琴音又起,比之刚才绵软不少,带着些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 秦落柔以臂为枕,塌下身子,斜斜依偎在古琴旁,静静听着。渐渐地眼神有些空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继而微微蹙眉,又红了眼眶。 阖上双眸,睫毛已被打湿。 曲还未奏完,另一只扶着琴边的手缓缓下落,唿吸沉重了起来。 李青奕嘴角微扬,琴音减弱,慢慢停下。看着琴边的人,摇摇头,她又睡着了,如同初遇那日。 细细瞧了片刻,比起那日火光下的面容,今日更加真切,只是仍旧闭着眼,贪睡着。 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不但同一血气方刚的男子共处一室丝毫没有戒备之心,还敢豪饮醉酒沉沉睡去,普天之下,他没见过第二人。 忽而想起贺大娘说过她有婚约在身,不知道她可曾和那未婚夫如现在这般,思及此心中泛起酸水,好生妒忌,但又想到她坚定退婚,这才又有了笑意。 「娘……」一声呢喃打断了李青奕的思绪。 只见女子睫毛微颤,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不知为何,他心中也疼痛起来,真想到她的梦里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惹得她在睡梦中落泪。 疼惜地抬手,轻轻拭去那泪滴,手肘撑地,手掌拖头,半躺在地上,抬眸盯着那睡梦中的女子,不自觉地心就平静了下来,在这个黑夜,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殿下,殿下。」门口传来林瑞的声音。 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候总会有人不合时宜的打断。 李青奕怕吵醒秦落柔,轻手轻脚的过去开门,「别吵,什么事?」 「殿下,快五更天了,您一早还要去三殿下府,属下现在把秦姑娘送回去,您休息一会吧。」 林瑞实在是心急,谁的主子谁心疼呗,他家主子本来身子骨就弱,还弹了一夜的琴,好不容易等着琴声没了,过了一会又起了,琴音再次停了之后,他也不敢贸然闯进来,这不,等了都一炷香了,才敢吱声。 第19页 李青奕点点头,时辰确实有点晚了,先不说自己,就说秦姑娘,回去晚了也怕被发现。 「秦姑娘睡着了,你路上小心,别吵醒了。」 「是。」 林瑞轻轻背起秦落柔,李青奕为她披上黑色的大斗篷,「去吧。」 一个黑影,跳窗而出,如夜色下矫健的黑豹,消失在去往奉国公府的方向。 李青奕走出厢房,立刻上来两个人,「殿下。」 「回府。」 「是。」 日上三竿时,秦落柔是扶着脑袋坐起身的,宿醉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头蒙蒙的,胃里也不舒服,因是偷偷跑出去,她可不能要醒酒的汤药喝。 「姑娘可真能睡,要不要喊醒呀?」 「不要,你忘了姑娘如今的脾气了?昨日她砸东西的时候,没伤着就算不错了,反正是禁足,醒了也没什么好做的。」 「也是也是,那还是听你的吧。不过昨夜我怎么那么睏倦,明明是喝过薄荷水的。」 「没事,我也睏倦,这府中都是将军府的护卫,姑娘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秦落柔并不打开帷幔,听着两个丫鬟的对话,不由翘起嘴角,昨夜她的确插了双翅膀,不但吃饱喝足,还听了曲…… 听曲?等等,记忆怎么就在这里停住了呢?她看着身上还穿着昨夜的罗裙,实在是有些难以分辨,哪些事是真的,哪些事是梦境。 揉了揉胀痛的脑袋,用力地想着,严易那张脸一下子就出现在了眼前,他们好像还离得很近,她还抚摸了他的脸颊,想到这里,脸唰的就红了,惊的她小鹿乱撞,险些从床上跳起来。但又分明记得母亲也出现在了眼前,她不停地追,不停地追,怎么也追不上,最后好像还哭了。 哎,秦落柔嘆口气,这分明就是梦,不过就是听严公子奏了两首曲子,怎么就做了这样羞赧的梦?不过转念一想,还好是梦,要不然就真的羞死人了。 头疼头疼,还是再躺一会吧,下次可不能喝这么多酒了。想到酒,就想到了昨夜那佳肴玉壶,不能想,不能想,她捂着胸口,太肉疼了,今晚去远郊的宅子得好好问问贺大娘还剩多少银两了。 此刻的六皇子府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下人们已经伺候主子用过了早膳,怀恩正在为李青奕更衣,旁边的婢女送上一碗汤药。 李青奕端过药饮尽,挥手屏退左右。 「怀恩,今日你不用跟我去肃王府了,去秦姑娘的宅子找贺姑姑,告诉她,若姑娘问起来就说银子已经用光了。」 怀恩愣住,「贺姑姑?」 「怎么?林瑞没告诉你吗?今日你们两人都不用跟着我了,一起去吧。」 林瑞和怀恩打小就跟着自己,自然同贺姑姑是相熟的,只是林瑞这小子怎么会没有告诉怀恩呢? 林瑞可不是不想说,而是回来后就累的睡下了,只嘱咐怀恩,主子出府前喊自己,这不是没顾上嘛。 要知道自己连着几夜都没睡安稳,这一夜不但运了两次高强度的轻功,还一直紧张的守在厢房外直到五更天,就是铁打的也熬不住。 带上头冠,披上大氅,李青奕出府上了马车,两个随从护在马车旁,往三皇子府驶去。 本想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谁料一闭上眼睛,昨晚秦落柔贴在自己胸口的情景就出现在了眼前,他深深唿吸,不断告诫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还有资格留恋奢求。 一阵悲凉涌上了心头,小时候母妃曾经说过他是不详之人,因他一出生母妃就被打入了冷宫,他与三皇子乃一母所生,三哥那时六岁,父皇将三哥搁置在了皇宫北边的小住所里,吃尽了苦头,把他交给当时的皇贵妃养育,可这个皇贵妃恰恰是害母妃打入冷宫的罪魁祸首。 在父皇和外人面前他要和贵妃演母慈子孝,每次三哥见了他都要骂他认仇人为母,毫不知耻。可是谁又知道贵妃虽不能生育,却一点也没善待于他,还总说自己原本想要养的是另一个嫔妃的儿子,才不是贱人的儿子。 而在这八年里,三哥总想办法到冷宫去探望母妃,他十分想去,想见见亲生母亲是什么样子,却一次也没有被允许,还会无端的引来谩骂,有一次贵妃气急了,竟然用滚烫的茶水泼他,但被自己躲开了。 这还得归功于,所有皇子五岁就要开始习武的功劳,也归功于自己有一个好的陪练,林瑞。 很多皇子的陪练小武者都会因为误伤残废后被换掉,可能是小时候对自己好的人太少,李青奕每次都捨不得对林瑞毫无顾忌的动刀剑,所以他成为了唯一一个好端端长大的陪练小武者。 八岁那年,贵妃因为加害其他嫔妃,事情败漏被赐毒酒,而八年前母妃被陷害的事也在十四岁的三皇子谋划下沉冤昭雪,母妃放出冷宫,得见天日。 他以为终于可以得到母亲的爱,可是,当自己和三哥一同出现时,惠妃只紧紧地拥抱了三哥,却冷冷看着他,漠然说道:「不详之人。 第12章 偏心 众多皇子中最为特殊的…… 那时候他没明白什么意思,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是一副病体。 八岁前生病自己扛,一场风寒让他落下了病根,八岁后还是自己扛,同样的风寒,不同的母亲,却给了他一样的结果,十岁那年在高烧三天不退后,他的母妃只来看过他一眼,并没让人去请太医,最后还是怀恩偷偷去请了太医,谁知惊动了皇帝,太医不敢怠慢,仔细诊脉将病情告知皇帝,最后说道:「原以为六皇子身体康健,从来没请过太医,谁知身子骨竟已如此破败不堪。」 第20页 他记得当时父皇痛骂贵妃,而母妃在一旁,看他的眼睛里有了些温暖。 那之后母妃对自己确实好了些,他以为终究是亲情胜过了所谓的不详之说,真心实意的对待着母妃和三哥。直到三哥十六岁时他终于知道,母妃看中的只不过是父皇对自己的愧疚和赏识,并非其他。那年,自己成为了帮助三哥登上皇位最有用的棋子。 棋子又有什么不好呢?总比弃子强,虽说母妃和三哥对他算不上好,比之前也算不上差了,至少生病时太医还是会请的。他的想法很简单,助三哥登上皇位,然后自己要一小块封地,远离都城,活一天算一天。 「咳咳……」李青奕摇摇头,昨夜的劳累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了,他确实有些吃不消。 一进肃王府,就见三皇子赵青禾,如今的肃王满脸笑意地迎了出来,「六弟身子骨弱,真的不必跑这一趟,我昨儿不过是听闻从南地来了个戏班子曲唱的很好,想邀你同赏罢了。」 李青奕笑笑,三皇子喜爱听戏,一同赏戏这样的事情,三皇子通常会约五皇子端王同去,也就是年初自己及冠出宫,父皇赐了府邸后才刻意亲近了起来。 是何缘故他心中也十分清楚。 「昨日觉得胸闷,就去远郊走了走,让三哥担心了。」 两人边说话边往花厅走,李青禾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他身上的墨青色大氅。 神色喜怒不定,嘴角微翘,摸了摸大氅领口的赤狐毛皮,「听闻前段时间孟将军在边疆打了一只赤狐,派人将皮毛献给了父皇,没想到今日却穿在了六弟身上。」 此时两人已走入花厅,炭火烧的很旺,李青奕顺势将大氅脱下来给三皇子披上,往后一退,笑着说道:「我觉得这大氅三哥穿着更好看,不如就送给三哥吧。」 李青禾一听,赶忙脱下来还给李青奕,自嘲道:「父皇赐给你的东西我可不敢要,父皇确实偏心,今年你及冠出宫建府,府邸却比我的好上许多,给你封王不过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我这个肃王怕是比不了的。」 「三哥说的是哪里话,父皇对三哥也很器重。」李青奕将大氅递给身旁人,适时的咳嗽两声,「咳咳……如今我这强弩之末的身子,能为父皇和哥哥分忧,已经是我的福分了。」 不得不承认,因着这幅身子,他不用收起锋芒,朝堂之上的事多有参与,无论是保举还是弹劾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不论朝臣对他如何赞赏,都不会引起皇帝的猜测和反感,还会让君臣唏嘘,说着若是他身体康健,定是贤君之言。 也因为如此,皇帝的愧疚和遗憾更甚。 九皇子李青阳常常在下朝后调侃他,「今日早朝六哥这话若是我们其它兄弟说出,父皇定然以为是觊觎储君之位的,只有你和太子说了,父皇才会夸奖。」 太子自不用说,但他确实是众多皇子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王爷,端王带着戏班子到了。」有人上来禀报导。 「五弟这么快吗?」李青禾满脸笑意就要往外走,那份急切和欢喜是做不得假的,这么看来,三个和五哥才更像是一母同胞。 「六弟,快,戏台我昨日就让人搭好了。」 李青奕跟着往戏台走去,远远就见五皇子李青冉张罗着,那份熟捻就像这肃王府是他的端王府一般。 他站在这里却像是多余的客人。 李青冉一回头看见两人,立刻迎上来,「三哥,六弟,好戏马上开始。」 三人围着戏台前的圆桌坐下来,这冬季的户外确实寒冷了一些,李青奕的身子比不得康健又从小习武的三皇子和五皇子,觉得有些冷,把大氅拢了拢。 李青禾见了,挑眉对李青冉说道:「五弟,你看父皇是不是最偏心六弟了,这赤狐皮都没赐给太子而是给了六弟。」 李青冉看了一眼,「自父皇得知六弟身子骨弱,就没有不偏心六弟的时候,如果六弟身体康健,怕是能和太子一较高低。」 「五哥慎言。」李青奕忙道。 李青冉拍拍他的肩头,「怕什么,这可不是我说的,满朝文武谁不是如此说。」 李青奕正想说什么,乐曲声乍起,花旦迈着步子走到台前。 「三哥,你看,这花旦身姿不错吧。」李青冉不再理会他,和李青禾二人谈论着戏曲。 李青奕不喜爱戏曲,只是默默看着,不再多言。 这边,一直睡到晌午的秦落柔骨头都酥了,头似乎更昏了,狠狠伸了个懒腰,这才打开帏幔,懒懒说道:「你们伺候我梳妆。」 还没梳好髮髻,就听见有人叩门,看管她的丫鬟打开一个门缝,见是三姑娘,即刻行礼道:「三姑娘见谅,二姑娘现在禁足,不便相见。」 「我自是知道,只不过前两日问姐姐要了这玉笛,今儿是来还的。」说着将笛子递过去,便离去了。 秦落柔起身,拿过丫鬟手里的笛子,不敢仔细看,轻轻抚摸,果然摸到一处笛孔似有异样,不动声色等着梳妆完毕。 「你去书房拿本书过来。」等到一个丫鬟出了门,她又吩咐另一个丫鬟,「去给我拿笔墨纸砚来。」 却见这丫鬟神情为难,秦落柔自嘲道:「你真当我能长翅膀吗?快去拿,要不然我就要摔东西了。」 「是。」 两人一走,她忙拿起笛子认真研究起来,笛孔下面分明被什么堵住了,她取下髮髻旁的簪子,将东西捅出,是一个纸团,打开来,上面写着:「子时东窗。」 第21页 那日相谈后,她并未指望落婉能真心对待自己,本就是利益相关,不论这次是因着分家后争取家产,还是另有所求,自己禁足,她能想办法帮自己,就是表明了她站在自己这一边示好的态度。 入夜,秦落柔让丫鬟伺候自己歇息后,秋灵又送来了薄荷水,两个丫鬟一点也没怀疑,很快就安睡过去。 子时,她偷偷摸到东边窗户,轻轻打开,一眼就看见窗台边的油纸包,怕巡逻的护卫发现,赶忙拿进来关上了窗户。 顺势坐在地上,将油纸包放在膝盖上拆开,红豆糕的香味扑鼻而来,虽说昨夜吃饱喝足,但整个白日里一口食物都没吃,早就饿了。 秦落柔拿起一块大口吃了起来,心道,看来那日落婉所言不假,她用实际行动来支持自己退婚。 吃了两块红豆糕,秦落柔就停了下来,到了丑时她还要去远郊的宅子,贺大娘肯定准备了好吃的,她这个小肚子,要留着吃贺大娘做的菜餚。 但这里又没有可以藏的地方,她重新包好剩下的红豆糕,想着一起带走。 丑时一到,昨夜那个黑衣人装扮依旧,佩剑依旧,两人跳窗而出,黑衣人蹲了下来,这次秦落柔没有客气,跳到他背上,一路轻功飞到另一条街,看见马车和一旁的秋灵后,黑衣人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姑娘,饿坏了吧,我这里有小鸡腿。」说着就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肉香味一下子就飘了出来。 「上车吃。」秦落柔拿起一个鸡腿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起身跳进了马车。 到了宅子前,马车停下,秦落柔掀开车帘要下马车,就看见严易和贺大娘在门口等自己。 今夜的月光并不皎洁,也没有舒适的微风,是乌云密布,寒风刺骨的。在周围都黑漆漆冷飕飕的包裹下,灯火通明的宅院和院门口等着的人,让秦落柔心头狠狠的暖了一暖。 好像孤独了很久的心,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姑娘,秋灵把你喜欢吃的菜式告诉我了,都在锅里暖着,你先进屋,我去端来。」贺大娘说着就要先往院子里走去。 秦落柔一把拉住她,拽到一边,附耳偷偷问道:「大娘,银子还剩下多少?」 「这……姑娘不必担心,银子还有的。」 「不能够,我给你多少银子,我心里能没数吗?你们为带我出府找了江湖中人,昨夜又在那样奢华的地方吃酒,怎么可能还剩得下银子?」 「嗯,姑娘说的对,基本上都花完了,但我这几年也攒了好多银两……」 「贺大娘!」秦落柔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本来她让贺大娘来宅子,是为了让贺大娘过得好,谁想到还要让贺大娘倒贴银子。 「从明日起不用找江湖人带我出府了,你看。」说着将怀里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红豆糕。 秋灵马上过来问道:「姑娘,这红豆糕?」 「落婉偷偷给我的,即使绝食我也饿不死,不过就是不自由,我能忍,再几日孟家父子就回来了。」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些首饰塞进贺大娘怀里,「你把这些拿去当了,应该够你和严公子这段日子的花销了。」 来之前秦落柔就想好了,既然贺大娘和秋灵跟了自己就不能再过苦日子。 李青奕远远站着,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秦落柔打开油纸包,又塞给贺大娘首饰的动作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实在不是他屈居于此的本意。 第13章 恩人 她果真只是惜才?…… 又不由得看了眼身上特意换的棉麻衣衫,知道此刻自己的身份是个身无分文,什么忙也帮不了的书生。 贺大娘也不推搡,将首饰接了过来,「姑娘放心,这都是上好的物件,能换很多银两,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说实话,这么多年锦衣玉食,平常百姓的吃穿用度需要花多少银两她是不知道的,而对于贺大娘的信任让她不疑有他。 「姑娘,我先进去了。」贺大娘转身往里院走去。 秦落柔刚要迈步,回头看见严易,忽而想起昨夜的「梦」,立刻红了脸,他虽然同孟跃庭青梅竹马,可从不曾有过此等亲密行为,而此刻身着月白色文士服的严易,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在这黑夜里浅笑看着自己,比之画卷中的病弱美人更甚一筹,让她的心里顿时生了一头小鹿。 「严公子本就体弱,不用在深夜等候,府中的事真是见笑了。」 「昨夜可不见姑娘这般客气。」严易虽含笑看着她,眼神中却颇有些意味不明。 「哦,对对,」秦落柔朝他走过来,点着头,一副很贊同的模样,「严公子琴艺了得,小女多听了几曲,定是累着公子了,今日就不必了,公子早些歇息吧,都说晨起读书最为有用,公子考取功名最为要紧。」 一听这话李青奕就知道,这丫头许是忘了昨夜醉酒后发生的种种。这种只存在自己脑中无人共享,又时不时冲击着心跳的记忆,感觉有点差,有点失落,心情有点糟。 「小生并非此意,小生不累,只是姑娘可否别同我这么见外?」 不见外?他们才认识多久就说不要见外?秦落柔并不回答,跳过这个话题,「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姑娘,」李青奕轻喊一声,秦落柔回头看他。 「我当姑娘是恩人,是这个地方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李青奕眼神诚恳,柔柔的瞧着她。 第22页 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天呀,这是给她多么大的肯定,又是给予了多么大的信任,那恼人的心跳又来提醒她,秦落柔下意识捂住胸口,不敢看李青奕的眼睛,低着头说道:「我不过是惜才,惜才。」 赶忙慌不择路的快步往里屋走去。 李青奕轻轻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昨夜醉酒时那般亲近,清醒时倒躲着自己了,她果真只是惜才? 吃饱喝足后秦落柔一点也不睏倦,白日里睡了那么久,现在可是精神的很吶,但看着身旁疲倦的贺大娘和秋灵心有不忍,假装打着呵欠,「秋灵,放信号吧,送我回府。还有,我会安稳待在府中,你们别再为我操心了。」 贺大娘看了一眼李青奕,李青奕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依顺秦落柔。 「姑娘,秋灵不知信号,我去吧。姑娘放心,我会把宅子打理好的,另外几处厢房再几日就成了,等姑娘出府后,就能看到一个修葺完善的宅院了。」 秋灵也跟着点头,经过此次事情,她对这个病弱书生有了新的认识,虽说谈不上多欢迎,但也不排斥了。 很快黑衣人就等在了院中,秋灵打开门,秦落柔正要出门,却被李青奕拽住衣角。 「这九连环给姑娘解闷。」他从怀里拿出一串铁环,造型奇怪。 秦落柔接过来,「这就是九连环?只听兄长说过,还没见过呢。」她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念叨着,「看着就很难解开。」 突然抬头问李青奕,「严公子可能解开?」 李青奕笑道:「姑娘以为呢?」 「你卖关子。」秦落柔撅起嘴,「我猜你解不开,嗯……不,能解开。」 「姑娘说解不开在下便解不开,能解开便能,只是今日时间仓促不能验证,待来日为姑娘解谜。」 「好。」秦落柔将九连环收好,黑衣人背起她,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这天之后,秦落柔安静地待在那一方关着自己的小天地里,白日里看书弹琴写字,晚上在丫鬟睡熟后,吃着秦落婉和秋灵放在窗户边的食物。 倒也没什么不好。 被禁足的第七天,老夫人推开了她的门。 秦落柔正在抚琴,严易那日所奏之曲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她记得调子,但总也弹不出那种感觉,不断的调试着琴弦,试图找到最合适的音准,压根没在意房门已经被推开了。 突然,一个苍老有力的熟悉声音传入耳中:「远远就听见了琴音,被关了七日你倒是越发有闲情雅致了。」。 秦落柔微微皱眉寻声看去,老夫人身穿湖蓝长袄,神采奕奕地从门口走进。 她手掌按住琴弦并不起身,「祖母今日怎么来了,莫不是孟家父子回来了?」 老夫人不回话,看着那两个伺候秦落柔的丫鬟,对身边的老姑姑说道:「去,掌嘴。」 老姑姑走到两个丫鬟身边,狠狠地打了两巴掌。两丫鬟立刻双膝跪地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你们两个对我还真是衷心,县主看着哪里像是绝食的样子,怎敢谎报?」 「老夫人恕罪,姑娘这几日确实饭菜未进,厨房的人可以作证。」 「祖母若是教训下人不如带回去训斥,」秦落柔缓缓起身,「莫不是祖母盼着我奄奄一息,好直接把我卖给将军府?」她一挑眉,往前走两步,「那也得看将军府要不要呀。」 「落柔,你不愿嫁,又说不出可信的理由,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高门大户家的女儿羡慕你?」 「那让她们嫁好了,我不愿意嫁就是我的理由。祖母,我知道自古以来,世家出身的女子婚姻从来不由己,但只要不是圣上赐婚,一切不是还有迴旋的余地吗?我做您孙女这十六年来,您仅仅将我看作是奉国公府的嫡女,还是您的孙女?」 老夫人半张着嘴,险些没有背过气去,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立刻涌了上来。 「因为你是奉国公府的嫡女,才是我的孙女,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没有你祖父,没有你父亲,你还能被封为平武县主?落柔,既然享受了奉国公府带来的荣誉和锦衣玉食,理当要背负起整个家族的命运。」 秦落柔冷笑,从小到大,疼惜她的只是她的父母兄长,家族?是现在站在眼前的老妇人,还是毫无作为的两位叔叔,亦或是那些只会来哭穷的远亲?他们所期盼的不过是自己高嫁之后,带来的好处。 回想过去这十六年,但凡有人给过她真情实感的温暖,就不至于在自己以那样的罪名埋尸荒野时,没有一个所谓的亲人为自己辩解伤怀。 「我想我已经得到了答案,祖母也不用如此关着我,在孟跃庭回来之前,我不会再说退婚的话。当然,他回来之后,您也不能阻止我们见面。」 老夫人又气又恼,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也曾苦口婆心劝过,也曾噼头盖脸骂过,但都没有任何改变。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孟跃庭能亲手猎捕赤狐赠给落柔皮毛,想必是有些情意的,只要将军府不同意退婚,就什么都不会改变。 「随你吧。」老夫人一甩袖子,离开了。 两个跪着的丫鬟不知道该跟着走还是不跟着,老姑姑训斥道:「还不快跟上。」 见他们都走了,秋灵赶忙进来把门关上,跑到秦落柔身边道:「姑娘这几日闷坏了吧,要不要出去走走?」 第23页 「好呀。」秦落柔嘴角翘起,以手挡嘴,偷偷问道:「这几日你骑马练习的如何了?宅子可修葺完善了?严公子如何?」 「回姑娘,奴婢已经会骑马了,宅子也修葺完善了,工匠们都拿了银子离开了,至于严公子,我去宅子的几次都没去东厢房,不知。」 「无妨,秋灵,你将那套月白色的男装拿过来,我们这就出去。」 重生后,她就将兄长之前的衣服都拿去根据自己的身量重新缝制了,穿着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而今日要月白色,是突而想起那晚黑夜中严易的一身月白长袍。 装扮好正要出门,秦落柔又退回来,从妆匣最底层拿出一张银票,这可是她最后的家底了,她记得严易说过,一月后他家中就来人了,既然是做绸缎生意的,这报恩肯定也是出手阔绰的,还不得成倍地涌泉相报呀,既然如此,该花还是得花呀。 两人骑马行去,在路过林中小路时,听闻对面有马蹄声,秦落柔没怎么在意,这条通往郊外的小路有人路过很是平常。 很快马蹄声越来越近,骑马之人同他们打了个照面,本以为错身而过,谁料那人在看见秦落柔后似是吃了一惊,立刻掉头而去。 第14章 会骑吗 小生不会。 「这人……」秦落柔正在诧异之时,忽然看见他的佩剑,「这不就是那黑衣人的剑吗?」 这把剑她可是记得清楚,黑夜里还泛着光华的黑色珠子,和墨青色的流苏剑穗,她只在黑衣人剑柄上见过。 刚才匆匆一瞥,不及细看面容,难不成这江湖中人怕被人认出来,还是有什么江湖规矩?她摇摇头不再深思,「秋灵,将我带出府的黑衣人是贺大娘从哪里找的?」 「不知,只知道武功很高。」 武功是挺高的,不过前世她怎么不知道贺大娘还认识江湖中人,能找到如此人物呢?是得问问了。 「驾——」秦落柔马鞭起落,一路到了宅子前,跳下马叩门。 门只叩了一下,贺大娘就打开了门:「姑娘来了?」 秦落柔瞧着贺大娘撒娇道:「大娘与我多日未见,怎得一点都不惊喜,我可是被禁足了七天呢。」 惊和喜都在刚刚林瑞返回的时候先行体会过了,可以说更多的是惊,她不知道,如果秦落柔看见带她出府的黑衣人,对着自己领回来的小书生恭敬行礼,而只见了一面就开始交心以待的大娘也对那个小书生福礼称是,该会如何。 想来是刚刚惊太过,现下刻意压制了,这才显得尤为平淡了些。 贺大娘连忙道:「哦,我想着日子应该是差不多了,况且姑娘既然能够换了男装安然站在这里,肯定是解了禁足的。」 秦落柔点点头,「也是,也是。对了大娘,带我出府的黑衣人你从哪里找的?」 「不过是去人多的客栈贴了张告示。」李青奕早就想到她会问,特意给贺大娘交代过了。 秦落柔笑道:「原来贺大娘这么聪慧呢,早先倒是没看出来。」她四处瞧了瞧,「严公子近来可好?可有用功读书?」 还没等贺大娘说什么,她就往东厢房走去,丝毫没有犹豫,「啪——」地推开了房门。 就见李青奕光着后背,正准备穿衣服。 原本贺大娘为李青奕施过银针后,他要穿回自己的衣服回自己的府邸,谁知道林瑞匆匆返回,又忙把华丽的衣服换下,刚交给林瑞,还未及穿好麻布衣服,秦落柔就闯了进来。 林瑞躲在屏风后,心都到了嗓子眼。 秦落柔看着那曾在火光下见过的后背,盯着灵台穴的红点,一点没有背过身的想法。 李青奕没有一丝慌张,慢慢悠悠穿着衣服,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姑娘可看够了?」 「是你自己穿衣慢,与我何干。」秦落柔走进来,坐在椅子上,「况且现在我可是男子。」 「姑娘好像很喜欢穿男装。」在破庙第一次见面她就是一身男装。 「方便。喝酒,骑马更为快意。」端着大家闺秀的样子活了一辈子,重生后,她可是厌烦得很。 秦落柔起身打量着李青奕,「走,今日带你出去逛逛,你也算是我平武县主带回来的人,怎可一直穿着麻布衣服,还有呀,今日去书肆瞧瞧,你可是要参加科考的,读书最为重要。」 李青奕忍不住笑了笑,「秦姑娘对在下科考似乎有执念。」 执念?不不,她不过是想要当一回伯乐,作为伯乐自然希望自己选中的千里马一骑绝尘。 秦落柔抬眼看李青奕,「你若是金榜题名,最大受益者可是你,与我何干。」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道:「我先出去等你,看你身子骨弱,可得把衣服穿好。」 刚走出房门,就见贺大娘等在门口,秦落柔停下了脚步,「对了严公子,你遇见我可真是有福气呢,贺大娘精通医术,比那些江湖郎中好上千倍,有空让她帮你瞧瞧病,别金榜题名了,却无福消受。」 李青奕拿着外袍的手停在半空,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贺大娘看着秦落柔走远,忙关上了门,林瑞从屏风后跳出来,「殿下,属下实在不明白这个秦姑娘,一开始明明是她非要殿下来这里的,怎么如今一点也没有座上客的感觉。」 「林瑞,那我问你,你见了秦姑娘跑什么,慌什么,你半夜带秦姑娘出奉国公府一直都是蒙面,即使面对面她也不认得你,还不是你自己心虚。」 第24页 林瑞摸着后脑勺,「不是,殿下,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吗?再说我心虚,还不是因为怕您的身份被发现。」 「怎么不是一回事,秦姑娘看中的是才华,可不是让我来这里享福的,我是来『科考』的。」 科考两个字李青奕说得很重,林瑞突然明白过来,一开始就是自家主子费尽心机的接近,故意说自己来都城科考,若不是秦姑娘惜才,肯定还得找机会再次相遇。 「殿下,这秦姑娘解了禁足,您岂不是不能再回皇子府了?要不然秦姑娘该起疑了。」 「我没打算回去。你去给怀恩说一声,近日我身体不适,不见客。」 「若是三殿下找您呢,若是其他皇子找您呢?若是惠妃娘娘和陛下找您该如何?」 李青奕敲一下林瑞的头,「你忘了陛下这几日在护国寺参禅,母妃……」他嘆一口气,除非有事,否则惠妃绝不会想到他,三哥五哥最多就是过问一下,也就…… 「你去给九皇子和四公主说,我偷偷去找神医瞧病了,他们便不会多问,好了,你去办事吧,我出去了。」 林瑞看着说起秦姑娘面带笑容的主子,在说到惠妃和三皇子时笑意全无,突然觉得,主子住在这里挺好的。 「姑娘久等了。」李青奕出门,对着牵马等候的秦落柔作揖。 「是有点久,走吧。」秦落柔拍拍马背。 「这……姑娘是何意?」李青奕看着秦落柔和秋灵一人牵一匹马,没有第三匹。 「看你这病弱的身子,会骑吗?」秦落柔仰着头,一副得意的样子。 作为皇子从小练习骑射,不能说自己武功有多高,但在那次高烧前林瑞是打不过他的。 但他看着秦落柔得意的样子,轻笑道:「小生不会。」 「那不就行了,你上来,我带你。不过呀,我这个宅子在远郊,你要是想买什么东西,走着去怕是得几个时辰,有空我教你骑马,你看,」秦落柔一指秋灵,「秋灵就是我教的。秋灵,我教的好不好?」 秋灵大声说道:「姑娘教的最好了。」 「等等。」李青奕看着马背,「姑娘确定我们就这样去都城最繁华的街市?我一个大男人倒是不怕,但是听贺大娘讲,姑娘尚有婚配,奉国公府的平武县主若被人认出怕是有损姑娘清誉。」 秦落柔伸开两臂,「我这穿的难道不是男装?再说那人言可畏对如今的我来说已没有什么可怕,即使是女装又何妨,这是我的马,我并非要做恶事龌龊之事,是我自己骑还是与别人同骑,需要理会街市那些人吗?退婚更好,若是没人娶,也不妨碍我自己过得开心,大不了远走,世间之大,难道还没我容身之处?」 李青奕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也没有见过活的如此潇洒的女子,他本以为四妹已经足够洒脱了,但比起秦姑娘来,还是不及。 「好,既然姑娘都说无妨,我也无妨。」李青奕踩着马蹬,故意表现的很费力的样子骑到了马背上。 秦落柔一跃上马,扬起马鞭,飞驰而去。 风肆意的吹着李青奕的面颊,与往常冬日骑马贯穿身体的寒冷不同,身后是难得的温暖,他不自觉地矮了矮身子,让这份温暖更多的笼罩着自己。 第15章 四公主 被撞死的心头小鹿。…… 秦落柔却有些不适应,暗道草率了,应该找辆马车来。这严易比她高上许多,骑在她前面,着实有些挡路,自己不得不斜着脑袋才能看清,这速度呀,比起往常那可是慢多了。正要开口,却见前面的人自动矮了矮身子。 不错,还挺有眼力劲的。 秋灵跟在后面,怎么看怎么不和谐,且不说男女同乘一匹马在本朝极为少见,偶然见一次还都是蒙了面的江湖中人,这高大男子在前,娇小女子在后就更少见了。 这也不对呀,他看着自家主子的男子装扮,心想,即使是两个大男人同乘,也不应该是高大的在前,弱小的在后吧。 两匹马一前一后进了都城的繁华街市,果然引来了很多人的议论,断袖龙阳之词传入耳中,马匹上两人却毫不在意,举止大方。 停在都城最大的一处绸缎庄前,立刻有小厮上前招唿,秦落柔是这里的常客,不同于李青奕服饰由宫中女官缝制,几乎不来这些地方。 秦落柔自母亲去世后,半年多没怎么出门,而今日又是扮着男装,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涂浓了眉毛,小厮只觉得莫名眼熟,但却想不起是哪位高门公子。 「两位公子是为自己挑选还是送人?」他走到秦落柔面前,自动忽略身穿麻布的李青奕。 「拿出你们最好的绸缎,给这位公子做几身衣袍。」秦落柔边说边往里面走去,这里她可是熟得很,径直往锦缎的方向走去。 「公子稍后,我去拿几块布头供您挑选。」小厮先行进去,秦落柔慢悠悠往里走。 「这个鹅黄色的怎么样?」 「这个呢?桃粉色的如何?」 「水蓝的呢?」 里面传出女子的声音,秦落柔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看着挑选绸缎的女子正在问身旁的婢女。 「都好看。」婢女回答。 「每次都是这样,问你们什么都是都好。算了算了,掌柜的,都要了。」 「姑娘穿水蓝色的更好看。」秦落柔瞧着同自己年纪相仿的俏丽女子,身穿上好的锦缎罗裙,头戴小巧金钗,红宝石的耳坠,翠玉手镯,想来定是贵门之女。 第25页 她生前也曾参加过几次世家女子的宴会,却未见过此女,这女子要不然就是外地来都城採买的富裕人家之女,要不就是比世家女子更高位的存在。 若是生前,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怕是都不会往这边多看一眼,定不会搭话,但此时她瞧着这女子十分娇俏可爱,生出些欢喜来。 这家店的掌柜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她和小厮常见到犹豫不决的顾客和熟人相见的场面,又一看这两位都是得罪不起的样子,很是知趣地停下手里的活,安静地站在一边。 那女子应声回头,在看见男子的一瞬,只觉得他身上华光熠熠,心里突生了一头小鹿。 「公子是何人?」 秦落柔放低声音,笑言:「在下路过此地,见姑娘难以抉择,有些拙见罢了,姑娘皮肤白皙,不论穿什么都是美的,但这水蓝的绸缎若是用金银线绣上暗纹,不论绣的是水中花还是空中鸟,清丽洒脱的式样更适合姑娘的气质。」 「严公子你说呢?」秦落柔回头。 「咦?人呢?秋灵,严公子去哪里了?」 秋灵拴好两匹马,也是刚进来,根本没看见严易,「奴婢也不知。」 「在都城他人生地不熟的,这是干什么去了。」秦落柔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严易有个好歹的,嘴里念叨着就往外走去。 女子还沉溺在一眼惊艷中,突然见秦落柔走了,丢下手里的布料,忙追上来,「还未请教公子名讳,公子……」 妇人和小厮面面相觑,到手的生意就这么没了,却又无可奈何。 秦落柔走得急,等女子追上来,她和秋灵已经上了马。 女子刚要大喊,突然被人捂住嘴,拉倒了一边。 挣扎中女子看见追着她出门的两个婢女,找不见她着急的样子,心道,这下完了,自己被绑架了,早知道今日就该带侍卫出门。 双手被人按住,她使劲用腿踢着捂住她嘴的人。 「四妹,为兄没想到你腿上的力气这么大,很疼的。」捂着她嘴的人放下手。 女子一愣,停止挣扎,回过身一看,不由道,「六哥?怀恩不是说你去找高人看病了吗?咦?你为何一身麻布衣袍?」 还未等李青奕回答,女子又气愤道:「六哥,你耽误我的大事了,你可知道我刚才遇到了怎样的男子!」 李青奕恍然大悟一般着着秦落柔离开的方向,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的可是刚才身穿月白长袍,骑马而去的那位?」 「是呀,六哥认识他?快,给我说说他是何人?可有娶妻?可有婚约?」 「四妹……」他实在没想到,自视甚高,从小被父皇宠坏的小公主十六年来初次春心萌动,却动到了同她年岁相当的女子身上,他可不能让这错继续下去。 「她呀,是女子。」 四公主李梦蕊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那心里的小鹿,勐然之间撞了南墙,直接头破血流,挣扎了两下,终于安静了下来。这心呀,生疼。 「不过一盏茶功夫的心动,四妹别放在心上了。」李青奕轻拍着她的头,「她呀,穿男装的确有些过于俊俏了。」 李梦蕊撅着嘴十分不悦,「我的绸缎还没买呢,我要进去了。」 李青奕拉住她,「四妹,为兄求你件事。」 「什么事?」 「一会若在绸缎庄看见我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知道你肯定会同九弟说今日之事,但你们别乱猜,也别告诉其他人,等过两日我自会给你们解释。」 这下子提起了李梦蕊的好奇心,「为何?六哥你说去找高人看病恐怕是假的吧,这几日你不在府中,究竟在做些什么?」 李青奕道:「若你想知道,就管住你的好奇心。」 正说着,秦落柔和秋灵又折返了回来。 「我们就在这里等,父亲说过,走丢的人就该在分开的地方等。」秦落柔说着跳下马,直接进了绸缎庄。 「好了,我走了。」李青奕丢下李梦蕊跟着进了绸缎庄。 李梦蕊惊讶的看着李青奕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个捏成嫦娥模样的糖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六哥,唱的是哪一出呀。」 秦落柔前脚走进绸缎庄,后脚李青奕就进来了。 「严公子,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急死了,你在都城人生地不熟的,不是说在这里我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吗?怎么能一声招唿都不打就消失呢?」 秦落柔又气又急,这人真的太不省心了。 李青奕听着这些责骂他的话心里流过一阵一阵暖流,在这个世间,为他如此着急的人少之又少,眼底的感动顷刻涌出,「抱歉,应当不会有下次了。」 他是没办法,才突然消失的,刚刚还没走进门,就听见了四妹的声音,根本来不及多加思索,只有先消失再说。 后背的手缓缓拿起,一个嫦娥模样的糖人出现在秦落柔眼前。 「我刚在绸缎庄门口瞧着这个糖人很像你,就想偷偷买来给你,谁知我身上没有银两,给卖糖人的写了封家书,他就把糖人给我了,你看是不是和你很像?」 秦落柔看着糖人,眼眶突然湿了,曾几何时,兄长也是这样哄自己的。 「你知不知道这是嫦娥,天上最美的神仙,你说她像我呀?」 第26页 因为怕身份暴露突然消失是真,但此时说的这些话李青奕却有点分不清真假了,本来是找个突然消失的幌子,可心里却莫名的有点颤动。 「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两人齐齐看去,只见李梦蕊走了过来,她可是从李青奕拿出糖人时,就一直在旁看着,不由感慨,怪不得众多哥哥姐姐中自己同六哥最投缘,原来他俩对于人的审美竟然如此相同。 第16章 误会 公子可别是错过了好姻…… 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李梦蕊道:「这位公子刚才跑什么呀,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呢。」 妇人一听,乐呵呵地上前,「姑娘,要不要把这个水蓝锦缎给您包起来?」 「掌柜,你这里可有绣娘?」李梦蕊话虽然是说给掌柜听的,但眼神一直在落在秦落柔身上,少了最初的娇羞,她大胆打量起来。 「有的,有的。」妇人忙说。 「那好,你这就让人给我量身,且按照这位公子说的,用金银线在对襟上绣一对飞鸟,裙摆上绣莲花,若衣裙缝制的让我满意,少不了给你赏赐。」 「定让姑娘满意,姑娘请里间量身。」妇人伸臂做出请的姿势,小厮忙打开里间的门。 却不见李梦蕊移步。她先看了一眼李青奕,又看着秦落柔突然就笑了起来,道:「我觉得和公子很是投缘,请问公子家住何处?小女改日前去拜访。」 「这位姑娘请自重,我家公子生性孤僻,不喜与人交往。」李青奕挡在秦落柔身前,瞪着李梦蕊,一副你再胡闹休怪我不客气的架势。 李梦蕊丝毫不把他的瞪眼当回事,拉开李青奕,更是往前一步,靠秦落柔更近了,「刚刚公子分明同我说了自己的见解,我也採纳了,可见公子不是孤僻之人。」 「姑娘误会了。」重生后的秦落柔没有什么心思交朋友,尤其还是在自己男装,面对的是这等贵门之女,还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情况下,「刚才我不过小小建议,对姑娘有所帮助就好,姑娘快请量身吧。」 「也好,不过呀,我有个预感,我同公子肯定会再见的,到时候你定然拒绝不了我。」李梦蕊对着秦落柔俏皮地眨眨眼睛,转身进了里屋。 秦落柔松了一口气,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对妇人说道:「掌柜,我相信你的眼光,你给这位公子挑选一些布料,做几身衣袍,过几日我让人来取。」 妇人笑道:「公子放心吧。不过公子,我瞧着方才那位姑娘对你似是有意,公子可别是错过了好姻缘。」 秦落柔醍醐灌顶,她就说哪里感觉怪怪的,很是不对劲,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忙对李青奕说道:「我去外面等你。」她可不想那女子量身出来后再次遇见,看来下次穿男装出门还是少言,不,不言为好。 李青奕低头瞧着手里没给出去的糖人仔细放进怀中,又看向李梦蕊量身的房间,很是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对那掌柜说道:「不用给我量身了,晚些会有人送尺码来。」 说完迈步往外走去。 「等一等……」掌柜的立刻往外追去,这裁缝量身尺度松紧不同,各有习惯,她可不想因为几件衣服砸了招牌。 却突然被人拦住,林瑞长剑挡着门框,「掌柜停步,需要什么就给我说,是银子给的不够吗?」 掌柜在都城这么多年,能做到如此规模的绸缎庄怎会不知轻重,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刚才那两个人不好惹。 「不是的,不是的,那位公子没有量身。」 「无妨,我稍后给你带个裁缝过来,让他和你们一同裁衣。」 掌柜的不明所以,既然有自家裁缝又为何不直接买了锦缎回去裁衣,还要闹这一出。 「林瑞呀,」李梦蕊从里间走出,一把拽起林瑞的胳膊,拉到一边,「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绝不告诉给别人。」 「公主,林瑞还有事,先走了。」林瑞剑入鞘,飞身而去。 李梦蕊哼一声,「看你们能瞒我到几时。」 「秦姑娘,我们去书肆吧。」李青奕一出门就开始解拴在树上的马缰绳。 秦落柔看着李青奕惊讶道:「这么快?他们是不是看我走了,就没给你好好量身?」 「不是,」李青奕柔柔地笑着,「恰好有件衣袍我穿着尺寸正合适,便不用再量了。」 李青奕将手里的缰绳递给秋灵,又解开了另一个,秦落柔很自然的走到他身边。 两人与马匹并肩而行在街市上,秋灵牵着马跟在他们身后。冬日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洒在他们身上,祥和又安宁。 李青奕放慢脚步,偏头看向秦落柔,「姑娘对我这般好,家中来人后,定要好好感谢。」 「好说好说。」秦落柔随口应着。 那翘起的嘴角,隐藏不住的高兴,都尽落入李青奕眼中,看来,愿意为别人花银子的人也可能是个财迷呢,但一个财迷愿意为自己大方的花银子…… 心又毫无徵兆的快跳了几下,如此精明的六皇子竟是自动忽略了,女子愿意对他大方,不过是盼着他还恩情时,多还些银两呢。 「姑娘若今后遇到什么难处,小生愿倾力相助。」 「不用——」 等等!秦落柔偏头看着李青奕,突然想到退婚一事,是不是可以找他帮忙,毕竟自己被禁足时,夜晚出府,白天修养的办法就是他想出来的,而且同为贵门之子,也好问一问如何做才能在不损毁自己名声的情况下让男方主动退婚,虽说她现在并不在乎名誉,但能不毁还是不要毁了。 第27页 不过孟家父子还没从边疆回来,现在说有些早了,立刻改口道:「不会——不会太麻烦公子的,或许今后有个小忙需要公子帮一下。」 「在下定尽全力。」他突然觉得,当时说一月后家中就会来人,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毕竟现在已经不足一月了,日子似乎过得有些快。 「就是这里了。」秦落柔指着前面的两层阁楼,「我兄长买书,都是来的这里。」又转身对秋灵说:「秋灵,我知你进去也是无聊,不如在外面自在,就不必跟进来了。」 说完,很是自然地拉着李青奕的手腕往里走去,就如同曾经拉着兄长一般。 从手腕处传来的清凉触感,让李青奕的手连带着整个手臂都僵硬了起来,渐渐传遍了全身。 这种触感一直蔓延到他们站在书架前。 秦落柔指着架子上的书说道:「这里四书五经很全的,还有一些适合科考读的典籍,你慢慢挑选,我去那边选些话本子。」 看着从他面前小跳着离开,到另一处书架的秦落柔,李青奕低头瞧了自己手腕良久,暗嘆一声抬眼看起了书目。 这些书他从小就要背读,到了如今,不能说倒背如流吧,只能说滚瓜烂熟。可秦落柔特意带她来买书,不选两本也说不过去。 随手拿了《礼记》和《周易》就往秦落柔那边走去。 转过两道书架,隔着书目中的空隙,李青奕瞧见了靠坐在书架旁偷偷抹泪的秦落柔,他心中一惊,刚要上前去,又觉得不妥,一时间不知是该去还是该继续躲着。 第17章 书肆 姑娘,书肆里面很热吗…… 正打算安慰一番,却不想秦落柔起身将放在地上的书拿起来,深深唿吸,自语道:「看了这么悲的话本子,可得再挑个逗乐的看一看了。」 这……他刚才怎么没看见地上有书的?为何他的第一个想法竟是她有了什么伤心事,在独自落泪?明明她面前陈列的都是话本子,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关心则乱。 他静静地看着秦落柔翻找话本子,选好了一本继续靠着书架坐下,忍不住想要笑,又怕惊扰了书肆其他人的时候,竟是双手捂嘴,偷偷笑。那样子滑稽极了,惹得李青奕也忍不住跟着弯了眉梢眼角。 其实在他们进来之后,林瑞就让掌柜悄悄把人都请出去了,只不过这里书架错杂,秦落柔读话本子读得专心,根本没察觉到异样。 话本子还没看完,秦落柔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合上书放进书架,起身往李青奕那边走去。 李青奕忙躲在书架后,悄悄跟在秦落柔身后,就在秦落柔没看见他,想要四处找的时候,他忙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落柔没好气道:「你又去哪里了?不在这里选书,还想看别的什么杂书吗?等半年后科考完,你想看什么书目都行。」 低头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两本书,「就选了两本吗?」二话不说就把书架上四书五经统统拿下来,一股脑的塞进了李青奕怀里,「这些都要选的知道吗?你一个考生怎么连科考要读的基本书目都不知道,总不至于要去看那些话本子考试吧。」 「姑娘,不用的。」 「什么不用,你当自己是来都城游玩半年的吗?」 「这些我都已经熟背了。」 「说的没错,要背熟的……熟背?你……」秦落柔指了指他怀里抱着的书,「你说哪本?」 李青奕挑眉,轻笑道:「不是一本,是这些本。」 秦落柔不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李青奕,「你,你是说这些,全部?」 「嗯。」李青奕点头,「全部。」 「你骗人!我兄长那么聪慧的人,都不敢说这样的大话。」秦落柔从他怀里抽出一本《论语》,随意翻开,问了起来,「第十四篇《宪问》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 「谷,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 李青奕直接打断秦落柔,把后面的几百字都背了出来。 「怕是碰巧遇到你熟记的部分了,再来。」 又拿出一本《诗经》,「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 「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李青奕带着淡淡的笑意,将《诗经·大雅·生民》全部背诵。 「定然又是恰巧,再来!」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自动忽略掉飢饿,继续要去抽书。 李青奕往后一退,原本是要躲开她抽书,却不想怀中的书太多,掉了一地。 他下意识抓住秦落柔要抽书又落空的手,「姑娘,别在这里试了,在下都听姑娘的,把这些书都买回去,认真研读可好?现在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手上勐然的温热,让秦落柔低头看去,那双在琴弦上跳跃的手指,此时正握着她的手,不明所以地心头一颤,脸颊一红,忙将手抽回来,蹲下身开始捡书。 捡起一本却不再把书塞给李青奕,而是放在了书架上,「把这里收拾好,你想选什么书随你,我去外面等你,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等李青奕说话,秦落柔便快步离开了。 「姑娘,书肆里面很热吗?」秋灵迎上来。 秦落柔用手背冰一冰脸颊,「有点,有点。」 「对了,严公子呢?书买好了吗?我去付银子。」说着,秋灵就要进书肆。 第28页 「不用了。」秦落柔拉住秋灵,「严公子不用买书。」 这边秦落柔刚离开,林瑞就出现了。 「这秦姑娘是不相信殿下的学问呀。」 「早知道,就不逗她了,让她少了些帮我的成就感。」李青奕轻轻嘆了口气,往门口的方向看去,突然想起来什么,忙道:「你快去临江楼告诉掌柜,一会见了我要装作不认识。」 他是临江楼的常客,一去就是包圆,若一会秦落柔去别处也就罢了,但若去临江楼,可不得露馅了。 好巧不巧的,一炷香后,他们站在了临江楼前。 「这里的菜品做的很好,红尘醉也不错。」秦落柔率先往里走,刚走进去,就同提着食盒的秦落婉撞了个正着。 秦落婉愣了一下,他还从未见过穿着男装的秦落柔,一时间没敢认。 「落婉。」秦落柔并不避讳,大方打招唿,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便说道:「出门在外,自然是男子装扮更方便些,你这是提了什么好吃的?」 「前两日落妍病了,今日刚好些,说想吃临江楼的糕点,我就买些回去。」秦落婉说话时看向了一旁的李青奕。 好俊俏的男子,她平生头一次见这般好看的人,分明一脸病容,却又清朗冷傲。 见到秦落婉打量严易,秦落柔道:「这是严公子,家在南边,是来都城赶考的。」 只见男子礼貌的同她点头行礼,视线很快移开,又看向了秦落柔,眼带温柔之意。 是因为此人二姐才要退婚的吗?只是他一身麻布粗衣,想来家境清寒,怨不得二姐一直不愿说退婚的原因。 短短一瞬,秦落婉心中便已有了定见。 「前几日你肯定也为我买过不少糕点吧。既然在此遇见,落婉,不如一起?」她鲜少主动同秦落婉如此亲近,但也许是因着此次禁足半夜给她送吃食的原因,虽未多言,信任却多了不少。 「好。」这也是这么多年秦落柔首次相邀自己,秦落婉便即刻应了。 四人上了二楼,秦落柔径直往窗边的位置走去。 李青奕跟在身后,就在一转头,他看见了一个人,顿时脑袋一涨,今日怎么了?是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吗?但也有些庆幸遇见的还好是四妹和九弟,若是旁人,就真的很棘手了。 虽说九皇子李青阳现在没看见自己,但一会定然会看见,不如主动出击。 李青奕咬了咬后槽牙,握紧拳头,冲上去对着李青阳胸口就是一拳。 「吃了雄心豹子胆!」李青阳正要动手,等看清来人时一下子怔住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最最敬爱的六哥,为何对自己动拳?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六……」 「熘什么熘!那日我给你作了画,不给我银子就熘了,现在还想熘?看你穿的倒像是富贵人家,怎么做出这等无品之事?」李青奕大喊。 整个临江楼二楼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掌柜的眉头紧皱不明所以,这两个贵公子平日里不是交情很好吗?怎么会打起架来,刚想要上前阻拦,就被林瑞拉住,「别去。」 秦落柔也呆住了,她竟然不知病病殃殃的严公子有这样兇悍的一面。 李青阳是完全懵住了,想自己也算是皇子中武艺最好的人了,现在愣是对着面前的人,既不敢动手也不敢问,只敢用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望着他。 第18章 九皇子 孺子不可教也 李青奕抓住他的衣领,贴身附耳道:「九弟,说来话长,配合我做戏。」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我那日的画钱,你给是不给?」 在听到做戏二字的时候,李青阳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他从小和六哥一同读书习武,情谊深厚,因着宫中复杂,两人也常常在旁人面前做戏。 他先看了一眼李青奕身上的麻布衣服,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林瑞,只见林瑞指了指秦落柔的方向,他虽然不甚明了,但也知道这场戏该如何演了。 「公子别急,那日我身上没带银子,不是有意不给你的。」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给了李青奕。 众人看见金子皆发出惊唿声。 李青奕瞪了一眼李青阳。 李青阳又懵了,这在宫中演戏,他可是游刃有余,这不是见六哥身穿麻布衣服,想帮衬一下嘛,怎么?不对?难不成还嫌少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可够?」 孺子不可教也,李青奕真是没眼看,但又没法说什么,又气又笑,「够,很够。」 「不知是何画作,竟然值两锭金子。」秦落婉的疑问,正是众人的疑问。 秦落柔却相当淡定,不论是画作还是才学,她都见证过了,她相信,以严公子的才华,若是几尺的大画,或许能值这两锭金子,因父亲曾告诉过她,有些画作和墨迹是无价的。 于是拉了拉秦落婉,示意她不要多问。 李青阳双手抱臂,看着秦落婉,「画作在府中,在下恐怕不能让姑娘饱眼福了。」 掌柜的走到中间,适时说道:「各位客官请入座,本酒楼的菜品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见既没架可打,也没有好东西可看,都应声散了。 秦落婉对着李青阳福礼,「是小女唐突了,公子勿怪。」 「不怪不怪,既然大家这么有缘,不如同坐吧,在下请你们。」本来他的注意力都在林瑞所指的俊俏小公子身上,哪知道小公子方才出手拉了旁边的女子,想来这几人和六哥是一起的。 第29页 他有点不明白,今日这齣戏是做给这位俊俏小公子瞧的,还是给这位清丽女子瞧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当然是要留下他们一起喽。 女子并没回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俊俏公子徵求意见。李青阳再看自家六哥也看向那个方向,眼神温柔。心道,这是个什么不明不白的奇怪关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落柔直接开口,她想的很简单,这人随随便便都能掏出两锭金子来,想必是不缺钱财的,她前几日花销有些大,确实需要省一省了,但自己想吃的那些菜品都不便宜,掏钱的冤大头都送上门了,拒绝才是傻呢。 好嘛,这热闹劲的。 林瑞看着面不改色的自家主子,知道他心里苦着呢,但这场面,又实在忍不住笑,刚一抬头就看见自家主子远远瞪着自己,马上正经起来。 四人坐在窗边,秋灵站在秦落柔身后。 小二拿着茶壶来倒茶,「各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秦落柔不客气地先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南地的特色菜?」。 小二利落说道:「我们这里菜品可全着呢,且有南方当地的厨子,那做的可是正宗,要我说呢,当属烧鹅和白斩鸡最为入口,给您各样来一份怎么样?」 「好!再上你们最贵的十道菜,红尘醉来一壶,不,两壶,去吧。」说完,秦落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对着李青阳作揖,「多谢这位公子款待。」 李青阳道:「公子豪爽,敢问名讳?交个朋友可好?」 「不交,我有严公子这个朋友就够了。」秦落柔拍拍李青奕的肩膀。 李青奕狠狠看了一眼李青阳,李青阳快速转过身子,故意不对上他的眼睛。 菜品很快端了上来,小二特意介绍了烧鹅和白斩鸡。 秦落柔夹一块烧鹅放在李青奕碗中,「你尝尝地道不地道?」 李青阳看着平日里最不喜鹅肉的六哥,面不改色地夹起碗里的鹅肉放入口中,细细嚼了两下,满脸笑意的对那俊俏小公子道:「很地道。」 「噗——」 听到这两个字李青阳终是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你没事吧?」坐在李青阳身边的秦落婉忙拿出帕子递给他。 「无事,喝得急,呛到了,呛到了。」他拿着帕子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李青奕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李青阳身上时,忙瞟了一眼楼梯口的林瑞,给了一个将人拉出去的手势。 擦完身上的水渍,李青阳自斟了一杯酒,刚把杯子端起来,就见小二急匆匆跑过来说道,「公子,门口有人找您,说是急事,请您立刻相见。」 他心中一紧,莫不是宫里有出了什么事?忙放下酒杯,沖了出去。 一出去,就见林瑞对他行礼,李青阳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 「林瑞,六哥这是怎么回事?」 「还望九皇子见谅,没有殿下的应允,属下不能说。」 「那把我喊出来干什么?我还饿着呢,看见那一大桌子菜没?可是要我付钱的。」 「不用九皇子付,刚才属下已经付过了。殿下的意思是,您今日不用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你说啥?」李青阳是一万个没想通,自己打也挨了,戏也配合着演了,怎么到最后还是被嫌弃了。 「九皇子若是肚子饿,前面就是家面馆……」 李青奕双手叉腰,又气又无奈,六哥都这么说了定然有他的道理,难道自己还能不听吗,一转身还真往那家面馆走去。 哎,谁让他是真的肚子饿呢。 李青阳走后,掌柜的过来说道:「刚那位公子已经结了帐,说有要事先走了,各位慢用。」 「这人不错,说到做到。」秦落柔吃着鸡肉,还不忘给秦落婉夹一块,「落婉,你看你这么瘦,可得多吃点。」 又将秋灵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现在又没外人了,你也坐下吃,这么多菜,我们四个人都吃不完呢。」 她见秋灵要开口,定然说的是拒绝的话,赶忙道:「不许说不。」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递给秋灵,「快吃。」 秋灵乖顺的接过筷子,秦落柔满意的点点头,「大家都快吃,严公子,你喜欢吃烧鹅,就多吃点。」说着又夹了一块放进李青奕的碗中。 李青奕嘴角抽搐,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他看着自己喜欢吃的笋条和藕块就摆在那里,但碗里已经有好些鹅肉,早知道就说这烧鹅做得不地道了。 牵强的勾动嘴角,对秦落柔说道:「在下今日可能受了凉,不怎么舒服,就不吃这些硬物了,喝些热汤就好。」 说完,赶紧起身舀了一碗肚丝汤,喝了起来。 他是宁可饿着,也不想硬吃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 片刻后,四人饭饱,但桌上还剩下许多饭菜,秦落婉道:「二姐,剩下的饭菜我想带回去,二姐先回府,我整理好再回。」 秦落柔知道,三房家的伙食一般,今日这些吃食,他们怕是许多天才能吃上其中一样,落婉想什么,她也知晓一二,不禁感嘆,真是个重亲情的好女子。 之前同她走的太远了一些,根本没有了解过,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吧。 抬眼看看窗外,一顿饭吃下来,天色已经泛了青,是该走了,还有一个不会骑马的要她送回去呢。 第30页 「好。落婉你若无事,可随时到我院落来闲谈。」 秦落婉听见这话勐然抬头,第一次,高高在上的奉国公府嫡女主动邀她到自己院落,这难道不是关系亲密的姐妹才会如此吗,而且还是随时。本来,今日邀她一同用饭,已经在她意料之外了,这下她更意外了。 秦落柔见她半晌不回话,又说道:「我被禁足那些时候,你日日给我送吃食,我想我们应是亲近了不少。」 「明日我就去找二姐,二姐院中红梅开得正艷,我十分想去观赏。」 秦落婉笑的欢心,若说从小她最羡慕谁,非秦落柔莫属,能和自己羡慕已久的人亲近,她十分开心。 「好,明日午后我等你。」秦落柔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出了临江楼,小厮把餵好的马匹牵了过来。 秦落柔看着李青奕拍拍马背。 这次,李青奕知道是让他上马的意思,笑着说道:「我身形比姑娘高上许多,骑在前面不合适,还是在姑娘身后吧。」 想到来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挡路,秦落柔没再多想就应了下来,可是等马奔驰起来,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对于一个不会骑马,又在策马之人身后的人来说,要想不掉下马去,仅仅是扶住马鞍根本不管用的,只有牢牢抓住策马之人才行。 所以,她现在觉得自己腰间的衣服都要被拽破了。 而在她身后的李青奕也十分无奈,这马鞍不是双人马鞍,来的时候将马鞍移后,他骑坐在马鞍前,两人同骑没什么问题,刚才虽然将马鞍移前了,他骑坐在马鞍后,问题却大了。由于惯性,身后无所依靠,手上也没有缰绳可以掌握平衡,而马鞍又太低,即时使劲抓着,依然摇摇晃晃。再者秦落柔的骑术很是一般,加上自己没吃什么东西,摇晃的他头昏脑胀,感觉自己快要掉下去了,这才不得不抓住秦落柔腰间的衣服。 但同时他心中也很是欣慰,如此看来,不但他自己没有,秦姑娘也没有与人同骑一匹马的经验。 其实身后的人不舒服,前面策马的人因着身后人摇晃而打乱的平衡,也很不舒服。 若说肌肤之亲,刚刚在书肆,双手相握也算是了,要说男女之防,难道现在就算吗?况且,在这远郊小路上,应是无人看见的。 秦落柔侧头喊道:「你抱紧一些,小心掉下去。」 第19章 止损 孟公子,我们退婚吧。…… 「你说什么?」李青奕下意识问道,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你想掉下去啊,抱紧!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什么劲。」秦落柔没好气的说道。自己一个女子都没计较,他一男子难不成还计较起来了吗? 李青奕哪里是扭捏,他并非浪荡之徒,怎可随意对待女子,况且在他眼里,秦落柔亦非平常女子,心中不但有着一份敬意,还有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更不能随意了。 但现在这个状况,让他莫名紧张。 秦落柔看着李青奕半晌不动,说了一句,「磨叽。」干脆一手拉缰绳,一手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前。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秦落柔一下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事,气氛瞬时暧昧了起来。 「嘚嘚」的马蹄声,就像是他们的心跳,寒风吹过两人的面颊,却始终吹不散他们面颊上的红晕。 秦落柔有些懊恼,难道是刚才多饮了两杯,看来醉酒骑马真是要不得。 到了宅院门前,马一停下,李青奕就赶忙放手,先行跳下马来,「多谢姑娘。」 秦落柔不看他,连马都没下,直接骑马离去。跟在后面的秋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不及多问,就赶忙跟了上去。 李青奕独自站在寒风中,看着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叩门。 这边李青阳吃完面,一摸袖筒,才发现刚拿着人家姑娘的帕子擦水渍居然没有归还,这都怪林瑞那么着急把他喊下楼。 看了看不远处临江楼的灯火,心想,也不知道他们几人吃完了没,慢慢悠悠走过来,就看见李青奕几人出了临江楼,却没见到那女子,他又等了等,几人都走远了,也没见那女子出来,就想着上去看看。 上了楼梯,他看见那女子正将食物装进折好的油纸里,很是仔细,几缕髮丝从额间洒落,稀稀疏疏地遮挡着她的侧脸,白皙的手腕游走在各样菜式中,挑拣着装进油纸,然后包裹起来,放进一旁的食盒中。 就在女子转身的时候,这本来是绝佳交还帕子的时机,但李青阳却鬼使神差的躲了起来,在暗处看着秦落婉,他告诉自己,不是别的原因,自己只是为了搞清楚六哥究竟搞什么鬼。 天色青灰,秦落婉往奉国公府的方向走去,李青阳默默跟在身后。 走入一处昏暗巷口,秦落婉加快了脚步,迎面走过一个酒醉的男子,她很熟练的面朝墙站立,贴靠在墙边,等那男子走过子,她再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上,她小心的熘着墙边,但凡有一点动静,都谨慎对待。有小黑猫在她脚边跟着走,她并不害怕,原来,她的害怕只是针对人。小猫喵喵地对着食盒叫了起来,秦落婉蹲下身,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食物放在地上,小猫立刻上前吃了起来。 李青阳远远地看见,秦落婉不知道对小猫说着些什么,想走近,又怕吓到她,还是待在了原地,等小猫吃完了,秦落婉起身继续往前走。 第31页 到奉国公府门口,秦落婉走了进去。 李青阳迎着月光,站在秦落婉进去的大门前,「奉国公府」四个大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却不想她是世家女子,即是世家女子又为何会收拾饭桌残食,为何身边没有婢女,为何一个人走夜路,为何那般小心谨慎,这些他统统都想不通。 但有一点他想通了,她定然是喜欢小猫的。 「奉国公府」嘴里念叨着这四个字,李青阳若有所思的回了宫。 第二日,秦落柔没有外出,她一边摆弄着李青奕给他的九连环,一边等着秦落婉来。 思绪不自觉就飘到了昨日两人同乘一匹马时的情景。不能想,想就是后悔。自己为何要他抱紧?就让他拽着自己的衣服好了,拽破了缝补就好了,真不知道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举动,真是让人羞耻。 用过了午饭,秦落柔困意渐起时,秦落婉走进了她的院落。 「今早落妍有些不舒服,我陪了她一会,这会她睡安稳了,我才抽空过来,二姐莫怪。」 落妍一直体弱,尤其是不能累着,秦落柔记得生前自己对落妍最后的记忆,大概就是这时候,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落妍,她一直卧病在床。 这么想一想,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好姐姐,妹妹生病这么久,自己光顾着讨好护国将军府的人,都没有去探望过。 「一会我同你去看看落妍吧。」 「多谢二姐记挂,落妍见你去了,一定很开心的。」秦落婉笑的开心。 「秋灵,让人把糕点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转身抓住秦落婉的手臂,「走,我们坐在石凳上赏梅。」 姐妹二人吃着糕点,对着红梅吟诗。秦落柔竟是不知,落婉还有这般才情,想来是下功夫念了不少书,她真的对这个妹妹了解太少了。 两人正对诗在兴头上,就见小厮带着一高大身影从长廊处走了进来,等那人现身,姐妹俩皆是一愣。 那人疾步走到秦落柔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些乳黄色的长条,取出一个,不由分说地塞进秦落柔嘴里,高兴地说道:「落柔,这是边疆的奶干,怎么样好吃吗?」 浓重的奶香味溢满了唇齿,有点点酸,但很好吃。秦落柔看着眼前的男子却说不出他想听的话,再次相见似乎隔了一辈子那么遥远。 她以为自己会激动,不论是生气的还是思念的,都不应该像现在这般平静。 忽而想到,祖母竟然没让人通传,就这样让孟跃庭进来了,难不成笃定自己对着他孟跃庭,就说不出退婚之事吗? 「怎么?不好吃吗?」看见面无表情的秦落柔,男子拿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味道没错呀。没事,落柔你不喜欢,就不吃。」说着将油纸包重新包好,放进怀里。 「二姐,我先走了。」秦落婉适时说道,她明白,此时他们需要的是独处。 秦落柔点点头,见落婉走了,屏退左右,整个院落只剩下了她和孟跃庭两人。 她抬头瞧着眼前如此熟悉的男子,第一次思考一个问题,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情。 情应该还是有的,但更像是从小到大相处久了的亲情,或者是一同玩耍长大的友情,绝非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 突然很是想不通,前世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傻,非要死心塌地的嫁给他,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她真想问问四年后的孟跃庭,自己惨死究竟有没有他一份。 直到这时孟跃庭才觉察出秦落柔有些不对劲,他原本以为落柔不过是因为长久不见自己害羞不说话,现在却发现,那眼神并非害羞,而是冰冷。 「落柔,你怎么了?」 眼底的关怀真切,秦落柔心想,不论是那种喜欢,现在的孟跃庭还有真心吧。 想到前世自己惨死前那一年,孟家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迟婚期,孟跃庭又总是被派去镇守边疆,自己写的所有书信都石沉大海,那时她傻傻地认为是他军务繁忙,现在想来,只不过让自己知难而退的策略。 听闻他从边疆归来,便急急去见他,却被拦在将军府外,她就倔强的站在大门前等了他一天,人没等到,自己却突然失去了意识,再清醒时,已经成为了鬼魂。 不论这三年有过多少美好,到最后都只剩下了厌弃。 及时止损吧,对彼此都好。 她淡然一笑,「孟公子,我们退婚吧。」 第20章 梅花宴(1) 宴会还没开始……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退婚吧。」 孟跃庭险些跳起来,很是激动地说道:「你可知道我在边疆的时候多么思念你,打了赤狐立刻想着给你送皮毛来让你开心;你可知道我多么盼着回来见你,我求父亲让我带着一队兵马先回来;你可知道因为要见到你了,我在路上多么高兴,我想像着你见到我时开心的样子,想像着你像往常那样问东问西。落柔,你一定也是盼着见我的不是吗?」 「是,我是在等你回来,等你回来退婚。」 孟跃庭深深瞧着秦落柔,眉头紧蹙,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母亲给你说了什么?你别听她说,我并不喜欢三公主,落柔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从没想过要娶别人为妻。」 第32页 三公主?生前她是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本想问孟跃庭的,却又没问出口,而孟跃庭在她面前也不曾提起过。 不曾提起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对待过孟跃庭吧。 应该有很多事都是她不知道的事,奉国公府离开了朝廷的权利中心,那些风言风语听到的格外晚,格外少。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他们的故事里就已经多了一个三公主。 秦落柔笑笑,「那孟公子从今日就开始想吧。」说完转身就要进屋,孟跃庭拽住她的胳膊,「不行,我不同意,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们不是一直很好吗?」 他眼里的伤痛真真切切,毕竟这个时候的他,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对待自己还有真心。秦落柔瞧着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跃庭,你相信我,你很快就会厌弃我了,我们并非彼此的良人,与其最后惨澹收场,不如现在就此结束。」 「是因为秦老将军和少将军都死了,你才会这么想的吗?一定是这样的。落柔,我不在乎什么门第,我从小就认定你,也从来没想过改变,你不必在乎我母亲说些什么,也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要相信我。」此时的孟跃庭是真的不想失去秦落柔,自然说的情真意切。 若是生前,她就信了,他的承诺总是这样的直入人心,可是现在的秦落柔,只想尽快退婚。 「我信,我相信此时此刻说这些话的你。但是,我还是不会改变退婚的决定。」 「我也不会改变与你成婚的心意。」孟跃庭说的坚定。 秦落柔无奈的摇摇头,人还真是,在陷入感情的时候,就如同前世的自己,那样的倔强和小心,一旦走出来,就如同现在的自己,成了铁石心肠。 而孟跃庭的坚定也出乎了她的意料,按照他的骄傲和三年后对自己的冷淡,如今这般不合理呀,原本只要他答应了,这婚退起来应该不难,现在看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孟公子的意思,我知道了,而我的意思也告诉了孟公子,既然谈不拢,今日公子请先回。」这一次秦落柔转身,孟跃庭没有拦,他只有一个想法,回府去问自己母亲,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退婚的事情没搞定,秦落柔心情不佳,想到刚才自己答应落婉要去看落妍,喊道:「秋灵,我们去看看四姑娘吧。」 两人来到三房居住的院落,林氏正在熬药,看见是秦落柔,明显愣了一下。 「三婶,我来看看落妍。」 林氏脸上并无笑容,只是把她引进去。 秦落妍躺在床上睡着了,照看她的丫鬟看见是她来了,忙福礼。 「二姐。」 秦落婉从门口走进来,「落妍刚睡着,我们到院子里吧。」 秦落柔四周看了看问道:「祖母只给了你们一个丫鬟?」 「已经很好了,我和林姨娘都很能干的。现在府中已经不比大伯在的时候,二姐有所不知,从年初开始,府中的下人就让走了一半,二叔的几处田产收成也很不好,我们这边的一处田产还算过得去,但银子要付给耕地的百姓,父亲还要给三弟攒钱,平日里就拮据了一些。」 秦落柔这才想起,那日落婉是独自去临江楼买糕点的,原来府里已经到了这样维艰的地步,她看着继续熬药不理会自己的林氏,知道她并不欢迎自己。 「既然今日落妍睡着,那我改天再来。」 道别落婉,回去的路上,秦落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要散散心。 「秋灵,我们去……」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 原本想要去远郊宅子散心,想到昨夜与严易有些尴尬的情景,又不想去了,连去别处散心的想法都被打消了。 「没事,回屋吧。」 秦落柔安静的在奉国公府待了两日,她一边等着孟跃庭再次找她,一边想着应对的话,和怎么样才能顺利退婚的办法。 到了第三天,孟跃庭没有等来,等来了老夫人屋里的丫鬟。 「姑娘,这有份帖子,请姑娘明日参加赏梅宴。」 秦落柔拿过来看了一眼,是礼部尚书嫡女办的宴会,她想了又想,自己和这位也不熟呀,为何要请自己去。不过,去就去,反正过了十六生辰,这些宴会迟早都是要参加的。 「好了,知道了。」 那丫鬟刚福礼转身,秦落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等等。」 「姑娘还有要吩咐的?」 「这两日,护国将军府可有来人?」 「没,没有。」这丫鬟言辞闪烁,秦落柔看在眼里,等人一走,就让秋灵去打听。 「姑娘,说是孟公子被孟夫人禁足了,孟将军也拦不住。」秋灵打听的很快。 秦落柔心里有些难受,孟跃庭定然是为着她的事和孟夫人闹不愉快了,她真的不知道孟跃庭在四年前待自己如此真心,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但想想四年后,一定不能心软。不过退婚这件事越来越不简单了。 她看着手里的请帖,莫名觉得这帖子来的有些太过突然,又恰好是在孟跃庭回来后,心中便生了一计。 第二日,她早早便起了,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罗裙,梳随云髻,戴碧玉簪,芙蓉玉耳坠,清雅飘逸。 最后,拿出了赤狐毛披肩。前两日秋灵去绸缎庄取李青奕衣袍时,一併让那里的裁缝把孟跃庭给的赤狐皮毛做成了披肩。 第33页 不过这披肩一上身,顿时凭添了几分贵气,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可清丽脱俗,也可雍容华贵。 作为平武县主,生前在各世家贵女面前就不曾示弱,如今更应该如此。 她尤记得生前并没有参加过这场宴会,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变了,所以很多事情也跟着变化了,但不论事情如何变化,应该都不会比前世惨死更糟糕。 秦落柔带着秋灵来到礼部尚书府门口,拿出请帖。 「随行丫鬟不能入内,还请平武县主见谅。」门口迎客的家丁客气说道。 秦落柔偏头看去,大门另一边迎客的,有的随行丫鬟被拦住,有的跟着进去了,想来是看人下菜碟子的。 无妨,她早就接受奉国公府落势的事实了。 「秋灵,宴会时辰长短不定,你先回府等着吧。」 说完秦落柔就独自走了进去。 前院人声鼎沸,群裾缭乱,她皱皱眉头,这是请了多少世家女子,怕是把整个都城的世家女子都请了来吧。 这样的宴会对于现在的秦落柔来说,本应是第一次参加。十六岁生辰刚过就接到了父亲哥哥战死的消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病中,病好了以后,这些宴会来的帖子,也大多被推掉了。 到她年过十八之后,才渐渐参加这些宴会,那时的自己,并不肯承认奉国公府没落的实事,每每都是盛装出席,但并非是清高自傲,但在其他世家女子眼中,看到的却是她端着的可怜自尊。 她心里清楚,若不是护国公府嫡子未婚妻的身份,恐怕这些帖子根本不会给她,正是因为如此,前世的自己才更加在乎与孟跃庭的亲事。 想起前世自己参加宴会的种种,秦落柔只觉得心酸。 「你看,那是赤狐皮毛!」远处有声音传来。 「听说孟将军驻守边疆,打了两只赤狐,一张狐皮献给了陛下,另外一张给了奉国公府的平武县主,不会她……」 「谁说这都城就只有两张赤狐皮毛……」 「你可住嘴吧,如今赤狐皮毛献给了陛下,是人尽皆知的,若是前些年在别处得的,那也只敢私下穿戴,若敢穿戴出来的,只能是那平武县主。」 「她为何就敢?」 「你不知道吗?当初孟将军将赤狐皮献给陛下的时候,就说明了,有两张,另一张给了未来的儿媳妇,还望陛下不要见笑。」 「那这么说,很有可能这次年关孟将军回来,就要请旨赐婚了。」 …… 秦落柔听着在心里苦笑,从孟跃庭四年间对她提起孟将军的态度变化,她就已经察觉到了。 一开始,孟跃庭告诉她,虽然家族中有老一辈人和母亲的反对,但孟将军记着和自己父亲的情意,不顾家族中其他人和孟夫人的反对,对他们的婚事很是坚持。但渐渐地,就鲜少再听孟跃庭这样说了,有时候她说要去将军府拜访孟将军,孟跃庭都会以各种藉口阻拦,三年期限过后,不但将军府她难进了,连孟跃庭她也很难见到。 孟跃庭对她的喜欢,孟将军对她的认可,在这四年里都会渐渐消失。 「那她真的是平武县主了?你别说,长的还真好看。」 「我爹给我说了,奉国公丧事,他去了奉国公府,见过平武县主,说她即使是穿着一身孝服,也遮不住姣好的容貌窈窕的身姿呢,再说,孟公子仪表堂堂,英勇不凡,一般女子肯定入不了眼。」 「不过,即使长得再好看,奉国公府没落了,这婚事还算数吗?」 「嘘!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 声音果然小了起来,秦落柔即使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到了,但她也知道这些人将会说些什么。 干脆躲开,离那群人远一些,但因着自己身着赤狐披肩,太过惹眼,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一阵热议。 她干脆找了合适的座位坐下,不再赏梅走动,默默吃起了桌上的小糕点,等着主人到来,宴会正式开始。 即使如此,也总有人远远地对着她指指点点。 这不,宴会还没开始,她已经成了全场焦点和唯一的谈论话题。现在这种状况,委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终于等到礼部尚书嫡女一身桃粉长裙出场,众人落座,她身上关注的视线才少了起来。 「隆冬时节,正是赏梅佳期,各位姐妹赏脸来参加小女宴会,不甚欣喜。而更加欣喜的是,此次宴会有幸请到了三公主和四公主前来,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的声音传来,「三公主,四公主到!」 众人应声看去,秦落柔也跟着瞧过去,她心里想的是,生前没有机会,今日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三公主了,却不料在看清那两人时,着实吓了一跳。 其中一人不就是那日在绸缎庄见到的女子吗? 第21章 梅花宴(2) 唯有她,我…… 原来那女子竟是公主,可她是三公主还是四公主?不知为何,此时她首要担心的并不是女子认出自己,而是期盼着她并非三公主。 「三公主请,四公主请。」随着礼部尚书嫡女福礼请坐,她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怎么松,就见四公主向她这边瞧过来,她赶忙低头,心想若是认出她来,就打死不认。 可四公主这一看,惹得众人都向她这边看了过来,礼部尚书嫡女道:「四公主也是觉得那女子的披肩惹眼吗?」 第34页 李梦蕊目不斜视地瞧着秦落柔,眼底笑意满满,大声说道:「并非披风惹眼,我是觉得她惹眼。这满场世家贵女,唯有她,我瞧着很是欢喜。」 原本安静的宴会,因着这句话又重新嘈杂了起来。传言都说,四公主性子实在不怎么好相与,若是看顺眼的人,你就是什么也不做,也能得了她青睐,若是看不顺眼的,你就是送她金山银山,也换不来一个正眼。 虽然都知道这位公主的性子,但前去攀附的人却是络绎不绝,毕竟陛下对这位女儿十分娇宠,百依百顺。 一旁的三公主在看见秦落柔的一瞬间,脸色立刻就变了,她一眼认出了那赤狐披肩,和父皇赐给六哥那块赤狐皮毛别无二致。 原来这个平武县主倒是有几分姿色,但在她心里,这样的姿色是比不上自己的,想自己贵为公主,怎么能落败给一个空有侯爵门第的女子。 想起那日孟跃庭毫不犹豫的拒绝自己,心里的怒气压也压不住。 「我瞧着这女子就是一般姿色,四妹怕不是昨日酒醉未醒,看不真切吧。」 「三姐说笑了,我的眼睛难道长在三姐身上?看不看得真切还要三姐告知吗?」李梦蕊看都不看三公主,拿起桌上的小橘子剥了起来。 三公主李梦菲想说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只得瞪了她一眼,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压压火气。 今日这梅花宴,不该是如此开场,她授意礼部尚书嫡女办这场梅花宴是要出气的,而不是生气的。 那日,安插在护国公府的探子告诉她,孟跃庭一从边疆回来,就直接先去了奉国公府,又一脸忧伤的回来,当即退还了她送去的补药。 思前想后,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平武县主身上,那就得想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这宴会的帖子是她特意让人送去奉国公府的,为的就是在宴会上好好教训她。 谁知道宴会还没开始呢,这平武县主反而入了四公主的眼。她是想来想去都没想通,平日里不怎么出席这些宴会的四妹,今日怎么突然就来了呢。 李梦蕊剥着橘子,眼睛看着秦落柔,是越看越觉得可惜,你说好好的一男子怎么就变成个女娇娥了呢? 不禁想到自己从小就和六哥九哥要好,六哥及冠出宫,有了自己的府邸,九哥再有两三年也要有自己的府邸了,她虽贵为公主,却只有出嫁后才能有自己的府邸,说不定和亲要远走他乡,或者被指婚给不喜欢的人,若是这样,后半生过得还不如在座的这些世家贵女呢。 从小到大,他见过的世家公子多如牛毛,也就那日绸缎庄动了一回心,谁知道还动错了,实在是可惜呀。 于是,她当日就火急火燎的找九皇子诉说此事,可李青阳很晚才回来,而且回来的时候,看着很是感伤,两人互相一问,总算是各自明白了。 李青阳知晓了见到的俊俏公子原来是女子,而李梦蕊除了察觉出九皇子对那提食盒的女子格外上心外,还知道了那女扮男装的女子似是和奉国公府有着某种渊源。 所以一听要办梅花宴,就让人打听可有奉国公府的参加,她不过是想在宴会上探查一下,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就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的平武县主。 如此想来,她不免有些担心,平武县主和护国公府孟跃庭的亲事,都城世家都知晓,而六哥似乎对这位平武县主存着些心思,若人家两情相悦,那就是自家哥哥不对了。 不过总归,还是要看秦落柔的意思。 四公主三番四次向她这边看过来,秦落柔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认了出来,心里有些惶恐,但听刚才四公主所言,不但没有戳破自己,似乎还有些赏识,尽管如此,她也如坐针毡,只觉得今天这场宴会许是来错了。 宴会很快开始,莺歌燕舞翩翩,酒过三巡微醺,秦落柔想好的退婚计策也不想实施了,只想着趁无人注意,先行退席。谁知道刚收拢了罗裙要起身,就看见四公主端着酒杯,似是要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秦落柔心想,若是现在走了,四年之后的惨死怕是就提前到今日了,只好乖乖等着。 「四妹!」 三公主这一声喊,让整个宴会都安静了下来。 李梦蕊停住脚步回头,只见三公主李梦菲也向这边走过来。 「我刚刚在三姐身边时三姐不喊我,偏偏要离这么远喊我,是何事呀?」 李梦菲不知道李梦蕊为何会对秦落柔另眼相看,但她知道决不能让两人真有什么交情,对付一个秦落柔不在话下,可是对付这个父皇宠爱的妹妹,就不容易了。 「我不过看见妹妹穿的单薄,特意让人拿了披风,一转眼你就不在我身边了。」李梦菲说话之间就已经走到了李梦蕊身旁,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李梦蕊披上。 礼部尚书嫡女也赶忙走下来,说道:「三公主四公主,真是姐妹情深呢。」 李梦蕊冷眼将披风取下,扔给了李梦菲身后跟着的婢女,「我从小和九哥骑马射箭,你当我和你一样是泥捏的。」 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姐姐,四个姐妹里,大公主二公主她都很喜欢,怎奈大公主和亲,二公主出嫁后不到一年就病死了,听说是抑郁而终,皇宫里剩了她们两个姐妹。早些年三公主仗着母妃受宠,太子又很喜欢她这个妹妹,总是瞧不上自己,但自从她们越长越大,父皇却更加疼爱自己,后来才知道,是长大后自己样貌和父皇还是太子时,过世的太子妃有几分相似。 第35页 「去年狩猎,我和太子哥哥一同打了只小鹿,你和六哥九哥一起,只抓了几只山鸡,四妹忘了?」 「那是六哥心善,不忍心伤害那些动物。」 「我看并非是他心善,是他病弱吧,四妹,这谁的身子娇弱,谁的身子康健,都城谁人不知。」 原本今日三公主和四公主一同来,各世家贵女就有些不相信,因为素有传闻,两人不合,现在一瞧,果然如此。不过大家都有些纳闷,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太子和六皇子身上了。 「那还不是太子哥哥带着你,现在我们就来比试呀,看谁射箭准!」 李梦蕊才不怕呢,大姐和亲,二姐早死,活的都是小心谨慎,落了什么好下场吗?还不如趁着没和亲,被指婚之前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这话一出口,李梦菲却不自觉的看向了秦落柔,嘴角都翘了起来,正中下怀呀,她原本就是要比试射箭的,孟跃庭战场英勇,比武场上箭术拔得头筹,最得父皇赏识,为了讨孟跃庭欢心,她也勤练射箭,只想着有朝一日孟跃庭能对自己刮目相看。 「听闻平武县主自小和孟将军之子一同练武,想必箭术了得,不如一同比试?」 在她心里,比过谁人都不如比过秦落柔。 「公主凤体,小女定然比不过。」 这话说出来可是违心得很,原本她的计策就是在宴会上别的世家女子抚琴起舞,吟诗作画时,自己打一套醉拳,顺便用树枝舞个剑,让她彪悍的形象传出去,然后再以此为藉口,说自己既不端庄也不淑雅,不符合将军府对未来少夫人期望,让孟跃庭及早另觅佳人。 谁知道三公主四公主突然来了,这就不是彪悍不彪悍的形象问题了,是小命还能不能保住的问题。 「你怕她做什么,我相信你。」李梦蕊几步跨过来,将秦落柔拉倒她们中间。 秦落柔只想从地下挖个洞钻进去逃了,看着李梦蕊,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四公主是在帮自己还是害自己。 就更不明白,四公主为何这样说。她们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在场的谁人不怕?还有,相信她,难不成她头上写着胜吗?还是四公主从哪里看出来自己一定能胜的? 「既然四妹都说了,我们两个公主都请不动平武县主你比试一场射箭吗?」李梦菲非常喜欢这种强人所难,把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这个秦落柔表现的越害怕,她就越开心。 「那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落柔福礼,她不比也不行了呀,只有先应下来再说。 「你尽管拿出真本事,有我在呢,谅她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秦落柔倒吸了一口气,对着四公主很不自然的笑笑,听这话,应该是帮她的,但她只希望这个四公主能少说两句。把人不自觉往火坑推的本事,她此生还真没遇见过第二人。 「我们面前就是湖,湖对岸放置凶兽像,每人射三箭,射中凶兽眉心多者算胜。」李梦菲心情大好,往湖岸走去,她今日可是有备而来。 反观秦落柔刚才推脱的样子,想必箭术不怎么样。 等下人们把弓箭,凶兽画像都摆好,四公主先行来到中间靶台前,挑了一把弓箭在手里掂了点,说道:「我先来!」 第22章 梅花宴(3) 敢和我争,…… 李梦菲则走到秦落柔身边,「平武县主,这些弓箭你挑一把?」 她欣赏着秦落柔的不自然,是越看越开心。 不要说是十六岁的秦落柔第一次参加宴会,就是有着二十岁阅歷,前世参加过几场宴会,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紧张惶恐在所难免。 「用我的。」不等秦落柔走到弓箭架旁,李梦蕊就把自己的递了过去,话是对着秦落柔说的,但声音却很大。 「我说,你心里是不是想着输呢?怕赢了后让我们两位公主失了面子,是不是?我告诉你哦,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我三姐可是大度的人,今日这么多世家名门闺秀在此,都是为你作证的。」 又看着三公主说道:「三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总不会因为输了就记恨上人了吧。」 「以武会友,我堂堂三公主,怎会如此小气。」说着就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把弓,「来,我们开始吧。」 李梦蕊重新选了一把弓,三步跨到靶台前,随意拿起箭篓中一支箭,稍作瞄准,便射了出去,身形之洒脱,射箭之随意,让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四公主射中凶兽耳轮。」湖对岸的太监喊道。 「四妹不错呀,能射中耳轮也离那眉心不远了。」三公主说着就抽出一支箭,拉开弓,瞄准片刻,利箭射出。 「三公主射中凶兽眼珠。」湖对岸的声音传来。 李梦菲得意的看着李梦蕊,「比四妹略近眉心,承让了。」 轮到秦落柔了,她手心都是汗,虽然四公主让她不要顾虑输赢,但她不顾虑不行呀,射的太偏惹笑话,射得好又驳了公主的面子,她稍作思考,起弓,瞄准,射箭。 「平武县主射中凶兽眼珠。」 湖对岸的声音一传来,李梦菲的神情就不对了,她根本没想到秦落柔竟然箭术不差,她能射中眼珠也是练习了好久的。 秦落柔赶忙说道:「小女不比三公主,这凶兽眼珠极大,还是三公主离眉心更近。」 第36页 她本想缓解这微妙的气氛,谁料李梦蕊说道:「一个左眼一个右眼,我怎么瞧着距离都差不多呢。」 这话一出口,三公主的脸色更差了。 秦落柔真的有些无语,对四公主彻底没了脾气。 「再来,这次我先。」 李梦菲拿起弓,平稳唿吸,比第一次射箭慎重了许多,瞄准了很久,才射出。 「三公主射中凶兽眉心!」湖对岸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 安静的人群立刻喧嚣起来,赞赏之词不断飘进三人耳中。李梦蕊很是得意,「你们可要加把劲哦。」 「三姐,这第二局才开始,就说输赢未免早了一些吧。」话音一落,四公主的箭就飞射出去, 「四公主射中凶兽下肢。」 湖对岸声音传来,人群中,隐隐出现了笑声,李梦菲干脆大声笑了起来。 「哼!我刚才那是看岔了。」李梦蕊说着就走到了秦落柔身边,小声说道:「你第一局的箭是故意射偏了吧,你是不是看我护着你,所以只怕得罪三公主,不怕得罪我呀,我可告诉你,你要是这次赢不了三公主,今天就别想走出这梅花宴了。」 「公主,我……」秦落柔刚开口,李梦蕊听也不听,就直接走开了,还回头给了一个兇狠的眼神。 秦落柔此刻是相当的无奈,这两位公主不合,怎么就把她给扯进来了?想了想,反正是第二局,三公主领先,为了不得罪四公主,还是先赢一局吧。 起弓射箭。 「平武县主射中凶兽眉心。」 声音传来,众人都朝湖对岸看去,只见两只箭紧紧挨在一起。 三公主神情立刻就冰冷了起来,四公主得意的走到三公主面前,好像这箭是她射出去的一般,「怎么样?我就说论输赢还早了一些,你和平武县主现在可是平局。」 「再来!」 李梦菲立好把式,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弓,屏气凝神,「啾——」地一声,利箭射出。 「三公主射中凶兽眉头。」 对岸太监话一出,这边众人都安静不敢言语,生怕惹怒三公主。 「第三局,我弃权。」李梦蕊挑眉,很是闲散的往旁边一站。 秦落柔看看李梦蕊又看看李梦菲,这三公主四公主她都得罪不起,但现在看来是必须要得罪一个了。 不过片刻,她已经有了定见,从面前箭筒抽出一支箭,斜上起弓,手扣弦,前臂转肘,肩下沉,眯左眼,右眼紧紧盯住凶兽眉心,有意识瞄准,无意识射出。 众人大气不出,静静听着对面太监禀报。 「平武县主射中凶兽眉心。」 话音刚落,只见画像上凶兽眉心紧挨的三支箭,由于第三只箭的震动,两支都落了下来。 李梦蕊突然跳到岸边,大声问道:「是谁的箭落下来了?」 那太监看着手里的箭,迟迟不敢言语。一见这情景,李梦蕊立刻就心中有数了。 李梦菲赶忙说道:「落下的两支,当然都是平武县主的。按照比试规则,最后是我的箭射在了凶兽眉心,落下去的箭不算数。」 「三姐,你可真是脸大,这世家贵女都在场,你第一局射中眼珠,第二局射中眉心,第三局射中眉头,而平武县主第二局第三局都射中眉心,你说谁赢谁输?」李梦蕊不甘示弱迎上去说道。 「可是现在凶兽眉心只留下了我的箭。」 「你是觉得这箭上没有做标记,张嘴就胡说是不是!你今日身上茉莉薰香极重,而秦落柔身上并未有薰香,把箭拿来一嗅便知。」李梦蕊对着湖对岸的太监大喊,「你们都给我过来。」 「不许过来!」李梦菲接着喊道。 吓的湖对岸的小太监过来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干脆跪倒在地。 「四妹,你存心要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这比试射箭是三姐你提议的,现在输了又不承认。」 「我没输,那眉心的箭就是我的,是她!」李梦菲一指秦落柔,「是她力度不够,才让自己的两支箭落了下来。」 李梦菲现在争的根本不是射箭谁输谁赢,而是在争她和秦落柔谁输谁赢,她决不能让今日她输给秦落柔的事传进孟跃庭的耳朵里。 「你不让他们过来是不是?好,省的他们听我的话过来了又受你的罚,谁都别过去,谁也都别过来,我自己过去看!」 李梦蕊不得理的时候都要找三分理,更何况是得了理呢,她看着秦落柔,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肯定是因为自己第二局同她说的那些话才敢赢的,现在她明明赢了,却不能承认,这怎么可以! 「四妹!今天的事情我有自己的苦衷。」李梦菲挡在李梦蕊身前,「等回宫了,我再和你细说。」 她不怕世家贵女在背后嚼舌根,也不怕同父皇宠爱的四公主闹不愉快,她只怕自己输给秦落柔成了不可改变的实事,成为下次孟跃庭拒绝她的理由。 「你让开,我今天只想要一个真相。平武县主射中凶兽眉心两次是实事,她已经赢了,而你非要以最后凶兽眉心落箭为准,那我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李梦蕊可不是愿意听她不喜之人苦衷的人,一把搡开李梦菲就要往前走去,怎奈两个人原本就靠近湖边,经过刚才不停争论,压根没注意她们脚下离湖边已经越来越近,而且他们争吵谁人都不敢上前,这一推,李梦菲脚下不稳,就要斜斜的摔进湖中。 第37页 她下意识抓住李梦蕊的手臂想要找平衡,但她的力度太大,眼看两个人都要跌进湖里。 说时迟那时快,秦落柔毕竟是练过武的,飞身过来,一掌打在李梦蕊的肩头,让她先脱离开危险,又转身去拉李梦菲,但惯性太强,在拉到李梦菲手的一剎那,她就知道,太晚了。 「噗通——」 两个人一起跌落进湖里,岸边一片混乱,救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帝都虽说寒冷,但也不及那东北部,但若说不寒冷,却不及南边,湖面上虽结了冰,但只薄薄结了一层,根本经不住两人的撞击,冰面破裂,刺骨的冷意侵袭着她们的身体。 三公主水性尚可,她原本想立刻游上去先摆脱这冰冷的湖水,但睁眼一看,秦落柔不停的扑腾着,眼看就要落入湖底了。 她越看秦落柔越生气,越看她越觉得自己委屈,要是没有她,孟跃庭是不是就会喜欢自己了?想到这里,她忍住湖水的冰冷,继续往下潜去,照着秦落柔的胸口就是一脚。 「敢和我争,去死吧。」 第23章 偶遇 秦姑娘陪我说说话吧…… 秦落柔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看着三公主那愤恨的眼神,终于明白,今日三公主针对的并不是四公主,而是自己。 能让三公主对她愤恨至此,或许只有一个原因了。 前世她打听到,三公主怕自己被送去和亲,孟夫人因此去撮合孟跃庭和三公主,那时她一直以为三公主对孟跃庭是没有爱慕之情的,不过是为了逃避和亲,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 湖中很快跳下来几个小太监,有两个不先去救三公主,反而向她这边游过来,把她架起来,往湖边游去。 一上岸,就有人往自己身上披了大氅,「你先跟我回宫。」 秦落柔抬头一看,是四公主,眼神焦急的对着旁边的婢女喊道:「快,扶县主上轿,我们回宫。」 「四妹,你带她回宫,不妥吧。」 三公主即使一身狼狈,也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她实在不明白,这秦落柔究竟有什么魅力,让孟跃庭因为她拒绝自己,让四妹如此另眼相看。 秦落柔对李梦蕊笑笑,「四公主的好意,落柔心领了,就不麻烦公主了,扫了大家赏梅的兴致,实在抱歉,告辞。」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三公主她得罪不起,四公主她也不想攀附,更不想欠谁的人情,只是经过此事,她觉得自己身份的确有些尴尬,实在不适合再待在都城。 等到退婚后,她就是自由之身了,就去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看着浑身湿透的秦落柔离开的身影,再想起刚才她救自己时的场景,四公主站在原地,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宫!」 没理会三公主,独自上了车撵。 秦落柔往奉国公府的方向走去,街上的人都侧目相看,她毫不在意,冷意包裹着全身,她只想快点到温暖的地方。 「秦姑娘?」 秦落柔似是听见有人喊她,但自己这幅模样,她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 「秦姑娘,你怎么了?」那人追上来挡在她身前。 秦落柔抬头一看,赶忙福礼,「四殿下。」 四皇子李青嵩同孟跃庭是好友,她去将军府时,总能遇见四皇子也在,她从不打扰,都是安静的在偏厅等候。 孟跃庭送四皇子出府时,若恰好看见自己,就上去福礼,也不曾同他多说过一句话。 四皇子问话,她是不能不答的,低头说道:「不小心掉湖里了,无事。」 「四哥,你跑什么,这人是谁呀?」 秦落柔抬头,看见从四皇子身后跑过来两个人,都是锦衣华服,样貌堂堂,一个稍显文弱,一个朝气十足。 「七弟十弟,你们先去,我这处理些事情,很快就来。」 原来是七皇子和十皇子,秦落柔只觉得自己今天运气有些尊贵,遇见的都是皇子皇女。 那个朝气十足的男子跳到她面前,将她端详了一番,「四哥,你要去干什么?我也要跟着去。」 「十弟,你别闹了。」 「四哥,我们去吃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跟你一同去吧。」七皇子也走过来说道。 秦落柔抬眼看着,默默将他们记在心里,七皇子和十皇子,她今后在街上见了,就绕着走,皇家的人她惹不起,只希望能躲得起。 「我不过是遇见了认识的人,她遇到些困难,我帮着解决一下罢了。」 秦落柔一愣,她刚刚明明说的是没事,怎么就需要帮着解决了? 「四皇子,我没事,您去忙吧。」她是真的不想和他们再多言语了,站在这里,真的很冷。 「我不忙,你这样回府,秦老夫人该担心了,你跟我走。」然后不由分说的先往前走去,秦落柔站在原地眉头紧皱。 「这位姑娘,跟上呀。」十皇子从她身后赶上来,跳到四皇子身边。 「快走吧,你这样很冷的。」七皇子笑的儒雅从她身旁走过,她只好也回以笑容,慢慢跟在他们身后。 没走两步就到了一处府邸,她仰头一看,大门上方写着「煜王府」三个大字。 四皇子在府门前停了下来,「七弟十弟你们先到花厅,我一会就来。」 第38页 十皇子看了看身后的秦落柔小声说道:「四哥,这姑娘我怎么没见过,你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 「就是,四哥,你和四嫂成婚后一直无所出,是该纳侧妃了,我瞧着她确有几分姿色,家世如何,你可知道?」七皇子也跟着说道。 「你们休要胡说,这是奉国公府的平武县主,是孟跃庭的未婚妻。」 「什么!」 七皇子和十皇子齐齐看向秦落柔。 「这就是奉国公府的嫡女?怪不得孟跃庭那小子一说起,就喜笑开颜的,原来才是位美人呀。」十皇子啧啧称赞。 七皇子则一言不发,看着秦落柔若有所思。 四皇子注意到七皇子的神情,打趣说道:「听说三妹有意孟跃庭可是真的?」 七皇子李青裕和三公主李梦菲乃一母同胞,母妃虽受宠,但皇帝对七皇子的喜爱却很一般。 「三妹同太子走的近些,我这个亲哥哥有些事反倒不很清楚。」 十皇子道:「这三妹呀,心高气傲的,我们兄弟几个,也就太子哥哥能入她的眼。」 「好了,你们先进去,我稍后就来。」 四皇子往秦落柔的方向走过来,「到里面换身衣服吧,我让若婷为你安排。」 她跟着四皇子往里走去,就见一女子迎面走来,七皇子和十皇子喊道:「四嫂。」 那女子看了她一眼,很是温顺地对四皇子福礼。 「若婷,这位是平武县主,不慎落水,你找件衣服给她换上吧。」 「跟我来吧。」四皇妃对着秦落柔淡淡一笑。 秦落柔跟在四皇妃身后,进了一处厢房,很快有婢女端上来几身衣服。 四皇妃道:「你选一件吧。」 「皇妃客气了,这件素色的就好。」 「孟公子来府时,总是提起你,我也想着什么时候能见见你,没想到却是在今日,殿下和孟公子交好,自然不能怠慢了你。」 四皇妃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挥手让婢女把她带到屏风后。 「县主今日为何落水呀?」 躲在屏风后的秦落柔,举着胳膊,任由那些婢女给她换衣服,听到四皇妃这样问,本想随便煳弄过去,但想到今日之事,势必会传到她耳朵里,不如实话实说。 「方才小女参加礼部尚书府嫡女举办的梅花宴,三公主四公主要同小女比试射箭,但两位公主对比试结果都不认同,拉扯之间我和三公主一同落了水,小女见扫了大家赏梅兴致,就先退场了,又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四殿下。」 「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四皇妃客气的回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秦落柔换好衣服,婢女又为她重新梳理了髮髻,四皇妃带她去了花厅,十皇子一瞧见她进来,又跳到她身边,左看看右看看。 「你与孟跃庭青梅竹马,不是孟跃庭那小子诓骗我们的?」 秦落柔笑笑不说话,现在说青梅竹马,她很不想承认,但这种情形下,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十弟,县主是姑娘家,你怎么问得这般直接。」四皇妃笑着说道。 秦落柔今日很是有些累了,也不想和这些并不相熟且身份尊贵的人多言语,遂对着四皇子福礼,「四殿下,落柔多有打扰,就先行告辞了。」 没等四皇子开口说话,十皇子就开了口,「别呀,在四哥这里一起用饭,我派人把孟跃庭也喊来多热闹。」 「十弟,我今早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七皇子对着十皇子使眼色,十皇子却眨眨眼睛,「说什么了?」 秦落柔看着他们三兄弟句句不离孟跃庭,是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了,尤其是这些人,还都是她得罪不起的皇子,刚四皇妃都说了,是因为孟跃庭的原因,四皇子才愿意带着周身湿透的她来到府中换衣服,也是因为孟跃庭,十皇子才会留下她一起用饭。 可是迟早有一天,她要退婚的事,会被知道,只希望到时候,她走在街上,被这几位皇子认出来时,不会无故找错罚她便好。 总之,凡是同孟跃庭有关的人,她都要避开。 「孟公子被孟夫人禁足了。」秦落柔突然开口。 十皇子拍着脑袋,「对对对,七哥,你早上给我说的,好像就是这件事,似乎和三公主还有什么关系,听说是退了三公主的补药,是不是七哥?」 七皇子尴尬的看了秦落柔一眼,忙将十皇子拉到一边。 四皇子不动神色的瞧了眼七皇子。 秦落柔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七皇子定然是知道一些什么,但不知是何故,这些事情并没有告诉给四皇子。 「秦姑娘,见笑了,我送你回府吧。」四皇子起身向她走过来,路过四皇妃的时候说道:「若婷,你招待好七弟和十弟。」 终于可以离开了,秦落柔对着其他三人行礼告辞,跟在了四皇子李青嵩身后。 走在大街上,秦落柔始终慢一步,李青嵩便停下等她,结果他一停,秦落柔也停了下来。 李青嵩摇头笑笑,「秦姑娘别总跟在我身后,你陪我说说话吧。」 「是。」皇子发话了,她只有遵命。 李青嵩往前走,她小跑两步跟在了旁边。 「我之前去将军府偶然见到姑娘几次,每次都没有机会和姑娘说说话。」 秦落柔点点头,安静地走着。 第39页 「跃庭同三公主并没有什么,十弟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你别往心里去。」 刚才秦落柔还纳闷呢,怎么堂堂四皇子要亲自送她,原来是要做这些解释的。 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刚才三公主在湖里对她所做的一切,让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十皇子说的那些话根本不是道听途说。 「跃庭对你真心一片,作为他的好友,自然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记得那日去将军府,我们从厢房出来,恰好看见你从前院进来,看向跃庭那欢喜的样子。」 四皇子说的不错,那时她找孟跃庭,是要一同去玩耍的,自然欢喜。 「四殿下是真心希望这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第24章 病了 你夜里怎么睡得着?…… 「当然真心希望。」四皇子停下了脚步,侧身看着秦落柔。 「既然如此,小女恐怕要让四殿下失望了。」她迎上目光,很是镇定的说道:「这两厢情愿未必能长久,若是今后一方生了厌,欢喜的种种就成了伤人的利刃。四殿下也不用说这些话宽小女的心,有些心能宽,有些心,宽了也无用。」 一席话,让李青嵩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殿下,您不用再送了,我自己回府即可。」秦落柔对李青嵩福礼,想要先行离开。 「等一下。」 「四殿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在秦落柔心里,他与四皇子就是最后一次相见,退婚后,以她的身份,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多说两句也无妨。 「刚才姑娘的话我听明白了,但又不很明白,一方厌弃指的是哪一方?」 这个四皇子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可三四年之后的事情,她又无法说明,只好找了最合适的说法。 「爹爹哥哥战死,母亲病亡,祖母年岁已大,二叔三叔不成器,秦家已然落败。而孟将军战功显赫,深得陛下信赖,孟家正值昌盛,且小女三年不能红事,所以殿下您告诉我,三年之后,这门第悬殊该如何解决?孟家上下还如当初那般欢喜这门亲事吗?」 「且不说是三年后,就是如今,恐怕都城世家人人都等着将军府退婚后,要给自己的闺女说亲吧。」 李青嵩皱眉不语,半晌后问道:「若不论这些,单论两个人,秦姑娘你愿意嫁给跃庭吗?」 秦落柔笑笑,并不回答,福礼离去。 她心中已有定见,但也深知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慢慢悠悠走到府门前,却一点也不想进去,梅花宴上的事,迟早能传到祖母耳朵里,到时候一番说教是躲不了的,干脆在此之前,让自己洒脱洒脱。 转身买了匹马,往郊外宅子行去。 下马推门,叩门大喊,「贺大娘开门。」 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她这才发现门并非向里扣,而是落了锁。秦落柔心想,应该是出去採买了,便坐在门外撑着脑袋等候,越来越瞌睡,很快就睡着了,还迷迷煳煳做起梦来。 梦里,三公主坐在高位上,几个小太监压住她的肩膀带到三公主面前,用长棍打她的膝盖后侧,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平武县主,你可知罪?」 「什么罪?」她迷迷煳煳看向高位上的人,只见她身边站着孟跃庭,轻蔑的瞧着自己。 「平武县主以下犯上,将三公主推下湖,妄图杀害,其罪当斩。」孟跃庭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惊得她手脚发凉,明明是三公主要杀她,她何曾动过杀念? 「你胡说!我没有!」秦落柔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想站起来,又有小太监压着,无论怎么扎挣,都没用,一时心急,眼泪啪啪往下掉。 「拉出去,施以蒸刑。」三公主得意的看着她,开口说道。 又上来几个小太监将她架下去,殿外就是一口巨大的蒸锅,下面的柴火烧的很旺。 二话不说将她扔进去,盖上。 她不断挣扎,却丝毫使不出力气,那压在她头顶的大锅盖,让她喘不过气来,身上越来越热,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姑娘,秦姑娘。」额前突然有冰凉的触感,她勐然惊醒,半天回不过神来,待看清眼前人时,试探喊了一声: 「严公子?」 能言语,人真切,刚才那原来是场梦,她心有余悸的大口唿吸,缓了片刻起身问道:「你们回来了?贺大娘呢?」 李青奕哪里知道贺大娘的去处,他是听说了宴会上的事,想到秦落柔肯定心情不佳,或许会到宅子,这才匆忙赶了过来。 「我读书烦闷,出去走了走。」 「哦,你可有钥匙?」秦落柔边问,边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上发热,脑子发懵,腿发软。 「门已经打开了,我们进去吧。」李青奕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姑娘病了,我扶姑娘。」 他身上有好闻的龙涎香气,胸口处的绸缎丝滑,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红晕是因为生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想在这个怀抱里休息一下。 难受地闭上眼睛,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李青奕身上,任由他带着自己往房间走去。 屋里依然很冷,不仅没生炭火,连个炭盆都没有,她嘟囔一句,「这么冷,你夜里怎么睡得着?」 李青奕这几日都住在自己府上,自然不需要炭火,他没说话,把秦落柔安置在自己床上。 第40页 「其他房间都没收拾,秦姑娘暂且在这里休息。」 说完到贺大娘的房间取了盆炭火,屋子才慢慢暖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秦落柔捲缩着身体,此时的她已经很难受了,浑身发冷,脑子发晕,毫无力气,身上哪哪都疼,很快就开始迷煳,嘴里喊着冷,身上不停地抖。 李青奕给她盖上厚被,打来凉水,浸湿帕子,敷在她额头。 但似乎没什么用,症状一点都没有缓解,李青奕来到院中喊道:「林瑞!」 「属下在。」 「快去把贺大娘找来。」 「是。」 看着高烧不退的秦落柔,李青奕心里很着急,小时候自己就是因此才落下了病根,所以他知道严重的风寒还可能要了人命。 想到今日林瑞急匆匆跑来告诉他梅花宴上发生的一切,他使劲握了握拳头。虽说三公主娇蛮任性了一些,但他始终觉得她品行不坏,但今日看来,这个妹妹为了孟跃庭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起身换了块帕子的当口,贺大娘和林瑞进屋了。 「贺姑姑,你快看看秦姑娘,今日她落了水,想必是着了凉。」 贺大娘放下手里採买的东西,诊脉片刻,忙开了一张药方,交到林瑞手里,「快去抓药。」 「姑姑,秦姑娘如何?」 「有我在,殿下放心。」 李青奕松了一口气,坐在秦落柔床边,愣愣地看着,什么也没想,就觉得看着她心里才能安稳。 贺大娘将篮子里的菜拢了拢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林瑞就气喘吁吁的进来了,贺大娘听到动静迎了过来,拿过他手里的药包说道:「时辰不早了,我来照看秦姑娘吧,殿下和林护卫回府吧。」 「不用。」李青奕干脆地说道。 林瑞想要上前说什么,被贺大娘拦住,拉倒院子里。 「林护卫,殿下就是现在回去也不安心,就让他在这里吧。」 「这殿下照顾秦姑娘合适吗?姑姑,您是宫里的老人了,殿下身份尊贵,怎能如此。」 「怎么就不能如此了?」贺大娘瞪一眼林瑞,「你呀,就没看出来点啥?」 「看出来啥?我只知道殿下身子骨也弱,照看不了病人。」林瑞望着房门的方向满脸的不高兴。 贺大娘拍拍他的肩膀,「殿下从小受苦,虽说对身边人很好,但对旁人却是清冷,你觉得殿下为何要来这里?现在又为何这么担心秦姑娘?」 林瑞不说话了,细细想了片刻,皱起了眉头,嘆了口气道:「年初殿下及冠,惠娘娘要给殿下说亲,殿下说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就不要祸害别的女子了,此生不娶亲。」 自家主子若是觉得有趣玩玩倒罢了,如若不是,想必又是一场别离,何苦呢。 贺大娘笑笑,「你既已如此想,看来心中明白,只是并不看好,林护卫,如果连身边的人都不看好,不支持,你让殿下如何办呢?你是愿意看着殿下开心还是伤心?」 「我……自然是希望殿下开心。」林瑞顺势把手里长剑立在一旁随地坐下,「我得好好想想,若到了最后,殿下空欢喜一场,还不如就此打住。」 贺大娘敲一下他的脑袋,「真是呆子,这事情你想了有什么用?快来帮我煎药。」 秦落柔转醒已是第二日清晨。 迷迷煳煳睁开眼,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的秋灵,有些恍惚。仔细想了想,同四皇子告辞后,应当是没回府,去了远郊宅院,怎么身边的人不是贺大娘而是秋灵呢? 她动了动身子,四处看了看,这床榻虽然眼熟,但绝不是自己的床榻。 「秋灵。」秦落柔轻声喊道。 秋灵打了个哈欠,睁眼一看,「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喊贺大娘给你诊脉。」 「等一下,这是谁的房间?」她还记得噩梦惊醒后,似是看见了严易,但之后的事情记忆并不真切。 「是严公子的房间。」 秋灵没有看见秦落柔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说道:「姑娘你可吓坏了我,昨晚我等到夜深也没见你回来,老夫人正要派人去礼部尚书府找,宫里就来人了,是四公主派来的,给你赏赐了好多东西。老夫人便问是怎么回事,这才知道你和三公主四公主比试射箭落水了,还知道你得罪了三公主,想着你是不愿回去,躲在哪里吃酒。」 「还是我聪明,知道来这里找,不过姑娘你放心,我来的时候很小心,这处宅院不会有人知道的。」 「哦,对了,我来的时候,看见严公子正在给姑娘餵药,听贺大娘说呀,姑娘病了之后,严公子就一直守在姑娘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呢。」 听到这里,秦落柔脑子「轰」地一声,总算让她想起来了,噩梦惊醒后,她腿软的站不起来,是被严易搂着进屋的。 第25章 蜜饯 甜上加甜,还苦吗?…… 他身上的龙涎香气,胸口处丝滑的绸缎,都让她想起来了。 骑马那晚的场景还歷歷在目,旧的尴尬还没消除,新的更甚,她真是没法面对严易了。 实在太羞人了。她勐的将被子蒙在头上,躲在里面,只觉得从脸颊耳根直到脖颈都是热的。 「姑娘,你怎么?」 「秋灵,我要回府!」 第41页 秋灵有点不明白,「姑娘是觉得老夫人的训斥迟早都要挨,不如早些回去?」 「别问了,快去备马。」 「可是姑娘还病着,要不要请贺大娘过来?严公子是不是也要知会一声?」 「我的病已经好了,谁都不用知会,去吧。」 秋灵刚要往外走,贺大娘就端着汤药进来了,看见屋中情景,吓了一跳。 「姑娘为何这幅模样?」 秋灵摇摇头,「贺大娘,我先去备马了,你给姑娘诊脉吧。」 贺大娘端着汤药,坐到床边,「姑娘,喝药了。」 药的苦味扑鼻而来。 秦落柔裹着被子靠在床角,听见贺大娘进来了,从被子里伸出一个小脑袋,撒娇道:「大娘,我要先吃蜜饯再喝药。」 「有的,有的,昨天殿……」贺大娘立刻住了嘴,改口道:「昨天採买的时候恰好买了些,我去拿。」 贺大娘刚走到院中,就见李青奕站在院中向这边看过来。 「刚才看见秋灵出去了,可是秦姑娘醒了?」 「应该是刚醒。」贺大娘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小盘蜜饯,笑着说道:「秦姑娘嫌药苦,正要蜜饯呢,我端进去。」 她的手刚碰到盘子边,只见那盘子往后缩了一下,贺大娘手停住,不由睁大了眼睛,仰头看着李青奕有点不敢相信刚才那个动作是眼前之人做出的。 「咳,我恰好有事要问秦姑娘。」李青奕一手微微握拳,食指节亲点鼻尖,另一只手小心端着盘子里的蜜饯往厢房走去。 「咚咚咚。」 「进来吧。」秦落柔以为是贺大娘拿蜜饯过来,看都没看,嘟囔着说道:「大娘,帮我找套衣裙,似是出了些汗,衣服穿着很不舒服。」 说着就开始解腰间的系带。 「秦姑娘,等一下。」李青奕赶忙说道。 秦落柔脑子脑子「轰」地一声,手停在腰间不敢抬头,默不作声拿起一旁的被角,慢慢往自己身上移,只想变成一个小虫子钻进被子里,或者直接消失。 不对呀,虽说这间厢房是她让严易住的,但此刻在这里面的可是自己,她躲什么。 「你怎么进来了?」秦落柔拿着被角瞪着李青奕。 「在下刚敲了门,得到姑娘应允进来的。」李青奕看着秦落柔防备的姿势说道:「秦姑娘别害怕,我放下蜜饯就出去。」 他不过是想看一眼她是否安好,却没想惹了她不快。 秦落柔皱眉,她害怕什么呀,她这不是害怕。看着严易如常的脸色,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论是骑马那日,还是昨日那般,他怎么就能在面对她时还如常呢?还是他在家乡已经如此接触过不止一个女子了?所以才觉得寻常吗? 李青奕放下蜜饯,「我会告诉贺大娘,让她找衣服给姑娘换上。」 说完就要离去,却又在房门口站住,微微迴转身体,远远看着秦落柔缓缓而言,「骑马那日还未谢姑娘,还有昨日小生扶姑娘进来时,姑娘的髮簪掉了。」 「哦,姑娘可曾记得,要教小生骑马?」 秦落柔不断扑闪着睫毛,嘴唇微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人,不晓得男女之防,也不觉得害臊吗? 「就……不用谢,骑马,等我……」话还没说完,就见李青奕又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秦落柔紧紧抓着被角,身子一点一点往后挪去。 「姑娘的髮簪。」李青奕走到桌子旁,放下髮簪,停顿了片刻,伸手摸了摸药碗。 「药凉了,姑娘先喝药吧。」 他一手端起药碗,一手拿了块蜜饯往床边走来。 秦落柔只是看着李青奕,明明可以拒绝,却好似被什么力量定住了,话也不会说了,身子也不会动了。 等李青奕坐在床边了,那种力量才被她战胜。 「不劳烦严公子……」 「甜吧?」 这人!秦落柔睁大眼睛,整个人呆住,怎么就能这么突然往她嘴里餵东西呢! 口中的蜜饯香甜满溢,眼前的人笑颜温柔,生生让她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小时候病了既没药喝,也没蜜饯可吃,很多次都觉得自己熬不过来了,谁知道阎王爷不收我,又让我活过来了。后来,我就活在药罐子里,最知道这药的苦,也最知道这蜜饯的甜。」 「趁着嘴里甜,药的温度刚好,姑娘快喝。」 李青奕把药碗递过来,秦落柔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还是苦。」秦落柔皱眉。 李青奕接过药碗放下,又往秦落柔嘴里塞了一块蜜饯。 「甜上加甜,还苦吗?」 秦落柔突然就笑了,好像那些尴尬,那些羞赧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不苦了。」 「你笑了就好,刚才贸然进屋是在下唐突了。」李青奕说着就要起身,秦落柔却突然问道:「我记得公子说过,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算是大户人家,怎么小时候生病还没有药喝呢?」 李青奕的笑容顿时停住,很是不自然地扬了扬嘴角,「那时候我寄人篱下,八岁才回到生母身边。」 秦落柔略一思索,「这样也不错,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的好,不像我……」 李青奕轻轻敲一下她的脑门,「谁说先甜后苦就不能再甜了?秦姑娘要相信我,我说的话可是很准的。」 第42页 「才不是。」秦落柔嘟着嘴,「我想退婚退不成,想分家也得等,我知道父母兄长不能起死回生,没可能过回以前的生活,但我只想远离现在的家,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怎么?家里人对你不好吗?」李青奕问得有些严肃。 「我平武县主的身份,还轮不到他们欺负,只是没有了我在乎和在乎我的家人,还能叫家吗?」秦落柔耸耸肩,「我现在只想先退婚。」 「这件事我也听贺大娘说了,护国将军府现在是朝廷重臣,姑娘嫁的是嫡子,你们又是青梅竹马,」李青奕觉得心里泛酸,况且自己并不清楚秦落柔对孟跃庭的感情,很小心的问道:「所以,姑娘为什么要退婚?」 「谁说青梅竹马就一定要成婚了?我对孟跃庭可不是爱慕之情。」秦落柔回答的干脆。 不爱慕吗?李青奕心里那些酸水,瞬间消失殆尽,竟然还生出些甜来,他问过贺大娘秦落柔为何退婚,但贺大娘也说不出原因。 他曾猜想,按照秦落柔洒脱的性子,许是认为两家如今门第悬殊,嫁过去太憋屈,亦或是将军府提了太多作为少夫人的要求,嫁过去太约束,又或者是孟夫人和其他女眷并不好相处,嫁过去太劳心。 就是不曾想过她对孟跃庭并没有爱慕之情。据他所知,两家定了婚约已十余年,现在才提退婚,定然不是因为他们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秦落柔看见李青奕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今次他回来才知这种喜欢并非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且有些事情,及时止损更好。」 她抿一抿嘴唇,低头小心拉一拉李青奕的衣角,轻轻摇着:「小女记得那日去书肆,公子说过小女若有难处,愿倾力相助,此话可还作数?」 李青奕看向拉着衣角的手,嘴角勾起了笑。 「姑娘有什么话尽可说。」 「严公子你学问好,又聪慧,有没有什么既不损害小女清誉又能顺利退婚的主意?」 关于此事他早已打听清楚,也想好了主意,就等着她开口。 李青奕直了直身子,认真说道:「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无大事,不毁婚约,姑娘想不损名誉全身而退,那就得对方品行有失,这婚才能退的理直气壮。」 「但不论对方品行如何有失,父母两方不同意,退婚也难成。奉国公战死,爵位又无子嗣继承,虽说得了陛下赞誉,但秦家落势已成定局。或许将军府早生了退婚之意,不过因怕被旁人说他们薄情寡义,也在想着怎么保全他们名誉以损毁姑娘名誉的方法退婚。三年不红事,非圣上赐婚不破。可是现在孟将军都没有请旨赐婚,想来成婚意愿不大。」 「在下的主意,有损孟公子清誉,姑娘可愿意?」 秦落柔听着这一番言论,无不震惊,她实在没有想到,远离皇城的南地之人,能对都城世家有这番了解,这些事情他都是怎么知道的呢? 「公子缘何对奉国公府和护国将军府这般熟知?」 李青奕淡淡一笑,「本就是要考取功名之人,怎么也要对朝堂之事有所了解,这皇城脚下,只要愿意,都是能打听到的,奉国公战死,秦姑娘你被封为平武县主,护国将军献上赤狐皮毛却并未提及赐婚,不难打听。」 「把这些事情稍作归拢,不难分析。」 「你不入仕真是可惜了。」 秦落柔感嘆,若是自己前世就与严易相识,早些听到这些话,而不是傻了四年,死了之后才明白,是不是就不用被陷害而死? 但又转念一想,若非自己被害死,恐怕也是根本听不进这番话的。人就是这样,要撞了南墙,头破血流才肯回头。 「将军府的嫡子即使是毁了清誉又如何?只要不是犯上作乱图谋不轨,并不妨碍他战场杀敌,继续受陛下重用,严公子请说,我该如何做?」 李青奕双手压上她的肩膀,「姑娘先好好养病。」说着顺势扶她躺下,「退婚之事,姑娘什么都不用做。且放宽心,我定会让姑娘全身而退。」 这是多久以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温暖的话,给她这种依赖可靠的感觉了。这久违的安心,在父母兄长过世后,没有再感受过。 为她盖好锦被,伸手要放帷幔,衣角又被秦落柔抓住。 「是什么办法呢?我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你在都城只认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青奕略一沉默,缓缓道:「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姑娘说我学问好又聪慧,有银子我自然能把事情办好。」 又是银子,秦落柔撅着嘴问道:「需要多少?」 只要能退婚用多少银子都行,但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银还够不够。 「姑娘,我昨日去了趟驿站。」 李青奕一眼看出秦落柔在担心什么,为了宽她的心,只能继续说谎,「家中让快马送了信来,说管家和书童还有几日就到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事,就当是在下报答姑娘。」 秦落柔垂眸:「你家里人来的这么快?那你岂不是要离开了?」 「姑娘可是不舍?」李青奕一动不动牢牢盯住秦落柔的眼睛。 舍与不舍,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秦落柔偏过头去避开那人眼神,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找不到语言表达自己此刻复杂的心绪,干脆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被子里。 第43页 李青奕有些看不明白,这究竟是舍还是不舍。不过舍与不舍又能如何呢?他总不能用如今的假身份,赖在这里一辈子。 等解决了退婚之事,他是得好好想想之后该如何办了。 放下帏幔,拿起药碗,李青奕往外走去。一打开房门,他惊了一惊,贺大娘和秋灵险些跌进来。 话说秋灵备好马正要进屋,就被贺大娘拦住,两人一合计,干脆趴在房门口偷听起来。 听到动静的秦落柔问了一句:「怎么了?」 李青奕回头说道:「无事。」然后轻轻关上了门,将药碗放到贺大娘手中,「秦姑娘已经喝了药,都别进去打扰。」 又说道:「大娘,在下想出去走走,傍晚回来。」 秋灵和贺大娘在外面偷听了太久,冷得一哆嗦,看看李青奕大步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身后的房门,两人很有默契的往贺大娘房间小跑去,她们可是有一肚子话急着要说呢。 李青奕走出宅院站定,林瑞立刻现身。 「殿下。」 「三天后,府中举办宴会,让怀恩给各皇子和世家发帖,特别是护国将军府,怀恩亲自送去,就说感谢孟家父子猎狐,孟将军必定让孟跃庭参宴。」 「你再去趟风月阁,请牡丹姑娘明日午时等我。」 「殿下这是要……」林瑞意识到这次宴会不简单。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了,一听吩咐就明白,这次宴会主角是孟公子,为的却是秦姑娘。 李青奕冷笑,「要演一齣好戏。」 第26章 进宫 为我陪葬吧。…… 也许是药效的缘故, 秦落柔昏昏沉沉睡到了傍晚,一睁开眼肚子就饿的咕咕叫,她大声喊道:「秋灵。」 同贺大娘说了近半个时辰后, 秋灵便一直守在房内, 听到秦落柔喊,忙搭开帷幔问道, 「姑娘醒了,干净衣服已经备好,奴婢这就伺候您换上。」 「几时了?」 「酉时。」 秦落柔略一沉吟,问道:「马匹可准备好了?先随便给我些吃的, 我们赶快回府,再不回去,祖母该让府里的人四处寻了,别把事情闹大。」 「衣服我自己换就好, 你先拿吃的进来。」 匆匆忙忙换好衣服, 秦落柔往嘴里塞了块红豆糕,边吃边吩咐:「去请严公子过来。」 梅花宴上所发生的事情, 想必此时已经传到了祖母耳中,她回去, 不一定要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而三公主对孟跃庭之情,她势必要在严易筹谋之前告知,千万别因为退婚之事而得罪了三公主, 他一介平民, 还未科考,影响了严易今后仕途,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严公子出去了,还没回来。」秋灵回道。 「可知几时回来?」 「说是傍晚, 但还未归。」 「等一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她觉得不能再等了。今夜说什么也要在祖母气恼前回府。依着祖母的性子若知道自己得罪了三公主,定要往宫里送帖子,让自己当面请罪。帖子一旦递进去,三公主应允了,她就不得不去,否则就是蔑视宫中规矩的罪责。 她想,既然得罪三公主是因为与孟跃庭的婚约,那么顺利退婚之后,和三公主的过节应该也会消失吧。所以在这之前,她只有先躲开三公主方是上策,若退婚不顺,再从长计议。 「秋灵,拿笔墨纸砚。」 秦落柔想着严易很有可能去了驿站,那人不会骑马,身子又弱,为了自己的事奔波晚归,还真是重情义。 自己就更要给他留下书信,将三公主之事告知了。 严公子:应允助小女退婚,小女感激不尽。此有一事需得说明,昨日得知三公主有意孟公子,设计毁他清誉之事,切不可让三公主查到是公子你所为,若公子因此有难,小女定然愧疚万分,还请公子因应而行,成或不成,无妨。公子无恙为上。因昨日宴会,小女与三公主不悦,怕府中生变,先行回府几日。若公子家中来人,可先住在此处。 书信写好,交给贺大娘,秦落柔和秋灵要走,贺大娘不放心秦落柔的病情,给了她几粒养气安神的药丸,才放心让她们离去。 府门一开,小厮看见是秦落柔回来了,一路喊着跑着往秦老夫人处通传。 秦落柔进了门,也径直往秦老夫人处走去,和听到通传正要去找她的老夫人在院落里遇了个正着。 因着小厮的喊声,院中凡是听见的下人都告知了自家主子,很快二房和三房也都过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老身当你忘了自己还姓秦!」秦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捣在地上。 「祖母怎么不问孙女为何现在才回来?」 「自然是做了错事,怕回来。」 秋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站出来说道:「小姐生病了!」 二房王氏插着腰肢,站到老夫人身边,「还真没看出来县主是生了病的样子,怕是到哪里快活去了吧。」说完盯着秋灵看了看,「你这下贱坯子,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秦落柔把秋灵护在身后,瞪着王氏,「二婶说话可要小心,都城这地方风邪,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心回去后中了风邪。」 说着笑了一下,「二婶也是个不知规矩,陛下亲赐的二品诰命夫人和陛下亲赐的县主说话,哪里轮得上一个庶出的插嘴。」 第44页 「你!」王氏气的跺脚,却被秦峰德拉了过来。 秦落柔斜着瞧了秦峰德一眼,见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却很不友好。 没再过多理会,对老夫人福礼,「祖母,孙儿确实受了凉,在客栈修养了一晚,这病来的快去得也快。」 她看看祖母,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期盼,可是下句话就让那丝期盼破灭了。 「受凉了就该回府中养病,怎么?我们这个家就这么遭你嫌弃?」 她原本以为祖母会问上一两句,自己是否还有不舒服,明明小时候生病,祖母并非如此淡漠,就连落妍有病,也是尽心尽力找好的郎中看病。 想来,祖母更看中的终究是她的嫡女身份,和给秦家门楣带来的荣耀吧。这是她重生后一早就想通的事,怎么还会心存期盼呢。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父母兄长虽然逝去了,但那些记忆全都被这里所承载,祖母说我嫌弃,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落柔还记得祖母小时候也很疼爱我,难道仅仅因为那时我乖巧懂礼,愿意按照祖母的意愿行事吗?现在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就说是嫌弃吗?」 她只想要一份真心对待自己的亲情,不因她是嫡女,是平武县主,只因她是秦落柔。 「别说是世家女子,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也都是三从四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这些奇怪的想法都是怎么冒出来的,今后不要再问了。」 是呀,不该问的,她还一遍一遍想要求证什么呢?她应该死心了。 那就说正事吧。 「祖母,昨日梅花宴之事,想必您已经得到了消息,其中原由诸多复杂,一半句解释不清,还望祖母先别过问此事,我自有分寸。」 秦老夫人淡淡看着秦落柔,「分寸?你能有什么分寸?是太想出风头了吗?三公主四公主之间的事情你也敢掺合?为了讨好四公主就不惜得罪三公主了吗?我今早就送了帖子进宫,就等着三公主派人来回话了。」 秦落柔一听,一下子急了,「我不能去见三公主。」 「你怕什么,去看看你院落中,四公主给你赏赐了多少东西,陛下疼爱四公主更甚,有四公主护着你,让你去给三公主说一句赔礼的话怎么就不能去了?」秦老夫人说到四公主的时候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祖母可知道三公主给孟公子送去了滋补药材?又听没听到什么传言?」 「休要胡说!皇家中人岂是你我能议论的。此事已问过孟夫人了,三公主不过替陛下行事。」秦老夫人说完又看看众人,「你们谁也不许到外面去胡说,谁家都可议论此事,只有我们奉国公府的人不能议论!」 「是。」众人齐齐回答。 秦落柔也明白其中道理,看着祖母所思所虑一心为秦家荣耀,苦苦支撑,虽然不易,但对她而言,只觉得悲凉。 退婚之事,绝不会妥协。 「落柔,从现在开始直到三公主派人来回话,你都不许出府,这其中的轻重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秦老夫人嘆一口气,「夜深了,都散了吧。」 众人离去,秦落柔和秋灵也往自己院落走去。 「二姐。」 秦落柔回头,看见落婉迎了上来,却见她欲言又止,秦落柔道:「落婉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秦落婉看了她片刻,问道:「二姐可是因为那位严公子要同孟公子退婚? 「什么?」秦落柔一下子就笑了,「落婉,你误会了,我要退婚和那位严公子没有关系。」 「但我瞧着……」话说了一半秦落婉又停住了。 秦落柔扶住她的肩膀,「我要退婚不是因为什么人,仅仅是因为我不愿意。落婉你为我担心,我很开心。你照顾好自己,等退婚这件事顺利结束了,我会为三叔多争取些家产的。」 「家产之事,二姐先不用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三公主,二姐可要小心。」 「我会小心的,夜深了,快去歇息吧,我这几日闲在府中等消息,三妹可时常来陪我解解闷。」 秦落婉点点头,福礼离去。 一回到小院,秦落柔让秋灵先行休息,自己进了屋就倒在了床上,拳头轻砸着床,嘴里不停嘟囔,怎么办怎么办。 这祖母动作也太快了吧,她是真的不想面对三公主,梦里那场景一下子又让她想起来,三公主若不见她倒也罢了,若是见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是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 脱了外衣,简单洗漱,躺在床上,刚降了烧,身体还是有点虚,应该是要好好休息,但脑子胡思乱想,一刻也停不下来。 现在只有盼望,三公主不召见她了。 迷迷煳煳睡着,突然被秋灵的喊声惊醒。 「姑娘姑娘,刚三公主派人来了,让你即刻进宫。」 「这么快!」秦落柔从床上跳起来,她一个小小的平武县住,还是受封那日进过一次宫。那座皇宫,她一走去就有一种我为鱼肉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但还是尽量镇定下来。 「我记得娘生前有件暗灰色的衣服,你拿过来,一会简单梳洗,不用装扮。」 「是。」 秦落柔让秋灵扶着自己来到花厅,一走进去,秦落柔就对传话的太监福礼,「公公久等了,小女落水后受了凉,贪睡了。不知三公主贵体可安?」 第45页 小太监看见一副病弱样子的秦落柔,斜眼道:「公主自有陛下庇护,身体无恙。」 「那小女就放心了,昨日小女生病后一直担心三公主,现在听到三公主无恙,就太好了。」 站在花厅的祖母和二房三房都吃了一惊,不过一晚,他们熟悉的二姑娘又回来了? 秦落柔又不傻,现在不伏低,难道等着受罪吗?她想好了,今天就是要让三公主心里舒服,只有三公主心里舒服了,她才能躲过一劫。 太监听到她这么说,态度果然缓和不少,「多谢县主为公主担心,这边请吧。」 她跟在太监身后,装作无力的样子,缓缓而行,太监也不催她,慢慢带路。 坐上马车,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害怕的心跳缓和下来,已打定主意,不论公主说多难听的话,她都要应下来,在这样身份悬殊的情况下,是没有对错道理可言的。 很快到了宫门口,太监请她下马车。 「辛苦县主多走两步。」 秦落柔慢慢走下马车,乖顺地跟在太监身后。 没走两步,有一顶轿撵从她们身后经过,她抬眼望了望。 「这是六皇子的轿撵。」太监说道。 秦落柔点点头,不再抬头看,只能听着他们远走的声音。与这偌大的皇宫相比,自己渺小的好像一粒尘埃。 这种感觉就是很奇特,前日在宫外偶遇四皇子,并没有觉得那样高高在上,但今日走在宫道上,不过远远看了一眼皇子的轿撵,就觉得是如此的高不可攀。 而李青奕坐在轿撵上,突然心有不安。今日进宫,是想同九皇子商量宴会事宜,顺便给惠妃请安,原本在轿撵中闭目养神,毫无徵兆的心慌起来。 掀开轿撵想透透气,却一下子愣住,那人怎么看着那么像秦落柔呢,他放下轿帘摇了摇头,自语不可能,但又不放心,又掀开轿帘回头看了看,越看越像。 怀恩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李青奕马上掀开另一边的轿帘说道:「林瑞,去看看后边那女子是不是秦姑娘。」 林瑞听到秦姑娘两个字,第一感觉是自家主子走火入魔了,这宫中怎么可能有秦姑娘呢,但还是应「是」,往后走去。 领着秦落柔的太监看见林瑞走过来,按照宫中规矩停住了脚步,等着回话。 却见林瑞走近之时,却突然转身走了。 等秦落柔意识到停下脚步时抬头,只看到了林瑞的背影。 「公公,怎么了?」 「这林侍卫也是奇怪,明明看着是向我们走过来的,怎么突然又走了?那应当是无事了,我们继续走吧。」 林瑞也是惊讶了,疾步到轿撵旁,慌忙说道:「殿下,就是秦姑娘!」 李青奕一听,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怀恩。」 怀恩从另一边跑过来。 「去打听一下后面那位秦姑娘为何来宫里,速速来报。林瑞,轿撵改道先去九皇子处,让人去知会母妃一声,说我被九皇子缠住了,晚些去给她请安。」 「是。」 怀恩鲜少见到自家主子会因为什么事情用如此焦急的口气吩咐事情,这秦姑娘他虽然没见过,但也时常听林瑞提起,今日一看,林瑞所言非虚,心中立刻有了定见。 轿撵改道往九皇子处行去,怀恩则往秦落柔的方向走过来。 这太监一看,今日这是怎么了?六皇子的人为何频频向这边来,多年来在宫中的经验,让他看了看身后的女子。 虽说灰衣未施粉黛,又病着,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但平添了几分娇弱之美,莫不是一个病弱的皇子,看见了另一个病弱的世家女子,生了什么想法吧。 「怀恩公公何事?」 「你是那个宫里的?」怀恩问道。 「小人是三公主宫里的。」 怀恩一听这话,就知道没必要再多问了,前日梅花宴的事,如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多打量了秦落柔几眼,将这面容仔细记在了心中,是主子在乎的人,那自己就要格外关注。 「无事了。」 太监继续领着秦落柔往前走,而怀恩快步往九皇子处行去。 太监把秦落柔带到三公主所在令月宫前,「姑娘在这里等一下。」说着就先进殿了,过了一会他出来对着秦落柔点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 秦落柔抬步往殿内走去,走到前殿中央还是空无一人,她不敢再往前走,只得站在原地等候。 「咚——」 一个弹弓重重打在她眉心处,马上就肿起了一个包。实在是太突然,秦落柔摔倒在地,心惊不已,她伸手摸了摸眉心,「嘶——」生疼。 不由心有余悸,如果这弹弓稍微偏一些,她这眼睛怕是要瞎了。 「怎么样?本公主射得可准?」 三公主秦梦菲从后殿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婢女两个太监。 跌坐在地的秦落柔赶忙行了个跪拜之礼,「很准,谢公主手下留情。」 「呦,没想到今日你很乖顺嘛,这就对了,别以为四公主为你撑腰,你就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李梦菲说着坐到了太师椅上,马上有婢女给她递过来茶水。 「小女不敢,宴会上确实是小女输了,公主有百步穿杨之术,小女佩服。」秦落柔低头回答。 第46页 李梦菲喝了一口茶水,长嘆了一声,「那你为何推我下水?」 「公主误会了!」秦落柔忙磕头,「我是想拉住公主,谁知道错估了自己的能力,请公主恕罪。」 李梦菲从太师椅上走下来,秦落柔低着头,只看得见裙摆和一双绣着银线的鞋。 「你推我下水让我在宴会上出丑,好呀,让我恕罪也不是不可以,宫中的荷花池,我看着挺好,不如你跳下去在里面待上一天,我就恕你的罪。」 秦落柔勐然抬头,看着面前长相艷丽,高高在上的女子咄咄逼人,不由问道:「公主可是要我死?」 且不说她会不会水,就是在里面待上一整天,怕也得冻死。 「呦呦呦,这话可不敢说。」她俯下身来,附耳道:「你若死了,孟公子岂不是也要伤心死了。」 伸手勾住秦落柔的下巴,「你说,孟公子喜欢的是不是你这张脸,干脆我在上面划上两刀如何?父皇最多责骂我几句,可是你今后可怎么见人呢?」 李梦菲站起身,「说吧,你选哪一样。」 本以为低声下气就能保全自己,没想到根本就没用,三公主存心要自己死,就是怎么挣扎都没用的。 秦落柔知道自己躲不过,干脆站起来说道:「即使我死了,孟跃庭也不会要你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但永远不可能是你!」 「啪——」 李梦菲一个巴掌打在秦落柔脸上,「我就知道你刚才的乖巧都是装的,那你就选毁容吧。」 「拿匕首来。」 身后的太监递上一把匕首,就在李梦菲拿到匕首的一瞬间,秦落柔反手夺了过来,起身跳跃到李梦菲身后,将匕首抵在她脖颈处。 太监婢女大声喊道:「公主!」 「快去找禁卫军进来!」李梦菲大喊道,声音发颤,双腿发软,虽说她飞扬跋扈,但从没被人挟持过,那刀刃的冰冷轻触她的皮肤,让她心惊胆颤。 「站住!我手里的匕首只认血不认人,你们再多说一句,多走一步,就休怪我下手不留情。」秦落柔说着竟然真的轻划了一下李梦菲的脖颈。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果躲不过,她不介意多带走一个。 「秦落柔,伤害皇嗣是要诛九族的,你知不知道!」李梦菲就是再恼怒,再不甘,也不敢再激怒秦落柔,只敢试图劝阻。 「我的父亲哥哥为了整个王朝,黎明百姓战死沙场,我的母亲病亡,九族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不在了,我的九族也就不在了。」 「你究竟要怎么样?」李梦菲问道。 虽说从小跟着兄长练习武艺,但都是三脚猫功夫,这劫持人的事情,秦落柔从来没干过,此时绷紧了神经,脑袋快速转动接下来该怎么办,根本没看到一个小太监从身后悄悄给李梦菲又递了一把匕首。 秦落柔略一沉吟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勐的餵到李梦菲嘴里,李梦菲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匕首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咽了下去,条件反射一般的反手用匕首狠狠一捅。 勐烈的疼痛从腹部顺时传到了秦落柔的整个身躯,重重倒在地上。 李梦菲丢了手里的匕首,大喊:「你给我吃了什么?」说着就呕吐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捂住血流不止的腹部,秦落柔笑看着李梦菲,能是什么,不过是那日贺大娘给的养气安神的药丸,忍着疼说道:「是毒药,只有我才有解药,如果我死了,公主就为我陪葬吧。」 她方才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个招数。这招数只要一直骗到顺利退婚即可,到那时,没了婚约束缚,将军府不会找她,祖母没有能力找到她,对旁人来说自己就更不重要了,她就更名换姓,走得远远的。 只是因为分家而建的远郊那处宅子可惜了。 「你骗人,请太医!」 先要搞清楚自己吃下去的是不是毒药,若是,就先救秦落柔,然后再到父皇面前告一状,谅她也不敢不拿出解药。若不是,干脆自己再补上两刀,拖出宫去,死了算了。 「等一下!」秦落柔捂着肚子,疼痛真的好难忍耐,深唿一口气说道: 「宣太医,没,没用的。这是西域秘药,不发作,诊,诊不出来。公主,放我出宫,只,只要我好好活着,每个月会,会给公主送来解药,只要按,按月服用解药,便可,无事。」 头上的冷汗不停流下来,不来是死,来了也未能逃脱,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就要争取。 「你现在就把解药给我!」李梦菲俯视着秦落柔,伸出手。 「解药,不,不在我身上,也不,不在府中,除了我,谁,也找不到。」反正是谎言,就不怕更多。 「我是公主,你以为一颗毒药就能拿住我了?告诉你,父皇定然会遍访名医为我解毒。」 秦落柔低头看看刀口,再这样僵持下去,她必死无疑。不由苦笑,没想到重生之后会死得更快。 「你笑什么!」李梦菲吼道,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慌张得很。 「有公主,陪,我死,很开,开心。」秦落柔还是笑,她笑命运的捉弄,笑自己的无奈。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你……」 「嘭——」 门被一脚拽开,打断了李梦菲的话。 所有人向殿门口看去,只见李梦蕊带着三五侍卫沖了进来,一看到眼前的场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惊唿着跑到秦落柔身边,拦起她,那浑身的血迹,让她心惊。 第47页 「快,把人抬到映月宫,请太医!」 立刻上来两个侍卫,要将秦落柔抬出去,李梦菲想要阻拦,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毒还没弄清楚,秦落柔还不能死。 李梦蕊起身指着李梦菲道:「你太过分了!奉国公为国牺牲,秦家三代忠烈,秦姑娘是父皇亲封的县主,你怎么敢!父皇不会轻饶你!」 心里着急秦落柔的伤势,不再和李梦菲多言,匆匆离去。 人一走,李梦菲即刻跌坐在地,指着其中一个婢女,「你,去请太医来。」 秦落柔算个什么东西!且不说,刚发生的这一切没有人作证,即使三公主为秦落柔说好话,那又如何,父皇就算是不轻饶又能怎么处罚,奉国公就算是为国牺牲,秦家就算是三代忠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县主贬了她公主之位不成?再说还有太子哥哥帮她说话,她才不怕呢。 现在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身上的毒要怎么解。 此时等在映月宫殿门口的李青奕心中十分不安,怀恩来禀告时,他就觉得事情不妙,立刻去请了四公主帮忙。 「快快快。」 远处传来了声音,李青奕迎了上去,在看清秦落柔的样子时,他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林瑞和怀恩上前扶住他,「殿下。」 「无事,不过是等四公主时站久了。」这宫中眼线很多,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虽说再遇贺大娘,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但此时用这个藉口正好。 林瑞和怀恩马上意识到,自家主子不想让旁人知道他认识秦姑娘,四公主也明白,皇子和公主在这个深宫中,有太多不同,她可以肆意而为,而皇子不可。 「六哥,你在偏厅等我。」 她知道李青奕想留下来,又不能主动开口,便先行说了。 「好,我今日正好有事要和四妹说,这位姑娘伤势有些重,四妹先忙。」 这才符合他平日里在宫中寡淡清冷的性格。 生似静湖的他,早已心有惊雷,衣袖下是紧握着的拳头,后背是紧张的冷汗,眉间是努力掩盖的焦急。 李梦蕊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让人把秦落柔抬进了自己的厢房。 直到太医对她说没有伤到要害,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失血过多,要静心修养时,李梦蕊才松了一口气,她真不敢想,如果今日她晚一步,会怎么样。 她的担心一点也不比六哥少。 送走了太医,她看着婢女为秦落柔包扎好伤口,才来到偏厅。 「四妹,秦姑娘怎么样了?」李青奕看见李梦蕊走进来,迎上去问道。 「六哥,好不容易有一个世家女子我看着还算顺眼,你就不能给我好好保护呀。」说话间,李梦蕊竟然红了眼眶。 「我告诉你哦,你要是保护不好她,我可就要给她另觅良人了。」 「是我不好,应该早一些想办法让她退婚的。你先说说,秦姑娘伤势怎么样了?」李青奕又问道。 「太医说没伤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要好好养伤,我不想送她回去了,我要请旨父皇,把她留在我这映月宫中,好好养伤。」 听到秦落柔无事,李青奕神情明显轻松了些,说道,「好,我也正有此意。」现在对于秦落柔来说,或许只有四公主这里最安全了。 「我不宜在你处久留,今日原本是要找九弟商量退婚一事的,现在还未去给母妃请安,我先走了。」天色已经见青,他实在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 「六哥,上次九弟遇见你时,还有另外一位姑娘,你打听一下是谁,我想让她进宫照顾秦姑娘,一会你记得给九哥说,让他想好怎么感谢我。」李梦蕊撇着嘴,这两个哥哥,可真太不让她省心了。 李青奕有点不相信的说道:「你说九弟对那位姑娘?」 李梦蕊点点头,「我感觉的应该没错。」 「秦姑娘喊她落婉,当是奉国公府三姑娘,请来照顾陪伴,最好不过了。」李青奕看了眼内殿的方向,「这次多谢四妹了。」 「你可少谢点我吧,我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被谢,你快去找九哥商量事,秦姑娘退婚不能再拖了,宜早不宜迟。」 李青奕点点头,转身出了映月宫,往李青阳处行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李青阳迎面走来。 「六哥,怎么回事,怎么听说四妹从三妹处抬出来一个人,浑身鲜血淋漓的。」 这宫中的消息传的真快,「进屋说。」 两人快步进屋,李青阳屏退左右。 「那人是谁呀?我就说六哥你听了怀恩给你耳语后匆匆去四妹处,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三妹召见了平武县主,就是你那天见到女扮男装那位,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平武县主被捅伤,要不是四妹及时赶到,怕是现在已经没命了。」李青奕现在说起来还有些心悸。 李青阳道:「三妹胆子也太大了,再怎么说秦家都是为朝廷里过汗马功劳的。」 李青奕道:「那又如何?你认为父皇会如何处罚三妹,不过禁足几日罢了。都说人走茶凉,人都战死了,茶早就凉了。」 「那六哥打算如何办?」 李青奕看了一眼天色,「我们长话短说,进宫一趟不能不给母妃请安。你应该收到我后日举办宴会的帖子了吧,我是想……」 第48页 …… 一炷香后,两人从房中走出,临走之前呢,李青奕看着李青阳意味深长的笑笑,「四妹要奏请父皇,让秦姑娘在映月宫中养伤,四妹让我告诉你,她会请奉国公府三姑娘秦落婉来宫中照顾,你可要记得感谢四妹。」 「谁?」李青阳脸「唰」一下就红了,他早就去打听过了,也知道了那女子是奉国公府的三姑娘,也曾等在奉国公府门口,就是没等到过人,现在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李青奕看见他的反应,笑出了声,「就是那日见的那位姑娘。」 又嘆一口气,「九弟,奉国公府如今落势了,你要想清楚,别伤了最不想伤的人。」 「那九哥你呢?可曾想好?」 李青奕拍拍李青阳的肩头,「我自有主意,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李青阳独自烦心。 去往惠妃宫殿的路上,怀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殿下可想先吃点东西?」 「不用了,请安很快。」 多少次了,李青奕派人说会过来,但只要过了用午膳和晚膳的时候,惠妃是绝对不会等的。 这次也不例外,李青奕看了一眼只有茶水的圆桌,走到正在逗鸟的惠妃身边。 「母妃,青奕来给您请安了。」 惠妃微微斜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李青奕没接话茬,而是问道:「母妃最近身体可还安泰?」他只想走完形式尽快离开。 「托你父皇的福,我身体好着呢。」惠妃把鸟食给旁边的老姑姑,走到卧榻上斜躺着,「陛下在护国寺参禅,可有召见你?」 「父皇不曾召见。」 惠妃微微挪一下身子,让自己更舒服。 「我听说陛下召见了一次太子。你呢,不能等着陛下召见,要主动去请安才是。」 「回母妃,父皇说,这次参禅,非召见不得觐见。」 「若旁人恐要怪罪的。若是你,陛下许是欢心的。」惠妃这才正眼瞧了一下李青奕,发现今日他看起来更加憔悴了。 「你如今这副样子,就该让陛下多瞧一瞧,明日你去护国寺一趟吧,陛下参禅回来,就快到除夕了,陛下生辰也在除夕,你去探一探,也好让你三哥知道备什么礼物。」 李青奕皱了皱眉,「母妃,儿子已经给皇子们和各世家公子发了帖子,后日在府中举办宴会,等过两日我再去护国寺。」 惠妃盯着李青奕,半晌才说道:「看来你出宫立府长大了,我管不了了。」 「儿子不敢。」李青奕面无表情,「若无事,儿子就告退了。」 他曾经很用心的对待过他们,现在却只想要敷衍。 「等一下。」 「母妃还有何事?」李青奕行礼。 「太医院抓的药你可喝完了?别忘了再去抓一些。」 李青奕听见这话,在心里重重嘆了一口气,这句每次他离开时惠妃必定要说的话,多希望能有一次没有听到。 这句话并非对他的关心,而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第27章 牡丹 当初我救你,并没图…… 这么多年在宫中, 不论他的身体如何孱弱,经过太医院多年的调养本该有所好转,可谁都不知道, 他的亲生母亲会在他的药中动手脚。 他知道母亲是怕自己病好了, 父皇会真的把皇位传给自己,到了那时, 三哥要离开都城去封地,她又怎么捨得,又怎么能看着登上皇位的人不是自己所爱的儿子。 为了一个孩子而给另一个孩子喝着慢性|毒药,普天之下, 恐怕也就只有他的母亲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原本他是不知道的,年初出宫立府后,有一次宫中带来的药熬完了,他便让人按照药方去抓。他喝这药这么多年, 怎么能不熟悉味道, 察觉到药味不对,便拿着药方和之前的药渣找到了郎中, 这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身体始终不得好转, 是因为自己喝的药,比太医院开的药方多了一味北疆的毒草药。 一开始他认为是太子的人在害自己,毕竟只有自己一直孱弱才能对他的储君之位没有威胁, 可是很快在每一次请安后惠妃说的这句话里, 他终于明白过来,要害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尽管这么多次了,但他每次听见这句话的时候, 心都会狠狠地疼一下。 「儿子遵命,现在就去。」 从惠妃处出来,他知道有人暗中观察,便让怀恩去太医院拿了药,自己出了宫,急匆匆往风月阁赶去,原本见九弟,给惠妃请安都能在午时办完,虽说计划有变,但有些事情需得今日交代清楚。 到了风月阁,从后门而入,牡丹还在等她。 「殿下。」 李青奕脱去黑色大氅,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跪地的牡丹说道:「天色这么晚了,你辛苦了。」 「殿下别这么说,能为殿下分忧,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你坐下听吩咐。」李青奕挥手,林瑞立刻拿了一个凳子过来。 牡丹起身坐在凳子上,这才敢抬头看了李青奕,在她心里,能这样面对着李青奕,便是她此生最大的福分。 牡丹原是最低等的洗衣宫女,因一次洗坏了皇后的凤袍要被杖毙。 李青奕心里清楚,这凤袍是被太子动过手脚的,具体要做什么并不知晓,但时机却不对,坏了的凤袍还没穿上皇后的身就被送去了浆洗。 第49页 牡丹实在无辜,李青奕便将她偷偷救了出来,放出宫去。 不想年初他出宫立府后,有次来风月阁,竟然看见这宫女成了凤月阁头牌牡丹。 牡丹念着救命之恩,说愿意成为李青奕在坊间的眼线,为李青奕做任何事。 李青奕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每次来风月阁,都会让牡丹为他弹奏歌舞,他不过是想找个安心之处躲个清闲,牡丹却把自己听到的知道的都说给李青奕,渐渐就成了如此。 今日是李青奕第一次让牡丹做眼线之外的事,有些不放心,将事情交代完,嘱咐道:「宴会上一切都会安排妥当,你只需要按我说的跳好你的舞。」 「牡丹遵命!」 李青奕起身走到房门口,又回头看了眼依然好保持着福礼姿势的牡丹。 「你可愿意离开风月阁,我可以为你赎身。」 牡丹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殿下可是嫌弃了奴婢?」 「当初我救你,并没图你报答。我出宫立府这一年,已经得了你很多报答,够了。此事过后,就该是我欠着你了。我为你赎身,也当做你为我做这件事的报答。」 牡丹一下子就落了泪,跪着挪到李青奕面前,「殿下别让我走。」 「你只需知道,此事对我很重要。经过此事你便再不欠我什么了。」说完,李青奕转身离去。 秦落柔一直昏迷了两天三夜。 清晨,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很久回不过神来。但很快,三公主殿中发生的一切排山倒海一般向她涌来,她记得是四公主救了自己,之后的意识便越来越模煳不清,似乎看见了严易,他穿着一身华服向她奔来,和平日里的样子大不相同。 这一定是她的幻想吧,她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在那样的生死关头,迷濛中最后看到的人会是严易。 转头看了看房间四周,雕刻精緻的多宝阁,柳木为框丝绸为面的屏风,轻纱帷幔,窗边的梳妆檯比她的大了两倍不止,上面放着四五盒胭脂和各种饰品,每一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她想,这里恐怕是四公主的宫殿。挪动起身,不过一个手肘撑床的动作,就让她疼出了汗来,掀开被子看了一下,她穿着锦缎里衣,伤口处缠着厚厚的白布,似乎有血渗出来。 父亲兄长时常受伤,她见过的血比这多多了,只是没想到自己不过这一处伤,就这么疼,父亲和兄长战死疆场,该有多疼。 「吱呀——」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婢女看见她醒了,很是开心的跑过来,「姑娘别乱动,我去请公主过来。」 很快李梦蕊就进来了,跑着到她床边,噘着嘴,很委屈的样子,「秦姑娘,我担心死了,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秦落柔忍住疼,想从床上坐起来给李梦蕊行礼。 「你干什么?」李梦蕊扶住她,「你看,伤口都渗血了,快躺下!」 「公主。」秦落柔双手按住李梦蕊扶着她的臂膀,制止她扶自己躺下。 「公主救了我,小女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实在不该再次叨扰了。」 「你既然知道是我救了你,那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不是得报恩?」李梦蕊不敢使劲,怕秦落柔更用力地拒绝自己,反而会让伤口渗出更多的血。 「刀山火海,愿为公主。」秦落柔看着李梦蕊的眼睛,说的诚恳。 「好,那你报恩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养好伤,所以你躺下休息,就是在报恩。」趁着秦落柔呆住,李梦蕊顺势拖住她的后背,让她躺下。 「不许起身。我已经奏请了父皇,让你在映月宫养伤,你放心,我这里很安全,三姐伤害不了你。」 「公主……」秦落柔眼眶发红,自己与四公主不过两面之缘,就得了她这么大的帮助,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看见秦落柔对自己感激的样子,李梦蕊很开心。 「对了,今日你三妹就会进宫陪你,这样你就不寂寞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你是不是后悔自己为何不是男子了?」 秦落柔低头笑了笑,「那日绸缎庄是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看在你认错的份上,今后就由我保护你了,不,是先由我替人保护你。」 「替人?公主是何意?」秦落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人了,落柔,我可以这么喊你吧。」 「小女惶恐,公主自然可以。」秦落柔恭敬说道。 「对了,今日六哥府上办宴会,我要去凑热闹,可能到傍晚才回来,你想吃……」 「公主,太医来了。」 话还没说完,站在殿门口的婢女禀告。 「进来吧。」 太医诊过脉后,又开了一副药方,说失血过多,要多休息,行动要人陪伴,以免晕厥,饮食清淡,少食多餐,慢慢进补,不可着急。 太医走后,李梦蕊又吩咐映月宫执事宫女太监好生照顾,自己一顾三回头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交待,最后还是秦落柔说要休息了,李梦蕊才走了。 李梦蕊的车架一到六皇子府门口,迎接宾客的怀恩赶忙给林瑞使了个眼色。 林瑞两步奔到李梦蕊面前作揖,「公主,今日宴会都是世家公子,没有女子。」 「我知道,我又不参加宴会,我就是想来凑热闹,六哥向来不与世家公子深交,怎么会想要办宴会,肯定没那么简单,带我去见六哥。」 第50页 那日六哥要去找九哥商议秦落柔退婚一事,今日就有了这场宴会,她确定自己的猜想一定没错。 林瑞领路,李梦蕊带着两个宫女从侧门入了府。 李青奕一看见李梦蕊,就对李青阳说:「你看,我就说,今日四妹肯定要来。」 李梦蕊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旁的宴会我可没心思,六哥第一次办宴会,我怎能不来看看。」 李青阳站到李梦蕊身前,「四妹,今日这宴会可没有你的位置,都是男子。」 「我知道。」李梦蕊噘着嘴瞧着李青奕,「六哥,我有个想法。」 「别,你还是别说,我不想听,我只想听关于秦姑娘的事。」 「想听秦姑娘的事,就得先听我的。」李梦蕊跳到李青奕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摇晃,「我的好六哥,你给我找一套男装嘛,就把我安排在最后面的位置可好?」 「四妹,你怎么想起穿男装了?而且我这里怕是也没有适合你的男装。」 「落柔姑娘穿得,我怎么就不行,我也想穿。谁说没有适合的男装?落柔同我身量相当,你肯定能拿到她的衣服,给我穿穿不就好了。」李梦蕊继续摇胳膊。 李青阳走过来左看看右看看,「你说你和秦落柔身量相当?莫不是我眼睛出了问题?她比你高上很多,穿男装并不突兀,你不行的。」 「九哥,你闭嘴!」李梦蕊还不放弃,「六哥,你府里不是有裁缝吗?立刻给我改一件,不需要多精细,能穿就行。我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看戏还不行吗?」 李青奕摇摇头。 李梦蕊有些生气了,「我现在就给孟跃庭说,让他走。我还要回去告诉秦姑娘你就是当今六皇子!」 李青阳拉住李梦蕊,「我的好六妹,你知道现在还不是让六哥身份暴露的时候,想来你也猜到这场宴会就是个局,但这局和你无关,你就在这里等我们不是更好?」 「怎么无关,我也想帮忙,堂堂六皇子九皇子,再加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这事肯定能成。」 李青奕听到这话眉头皱了一下,「宴会之后的事情自然需要四妹帮忙。既然如此,你安静坐着就好,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也不许多问多说。」 「林瑞,去给公主找一套男装。」 「我就知道六哥最好了。」李梦蕊高兴的跳了起来。 「你在这里等着,一会林瑞会把衣服送来给你安排位置,我和九弟先去前厅,太子和其他皇子也应该快到了。」 李青奕和李青阳先出去了,李梦蕊跌坐在软榻上喃喃自语,「看我把今日之事如何说与父皇听。」 走到窗口的李青奕听到这句话,嘴角微扬,这也正是他同意李梦蕊参加宴会的原因,有些话,他没有理由刻意说,旁人也没有理由,但四妹就不一样了。 第28章 太子 想让动心的没动心,…… 李青奕和李青阳刚走到前厅, 就听见通传:「太子到!」 来的还真是时候,李青奕快走两步迎上去,「太子能来, 六弟不甚荣幸。」 请帖虽然发了, 但他却没想到太子能来,这实在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太子坐在了宴会正中的高位上, 看了看四周,「怎么几位弟弟还没到?」 「应该快到了,太子稍后,宴会马上开始。」 李青奕留下李青阳陪着太子, 自己在前厅门口等候其他皇子。 一边迎客,一边看向太子的方向,总觉得今日太子来,不那么简单。 李青奕的堤防不无道理, 因为自己遇见秦落柔那次被追杀至破庙, 就是拜太子所赐。 当朝德光帝膝下十一子,大皇子在立为太子第一年就薨了、八皇子、十一皇子亦早薨, 剩下七个儿子。 当今太子排行老二,为前皇后所出, 前皇后病逝后由皇后抚养长大。四皇子乃皇帝临幸宫女所出,出生卑微。七皇子为皇贵妃所出,虽然身份高贵, 但自小诗书武功都是比不过众弟兄。十皇子为嫔所出, 贪玩好动。四皇子七皇子十皇子被太子所拉拢。 五皇子母妃同惠妃情同姐妹,惠妃能出冷宫五皇子母妃也出了不少力,只可惜在五皇子及冠那年逝世,惠妃对五皇子都比对李青奕好。九皇子乃外邦和亲公主所出, 公主在生下他后便去世了,九皇子身份虽然尊贵,但也因其血统,始终不得皇帝重用。 现今朝中谁人不知,有能力和太子争一争储君之位的,也就是三皇子了。 作为一母同胞,深的陛下重用的六皇子,自然也成为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非但如此,又因李青奕始终中立,就事论事,也成为了太子的心头大患。 年初朝廷新建祭祀台,太子一党的工部侍郎贪污证据被李青奕查出,为了阻止他将证据交给皇帝,太子动用了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就在回宫向陛下呈交证据的路上,趁林瑞不备抢夺了证据,挟持李青奕逃跑。 细作误伤李青奕,又念其对自己不薄,在半路上放了他。 此事过后,李青奕想找此细作问清楚,谁知道只找到了一具尸体。 太子此人自视甚高,阴险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来参加宴会,但愿只是闲来无趣而已。 李青奕只希望今日宴会,他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其余的事可以慢慢处理,但这件事拖不得了。 第51页 「三皇子五皇子到!」 「四皇子到!」 「七皇子十皇子到!」 不过一盏茶,几位皇子都到了,李青奕见孟跃庭还没到,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六弟,最近身体可好?」太子看着一直望着门口不回话的李青奕又问道:「六弟?」 李青阳用胳膊捣李青奕,还没等李青奕回过神来,三皇子说道:「六弟今日看着气色不错。」 「臣弟近来感觉身体有所好转,但精神却大不如前了,还望太子见谅。」李青奕回过神,忙对太子行礼。 「无妨,这时辰差不多了,宴会开始吧,六弟你第一次办宴会,我很期待。」太子说完,李青奕对怀恩点点头。 怀恩拉长声音:「宴会开始,奏乐!」 声音刚一落,就见孟跃庭走了进来,李青奕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去。 太子见孟跃庭进来,打趣道:「莫不是边疆日头升得晚,跃庭你看错了时辰吧,罚酒。」 说的是罚的话,但言语间却很亲近,这孟家是太子党羽,众人皆知。 婢女将酒递到孟跃庭眼前,孟跃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太子说的对,我认罚。」 「少将军快坐吧。」李青奕说道。 此次从边疆回来,陛下亲封他为中郎将,若说之前少将军是军中将士私下称唿,现今倒是坐实了这个名号。 「跃庭失礼了。」说完对着高台上众皇子作揖。 有婢女将孟跃庭引在了位置上。 太子笑道:「跃庭升为中郎将,还没祝贺你,改日你到东宫,我要好好赏赐。」 「跃庭多谢太子抬爱。」孟跃庭坐定。 李青奕拍手,悠扬婉转的古琴声起,舞姬上场。 宴会氛围因着歌舞轻松了起来,参加宴会的各世家公子纷纷起身轮流向各位皇子敬酒,各皇子之间也相互举杯。 一段歌舞结束,太子提议击鼓传花对诗,先以冬为题,后以酒为题。鼓起花落,众人饮酒作诗,好不欢乐,宴会一片和谐,李青奕瞧着也慢慢放宽了心,看这样子,太子应当只是来玩乐。 可总有世家公子运气不好,连着几次作诗,早已无诗可做,罚酒又多,众人便要他以才艺抵酒,恰好此人精通音律,婢女抬上古琴,琴音缓缓而起,抚平了方才的喧嚣。 太子闭眼倾听了一会,突然问道:「素闻六弟音律极好,今日可有幸一听?」 李青奕起身行礼,「近来体乏,好久未曾抚琴,还望太子见谅。」 太子又道:「要说起这作诗作画,父皇总是夸赞六弟的,你府上击鼓的太监,就像是后脑张了眼睛一样,一次也没有轮到六弟你。」 「太子见笑了,臣弟近来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许久未读书了。」李青奕说完咳嗽了两声。 太子大笑了起来,「不难为六弟了,四弟,你作诗一首吧。」 李青奕现在明白了,太子就是在试探自己,想知道自己身体如何,是越来越好了,还是越来越差了。 四皇子作完诗,太子道:「父皇除夕前要一直在护国寺参禅,我代为监国,实在劳心,如今除夕家宴在即,又是父皇生辰——」 「三弟,你代为兄操办可好?」 三皇子看了李青奕一眼,只见李青奕轻轻摇了摇头,年年除夕家宴都是太子操办,每每受到父皇赞赏,太子怎么可能让给别人,都是试探。 「太子恕罪,臣弟愚笨,恐操办不好。」 「让五弟六弟帮你就是了,六弟最知道父皇心思,你还怕办不好?」太子一脸严肃。 李青奕忙说道:「如太子所见,这宴会已是臣弟能力所及最高,若说父皇的心思,当属太子哥哥你最了解。」 太子严肃的脸上有了笑意,「六弟说话从来没让我失望,就是不知真假。九弟,你说你六哥今日对我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呀?」 李青奕蹙眉,感情今日太子不但想试探他,还想试探旁人。 李青阳大咧咧说道:「自然句句是真。」他拍了一下旁边坐的十皇子,「十弟,你说是不是?」 问完,李青阳得意的笑笑,踢皮球谁不会,你踢给我,我自然踢给你。 十皇子看着太子,「我都听太子哥哥的。」这是他的口头禅,但凡这种场合就会这么说。 李青阳指着十皇子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就知道十弟保准是这一句,那七哥你说呢?」 「好了九弟别闹了。」李青奕适时打断了他,恭敬对太子行礼,「臣弟是亥时入睡,第二日卯时不知能不能醒来的人,真假又有什么要紧的。太子最得父皇器重,我等兄弟都以太子马首是瞻。」 几个皇子齐齐起身,「臣弟以太子马首是瞻。」 太子大笑道:「错了,我们都是为父皇分忧,为朝廷效力,为黎民百姓谋福。」 众皇子齐声道:「太子贤德。」 琴声早就停了,坐在阶梯之上的几位皇子说些什么,大殿阶梯下的各世家公子听不真切,坐在最后的李梦蕊就更听不见了,她只知道宴会进行到现在,眼看着孟跃庭都快醉了,怎么什么也没发生呢? 李青奕看了一眼刚被罚了酒,又独自饮了好些酒,已有醉意的孟跃庭,对太子说道:「今日臣弟请来了风月阁的头牌牡丹姑娘,让她为太子献舞吧。」 第52页 「好,众人同乐!」 得了众兄弟的肯定,太子看着很高兴。 乐声起,翩翩舞姬簇拥着一女子踏着轻盈的舞步来到宴会中央。 女子婀娜身姿,身穿桃色长裙,白色披帛,飞仙髻,罗袖半遮面,好似天宫嫦娥下凡尘。 李青奕看向众人,只见各位皇子和世家公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期待那罗袖下是怎样的容貌。 水袖轻起,女子巧笑嫣然,媚眼如丝,灯火逐影,当真是如梦如幻,如书中颜如玉飘然而至。 李青奕一直观察着孟跃庭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虽然也在牡丹露出面容后有一抹惊艷,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心中不禁有几分担忧,没想到孟跃庭不贪女色,别说是不贪女色,干脆就是毫无波澜。 「六弟,风月阁为兄也不是没去过,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位绝色女子?」 李青奕闻声一回头,惊了一惊,却见太子两眼放光地盯着牡丹,那神情似要把人吃进去一样。 「回太子,牡丹常以纱遮面,恐是太子没注意到。」 李青奕心中现在别提有多郁闷了,明明太子也不是贪图美色之人,怎么看见杜丹就像丢了魂呢。 还真是想让动心的没动心,没想到会动心的却动了心。 第29章 美人计(1) 这人竟会如…… 「牡丹。」太子喃喃自语, 眼中带笑,「今日真是不枉此行。」 李青奕无奈笑笑,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他再看众皇子和在坐的世家公子们, 几乎都是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牡丹的舞姿, 可是唯有孟跃庭似有心事,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 不过偶然之间抬眼一望罢了。 坐在最后的李梦蕊也有些着急了,杜丹出场后,自己都被惊艷了,可这个孟跃庭怎么不见有什么反应呢?难道不应该和众人一样, 只看着杜丹吗?那酒杯和酒壶有什么好看的。 舞到一半,牡丹和琴师都看向李青奕,等着他的指令。 还是继续吧,费了这么大功夫, 局不能只做一半, 全套局还没结束,怎么就知道结果不好呢? 李青奕给了他们眼神示意, 不无担心的端起酒喝了一杯。 李青阳也看出来了,轻轻拉动李青奕的衣角, 还未说话只听「嘣——」一声,琴声陡然变化,戛然而止。 惊地所有人都定住了。 「哐啷——」牡丹似是那惊弓之鸟, 轻盈身躯重重摔在了孟跃庭的桌前, 将酒杯酒壶碰倒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子……」牡丹顺势压低身子,露出脖颈处一片雪白,勾人的媚眼盯住孟跃庭, 「小女……」 佯装受伤的牡丹,媚眼慢慢汪了泪,她一直看着孟跃庭,想要起身赔礼,却又身子不稳,做跌倒之势,眼看就要摔在他怀中。 却见孟跃庭勐然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牡丹扑空,重重摔在地上。 李青奕当场站了起来,愣了半晌,这人竟会如此动作!他委实没有料到孟跃庭是这般正人君子。 和预想的大不相同,牡丹愣在原地,但她深知在这样的场合自己该如何办,马上跪地赔礼,「小女冲撞了公子,公子恕罪!」 「你有什么罪!」高位之上的太子大声说道,「应是那乐师有罪!」 乐师马上小跑至殿前,跪倒在地,「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李青奕忙道:「乐师无罪,是这琴弦断了,要错,也是臣弟的错,是我忘记给乐师配好的琴。」 太子看了一眼李青奕,又看看乐师,「这乐师是六弟你的人,既然你求情了,就算了,但牡丹姑娘的伤势就交由我了。」 然后大喊道:「快把牡丹姑娘扶起来。」 李青奕一听,不等太子的人去扶,大声道:「孟公子快扶杜丹姑娘起身。」 孟跃庭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再加上他喝得昏昏沉沉,听到李青奕如此说,下意识向前一步去扶牡丹。 牡丹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在孟跃庭扶她时,靠着他慢慢起身,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香包挂在了孟跃庭的腰间。 太子走下阶梯,来到牡丹面前,歪头瞧着她,「姑娘没事吧,一会我让人送药去风月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是对牡丹有了兴趣。 等等,事情不该是这样呀,李青奕现在的心情无法言喻,只觉得胸口闷着,这件事越来越偏离了最初的设想。 「多谢太子殿下。」牡丹福礼。 李青奕连忙道:「快扶牡丹姑娘下去休息。」 两个舞姬扶着牡丹出了宴会厅。 太子回坐,但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剩下的乐师和舞姬继续,但李青奕早已没了心思再继续。 李青阳适时地打了个哈欠,「六哥,我昨日练剑到深夜,现在乏得很,想先回去了。」 太子一听,连忙道:「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尽兴了,散了吧。」 李青奕心里明白,李青阳是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而太子很有可能坏事,此时他必须想办法,让太子今晚不去找牡丹,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太子,臣弟还有要事相商,可否移步内殿?」 太子的心思此时全然都在牡丹身上,皱着眉头说道:「什么要事?明日你到东宫来说。」 李青奕只好硬着头皮道:「是。」 端起酒壶,给自己和太子还有众皇子都斟了酒, 「臣弟感谢太子今日能来,最后敬太子。」又看向众皇子和阶梯下各世家公子,「同饮!」 第53页 所有人饮尽杯中酒,宴会散场,李青阳第一个告辞离开。太子要离开时,李青奕道:「太子,众位兄弟,我府上这酒后劲大,回去路上小心头晕。」 「这几杯酒醉不了,无妨。」太子离去,众皇子紧随其后。 看着太子离去的身影,李青奕忙到内殿,「林瑞,快去追九皇子,让他用内力催吐,怀恩,快,拿桶!」 怀恩拿来桶,李青奕尝试用内力催吐。最后那酒壶里放了迷药。在太子回坐心不在焉时,他就示意怀恩换了酒壶,若阻拦成了,最后这杯酒他就用李青阳桌案上的,阻拦不成,他只有用这步险棋了。 为了不让太子起疑心,最后这杯酒,所有皇子都喝了,当然包括九皇子。 「六哥,这该如何……六哥?你怎么了?」 李青奕回头看见李梦蕊闯进来,漱漱口道:「你别急,这局还没完呢。」 「可是你看太子哥哥,会坏事的。」李梦蕊有些着急。 「至少今晚不会。」李青奕嘆一口气,「本想用美人计,却不料验出了一个真君子,我这心里委实有些愧疚,成与不成就看今夜了,如若不然,只有另想他法。」他心里如今也没了底。 「四妹,同我说说秦姑娘伤势可有好转?」 「我来之前她就醒了,太医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注意调理修养就好。不过六哥,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是有,但别的办法不容易,而且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事,只有这个最快。四妹,天色晚了,你回宫吧。」李青奕跌坐在卧榻上,很疲惫的样子。 「六哥,你快休息吧,秦姑娘我会替你保护好,只要她无恙,办法我们可以慢慢想。」 李青奕点点头,李梦蕊福礼离去。 怀恩为他端上药,「殿下,喝药了。」 李青奕看见一旁的蜜饯,想起那日秦落柔喝药的场景,不由笑了起来。那个傻丫头,竟然真的相信一个外乡人能办成让她退婚这样的事来,护国公府的嫡子是那么好设计的? 是因为自己,所以她才会如此信任吗?而留下的信中,丝毫没有强调要将事情办成,更多的是对他安危的担心。 有了这份担心,好像自己做的这一切就都有了意义。 喝完药,怀恩为他盖上毯子,李青奕脑中不停思考,喃喃自语,「早知道是这样,何苦说有事相商。」 他明日定然是要去东宫的,又该相商些什么呢?心里又记挂着牡丹和九弟能不能成事,今夜实在难熬。 此时,牡丹和九皇子正等在回护国将军府必经的路上,看见孟跃庭的车架驶来,换了夜行衣的九皇子带着几个同样蒙面的侍卫勐然出现在牡丹的车架旁。 而身穿风月阁小厮服饰,由林瑞亲自安排的侍卫,同他们打斗了起来。 正好挡了孟跃庭回府的路。 因为秦落柔退婚一事闷闷不乐多饮了几杯的孟跃庭,此刻斜靠在车窗边,听见外面的打斗声,掀开帘子问道:「是何事?」 「似乎有强盗打劫。」 孟跃庭心情不佳,正好想找宣洩的地方,跳出马车,飞身而上。 李青阳见孟跃庭入了局,正中下怀,迎上去,两个人缠斗起来。 虽然孟跃庭常在疆场,但此时却是赤手空拳,而李青阳手握长剑,自己很快就落了下风。 李青阳一想,这英雄救美的戏码,英雄自然不能输呀,干脆硬生生挨了孟跃庭一脚,将身后侍卫挡在身前时,顺手打了那侍卫胳膊上的麻筋,侍卫手一松,剑便落了地。 孟跃庭脚尖一点,将剑勾起,又再次厮杀过来。但他觉得有些奇怪,刚才那一脚,以对手的武功,应当能闪躲,即使是闪躲不了,也不至于拉了手下来挡。 还不及多想,李青阳的剑就刺了过来,孟跃庭抬手挡剑,剑刃向对,两人即将呈对峙之势。 不行!蒙面可没蒙住眼睛,那样近距离相看,想他这样好看的眼睛,非被认出来不可。 李青阳慌忙后退两步,整个身体跳起悬空,躲开那一剑,想直接劫持杜丹,继续计划。 孟跃庭却丝毫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跟着追上来,就在他要跳进牡丹马车的一瞬间,手臂上勐然被刺了。 草!随便演一演而已,怎么还被刺了一剑,李青阳回过身来,瞪着孟跃庭,心道:我让你当英雄,你还刺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 「啊——」大喊一声,用尽全力举剑向孟跃庭杀过去。 突然一个清脆柔弱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孟公子是你?」 李青阳即刻停了剑,回了回心神,强行收起了自己心里的怒气,劝说要以大局为重。 牡丹在马车里一直等着李青阳假意来挟持自己,谁知道过了很久都等不到,就从车帘缝隙出看外面的情形,直到看见李青阳被刺伤,觉得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干脆挑起车帘对着孟跃庭大喊。 孟跃庭一看马车里的人是牡丹,也愣了一下,李青阳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趁着孟跃庭这一怔愣,飞过去勐然抓住杜丹的肩膀,将她从车架里拽了出来。 李青阳一手抓着牡丹,一手用剑指着孟跃庭,压低声音道:「好狗不挡道,给了钱财我们就走。」 「孟公子,别管我,他们不过是要钱财,给他们便是。」牡丹一双泪眼望着孟跃庭。 第54页 「放肆!皇城脚下胆敢抢劫,今日非把你擒拿送官府。」孟跃庭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官兵的声音,李青阳心道,京兆府的人来得够快的,也少了他和孟跃庭在这里费口舌,大喊:「撤!」 说完狠狠推了一把牡丹,结结实实把牡丹推进了孟跃庭的怀里。 牡丹一看这情景,即刻装晕,孟跃庭扔了手里的剑,把牡丹拦在了怀中。 这一幕让正巧让赶来的京兆府县尉看在了眼里。 第30章 美人计(2) 我喜欢公子,…… 孟跃庭刚和李青阳打斗起来的时候, 依照计划,会有人去京兆府报官,事关护国将军府嫡子, 自然不敢耽误。 县尉见孟跃庭怀抱美娇娘, 没敢靠得太近。 「少将军,没事吧?」 孟跃庭将杜丹抱上马车, 又自己跳下来。 「这皇城脚下竟然还有如此猖獗的劫匪,可是你京兆府的失职?」 经过一番打斗,孟跃庭已经清醒了一些。他自小生活在都城,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打劫之事, 来人武功高强,组织迅速有力,就撤退来说,就不像是鼠辈所为。 县尉皱眉想了想, 「都城方圆百里, 并无盗匪。」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城外不都是护国将军府驻扎的军队吗?还有盗匪不要命敢在都城外围安营扎寨? 「事关都城百姓安危,切不可掉以轻心, 去查清楚。退下吧。」 京兆府的官兵离开,孟跃庭说完回到自己马车上, 吩咐身边小厮,「去吧牡丹姑娘顺利送迴风月阁。」 这话说完,他才意识到, 方才不是有一队人保护牡丹吗?怎么现在一个人都不见了?难不成刚才那是两方人马?看来他们的目的并非是钱财, 说不定就是牡丹姑娘本人。 他不禁摇摇头,刚才宴会上垂涎牡丹姑娘的何止一二,就连太子也拜倒在裙下,想来是有人不愿意明目张胆同太子争抢, 这才先下手为强,毕竟一个世家公子想要囚住一个风月女子并非难事,而天下女子千千万,太子过两天怕也会忘了。 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亲自去送吧。」 来到风月阁,女子脂粉气扑面而来,与这清冷的月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火通明,人声喧闹。 老鸨站在门口迎客,看见孟跃庭抱着昏迷的牡丹进门,忙问道:「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六皇子府的宴会吗?」 「路上遇了劫匪,所幸人无事。」 老鸨看着孟跃庭一身锦衣华服,不敢怠慢,「多谢公子搭救。」 「牡丹姑娘房间何处?带路。」孟跃庭说的利落,只想放下人赶快离开。 老鸨在前面带路,见孟跃庭脸色不佳,也不敢多言,到房门口孟跃庭进去,老鸨习惯性关上了门。 刚把牡丹放在床上,要转身离开,却听牡丹咳嗽了两声,他停了停没有理会,正要迈步,手又被牡丹拉住。 「姑娘何事?在下该离开了。」孟跃庭甩开她的手。 牡丹从床上跌下,抱住孟跃庭的腿,「公子,别走,我害怕。」 孟跃庭毫不怜惜,直挺着身子冷冰冰说道:「已经回到了风月阁,那些劫匪也走了,姑娘再害怕,在下也无能为力。」 牡丹攀着孟跃庭的腿,攀着他的腰身,攀着他的肩膀,一寸一寸慢慢站起来,缓缓道:「公子救了小女,小女感激不尽,愿以身相许,公子今晚留在小女这里吧。」 「住嘴!」孟跃庭想拿开她攀着自己的胳膊,早有预料的牡丹,抱得更紧了。 「公子,我刚刚受了惊吓,你不能对我用武力,会伤害到我的,公子你看看小女,难道小女不美吗?」牡丹的鼻息靠近孟跃庭脖颈,说话间,温热的气息让孟跃庭脖颈汗毛直立。 「姑娘请自重。」孟跃庭抓住牡丹的手腕,稍用力,牡丹吃痛松了手。 「自重?我一个青楼女子,你和我说自重?看来公子嫌弃我是青楼女子。」 「在下告辞!」孟跃庭手刚挨到房门,牡丹立刻挡在身前,「公子,你今日走了,怕是不会再来找我了是不是?」 孟跃庭有些烦躁了,「在下念在姑娘是女子,已经很忍耐了,请让开。」 「我喜欢公子,这也有错吗?」牡丹深深瞧着孟跃庭,说话间,眼眶发红,眼看着就要留下泪来。 孟跃庭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女子如此对自己,就是心再硬,也不免有些感动,面对一个女子的痴缠,他也做不到恶语相向,况且这女子并非是坏事做尽的恶人。 「抱歉,在下有心上人了。」 牡丹只知道李青奕让她务必成功勾引孟跃庭,其余的事李青奕没说,她便没问,只想要好好做成这件事。现在听到孟跃庭如此说,她不禁好奇起来。 「小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求让公子娶进门,只求公子能时常到风月阁来探望小女。公子爱慕的是何人?小女好生羡慕。」 孟跃庭嘆了一口气,并未多说。 「可是那位姑娘不喜欢公子吗?」 「我不知道。」 牡丹见孟跃庭态度软了下来,忙说道:「公子,我这里有上好的红尘醉,若公子在宴会上没喝尽兴,牡丹陪公子再饮几杯如何?」 提起了伤心事,又被禁足了这许多时日,孟跃庭不想回府,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牡丹手里,「好。」 第55页 「公子今夜能不把小女当做风尘女子吗?这银子我不想收。」牡丹把银子推回去,「公子不嫌弃小女,愿意让我陪着饮酒,小女已经很高兴了。」 孟跃庭对牡丹已经不怎么反感了,心中还有些触动,收回了银子,坐了下来。 牡丹为孟跃庭斟酒后坐在古琴前,朱唇轻启:「一首《无忧》为公子解忧吧。」 孟跃庭听着曲,喝着酒很快就醉了,恍恍惚惚中失去了意识。 阳光照在孟跃庭的眼睛上,他下意识抬手抵挡,熟悉的酒醉之后头痛感,他揉了揉太阳穴,打着哈欠要起身,却听见耳边传来了甜甜的声音:「公子,你醒了?」 孟跃庭一惊,转头看见睡在自己枕边的牡丹,忙用被子想盖住自己的身体,谁知被子一拽,牡丹白花花的肩膀露了出来,他忙给牡丹盖上,脱口而出:「你,这,这是怎么回事?」 牡丹娇羞地笑着,「公子昨夜醉了,许是把我认成了旁人,喊着什么……」 「落柔吗?」 牡丹忙说:「是落柔,只要公子开心牡丹就愿意,我本是青楼女子,如今和公子有了肌肤之亲,还望公子多来探望牡丹,以解小女相思之苦。」 交办的事情总算是完成了,她说了一晚上违心的话,做了一晚上违心的事,也该是个头了,至于孟跃庭,爱来不来。 「你我行了床笫之事?」孟跃庭闭眼努力回想,却什么记忆也没有。 「不知六皇子宴会是什么酒,许是两种酒相和,公子醉的很快。」牡丹并没有正面回答。 孟跃庭没再多问,慌乱地抓起衣服给自己套上,跳下床,把昨晚那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开门便走。 「公子,公子。」牡丹只是象徵性喊了两声,连床都没下,冷冷看着孟跃庭腰间挂着自己的香包,嘴角一扬,背过身去发呆,嘴里嘟囔着两个字,落柔。 是谁呢?会不会和殿下让她做的这件事情有关?牡丹是知道护国将军府同奉国公府亲事的,但只知道是平武县主,具体名讳还真不知道,她便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想着之后去打听一番。 孟跃庭刚出去,老鸨就进来了,一眼看见了桌子上的银子,拿起来摸了摸又放下。 「牡丹,你一向卖艺不卖身,昨夜那公子是谁呀?」 牡丹嘴角一扬,转过身来,故作羞却,「那是护国将军府嫡子,孟跃庭,说过两日要为我赎身呢。」 「为你赎身?给多少银两?」 老鸨心里打着算盘,这等贵公子要为牡丹赎身,不同意也是不行的,但价钱可得高。 「万两白银。」牡丹说完又背过身去,「妈妈,我困了,你先出去,我要睡一会。」 「哎,哎,好。」万两白银呀,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老鸨一脸高兴出了房门。 就在当日,整个都城便传的沸沸扬扬,说护国将军府嫡子不惜万两白银为青楼女子赎身。 而此时的映月宫门口,有两个宫女正试图拦截硬闯的三公主。 「滚开,你们有几个脑袋竟敢拦本公主的路。」李梦菲一脚踢在跪着的宫女胸口,带着随侍婢女径直往内殿走去。 内殿传出一阵欢声笑语,门口的宫女要进去通禀,李梦菲伸臂拦住。 「公主,你又输了,还是我二姐厉害。」 「我认输,落柔你今晚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做。」 「没什么想吃的,倒是有点想喝红尘醉还有我自己酿的桂花酒,今年秋天病着没酿,来年一定要多酿几坛。」 「落柔你还会酿酒呢?我这映月宫就有桂花树,等秋天了,你进宫来采。」 「二姐,我还不知道你会酿酒呢,我也要喝。」 李梦菲在门外越听越气,这两日,她找了几名太医诊脉,都看不出中毒,但她总觉得自己身上似有什么不妥,胸闷气短的,还没胃口。本想去找父皇和太子哥哥,但父皇参禅不让打扰,太子先不在东宫,后又去参加六哥宴会,她找不到机会单独和太子说话,母妃近日身子又不好,七哥嘛,绣花枕头,知道了不但什么主意都出不了,还会说她的诸多不是,真是心烦的不得了。 那日四公主从自己宫里将浑身是血的把秦落柔抬出来,已经穿得沸沸扬扬,父皇和太子迟早要问话的,但这些她都不在意,她只想要解药。 所以一听到秦落柔伤势好转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大步迈进去,摔了一下房门。 里面说笑的三人齐齐看过来。只听她恶狠狠说道:「没把你捅死,你倒想着喝酒了。」 身后的宫女忙跪在地上,「四公主饶命,奴婢阻拦不住三公主。」 李梦蕊一个手势让宫女下去,看着李梦菲冷笑一声:「三姐说话行事都要注意点,我告诉你,平武县主是你得罪不起的!」 第31章 哪位 这里可有两位秦姑娘…… 「得罪不起?笑话, 你说的莫不是她与护国将军府的亲事?我告诉你,父皇并未赐婚,孟跃庭就是要娶她, 还要等三年后, 谁知到时会如何。」李梦菲平生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一些遇见孟跃庭,如果他们幼时相遇, 还能有秦落柔什么事。 「好呀,那就看看到时会如何。」李梦蕊笑一笑,这个傻三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六皇兄, 依照六皇兄的性子,这样伤害了自己喜欢的人,是绝不会放过三公主的。如今也知道药有问题,不再服用, 身体好转旁人虽不知, 但身边亲近之人,还是清楚的, 来日方长,够她受的。 第56页 别说是六哥, 就是自己,等父皇参禅回宫,她要唱一齣好戏, 早就看三公主不顺眼, 是时候给她点教训了。 「如果三姐来就是为了看秦姑娘死没死,那就太让你失望了,现在人也见了,你可以走了, 别打扰了我们对弈。」 李梦蕊不再理会,手一挥,「送客!」 「等一下!四妹,你不要被她骗了。」李梦菲手指着秦落柔,「她胆子大得很,敢强行给我餵毒药,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 毒药?李梦蕊疑惑地看着秦落柔,这件事她并不知晓。 秦落柔抬手示意,秦落婉将她馋扶站起来。 「公主要我死,我总得给自己留后路。」看着李梦菲的样子,她知道,三公主是相信了。 「给我解药!」李梦菲气势汹汹走到秦落柔面前。 秦落柔面不改色,淡然道:「三公主不要急,你这毒不到一月还发作不了,那日我说过了,按月给公主送解药。」 「谁要你按月给我!我要能彻底解毒的解药。你给我!」李梦菲的手已经伸到了秦落柔的眼前。 「没有。」秦落柔端着身子道:「现在我身上没有解药,而且我也没有能彻底解毒的药。」 李梦菲想了想其中的道理,一脸不可置信。 「那就是说,你的解药没了,我的命就没了?」 「是呀是呀。」李梦蕊突然接话茬,「三姐你果然比我聪明,想的真对。」 虽不知真假,但觉得这样真是太有趣了。 「你闭嘴!」李梦菲瞪了一眼李梦蕊,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父皇还有十多日就回宫了,我不相信了,一年半载举全国之力,还找不到解毒的方法。」 「那这一年半载的,你还不是要靠秦姑娘的解药活命?三姐,如今你命都攥在秦落柔手里,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李梦蕊说得颇有点苦口婆心。 「我现在就去东宫等太子哥哥回来,他定会让你交出解药。」 秦落柔道:「三公主,我不傻,解药交出来的那一刻,恐怕就是我黄泉之时,我不会交的。」 「你!」李梦菲手指着秦落柔气得牙痒,但又毫无办法。 李梦蕊将李梦菲的手臂按下来,「我知道太子哥哥宠你,但我是站在秦姑娘这边的。三姐,你现在就盼着秦姑娘手里解药多,也盼着秦姑娘能活得久一些。」 「三公主若想活的长久,可念经诵佛,少生气,多做善事,这毒便发作的晚。」秦落柔不知道自己这骗局还能持续多久,她也只是想活命而已。 「哼!」李梦菲一甩袖子出了映月宫。 李梦蕊立刻跳过来,「落柔,你真的给三姐吃了毒药?」 秦落柔笑了笑,「与其说是毒药,不如说是心药。」 「什么意思?」 「四公主不用担心,我知道此事三公主定不会罢休,若当真闹到了殿前,我自会说明,我相信陛下是明君,要怎么罚我都认了,只要能留我一命就好。」秦落柔已经想好了对策,哪怕父亲哥哥都战死了,但秦家三代为国尽忠,难道还不能留她一条命吗? 李梦蕊道:「你不用担心,就算是闹到父皇哪里,还有我和六……咳咳,有我呢。太子那里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一闹,他还怕我给父皇告状呢,三姐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太子根本不会把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秦落柔点点头,换上笑脸,「四公主,刚才是我赢了,再来一局吗?」 「我想和秦姑娘来一局!」殿门口传来男子的声音。 三人回头一看,秦落柔和秦落婉都怔住了,这人,不就是那日在临江楼遇见的公子吗? 「九哥,你来的真巧,三公主刚走你就来了。」李梦蕊意识到,自己这映月宫周围肯定有六哥的眼线,六哥在宫外不方便,定然交代九哥照顾,所以三公主刚走,九皇子就来了。 她继续调侃:「九哥是想和哪位秦姑娘对弈?这里可有两位秦姑娘呢。」 李青阳看着秦落婉,「想和秦三姑娘对弈。」 秦落婉福礼,「九殿下恕罪,小女刚跟着二姐学会。」 「秦三姑娘是怕输吗?放心,还没对弈呢,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能赢?」李青阳盯着秦落婉看,自那日后他就没再见过了,相思得紧。 秦落柔看着李青阳,想到那日的情景,问道:「殿下可还记得严公子?」 李青阳故作思考,「哦,记得记得,他为我画像,我忘了给银子,我可不是故意不给哦。」 秦落柔笑笑,「刚九皇子进来,我见了十分吃惊,但九皇子看见我和落婉却一点也不吃惊,想来九皇子已经忘了我们了。」 李青阳急了,「不是,这……」他看看秦落婉,再看看心灾乐祸的李梦蕊,真是有苦说不出。 若说记得,自己刚才确实太淡然了,若说不记得,他可不想让秦落婉误会自己。 一急,干脆说道:「我当然记得,我记得秦三姑娘!」 李梦蕊扑哧笑出声来,「九哥,怕是那日你眼中只有落婉姑娘,没有旁人吧。」 这么一说,秦落婉马上红了脸,秦落柔也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小女失礼了。」 李青阳对自己的急中生智很是满意,「落婉姑娘,能否与我对弈一局?」 这声落婉姑娘喊的,让李梦蕊十分感慨。想六哥不惜自降身份接近秦落柔,送个嫦娥糖人还那般客气,这九哥着实不一般,不过见了第二面,就捅破了窗户纸,佩服佩服。 第57页 李青阳和秦落婉对弈,哪里是在对弈,完全就是为了讨美人开心,就秦落婉刚学会的棋艺,竟然三下五下就把李青阳赢了。 「九哥,你这也太明显了吧,你要悠着点,别把落婉吓到了。」李梦蕊拖着脑袋看着棋盘。 「我输了,所以,落婉姑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李青阳才不管呢,说的更来劲了。 秦落婉的脸已经红透了,「落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希望二姐能平安。」 「放心,这事都在宫里传开了,不论是梅花宴会那次,还是这次受伤,都是三妹的错,若闹到父皇那里,我会替县主说话的。」 秦落婉起身跪地行了一个跪拜之礼,「多谢九殿下。」秦落柔也跪下,「九殿下和三公主对落柔的恩情,莫不敢忘。」 「快起来!」李梦蕊去扶秦落柔,李青阳去扶秦落婉。 「落婉姑娘不必如此,都是我愿意的。」 秦落婉当真是受宠若惊了,她长这么大,没得过任何人的重视,母亲早逝,父亲又娶,妹妹病重,弟弟年幼,父亲三房庶子,在奉国公府从来没有说话的份,就更别说自己能得了优待。 没想到竟然会有天潢贵胄对自己有意,她看着扶住自己的李青阳有些感动。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匹配,也不知道九皇子对她是不是一时起意,遂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应有的理智。 「你们别客气,九哥,快到晚膳时间了,你别走了,在这用膳吧。」 「好。」李青阳对着李梦蕊眨眨眼,赞赏她果然懂自己的心思。 晚膳时,秦落柔想到了严易,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家人来了没,退婚的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但她当真觉得严易很适合仕途,若万一科考失利,是不是可以通过举荐入仕呢? 「九殿下,你觉得严公子怎么样?」 李青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严公子?」马上就想起来了,举着筷子,半张着嘴:「哦,哦,就我欠了银子的那位公子吗?怎么了?」 「严公子要参加半年后的科考,若是落榜,可否请九殿下举荐入仕。严公子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有八斗之才,人品贵重,定然能成为就殿下的左膀右臂,为朝廷出力,为百姓谋福。」 左膀右臂?岂敢岂敢,李青阳看看李梦蕊,李梦蕊耸耸肩,不理他。 「秦姑娘,此事还有半年,现在不急,不急。」 秦落柔听不出来李青阳是不是推脱之语,也不敢再多说,安静吃起了饭。 而此时在府中的李青奕,听着林瑞的禀告,满意地点点头。 孟跃庭为青楼女子一掷千金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他抱牡丹进房间,一夜未出,有整个风月阁的人作证,他就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殿下,按照计划,我们该打着孟跃庭的名号为牡丹赎身了。」 李青奕沉默片刻,今日一早他就去了东宫,既然说了有事相商就不能食言,到了东宫却被告知太子在煜王府,想来是昨夜药效起了作用,太子头昏,就先歇在四哥府里。 于是他又去了煜王府,想了个除夕宴的事宜,同太子商量,要离开时,太子旁敲侧击地问了牡丹的事情,由此可见,太子还是在意牡丹的。 「不急,想必现在太子也得到了消息,我姑且看看,他对牡丹究竟有几分情意。」 第32章 莫辩 从人人称赞的贵公子…… 「什么!」太子李青鰲从太师椅上勐然起身, 「你说昨夜牡丹遇到劫匪,孟跃庭救了她,送迴风月阁后就留宿了?还说要万两白银为牡丹赎身?」 李青鰲在房中踱步, 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孟跃庭对牡丹生了心思?莫不是因为牡丹摔的那一下?这英雄救美的好事怎么就没轮上自己呢? 都怪六弟的酒后劲实在太勐, 离了宴会没走两步几兄弟就头昏脑胀,他便和七弟十弟直接歇在了路途最近的四弟这里, 一直到傍晚时分,头才不怎么晕了。 「殿下,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去赎人?」 「不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了孟跃庭, 去把四弟他们喊来。」 他自认为昨天在宴会上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依着孟跃庭的性子不可能和他争女人。 李青嵩先进来福礼,「太子。」 「四弟,你听说了吗?孟跃庭要用万两白银为牡丹赎身。」 「刚知道。」李青嵩神色平静如常。这件事他是不相信的, 他同孟跃庭相交甚深, 孟跃庭的为人,他十分了解。这次孟跃庭从边疆回来就被禁了足, 虽然还没有机会见面,但在边疆时, 也是有书信往来的。孟跃庭志在报国,信中女子除了秦落柔没有出现过第二人,绝不可能因为只见了一面的风尘女子而这般冲动。 「你和孟跃庭交情好, 你去探一探。」李青鰲并不是非要牡丹, 而是认为昨夜宴会他都已经大方说明了,怎么孟跃庭还要如此,莫不是护国将军有了扶持旁人的想法? 「是。」 李青嵩往出走时,七皇子和十皇子才进屋。 「四哥, 你去哪?」十皇子拦住李青嵩。 「去护国将军府。」李青嵩心里也有些纳闷,非常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陪你去。」 「不用了十弟。」李青嵩看看房内,「太子心情不佳,你和七弟陪着太子。」 第58页 「听四哥的。」七皇子拉着十皇子,「你去了也没用,不如在这里,听太子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好吧。」 七皇子和十皇子进屋,四皇子往护国将军府行去。 孟跃庭见到许久未见的李青嵩,很是开心,「四殿下你怎么来了?」 李青嵩皱眉,「跃庭,你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吗?」孟跃庭十分不解。 「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情,都是与你有关。」李青嵩嘆口气,秦落柔进宫一事他不知道也就罢了,为青楼女子赎身,他怎能不知? 「既然你不知,我就一件件问你吧。今日坊间都传你要万两白银为牡丹姑娘赎身,是怎么回事?」 「什么?」孟跃庭勐然激动起来,「我为何要为那青楼女子赎身?」 「你昨夜救人总是真的吧,听说还惊动了京兆府前来解围,留宿风月阁牡丹姑娘房间也是真的吗?你同她可有了床笫之欢?」 孟跃庭顿时没了话,有没有肌肤之亲他真的不记得了,但清晨那番景象,很明显,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本就是青楼女子,就算是有了什么,也没关系吧。」 「你,煳涂呀,你难道不知太子对牡丹姑娘有意?宴会上太子说得那样明显,你这么聪明,我不信你没听出来,怎么还敢如此?不管你对牡丹存了什么心思,都赶快去向太子解释。」李青嵩真是没想到,孟跃庭真的同牡丹有了床笫之欢。 孟跃庭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如何给太子解释,而是想到了秦落柔。 「不行,我不能先去向太子解释,我要去找落柔。」 他回来一直禁足到昨夜宴会才解了禁,今早从风月阁回来后,头疼还心里犯噁心,打算休息后第二日再去奉国公府。 「秦姑娘不在奉国公府!」李青嵩有点生气了。他现在有点明白当时秦落柔为什么要同他说那些话了,如果自己是秦落柔,孤身对抗三公主时,孟跃庭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帮忙,也会失望吧。 「你呀,即使是禁足,也不能当个聋子,前几日礼部尚书嫡女举办梅花宴,三妹四妹非要拉着秦姑娘比试射箭,三妹四妹因为输赢争吵了起来,不知怎么三妹和秦姑娘落了水,我在路上遇见她一身狼狈,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着凉生病。过了两日,三妹召见秦姑娘……」剩下的事情,他只是听说都觉得心惊。 「怎么了?」孟跃庭没想到自己在禁足期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妹带人从令月宫抬出了浑身是血的秦姑娘,后来听说四妹亲自去了趟护国寺,秦落柔便在映月宫养伤了。」 李青嵩顿了顿,「你还不如四妹关心秦姑娘。」 孟跃庭直接听懵了!在他心里,秦落柔就像是深闺里的女子,怎么会和宫内这些事情扯上关系,他压根就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严重。 「落柔她现在……」 李青嵩不知为何,看着孟跃庭很生气,「安好!你现在怕是进不去映月宫的,让秦姑娘好好养伤,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在对待秦姑娘上是否少了些用心。现在先随我去和太子讲清楚吧。」 孟跃庭脑子一片白,还是觉得四皇子说的好像不是真的,但他知道四皇子绝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好,我先跟你去给太子说明吧。」 这件事情并不难说明,孟跃庭避重就轻,只说了自己救了牡丹后,应了牡丹姑娘的邀请,又多饮了酒,醉倒了,并没有赎身之事,而牡丹爱慕自己的那些话,他是一个字都没敢提。 太子也不再计较,而是遵守诺言让人给牡丹送去了金创药,谁知得了回信,牡丹在信中说,是自己爱慕孟跃庭在先,后孟跃庭也答应了要为自己赎身。 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了,太子苦笑,没想到堂堂当朝太子竟然被一个风尘女子拒绝了,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不过也觉得牡丹这女子还真是敢爱敢恨,对他既不攀附,也不害怕,直接拒绝,爱慕孟跃庭就毫不含煳说清楚,也算是奇女子了。 太子在心里更加相信牡丹所言,不论孟跃庭是醉酒不记得了,还是随口一说,但肯定是答应过要为牡丹赎身的。 他想了想孟跃庭那日来解释的态度,笃定那小子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没有真心想要为牡丹赎身。 那就暂且看看,此事要怎么发展,最好赎身不成,他便做那个挺身而出之人,想来牡丹对孟跃庭不过是因为救命之恩生了情愫,他亦可以,堂堂太子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得到后腻了不想要了,也要先相反设法得到。 只是,对方是孟跃庭,他不得不顾忌父皇对孟家父子的倚重和孟家在朝中的权势罢了。 又过了两日,坊间又有了传闻。说,当时孟跃庭答应为牡丹赎身,牡丹还送了香包给他,但孟跃庭没有信守承诺,牡丹悬樑自杀未遂,被救了下来。 这下,孟跃庭看着陌生的香包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是说也说不清了。 他想去风月阁找牡丹,问问清楚,既然她爱慕自己,又为何如此对他,要这般说谎话,损他清誉,难道就是为了逼迫他接纳吗? 可是刚走到风月阁门口,老鸨就大声喊道:「孟公子你是来为牡丹姑娘赎身的吗?」 此话一出,周围哗啦围上来一大片人。 第59页 他没想到会如此,这大庭广众之下,整个风月阁都是这场谎言的证人,他要如何说得清楚,哪里还能跨得进风月阁半步,只得匆匆离去,再从长计议。 坊间的流言蜚语已经够他受了,父亲还不相信他的解释,将他责骂一通,罚跪了祠堂,说已经听闻了三公主同秦落柔之事,让他等落柔养好伤回奉国公府后,去赔礼道歉。 这还不算,太子又召见他,言语之间都是不满,说牡丹为了他悬樑,君子怎可始乱终弃,实在不该。 若是之前,一个风月阁女子胆敢如此,他定然找人除了去,可是现在有太子过问,此女又在六皇子宴会上歌舞,想必六皇子对她也颇为赏识,他是什么都不敢做,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人,当了愚蠢的南郭先生。 说来说去,还得怪自己宴会那日心情不佳,牡丹温言软语,他便留下喝酒,醉酒留宿一晚,惹出了这么些事情。 可是那些鬼承诺,他当真从来没说过。 如今真是百口莫辩,根本没有人相信他。不过他贵为护国将军嫡子,又是陛下亲封中郎将,风流韵事,自然影响不到仕途。 但他十分担心秦落柔伤好回府后,自己要如何解释。 就在这样焦头烂额之际,三公主突然要召他进宫。 孟跃庭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要说这一切的起源合该是三公主,若没有三公主纠缠,落柔就不会提出退婚,自己也就不会在六皇子的宴会上沉闷喝酒,救了牡丹后,也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多饮几杯,而造成今日的局面。 想他从小文墨又好,武功又好,谁人不说护国公嫡子文韬武略,乃是大将之材。 现在呢?各世家都说他虽然文采武艺上乘,品行却是下乘,虽然三妻四妾当属正常,但是好在自家闺女没有与他这样的人定婚约,要不然还不得天天独守空房,忍受小妾之气。 不过短短十来日,孟跃庭就从人人称赞的贵公子,成了风流成性的浪荡子 第33章 走远 曾经那个围着他转的…… 在这个时候, 三公主召见,美其名曰,想要请教孟跃庭的箭术。 孟跃庭一身骑服入了令月宫, 三公主等在宫门口, 长裙拖地,妆容精緻。 孟跃庭看都没多看, 只想赶快敷衍过去,「三公主请换好骑装,在下带公主去校场。」 「进内殿说话。」李梦菲看见孟跃庭就觉得开心。 孟跃庭抬头看了三公主一眼,很是无奈的点点头, 他心里不论有多么不愿,都不能公然违抗公主的意思。 内殿中,李梦菲一挥手「你们都退下去吧。」四周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孟跃庭忙抱拳行礼,「公主, 这不妥。」 「怎么?又要和我说男女之防吗?我堂堂三公主, 还需要顾忌那些礼数吗?孟公子,哦, 不,少将军, 你坐,我有话要问你,也有话要对你说。」 李梦菲斜着身子靠在软榻上, 她就喜欢看孟跃庭这副惶恐又不能拒绝的表情。 「公主今日不是要学箭术吗?不如我们先去校场吧。」进内殿后孟跃庭始终没有抬头看李梦菲, 一直弓着腰揖礼。 「不想去了,我们就在此说说话吧。孟公子,你当真喜欢那个牡丹吗?」 孟跃庭猜的没错,请教箭术是藉口, 只是他没想到三公主会这样直接,那他就更直接一点好了。 「不喜欢,我心中只有秦姑娘一人。」 内殿突然沉默。 孟跃庭等了好久,李梦菲都没说话,他抬头一看,只见李梦菲直直盯着他。 见他终于肯抬头看自己,李梦蕊说道:「少将军,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一个风尘女子的。」她自动忽略他说喜欢秦落柔的话,「你看,等这次除夕家宴,我请父皇为我们赐婚如何?」 「公主不可。」孟跃庭继续低头揖礼。 「怎么?我就这么让你不喜欢吗?都不愿抬头看一眼?」李梦菲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走到孟跃庭面前,「抬头看着我!」 孟跃庭抬头,对上李梦菲的眼睛,「在下已有婚约在身,多谢公主错爱,都城世家子弟众多,比跃庭好的不止一二,跃庭如今风流成性,配不上公主。」 「配不配得上,轮不到旁人说。少将军,你觉得秦落柔若知道你和牡丹的事,以她的性子,还会和你成婚吗?」李梦菲也算是对秦落柔有了了解,性子刚烈,是绝容不下此事的。 一开始听到孟跃庭和牡丹的事,她还有些气恼,为何自己连一个风尘女子都比不过,后来再一想,若是这件事秦落柔知道了,定然不能原谅,现在对付秦落柔难上加难,但对付一个青楼女子还不简单吗? 「我会去求她。」孟跃庭看着李梦菲一字一句说道。 「你!她有什么好?」李梦菲吼道。 有什么好,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远在边疆时心中脑中想的都是他们的曾经,是呀,曾经,曾经的他们多么开心,多么无忧无虑,如果不是奉国公和秦公子战死,恐怕今日落柔已经是他的娘子了吧。 「若公主在家宴上奏请陛下赐婚,在下也无法阻拦,但我相信陛不会贸然赐婚。」如今百万大军都掌握在父亲手里,护国将军府同奉国公府的亲事陛下亦知晓,定然不会一点都不顾他们父子的意愿就贸然赐婚。 「公主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告辞了。」 第60页 孟跃庭转身就要走,李梦菲喊道:「站住!你知不知道秦落柔那日为什么没有死在我这里?」 「什么?」孟跃庭转过身,「公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你仅仅是因为我喜欢秦姑娘就要她死吗?」 「我告诉你,你最好娶我,要不然你要娶谁我就让谁死!」 孟跃庭怔住,一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做出来的事情全都是在伤害我?」他觉得委屈极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救了牡丹,牡丹说以身相报,爱慕自己,到头来却将让自己背上了风流成性的罪名。三公主一时兴起,自己不过教导了几次骑射,便说喜欢自己,到头来却让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受伤。 他真的不明白。 「我没有伤害你呀,我只想让你好,你若娶了我就成了驸马,孟家从此门楣显赫,子子孙孙承袭爵位,不好吗?」李梦菲也不明白,她这样最贵的身份,多少世家公子求之不得,现在自己送上门,却还能有人不要。 孟跃庭苦笑:「子非鱼,焉知鱼之愿。在下不过想娶我欢喜之人,错了吗?」说完,他毫不理会三公主,转身离去。 走在出宫的宫道上,孟跃庭头一次觉得人生无奈,小的时候父亲教他武艺兵法,教他保家卫国,他样样照做,上阵杀敌从不曾退缩,被军中将士所拥戴。 那时,落柔也小,他们和秦大哥,三个人时常一起练武,落柔调皮,总是趁机偷懒,父亲和奉国公看见了,也不责骂她,还总喜欢抱着她,让她摸鬍子,亲脸颊。但若他和秦大哥偷了懒,保准要挨罚。 真好,如果能回到那场大战前该有多好,这两天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奉国公府荣耀依旧,落柔早已经成了他的娘子。 重重嘆了一口气,突然听见不远处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他想着或许是哪位娘娘,再一仔细看,不禁愣住了。 从左侧走过来一队人,宫女太监跟着三名女子,分明有一人就是秦落柔。 脚下不听使唤,快步走了过去。 「落柔。」他明显有些激动,双眉微颤,牢牢盯住眼前女子,「终于看见你了。」 自四皇子说秦落柔浑身是血抬出令月宫后,他一直担心。刚又听到三公主所言,落柔受伤,确是因为自己,愧疚更甚。 「哎哎,你谁呀。」四公主一个眼色,两太监上前就把孟跃庭架住了。 「公主,他是孟跃庭。」秦落柔解释道。 李梦蕊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倒是有些英气,眉眼深邃,鼻樑挺立,身姿稳健,比之其他世家公子是要好一些,怪不得三姐非要喜欢他呢。 「放开吧。」 太监放开孟跃庭,秦落柔说道:「孟公子,这是四公主。」 孟跃庭立刻揖礼,「在下见过四公主,多谢四公主照顾落柔。」 「等等,孟公子说得哪里话,我照顾落柔,是我自己愿意的,你谢我做什么?」李梦蕊可不愿意听这话。 「落柔是我未婚妻,我自是应当谢的。」 「你要娶落柔我可不同意,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三姐要落柔死啊,你还始乱终弃,让牡丹姑娘为你悬樑自尽,落柔才不要嫁给你。」李梦菲一股脑儿把话都说了出来。 「什么牡丹姑娘,四公主你说什么?」秦落柔满脸惊讶地问道,脑海中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难道严公子为了退婚之事,伤了别人性命,「自杀?可,死了?」 李梦菲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六哥交待先不要告诉秦落柔,自己怎么一看见孟跃庭就把什么都说了,她狠狠瞪一眼孟跃庭,「都是你!始乱终弃,明明说了要万两白银子为牡丹姑娘赎身,最后却反悔了,落柔,这样的人,你可千万不能嫁。」 万两白银,秦落柔惊了一惊,她已经在心里笃定这是严易为了让她退婚而设的计谋,所以这严易为了让自己退婚究竟做了些什么?秦落柔根本没心思关心孟跃庭和牡丹是怎样的关系,她更关心银子。 「落柔,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我没说过要为杜丹姑娘赎身,是她说谎。」孟跃庭竟然不知四公主也知道这件事。 「你就是风流成性,那日六哥的宴会,我也在场,我女扮男装坐在最后,牡丹姑娘跳舞不慎摔倒,摔在了你的小桌前,怕是那时你就动了心思吧。」 「后来听太子哥哥说,你回去的路上遇上了打劫牡丹姑娘的劫匪,救了她。孟公子,你可是抱着牡丹迴风月阁的,在里面待了一晚上,你能说这一晚上你什么都没做?」 现在这种时候,她最知道说什么话了,周围都是太监宫女,她就是要越大声越好,既然今日遇见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我……」那个晚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出什么事情,但有一点她非常肯定,「我绝对没有说过要为牡丹赎身。」 「你别避重就轻了,你肯定做了那事。虽说你们男子三妻四妾是平常,尤其是护国将军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但我知道落柔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四公主说的对。」秦落柔立刻明白过来,这场计谋原本就是让牡丹勾引孟跃庭,若他意志坚定,自然不会上钩,但是他却在牡丹房中留了一夜,看他神情,也定然有了鱼水之欢。 「我想要嫁的人,应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孟公子请回吧。」 第61页 「落柔,就这一次,原谅我这一次,再也不会了。」 孟跃庭要上前拉秦落柔的手,被李梦菲推开,「敢在我面前对我的人动手动脚,胆子太大了。这婚,退定了,等父皇回宫,我先去同父皇说。」 「公主,万万不可。」孟跃庭单膝跪地揖礼,「公主,我对落柔是真心的。」 「切,真心?落柔这么好的姑娘,对她真心的可不止你一人,她难道不会选一个不一夜风流的,非要选你?我们走!」 几人向前走去,孟跃庭跟着往前迈了两步,李梦蕊指着他,「我警告你别跟上来,要不我喊禁卫军了!」 孟跃庭只得停在原地,而秦落柔再没有看他一眼。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他感觉到,曾经那个围着他转的少女,已经走远了。 转过一条宫道,秦落柔停了下来,「公主,我今天想出宫。」 「回府吗?我陪你去。」 秦落柔笑笑:「落婉陪我去就行了。」 秦落婉想了想突然问道:「二姐是要去见严公子吗?」 「谁?」李梦蕊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怎么听着有点熟悉,等等,这不就是…… 「是不是那天在绸缎庄看见的那位公子?」 第34章 如何 若之前说的那些都是…… 秦落柔有些尴尬, 这边刚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孟跃庭,那边就想着出宫见别的男子。不过四公主和九皇子都见过了严易,却没问自己和严公子是何关系, 想来并没有多想, 况且在同九皇子一起用饭时,她说的是欣赏严易的才华, 可没说别的什么话。 「是那位公子,有些事情需要找他问清楚。」 李梦蕊有些慌乱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哦,原来是那位公子。」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你现在就要去见他吗?」 这可不行,若秦落柔贸然前去,六哥毫无防备,暴露了身份该如何是好, 谁人都不喜欢被欺骗, 不论是抱着什么目的。 她不知道六哥究竟作何打算,但是现在确实不是暴露身份的好时机。 「落柔, 你伤还没养好,不如改天再去, 就明日好吗?」李梦蕊在心里盘算,起码也得给她通风报信的时间吧。 秦落柔心里着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事情闹这么大, 还差点出了人命,叫她如何能安心。 「小女伤势已经好了,叨扰公主多日,本想着明日就给公主说出宫之事, 不如,今日公主就让我出宫回府吧,我在府中等陛下召见便是。」 刚才不是还说只是出宫一趟吗?怎么就成了出宫回府了。 李梦蕊看一眼秦落婉,「这可不行,你可得多待几日,你们若出了宫,九哥找落婉多不方便。」她眉毛一挑,这个藉口当真找得不错。 说到这,秦落柔也为难了,这十多日,九皇子日日都来,从没有一日是空手的,今日是胭脂,明日是锦缎,后日又是耳坠手镯的,不收就命令收,只有说了喜欢才高兴。 还时不时拿来临江楼和风月阁的小糕点,就为了哄落婉高兴。 「那便多留几日,但是,请公主准许我今日出宫一趟,以防九皇子找落婉,我自己去就好。」 看到秦落柔这么坚决,她实在没有理由推脱,但让她一个人去可不行。 「我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好。」四公主只是遇见他们,并不知道严易被她「金屋藏娇」,如今孟跃庭又出了这样的风流韵事,退婚总算有了眉目,她偷养书生还是别让人知道为好。 「公主的好意落柔领了,但请公主准许我自己出宫一趟。」 还真是个倔强的人,不过李梦蕊转念一想,她不去也好,要是见了六哥,保不准自己说话做事有不妥之处,让落柔起了疑心。 「好,我们先回映月宫,出入宫令牌还是我从太子哥哥那里求来的呢。」 「多谢公主。」 回到映月宫,李梦蕊吩咐人为秦落柔更衣,自己则书信一封,派人给李青奕送去。 拿好令牌,秦落柔着一身利落装扮出了宫,买了匹马,往郊外的宅子奔驰而去。 想到有十多天未见严易,不知他家人是否已经来了都城,也不知今后他作何打算,是要留在宅子,还是离开。 心中不由紧张起来,也说不清这莫名的紧张是为何。 她下了马,整了整自己的仪容,叩响了门。 「是谁?」贺大娘问道。 秦落柔贴着门回应:「是我,落柔。」 「秦姑娘?」贺大娘快走两步,忙开了门。 秦落柔进宫养伤这几日,李青奕同贺大娘已经知会了宫中发生的事情,她什么都知道,但她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姑娘怎么这么久才来?」 「此事说来话长。贺大娘,严公子呢?我有话要问他。」 「他,他……」 知道秦落柔在宫中养伤,严易怎么可能会留在这里,她根本不知道李青奕现在何处呀,那就先说谎圆过去吧。 「他刚还在,说读书累了,出去走走。」 「那我等他吧。对了大娘,严公子的家人可来了都城?」 什么家人?贺大娘压根不知道呀,这让她怎么回答,哎,又得编谎话。 「姑娘,我在这宅院一个人待着无趣,就在南街支了桌子看诊,早出晚归,严公子还没醒我就走了,他睡了我才进门,所以并不知道,今日瞧着乌云密布,怕下雪,就没去。」 第62页 秦落柔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 贺大娘赶忙补充:「昨天傍晚云层厚,老话都说日落云里走,雨在半夜后。姑娘既然来了,我就为姑娘诊诊脉吧。」 一听要诊脉,秦落柔便把自己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贺大娘,好让她在诊脉时心中有数。 诊完脉,贺大娘又查看了秦落柔的伤势。这定然是用了上好的伤药,虽说没有伤及要害,但伤口很深,要很小心将养,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復的这么好。 「没有大碍了,姑娘一月不要动武,以免伤口裂开。」 贺大娘给秦落柔重新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刚穿好衣服,就听见大门「哐啷——」一声。 两个人疾步出屋来到院中,看见严易奔走而来,贺大娘摇摇头,想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六皇子可是最为稳重的,他还鲜少见他这样不顾礼仪。 秦落柔迎上来,忙问:「严公子,这是怎么了?贺大娘说你读书乏了出门走走,你去了何处?遇到什么人出了什么事吗?」 李青奕看着秦落柔,有多少日子没有见了,当真思念得紧,此时见了,瞬间失了神。 秦落柔看他呆呆望着自己,手在他眼前摆一摆,又问了一遍:「公子,出了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接到四公主的信后,他有些急切慌乱罢了。 「没什么,在山上遇见了条蛇。」 秦落柔笑了起来,「原来严公子怕蛇呀。」又朝他身后看了看,问道:「我走那日,你说家里人再两三日就到都城了,这都十多日了,他们在何处?」 严易尴尬的笑笑,这莫须有的家人,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圆谎呢,干脆看着贺大娘说:「大娘,我饿了。」又对秦落柔道:「刚才躲蛇,跑得太急,摔倒了,我去换身衣服,其他事一会边吃边说。」 总算有了让他思考的时间,可得好好思虑思虑,这谎话呀,真是滚雪球,他是再不能让自己继续费力圆谎了。 桌上都是些简单的菜式,三人围坐一处。贺大娘看着两人总觉得自己多余,匆匆吃了几口饭就藉口乏了,先离了桌。 李青奕给秦落柔夹了个藕块,「姑娘与三公主的事情怎样了,府中可安好?」 宫中发生的事情,以他书生的身份,定然是不知情的,所以只能问当时留信中提到的内容。 「已经无事了。」秦落柔将藕块放进嘴里,「风月阁牡丹姑娘的事,可是你做的?」 「是在下。我去找牡丹姑娘说此事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也是来自南地,说来说去,我们还是出了五福的远亲,听闻当年我祖父帮过她一家,于是她便同意帮我这个忙,当然,我也给了她银两。」 只是用银子,就能请动风月阁的头牌定会起疑,若还有这样的理由,更能让人相信。 「原来是这样。不过要万两白银赎身,悬樑上吊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牡丹姑娘对孟跃庭真的动了情?」 「在下不知。」 他本想趁此机会为牡丹赎身,但此事惹了太子关心,牡丹悬樑之后,太子便派人悄悄守在风月阁外,他不敢贸然举动,还没找到机会向牡丹问清楚。 秦落柔放下筷子,认真说道:「我今日见过孟跃庭了,他说自己没有说过为牡丹赎身的话。所以,不论他对牡丹是酒醉而为,还是一夜风流,应当都没有长久打算。若牡丹姑娘因为帮我退婚假戏真做动了情,我就太愧疚了。」 「应当不会。」 李青奕知道牡丹的性格并非如此,悬樑一事,她若真的喜欢孟跃庭,即使是自己授意,牡丹也不会去做的。 「严公子确定?」 正常来说,不知内情的人不会如此笃定。 李青奕自然不能说实话,只得淡淡一笑:「不确定。」确实,唯有说不确定似乎才是局外人的正常反应。 「不过姑娘不必太过挂心,风尘女子女子对恩客动心乃是大忌,牡丹是风月阁头牌,再清楚不过,在下认为此等传言也不可信。但不管可信不可信,孟跃庭始乱终弃,风流成性的名声是背下了。」 「接下来姑娘打算如何办?」 「严公子,实不相瞒,此次我进宫见了三公主,确实发生了些事,得罪了三公主,已无法挽回。好在四公主和九皇子都愿意为我说话,现下,我暂时留在四公主宫中。」 「陛下回宫后,因为三公主之事,定然会召见我问话,我想用父辈的功绩再加上如今孟跃庭的品行,向陛下求个退婚的恩典。」 秦落柔刻意省略了自己被三公主捅伤一事。 李青奕听她说完,有些心疼,在三公主宫中险些丢了性命,就这样一语带过,她是怕他担心吗?既然秦落柔选择不说,那他就不问。 「姑娘你也算是功臣遗孤,当今圣上定当会多加考虑的。」 这件事,李青奕也是这么想的。 秦落柔道:「还要多谢严公子为我谋划。对了,我走那日听公子说家里要来人,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我这院落厢房多,够管家和书童住了。」 李青奕笑笑:「他们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你一富贵人家的公子,管家和书童远道而来就是为了送银子吗?怎么说书童也得留下伺候呀?」 李青奕看着秦落柔吃惊的样子,大笑了起来,他故意不回答,起身给秦落柔盛了碗汤。 第63页 「若我说,我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骗姑娘的,姑娘会如何?」 第35章 我? 我这个人可能适合孤…… 秦落柔愣住, 「你此话当真?」 「我是说如果。」李青奕很紧张。 秦落柔歪着头想了想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的就是上好的锦缎,为我作的画像也惟妙惟肖, 那些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你肯定出生富贵之家,这个如果不成立!」 李青奕干笑两声, 她难道就只想着穷书生,不能再把他想富贵一些吗? 秦落柔看他不说话,勐然问道:「不是富贵之家难道是武林世家,是江湖中人?不对呀, 第一次见你,你受了伤,若是武林世家,身上能不带金创药?」 「姑娘怕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李青奕埋头吃了两口菜。 秦落柔又道:「正因为看了话本子, 你就更不可能是了, 话本子上说,在破庙里遇见的都是武林高手, 身负重伤的都要被仇家追杀。你在小酒馆里那样招摇,还给九皇子作画, 你肯定不是。」 「哦,对了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那天在绸缎庄遇见的女子就是四公主, 在临江楼遇见的要给你两锭金子的就是九皇子。」 「咦?当时那两锭金子是不是没给你呀?我一会回宫问九皇子要去。」 秦落柔说完看看李青奕, 「我说那天在绸缎庄遇见的女子就是四公主,在临江楼要给你两锭金子的就是九皇子,你为何不惊讶?」 李青奕忙放下筷子道:「惊讶,惊讶, 我这是太惊讶了,呆住了。」 秦落柔挑眉点头,「所以说,你不是富贵之家的公子是不成立的。现在没如果了,你告诉我管家和书童为什么回去了?」 这次试探,相当不成功,李青奕无奈笑笑,把早就想好的话说了一遍:「管家和小书童乃是父子,刚到没两天,驿站就来了书信,说管家的娘子生了重病,我便让两人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秦落柔点点头,「那公子就安心住在我这里吧。」 李青奕道:「家中带来了好些银两,秦姑娘,今后这宅院的开销,就由我负担吧。」 「不不不,如今是我欠了公子的恩情,还是我来吧。」她虽然喜欢银子,但也知道严易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不该再让他花费了。 「家里带来的银两有点多,我想着,科考完,带着也是累赘……」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落柔打断了,「等等,还有人嫌银子累赘的,你说有点多,是多多?」 李青奕举起一个手指。 秦落柔道:「一百两?」 李青奕摇摇头。 秦落柔又道:「一千两?」 李青奕又摇摇头。 秦落柔往前靠了靠,放低了声音:「那就是一万两?」 李青奕笑着摇摇头,举起另一只手的食指,做交叉状,「是十万两,整整一百箱,都放在后院了。」 秦落柔二话没说跑了出去,直奔后院,只见整整齐齐码了一院的箱子,她走上去,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晃的她眯了双眼。 「你们家还真是大户人家,这一百箱银子运来着实不易,你说的对,确实是累赘,太累赘了。」 李青奕看着秦落柔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很开心,「路上镖局押运,还算容易。」 这一百箱纹银,是好几个深夜,他让林瑞带人运过来的。如今博得美人一笑,也算值得。 「外面冷,我们进屋吧。」李青奕道。 秦落柔却看着这些银子神情突然落寞,「祖父和父亲在世的时候,家中后院的几间房,也曾有过比这更甚的场景,那都是立了战功后,陛下赏赐的,除了银两,还有很多珠宝玉器。但父亲过世后,家中收入甚微,开销却很大,库房钥匙在祖母手中,我虽没再去看过,但也知道是什么样子,毕竟靠着朝廷那点微薄的补给银两,只能是坐吃山空。」 她是想起了那日去三房院落,落婉说的话,不由感伤起来。 李青奕却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在除夕宴上再说一说秦家三代忠良,为国牺牲的壮举?朝廷对秦府每月的补给是不是有点太少了?但又一想,秦落柔今后是要他自己来养的,他府中的银两还是够用的,即使是三哥登基,他远走封地,那也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绝对不会亏了秦姑娘。 怕只怕是太子登基,他恐怕难逃一死。之前不知道汤药有问题,也没遇见贺大娘,一直认为自己命不久矣。如今,身子调理大有好转,又遇到了秦落柔,就有了心愿,有了希冀,有了贪心,他开始想要活得长长久久,所以,太子绝不能登基。 「秦老将军和秦少将军都是朝廷忠良,他们将进犯者击退,让我朝安泰,百姓免受战乱之苦,阎王爷定然也记得他们的功勋,一定会投胎一个好人家的,秦姑娘放心。」 秦落柔点点头,「但愿如此。」她又看了看李青奕身上单薄的衣衫,他跟着自己到后院,未披氅衣。忙拉住他的衣袖往屋内走去,「公子身子骨弱,我们快回屋吧。」 李青奕被秦落柔拉着,顺从跟在身后。回屋一看,残羹冷炙已经被贺大娘撤了下去,桌子上放了一壶热茶。 「贺大娘真是贴心,既然现在有银两了,严公子,我们买两三奴僕,再找个地方给贺大娘开个医馆,贺大娘一生最爱治病救人,她一身医术合该惠及更多的人。」 第64页 「好!」李青奕早就这么想了,但他不能随便买些不知根知底的人,只能从自己府中挑选可靠的,而开医馆不容易,各种药材都要配齐,也要挑选几个可靠的人当伙计。 秦落柔给自己和李青奕倒了热茶,坐了下来,「那天在临江楼公子见过我三妹了,今次在四公主处叨扰才知道,九皇子对我三妹动了心。」 「我有些担心,不知九皇子是一时起意,还是真心实意。秦家落势,九皇子身份尊重,与三妹并不相配。而且即使现在真心实意也难免日后生变,再不要说陛下准与不准了。」她是想到了前世孟跃庭对自己态度的转变,非常不看好,但看着这几日九皇子正在兴头上,三妹也娇羞回应着,便把这些话都压在了心里,如今见了李青奕不知怎么的,很想对他倾诉。 李青奕仔细调查过,秦落柔及笄前都是养在深闺中,与其他世家女子也没有密切来往,就更别说男子了,也只与孟跃庭有过婚约,按理来说不应该说出「真心实意也难免日后生变」这样的话来。 「姑娘何出此言,若九皇子是真心,自然是真心。」 「我是不相信的,人的心要改变,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抗拒。」刚刚孟跃庭向自己解释时那急切的样子,分明是真心,但那又如何,还是无法改变三年后他渐渐对自己的冷淡。 李青奕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好像用了一张透明的膜,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你可以同她作诗赏月,也可以同她弹琴饮酒,还可以同她说朝堂之事,但只要说男女之事,她马上开始消极。 不论是刚才谈到孟跃庭和牡丹,还是现在的九皇子和秦落婉,男子的用情在她眼里註定不会长久。 「姑娘何以这样认为?」 秦落柔原本端着茶水静静坐着,此时突然笑了一下,「严公子告诉我,上到天子下到平民,男子三妻四妾喜新厌旧就是正常,而女子为何就要守在深宫,守在深宅,眼睁睁看着曾说过心悦自己,转眼又心悦了别人的夫君,等老,等死呢?」 从很早以前,她就没想通这个问题,为何祖父明明不喜欢祖母,祖母嫁进来后偏偏毫无怨言为秦家奉献了一辈子不算,还要揪着自己不放。也不理解为何父亲在她和兄长长大以后,会突然要纳妾,虽然最后让她说服兄长和自己一起又哭又闹给阻止了,但母亲的眼泪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 为什么一个女子非要找一个男子嫁了,让自己受这些苦楚,还要感恩戴德对方娶了自己。 直到遇见了贺大娘,她没有祖母激进犀利,也没有母亲温婉顺从,却活出了自己的样子,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也许年少时也遇见过一个男子,有过无疾而终的感情,但最后定然没有委屈和妥协。 秦落柔当时想,她宁愿选择贺大娘这样粗茶淡饭,也不要和祖母母亲一样,一辈子守着个变心的人被束缚。 可是,若有个两情相悦的良人,真心不变,不论是深宫还是深宅,她倒是愿意和那个人一生一世捆绑在一起。 她曾经觉得孟跃庭就是那个人,现在看来世上那样的良人太少,而经过前世,她已经没有了期待。 心悦自己,转眼又心悦了别人的夫君。李青奕反覆琢磨着这句话,不难明白,秦落柔不过是想要个一生一世心里只有她一人的男子。 他靠近秦落柔,盯着她的眼睛,「那些日后生变的,也许从一开始的真心就不坚定,虽说这世上多得是始乱终弃喜新厌旧之徒,但也不乏痴心男子,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消极。」 秦落柔问道,「公子难道认为九皇子和我三妹是良配?」 李青奕眉头微皱,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她怎么只想着别人,就不能想想自己吗? 「姑娘就没有想过退婚后再为自己觅良配吗?」 「我?」秦落柔放下茶杯,摇摇头,「算了,我这个人,可能适合孤独终老。」 「咳咳——」李青奕一口茶水直接呛出来。 第36章 合奏 他当她是心上人,她…… 秦落柔忙拿出帕子走了过去, 半蹲着身子,给坐着的李青奕胡乱擦着嘴。 「你怎么和我兄长小时候一样,那时候我一做鬼脸逗他, 他就是这样, 嘴里不论吃了什么都要往外喷一喷。」 刚才那句话,可不就和做了个鬼脸一样, 把他吓得不轻。感情自己隐藏身份屈居于此,费心费力用美人计帮她退婚,还搬了这许多银两,都白费了呗, 这句孤独终老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 李青奕真是太不服气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姑娘方才可是在说笑?」 秦落柔很自然的把手抽出来,将帕子放回袖筒, 笑了起来, 「我同你说笑做什么,我说的是真话。」 好嘛, 李青奕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破碎,心里洼凉洼凉的, 此时此刻,他觉得有一句话非常适合自己:自作多情。 还好秦落柔并没有察觉,只当自己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报恩, 要不然, 非把他赶出这宅子不可。 由此可见,秦落柔这颗心,硬得很,冷得很, 到现在怕是还一点都没捂热呢,实在是任重道远。但他相信来日方长,人迟早得是他的,切不可太心急,把人吓跑了。 「对了,严公子,别总说我,你在家中可有亲事?」秦落柔同他面对面坐下。 「没有。」 第65页 「那严公子可有喜欢的人?」秦落柔问这话的时候,心里莫名发酸,但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李青奕指腹在茶杯边上来回摩擦,半晌不说话,总觉得面对着想要孤独终老的秦落柔,他既不想说有,更不想说没有。 秦落柔见他如此,嘆了口气问道:「公子离家多日,此时怕是思念的紧吧。」 李青奕勐然抬头,他分明没说话,秦落柔是怎么看出来他在相思呢? 秦落柔根本没注意到李青奕已经发黑的脸,继续说道:「你有没有给她去信?如果没有明日就写了信拿去驿站,如果有,就最好不过了,公子若真心对那女子,切不可冷落了她,想你来都城赶考这一趟,得半载有余,再加上等放榜和路途,差不多就一年了。话本子上都说,相思最是入骨入心,还可能生了那相思病。」 「对了,你画作如此好,不如作一幅那女子的画像让我瞧瞧?公子你长的这般俊美,想来喜欢的女子一定也很美,小女可有幸一睹芳容?」 李青奕嘴角抽了抽,他是越听心越凉,不知道该高兴她说自己俊美,还是该哀伤她丝毫没有醋意,不由苦笑道:「不知那日在下为姑娘作的画在何处?」 秦落柔随口应道:「我房中多宝阁上。」 「姑娘没挂起来?」李青奕有些不快。 「挂起来干嘛,我天天都在铜镜中见我自己,已经见够了。」 李青奕觉得闷得慌,站起身走到窗边透了透气。 「那我天天都……都在心中见我喜欢的女子,这样我觉得很好,就算是画出来也没什么用。」 「我想看看呀,我自出生以来还没出过都城呢,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女子都长什么样,你从南地来,牡丹姑娘也从南地来,你们都这么好看,想来南地人杰地灵,你喜欢的那位姑娘是不是比牡丹姑娘还美呀?」 秦落柔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李青奕喝口茶都觉得噎得慌。 他捏了捏手里的茶杯,「秦姑娘觉得自己美不美?」 秦落柔低头看了看自己,走到李青奕身边,抬头从窗外看去。此时轻风和煦,天空万里无云,如碧玉一般澄澈,若不是有冷风从窗口吹过,还真觉得是在温暖的春季。 「有人喜欢冬天,有人喜欢夏天,有人喜欢晴空万里,有人喜欢阴雨绵绵,喜欢什么,什么就是美的,我喜欢如今的自己,所以在我心里,当然是美的。」 李青奕看着这个趴在窗边,额前碎发随风飘动的女子,心想,今日自己是不是有些急切了,能这样陪着她也好。这么一想,心中的烦闷在一瞬间就被风吹散了。 秦落柔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悠悠地说道:「十三岁那年,母亲教我酿桂花酒,每年秋天桂树开花的时候,我都会採摘了酿成酒,埋在桂花树下,过年再挖出来喝。只是今年秋天我病着没有酿,也不知道明年此时公子在何处,能不能同饮一杯我酿的桂花酒。」 她手肘撑着窗棂,歪着头问李青奕:「严公子,我们现在算不算君子之交?」 他当她是心上人,她却只想和他谈友情。李青奕勉强笑笑:「当然算。」 「今日风清云静,阳光明丽,公子可否弹奏一曲?」 李青奕却不动作,看着秦落柔道:「姑娘既然说我们是君子之交,那便同奏一曲如何?」 说完走到七弦琴边拿出一个玉笛,「姑娘是选琴还是选笛?」 「我想听公子吹笛。」 李青奕笑笑,将玉笛放在唇边,婉转悠扬的笛声缓缓而出。 秦落柔眉头一挑,坐到七弦琴前,深深唿吸,闭目片刻,抬手抚琴,琴音流淌,尽力配合着笛声。 却听笛音的节奏慢了下来,变成了副调。 秦落柔不明所以抬头看去,只见李青奕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又看看七弦琴,她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琴弦拨动,突然想起那晚李青奕奏的曲调,凭着记忆弹了出来。禁足那段日子,她曾不止一次弹奏这个曲调,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今天就再试一次吧。 笛音一顿,李青奕有些惊讶的看一眼秦落柔。 秦落柔调皮地对他眨眼,惹的李青奕摇头轻笑,拿起玉笛又吹奏起来,起先跟着秦落柔的节奏,后来在曲调有误时改变节奏或曲调给她纠正,磕磕绊绊结束了一曲。 对于第一次合奏,且秦落柔不熟悉曲调的情况下,已经很不错了。 李青奕刚把玉笛放下来,却听琴音又起。 秦落柔对着他歪歪头,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依然是刚才曲调,只是这次秦落柔不需要他用笛声为她指引,李青奕则用更加轻柔的调子为她做副。 从窗边传出的琴笛和鸣天衣无缝,琴声悠扬连绵,笛声纯净柔美,似是和这天地相融到了一起。 秦落柔越弹心中越开阔,似乎有一个人在用力包容着自己,让她可以任性而为。 李青奕此生第一次同人合奏,却一点也没有觉得困难,这个曲调本是自己所作,没想到秦落柔只听了一次,就能这么容易弹奏下来,实在难得。 曲毕,两人望着对方,谁都不愿打破这份沉浸的心情,那琴声笛声还萦绕耳边,余音缭绕久久不愿散去。 最终还是秦落柔起身,走到李青奕面前,「公子音律极佳,小女自嘆不如。」 第66页 「秦姑娘也不错,有幸能与姑娘合奏,荣幸之至。」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秦落柔看了一眼天色,「没想到快要日暮了,答应四公主要回宫陪她一起用晚膳,我该走了。」 上次见她时浑身是血,不管如何担忧如何想念,都不能踏进她养伤的房间半步,十多天了,现在见她安好,本应该知足,但人总是不知足的,他想要日日夜夜都看见她。 李青奕十分不舍,但也深知留她不住, 「还有十多日就是除夕了,姑娘什么时候出宫?」 「四公主说,等陛下回宫会召见我,若不召见,四公主也会帮我见陛下,到时候,向陛下说明同三公主之事,请旨退婚后就出宫。」 李青奕点点头,「有四公主帮忙,姑娘不要担心,一定会顺利的。下人和医馆,在下会同贺大娘商议,姑娘安心。」 秦落柔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是我救了你,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公子为我做的更多,公子还真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自愿如此,姑娘别有负担,我送姑娘一程吧。」 李青奕打开房门,侧身等秦落柔,两人并肩出了院落。 贺大娘在院中等他们,秦落柔辞别贺大娘。 来时的马还拴在树下,她走过去解开缰绳,一跃而上。 「严公子不用送了,等我出宫后,还要教公子骑马呢。」 说完,缰绳一拉,「驾——」一声扬长而去。 马蹄声渐远,李青奕站在原地,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五,皇帝回宫,第二日一早便召见了秦落柔。 李梦蕊陪着秦落柔到了紫宸殿,却被门口的小太监拦住,「四公主留步,陛下只召见了平武县主。」 「那你现在就去通禀,说我也要一同觐见。」小太监有些难为,「可是陛下特意吩咐了,只让平武县主一人觐见。」 「你这个小太监,还没通禀怎么知道父皇不会见我?」 小太监额上出了汗,只是拦在殿门口,却不敢再说话。 秦落柔刚要劝李梦蕊,就听殿内传出声音:「有段时间没见四公主了,看着像是长高了些。」 里面走出一个两鬓髮白的太监,面相虽和善却有一种难以亲近之感。 「王公公,父皇为何不见我?」 在德光帝身边伺候最久的老太监王平,不论是谁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李梦蕊看见他,态度顿时软了很多。 「四公主最得陛下宠爱,陛下怎会不见四公主,只是有关逝去的奉国公,陛下有话要单独同平武县主说。四公主可稍等片刻,等候陛下宣召。」 王平如此说,李梦蕊只好点头。 「平武县主,走吧。」王平一伸胳膊,秦落柔赶忙福礼,「公公请。」 王平看着秦落柔点点头,走在了前面。 第37章 请旨 只求陛下恩准退婚。…… 这是秦落柔第二次得见天颜, 第一次在议政殿,她身穿孝衣,跪在中央, 太监宣读完册封县主的圣旨递给她时, 只跪着立身看过一眼,便跪拜叩谢圣恩退了出去。 议政殿太大, 阶梯太高,龙椅离得太远,她不敢抬头看太久,只记得坐在那上面的人犹如在云端上一样, 高不可望。 现在她跪在紫宸殿的书房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少了许多,可是跪在桌案不远的地方,仍然不敢抬头。 「小女秦落柔叩见陛下。」秦落柔整个人跪拜在地。 「赐座。」从高处传来的声音浑厚稳健。 王平走到她身边说道:「县主, 请座。」 秦落柔抬头, 抬头看见王平指着最靠近桌案的椅子,不敢耽误, 立刻走过去拘谨的座了下去。 「落柔,是吗?抬起头来。」 秦落柔缓缓抬头, 看见一张慈爱温和又威严的脸,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 「说来也是朕的错, 峰武的独女, 在他生前,竟然没见过面。」 只听皇帝嘆了一口气说道:「秦忠老将军曾是先皇最有力的臂膀,被封为奉国公,爵位可世代承袭, 只可惜你们秦家子嗣单薄,峰武没有同母兄弟,战死后,因为承袭爵位一事,秦老夫人也曾上奏过继。」 秦落柔惊讶不已,她没想到为了奉国公府能苟延残喘,不至于被分家,祖母竟然上奏过继,但很显然,陛下并未准奏。 皇帝又道,「朕在护国寺参禅时,四公主曾求朕留你在她宫中养伤。朕竟然不知,落柔你箭术了得,只可惜是女儿身,否则也定将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说着又嘆口气,「自那日后,朕时常梦见峰武,他求朕帮你,想来峰武牵挂你,朕亦心中思他更甚。峰武对朕衷心耿耿,秦家三代为国捐躯。今次三公主如此对你,朕实在是愧对峰武,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出来,朕尽量满足你。」 秦落柔听完这一番话,有些激动,她原本已经想好该如何禀告自己在三公主宫中发生的事才能让自己少受些惩罚,没想到根本就不用自己解释。 一直以为父亲和孟将军是挚交,没想到若论挚交之深,怕是陛下更甚,怨不得那时候众人都说父亲是皇帝宠臣。 「陛下,落柔没什么想要的,只求陛下恩准退婚。」 皇帝仰头思量片刻,「峰武嫡女与耀辉嫡子自小定亲,朕也有所耳闻。孟跃庭那小子征战疆场,有当年你父亲风采,你又为何要退婚呢?」 第67页 秦落柔还没说话,王平就走到皇帝身边耳语片刻。 「原是如此,那你究竟是因为三公主对孟跃庭有意,还是因为他始乱终弃,迷恋风尘女子?」 她明白陛下的意思,是问自己因为不想做侧室要退婚,还是不想让孟跃庭再纳妾要退婚,对她来说,这或许是最后一次面圣的机会,她要赌一把。 「小女在意的不是三公主对孟跃庭有意,也不是他同风尘女子一夜风流,仅仅是因为小女不想死,不想被人算计。」她鼓起勇气看着皇帝的眼睛,「按照规矩,小女三年不能红事,除非陛下您赐婚。孟将军凯旋归来,并未求旨赐婚,是因为孟家上下只有孟将军和孟跃庭贊同这门婚事。」 「母亲去世时,告诉我孟跃庭是个可以託付终身的人,可风流一事让我失了对他的信任,与其三年后被人想尽办法退婚,不如早些结束,也不耽误孟公子再觅佳人。」 秦落柔停顿了一下,看向皇帝有些欲言又止。 皇帝道:「恕你无罪,有话但说无妨。」 「三公主此次险些要了小女的命,在宫中有四公主护着,可小女一旦出了宫,下一刻就可能性命不保,就算是陛下您命令三公主不伤害我,但这三年里孟家那些不愿我嫁进将军府的长辈们,也会想方设法往我身上泼脏水。」 「陛下,我不愿如此担惊受怕,如此狼狈的活着,我宁可不要平武县主这个身份,不要锦衣华服,只求安心过活,粗茶淡饭都无所谓。」 皇帝眼睛微眯,在想些什么不得而知,过了很久,才说道:「子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自幼结亲非朕亲赐,朕答应你,会找孟将军说明你退婚之意。」 秦落柔脑中好像流过一阵清风,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瞬间就破碎了,化为乌有,皇帝只要宣召,孟将军也必然不会坚持,何况,本来孟家就有那么多人不贊成。 她即刻起身,跪在正中,对着皇帝三拜三叩,「小女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淡淡一笑:「平身吧,以免你出宫后心中不安。王平,你现在就去宣孟家父子。」 王平道:「是。陛下,三公主和四公主在殿外等候许久了。」 秦落柔一听就知道三公主为何来,她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解释。 「让她们进来吧。」 「是。」 王平出去了,秦落柔起身福礼道:「陛下,关于三公主小女有话要说。」 皇帝笑了两声,「你说来听听。」 秦落柔不明白皇帝为何要笑,还是实话实说道:「因宴会一事,祖母给三公主写了奏贴,三公主召见后,让我跳入宫中荷花池待上一天一夜,或者拿刀划伤我的脸,不论选哪样,对我来讲都与死无异,小女为了活命,抢了三公主手里的刀,趁她不备,给她餵了药丸,诓骗她是毒药,还说太医都诊不出。」 说完就又跪了下来,「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笑的声音更大了,「峰武,没想到你的女儿和你一样机智勇敢,未生成男儿上场杀敌,当真是可惜了。」 又看着她道:「起来吧,此事朕昨夜已知晓了,与你说的丝毫不差,不过有一点朕很好奇,你给三公主吃了什么?」 秦落柔嘴角也扬了起来,「是养气安神的补药。」 「哈哈哈哈……」皇帝大笑了起来。 「父皇,这个妖女说什么?父皇为何笑的这么开心?哼!你都不知道她想要害死女儿吗?」 李梦菲冲进来,指着秦落柔气愤说着。 皇帝笑道:「菲儿,父皇见你身体康健,不像中了毒。」 「她说要一月才发作!」 皇帝又笑了起来,「菲儿呀,你想要别人死,自然不会认为别人并无害你之心,刚平武县主已经说了,给你吃的是补药丸。」 「什么?她胡说,她是为了不给我解药好拿捏我,女儿最近心烦气躁,胃口不佳,太医都诊不出是何原因,定然是中了毒。」李梦菲根本不相信,在她心里,秦落柔才没有那么好心。 「公主,小女真的没有给公主毒药,在陛下面前岂敢妄言,那可是欺君之罪呀。」秦落柔直接从袖筒里拿出一粒药给大家看了看,「这就是我餵给三公主的药,是养气安神的补药。」说完就吃了进去。 李梦蕊哈哈大笑起来:「落柔,我可真的太喜欢你了,能让三姐上当跳脚的人还没有几个。」 李梦菲气的浑身发颤,「父皇,她欺骗当朝公主,应当受罚!」 「菲儿,是你要杀平武县主在先,她不过自救而已,且并未伤害你分毫,不要胡闹了!你今后切不可再生伤害平武县主的心思,她可是什么都没做错。」 李梦菲哪里肯依,「我可是父皇的亲女儿,父皇为何如此对我?」 刚才还一脸笑意的皇帝,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你平日里再胡作非为,只要不过分,朕都依你,但是菲儿,你可知奉国公为朕浴血奋战,为朕以身试药,为朕挡住刀剑时,你还没出生,若不是奉国公,坐在这里的或许就不是朕。而你,又如何是公主呢?」 「菲儿,我只当你不过是任性,却没想到如今你已如此偏激,你喜欢孟跃庭。好,朕宣了孟家父子,等他们来了你亲自问上一问。」 秦落柔如今才知,父亲在世时,为何能得了皇帝的荣宠,原来他曾为皇帝拼过命。可是即便拼过命,这份殊荣,也仅仅剩下了史书上的一笔,在他离去后,秦家后人迎来的只能是落败。 第68页 可能父亲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战死疆场,也没有想到兄长会被敌所杀,在他的心里,凯旋而归后为兄长娶一门亲,儿孙满堂,世世代代将爵位和荣耀传承下去。 李梦菲却是一惊,「一会孟跃庭要来?」 王平赶忙道:「三公主,恭喜,刚陛下已经应了平武县主,宣召孟将军和少将军是为了退婚一事。」 李梦菲更是惊讶,看着秦落柔,「你说你要退婚?」她苦笑起来,「你可知我表明心迹,遭到孟跃庭拒绝,他说今生只愿娶你一人,而你却求父皇退婚,真是太可笑了。」 皇帝一听,问道:「菲儿,你已表明心迹,孟跃庭拒绝了做驸马?」 李梦蕊立刻汪了泪,哽咽着道:「父皇,你可要替儿臣做主,儿臣愿意下嫁,他凭什么拒绝!」 皇帝若有所思,看看三公主又看看秦落柔无奈的摇摇头。 有小太监上前禀告:「陛下,孟将军父子到。」 「宣!」 孟耀辉和孟跃庭以为是商议军事匆匆赶来,但一到紫宸殿书房就愣住了,三公主抹着眼泪,四公主很不友好的看着他们。 那是! 父子俩都心中一惊,怎么还有秦落柔!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孟家父子跪地行礼。 「平身。耀辉,宣你们来,是因秦孟两家的婚事,朕有话要说。」 孟耀辉一听,慌忙又跪了下去,「陛下,老臣正想向陛下请旨,为我儿跃庭和平武县主赐婚!」 第38章 割捨 让所有的美好,都停…… 孟耀辉自然是知道秦峰武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他是如何也比不上的,若不是这次秦峰武和唯一的儿子都战死,百万大军的指挥权根本落不到他手上, 也曾听闻秦老夫人上奏过继一事, 只可惜那两个庶子毫无建树,陛下这才没准奏。 而令月宫发生的事, 他也有所耳闻,今日在这里看见秦落柔安好,却见三公主抹眼泪,很显然, 陛下心中对错已定,在这时召见他们父子,又说是因为亲事,肯定是想要赐婚, 既然如此, 倒不如自己先请旨。 秦落柔一听,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用祈求的眼神望向了皇帝。 李梦蕊也急了,正要开口, 李梦菲却先开了口。 「你们孟家当真可笑,放着当朝公主不要,非要一个不愿意嫁给的做将军府少夫人。」 孟跃庭并没感到惊讶, 他早就知道秦落柔的态度, 反而是毫不知情的孟耀辉又被惊了一惊。也怨不得孟耀辉不知情,他从边疆回来,没在府中住两日就去了军营,那两日孟夫人没说, 孟跃庭没说。 孟夫人没说是怕孟耀辉知道,定当认为是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秦落柔才想要退婚,况且秦老妇人可没说一个退婚的字,她想着反正三年呢,慢慢来。孟跃庭就更不用说了,他从来没想过要退婚。 孟耀辉回来后,也想着去奉国公府看望秦老夫人。而秦老夫人那日让孟跃庭见秦落柔,原本是想,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见了面,秦落柔就捨不得退婚了,没想到她错了,不过好在孟跃庭离开后将军府并没有什么异常,秦将军还要来看望自己,秦老妇人料定孟夫人和孟跃庭都没将退婚的事告诉孟将军,但孟将军来了肯定要见秦落柔,虽说可用还病着做藉口,也防不住那丫头自己跑来非要说些不该说的,就糟糕了,她认为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于是推说出了门,没让孟耀辉来看望。 皇帝道:「耀辉,菲儿说得没错。退婚一事,是落柔亲口对朕说的。」 孟耀辉沉默片刻,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轻松。这件事在秦峰武父子战死后一直成为了他的心病。他是真心喜欢秦落柔这个孩子,但孟夫人和家族中其他长辈都不同意继续这桩亲事,为了护国公府今后的权势,很显然秦落柔已经配不上正妻的位置。 从古至今,明媒正娶的正妻都是两族联姻,政治道路的纽带。秦落柔在三公主处受伤,从宫中传出的消息,都说是因为自己儿子,他也想过,若是可以,公主下嫁,是不是也能成全跃庭对落柔的喜欢,让她做个侧室。 但万万没想到,以现在奉国公府的衰败,秦落柔会想要退婚,在他看来,秦落柔和秦老夫人是一类人,能让她说出退婚,定然是因为最近的流言蜚语。 「陛下,小儿年轻气盛,喝了些酒,难免心头燥热,做了些男子都会做的事,但跃庭绝不是坊间传闻那样,要为风尘女子赎身。」 虽然不知道秦落柔都说了些什么,但在皇帝面前,是一定要先维护自己儿子的。 皇帝看着孟耀辉,一下就明白了秦落柔为什么要坚决退婚,在听到秦落柔要退婚后,孟耀辉的第一反应不是挽回,而是首先解释孟跃庭的荒唐事,对是否退婚,根本没有明确的态度。 「耀辉,令郎战场杀敌,英勇非常,那些风流韵事事,朕也不想知道,你们自己处理好就是。秦落柔乃是峰武唯一的后人,她说不想嫁了,我看就别嫁了。」 无需多说,有些事,不正面表明态度并不是没有态度,既然两家都不愿意,何不成全了。 「陛下!」孟跃庭一下子跪在地上,「请陛下收回成命,臣对落柔是真心的,那晚我不过是喝醉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臣也不知道,是落柔误会我了,只求她能原谅,我今生想娶的只有落柔。」 第69页 这个傻小子,还以为退婚是因为那晚的事,秦落柔已经看到了三年后,而他还只看着眼前,但皇帝还是问了秦落柔一句:「平武县主,孟跃庭在朕面前求你原谅,想来对你是真心,你可愿意原谅他?」 秦落柔淡淡一笑:「陛下,小女坚持退婚。」 孟跃庭起身往秦落柔面前走了两步,「落柔!你想一想我们这十多年,有那么多快乐的时候,我是如何对你的,你难道都看不见吗?为何这件事不肯原谅我?」 「孟公子,我想你记错了,并不是发生了牡丹姑娘的事情后我才要退婚的,早在你从边疆回来的第一日我就已经说过了。对不起,承蒙错爱,为了今后我们各自安好,这婚必须退。」 孟耀辉不可思议的看着秦落柔,她竟然在那样早的时候,就想退婚。 李梦菲也不明白,疑惑的看着秦落柔。 看见孟耀辉的神情,秦落柔走过去福礼,「孟伯伯,您从小看着我长大,像父亲一样爱护我和兄长,教我们读书习武,我曾经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也想过嫁给孟跃庭,您一定也会继续包容我的小任性。」。 「但是,父母兄长相继离我而去,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我不再是那个人人称羡的奉国公府嫡女,似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倚靠,经曾在每个深夜,都在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好在那时候,孟家没有人走茶凉,我才不至于坚持不下去,真的感激非常。」 「我知道孟伯父您爱护我的心没变,但是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变了,那些我们以为不会变的,也慢慢变成不再是自己认为的样子,甚至开始妥协。当爱护的变成躲避的,当欢喜的变成厌恶的,如果真的到那一步,父亲在九泉之下会有多伤心?还不如由我来做这个恶人,让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那些年。」 字字句句都是不舍,字字句句又都是割捨。 李梦蕊已经悄然来到秦落柔身边,握住她的手,默默安慰。 这下,孟跃庭总算是听懂了,哪里是因为他的一夜风流秦落柔才会退婚,不过是因为,她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孟家没有给她带来希望。 孟耀辉已经湿了眼眶,十多年的来往,在刚才那些话语中,好像都回到了过去,那个曾经揪着他的鬍子,亲着他脸颊的小女孩,对他说出这番话,就知道她已经想的有多么明白。 「落柔,孟伯伯永远是你的孟伯伯,不论今后有了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孟伯伯。」这句话孟耀辉是真心的。 秦落柔笑着点点头。 李梦菲看见这场景,就知道这婚是退定了,她上前一步说道:「父皇,既然今日孟将军父子都来了,您就给女儿赐婚吧,我要嫁给孟跃庭!」 「陛下!跃庭如今不想成亲,只想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孟跃庭忍住眼眶的泪水,他终于理解了秦落柔心中所想。父亲和自己要征战沙场,不可能一直护着她,他们不在,生活在将军府对于秦落柔来说十分不易,母亲要怎么针对,而家中的其他长辈要如何苛待,他都能想到。 最重要的是,刚才秦落柔拒绝自己时,那眼神冷漠的没有一点暖意,她是真的不再喜欢自己了吗? 「菲儿,休要胡闹。」皇帝走下来,来到孟耀辉面前,「耀辉呀,接下来该如何,你应当知道,你们父子退下吧。」 「是。」孟家父子离开了紫宸殿。 皇帝看着李梦菲,「三公主,杀害功臣之女,禁足令月宫三月。」 「父皇,三个月,你怎么这么狠心?」李梦菲大喊,「我不要,父皇,我会闷死的。」 「王平,让人把三公主带下去。」 李梦菲知道皇帝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言,乖乖退下了。 真是不对比不知道,皇帝不无感概地看着秦落柔,「峰武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只可惜他走得太早了。」 「蕊儿,为父见你很喜欢落柔,就赐她出入宫令牌,让她时常进宫陪你如何?」 李梦蕊跳了起来,「父皇怎么这么好。」 皇帝笑笑,「你这个傻丫头,那天半夜非要见我,把落柔说的那么好,还为她掉眼泪,我们蕊儿这么善良,朕怎么捨得让你伤心。」 「王平,去给户部说,以后每月给平武县主五品官员的俸禄,落柔呀,今后朕再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秦落柔心里想的是如何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当陛下随口一说,福礼道:「陛下隆恩。」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皇帝转身进了内殿。 王平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秦落柔,「县主,这令牌您拿着。」 秦落柔福礼和李梦蕊离开了紫宸殿。 从父母兄长逝去之后,前世四载加上重生月余,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即使皇帝对父亲愧疚,即使四公主愿意同自己交好,即使三公主禁足三月,但是这些并不能让一切回到过去。 她还是要回到那个冰冷的府中,面对着她不愿意面对的人和事。退婚一事也难免成为别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孟跃庭当着皇帝和大家的面对自己表达喜欢之情,果断拒绝三公主,以三公主的性子,必然记恨,三月后,不知道又要迎接什么不知名的灾祸。 未知的不安最是不安,等三月后入了春,她就带着秋灵和贺大娘悄然离开吧。 第70页 走在回映月宫的宫道上,侧头看着四公主,还真是有些捨不得,从第一眼看见她就生出些欢喜来,只可惜,她能带给她的快乐很少,只可能成为她的累赘。 若说还有谁她最为不舍,脑中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严易,她明白严易是要考取功名的,还有家乡的美丽女子等着他,两人不过是这漫长人生中陪伴过一段的知己罢了。 只是,心里突然生了些不甘,既然是知己,就应当一同山水为伴,对月饮酒,潇潇洒洒,可是这些他们都还没有做过,那就在这准备离开的日子里,让她最后再放纵一回吧。 第39章 宅院 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办…… 「公主, 此事已了,小女想今日离宫,对公主的感激之情, 这辈子恐怕是还不起了, 下辈子再还。」她已经打定了要走的心思。 四公主不疑有他,「还跟我客气什么, 你陪着我,让我欢喜就是了,说什么下辈子。」 「你早些回府也是应当,将军府定然登门, 将退婚书在长辈媒妁见证下交于你手,此事才算了结。」 「落柔,这件事顺利办完,你可得早些到宫里来看我。」 秦落柔低头抿嘴, 悄然嘆气, 又抬头道:「好。」 四公主和李青阳送秦落柔姐妹俩出宫,李青阳拿着个篮子, 很是神秘地递给了秦落婉,「在宫中, 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送,如今你要走了, 有它替我陪在你身边, 每次看见它你就能想起我来。」 「肉麻死了,这是什么呀?」李梦蕊一把夺过去,打开一看,三个人的心顿时就化了, 白绒绒的一团,比巴掌大些,在篮子被打开的一瞬间,它抬起了头,用一双玻璃珠一般的蓝色眼睛望着她们三人,奶声奶气的叫唤了一声:「喵——」 「这白猫,也太可爱,太漂亮了!」李梦蕊惊唿起来。 「落婉,你喜欢吗?这是我让人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寻到这样一只通体白色的猫,我觉得只有这没有杂质的白色才与你最是相配。」 秦落婉满脸笑意,她真的是太喜欢了。 「喜欢,多谢殿下抬爱。」 李青阳始终记得,他跟在秦落婉身后的那一夜,蹲下身子餵那只小野猫时的表情。 秦落婉喜欢的不得了,小心翼翼地逗弄着小白猫,然后盖好篮子,抱在怀里。 李青阳突然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秦姑娘,上次走的急,没来得及给严公子,既然姑娘与严公子相熟,就代为转交吧。」 这都是六哥提前交代的,他不敢不照办。 秦落柔没想到九皇子记得这件事,她自己都忘了,这银子嘛,她可不嫌多,接过来道:「小女一定转交。」 宫门外的马车九皇子早已经准备好,但四公主和九皇子都没有让她们上车的意思,秦落柔只好开口:「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两人福礼上了马车,秦落柔对车夫道:「走吧。」然后搭起车帘挥手告别。 直到马车走远了,四公主和九皇子的身影才渐渐消失。 秦落柔看着秦落婉紧紧抱着装猫的篮子问道:「落婉,你喜欢九皇子吗?」 秦落婉低头想了好久,才道:「二姐,我不敢喜欢,不敢有非分之想。若九皇子真的说服了陛下,我当然满心欢喜地出嫁,若他不能娶我,我无法要求他娶,所以我喜不喜欢真的不重要。我不是姐姐你,还能用陛下对大伯的垂爱退婚,我除了向老天爷祈求什么都做不了。」 「不,很重要。虽然没办法掌握命运,但至少心,要留给自己掌控,以九皇子的身份,陛下即使不同意你为正妃,侧妃还是能的。只是要与其他女子共同侍奉九皇子,不知落婉你愿意吗?」 「我没资格说愿意不愿意。」秦落婉咬咬嘴唇,「哪个女子不期望能得一生宠爱,可是一生太长,我只能看眼前。」 是呀,这世间谁又能同她一样,是重生之人,能预料到四年后的事情。她勐然意识到,重生至今日,前世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发生了变化,四公主九皇子落婉,还有严易,这些在前世同自己没有关联的人,如今都牵扯到了一起。 马车到了府门口,两人一下车就看见祖母和两位叔叔婶婶都等在了府门口,跳下马车,走到大家面前。 「四公主和九皇子都派人来交待过了。」秦老夫人先看看秦落柔再看看秦落婉,「我倒是小瞧了你们姐妹,没想到一个竟然能说动陛下退婚,一个却让九皇子上了心,想来今后我们奉国公府的荣耀依靠的不再是落柔,而是落婉了,老身不知是该悲该喜。」 「祖母,奉国公府已经荣耀不再,请您不要再让落婉承担这一切,她只应该对自己的幸福负责,不应该对这个家族负责。」秦落柔有些生气,自己刚刚逃脱了,祖母就急着找接班者。 说完,谁也不理,径直往自己院落走去,这个家,是真的越来越想逃离了。 秋灵一看见秦落柔进来,哭着扑了上来,「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秦落柔扶着秋灵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我不在府中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秋灵摇摇头,「他们都说你受伤了,严重吗?还有今天宫里来人了,给您和三姑娘送了好些东西,尤其是三姑娘,好多胭脂水粉。」 秦落柔拉着秋灵坐下,慢慢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她,听的秋灵一会哭一会笑的。 第71页 「陛下真的让将军府退婚吗?」 秦落柔点点头,秋灵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姑娘终于如愿以偿了。」 「想来没几日就登门送退婚书了。」她郑重道:「秋灵,你可愿意和我换个地方生活?」 「自然愿意,郊外那处宅子挺好。」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不是去那处宅子,是离开都城,去到很远的,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性瞒名的生活,愿意吗?」 秋灵愣住了,「姑娘,你说什么?」 秦落柔道:「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离开,但肯定是要离开的,三个月之内吧。你现在就去备马,我们去宅子找贺大娘商议,三月后我们一起离开。」 自那日出宫,到现在不过十多天,她站在宅院门口,险些认不出来。 门前铺了白玉台阶,宅门换了更大的,门口站着两个小厮,从外往里看,有很多下人在忙碌,打扫的打扫,搬运的搬运,好不热闹。 这怕不是走错了地方吧,左瞧瞧右瞧瞧,没错呀,门前的树没变,远处山的位置也没变,但怎么感觉这不是自己那处宅院呢? 门口的小厮跑到她面前,拿出怀里的小像看了看,很是恭敬的说道:「秦姑娘,您回来了?」 秦落柔拿过他手里的小像看了看,确实是自己,想来是出自严易之手,想到那日同严易说要买两三下人打理宅院,没想到他还真是银子多了随便花,这小厮丫鬟的怕有十多人了。 随手将自己的小像收起来,走进了宅院。 「贺大娘呢?」 「在医馆。严公子在东街买了一处铺子,说是过两日就开张。」 秦落柔停住了脚步,「给我医馆的地址。」 东街是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严易为贺大娘买的地方不算是小门脸。 贺大娘看见秦落柔来了,满脸笑意迎上来,「姑娘这是出宫了?退婚一事如何了?」 「陛下恩准了,应该没两日将军府就会送退婚书来。对了,严公子呢?刚去宅院没见到他,怎么这里好像也不在。」 贺大娘笑笑:「刚走不久,姑娘现在若回去,严公子肯定已经回宅子了。」 她知道现在宅子里都是六皇子的人,秦姑娘刚去过宅院,早就有人去通禀了。 秦落柔抬头四处瞧了瞧这医馆,装饰精美,装药材的七星斗柜又宽又高,诊脉的地方太师椅笔墨纸砚齐全,她往后院走去,两个伙计正在整理药材,见她来了,恭敬喊道:「姑娘好。」 「这些都是严公子所为?」 她皱了皱眉头,能在短时间内买到这么多看起来机灵的下人,又能找到这么好的铺面,还真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书生所为。 贺大娘道:「是,这个世道,有钱就行。」 也是,有钱就行。可想到刚刚看见的这一切,越来越觉得很不对劲,明明是自己的宅院,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严易的。 后院偏门传来了喊声:「贺大娘,收药材了。」 贺大娘打开门,那两个整理药材的伙计忙跑过来,帮着拿药材,贺大娘指挥这他们,这个放哪里,那个放哪里,虽然忙碌,但秦落柔却从贺大娘的脸上看到了从没见过的精气神。 「大娘,我和秋灵先走了。」 「哎,我忙完医馆,再回宅子。」 秦落柔和秋灵骑马慢慢走在返回宅院的路上。秋灵见秦落柔闷闷不乐十分不理解。 「姑娘,严公子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您为什么不开心?」 原本这个宅子给她的是一种归属感,可是现在却让自己有些陌生。 「秋灵,你说现在宅院里的下人们,究竟是听严公子的还是我的?」 「当然是姑……」秋灵也有点不确定了,方才那小厮的样子,虽然对秦落柔十分恭敬,但还是因为手里那张画像,否则她们怕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又回到宅院前,远远地就看见严易站在门口等她,身后一排小厮一排丫鬟。秦落柔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可以轻易就让管家和书童回去。 跳下马,看见李青奕满脸自信走过来,她没继续往前走,等在原地。 「这些姑娘可满意?」李青奕看着秦落柔,觉得她一定高兴极了,得是很感动才对。 「是挺不错的。」秦落柔笑了一下,转而变了脸色。 「只是,做这些事情前,严公子是不是应该和我商量一下?我是说过买下人和开医馆让你同贺大娘商量,但我认为的是两三下人普通铺面。医馆暂且不说,就说我这个宅院,公子重新修葺了这么多处,怎么就知道是我的喜好?这莫不是按照公子喜好布置的吧,而这么多下人,我是没有能力负担的,后院那十万两白银本就是公子的,公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这么多下人就全都伺候公子吧,我只要秋灵一人就够了。」 李青奕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错事,惹了秦落柔不开心,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0章 讨好 可怜自己上赶着讨好,…… 秦落柔不再理会李青奕, 带着秋灵径直向里走去,但一走进去就傻了眼,看着到处都重新修缮过的陌生宅院, 她实在不知哪间房是自己的了。 李青奕跟在身后, 看出她的犹豫,小心翼翼说道:「姑娘的房间在这里, 我的旁边。」 第72页 院落中一众下人都惊呆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殿下如此低声下气,秦姑娘说了那么多埋怨指责的话,主子愣是一句都没还嘴, 还更加小心对待了,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想着以后对秦姑娘可得万分谨慎。 秦落柔推门一走进自己的房间,又被吓了一跳, 这屋子如何比她在奉国公府的还奢华?那梳妆檯前的胭脂足足有七八盒, 为何比四公主的还要多? 回头看着严易,「严公子, 你是把那十万两银子都用完了吗?严公子是一直都这样挥霍无度,一掷千金的吗?」 这个败家的程度, 若不是南地那边富甲一方的豪门,绝对撑不起他这样挥金如土。 「在下只是想让姑娘开心。」严易说的很委屈,「我并非纨绔子弟一掷千金, 因为是秦姑娘你, 才会如此。」 秦落柔嘆一口气:「严公子,我早都说过了,救命之恩你早就还清了,不但还清了, 还加倍奉还了。如今,借着你的谋划,这婚顺利退了,合该是我欠着你。现下,你又花这么多银子重新修葺布置我的宅院,」秦落柔把「我的」两个字压得特别重。「这么大的恩情,我可没办法还你。」 李青奕已经意识到自己这种做法的不妥之处,他还真是有点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怎么说他也只是寄住在此。 「秦姑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我让他们重新修葺,这房间有什么不满意的重新布置。」 「你还嫌花的银子不够呀,感情后院那十万两银子当真是大风颳来的,重新修葺重新布置不花银子呀。」 秦落柔转头看着严易一脸的歉意,觉得自己说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毕竟他这么做也是想报恩,又说道:「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李青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 「秦姑娘要不要去院子里看看下人们,挑两个顺眼的,其他的都遣散了?」 「严公子想留下几个人都行,反正你有的是银子。秋灵,你选两个勤快的留下就好,现在就去吧,我还有话要对严公子说。」 秋灵一出门,秦落柔把那两锭金子仍进严易怀里。 「严公子,我想了想,今次陛下下旨,给我五品官员俸禄,后院那些银子不管还剩下多少,公子是觉得累赘还是不想要都行,今后这府里的花销不用公子的。」 秦落柔这么一说,李青奕就更委屈了,想他这几日花了不少心思,宅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挑选的,简直比自己立府时还要用心,就算是没有同秦落柔商量,但也不至于把话说这么重,他就不相信没有一样是合她心思的。 「这本来是为姑娘准备的惊喜,没想到成了惊吓,看来在下这份心是用错了。」 想他长这么大所用的心,不是假装的就是应付的,头一回兴致勃勃做件事,满心欢喜等感谢,却得了这样的数落,当真伤心得很。 秦落柔仔细想想,那门口的白玉台阶,厚重的大门,加高的围墙,还有她房中的一切,的确是花了心思的,若说不喜欢谈不上,她甚至还觉得布置的不错,就是单纯认为,严易不该对属于这座宅院擅自做主。 严易脸偏向一边,想起秦落柔那日说过孤独终老的话。她是把自己心关得严严的,可怜自己上赶着讨好,还没得着好。 李青奕倒不是觉得秦落柔说的不对,只是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打开秦落柔的心扉,着实着急的很,但又不能直说,她可是把他当做君子之交,若知道自己对她生了别的心思,怕不是即刻就把他赶了出去。 这股子无名火无处释放,当真是难受的紧,吊着脸色道:「姑娘歇息吧,在下先出去了。」 秦落柔一瞧,咋地?明明是他做错了,不过多说了两句,就给脸色了? 「严公子这是委屈了?」 李青奕脚步一顿,是,他就是很委屈,转身想要诉委屈,却在看见秦落柔的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站在那里的女子,身形单薄,面色白皙,大病初癒的模样,她受伤近一月,这才刚调养好。要说委屈,自己和她所遭受的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李青奕嘆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道:「姑娘说的都对,小生确实思虑欠佳,没想过姑娘欢喜什么,就自作主张修葺布置了姑娘的宅院。」 态度诚恳,像是真心认错的样子,秦落柔心一下子就软了,想来修葺布置这么大的宅院也不容易。 「这几日公子累坏了吧,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贺大娘都给我说了,说你的旧疾好起来不容易,得小心养着才是,我也知道公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做这些都是为了报恩,我刚刚有些话说的重了些,公子别往心里去。」 李青奕走到秦落柔近前,缓缓道:「秦姑娘,如今在下做的这些并非为了报恩。」 秦落柔想了想道:「难道公子是为了住的舒服一些?但这是我的……」 「不是!我住的舒不舒服并不重要。」他真的不知道究竟要怎么说才好。 「姑娘,可还留着我送的九连环?」 秦落柔随口说道:「当然留着,只是那东西太难解开,我放在一边了。」 李青奕道:「九连环并不难解,至少看得见摸得着,比解开人心简单,尤其是那种被包裹住的人心,连一条缝隙都看不见,着实让人为难。」 「这有何难,解不开的人心不解就是。」她有点不明白严易突然给她说这些干什么。 第73页 「但我想解开,姑娘可有什么好主意?」 秦落柔想了想突然道:「严公子,你想解开谁的心?莫不是我入宫这几日你在外结交了什么新朋友?是谁家公子?定然才华斐然吧。」 「我没结交新朋友,只是……有感而发,姑娘休息吧,在下出去了。」 秦落柔看着离去的李青奕嘟囔道:「这人说的话奇奇怪怪,听不懂。」 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欣赏起了房间的摆设。左手边的博古架,上面层层方格里,摆放着瓷器和玉器,旁边是个软塌,有几个话本子。右手边一张条案,纸墨笔砚、笔架、笔搁摆放整齐,旁边一个小台子,放着一架七弦琴,窗边的花梨木梳妆檯,身后的轻纱帷幔,果真是费了些心思,而且这所有的布置,她第一眼瞧着就很符合自己的心意,果然是君子之交,懂她。 对了,自己现下当严易是知己,想要在离开前同他潇洒一番,怎么一来,就先发起了脾气。不过谁让他犯错在先呢,况且刚才她已经很大度的原谅了严易,这事就算是过了。 不过有件事,她还是要尽快同秋灵交待清楚。 「秋灵。」 秋灵推门而入,「姑娘。」 秦落柔道:「我对你说过三月后要离开的事,对谁也不要提起,包括贺大娘。」 认识贺大娘两世,刚才从她脸上见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快乐,治病救人就该有治病救人的医馆,有治病救人的药材,而跟着自己,恐怕只能颠沛流离。 「姑娘不是说要带贺大娘一起走吗?」 「不了,那个医馆才应该是贺大娘最想要的归宿。秋灵,这两日我不回府了,你回去等着将军府的消息,及时来告诉我。」 「是。」 秋灵刚走,秦落柔就躺在了软塌上,悠闲的翻起了话本子,全都是逗乐的小故事,看得十分欢快。 不知不觉到了晚膳时候,有丫鬟问她想吃什么。 「严公子可在?贺大娘回来了吗?」 「严公子在,贺大娘还没回来。」 秦落柔道:「我要出去,不吃了。」 论这天下,还有哪里比本朝都城繁华有趣,三月后离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可不得好好享受一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来到严易房前,叩门。 「进来。」 这个房间,在她落水生病后,自己曾住过一天,现在走进来,却发现和那时并没什么不同。 她不禁问道:「严公子怎么不把自己的房间也布置一番,要不然把我房间的博古架搬进来,那上面的瓷器玉器我又不懂欣赏。」 李青奕以为是别人,没想到会是秦落柔,低落的心情瞬间就变好了,放下手里的毛笔,笑道:「这样就挺好,姑娘那里摆些好看的物件,姑娘瞧着心情也好。」 秦落柔听着这话,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莫不是按照公子喜好布置的」,委实觉得自己过分了些。 「严公子,今夜我们去风月阁听曲喝酒,不醉不归如何?」 李青奕想到昨日三皇子还派人到他府里,让他今日同去风月阁,想让牡丹再舞一曲,他推说身体不适改日,若一会不巧在风月阁碰面,就太难为了。 「姑娘想喝酒,这还不简单,风月阁太过嘈杂,这院前就是小溪,院后就是大山,何不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共同赏月赏星,岂不美哉?」 秦落柔挑眉一笑:「如今正值隆冬腊月,严公子莫不是想冻死我?」 第41章 烈酒 姑娘真以为在下仅仅…… 李青奕一愣, 但很快说道:「无妨,升起一簇篝火,烈酒入肠, 便不冷了。」 「小女以为, 不如到了来……」秦落柔刚想说来年春暖夏热之时再去,但一想到她三月后就要离开, 便改了口,「好,就听公子的。」 上山的时候,秦落柔牵了匹马让李青奕坐上去, 自己则拿着缰绳走在一侧。 「严公子,从现在起,每天我教你骑马如何?今日便是第一日。」 她想着,严易就是再怎么笨, 三月后也该学会了, 到时候,这处宅院她也带不走, 干脆就留给他,也算是报答他为自己出谋划策之恩。 想到此, 她低头苦笑,今日何苦动那么大肝火,说来说去, 这处宅院和自己缘分不深, 还计较什么我的你的谁的喜好。 「好,姑娘这便开始吧。」李青奕很享受现在的时光。 秦落柔摸一摸身边的马,道:「其实马是很胆小的动物,你骑着它的同时, 它也在观察你,你善待它,它就愿意配合你,你若打骂,它也会生气的。」 「但马和马也是不一样的,有的马虽然笨笨的,但贵在听话,有的马脾气倔得很,它觉得你好欺负就会把你摔下马来,但只要它认同了你,就会把你当做主人,很忠心的。」 李青奕笑道:「那秦姑娘是如何的?脾气又倔还笨笨的那种吗?」 「我又不是马。」秦落柔瞪一眼李青奕,「这样的态度可是学不会骑马的哦。」 李青奕跳下马,贴在马的耳朵上说话,然后轻轻拍拍马背。 「是不是这样?」 那动作很是熟练,秦落柔惊诧道:「严公子真是一点就通,有时候马儿受惊了我们就要安抚它们,其实和对待小孩子一样。」 「公子请上马。」 李青奕道:「姑娘,在下家中也有马夫,闲来无事,也骑着玩玩,慢走还是没问题的。」 第74页 想他七岁就学骑射了,如果当真让秦落柔教骑马,下意识的动作岂不是露馅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公子并不像是一点都不会骑的样子,要想快马蹦腾也不难,公子会骑马慢走,应该很快就会飞奔了。今日只有一匹马,你若骑马走远了,我也追不上,等改日我再教你吧。」 李青奕将秦落柔手里的缰绳拿过来,「好,都听姑娘的。你看前面有一处平地,我们就坐在那里吧。」 他把马栓在树上又道:「姑娘先稍等片刻,我去拾些树枝起火。」 李青奕走远,见秦落柔看不见自己了才喊道:「林瑞。」 林瑞今日可算是见识了,他已经想明白了,今后就算得罪主子也不能得罪秦姑娘,得罪主子还有被原谅的机会,得罪秦姑娘,主子绝对饶不了自己。 「殿下。」 「把准备好的树枝拿过来,还有,让暗卫离远一些。」 「是。」 秦落柔从马背上把酒取下来,靠在一颗枯树旁坐了下来,还没喝两口就见严易拿着些树枝走了过来。 她站起身,看着他手里的树枝,「没想到公子文弱书生,找树枝还挺快。」 李青奕脑子一转,应对的话就脱口而出:「我曾给姑娘说过,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寄人篱下,那时学会了好多生存的本事,姑娘饿吗?要不要我抓野兔野鸡来烤着吃?」 秦落柔道:「可惜来的时候没拿上弓箭,否则我射两只麻雀烤来吃也不错。」 「这箭没拿,但是我拿了一样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弹弓,「你看,那有只麻雀。」 说着李青奕就对着麻雀射了过去,一个弹弓就打中了,麻雀掉落下树。 秦落柔跑过去把麻雀捡起来,「严公子真厉害。」 李青奕笑笑:「小时候常玩罢了,也就射一射麻雀野兔。天上的大雁和雄鹰,还是得用弓箭,且箭术极佳才能射下来。」 秦落柔看看手里的麻雀,「公子把弹弓收好吧,有一只就够了,我烤给你吃,冬季里动物本就少,别吃它们了。」 看着秦落柔认真的表情,李青奕道:「姑娘对动物都有如此善心,定然好人有好报,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会不会越来越好她不知道,但至少应该是不会死了。 天色也减减暗了下来,李青奕升起篝火,两人围坐在火堆旁,那只麻雀已经被放生了,说实话,李青奕一早听到秦落柔出宫的消息,忙了一天,什么都没吃,还真是有点饿了,但他只能忍着,拿起酒囊一口一口喝着。 秦落柔见他如此,问道:「严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青奕有点尴尬,强颜欢笑,「无事。这酒好喝而已。」 秦落柔喝上一口,「很一般呀,没有临江楼的红尘醉好喝,也没有我酿的桂花酒好喝。」 「不知在下能否有幸喝上姑娘酿的桂花酒?」李青奕盯着火光中的秦落柔,觉得有些看不真切,便靠近了一些。 「那要到来年秋天桂花开的时候,到那时公子应该已经在朝为官,若不在都城,也不知被派去何处公干,一年之后太多变故,小女实在不敢妄言。」 她还记得去年兄长出征前,正是秋季,桂花开得正好,她说要等他们凯旋而归一同喝桂花酒,可是她等来的只有一封战报。 「在下不论身处何地,都不会忘记姑娘的。」 李青奕越靠越近,而眼前的秦落柔却越来越模煳。 秦落柔转头看着李青奕,「严公子,你喝太多酒了,这酒似乎有些烈。」 出门前他说烈酒暖身,让林瑞准备,这林瑞可真是太会准备了,挑了最烈的酒,再加上他腹中空空,不醉都不行。 李青奕头一歪,靠在了秦落柔肩膀,抬眼看着天上的明月道:「秦姑娘还记得我们初遇的那一晚吗?我受了伤,虽然在庙中勉强升起了火堆,但仍然觉得被黑暗包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而你就像是黑暗中的白月光,给我救命的伤药,又为我上药,让我没有死在那座破庙中。」 秦落柔知道他醉了,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公子真的不必挂怀,那夜我被人抢了钱袋子,追小偷不知道追到了什么地方,在乌云蔽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看到了破庙里的光,公子肯让我在庙中取暖,不至于让我在那样寒冷的夜晚冻死,我不过给公子一瓶伤药,实在是应当。」 李青奕笑了起来,拿起酒囊又喝了一口道:「如此说来,那夜我们是互救了吗?」 「公子你这样想就对了,今后可千万别再说报恩之类的话了,小女当不起这个恩人。」 李青奕站起来仰头将酒囊中的酒一饮而尽,走到秦落柔面前,秦落柔赶忙用手撑着往后退了退,「公子小心火堆。」 「别离我这么远。」李青奕蹲下身,栖身上来。 秦落柔一直往后退,直到靠在了树干上,退无可退。 李青奕扶住她的肩膀,皱眉问道:「姑娘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想着孤独终老?姑娘真以为在下做这么多,仅仅是为了报恩吗?」 「轰——」秦落柔脑子懵了,不是为了报恩,那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严公子他…… 不对呀,他不是说在家乡有喜欢的人吗?自己可别是会错了意。 第75页 秦落柔有些生气了,「没想到公子是这样的人,也想要始乱终弃吗?你可是忘了家乡还有人等着你吗?」 李青奕突然笑了起来,神情却比哭还难看。 「这话我没说过,是姑娘自己猜测的,我说的是并无亲事。」 秦落柔心很慌,想起身离开,「严公子,你醉了。」伸手去推他,却发现根本推不动,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肩膀,越来越用力。 「秦姑娘,这两个月以来你当我是什么?」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眼前的男子似乎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是好友,是知己。严公子,你真的醉了,我们回去吧。」 「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问。」李青奕眼中带着些伤痛,放开了她的肩膀,想要起身,却失了重心一头砸在秦落柔的脖颈处,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刺激着他的嗅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刺激着他的听觉,仗着酒劲一把将她环在怀里。 秦落柔是真的吓到了,即使是和孟跃庭有婚约十多载,最多也只是轻轻的拥抱一下,如今这人手臂的力道大的惊人,让她快要喘不上气来。 想自己也是练过武艺的,便使出浑身力气挣脱,谁知那人抱的更紧了。 「别动,别动……」他反覆喃喃说着这两个字,一向克制的李青奕在烈酒的作用下,放纵了自己。 秦落柔僵硬着身子,渐渐不再抗拒,只是他的怀抱虽然温暖,但更多的却是禁锢之感,在这样的黑夜中,一个醉酒的男子用力抱着自己说着些不清不楚的话,她不明白快速跳动的心脏是因为悸动还是害怕。 「严公子,你这样我有些害怕。」 她怕他?李青奕松开手臂,缓缓起身直到秦落柔那张透着怯意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心底升起了深深的挫败感,自己做了这么多,换来的竟然是她的害怕。 已经醉意大发的李青奕根本不知道刚才自己用了多重的力道,那句话梗在喉咙,借着酒劲他也好怕说出来。他怕说出口,连个知己也做不成了。 但看着眼前人又实在捨不得,不由自主想要伸手轻抚秦落柔脸颊,却在快要碰触到时停了下来,顿了一顿,转而将散落在她面颊的青丝捋到了耳后。 「我做这么多,是因为……我,我也当秦姑娘是,是知己,唯一的知己,所以,别怕我。」 第42章 心态 李青奕要被气死了!…… 李青奕咬了咬嘴唇, 继续说道:「只因这世间知己太难得,我也不曾想到,会如此在意姑娘。」 秦落柔深唿了一口气, 主动抱了抱李青奕, 拍拍他的后背,就像她见过的兄长和孟跃庭之间那种拥抱, 然后很快退开。 「原来严公子是要表达这个意思,但委实不需要抱那么紧,知己之间就该像我这样抱才对。」 秦落柔站起身,「严公子醉了, 我们回去吧。」便转身去牵马。 方才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现在更甚了,李青奕喘着粗气,重重靠在枯树上, 身子已经开始有点支撑不住了, 虽说将有毒汤药换掉后,他再没犯过病, 但也从没饮过这样烈又这样多的酒,以他如今的身体, 还是有些难以支撑,不一会额头就冒出了点点冷汗。 慢慢滑下树干,身体蜷缩成一团, 不住地咳嗽起来。 秦落柔牵着马走过来, 以为李青奕不过是醉酒,手握缰绳蹲下来道:「公子上马吧。」 但在看到李青奕的脸时,她吓了一跳,苍白的唇, 满脸细细密密的冷汗,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严公子,你怎么了?」 秦落柔勐然紧张起来,忙扶起来,为他擦去冷汗,看着四周荒芜一人,一阵恐惧涌上心头。 李青奕挣扎着坐起身,「无事。」他想着只要能坚持着上马就行。 可是闭上眼睛,用劲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没有办法站起来,反而更加剧烈咳嗽起来。他知道母妃给他药中放的是侵蚀全身筋骨的毒,所以毒发的时候,浑身酸软无力,气血逆转,唿吸不畅,咳嗽不止。 不禁懊恼起来,想自己从来都是谨慎自持的,如何今日就失了分寸,不懂得约束饮酒,他犯病也就罢了,还连累秦落柔在这荒山中不能离开。 「我怕是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姑娘先骑马离开,别管我。」 「不行,我不能留下你独自离开。」 那样无情无义的事情,她如何能做,蹲下身子道:「我背你。」不由分说要从身后抓起严易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 李青奕皱了皱眉,如今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配合她。 秦落柔刚站起来,还一步都没有走,就觉得腹部伤口勐烈疼痛,有一股热流冒了出来。 步子不稳,两个人摔倒在地,李青奕忙道:「秦姑别试了,你背不起我的,听我的,先离开。」 秦落柔还是练过武的,虽说背李青奕困难了些,但走走停停也能行,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好,只是她知道,自己的伤口现在恐怕裂开了,再继续用力气,肯定坚持不了两步就得倒下。 李青奕还想说什么,话没出口,就又剧烈咳嗽起来。 秦落柔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想缓解他的咳嗽。 突然远处传来长长的一声狼叫,她心中一惊,这山上竟然有狼。 第76页 虽然又害怕又紧张,但她知道,就算是骑马,这黑夜的路也快不了,来回要近一个时辰,现在火堆正旺,狼不敢过来,但万一她走之后火灭了,严易无法起身生火,又没有力气对抗,被狼叼走了该怎么办,决不能丢下严易不管。 李青奕心里也着急,只要秦落柔离开,林瑞自会救他,如果两个人都耗在这里,自己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就会晕厥过去,只怕那时秦落柔一慌张,在远处的林瑞察觉到异样,沖了过来,身份即刻就暴露了。 「听话,你先回去,让贺大娘拿药过来找我就好。」 「不行,这里真的有狼,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山上。」秦落柔警觉的看着四周。 秦落柔态度如此坚决,让李青奕心中一暖,看来,她还是在乎他的。 「咳咳……秦姑娘,你听我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你先回去,我休息片刻就好了。」 「既然休息片刻就好了,我就陪着你。」秦落柔主动揽过李青奕的肩膀,不停为他顺着后背。 李青奕全身放松,蜷缩着躺在秦落柔的腿上,他放弃了挣扎,如果自己真的昏了过去,时间一长,林瑞自会察觉,就是不知那小子是会冲过来还是机灵些去找贺大娘来救场了。 「严公子,你冷不冷?」秦落柔说着就要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严易盖上。 李青奕紧紧抓住她解系带的手,「不冷,咳咳……姑娘伤势刚好,别着凉了。」 「你,手好凉,快回去吧,咳咳……」 秦落柔看着那只握住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又看着严易难受的样子,自己也心疼起来。 她慢慢抽出手,李青奕神情落寞,主动放开了。 不料,秦落柔反握住他的手,「我握着你,会不会好一些?」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生病了,母亲就守在床边一直抓着她的手,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李青奕分不清秦落柔是因为天性善良,还是那颗被包裹的心有了愿意接纳的意思,试探着问道:「秦姑娘,咳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长久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活不久,虽然现在身子大有好转,但也没有信心能活得久。 他不敢表明心意,有秦落柔的原因,也是怕自己连一个共白首的承诺也给不起。 「你胡说什么呢?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你不是说休息一会就好了吗?怎么会死?」秦落柔紧张的不得了,把李青奕的手握的更紧了。 李青奕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默然苦笑,自己真是问了个傻问题。 话虽这样说,但这个问题,让秦落柔入了心,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在灵魂守着尸体的那三天,曾多么期待能有一个担心自己,会因自己的离去而伤怀的人。 低头看见李青奕紧闭着双眼,极力忍着的咳嗽,和那不停冒出的细细冷汗,再次为他拭去汗水。 不禁想起他们的过往,破庙相遇他为睡着的自己盖上外袍,小酒馆再遇他为自己作画,风月阁为她奏琴,绸缎坊给她糖人,书肆中他倒背如流,还有落水生病后,他曾给过的久违安心,能顺利退婚他功不可没,即使是修葺布置宅院,都非常合她的心意。 还有那场琴笛合奏,从没有一个人如此懂自己,似乎一句话都没说,就明白了所有。 越想内心越柔软,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死呢,如果他真的死了……不,他不能死,心毫无预兆攸地一揪,本能开始迴避这件事。 勐然之间,秦落柔怔住了,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感觉,此生她只对三个人有过,如果说父母兄长都是至亲,那害怕失去严易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不会吧…… 她不敢往下想,可是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再看向严易时,心态完全不同了。 见他此时被疼痛折磨的样子,更加心疼不已。 甩甩头,让自己先别胡思乱想,现在当务之急是带严易见贺大娘,赶快治病。 「严公子,你有没有好一些?」 李青奕挣扎着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骗秦落柔了,分明发病后,若没有及时医治,只会越来越重,哪里有什么休息一会就好的说法。 「不太好。」 不行,他不能再坐以待毙,「秦姑娘,劳烦你用力撑住我。」 李青奕强忍着不适,不顾剧烈的咳嗽,扶着树干奋力起身,却在站起身的一瞬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重重摔倒在地。 扶住李青奕的一瞬间,秦落柔感觉自己的伤口又裂开了,忙用手遮住可能渗出的血渍。 「严公子,你别动了,我想办法拉你回去。」 秦落柔看了一眼马,很显然她绝没有那么大力气将严易抱上马,但却可以利用马的力量,将他拉回去。 她脱下自己的大氅,想办法铺在了李青奕的身下,又开始撕扯衣服,想做的结实些,拴在马鞍上,拉李青奕回去。 在远处的林瑞,一开始觉得时辰早,就没往这边看,也让那些暗卫别看,但天色都很晚了,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才向这边看过来,模模煳煳看见两个人挨的很近,主子还躺在了秦姑娘腿上,心想,这两人还真是浪漫,看星赏月一定还互诉了衷肠。 谁知越看越不对劲,怎么主子起身时那样费力,又重重摔倒在地,下一刻就看见秦姑娘脱了大氅铺在主子身下,又开始撕衣服,马上明白过来。 第77页 刚准备带人冲上去,又想到主子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把他急的呀。 不管了,干脆冲上来,还没等秦落柔反应过来,脖颈处就是一掌。 正在撕衣服的秦落柔晕了过去,林瑞小心将人接住,放平在地上。 「林瑞你!」李青奕要被气死了!他想过林瑞可能会直接冲上来救自己,也想过他去找贺大娘,就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打昏秦落柔。 「殿下。」林瑞忙将李青奕背了起来,「我背殿下回去。」又对旁边的暗卫道:「把秦姑娘送回府。」 暗卫将秦落柔抱起,要放上马。李青奕一眼就看见了她腹部出现的点点血迹。 这血迹!本就脸色苍白的李青奕,神情更加难看。 瞬间好像有无数的针扎着自己的心,每一针都是心疼,都是自责,都是懊恼。 怎么会忽略她重伤刚愈,怎么能呢? 很明显伤口早就渗出血来,秦落柔定然察觉伤口已经裂开了,却依然陪着他,支撑着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痛楚,他要心疼死了。 李青奕咬牙对暗卫吩咐道:「把人小心送回去,让贺大娘赶快查看秦姑娘的伤势。」 「是。」 暗卫一走,趴在林瑞背上的李青奕快被气出内伤了,他知道林瑞也是为了救他,但这方法可太愚蠢了。 冷着声音说道:「林瑞,你真是个猪脑子!」 第43章 别别 公子别再说报恩的话…… 林瑞道:「殿下别生气, 搂紧,我们快些到府中让贺姑姑给您施针。」 这林瑞什么都好,忠心又武功高强, 就是有时候脑子不够用, 和怀恩自小跟着自己,同甘共苦, 虽说是下属,但在他心里已经情比兄弟,刚才若是旁人如此,他早罚下去挨板子了。 很快到了府中, 贺大娘和一众下人迎了上来,林瑞将李青奕背到房间,放在床上,贺大娘准备好了银针。 李青奕切着身子忙问道:「咳咳……姑姑, 秦姑娘如何了?」 「殿下放心, 伤口重新包扎了,并无大碍, 人也已经睡着了,我给殿下施针吧。」 听到秦落柔安好, 李青奕才放了心。 等贺大娘施完针,李青奕觉得好多了,身上有了些力气, 林瑞推门端着药进来了。 李青奕还气着他, 打掉他手里拿着的蜜饯,端过药一饮而尽,又狠狠瞪了一眼,「苦死了。」 林瑞纳闷, 明明是殿下自己不吃蜜饯的,怎么能怪在他的头上。 「林瑞,你这个脑子什么时候才能好使些,你除了打晕秦姑娘就没别的办法了吗,你知不知道打在她身上,疼在我心里。」 「殿下,您这是……」虽然贺大娘说过了,自己也大概明白些,但今日是主子亲口说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是心悦秦姑娘吗?」 贺大娘也瞪了林瑞一眼,「你怎能打晕秦姑娘呢?她身上还有伤,你应该赶快来找我。」 「我,我没想那么多,急着救殿下性命,还想着身份不能暴露,才一时急中生智,打昏了秦姑娘。」 李青奕道:「你那是急中生智?急中生蠢吧。」他嘆一口气,「林瑞,贺姑姑,我本也没想过对你们隐瞒,秦姑娘我心甚悦,只是朝堂不稳,在没有扳倒太子之前,我不能把她牵扯进来,况且如今这副身子并未痊癒,许不了任何人共白首,但是,你们需得知道,我对秦姑娘乃真心一片,林瑞,你和怀恩今后该如何对待秦姑娘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林瑞抱拳道:「殿下放心,今日的错,属下不会再犯了。」 「你们出去吧。此事,我明日亲自给秦姑娘解释。」 贺大娘为他放下帷幔和林瑞退了出去。 清晨第一缕眼光,透过轻纱帷幔照耀进来时,秦落柔轻轻转动眼珠,睁开了眼睛,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想起了昨夜的事。 再看看四周,这是她的房间无疑,但是她怎么回来的,丝毫没了记忆,只记得她上一刻还在撕衣服,下一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随手抓起衣服穿上,来到了院落中。 院中只有两个丫鬟在打扫,见她出来了,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有一个丫鬟跑了过来。 「姑娘醒了?」 秦落柔没理会,径直往李青奕房间走去,房门半掩着,她直接推开了门。 看见贺大娘正要扶李青奕起身喝药。三五步跨过来,问道:「严公子的病如何了?」 李青奕看见秦落柔没有梳洗,髮髻凌乱,一副慌乱急切的样子,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忙看向她腹部受伤的位置坐起身问道:「姑娘如何了?」 「我没事,你看我站在这里活蹦乱跳的,倒是你,昨天那副样子可把我吓坏了。」说到这里,秦落柔觉察出不对劲来,「昨天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明明昨夜我并没醉,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哎呀——这脖颈连着肩膀怎么这么痛,比伤口还痛。」 秦落柔醒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严易有没有事,根本没注意自己身体的不适,现在看到严易没事,心松下来后才发觉到疼痛。 贺大娘把药和蜜饯递给李青奕,起身为秦落柔按摩。 「许是昨天肩膀这条筋用力不当扭着了,不碍事,过几日就好了。」 秦落柔转动肩膀点点头道:「昨天我曾想背严公子回来,难道是那时?」 第78页 贺大娘看一眼李青奕,点点头道:「很有可能,因为勐然用力,伤到了筋络。」 秦落柔一边活动肩膀一边问道:「我们昨天怎么回来的?」。 李青奕将手里的空药碗递给贺大娘,看着秦落柔眼神温柔。 「秦姑娘,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何没和我说?要不是昨天贺大娘告诉我,你打算一直瞒着我吗,昨天你用力时腹部的伤口裂开了,也不告诉我,如果昨天贺大娘没来找我们,我们这对知己怕是要双双死在山上了。」 秦落柔不禁问道:「昨夜我怎么了吗?」 贺大娘忙道:「我找到你们的时候,姑娘和严公子都昏过去了,抬姑娘回来的时候衣服都被血渍浸透了,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昏的。」 交代的任务完成了,贺大娘看了一眼李青奕,说道:「我先出去了。」 门被关上的一刻,房间里的安静让秦落柔有点不自然。 因为此时她的心态已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她不敢去细想对严易究竟为何那样担心,但即使她刻意不去想,也不能阻止心中的这份悸动。 李青奕小心组织着语言,「昨天很抱歉,我喝醉了,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姑娘别往心里去。」 别往心里去,可是她已经入了心,秦落柔笑道:「公子没说不该说的话,倒是我,真的太没用了,如果贺大娘没有及时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别这么说,我知道你那时是想用大氅裹住我,让马拉我回来,可你明明可以不管我自己回来,却为了救我,旧伤復发,如此说来,我又欠了姑娘一次。」 李青奕就是在找和她牵扯不清的理由。 「别别,公子别再说报恩之类的话了。」秦落柔怕了,这恩报着报着自己却好像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严易是要科考的,走的是仕途,而她得罪了三公主不得不离开,更何况严易对自己所有的好,全都是因为报恩和君子之交。等她离开,两个人今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她要控制好自己的心绪,不能对严易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趁着现在只是一个苗头,一定要熄灭它。 「公子休息吧,我去简单收拾一下。」没等严易再说什么,秦落柔出了门。 丫鬟刚为她梳洗打扮完,秋灵就火急火燎的沖了进来。 「姑娘,少将军现在府中等您!」 秦落柔悠闲的看着铜镜道:「孟老将军一起来了?」 「没有,少将军说在退婚前有几句话一定要说。」 「他应该是想挽回吧。」 几人同时回头,看见严易站在房门口。 他一脸病容,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袍,更显孱弱,秦落柔不禁有些疼惜。 「严公子怎么起身了?不多休息休息?」 李青奕走过来说道:「想来看看姑娘。」 秦落柔笑道:「是刚才小女蓬头垢面吓到公子了吗?」 「姑娘什么样子都好看。」李青奕眼神温柔。 这话说的秦落柔脸颊一红,低头摸了摸髮髻,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正了正神色道:「公子多多休息,我先回府处理些事情。」 李青奕道:「不论孟跃庭说什么,姑娘是一定会退婚的吧?」他有点怕,怕秦落柔会动摇。 「费了这么多心思退婚,不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心转意,既然他要见我,就让他把想说的话说完,我也好早点拿到退婚书。」秦落柔带着秋灵转身出了府。 等两人走远,李青奕对刚服侍秦落柔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奉国公府门口等着孟跃庭出来,看他神情如何。」 孟跃庭等在秦落柔的院落中,手里拿着个黄色的东西,神情有些激动,看到秦落柔走过来,忙迎上去,「落柔,你看这是什么?」 秦落柔接过来一看,是张黄纸,打开来,发现是签文。 乃是上籤大吉签文:破镜重圆,女求夫男再婚,良人良缘。 「落柔,你看,我去观音庙求的,是上籤!」 秦落柔瞧了片刻,「或许吧,是公子你求的签并非我所求,公子对于小女来说,绝不是良人。」 她是不是孟跃庭的良人不知道,但孟跃庭绝不是自己的良人。 「落柔,既然观音都这样说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让父亲去求陛下赐婚,不用三年之后,我们马上成亲。」 秦落柔真的不知道孟跃庭为何会如此纠缠,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现在如此捨不得她,为何三年后要成亲了却一拖再拖,直到拖死了自己。 「孟公子,那日在紫宸殿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孟将军和皇帝都听懂了,她就不相信孟跃庭听不懂。 孟跃庭深深瞧着她,「清楚,只是我一想到退婚就万般不舍,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这么多年,我已经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完全没办法想像失去你我会怎么样。」 秦落柔却侧身不看他,「没有我,公子还是一样立战功,得殊荣,小女瞧着三公主对你用情至深,一样是良配。」 「别再说三公主!落柔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刨出心给你看吗?」孟跃庭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秦落柔看着他,心里也很难受,「你别这样,相信我,现在不退婚三年后你绝对会后悔。退婚,才是对你我最好的选择。公子请回吧,早日将退婚书拿来,别再纠缠了。」 第79页 第44章 罚跪 疼吗? 这样明确的拒绝已经不止一次了, 每一次都让他更加不甘心。 「落柔,我一直没敢问过。」孟跃庭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另有喜欢的人了?」 秦落柔皱眉, 「难道孟公子以为我退婚就是为了嫁给别人吗?我告诉你, 我谁也不嫁,这辈子, 我孤独终老。」 若是在昨夜之前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可以问心无愧,但现在一说出这句话脑海中就浮现了严易的影子。 孟跃庭脸上突然有了喜意:「若是如此,我就用三年时间,重新让你回心转意, 落柔,我一定要娶你。」 秦落柔在心里笑了笑,三年,她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而孟跃庭定然变了心, 还求娶, 不可能。 「公子用心我已知晓,三年之后的事三年之后再说吧。陛下金口玉言, 退婚书不可再晚了,想必孟将军也很着急, 要尽快向陛下復命。烦请孟公子回去准备退婚书,如今我不情愿嫁你,你又何苦如此为难我。」 「为难?」孟跃庭苦笑, 「落柔你可记得之前说过欢喜嫁我的话?」 秦落柔正色道:「我忘了, 早就不作数了。而且我很清醒,对公子一直都是友人之情,如果公子一直纠缠,这仅存的友情, 怕也只会变成厌恶。」 厌恶吗?孟跃庭顿时心如刀绞,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秋灵,送客。」 「不用。」孟跃庭摆摆手,步履踉跄,自己离开了。 这三番五次的拒绝,可能真的是伤到孟跃庭了,除夕前一日,孟将军和孟夫人前来送退婚书时,孟跃庭并未到场,说是病了。 终于拿到了退婚书,秦落柔欢心雀跃,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严易,也想让他带自己去见见牡丹姑娘,以表谢意。 换好轻便的衣服和秋灵刚走到后门,身后传来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站住!」 秦老夫人喊道:「给我把二姑娘带到祠堂,跪着守岁!」 秦落柔抬腿踢开靠近她的小厮问道:「明日才是除夕,祖母这是干什么?再说什么时候守岁还要跪在祠堂?」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跪在祠堂好好想想怎么对得起秦家的列祖列宗,之前不罚你纵容你,是因为与将军府的婚事,如今你还有什么身份值得我对你宽待?」 秦老夫人一直心存希望,在知道皇帝准了秦落柔的退婚请求后希望破灭,气得早就想罚她了,奈何人偷熘出府,不见踪影。现在退婚书送了来,板上钉钉,是如何也没办法挽回了,她猜到秦落柔又要熘出府,特意等在这里。 「身份?」秦落柔冷笑,「我除了是奉国公府嫡女和平武县主,还是您的孙女!」 「我没有你这样顽劣的孙女,没了将军府这门婚事,哪个世家再求娶就是和将军府过不去,谁还敢娶你,你如今还不如落娇落婉落妍能为我秦家延续命脉。」秦老夫人的拐杖重重捣在地上。 「秦家命脉在兄长战死那一刻就没了,还说什么延续!」秦落柔只觉得可笑。 「混帐!继远难道就不是我秦家命脉吗?他若能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没入土前考取功名,我秦家就还是有可用之人的,这爵位我自有办法保住!」 秦落柔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何败家的二叔,祖母能给那么多田产管理,为何在父亲兄长战死后,祖母开始宽待二房,说来说去,都是过继的心没死。 古有因为孙儿太过优秀而立父亲为诸君的例子,皇位都能如此,更何况是区区爵位了。 只是,深知后事的她不得不提醒一句,「祖母您身子骨硬朗,但恐怕这次的科考,有人要让您失望了,三年后的科考恐怕您还得失望,也不知道您有生之年有没有这个福气看到二哥考取功名了。」 秦继远比她大几月出生,若在分家之前能考取功名,祖母自然有理由再次上奏过继,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打动皇帝,还真说不定。 二房家的知不知道祖母有此想法,她无从知晓。但她只能嘆息,反正前世她这个哥哥两次科考都没有考中过。 「你!你难道不想看着秦家再起势吗?与你来说有个可以依靠的娘家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盼着分家呢?」秦老夫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并非如此,二哥科考我实话实说罢了。」她心中所想,祖母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秦落柔继续说道:「祖母让我跪秦家列祖列宗,我理应顺从,正巧,我也想跟他们好好说说话。」 说完径直往祠堂走去。 到了祠堂,看着供桌上的牌位,秦落柔很坦然地跪了下去。 秦老夫人让两小厮守在门口,以防秦落柔偷懒偷跑。 不就是两天一夜嘛,这有何难。说来,三月后就要离开这里了,以防不便还要更名换姓,就借着这个机会同列祖列宗好好告别一下。 秦老夫人不许秋灵陪着,离开前秦落柔悄悄交代道:「去给严公子和贺大娘说一声,我不能陪他们过年了,让他们别担心。」 祠堂门关上,秦落柔看着那十几个灵牌,除了祖父父亲和哥哥的,她一个也不认识,这些人对她来说是很遥远的存在。 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说道:父亲祖父,各位列祖列宗,小女落柔,是你们的后代,我自出生以来,从没害过一人却被人害死,许是老天爷见我可怜,让我重生,为不重蹈覆辙,我想重新走一条路,前路不管是困难重重还是荆棘丛生我都不怕。祖母不愿意接受秦家落败之事实,可秦家就像是已经四处漏水的船,承载不了多久就会被淹没,船上的人应该靠自己的努力游上岸,而不是靠谁的婚姻强行去填补船上的漏洞。各位列祖列宗,我的离开是为了活着,为了更好的活着,并非忘祖,相信你们能够理解我。」 第80页 秦落柔磕上三个响头,又看着最边上那块灵牌道:「哥,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我知道你看中孟跃庭,但是……」 …… 不知道对着灵牌说了多久,秦落柔有些累了,腿也跪疼了,稍稍挪动身子,改变姿势,轻轻跪坐了下来,看了看门口,发现那两个小厮并没有发现她偷懒,干脆揉起了膝盖。 到了深夜,秦落柔已经跪了一天,又累又饿,腿都麻木了,好在门口那两个小厮也疲倦了,她在祠堂里面打盹,他们在外面打盹。 跪着睡觉她还是头一回,迷迷煳煳之际,原本没有依靠的身子,突然有了依靠,很温暖很安心。 「秦姑娘。」 秦落柔朦胧中睁开眼睛,「严易?」又觉得不对劲,一个激灵跪立起身子,看看四周,第一时间去看门口的小厮。 「放心,已经用迷香迷晕了,别跪了,腿一定疼坏了吧。」 秦落柔伸直双腿坐着,边揉边问道:「你怎么进来的?翻墙吗?」 严易点点头,「是翻墙。」 「翻墙!」她不过随口说句玩笑话,没想到是真的。秦落柔停下手上的动作,左瞧瞧右看看,「你的病养好了?奉国公府这么高的围墙,你也能翻进来?」 「花了些银子,现在人还在门口等着。」 秦落柔点点头,「若是上次带我出府的那个黑衣人确实是简单的事情。对了严公子,你来找我什么事?」 「明日就是除夕,我想到庙里为家人祈福,可能需要几天,怕你回宅子找不到我,特地来说一声。」 除夕家宴又是陛下寿辰,初一清晨请安是一定不能缺席的,还应在惠妃处待上一整天尽孝才是应当,若陛下要留他在宫中几日,也不能推脱。 秦落柔道:「公子不用跑这一趟的,给贺大娘说一声我也就知道了。」 「有些担心姑娘,你伤势还没有养好,就要在这里罚跪。」李青奕从怀里取出两个棉厚小巧的软垫子,「这是贺大娘刚赶制出来的,你绑在膝盖处会好一些,还要跪一天,别把腿跪坏了。」 秦落柔心里有些感动,「严公子翻墙进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软垫的吗?」 李青奕道:「奉国公在世时一定非常宠爱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处罚。」 秦落柔抬头对上眼前人的目光,像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好像要把自己看进他的眼底里。 心勐然跳动,忙躲开这目光。 「我为姑娘系上这软垫吧。」严易半蹲着,想要将软垫系在秦落柔膝盖上。 秦落柔惊慌往后躲了一下,「我自己来就好。」 李青奕笑容温柔,「系带在膝盖后侧,姑娘不方便,我来吧。」他很自然地掀开秦落柔的裙角,轻轻揉了两下,「疼吗?」 秦落柔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莫名屏住了唿吸,看着面前的男子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李青奕神色又心疼又严厉,「秦老夫人此番这样罚姑娘,确实重了些。」 温热的掌心温度透过丝绸的纹理来到秦落柔的膝盖处,就像是灵丹妙药一般,让她觉得格外舒适。看着他认真小心的样子,她竟然想让这一刻多停留一会。 李青奕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绑着系带,「虽说有了软垫,但要再跪一日,也难免伤了膝盖,姑娘受完罚早些去找贺大娘,敷些舒筋活血药。」 绑好系带,李青奕起身,有些不舍,「秦姑娘我该走了。」 秦落柔想要站起身和他道别,但跪了一天腿已经僵硬,一个站立不稳,险些跌倒。 李青奕忙扶住了她,「姑娘小心。」 他轻嘆口气,尽管这奉国公府屋顶和府外都安排了人,他还是不放心。如果可以,真想即刻把秦落柔带回自己府中,仔细将养起来。 秦落柔脸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连同脖子都泛了红。她根本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身上似乎也没了力气,就这样靠在他的胸口。 李青奕见秦落柔并没有推开他,不动声色将她揽在怀中。 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在这寒冷黑夜中的祠堂,只听得到两人的心跳声。 第45章 离开(1) 与她无关。…… 还是秦落柔先往后退了一步。 她明白所有的心思都要在这一刻停住, 以严易的学问考取功名不是难事,而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开, 况且严易当她是知己, 自己怎可生了别样心思。 低着头,看着裙尾, 抿了抿嘴唇,「夜深了,公子快回宅院休息吧。」 不知是何原因,李青奕心中万般不舍, 他觉得今夜的秦落柔似乎和往常很不一样,眼中有了些柔情,因着这一点点柔情,他看到了希望。 往前走了一步, 双手轻扶住了秦落柔的肩膀, 「姑娘定要保重身体等我祈福归来。」 看到了那颗关着的心有了打开的希望,李青奕心情大好, 他认为两情相悦指日可待,也相信经过贺大娘的不断调理解毒, 能够与心爱之人共白首。 「这次姑娘受苦了,今后姑娘定然无灾无难平安富足一生。」 秦落柔嘴角微扬,「借公子吉言。」 李青奕转身离开, 秦落柔盯着那扇开了又合的门呆呆站立了好久。 第二日是除夕, 秦老夫人一早到祠堂看了一眼,吩咐两个小厮不许关上祠堂门,之后便没再来过了。 第81页 秦落柔又足足跪了一天。背后寒风阵阵,到了黑夜来临, 都城上空放起了烟花,她听着外面爆竹声声,心头有些发酸。 去年今日和母亲一同看烟火的景象还歷歷在目,虽说父亲兄长远在边疆,但她和母亲的心中是安详的。 而现在,这府中的热闹欢喜,团圆祥和都与她无关。 真的还需要等三月春暖之时离开吗?难道如今的自己还不够多余? 想到如今她在乎的人都越来越好,更是有了早日离开的心思。贺大娘有了医馆,落婉有了九皇子,四公主不会因为她的离去伤怀太久,而严易……应当也不会,她感激他们曾经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但她能为他们做的太少了,留下反而成了拖累。 「喵——」胡思乱想了许久,突然一声奶气的猫叫打乱了她的思绪。 从窗口跳进来一只小白猫,秦落柔一眼认出是九皇子送给落婉那只。 她抱起小猫往窗口看去,已经没了人影,视线落在门口那两个小厮身上嘆了一口气。 她把白猫暖在自己衣服里,「是不是落婉让你来陪我的?她定然是知道万家灯火我会孤单,可是这里这么冷,你又这么小,冻坏了怎么办?」 「喵喵——」小白猫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话,叫了两声,又蹭蹭她的脸颊,很是亲昵。 秦落柔空荡的心里有了些温暖,看着灵牌道:「各位列祖列宗就让落婉嫁给九皇子吧,遂了她的愿吧。」 与清冷的秦家祠堂相比,皇宫中的除夕宴分外热闹。皇子们纷纷向皇帝献上寿礼,而到李青奕时他献上的却是江南运河一案贪墨官员的名单。 这份名单是惠妃给他的,并不是为了让他立功,而是为了三皇子李青禾。 江南运河开建已有三年之久,还未建成,当初乃是皇帝交给他和李青禾一同督办,但惠妃不让他插手。谁知经手此事的官员贪墨成风,李青禾心知肚明,可是为了收服拉拢这些官员为己所用,并未制止。 太子得到消息后,四处调查,想证据确凿弹劾李青禾,让他再没有和自己争皇位的机会。 一名官员察觉到太子在找他们贪墨的证据,将此事告知李青禾,李青禾非常担心,遂找到惠妃商议,最后决定由李青奕将运河久未建成的原因揽到自己身上,让他承认是自己失察,才让这么多官员有了可趁之机,而李青禾身强体壮,一直在运河监工,并未参与银两监管。 惠妃说他体子弱,失察没什么大不了,况且发现贪墨后及时制止,现在又亲自献上贪墨官员名单,想来皇帝也不会怎么罚他,若让太子继续调查,查到李青禾身上就糟了。 李青奕不想在皇帝寿辰之日做这样扫兴的事,但惠妃却说,就是要趁陛下高兴之时禀告。 皇帝惩处还是饶恕全在一念之间,若是旁人失察后再补救并不一定行的通,但他就不一样了,惠妃就是仗着皇帝对自己的偏爱一次次把他当作挡箭牌,偏偏没有一次失算。 可是这一次次的欺骗,让李青奕心中很是难受,但为了今后能去封地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他都硬着头皮照做了。 如今,身体里的毒素清的差不多了,还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就更不能冒险了,而他身子好转这件事,绝不能让皇帝知道,李青奕认为皇帝一旦没了愧疚感,他就和其他皇子没有了差别,当然也就不存在偏爱,自己定将取代三哥成为太子首先针对的人,不但如此,太子还会和三哥成为盟友,先想办法除去自己,到了那时,自己就离死期不远了。 李青奕看着皇帝打开卷宗的脸色越来越差,跪在地上说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份寿礼。」 两个小太监展开一幅数米长的画卷,上面是李青奕重新作的江南运河和河两岸百姓的景象图。 他是真心不想让皇帝在寿辰之时生气,故而早早作了此画。 果然,皇帝在看到画卷后脸上又有了笑意,指着李青奕说道:「青奕呀,你总有能耐让朕又气恼又欢喜。这份建造运河贪墨的名单交由刑部按律法处置。这幅江南运河图比之前老三的那幅好上少,就按照你的再建吧。」 李青奕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关又过了。 就在他要领旨时,皇帝突然说道:「朕记得工部之前上奏过,此事老三多有参与,怎么不记得拨去建造的银两是你在督办呀?」 一句话惊的三皇子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还没等李青奕说话,皇帝又道:「想来是老三办事不利,青奕你及时发现。如此说来,青奕你有功当赏,老三有过当罚呀。」 惠妃不停地给李青奕使眼色,李青奕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丝毫不理会。虽然他知道只有李青禾坐上皇位,自己这个在哥哥眼中孱弱的弟弟才有可能活命,但是现在他并不想替他解释。 受罚也是让他长长教训,别每次都让自己代为揽过错。 李青禾上前禀道:「回父皇,儿臣是在前期监督过一段时日下拨银两之事,但贪墨一事也确实发生在六弟接手后。」 听到李青禾如此说,皇帝沉了脸色,「这样说来,都是青奕的错了?」 惠妃最讨厌皇帝每次称唿自己最爱的儿子为老三,虽然对其他皇子也是这样按排行称唿,但唯独李青奕不同。她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个曾经养在她厌恶之人名下的孩子有什么好。 第82页 「陛下。」坐在皇后左侧的惠妃站起身来,她眼中已经有了泪花,看着皇帝说道:「是我这个母妃的不是了,前段时间臣妾身体不适,格外思念出宫立府的两个孩儿,总让他们进宫陪伴,耽误了正事,陛下要罚就罚我吧。」说着竟是抹起泪来。 皇帝一看,安慰道:「老三做事努力朕看在眼里,但细緻不足,青奕呀,你这幅说身子真是辛苦了。」 既没说罚也没说不罚,明眼人都听出了话中之意。 皇后和另一侧的皇贵妃也都各怀心思,皇贵妃给七皇子使眼色,谁知七皇子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太子心中嘆息,调查才没开始多久,李青奕倒是先在皇帝跟前落了好,若此事是他查出,得了赞赏的就是自己,心里又恨了李青奕几分,此时看见皇后鼓励的眼神立刻上前说道: 「父皇,我看六弟近来又瘦了,就别让他太过劳累,运河一事不如由我来督办吧。」 李青禾瞬间黑了脸,为了运河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最艰难的时期刚刚度过,就剩下收穫,却让他拱手让人,他做不到。 「父皇,此次贪墨儿臣知错了,但有六弟帮我,定然不会再出错,况且六弟献上的运河图是我们共同完成的,自然更为清楚要如何建成图中的运河。」 又又又把他拉出来了,虽然不愿意,但李青奕知道与其让太子得了好处不如把这好处给三哥。 「父皇,三哥说得对,这新的运河图,确是我们兄弟二人共同完成。是三哥高风亮节,让给我作了贺礼。」 皇帝一听,脸上笑意多了起来,「哦?朕竟不知老三也有这能耐,好,好。」 「太子,此事还是由老三和青奕督办吧。」 太子一听,没了说辞,上前一步揖礼,李青奕和李青也一併揖礼。 三个人齐声道:「儿臣遵旨。」 宴会继续,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只是台下众人各怀心思,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大年初一,皇帝下了道旨意,六皇子李青奕封为宁王,昭告天下。 李青奕是在惠妃处接旨的,及冠出宫立府后封王在他预料之中,但还是比他猜想的时日早了些。 原本他打算初二就回宅院等秦落柔,而且贺大娘的医馆要开张了,他还想去捧捧场。 但这道圣旨一下,他就不得不待在自己府中,迎接各位皇子、世家和大小官员的登门拜访。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将道贺之人拒之门外的。 在李青奕接旨的同时,秦老夫人让秋灵扶秦落柔回了房。 一回到房间秦落柔就说道:「秋灵,你准备一下,正月十五看花灯时,我们离开。」 第46章 离开(2) 大限将至。…… 秋灵正要给秦落柔上药, 突然一滞,「姑娘不是说三月后吗?怎么这么快?」 「迟早都要走,多留三月又有什么意义。」秦落柔神情落寞。 秋灵点头道:「好。」 初二贺大娘医馆开张, 秦落柔像打了鸡血一样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还撒娇说晚上要同贺大娘一同睡在医馆。 初三她拉着落婉进了宫,四公主硬是留她们多住了几日, 九皇子简直不要太开心,每天一早就来晗月宫直接带走秦落婉,傍晚才会回来。 在宫中这段时日,她觉得很奇怪, 四公主总是告诉她六皇子的事,说什么俊美非常,还说文采斐然,琴技高超, 受皇帝重用, 还被封为宁王,只可惜身体孱弱, 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要不然肯定能争一争储君之位。 看四公主说得开心, 秦落柔也开心,只是她记得坊间传闻说六皇子生性寡淡,性格清冷, 不过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了。 她只在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四公主, 有皇帝和六皇子九皇子宠爱,想必定然能一生无忧。 初七回府后,她开始准备金银细软,初八到郊外宅院等候严易, 未归。初九未归。一直到正月十四这天都是未归。 她有些懊恼自己那日为何没问严易去的是哪家寺庙,遂把都城周围的寺庙都找了一遍,仍旧未见着严易。 后来一想,何苦非要见到严易,既然她打算悄悄离开,就没必要话别。 正月十五这天一早秦落柔将出入宫令牌给了秦落婉,说自己近日并不入宫,若她思念九皇子,可自行入宫。落婉未推辞,一脸娇羞的接了过来,秦落柔很欣慰,想来两人相处甚好。 不死心,又去了趟远郊宅院,严易仍还是未归,她给贺大娘写了封信压在她房间枕头底下,心道:什么时候能看见这封信全凭缘分吧。 本想着再写一封放在严易房间,奈何提笔落字,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把九连环放在了他房中。 天色渐青,都城各街道都点起了花灯,秦落柔和秋灵换上轻便的男装,走在热闹的人群中感受着最后的繁华。 「秋灵,和我离开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我本无父无母,姑娘就是我的亲人,姑娘去哪我去哪。」 前路一片迷茫,但秦落柔相信自己可以活的更好。 前面有猜灯谜的,秦落柔去凑热闹,同另一位公子较量地热火朝天,勐然回头间似是看见了严易的身影,再仔细看去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公子,公子?」同他猜灯谜的人轻声喊道。 秦落柔回过神来,自嘲地笑笑,看来自己还真是有些思念严易了,竟然出现幻觉慌了神。 第83页 「我不想猜了,告辞。」秦落柔没了兴致,拉着秋灵离去,任凭身后的公子叫喊都没回头。 秦落柔并没看错,那人就是李青奕。 这几日他一直都派人盯着秦落柔的行踪,今日一早有暗卫禀告说秦落柔跑遍了都城附近的寺庙。 他心中暗喜,猜想会不会是想邀他一同逛花灯。 在得知秦落柔今日没去宅院在奉国公府,便让九皇子接秦落婉时一同喊上秦落柔,还让他想办法等到东街口,他则去偶遇。 本要早些出门,不想被突来的拜访缠住走不开,等人一走,他立刻步履匆匆地往东街赶去。 从宁王府到东街口,恰好要经过这一处花灯闹市,李青奕心里着急根本没注意到在他不远处猜灯谜的那位公子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看到李青阳和秦落婉时,他却并没有看见秦落柔。为了不让落婉起疑,他依旧佯装偶遇,「秦三姑娘真巧。」 又看了看四周问道:「你二姐呢?」 秦落婉见严易对她和李青阳在一起并不惊讶,想着或许二姐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可是既然知道了,为何严易见了身为九皇子的李青阳丝毫没有恭敬之意。 「二姐不在府中,她爱热闹,许是先出来看花灯了。」 不对呀,他派了人一直盯着秦落婉的行踪,怎么没人来禀告呢。 李青奕二话没说直接往郊外宅院赶去,贺大娘说秦落柔一早来过后就没再出现了,他突然慌张起来,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瑞!」 「属下在!」 「快去查秦姑娘现在何处!」 「是。」 林瑞也紧张了起来,他派了很多人盯着,怎么现在人找不到了呢? 「等等。」李青奕很快反应过来,「秦姑娘喜穿男装,许是被忽略了,去找身形相当的男子。」 「是。」 林瑞离去,贺大娘安慰道:「殿下别急,姑娘爱热闹,看完花灯就回府了,这几天她日日来等殿下,明天一早肯定来。」 李青奕嘴上说着:「但愿如此。」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等了一夜,几乎把整个王府的侍卫都派了出去,将都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而趴在奉国公府屋顶的暗卫也没看见秦落柔回府。 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李青奕的第一个想法是,会不会孟跃庭不甘心带走了秦落柔,但据他所知,送退婚书那日,孟跃庭就一病不起,从未出府,即使想要做什么也得等病好吧。 而且他怕三公主再伤害秦落柔,宫中也安插了人,并没有异样,可是这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如此看来,只剩了一种可能。 可是四公主和贺大娘都说一切如常,看着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但仔细想想又有些不对劲。 她在出宫那日对李梦蕊说过,恩情这辈子还不起下辈子再还。 医馆开张那晚,她不离开医馆,非要同贺大娘睡在一起,还要紧紧抱着睡。 就连出入宫的令牌都给了秦落婉。 李青奕一筹莫展,秦落柔失踪却不见奉国公府去找,不但不去找,在四公主对皇帝说要派人去找时,秦老夫人却说秦落柔顽劣,去游学了,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把他气够呛。 就在他要秘密派人出城寻找时,贺大娘急匆匆拿着一封信来了宁王府。李青奕接过来展开,娟秀小字印入眼帘: 贺大娘,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今生恐无缘再见,这座宅院就交由你和严公子打理,保重! 李青奕拿着信的手不停颤抖起来,无缘再见是什么意思?保重?为什么保重?本来是猜想,还心存希望秦落柔不过是出去游玩几日,没想到事实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是那么让人无法接受。瞬间手脚发凉,又急火攻心,一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喉头一甜,嘴角溢出血来,纸张飘落在地上。 「殿下余毒未清,切不可着急。」贺大娘忙扶住他,李青奕这毒最怕心绪不稳,那日从山上回来,诊脉时她就发现饮烈酒只是毒发的一个诱因,发病的引子则是因为心绪紊乱。 李青奕现下是又急又气,又担忧又恼怒,抹去唇角血迹,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已经过了好几日,秦落柔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若是去了别国,无异于大海捞针,此生真的恐无再见之日。她的心可真狠呀,如何就能一句话都不说偷偷离去,如何就能抛下他这个知己?自己一腔真情烧在胸口,不上不下无处发泄委实难受。 等到两情相悦?他苦笑起来,若早知如此就该强抢进府,看管起来,看她还往哪里去! 他闭上了眼睛,大口唿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 「贺大娘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贺大娘蹲下身子捡起信,心中也很不安,但又不知该怎样劝慰,只好离去。 李青奕一天一夜未出房门,也没吃一口东西,林瑞和怀恩守在房门口不敢进去。 第二日清晨,李青奕一脸憔悴走了出来,「林瑞,去请贺大娘来。」 贺大娘匆匆赶来,看见李青奕的样子吓了一跳,「殿下要顾及自己身子,不可再如此,这样下去,真的命不久矣。」 「找不回秦姑娘,命不久矣又何妨。」 遇见秦落柔之前他活一天算一天,遇见她之后才生了要活长久的心思,若不能与自己心爱之人相守,活着也是煎熬。但他并非轻易放弃的人,思考了一天一夜,他决定要用自己的命走一步险棋。 第84页 「大娘可知道有一种药,能暂时让人呈将死状态。」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找回秦姑娘。」 正月将过,文武百官上朝,皇帝心情不错,赏罚一番后看向了李青奕,「青奕,你今日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别说是皇帝,众皇子和文武百官都看出来了,李青奕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眼窝深陷,身形飘摇,唇色全无。 想他几日没怎么进食,又担忧气恼,还在上朝前吃了贺大娘给他的药丸,这幅模样正是他所要的。 李青奕上前道:「父皇不必挂心,儿臣…」话还没说完,浑身气血突然逆转起来,心口剧烈疼痛,他知道是药效发挥了作用,不再忍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片漆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议政殿一片混乱,李青奕被抬进了惠妃宫中,太医诊脉频频摇头,说大限将至,让陛下和惠妃节哀。 李青阳瞅准机会,上前说道:「父皇,儿臣知道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救六哥。」 第47章 沖喜(1) 无人替代。…… 皇帝忙问:「老九, 什么办法?」 李青阳道:「前几日儿臣听闻延城有座道观,道长可喊魂,能救将死之人。」 太子不禁问道:「真有这种事?」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终于等到李青奕要死了, 可不想有什么解救之法。 四公主马上说:「管他真的假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蕊儿说得对。王平!」 「老奴在。」 「去把那道观的道长请来为青奕喊魂。」 李青奕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等太医一走,九皇子配合四公主忙把恢復气血的药给李青奕餵了进去。 当天傍晚道长就来了,一番做法后,李青奕竟然真的睁了眼, 太医诊完脉十分惊讶,启禀道:「陛下,宁王气血有了恢復之势。」 皇帝大喜,要赏道长, 却见道长将拂尘一扫, 置于小臂处行礼:「陛下,贫道有话要说。」 「道长请讲。」 「宁王虽有好转, 但仅是几日罢了,若想救宁王性命只有一个办法。」道长停顿了一下, 缓缓说出两个字:「沖喜!」 沖喜自古以来皆有之,并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办法,皇帝问:「道长可知道是哪家女子?」 只见道长故作深思, 手指不停掐算, 突然道:「那红鸾星原本很近,不知为何现在远离了。」 皇帝忙问:「这是何意?」 「陛下不要着急,待贫道将那女子八字写出再看。」 「快,笔墨伺候。」 道长将八字写好递过来, 皇帝拿在手上念叨着:「这女子年满十六了,是该婚嫁了。」 「王平!」 「老奴在!」 「去把符合这生辰的女子全都找来让道长择选。」 「是。」 王平刚要离去,却见站在一旁盯着八字看的李梦蕊惊讶道:「这不就是平武县主的生辰吗?」 所有人都定住了,惠妃忙问:「可是奉国公嫡女,前两日刚与将军府退婚的那位?」 四公主赶忙回答:「惠妃娘娘,正是她。」 道长适时开口问:「此女刚刚退婚?」 四公主道:「是,就在去年腊月。」 又见道长闭眼掐算片刻,「此女是否父母双亡?一月多前险些丧命?如今又远走他乡?」 这么一说,众人都惊了,这不就是秦落柔吗。 道长继续说着:「陛下,若此女当真有这些经歷,无疑就是她,不过万事皆有巧合,不如把方圆十里是此生辰有此遭遇的女子都集合一处,贫道再细细观面相择选。」 如此说,不过是因为李青奕怕惠妃或太子从中作梗,找一个他们认为合适的女子改了生辰给他沖喜,在他身边安插亲信。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认为沖喜之事非秦落柔不可,无人替代。 九皇子却皱眉道:「父皇,依道长所说,此女已远走他乡,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把人找来。儿臣以为,可根据道长所说让亲属提供女子画像即可。」 皇帝一听立刻吩咐:「这个办法好!王平速速去办!」 条件如此苛刻,不过两日,都城就传的沸沸扬扬,还有人说,若宁王病癒,就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但看样子命不久矣,皇帝如此疼爱这个皇子,沖喜的女子岂不是要去陪葬! 一时间人心惶惶,又因为条件确实严苛,排查完整个都城,除去秦落柔才有两名女子符合。 而且都不如秦落柔更为符合,第一个女子并非退婚而是刚刚成亲夫婿就死了,这样的有克夫之嫌,肯定不能沖喜。还有一个说是一月前险些丧命,其实不过一场小风寒,还不至于丧命,但为了保险起见都把画像拿给道长看。 道长一下就指出了秦落柔,说不论是面相还是八字还是经歷都是作为沖喜独一无二的人选。 皇帝片刻不等,下了一道旨意:「即刻寻找秦落柔下落。」 好在李青奕已经在此之前有了动作,人手不够就先将人都布在同各邻国接壤之地,只要秦落柔还在本国,皇帝旨意一下,他定然能把人找到! 病情一好转,李青奕就请旨,由自己亲自负责去找人,皇帝问道:「青奕你可曾见过秦姑娘?」 李青奕昧着良心说:「未曾,不过听四妹提起过很多,既然能让四妹欢喜,想来是个好姑娘。」 第85页 皇帝笑了起来,「青奕呀,看来你和秦家姑娘缘分匪浅,你没见过她,朕倒是见过了,朕认为,你一定会喜欢的。」 李青奕低头一笑,父皇还真是一语中的。 宫中所发生的事,秦落柔一点不知,她和秋灵出了都城,一路悠悠闲闲往南地行去,她想要先去看看严易的家乡是什么样子。 走累了就在客栈住下,随意逛一逛四周风景,顺便了解一下风土人情,秦落柔觉得很惬意。 清晨起床,秋灵打开窗户,看见下面一队士兵往城门方向跑去。 「姑娘,怎么这么多士兵往城门方向去呀?」 秦落柔也往外看了一眼:「许是朝廷缉拿什么要犯吧。」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男装,「我们在这住了两日了,也没什么新鲜有趣的,今日就赶路继续往南去吧。」 两人收拾好包袱来到城门,却见城门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士兵拿着两张画像一个人一个人地对比,非常仔细。秦落柔见带队的两个将士身穿都城护卫战衣,心想他们找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也不知道是要抓敌国奸细还是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队伍一点一点前进,秦落柔慢慢进入了一个带队将士的视线中,那人一眼就认出了此俊俏男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话说一开始让他们找人时,他还觉得奇怪,为何找一个人却给了两张画像,一张是女子一张是男子,但仔细一看才知道其实是一个人,足以见得宁王对此事非常重视,宁王府的人还千叮咛万嘱咐,找到人后一定要以礼相待,切不可伤了分毫。 他当时拿着画像看了许久,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好看的人,一下子就记在了心上,虽然眼前男子故意涂黑了皮肤,画粗了眉毛也不妨碍他认出。 于是找到另一将领说了此事,两人一合计,确定先试探一番。 队伍流动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很快轮到了秦落柔,两个将士上前揖礼道:「见过平武县主!」 秦落柔惊了一惊,怎么在这里还有人认识自己?仔细想了想,兄长出征前自己去过一次军营,这两人莫不是兄长曾经的部下? 「你们是哥哥的部下?」 此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错了,那次她身着女儿装,如今男装,还特意画了粗眉涂黑了皮肤,匆匆见了一面之人定然难以认出。 不好,难道是孟跃庭要抓她回去? 「你们认错了,我不是,不是。」 两名将领对视一眼,确定眼前之人就是秦落柔。一人说道:「请县主跟我们走吧。」 「去哪?回都城吗?」刚离开就要回去,她才不要。 趁其不备,一个飞脚将眼前将领踹倒,拉着秋灵就要跑,秋灵可是一点不会武功,根本跑不动,士兵很快追上来将她们擒住。 「是不是孟跃庭让你们来的?」 「不是。恭喜县主,您就要成为宁王妃了。」 宁王妃?秦落柔彻底懵了,什么宁王妃?她都没见过宁王,怎么可能要成为宁王妃呢?开什么通天大玩笑呢。 另一将领道:「宁王病重,姑娘八字命脉与宁王相合,陛下下旨,要姑娘为宁王沖喜。」 「你说什么?沖喜?」秦落柔觉得事情有点不简单了,虽然四公主同她说过很多六皇子的好话,但她很早之前就听说六皇子生性寡淡,性情冰冷,她嫁过去估计也就一摆设,而且宁王命不久矣,她身为王妃岂不是要困在宁王府一辈子? 天,只是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将领回答道:「正是沖喜。县主,此乃陛下圣旨,莫敢不从,跟我们回去吧,若抵抗怕会株连九族。」 九族他才不怕,她只怕自己没命。心想,现下这种形势,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抓,不如先跟他们回去,到时候她再想办法。 谁知道一回到奉国公府,整个府邸都被包围了起来,她的房门口还有两个侍卫把守,不但如此,每天允许进她房间的人只有秋灵,说是宁王下令,旁人不得入内。 更夸张的是,就连饭菜也不让吃府里的,都是派人送进来,异常丰盛,大有一种养肥了宰杀的错觉。 秦老夫人要进她房间都被拦在门外,只听苍老有力的声音隔门传来:「落柔,祖母有话要说。」 秦落柔让秋灵打开房门,自己端坐在正对着门的椅子上,并不起身,懒洋洋道:「祖母,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 秦老夫人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有好多话说不出口,沉思片刻道:「落柔,你莫要忘了自己是秦家子孙,若宁王安泰,你也算为秦家争了荣耀,若宁王不幸……老身以为,秦家三代忠烈,女子也当是烈女,相随而去最好。」 这话说的好生文雅,若这两个侍卫不在,只怕会直接说宁王死了让自己跟着陪葬最好。 这也不难理解,若是她还活着,就是寡妇一个,依她现在的性子,秦老夫人怕她不甘寂寞,伤了秦家名声,所以干脆陪葬,说不定皇帝念在这个情分上,会同意过继。 想的美! 第48章 沖喜(2) 他的沖喜小娘…… 秦落柔故作吃惊, 「祖母这话孙女听不懂,请回吧。」 站在秦老夫人身后的二房王氏激动了,站出来骂道:「你别以为自己马上就是宁王妃了, 我看呀, 你就是被选中陪葬的。」 第86页 「大胆!」门口侍卫呵斥,他们可是宁王的侍卫, 怎么能听旁人咒自家主子呢。 王氏闭了嘴,但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却一点也没放过秦落柔,直勾勾地瞪着她, 好像自己瞪得狠一些,就能瞪死人一样。 秦落柔心里明白,祖母恐将自己过继的想法告知了二房,否则她不敢这么嚣张, 许是想着自己马上就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了才会如此放肆吧。 这天秦老夫人和二房来过后, 前院又加了一道守卫,根本不允许别人靠近, 将她同旁人完全隔绝起来,就连落婉也不能相见。 自己被抓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 宁王将死,有个道长救活了他,还说只有沖喜能救宁王, 生辰八字和经歷, 整个都城,只有她一人符合,秦落柔觉得奇怪,前世她也听说过宁王病弱, 但并没说要冲喜,怎么重生后都变了。 这些事她本也不关心,并未多想,她现在只发愁一件事,这里固若金汤,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就算是那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来了,恐怕也很难将她带走,这可如何是好。 现在她是不用怕三公主要伤害自己,毕竟两月后她早就是宁王妃了,只是宁王是怎样的人她并不知晓,即使他对自己不错,但要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成亲她当真做不到,况且有很大可能,她会成为寡妇,这些就已经够苦了,再别说宁王死后她十有八九要去陪葬,老天爷让她重生难不成是为了让她早死? 不行,她要想办法逃出去。 遂提笔写了封信,让侍卫带给宁王,不论有没有用,总要试一试才行。 此时的李青奕在郊外的宅院中,手中拿着刚在房中看见的九连环摆弄着,就在解下最后一环时,林瑞进来禀告道:「殿下,秦姑娘写了封信给您。」 李青奕放下手中的九连环,满脸笑意的走过来正要接信,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现在还敢给『严易』写信?」 林瑞摇摇头,「这封信是写给宁王的,并不是写给严易的。」 李青奕笑而不语,打开信看了起来。 宁王,小女斗胆书信一封,只因心中十分困惑。敢问殿下,沖喜之人是否非小女不可,若是如此,小女就是您的救命恩人,对待恩人怎可软禁?殿下不还我自由,小女就自刎悬樑绝食,看谁人给殿下沖喜。 写这封信的时候秦落柔就想好了,在沖喜之前,自己可金贵着呢,就是把宁王惹生气了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李青奕哈哈大笑起来,如今人就在他手心,马上要娶心爱之人心情着实不错,现在看到这封信,似乎看到了秦落柔那个气鼓鼓的样子,「林瑞,本王现在真想看一看她生气的样子。」 「你吩咐下去,人都退到奉国公府外,给秦姑娘在府中自由走动权利。」 林瑞有些担心,「殿下,秦姑娘分明是想逃婚。」 「本王自然知道,所以只让她在奉国公府走动。」秦落柔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而且她逃跑的那些伎俩,可是再也瞒不过李青奕了。 信送出去的第二日,她房门口的侍卫就撤了,还给他传话说,宁王准许她在府中走动和会客,而且看守的侍卫任由她调遣。 秦落柔打算安稳过两日,等侍卫都觉得她不会逃跑时再趁机熘走。 在此之前,她觉得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之前即使做了也不一定能成,如今她就要成为宁王妃了,自然要在走之前将事情办好。 她让秋灵传话,请老夫人和二房三房在花厅等候,又挑了两个侍卫交代一番,跟在自己身后,当她走进花厅的时候,众人看见她身后的侍卫皆是一惊,这架势好像她已经是宁王妃了一样。 秦落柔坐下,两个侍卫很自然的护在她身侧。 主座上的秦老夫人见此情景,也不好发作,直接问道:「看在宁王的面子上,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宁王她可是得罪不起的,未来的宁王妃也得罪不起。 秦落柔道:「客套话我也不说了。身为秦家人一日,自然要为秦家多做考虑,但现在府中情形让我十分忧心,于是前几日我给宁王去了书信,将二叔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一事说与了宁王,还建议家中的田产应该由踏实的三叔管理,我才好放心嫁过去,宁王可是要我救命的,这点小事自然准许。现在就想问问各位可有意见?」 她可真是有些佩服自己,既然让自己沖喜,她就得用这个身份呀,不用白不用。 没等老夫人开口,秦峰德忍不住了,「落柔你怎可如此?我可是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不是,对大哥一向尊敬,即使你要退婚我虽不贊成,也没有强加反对,如今你飞上高枝做凤凰,为何要同宁王说那些话?」 「二叔说的都对,我知道二叔没有说过我的不是,但是也没说过我的好呀,况且二婶是何做派二叔是知道的呀,二叔知道却不阻拦,那就相当于是默认了,这笔帐我就记在你的头上,又有何错?」 想和她说道理,她问心无愧,还怕同他说理? 王氏跳出来道:「宁王还能顾得了这些小事?落柔你莫不是说的假话吧。」 秦落柔冷冷一笑,问后面的两个护卫,「你们说,我是不是给宁王写了封信,宁王是怎么说的?」 其中一人回答道:「宁王说,万事都听秦姑娘的。」林护卫一早就交代过了,这几日除了不让秦落柔逃跑,其他不论什么事都要听秦落柔的,他们也知道,自己看守的可是未来的女主人,所以当秦落柔交代此事时,两人一口应下。 第87页 秦老夫人缓缓站起来,「这宁王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如今这奉国公府还是老身做主,不过既然宁王当真如此说了,就先这么办吧。」 「娘!」秦峰德和王氏同时喊道。 「就这样吧,散了吧。」秦老夫人说完就要离去,却见秦落柔喊住:「祖母留步!」 秦老夫人道:「现在都随了你的心意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祖母心中想的是什么落柔心里可明白着呢。」秦落柔起身道:「祖母定然想等宁王薨了,这事就不做数了吧,也定然认为宁王命不久矣,孙女说的可对?」 她身边的两个侍卫听到秦落柔这么说都直勾勾盯着秦老夫人,等着她的回答。 秦老夫人看见这两人很不友好,干脆默不作声。 秦落柔道:「那就这样吧,现在就立字据。」她看一眼秦落婉,「我自然是希望我未来的夫君能长命百岁,可凡事总有万一,届时落婉你可拿着这份字据让九皇子做主。」 王氏一听这话,看着秦落娇瞪了一眼,「你怎么就没有那么好命。」然后阴阳怪气道:「看来这件事恐不是二姑娘一人所为,大家都知道九皇子与宁王相熟,这么一想,今日之事也不意外。」 秦老夫人转头看着落婉道:「看你平日里老实,没想到心机颇多。」 秦落婉并不理会,而是对秦落柔福礼,「落婉多谢二姐大恩。」 秋灵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上来,秦落柔大笔一挥,立好字据后先让秦峰义上来签名。 秦峰义和三房林氏一直躲在后面不说话,秦落柔知道自己做这些他们也不会感激,但只要落婉记她这份情就够了。 轮到秦峰德时,他迟迟不上前,气愤说道:「这字据我不立!」转身要走,两个护卫立刻拦在了他身前。 秦峰德见此情形,虽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签了。 秦落柔将字据交给落婉,转身对秦峰德道:「二叔,侄女干脆把话说明白,以如今九皇子对落婉的喜爱,三叔今后还会缺这几处田产吗?我呀就是看不惯二叔好吃懒做,二婶一幅小人嘴脸的样子,秦家这份家业,父亲在世时,虽说都是父亲名下,但多由三叔打理,也算不错,但自从交到二叔手里,每况愈下。如今这种局面,你们怨不得任何人,要怨就怨自己吧。」 「我们走。」 秦落柔带着秋灵和两个护卫离去,丝毫不理会旁人。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宁王府,李青奕听到禀告,大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的沖喜小娘子这么厉害呢,还会打着夫君的名号办事了。 「赏!」 两个侍卫谢恩退了下去。 李青奕心情大好,现在恨不得马上见到他的小娘子,遂问道:「礼部将成亲的相关事宜都操办好了吗?告诉礼部侍郎,不要宾客,只需迎亲就好,迎亲队伍要经过都城所有繁华的街道,让百姓们都知道此事。」 怀安不解,「殿下为何如此?」 「你真以为秦姑娘能乖乖嫁过来,若闹出乱子让皇后和母妃知道了,定不能轻饶,到时候连我也不好求情。」 「怀恩明白。」 李青奕又道:「去给道长说一声,找一个什么天象的理由,把沖喜之日定在三日之后吧。」 第49章 沖喜(3) 宽衣解带。…… 两日后, 秦落柔正闲散的躺在软榻上看话本子,突然有两个女官进来禀告成亲相关事宜。 「明日?」 秦落柔看着宫中府派来的两个女官,着实发愁了起来, 这也太快了, 不都说皇族成亲选日子都需要很长时间吗? 女官道:「陛下对宁王的婚事很重视,特派我们前来为姑娘梳洗装扮。」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太监抬着婚服首饰几大箱进了屋。 「彩礼今日大早就送进了府中, 宁王吩咐,有没有嫁妆没有关系,宁王府什么都有,只要宁王妃喜欢就都是您的。」 这话听着倒是挺暖心的, 她悄悄对秋灵道:「这宁王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让人害怕。」 不过她也只是感嘆一下,本来想着每日好吃好喝,又有人保护,在府中作威作福, 这等好日子她还想多过几日呢, 只是这日子再怎么好都活在监视之中,连个府门都出不了, 她想见见贺大娘也不敢送信出去,生怕到时候连累了她。 「知道了, 你们先下去吧。」 女官道:「明日姑娘丑时起床,沐浴更衣,梳洗装扮, 这些都要大半天。」 「好, 下去吧。」秦落柔不耐烦的挥挥手。 人一走,她就发愁起来,她还没想好怎么逃跑呢,沖喜的吉日这么快就选好了, 急得她在屋子里面转圈圈。 一筹莫展之际,侍卫叩门道:「宁王准了四皇子来看姑娘,现下已到了。」 秦落柔正纳闷,李青嵩就推门进来了。 「姑娘别来无恙。」 秦落柔福礼,「四殿下客气了,不知找小女何事?」 李青嵩并不回答,往后退了一步,身后跟着的小厮却往前迈了一步,抬起头看她,「落柔……」 秦落柔一惊喊道:「孟跃庭,怎么是你!」 李青嵩忙道:「别惊动了守卫,我今日可是冒着被父皇责罚的风险让你们见面的,有什么要说的快一些。」 今日一大早孟跃庭拖着大病初癒的身子到府中求他,李青嵩知道六弟对这桩亲事非常重视,奉国公府满是宁王的人,将秦落柔看管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 第88页 要想见到秦落柔只有去找六弟,他心中复杂,很多种情感杂糅在一处,思量了好久还是去了趟宁王府。 「我去门口守着,给你们一柱香时辰话别。」 话别?秦落柔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孟跃庭说道:「落柔,那日回去后我病了好久,开始学着放下你,只是没想到病好后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你要给宁王沖喜,我想,你一定是不愿的吧。」 秦落柔没心思听他说这些,在这当口,孟跃庭跳出来添什么乱呀。 「我是不愿意,但我现在已经和公子你没有任何关系,多谢关心。」 孟跃庭却道:「姑娘和我有没有关系,我都看开了,但即使你不嫁给我,我也希望你能嫁给一个能同你长久之人,而不是病弱膏肓,有可能去陪葬之人。」 在此时能听到这些话,若说心中没有感动是假的,毕竟孟跃庭比那些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更加关心自己,但是感动归感动,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孟跃庭已经丝毫没了情愫。 秦落柔的态度软了下来,在这样的时候还能真心记挂着自己的人,她实在做不到再恶语相向。 「这都是命,我本以为逃脱了一种命运就能按照自己所期望的样子活下去,没想到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我。多谢孟公子的关心,不论我今后的路如何,都衷心希望公子能遇得今生真正良缘,欢喜一生。」 细细想来,不论三年之后孟跃庭会变成什么样子,但重生之后到现在为止,他对自己的真心不假。 孟跃庭深深嘆一口道:「我欢不欢喜都是后话。既然落柔你不愿沖喜,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秦落柔一愣,「你说什么?孟公子莫不是开玩笑逗我,如今连府门都出不去,你如何救我?」 「你换上我的衣服,跟着煜王出府,我留下来。」孟跃庭已经想好了,不论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让他看着秦落柔去送死,实在做不到。 秦落柔心中无不震撼,她并非铁石心肠,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男子,五味杂陈。 「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救了我,不怕皇帝怪罪,丢了中郎将的官位吗?」 「不怕,建功立业可以从头开始,但你若进了宁王府,便再也出不来了。」他深陷的眼窝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异常坚定。 秦落柔转过身去,脑中混乱成一团,孟跃庭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这样做,就欠了他一个这辈子都还不清的救命之恩,可现在除了如此做,她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孟跃庭催促,「落柔,别再思虑了,什么都比不过活着更重要。」 李青嵩走过来道:「秦姑娘放心,此事你不必担心,秦老将军战功赫赫,少将军守卫边疆忠心不二,父皇不会严惩,最多削去官职,打个几大板子。」 在找六弟之前,他先去了趟东宫。太子极为贊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沖喜后,李青奕有所好转,对他来说可比三皇子难对付多了。 他这么做,也更能得了太子的信任,还能救了秦落柔,何乐而不为呢。 「我已经准备好了出城的马车,之后的事姑娘无需担心。」 秦落柔不停咬着嘴唇,最后心一横,「好,我同意。两位大恩大德落柔恐下辈子才能报答了。」现在的情形也由不得她多做考虑。 事不宜迟,秦落柔穿上孟跃庭的衣服,熟练的往脸上抹黑灰,想起还在小厨房为她做红豆糕的秋灵,转身问道:「秋灵怎么办?」 孟跃庭道:「放心,侍卫不会管秋灵去何处的,等你们走之后我会对秋灵说此事,让她找个藉口出府即可。」 秦落柔还是有点不放心,盯着小厨房的方向不说话。 李青嵩对孟跃庭道:「跃庭,今晚天黑之后让秋灵到煜王府后门自有人接应。」又对秦落柔道:「今夜送你们离开,等明日一早女官发现,你们应该已经走远了,我会让可靠的人送你们去邻国。」 秦落柔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唿一口气,「走吧。」 跟在李青嵩身后,她将头埋的很低,只敢看自己的脚尖,秦老夫人却突然迎面走过来,看见是李青嵩有些惊讶,「煜王怎么得空来了?」 李青嵩挪动了脚步,将秦落柔挡在身后道:「受人之託罢了。对了,秦老夫人是要去见秦姑娘吗?她心情不佳把我都赶出来了,老夫人就别去讨没趣了。」 「那丫头真是胆大,殿下恕罪,老身也是刚得到落柔明日出嫁的消息,落柔没有母亲,按照礼数该由我这个祖母在出嫁前一夜教她为妇之道。」 李青嵩道:「宫中来了两个女官,如何为人妇应当不用老夫人操心了,不如明日一早老夫人直接同秦姑娘话别,门口那两个侍卫只听宁王和秦姑娘吩咐,秦姑娘不让您进去,您也进不去。」 秦老夫人重重嘆了一口气,「四殿下说的在理,想您与跃庭交好,听说跃庭病了好久,如今老身也不好去探望,他身子可有好些?」 「多谢老夫人关心,跃庭已经大有好转。」李青嵩揖礼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秦老夫人回礼,「殿下慢走。」 秦落柔一直没抬过头,心始终悬着,生怕自己被认出来,终于相安无事寒暄完,听到要走了,心才放下了,紧跟在李青嵩身后,就这样顺利出府了。 第89页 到了煜王府,李青嵩将她带进了书房,「姑娘在这里休息片刻,等到夜黑了我们就出发。」 李青嵩坐在书桌前看起书来,秦落柔在博古架前左看看右瞧瞧,十分无聊。 李青嵩看她的样子笑道:「姑娘觉得我这煜王府如何?」 「自然是好了,皇子的府邸哪里有不好的。」 李青嵩放下书,起身走到秦落柔身边,「六弟深受父皇喜爱,府邸比我这里更好。如果非要姑娘做选择,姑娘是愿意选我这煜王府还是六弟的宁王府?」 秦落柔想都没想就说道:「当然是哪里都不选。」 李青嵩追问:「若只有这两种选择呢?」 秦落柔抬头看见对自己淡淡笑着的李青嵩,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 「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我不想选。」 李青嵩没再说话,坐回到书桌前看起书来。傍晚时分,有下人问他晚膳是否去王妃处,他直接让人将饭菜送到书房。 下人来送饭的时候,秦落柔装模作样给李青嵩磨墨。 「去吃吧,我不饿。」 秦落柔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一起吃。」 「我不吃,你吃。今夜你就要离开,一路颠婆,也不知道下顿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秦落柔沉吟一下,怀着复杂的心情吃完了这顿饭。 天一黑,秋灵就到了煜王府,李青嵩带着她们悄悄出从后门离开,送上了去邻国的马车。 走到半路上,马车勐烈晃动了一下,秦落柔挑开车帘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见马车停了下来,马夫转头看她的瞬间抬手撒了一把粉末。 抬手的剎那,那个熟悉的剑穗刚映入秦落柔眼帘,下一刻她就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躺在床上,脸被红盖头遮住,朦朦胧胧的红色让她的心揪了起来,将盖头拿开,向四周看去。 喜字,红烛,身上的嫁衣……她这是…… 刚要起身,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不敢动作,忙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 那人一步步走进,坐在了床边,没了动静。 过了好久,听见一阵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她忙睁开眼睛,看见一男子穿着玄端礼服坐在床边,正背对着自己宽衣解带。 第50章 是他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 秦落柔下意识蜷缩住身体, 悄悄从头上取下髮簪握在手里,时刻准备着。 那人似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道:「那髮簪是本王为你戴上的,意为结髮为夫妻。握在手里小心别伤着自己。」 秦落柔听着声音有些熟悉, 还没来得及细想, 就见那人转过身低俯下来。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屏住唿吸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映照在红烛之下的苍白面容是那样熟悉, 明朗的眉眼深深瞧着自己,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却很快消失,不辨喜怒。 她愣在那里动也不会动, 心有剎那欣喜,却又很快被慌乱害怕吞噬,有很多话梗在喉咙说不出,有太多事她想问明白, 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是他又不是他。 那人越靠越近,她节节后退, 退无可退,干脆紧紧闭上眼睛, 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握着髮簪。 温热的气息从她耳边传来,「娘子好狠的心,口口声声说视本王为知己, 怎么用完本王就弃之不顾, 不辞而别了呢?」这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穿透了她的心,带着威严,带着埋怨,带着委屈, 还带着气恼。 她睁开眼睛,侧头看他。眉眼相对,鼻息撩拨。心勐烈的跳动起来,怯懦的喊了一声:「严公子。」又觉得不对很快改口道:「殿下。」 这声殿下,让李青奕心中翻起波涛,眼眶发红,感慨万千,低头取走她手中的髮簪重新为她戴上:「落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 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你为何非要逃呢,你可知道我有多着急多担心,今后别再如此了好吗?」 秦落柔浑身僵硬,直到这一刻她还是不敢相信此刻抱着自己的男子就是那个在破庙中受伤,在小酒馆为她画像,同她琴笛合奏的落魄书生。 原来他是陛下最偏爱的六皇子呀,怪不得他能让孟跃庭毫无辩解之力就背上了浪荡公子的名声,现在细想起来在绸缎庄遇四公主,在临江楼遇九皇子,只怕都是他们兄妹演的一场好戏。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如果自己没有离开,不知道他还要骗她多久。 这种被欺骗的感觉真的很差,推开李青奕起身,走到窗边沉默许久道:「殿下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前世就是如此,她所相信的未婚夫,所信任的如父亲一般的长辈,所保护的家人,统统给了她重重一击。重活一遍,她已害怕将心交付出去,但偏偏严易一点一点让她觉得还有个人可以视彼此为知己,她的离开何尝不带着遗憾,其中最大的遗憾就是关于他。 可是,他一直在骗自己。 所以,现在他说的这些话,有多少还能相信? 不愿意看他,秦落柔背对身问道:「是不是从一开始,殿下便知道我就是那个唯一能救你的沖喜之人?该不会抢我钱袋的小偷也是殿下安排的吧,殿下那么尽力帮我退婚,是因为沖喜吗?」 李青奕愣住,她怎会如此想,这样一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成了预谋,那么他不论如何诉说自己的真心,都不再纯粹。 第90页 两步跨到她身后,却不敢靠近,发现自己被误会了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解释,骗她是真,一开始的玩笑心态也是真,让他如何解释,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陷进去。 秦落柔突然转身看着他,神色严肃,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你是真的命不久矣吗?」 这件事太复杂,李青奕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我为你沖喜,但你要答应我,沖喜之后放我离开。」 不论他如何欺骗,却从未伤害过自己,想来他也不过想活命罢了。秦落柔苦笑,那夜在荒山上他问的原来都是真的。 这个对自己来说唯一的知己,要她如何眼睁睁看着他薨逝,且不说身上的嫁衣,满堂的红烛,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就仅仅是知己这一个理由,就足以让自己救他了。 缓缓取下凤冠,脱去大红的外衣,解开腰间的系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她要救的本就是她放不下的想救之人。而救他的方法就在她的眼前,她的一念之间。 「别。」李青奕心疼不已,按住她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勐然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自己栖身上来,紧紧搂住「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别勉强自己。」 秦落柔被圈在怀里动弹不得,挣扎片刻后渐渐放松下来。 「落柔,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身后传来喃喃的声音,秦落柔身子一颤,心乱成一团。 帷幔没有放下,烛火依然摇曳,屋里的炭火生的很旺,他的怀抱很温暖,一切都让她觉得很安心,现在有了宁王,不用再害怕三公主,不用想着如何保命了,如此想来,也很好。 眼皮在打架,很快就睡着了。 「殿下。」第二日清晨,怀恩在门外轻声喊着。 李青奕睁开眼睛,看了看怀中的秦落柔,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才发现已经麻了,怀恩又喊了一声,他忙奔到门口,开了一个缝:「嘘!王妃还在睡觉。」 「殿下,该去给陛下皇后惠妃请安了。」 「你派人去宫中,说昨夜我累着了,晚些去。」 怀恩瞧了眼李青奕并未脱去的婚服,一脸不相信,又探头探脑往里看了看。 李青奕将怀恩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秦落柔听到动静也醒了,坐起身看向门口。 李青奕转身,就看见了秦落柔睡的红扑扑的脸庞,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昨晚是不是没睡舒服?髮髻也没散,婚服也没换,还没洗漱。」 秦落柔不说话轻轻摇摇头。 经过昨晚,李青奕虽然想解释,却又不敢提,觉得还没到时机,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了秦落柔不快。 不过现在人就在他身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他相信来日方长,金诚所致金石为开。 「要不要再睡一会?」 秦落柔还是摇摇头。她也有很多话想问,却一句也问不出口,想到自己昨晚真是胆大包天,被严易就是宁王的事实惊着了,又一时气恼,竟然敢质问宁王,现在小命都在他手上,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拼命讨好吗? 她也想通了,如今两个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他身体大好,她才不会被陪葬,说不定等他身体好了,就能大发慈悲还她自由了。 不过又想了想,若要如此,肯定还得先沖喜才行呀。 思及此,她看着李青奕的眼神就不对了,躲躲闪闪,忽得眉头一皱,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哪根筋不对,自己脱起了衣服,真是又羞又恼。 「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梳洗装扮?今日是成亲后的第一日,我们要进宫请安。」 秦落柔忙从床上下来,「那就赶快梳洗吧,听说后宫的娘娘都不好相与,千万别失了礼数。」 李青奕看着她笑了起来,这个样子才是他熟悉的秦落柔,原本他们就不应该拘谨相待。 「我让婢女进来为你梳洗,服饰装扮都已安排好,有什么不满意的吩咐她们去办。」李青奕说完拿起外套开门,「我也去换身衣服,在院中等娘子。」 这人喊娘子还喊的挺顺口的,秦落柔听着竟然不觉得别扭,还很顺耳。 李青奕出去后,很快进来了好几个婢女开始为她梳洗打扮,浅粉色的罗裙桃红色的内衬,朝气蓬勃又灵动可爱,喜庆却不艷丽,随云髻金步摇,淡扫蛾眉一点朱唇,清丽脱俗婉如仙子下凡。 如此精心的装扮李青奕还是头一次见,以往他所见的秦落柔不是男装就是轻便罗裙,如今这番模样一走出来,还真教人眼前一亮,挪不开眼。 而秦落柔也没见过身着蟒袍,一身繁琐配饰,戴着白玉发冠的李青奕,正舒眉浅笑的望着自己,心中荡漾起阵阵涟漪,不自觉就挂了笑意,向他走过去。 「皇后和惠妃娘娘会问什么?我该如何答?」 「不用担心,有我呢。」 宫中的事太过复杂,他本不想将她牵扯进来,但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秦落柔看向她身边的婢女,突然想了起来,问道:「秋灵呢?」 李青奕道:「我让她带人去奉国公府收拾你物件去了,秋灵应该懂你的心思,等我们从宫中回来你就能看见她了。」 秦落柔又问道:「贺大娘呢?你将我关在府中,害我都见不到贺大娘。」 第91页 「明日我陪你去见。」李青奕拉起她的手,走到车架前,将她扶上马车,而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马车行驶在路上,秦落柔对着李青奕有些不好意思,遂掀开车帘透透气,却不料看见身旁骑着马护送自己的侍卫手中握着的剑,那剑穗她可记得清楚,分明就是黑衣人的。 再抬头看去,这不就是昨天撒粉末的人吗?刚刚平稳的心态又炸了,她指着林瑞问李青奕:「那个带我出府的黑衣人是不是他?」 李青奕知道这些事与其要瞒,不如干脆都说明白,但说来话长,马车马上到宫门口,显然现在并非好时机。 小心挪动到秦落柔身边,缓缓说道:「朝堂纷争混乱,我隐藏身份实属无奈,你是我的妻,我不该再瞒着你,待请安回来,我定将这些事都说与你听。」 第51章 请安 一切有我,别怕。…… 这人一口一个「我的妻」是真的尊她为妻, 还是只把她当作沖喜的工具?即使他是真的,可生在深宅大院的秦落柔更明白,李青奕尊她, 不过因为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妻, 高门大户家的正妻有几人是真得了夫君宠爱的,更何况是皇家。 似乎存着别样的希冀, 那颗一直被自己封闭的心好像有了松动的痕迹,却又马上告诫,不要妄想。 马车到了宫门口,换成了轿撵, 想到自己之前进宫只能徒步走在宫道上,秦落柔有些感慨。 「落柔,来。」李青奕站在轿撵上对她伸出了手。 她向紫宸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的皇宫, 依然让她心生敬畏。 而眼前这个男人, 成了此刻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抬手搭在他的掌心,下一刻就被温暖紧紧握住, 即使坐上了轿撵,那人也不松开, 让她安心好多。 一路上,他始终握着她的手,快到紫宸殿时, 李青奕道:「一切有我, 别怕。」 扶着她下了轿撵,依规矩向殿内行去。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左边是皇后,右边是惠妃。 李青奕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母妃。」秦落柔跟在他身侧依样行礼。 皇帝很高兴, 「真没想到峰武的女儿能嫁给青奕,你们俩的缘分可真是不一般。」 皇后道:「落柔是吗?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 秦落柔抬头道:「落柔拜见母后。」 「呦,好俏丽的女子,怪不得孟家公子对你不舍,得陛下出面才退成了婚,没想到刚退了婚,就进了皇家,这命呀可真是由天不由己。」 秦落柔没听出什么赞赏,反而听出了不喜。 「姐姐说的是,这人的命呀还真是由天不由己。」惠妃也附和道。 惋惜中透着些心酸,她惋惜的是这么好看的姑娘马上就要给他的儿子陪葬了,心酸的是想起了自己在冷宫那些年。 皇帝细细瞧了瞧李青奕道:「 一早你就派人来说自己累着了,朕此刻瞧着却觉得你精神焕发,沖喜成效卓着呀。」 秦落柔脸一红,偷偷看了眼李青奕,活脱脱像个害羞的小媳妇。 皇帝一看大笑起来:「好,好呀。」 「赏宁王妃锦缎百匹,珍珠宝玉各一箱。青奕,随朕去书房,你们女眷之间说些体己话吧。」 「是。」 李青奕随皇帝离开时握了握秦落柔的手,小声说道:「放心,别怕。」 他知道皇后和惠妃对秦落柔来说都很陌生,但更知道不论是皇后还是惠妃对他的沖喜小娘子就是再不满,也不至于明里争对。 皇后起身道:「冬日快过去了,本宫瞧着今儿天色明媚,去御花园走走吧。」 惠妃起身道:「是。」 秦落柔跟在她们身后,在一众宫女太监簇拥中往御花园走去。 「妹妹,你真是好福气,青禾如今是陛下左膀右臂,青奕虽说身体弱一些,但现在有了落柔为他沖喜,康復指日可待呀。」 不等惠妃说什么,皇后停住脚步微微转身问秦落柔,「你可知宁王病重?」 这话问的,都城各世家谁人不知道宁王病入膏肓,秦落柔恭敬回道:「是知道的。」 皇后点头,语重心长起来,「作为宁王妃,你要懂得心疼自己的夫君。你们正值气盛本宫也能理解,可今日宁王派人来说昨夜累着了,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秦落柔哭笑不得,明明两人还清清白白,即使是已经同房,这事也能怨到她身上? 揖礼道:「宁王身子实在弱,多是小女主动。」 她虽未经人事,但这样说应该没错吧。 一听这话皇后有了笑意,她生怕沖喜后李青奕真的大好,如今一听,并不如老道长所说那般神奇。 「姐姐,你问这些做什么。」惠妃笑道:「落柔初为人妇,该害羞了。」 「不问不问,妹妹,你们多走走吧,我先回宫了,昨夜没睡好,有些乏了。」 那个老道太神奇,念念经就能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她不得不相信沖喜之后李青奕身体会大好,仅有李青禾不足为患,但深受陛下偏爱的李青奕若康健起来,就真的棘手了。 现在得知沖喜也不过如此,心里轻松不少。 只剩下秦落柔和惠妃,她稍稍放松了一些,心想毕竟惠妃是宁王生母,自己又是沖喜唯一人选,总不至于给她难堪吧。 第92页 果然惠妃拉过她的手亲昵起来,「真是辛苦你了,我儿青奕病弱还要落柔你多用些心。」 「母妃放心,落柔知道,只有宁王安好我才能安好。」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青奕八岁才与本宫团聚,对本宫许是有些生份,不怎么亲近,本宫想多关心,青奕却不愿多说。如今你进了王府,要多多同本宫说些青奕的事才好呀。」 秦落柔想起李青奕曾对她说过小时候寄人篱下,八岁才回到生母身边,但在她看来李青奕不像是那种对生母生份的人。但还是应道:「宁王有惠妃这样的母妃是宁王的福气。」 惠妃笑了起来:「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对了,青奕每晚都要喝药,他怕苦,总是不好好喝药,你可要看着他都喝完。」 在宫中时,李青奕一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把控,但出宫立府后,她在宁王府安插的眼线,总是被驱逐出府,惠妃知道李青奕对她有所设防,但如今依靠着皇帝对李青奕的偏爱要为青禾铺路,不能撕破脸皮,想要掌控他也没了什么好办法,若是能拉拢秦落柔就再好不过了。 洞房花烛刚见了一晚,两人现在还陌生,她说什么秦落柔应该都会相信,那就能相信多久信多久吧。 那日李青奕突然吐血晕倒在大殿上,她真的吓坏了,现在大事未成,他还不能死,这几日已经让人调整了剂量,只求他能熬到成事之日。 慢性毒药就这样让李青奕喝着,待太子落马,青禾入主东宫,这颗棋子就变成了弃子,到时毒入心肺,可让他们离开都城,自生自灭。 「走吧,外面还是有些冷,去本宫处等青奕吧。」 李青奕赶到惠妃宫中时,正值晚膳时分,惠妃摆了一桌子的菜,和秦落柔有说有笑,气氛看起来十分和谐。 这是惠妃第一次等他用膳,并非因为自己,说来还是託了秦落柔的福。 「青奕快来。」惠妃热情向他招手,可是李青奕从惠妃的眼中只看到了虚伪,转而看到秦落柔时才微翘嘴角。他来到近前冷淡揖礼:「母妃久等了。」 惠妃道:「你父皇一向疼爱你,刚是什么事?」 「哦,是运河的事。」他不愿意再多说,惠妃听了有些不悦,但隐忍不发,没有继续追问。 秦落柔也从这一问一答中看出了他们母子并不亲密的关系。 「动筷子,动筷子。」惠妃给李青奕夹了个笋块,「特意让厨房做的青笋,你尝尝看。」 难得惠妃还记得他喜欢吃青笋,可他却知这只是在适当时候拿来做样子的,没有回应而是夹了一块鱼放在了秦落柔碗中。 秦落柔一看,惠妃碗中空空呀,她怎么能先吃,忙给惠妃夹了个鸡块。 惠妃笑了起来,「还是落柔懂事,青奕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这装模作样之态,让李青奕没了食慾,他认为惠妃如此做定然有所图,但秦落柔在这里,他不能将反感表现得太明显,让不明真相的落柔不知所措。 这顿饭他吃得很是沉默,秦落柔吃的十分拘谨,惠妃说着李青奕小时候的趣事,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终于用过了晚膳,李青奕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揖礼道:「母妃早些休息,我们回府了。」 说完便拉着秦落柔出了宫。 逃离了那个拘束的环境,秦落柔浑身才舒展起来,「这请安之事多久去一次呀?」 李青奕停下脚步歪头问她,「娘子你很不喜欢吗?」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没有正经了,成亲还连一日都不到,「娘子」喊得还挺顺口,落魄书生时,她倒是没看出他这人这么不正经的。 「别总喊我娘子,喊我落柔就已经够别扭了。」 李青奕道:「你现在就是我娘子,难不成我还要喊秦姑娘,我们之间有那么生分吗?我怎么听着孟跃庭也喊你落柔的,你就不别扭?」 秦落柔瞪了他一眼,「那不一样,我们从小玩在一处,听习惯了。」 「那你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呢。」李青奕说的委屈巴巴,垂下眼眸,一脸伤怀。 秦落柔见他如此,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殿下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她往前走去,李青奕追上来抓住她的手,满脸笑意,「娘子,娘子,落柔,落柔……」 李青奕换着不同口气,不同声调一遍又一遍喊她。 秦落柔被逗乐了,勐然用手掌捂住他的嘴,「快停下,我竟不知殿下这么顽皮,你是严易时那芝兰玉树的气质都去何处了?」 别说是秦落柔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林瑞和怀恩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番模样的主子,他们又何曾看见过。 「如今怎可同那时相比,现在你可是我李青奕的妻子。」 秦落柔笑道:「我是殿下的妻子这件事不用总是挂在嘴边,整个都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青奕沉默片刻,「我是怕旁人都知,只有娘子你只把她当做一个称唿。」 不辞而别,逃婚。那时她是真的想逃离这里,只是现在看着眼前之人,这份离开的心思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 「你还没告诉我,这请安之事多久一次?」 顾左右而言其他,李青奕心中嘆息。 「逢年过节才会去,你若不愿去,随意找个藉口不去就好。」 第93页 「那会不会惹你母妃不悦?」 「没事。」李青奕温柔轻抚她髮丝,「刚我没吃好,娘子陪我去临江楼在吃点东西吧,想必现下娘子肯定也有很多话想问我,我也有很多话要对娘子说。」 第52章 明白 想与你生出些瓜葛来…… 清了二楼的客人, 两人坐在临江楼靠窗的位置,此时天色已青,秦落柔看着远处逸江上的二层船, 还如同那日一般灯火辉煌, 悦耳的琴音缥缈,同样的窗影摇曳, 却没了那时好奇的心思。 「初遇殿下那夜,我就坐在这里喝了几杯红尘醉,看见远处那船上歌舞昇平,心生嚮往, 不料还没走到船边,就被偷了钱袋,一路追赶,却迷了路, 这才遇见了殿下。」 李青奕不无感慨, 「那夜我被太子安插在身边的细作所伤,逃至破庙, 都是偶然,并非有意安排。」 「之后呢?」 「之后。」李青奕沉吟片刻, 「之后我时常想起那夜之事,恰好又见姑娘,便佯装成落魄书生在小酒馆故意生事, 让姑娘帮忙入画, 都是因为想与你生出些瓜葛来。再之后种种,正如姑娘所料,黑衣人是我的侍卫,牡丹本是宫中浆洗宫女, 那场宴会是为了引诱孟跃庭特意而办。」 「偶遇四妹和九弟后,他们也配合着瞒你,可是四妹喜爱你是真,九弟心悦秦三姑娘是真,而我在得知你不辞而别后,找遍了都城都找不到你,真是又气又急,这才设计沖喜一事让父皇下旨赐婚。」 「落柔,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不是因为她能沖喜才刻意接近,而是因为想要娶她才设计了沖喜,可以这么理解吗。 「那你并非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秦落柔莫名有些开心,这样说来,李青奕就不用死了,而自己肯定也死不了了。 「是,现在有了你,我怎么还捨得死。」李青奕有些着急,他说的重点是沖喜,是命不久矣吗。 干脆心一横问道:「落柔,你可有一点儿喜欢我?」 秦落柔刚才就已经听明白了,刻意忽略了重点。她有点害怕,不敢轻易回应。他是严易时,那冒出来一星半点的念头都让她按了下去,现在他是宁王,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可她还是害怕,人心善变,如何长久。 见眼前人并不回答,李青奕有些失望,「无妨,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为自己和秦落柔斟酒,举杯一饮而尽。 沉默了许久,李青奕道:「落柔,今日进宫你肯定有很多疑问,这宫中朝堂之事,我先说与你听。」 李青奕将自己所经歷的事情一一道来,秦落柔听后十分惊讶,「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怨不得今日我瞧着你们相处实起来十分奇怪。惠妃还让我今后多说些你的事给她听。」 李青奕不屑一笑,「及冠之前在宫中,我身边都是她的人,出宫立府后,她也曾往我府中安插眼线,但都被我识破赶了出去,她让你多说些我的事,并非关心,而是想掌控我。不过惠妃定然做梦都没有想到我和你是旧相识,若我们是初识,有些话我也不敢说与你听,惠妃是我生母,你自然信她。」 生在皇家,骨肉亲情竟然如此淡漠,再看向李青奕时,似乎看到了那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孩子,步步维艰,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母妃出了冷宫,却没等到半点母爱。 真是太可怜了。 「我听她用膳时,说了那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若不知道的人当真以为她多么关心你呢。」 李青奕突然笑了起来,「落柔,你可知,惠妃今日所说那些小时候的趣事,我自己也是头一次知道呢,恐怕那些趣事是三哥的。」 秦落柔愣在那里,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惠妃说你不吃苦药,嘱咐我每晚盯着你喝药。」 李青奕摇摇头,苦笑起来,「那是毒药,暂时喝不死我,但会慢慢侵蚀我的身体,一旦我被利用完,就会被扔掉。」 秦落柔再次惊住,这桩桩件件也太骇人听闻了吧,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为了一个孩子能登上皇位,却要牺牲另一个孩子,这个母亲也太狠心了。 等等,三皇子! 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脱口而出:「三皇子分明薨了呀。」 「你说什么?」 秦落柔马上反应过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殿下,除了三皇子,你有没有考虑过辅佐别的皇子?」 「没有可能,四哥出生卑微,五个唯三哥马首是瞻,七弟文采武艺都较众兄弟略逊一筹,九弟乃外邦和亲公主所出,十弟贪玩好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我没得选,如果太子登基,我只有死路一条,若三弟为储君,我就请旨封地,此生永不进都城。」 秦落柔现在明白了,宁王虽得皇帝偏爱,实则日日活在刀尖上,时刻提防被人所害,如履薄冰。 「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如今的李青奕在她眼中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宁王,而是为了求生,战战兢兢的可怜人。 「都过去了,我现在有了你,之前那些苦便不苦了,如果是为了遇见你,老天爷才如此安排,我倒要感谢老天。」 李青奕分明是笑的,但秦落柔看在眼里却那样的悲伤,她的心跟着揪了起来,暗暗想着今后要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我会尽力配合你,不会被旁人利用了去。」她看了一眼他手边的酒杯道:「你余毒未清,别总喝酒了。」说着夹了一块鹅肉放入他碗中,「我记得上次来临江楼时,你说这里的烧鹅好吃,我是特意点的,怎么都没见你吃。」 第94页 「落柔。」李青奕握住她夹鹅肉的手腕,尴尬地笑笑,「我从不吃鹅肉,上次是为了不让你起疑。」 「啊。不喜欢吃就不吃。」秦落柔从他碗中夹出鹅肉放进自己碗中,「这鹅肉我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我来吃吧。」 见秦落柔并没有生气,李青奕心头复杂,「落柔,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心,那些骗你的事,你有不高兴的尽管发脾气。」 秦落柔心中荡漾着一圈圈异样的温暖,好像重新回到了被父亲兄长骄纵的那些年。 「我没有不高兴,也不是同情。只是我已经理解了你为何会瞒着我。」 「且不说那时我是孟跃庭的未婚妻,孟跃庭是太子党羽,你自然要提防,之后不让我知道你身份,应该是在保护我。」 她终于知道他是在保护,「若让太子一党和三哥母妃知道了你的存在,定然想方设法让你成为掌控要挟我的把柄。我本想等一切落定,三哥成为储君后,得了前往封地的旨意,再来求娶你。谁知道……」 「谁知道我不辞而别了。」秦落柔轻笑起来。 李青奕却笑不出来,「我太怕找不到你,太怕永远见不到你。沖喜之事实在抱歉,把你拉进这场争斗中,并非我所愿,可如今你来了,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秦落柔想到了前世,虽然她并不关注皇宫争斗,但有些事却在坊间有传闻。 还依稀记得三年后皇帝病重,太子虽主事,但坊间却传闻因太子残暴,有皇子被朝臣推举,朝堂一片混乱。因着对政事漠不关心,让她无法记起那个被推举的皇子是谁。 早知道现在要面临这些,前世就应该多打听打听朝中事。 但有一点她非常肯定,算算时间,三皇子应该没多少时间就薨了。 等等,重生后,落婉和自己的命数都改变了,说不定其他人的命数也会有所不同,三皇子不会死,李青奕也能如愿。 「你体内的毒要紧吗?贺大娘可有办法为你医治?还是以贺大娘的医术也不能为你彻底解毒?」秦落柔突然觉察出些不对劲,「你中毒的事,怎么贺大娘没有告诉我呢?不应该呀。」 关于贺大娘,李青奕也没打算瞒着她,只是不曾想,就这样被突然提起。 「贺大娘曾是宫女,我年幼时得过她的恩惠,一直心存感激,只是她到了年纪出宫后就失了联繫。那日初见贺姑姑我也吓了一跳,只能说世事无常。」 「噗——」秦落柔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擦了擦嘴角水渍,「这么说来,就连贺大娘都帮你瞒着我?」 前世并未听贺大娘说过多少她以前的事,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身份,秦落柔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李青奕拉住她的胳膊,站在远处的林瑞和怀恩一看,都紧张起来,做好随时待命的准备,生怕两个主子闹矛盾,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 「去找贺大娘,问问清楚。」明明前世贺大娘最疼爱的就是自己,如此看来,倒是比不上李青奕,心里莫名有些酸酸的,毕竟母亲去世后,她曾十分依赖过贺大娘。 「好,我陪你去。林瑞备车架!」 秦落柔出了临江楼没上马车,抢过林瑞的马,谁料今日请安穿的服饰太过繁琐,没那么容易上马。 李青奕一把揽住她的腰,脚尖轻点将她侧身抱上马,自己也顺势上了马。 「娘子喜欢骑马,我们就骑马,我带娘子过去。」 「你……你还会轻功呢?你会骑马?」秦落柔噘嘴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一次都说清楚!」 李青奕一手握住缰绳,一手紧紧抱住秦落柔的腰,「从今往后,我绝不刻意隐瞒娘子任何事。」 第53章 看清 我会护着你。 「驾——」 马在都城夜晚的街道跑起来。 冷风拂过秦落柔的脸颊, 她不禁想起两个人曾同乘一匹马的时候。 「落柔,现在我还『磨叽』吗?」李青奕放慢速度,用大氅将秦落柔裹在怀里, 「冷吗?我得将你搂紧些就不冷了。」 秦落柔红了脸, 低头不语,想起那时候自己真的太豪迈了, 竟然主动让他搂自己的腰。 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再压制它的跳动,也知道这悸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动。慢慢往后靠了靠, 让李青奕更容易将自己裹进怀里。 李青奕察觉到秦落柔的靠近,欣喜不已。 「落柔,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像现在这样护着你, 不让那些腥风血雨沾染到你。」 她真的不曾想到自己会得了严易青睐, 初见他时,就像是一个美丽易碎的瓷器, 只可远观不可碰触,她是曾贪图过他的美貌, 但从没有过逾越的想法,还一心想让她发现的宝物能够发挥他的才能,坚信他能考中三甲。 谁知他早已在仕途高处, 怪不得分析自己同将军府的婚事时能那样透彻。 如今他是宁王, 向她敞开心扉,给予信任,温暖呵护,传闻中的清冷寡淡都变成了不可信, 他还是那个严公子,还是懂自己的知己,一点没让她产生高高在上,不可亲近之感。心想,是不是也可以像曾经对父亲兄长撒娇般向他撒娇,难过找母亲安慰时向他要安慰。 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也挺好。 等到了医馆,她心里哪里还有气了。两人一下马,看见正在整理药材的贺大娘,秦落柔甜甜喊了一声:「贺大娘。」 第95页 贺大娘一回头看见他们,脸上立刻染了笑意。 李青奕道:「贺姑姑,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贺大娘一听就知道李青奕把她的身份都告诉给了秦落柔,走过来握住秦落柔的手,「秦姑娘,看到你安好我就放心了。」 屏退了众人,三人坐在医馆里,贺大娘细细道来:「我原是贺御医独女,父亲在世时得了已故德妃的恩惠,我便进宫一直服侍德妃,德妃故去后,我恰好到了出宫年纪。」 「贺姑姑竟然是贺御医的独女?」这些事李青奕也是不知的。 「父亲将毕生医术都传授给了我,可惜我是女子,既不能进太医院,在坊间行医也会被人质疑。不过如今好了,很多人见这医馆华丽,药材齐全,而我也不再一身粗布麻衫,都以为我是哪里来的高人,又治癒了几例疑难杂症,得了些口碑,我很满足。」 贺大娘突然跪在李青奕面前,李青奕忙将贺大娘扶起来。 「若没有殿下你,我当真愧对父亲传授我的一身医术,治病救人是我毕生所愿,没有被荒废,都要感谢殿下为我开了这间医馆。」 「姑姑别这么说,若不是当初遇见姑姑为我灵台穴点砂,我早已丧命。」 秦落柔想起初遇那夜她看见李青奕后背上的硃砂,总算明白了缘由。 「贺大娘,殿下如今身体如何了?」 「姑娘放心,殿下年幼时的风寒,经过太医院这么多年的调养已经大有好转,而体内的毒素,只要殿下遵照嘱咐,好好喝我开的药方,会慢慢好的。」 贺大娘看着李青奕道:「殿下,我同秦姑娘有几句要说,请等一等。」 拉着秦落柔到了后院房间,贺大娘道:「我有几句心里话早就想对姑娘说了。大娘我一早便看出殿下对姑娘的心思,姑娘落水生病时,殿下着急的不行,不顾自己身体孱弱在你身边整整守了一夜。姑娘入宫那日被刺伤,是殿下让四公主去救你的,为了让姑娘顺利退婚,从不设宴的殿下设了宴,让牡丹勾引孟跃庭。姑娘不辞而别,殿下心绪大乱,余毒发作,却不顾自己生死……」想到那时的情景,贺大娘就心有余悸。 「殿下不顾生死,吃下让人呈将死状态的药。若是其中出了差错,解药不能及时餵下,有可能真的就薨了。但殿下说找不回姑娘,命不久矣又何妨。」 「姑娘,殿下定然没有同你说过这些,他这个人自小就是如此,把爱意好意都藏在心里,不会多说,只要是他甘愿去做的就不求回报,他若能说出欢喜三分的话,但其实已经有十分。殿下自小受尽苦难,现在并未好多少,幸得陛下偏爱,否则断然不可能存活至今。我看在眼里,疼惜在心里,大娘我无儿无女,你和殿下对我这般好,我把你们看作很重要的亲人,希望你们能够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贺大娘的话就像是山涧水滴,一滴一滴流淌进她的心中,将她已经并不坚硬的外壳一点一点穿透,直到破碎。 她终于肯正视这个问题,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的内心。 「今后要如何做,全看姑娘心意,大娘只是觉得这些事姑娘应该知道。」 秦落柔揖礼,「多谢大娘,落柔心中已有定见。」 「我们走吧,别让殿下等久了。」 两人从后院出来,李青奕上前给秦落柔披上大氅,「天色已晚,小心着凉,落柔想要乘马车还是骑马?」 秦落柔主动拉住李青奕的衣角,「殿下体弱,别受了风,乘马车吧。」 贺大娘一听笑了起来,「成亲了就是不一样,知道心疼夫君了。」 李青奕眼底透出欢喜,「贺大娘我们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 「好。」贺大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李青奕反握住秦落柔的手,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走起来,微弱的月光几乎透不进来,黑暗中,有一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秦落柔前所未有的安心,她轻轻将头靠在李青奕的肩膀上。 「殿下放心,我不会再想着离开都城。既然入了宁王府,成为了殿下的妻子,就会好好做宁王妃。」 李青奕身子一颤,心中像绽开了烟火,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吗?他紧紧搂住秦落柔,眼中泛着点点星光。 一回到宁王府,怀恩就让厨房把药端了过来,李青奕刚要喝,又停住了,将药碗递到秦落柔手中,「苦,娘子餵。」 那神情好像小孩子一般。 怀恩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即使是年少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主子这般模样。 秦落柔心头一软,微微一笑,语气也如同哄小孩子一般,「好,我餵你喝。」 端过药碗,秦落柔先餵了一块蜜饯才一勺一勺餵药,这药苦得很,李青奕却喝得一脸满足,好像喝着人间美味一般。 喝完药,李青奕问怀恩,「秋灵可回来了?」 「回殿下,已经回来了。」 「让她进来伺候王妃歇息吧。」 说着起身对秦落柔说道:「累了一天了,你好好休息,我的房间就在旁边。」 怀恩有点没看明白,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还分房睡了?但也不好多问,跟在李青奕身后出了房间。 秋灵一进屋就激动的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姑娘,昨天到现在真的和做梦一样,严公子竟然就是宁王,前晚我们在马车上被劫走,真是吓死我了,结果就是虚惊一场,还有了意外之喜。姑娘可知道今天我回府有多威风吗?一队侍卫护送着,姑娘房中常用的东西我都拿了来,从头至尾老夫人和二房三房在一旁看着,我丝毫没有理会,他们也不敢对我说三道四,我再也不用看他们脸色,心里真是舒爽极了。」 第96页 「说实话,一开始姑娘要偷偷养严公子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忧,怕让人发现了,坏了姑娘名声,现在想起来,还好姑娘你救了严公子。」 秦落柔道:「瞧你高兴的,严公子是宁王让你这么开心呀。」 「那是当然,有宁王在,奉国公府受的那些委屈今后都不用再受了。」 主僕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秋灵就伺候秦落柔睡下了。 躺在床上,秦落柔睁着眼睛睡不着,脑中不停忆起同李青奕的点点滴滴,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止过,突然一个想法蹦了进来。 自己为何重生?难道就是为了遇见他吗?若当真如此,她还真应该感谢老天爷。 迷迷煳煳地睡着了,第二日朦朦胧胧中,被院落的声音吵醒了,「六哥,我要见落柔,你拦着我做什么?父皇回宫,太子哥哥把我的出入宫令牌都收了,我今日可是求了父皇好久才准我来见落柔的。」 「落柔还睡着,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了,这丫头,竟敢不辞而别,我气着呢,要找她讨说法。昨日你们进宫,要不是九哥把我按住,我早就冲到惠娘娘宫中了。」 秦落柔听到这,忙起身简单套了件外衣打开房门,往院落中李梦蕊的方向走去。 李青奕看见秦落柔走过来,迎了上去,「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秦落柔轻轻摇了摇头,对着李梦蕊福礼,刚要说什么,就见李梦蕊扑了上来,抱着她哭了起来,「你这个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担心死了,你怎么能捨得我呢,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李青奕笑道:「嘴上说着再也不要理了,此刻是谁把落柔抱这么紧的,这鼻涕眼泪的都煳到我家娘子身上了。」 「六哥你休要嘲笑我,你当初吃下将死药丸时,说的是什么我可还记着呢,你说找到落柔后,一定要好好罚她呢,让她再也不敢离开,你说,你是怎么罚她的?」 「我那是一时气恼,落柔,你别听四公主乱说。」他怎么捨得罚落柔呢,哄都来不及,这好不容易让落柔对自己有了些好感,可不能让四妹毁了。 李青奕生怕秦落柔生气,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突然灵机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亲了一下秦落柔的脸颊,「你看,就是这么惩罚的!」 第54章 平静 都已经娶回家了,还…… 李梦蕊惊呆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六哥吗?真是没眼看。 「六哥你脸皮何时这么厚了?」 秦落柔呆愣在原地,脸颊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侷促道:「两位稍等, 我先梳洗打扮,片刻就好。」 满院的下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个严肃的王府终于有了轻松的气氛。 秦落柔红着脸坐在梳妆檯前,这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沖喜当晚搂着她睡觉就不说了,现在还当众亲她。不知为何, 虽然是埋怨,却又带着笑意。 秋灵为她挽起髮髻,调侃道:「姑娘今日不用胭脂脸色就很红润。」 「坏丫头,连你也如此。」秦落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自觉伸手摸了一下刚刚李青奕亲过的地方, 羞赧地笑了起来。 「如果夫人见到姑娘这般,应该会很高兴的吧。」秋灵不无感慨, 「我服侍姑娘这几年,即使姑娘同孟公子一起时, 也未见过姑娘这样。」 的确,那时同孟跃庭一起,总是想着如何玩, 根本没存别的心思。 简单梳洗一番, 一打开门,就见李青奕和李梦蕊在房门口等她。 李梦蕊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走吧,我们去用早膳。」 「没想到同我抢落柔的竟然是我的四妹呀。」李青奕无奈的摇摇头, 「看在你落柔走后万分担心的份上,今日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李梦蕊对着李青奕做个鬼脸,「谁能抢过六哥你呀,都已经娶回家了,还怕被别人抢了去。」 三人围坐一处,十分欢乐。 「落柔,尝尝这藕块,很好吃。」李梦蕊将藕块夹到秦落柔碗中。 「娘子,尝尝这笋丝,我喜爱笋,厨房做这个最拿手了。」李青奕将笋丝夹到秦落柔碗中。 「还有这个绿豆糕,我来六哥处最爱吃这个了。」李梦蕊拿了一块红豆糕放进秦落柔碗中。 「还是吃红豆糕吧,知道你最喜红豆糕,特意让厨房做的。」李青奕拿了一块红豆糕放在秦落柔碗中。 …… 秦落柔看着自己不大的碗中已经垒了好高,自己都不知道该先吃哪一个了。 刚想拿起来放在最上面的红豆糕,就看见怀恩进来禀报导:「殿下,惠妃派人来,让王妃今日入宫。」 李青奕一下子变了脸色,「去回了,就说王妃身子不适。」 秦落柔阻拦道:「等等。」 「落柔,你不愿去就不去,别勉强自己。」李青奕不知道惠妃这又要唱哪出戏。 「我想去,惠妃是殿下生母,总拒绝也不是办法,我知道该如何做。」秦落柔已经想好了,既然惠妃想要拉拢,那就让她拉拢,自己只当什么都不知。 李梦蕊道:「我陪你一同去。」 李青奕还是不放心,「还是别去了,怀恩去回了吧。」 「殿下。」秦落柔道,「惠妃无非是想知道府中情况,若总找藉口不去,恐让她生疑。」 「母妃本就不喜爱我,就算是生疑也没关系。我娶你,不是让你去面对这些的。」李青奕起身拿起她碗中的红豆糕餵进她嘴里,「这红豆糕好吃吧。」 第97页 秦落柔却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处理,她已经是宁王妃,有些事情,总要学着去面对,而不是永远活在李青奕的庇护之下。 经过前世,她虽不很清楚之后三年夺嫡之争李青奕会如何,但为了避免糟糕的事情发生,她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至少不要因为同惠妃的相处给李青奕造成困扰。 咽下口中红豆糕,秦落柔起身走到怀恩面前,「去备车吧,我去。」又转身对李青奕道:「殿下难道还想把我关在府中,限制我的自由吗?」 现在最有效的方法应该就是言语相激。 「落柔,我并非此意。」李青奕沉默片刻道:「怀恩,去备车吧,我和王妃一起去,正好同九皇子商议些事情。」 看着秦落柔和四公主走进惠妃宫中,李青奕却不去李青阳处,而是等在殿门口。 惠妃见秦落柔和李梦蕊一同走进来,阴阳怪气道:「四公主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我知你一向不喜本宫,不在陛下面前说不是,本宫已经很感谢了。」 李梦蕊根本不绕圈子,「我可不是来看惠妃你的,整个皇宫谁人不知落柔在我晗月宫养伤多日,我是陪落柔来的。」 惠妃笑道:「既然来了,就一同挑选吧。来人,把衣服拿上来。」 进来了五六个宫婢,每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落柔,喜欢哪一套?」 秦落柔还没说话,李梦蕊就将一件水蓝色的罗裙拿起来,「落柔你说过我穿水蓝色好看,你也穿上我瞧瞧。」 惠妃却道:「我瞧着那件鹅黄色的更适合落柔。」 李梦蕊不想让秦落柔难做,也不想让惠妃得意,说道:「鹅黄色的不如我选的这件,我看不用试了,这两件都选了。」 惠妃有些烦躁,她还想问秦落柔话呢,可是四公主在,她一句都不能问,生怕四公主口无遮拦,会事无巨细都告诉给李青奕,若让他察觉了毒药一事,就糟糕了。 最后只得将两身衣服都赏给秦落柔,随意寒暄两句,就让她们走了。 李青奕看着不到一个时辰就从惠妃宫中出来的两人问道:「什么事?」 秦落柔道:「母妃赏了两身衣服,再无其他。」 「六哥,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李梦蕊拉过秦落柔的手放在李青奕手中,「安然无恙的还给你了,两位慢走,我回宫睡觉去了。」 李青奕紧紧握着秦落柔的手,柔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这天后,惠妃时常宣秦落柔入宫,话里话外了解的都是李青奕最近去了何处,府中都去了何人,身体状况如何。 进了宁王府,秦落柔才知道李青奕身体虽弱,但多有朝臣前来商议朝政,朝堂之事,李青奕向来猜测陛下心思准确,也一向公正,很得朝臣拥戴。 这些话当然都不能同惠妃说,只说上完早朝后多在府中歇息,也并没有什么人来。 只有在三皇子来宁王府时,秦落柔会多向惠妃说两句。 九皇子和落婉也时常来宁王府,落婉不无感嘆,当初她还担心严公子是穷书生,二姐若真的心悦严公子,恐要受苦,没想到自己的担心实在多余。 那只白猫也长大了,喜欢卧在落婉怀中,也很喜欢落柔的怀抱,每次落婉来都带上白猫,姐妹两个逗着白猫,说着闺房话。 秦落婉告诉她,九皇子去过府中一趟,同祖母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知九皇子走之后祖母便每天参禅念经不问世事,让人看不透她究竟想些什么。二房一家也不再搬弄是非,田产都交由她父亲后,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九皇子还说,要等来年及冠出宫立府后,请旨娶她。 李青奕说要陪她回门,被她拒绝了,那个家,她今生再也不想踏进去半步,在宁王府每日弹琴看书作画倒也不觉得烦闷。 一切就像是拨开乌云见晴天一般,平静恬适,但秦落柔知道,李青奕和李青阳时常在书房商议事情到很晚,也总是接连几日不在府中,还时常被皇帝召进宫,一去就是一天,那些暗流涌动的危险,李青奕不说她也不问。 很快到了初春,天气渐暖,嫁进宁王府已经三月有余,秦落柔不无感嘆,重生后自己所改变的命运原来是这番模样。 按照惯例,每年此时,皇帝都会带着众皇子、武将还有皇族适龄男子去皇家围猎场狩猎。 李青奕起了个大早,秦落柔还没有起,他没打扰,和林瑞出了府。 这处皇家围猎场自先祖皇帝开始已有几十年,为了公平起见,所有参猎男子的侍从都等在狩猎场外。皇帝有时也会带女眷观战,这次李梦菲刚解了禁足,嚷嚷着要跟太子去狩猎,才不要只观战,李梦蕊前几年倒喜欢去树林里玩一玩,今年她却没了兴趣,陪在皇帝身边。 而众皇子和世家公子都骑在马上,立在高台之下仰视着皇帝。 皇帝手拿长弓,射下一只大雁,众臣皆贺,「陛下雄风依旧。」 「朕老了,今年狩猎,你们英姿飒爽的少年们好好表现,拔得头筹者,赏我手上的玉如意一把。」 众人一听都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番,倒不是有多稀罕这玉如意,而是若得了头筹就能在陛下和众人面前一展风采,这是种荣誉。 皇帝大喊道:「去吧。」 十多匹马奔腾而出,向树林深处奔去。 第98页 李青奕就是凑个热闹,每年她都只打几只野兔山鸡意思意思,九皇子也不争这些,陪着李青奕坐在树下乘阴凉,听着周围打到猎物的欢唿声,两个人便打赌是谁猎到的,还赌今年是谁头筹。 刚好一只野兔蹦蹦跳跳窜了出来,李青奕拿起弓箭瞄准射击,却同时有两只箭射在了野兔身上。 李青阳喊道:「是谁射的?」 只见前方一人骑着马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孟跃庭。」李青奕站起身。 孟跃庭也下马走了过来,恭敬行礼,「宁王,九殿下,臣失礼了。」 「少将军有礼了,这野兔你拿回去吧。」李青奕本来就是抱着玩玩的态度,有则有,没有也无所谓。 孟跃庭捡起野兔放在李青奕的马背上,「是殿下先射中的,臣不敢居功。」 「既然你如此说,就算是了。好了,你继续狩猎吧。」李青奕不想过多理会,毕竟护国将军是太子一方的人。 孟跃庭却并不离开,对李青阳行礼道:「九殿下,微臣有话要对宁王说,还请迴避一下。」 李青奕和李青阳对视一眼,李青奕道:「九弟,你先去狩猎吧。」 见李青阳骑马走远,孟跃庭突然换了神情,语气很不友好,「宁王可真是好手段。」 第55章 大礼 薨了! 李青奕冷笑道:「少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宁王真当我不知吗?前几日三公主解了禁足, 倒同我说了一桩趣事,三公主召见落柔那日,宁王身边的人为何在宫道上频频回头, 形迹可疑?如今太子是风月阁常客, 欢喜牡丹,自然要调查, 原来牡丹就是曾经洗坏了皇后凤袍要被杖毙的下等宫女,是宁王你偷偷救了她。如果这些都是偶然,那九殿下是如何识得秦三姑娘,四公主又为何对落柔另眼相待?毁我名声, 娶落柔沖喜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李青奕眯起眼睛,孟跃庭不愧是叱咤疆场的将军,洞察力极强,只可惜, 退婚后被情所困一病不起, 如今回过神来,什么都晚了。 「无可奉告, 少将军可以走了。」 孟跃庭哪里肯走,「你预谋沖喜之事, 以落柔的性子怎么会同宁王你成亲三月却安稳度日?你究竟要挟了落柔什么?我真是后悔呀,为何那时没有及时发现!」 「本王并没有要挟落柔什么,落柔是自愿留在我身边的。」那些计谋如今没有承认的必要, 但这件事, 他要说明白。 「你胡说!分明沖喜前一日,落柔还想着离开。宁王,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落柔进宁王府三月,你们一直分房而卧!」 「你相不相信与我何干!」李青奕眼里有了杀意, 「分房而卧一事你如何知道?」看来府中又要来一次大清洗了! 「宁王别忘了,论武功,这世间还没有几人能赢我,不巧我每日入夜心烦难耐,遂在你们宁王府屋顶喝酒赏月罢了。」 的确,论武功,孟跃庭却是无几人能敌,能逃过林瑞的耳力,入夜在宁王府屋顶喝酒,恐也只有孟跃庭了。 李青奕指着孟跃庭的鼻尖,「小人行为,令人不齿。你若真的为落柔着想,此事最好烂在肚子里。」 孟跃庭笑了一下,「不用宁王教我如何做事,我只需要知道你们并未同房,知道落柔心里没有你就够了!」 这真正是戳在李青奕的软肋上了,「闭嘴!我们夫妻的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孟跃庭笑了笑,「只因宁王你在宫道上匆匆一瞥,对落柔一见钟情,我就成了风流成性的浪荡子,我倒是不在乎旁的世家女子如何看我,但你让本就因为门户之见心生退婚之意的落柔更加笃定退婚,难道你就不卑鄙吗?想必那道长也是听命于宁王吧,还好宁王体弱,要不然皇位会落在谁的手上呢?不过呀,我可以等,等你病死了,我就带落柔远走高飞。」 句句诛心,李青奕只觉得气血翻涌,有毒发的徵兆,努力让唿吸平顺。 「可惜呀,即使是我死了,落柔也不会跟你走,她从未喜欢过你。」 「但她也不喜宁王你,我虽不知殿下以何事要挟落柔,或者承诺了些什么让落柔甘心待在宁王府,你既然用计谋害我,我就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孟跃庭狡黠一笑,「不妨告诉宁王,同你们争斗,太子已经烦了,今日要送宁王一份大礼。落柔,我迟早抢回来。」 又苦笑道:「如此看来是我傻了,当初就应该和宁王学一学,不管落柔愿不愿意,先抢过来再说,微臣认为此法甚好。」 「你们要做什么?」李青奕有不好的预感。 孟跃庭看向狩猎场深处,「宁王急什么,马上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有马蹄声传来,李青阳急急下马道:「六哥,三哥摔下马,那马像是疯了一样,踩踏三哥,马虽然已经被杀死,但三哥伤势很重,已经让人去回禀父皇了,父皇让禁卫去查清。」 李青奕惊了一惊,看向孟跃庭,「这就是你说的大礼吗?」 孟跃庭看着李青阳道:「宁王殿下说什么,微臣不明白,先告辞了。」 孟跃庭有备而来,李青奕毫无准备,且他说的每句话都正中李青奕要害。现下三皇子又出了这样的事,不论他对这个哥哥是何感情,心里都清楚的明白,太子除去三哥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第99页 看向孟跃庭离去的方向,他猜想此事定然与他有关。依着太子的性格,不会用这么直接的方法,风险太大,他已经在储君之位上,只需保住就好。 看来是三妹向孟跃庭说了那些话后,激起了他的怨愤,孟跃庭最想要除去的应该是自己吧,奈何他认为落柔是不是有什么被自己拿捏了,这才不敢对他轻举妄动。况且,他在这围猎场上从不参与猎杀,一向都是「守株待兔」,便没了意外受伤的道理。孟跃庭真是好手段,被疯马踩踏重伤,这样的意外追究起来太难。 「我们走。」李青奕从怀中掏出一颗贺大娘备好的药丸餵进嘴里,自上次发病,贺大娘便嘱咐他带好缓解之药,以免毒发不能及时医治。 「六哥,你没事吧。」李青阳也是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很是着急。 李青奕摇摇头道:「无事。」 观猎台已经不见了皇帝,余下的基本都是武将和世家公子,三三两两议论着。 紫宸殿太监喊道:「今日狩猎结束,各位请回吧。」 四公主忙跑过来说,「六哥,刚三哥被抬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吓死人了。太医说疯马踩踏伤及五脏,恐有性命之忧,现在已抬进宫了,应当是在惠娘娘处,父皇也令禁卫去查了。」 「别慌。」李青奕沉声说道:「虽然父皇让禁卫军去查,但做出此事之人定然已经想好了对策。青阳,你去猎场外找林瑞,你们找到踩踏三哥的马,让经验丰富的马夫再去查验。四妹,我们回宫。」 赶到惠妃宫门口,很远就听见惠妃的哭声。李青奕步履匆匆进来,先对皇帝揖礼道:「父皇。」看了一眼趴在床边不停抹眼泪的惠妃,问太医:「三哥如何了?」 只见太医摇摇头,并没说话,李青奕皱眉,想来是情况很不好。 惠妃突然喊道:「九皇子呢?上次青奕病重,那老道士不是念了念经就好了吗?快让那个道长过来!」 皇帝道:「王平!去把那个道士找来!」 「是!」 「母妃……」李青禾睁开眼睛看向惠妃,只不过说了两个字,鲜血就不停从嘴角溢出。 惠妃忙为他擦去嘴角的血渍,「儿啊,母亲在呢,你会没事的,放心啊。」 李青禾挣扎着要说话,稍稍用力,血就从口中冒出,「母妃,儿子不行了,你……」 惠妃哽咽道:「青禾,你别说话了,你等一等,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惠妃手中的帕子浸满了血,她看着李青禾的样子心惊不已。 「儿子,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母妃,我最放心不下你,当年……救,母妃,出冷宫,是我,最开心……的事,我走以后,您对六,六弟好些。」 「六弟……」李青禾看向李青奕的方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青奕握住李青禾的手,「照,照顾好……母亲。」 李青禾的手重重垂下,闭上了眼睛。 惠妃大喊道:「青禾,青禾……」 皇帝道:「太医快!」 简单的诊脉探查,太医跪地,「启禀陛下,惠妃娘娘,肃王,薨了!」 「你胡说,你胡说!」惠妃扑在李青禾身上大喊:「儿呀,你醒醒,你醒醒。」 此时,王平领着道长进屋,道长不动声色的先和李青奕对视一眼,很快向陛下请安,「陛下。」 皇帝道:「看看我三儿还能救吗?」 惠妃勐然抓住道长的道袍,「道长能救的是不是?那时你能救青奕,青禾一定也可以的是不是?」 道长看了一眼李青禾摇摇头,「娘娘节哀,宁王本有仙人庇护,尽管自小歷经磨难却能转危为安,是上辈子的造化。而肃王,命数已尽,贫道无能为力,只能做法,让肃王在黄泉路上少受些苦,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李青奕,宁王有仙人庇护是什么意思,上辈子的造化又是什么意思? 李青奕也有点惊讶,道长怎会在此等情形下说这样的话,三哥刚薨,这么说不就是等于把他推到了同太子争夺的位置上吗? 他与道长也算是旧相识了,早年间,偶然相遇,结果道长一见他就说他幼时虽苦难,但命数却贵不可言,只可惜一生未有缘尝情爱滋味。谁知那日秦落柔不辞而别,想让道长陪他演一齣戏,道长掐指一算惊讶道:「天命已变,殿下情缘突至,打乱了原本命数,前路如何已无法算出。」 既然前路无法算出,为何今日又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李青奕不用看都知道众人的神情,定然非富多彩,有趣至极,有喜又恨,尤其是太子恨不得杀了他吧。 皇帝将话记在心中,不做多思,上前抱住惠妃安慰道,「惠儿,老三去了,他到死最担心的都是你,你这样老三会不瞑目的,让道长送送他吧,若你们母子有缘,下辈子还做母子。」 禁卫军恰在此时前来禀报,说是马被林中毒蛇咬中,发了疯才会如此。 李青奕心知事情并非如此,但却只能沉默。 皇帝说「知道了」,挥手让禁卫军退下。 当夜,道长为李青禾贴上符咒入殓设灵堂,再为其作法一夜。 惠妃哭晕好几次,最后被送回了宫中。李青禾并无子嗣,李青奕是亲弟,请愿守灵三日,他怕秦落柔担心,派人送了平安口信回去。 第100页 众人都离去,只剩下了道长和李青奕。到了鸡叫天明,道长作法完毕,灭了灵堂前一盏烛火,将拂尘甩至身后,来到李青奕身边。 「殿下,法事已毕,有几句话贫道想同殿下说。」 李青奕起身,盯着道长瞧了片刻,「今日道长为何在众人面前说我有仙人护体,上辈子的造化能让我转危为安?道长可知这么说,是将我推到何等危险境地吗?太子如何能放过我?」 第56章 思虑送你离开。 道长笑了起来, 「贫道是在帮殿下,虽说如今我已看不清前路,但深知殿下人品贵重, 是太子所不能相比, 这么做是为了天下人,亦是在给自己积福报。」 「道长切不可再如此说, 我无心皇位,只想带着心爱之人平淡度日。」李青奕现在只想保命。 「贫道问殿下,如今三殿下已薨,即使贫道今日不语, 太子就不会想杀殿下吗?贫道今日这话不是说给任何人听,而是说给陛下听的,我知道殿下的顾虑,怕自己身体大好, 陛下偏爱不再, 更难保命。」 道长看了灵堂一眼,「殿下若从小同三殿下一般得了些亲情关爱, 也不至于胆怯正视这份亲情。在贫道看来,殿下才学谋略已得到陛下认可。今日贫道这话出口, 恐让陛下为难了。」 「殿下今后只管保重身体,不用再以病弱示人,一味求退, 并不能躲避祸端, 主动出击,不失为致胜之法。」 「道长这是让我……」这件事李青奕从没想过。 「贫道话已至此,望殿下谨记在心。贫道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今日过后将离开都城, 殿下保重。」 说罢将拂尘搭在手臂缓步离去。 李青奕站在灵堂中,思索良久,直到惠妃被人搀扶着进到灵堂,扑在棺木上又伤心痛哭起来,李青奕才回过神。 从昨日到现在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让他猝不及防,毫无招架之力,道长所言更是打破了他以往思绪,变守为攻真的是最佳战术吗? 他之前所有的计划统统都要搁浅,若他孤家寡人倒无所谓生死,孤注一掷,胜负成败拼上一拼,可是如今他有了落柔,让他如何不多做思量。 惠妃哭累了转头看他,冲过来对着他拳打脚踢,「你怎么不好生看着你哥,他走了我可怎么办呢?我该怎么活呀。」 李青奕心情复杂,冷冷说道:「如果今日薨的人是我,母妃定然不会这么伤心吧。」 惠妃抬起挂着泪痕的脸,仔细看着李青奕,「青禾临去前让我对你好一些,也让你好生照顾我。」 「青奕,你死前可会记挂我?」惠妃背过身去擦一把泪痕,又转身道:「你还不明白吗?这就是你们兄弟的不同。」 他勐然意识到,惠妃这话他无法回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奢求母爱,不再将她当做自己的亲人,可是这些都应该怨在他身上吗? 他的出生,他的经歷註定比不上三哥在母妃心中的位置,母亲为了三哥利用他,为了三哥给他下毒,这就是他活该吗? 突然想起了道长所言,当真是自己顾虑太过,其实自己已经得了父皇认可吗?即使自己病癒,父皇也不会认为他积极参与政事是图谋皇位吗? 不过思及此,他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皇位只有一个,若自己病癒了,在所有看来都成了争储最有力的人选,当然也就变成了三哥登上皇位的绊脚石,让这块绊脚石永远只能成为垫脚石,母亲选择了让他一直病弱下去,给他吃死不了也好不了的慢性毒药。 如果只能在他和三哥之中做选择,母亲只会选择三哥,所以,她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种选择。 这样一想,他和惠妃的关系,无解。 「青奕,你三哥去了,我也只有你了,我们就是再厌恶对方,从今往后,我也只有你了……」惠妃说着又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险些又哭晕过去。 「来人,带惠妃下去休息吧。」李青奕有些累了,不想再面对惠妃。 几个宫女扶着惠妃出了灵堂,李青奕坐在灵堂前又思虑了两天两夜。 三日后李青禾入土为安时,惠妃又哭了一场。五皇子李青冉从建造运河之地快马加鞭赶回来,在皇陵前痛哭流涕,任谁人都拉不开。 李青奕很理解他们兄弟感情,自己一出生就和三哥分离,反倒是比自己早两年生的李青冉一直陪在三哥身边,两个人一起长大,感情很深。五皇子母妃两年前病逝,三哥给了五哥很多安慰,如今三哥突然离世,五哥定然难以接受。 他忽然想,如果当时母妃没有被打入冷宫,自己没有养在贵妃名下,而是和三哥一同陪在母妃身边,是不是今日很多事情都不同了。 入葬事宜办妥后,李青奕心急如焚想回府,三日未见秦落柔,心中实在惦念。 不料,刚上了马就被九皇子截住。 「六哥,这几日你一直在灵堂,三哥灵前有些话我实在说不出口,知你心急回府,但这件事还得六哥尽快拿个主意。」 李青奕很快意识到,「是不是三哥重伤一事另有蹊跷?」 「正是此事。那匹疯马乃三哥心爱之马,一直养在三哥府中马厩,三哥重伤后,禁卫军查验马匹,发现马的血液颜色发黑,让御医验过得知,是中了蛇毒,毒液会让人产生剧烈反应,马自然也不例外。只是……」 第101页 「只是这狩猎场,一直由禁卫军管理,尤其是狩猎前,禁卫军都会仔细勘查,在外围戒备,以防有人偷袭或凶兽毒蛇之类进入狩猎场,伤了皇子和世家公子们。蛇类小而灵活,进入狩猎场不被察觉也属正常。」 李青奕点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此事才会被认为是一场意外。」 李青阳摇摇头,「若没之后发生的事,或许我也会认为是一场意外。我和林瑞在禁卫军把马埋了之后,想找马夫重新查验,谁知回来时看见有人已经将马尸体挖出焚烧,我们当即抓住那人,还没来得及问话,那人就被远处射来的毒箭正中胸口,当场死亡,林瑞去追射箭的人也没追上,当真是死无对证毁尸灭迹。」 「可从那人身上查出来了什么?」 李青阳轻嘆一口气,「那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很。」 「三哥虽然死的不明不白,但不能声张,事有蹊跷,却不能作为证据,如今空口无凭,闹到父皇那里只会让父皇认为我们兄弟为了争夺皇位自相残杀,谁先挑起事端,谁在父皇心中就失了位置。」 李青奕又道:「九弟,我守灵这几日,你有没有听到些传闻?」 「听说了,真是气死我了,我们兄弟不过是想求今后能安稳度日,那道长如此说,岂不是让六哥难做?我昨日就去道观找他了,谁知他云游去了,还说归期不定。」李青阳也没想明白道长为何要这么说。。 「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我们都要重新考虑。三哥刚薨逝,太子目前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九弟,你我都思量思量,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李青奕说着话上了马,「落柔这几日肯定等急了,我先回府,三日之后你来我府中,再做打算。」 自李青奕那日一早出门,秦落柔总觉得心有不安,果然当晚,就有人送来了信。 信虽是报平安的,但信中所说之事却让她心惊不已。细细回想生前记忆,三皇子薨逝似乎要比现在晚一些,好像也不是疯马踩踏而死。 生前她可以不管朝堂之事,但现在,却不能不理会,这关系到李青奕的生死。 这三日她在府中,一直胡思乱想,虽然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了,也忍不住担心李青奕在守灵的时候会不会有危险。 李青奕下了马就往后院奔去,面对复杂的局势,难以做出的抉择,他更加思念秦落柔,似乎只有她能给自己安慰。 秦落柔正在看书,房门突然被推开,她看见李青奕面容憔悴的走了进来,唇边已有青色的胡茬,放下书,缓缓起身。 李青奕上前轻轻抱住她,很久不说一句话。 秦落柔慢慢环住他的腰,什么也没问。 过了半晌,李青奕松开她,看着熟悉的脸庞轻抚上去,「收到我的信,是不是吓坏了?」 秦落柔点点头,「三皇子突然薨了,我确实吓了一跳。丧事都操办完了吗?惠娘娘一定伤心死了,我要不要进宫去安慰?」 「你呀。」李青奕轻刮一下她的鼻尖,「太过心善了,母妃如此对我,还想利用你打探我的消息,你却还想着安慰她。」 秦落柔却道:「我不是关心她,是想着如今她只有殿下一个孩子了,就是再不喜,也不能如从前那般对你了,合该对你好一些了。」 李青奕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嘆了一口气,「是呀,她应该是不会再想着给我下毒了,但这份因为三哥死了之后,才勉强得来的母爱,要不要无所谓。她是我的母妃,我自会照顾,但却永远做不到三哥那般。」 秦落柔明白他的心情,不再多言。伸手摸了摸他的胡茬,「殿下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先梳洗一下。」 李青奕抓着她摸胡茬的手问道:「娘子这三日有没有想我?」 秦落柔脸一红,低头不语。 「好,我先去梳洗一下,一会娘子陪我用膳可好?」 秦落柔乖巧的点点头。 李青奕让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都是秦落柔喜欢的甜口菜品。 屏退左右,李青奕给秦落柔先盛了碗汤,又给她夹了块糖醋鱼道:「落柔,你是知道的,我本想等三哥入主东宫,远走封地,过平淡日子,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殿下作何想法?」 李青奕摇摇头,「若不和太子争,太子也不会放过我。若同太子争,赢了就是万人之上,输了……落柔,我送你去邻国吧,隐性瞒名过生活,让林瑞随你同去,应该能保你安然。」 「事成,我就迎你回来。败了,你每年给我烧些纸钱就行。」 秦落柔一脸怒意,「好呀,你想让我走最好写封和离书,我们今生再也不见,你的成败都同我没有关系!」 李青奕愣了一下,突然说道:「也好。」 第57章 气恼 他怎么能推开她呢。…… 比起在他身边面对危险, 若能保她平安,和离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李青奕走到书桌前,大笔一挥, 写了起来, 谁知刚写下「和离书」三个字,秦落柔就摔下碗筷, 扯过纸张撕掉。 「你若想让我怨你,今日你就写这和离书!」 说完,一摔门走了。 李青奕拿着毛笔呆呆站着,看着这满桌的菜还一口都没吃, 心情异常复杂。 怀恩赶忙进来,又不敢问,只小心在一边等吩咐。 「把这些菜都给王妃送去。」 第102页 秦落柔气唿唿回到房间里,秋灵放下手里的绣活问道:「姑娘怎么了?用膳前还一脸欣喜, 怎么没一会功夫就生气了?是不是宁王惹姑娘不高兴了?」 「他这个人, 说沖喜就沖喜,说和离就合离, 把我当什么了?」 秋灵一惊,「姑娘说什么?和离?」 要送菜品到秦落柔房间的怀恩, 在门口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他就纳闷了,主子为了娶秦姑娘可是连命都不要了, 怎么如今要和离?怨不得王妃生气呢。 他轻轻叩门, 小心问道:「王妃,殿下说给您送菜过来。」 「不吃不吃,饿死我吧。」 李青奕走到门口,心有不忍, 但想到现在若不狠心些,秦落柔就会跟着自己面对危险,因为他太知道,今天三哥死在马蹄之下,明天自己就不知道要面临如何残忍的手段,一甩袖子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别扭一闹就闹了三天,秦落柔在自己房间生闷气,其实她都想好了,如果李青奕向她赔礼道歉,收回把她送走和离的话,自己就把心意说明了,早就做好了和他同生共死的准备,他怎么能推开她呢。 谁知道,李青奕打定了主意要送她走,这三天愣是没踏进秦落柔房中一步。 秦落柔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李青奕不来,她也不去找,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说一句软话。 李青奕日这三日可是没闲着,让怀恩准备了两大马车物件,又让林瑞挑选了一支暗卫,他决定再过两日就把秦落柔送走,不愿意走就故技重施,迷晕了直接抱上马车。 这日,李青阳来了宁王府,还没等李青奕说什么,他就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六哥,如今三哥已去,太子肯定要对付你,不论争不争皇位,太子肯定都认为你是要争的,而且道长那番话,已经让很多朝臣有了些动摇。既然如此,九弟我支持你,助你入主东宫!」 的确,他守灵回来后,前来拜会的朝臣络绎不绝,并非像之前那般讨论朝政,大多都是探听他的想法,和确定他身体到底如何的。 他说,身体有所好转,会更加用心做好父皇交办的差事,既没说要争储,也没说不争。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他知道不但太子盯着他,父皇肯定也盯着他,自己要始终如一,不因道长所言而有所改变,继续淡然以对,皇帝才会高看。 「我和九弟想法一致。」 经过三天权衡利弊,他作了决定,躲不了就迎上去。 「那六哥,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办?」 「继续找太子杀害三哥的证据,父皇最痛恨的就是兄弟残杀,太子乃是储君,想必只一件事并不能让父皇生了废太子的心思,那我们就多做几件。这第一件,就是两月后的科举,太子为了让自己看重的人入仕,在上一届科考中就擅自改动过放榜名单,只是等我们知道,为时已晚没拿到证据,这一次他肯定也会这么做,那就让他去做,我们只管收集证据。」 经过反覆思量,李青奕觉得争储一事急不得,得做好长期对抗的准备。 两人又商议了些具体事项,怀恩来禀告,惠妃召李青奕进宫。 惠妃准备了一桌好菜好酒,收拾好情绪等着李青奕。 这次一进殿李青奕就感觉出了些不同,似乎不再清冷,有了温暖的气息。 进到内殿看见一桌子菜,他还是有些惊讶。 「我只知道你喜欢吃笋,却不知你还喜欢吃些什么,今日告诉我,以后你若来,我就让小厨房为你准备,他们手艺还是不错的,青禾……」惠妃顿了一顿,「快坐下吧,都准备好一会了,该凉了。」 李青奕眼眶有些红,「母妃今日找我来什么事,直说就好,我还有事务要忙。」 「吃两口,再忙也不至于连两口饭都没空吃。」惠妃起身把筷子放到他手里。 李青奕拿着筷子的手有些抖,随意吃了一口又放下了。 「青奕,之前种种我们都忘了吧,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字,在这个皇宫,我只有你了。」惠妃又给他盛了碗汤。 「母妃,有什么就说吧。」李青奕不想再感受这并不自然的讨好,他们似乎并不像是母子,而是不得已被绑在一起的两个人。 「你,三哥……」惠妃抿嘴,红了眼眶,「你三哥的死,我总觉得不是意外,定然有蹊跷,青奕,你帮母妃查一查好吗?」 原来是因为三哥,才会对他这般好。 惠妃见李青奕不说话,又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青禾是你亲哥哥,对你并无错处,我求你为他报仇,让他死能瞑目。」 李青奕的眼眸蒙上一层悲伤,他很想问一问,若死的是自己,惠妃是不是也会如此在乎。 「不用查,这件事肯定是太子所为,只不过还没有找到证据。」 惠妃若有所思,「我也想着是太子,但你父皇对太子极为重视,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随意对你父皇开口,青奕你能不能找到证据?太子害死你三哥,定然不能轻饶了他。」 李青奕看着惠妃,郑重道:「母妃,我愿为三哥报仇,也会尽全力让太子为三哥偿命,那之后呢?」 惠妃勐然抬头看着李青奕,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字一句说道:「我也定然尽全力助你登上皇位。」 其实惠妃已经没有了选择。 李青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是惠妃的退而求其次,是只有一个筹码的赌注,是剩下的血缘牵扯,是不得已的同舟共济。 第103页 其实他也没有了选择。 「好,我信母妃。」李青奕放下筷子,「我在府中用过膳了,先走了。」 还没出宫,在宫道上,就被王平截住了,「宁王!」 李青奕回头停住脚步,「王公公什么事?」 「陛下宣召。」 跟着王平进了紫宸殿,抬眼就看见了一直为皇帝诊脉的徐太医。 「青奕你来,让徐太医为你诊脉。」李青奕有点懵,坐到椅子上。 徐太医把脉片刻,面露喜色,「殿下身体大有好转,恭喜陛下。」 皇帝挥手让太医下去。 「青奕呀,刚去了你母妃宫中,她情绪有没有好一些?」 太医诊脉时,李青奕明白过来,定然是道长所言,入了父皇的耳,他未及冠时,一直都是母妃指定的太医为他诊脉,他及冠出宫立府后,那个太医就失足溺水而亡了。其中缘由他自是清楚的。 若之前自己病弱是蛰伏,那如今,他就不能再如此了,希望真如道长所说,父皇已经认可了他的才学谋略。 「回父皇,母妃相较前几日已经好多了。」 皇帝背手在阶前走了两步,「青奕,昨日朕召你五哥进宫,询问运河建造一事,似乎南地百姓对此事多有不满,你五哥急着回来奔丧,并未查清。如今你身体大好,明日就秘密起程去吧。」 「是,儿臣领旨。」 走出紫宸殿,李青奕明白,从现在开始,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病弱的六皇子了。 父皇说秘密前去,就是不让他暴露身份,深入百姓中去了解真正的缘由,自然还要知道有关建造运河的其他事务,这是父皇在考验他,他一定要做好,这是次好机会,绝不能有闪失。 只是这一去恐要一两月,落柔该如何办? 还未及把人送走,且有很多事情都没打点妥当,是不能这样把落柔送出去的,风险太大,如此看来,只有等他回来后,再做打算。 一回到府中,他就吩咐道:「林瑞,你挑选五六个身手好,又机灵的,明日随我一同走。」 林瑞马上问道:「殿下那我呢?」 「你留下保护王妃。」 林瑞急了,「殿下,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一起去,殿下身边没有我保护怎么能行?」 李青奕道:「这次是秘密前去,朝中没有人知道,太子也不例外,应当没有什么危险,怀恩随我同去。」 林瑞还不放弃,「怀恩又不会武功,说是没有危险,但万一呢,我的武功天下无几人能敌,我跟着殿下才对。」 李青奕瞪了他一眼,「还说自己武功高呢,你知不知道过去三个月孟跃庭到王妃房顶喝酒赏月之事呀?」 「这……」林瑞傻眼了,虽说他有几次是听到了动静,但是出来查看时,分明没人呀。 「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犯事,气死我了,再让我发现,定要让他死在我的剑下。」 「好了好了,今后多注意。」他拍拍林瑞的肩膀,「这都城比南地兇险,你留在这里保护王妃,我才能安心办事。」 林瑞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抱拳道:「是。」 「你们都各自去忙吧,明日辰时出发。」 入夜后,李青奕在秦落柔房门口徘徊,想要同她辞行,但又知道她因为那日的事情还气恼着,而他也不会妥协,徘徊良久不敢叩门。 房内突然传来声音,「你打算在外面站多久?还不进来。」 第58章 别扭 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 秋灵为李青奕开了门, 待他进去后,便关了门退了出来。 秦落柔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你给我的九连环还给我。」 「不在身上, 在我房中, 我去取。」李青奕转身就要走。 「别去了。」秦落柔拿出一个青色的布袋子,比荷包大些, 却比荷包更为精緻。 「这是我做的,给你,你把九连环装进去。」 李青奕接过来,用手细细摸了摸, 「好看。」 秦落柔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在门口站了半天,就为了说好看?」 李青奕沉默片刻道:「落柔,父皇让我去南地督查运河建造一事,明天一早就出发。」 「你说什么?」 秦落柔以为他要说让她离开的事, 这样她也不想再端着了, 立刻表明心意态度。谁知道他是来辞行的,若不是因为皇帝派他外出公干, 指不定啥时候才进她屋呗。 这人呀,想方设法把她娶进府, 光摆着看,倒像是养了个金丝雀,仔细得很。如今发生了变故, 又要把她送走, 她明白李青奕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在她看来,与其担惊受怕,挂念着分隔两地, 不如一同面对。 「父皇这次意在考验我,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林瑞在府中保护你,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他去做。」 还把林瑞留下,这不是让人更担心吗。 「你一路上安全吗?为什么不带着林瑞?」 「此次秘密行事,只有王公公和我身边亲近之人知道,就连惠妃也不知,府中其他人也不知,所以应该是安全的,倒是这宁王府,就怕这期间太子出什么么蛾子。」 秦落柔撇撇嘴,「你都不在,太子能做什么?」 李青奕欲言又止,他不在,太子自然到处找他的行踪,无暇顾及其他。可是孟跃庭就不一样,他说要抢回去的话,依然记忆犹新,还真有些怕孟跃庭找机会来骚扰。 第104页 「我不在这段日子,落柔你尽可能别出府,要是出府也让林瑞在身边保护,」 秦落柔沉着脸不说话,坐到软塌上翻起了话本子,既不理人也不赶他走。 李青奕手里握着布袋子,往后退了半步,又停住,终还是忍不住道:「明早我辰时出发,娘子来送送我好不好?」 秦落柔并不放下话本子,也不看他,「和离书写好了吗?殿下都要和我和离送我远走了,还喊我娘子做什么?」 「落柔,我……」心里有太多的话,无法开口。等他从南地回来,科考开始,就是他同太子争储大战正式拉开帷幕的时候。为了落柔的安危,他只有重新将满腔柔情,凝结成坚硬的冰晶。 「和离书不会再写,但等我回来,还是会送你去邻国。」 秦落柔拿着书,端着身子转头看他,难道他还听不出来,自己这是给他台阶下吗?前几日还一口一个娘子喊的亲热,说什么她不辞而别,怕永远也见不到着急慌张的弄出了沖喜的事,还曾问她是不是有一点儿喜欢他,怎么现在那些话都不说了,反倒一口一个让她离开。 她自是知道,皇位争夺兇险万分,但她又怎么能走的心安。 「殿下,在你眼里我就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李青奕狠心道:「那秦姑娘当初不辞而别又是为了什么?」 秦落柔重重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起身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宁王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他也不是没感觉,自那日从贺姑姑医馆出来,在马车上落柔说会好好做宁王妃,直到狩猎那时,他们成亲三月,落柔再没说过要离开的话,还仔细打理起宁王府的事务,他知道她是做了要同自己长久过下去的准备。 似乎两个人之间差那么一点点火候,就能水到渠成,谁知三哥突然薨了,他倒是庆幸没同房,若自己被杀死,落柔更名改姓,还能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我应该明白什么吗?明日你不送便不送吧。」一甩衣袖,李青奕出了房门。 秦落柔站在软榻前,气得说不出一句话,干脆蒙住被子睡起了觉。 怎奈眼睛闭上了,脑子却乱闹闹,怎么样都睡不着,就这样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 最后干脆起身,点起了烛火,拿出针线,绣制起了几日前就开始绣的荷包。 荷包本就是为李青奕绣的,总不能不送出去吧,只是看着青色荷包上绣的一对并蒂莲,有些难过。 辰时,李青奕站在秦落柔房门口,将九连环放进布袋里,挂在了门栓上,对怀恩道:「走吧。」 缓步走到车架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正要抬脚上车,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等一下。」 李青奕回头,就见秦落柔向他跑来,脸上不自觉就染了笑意。 秦落柔手中拿着布袋子道:「你既要把九连环还我,为何不进屋,挂在门栓上算怎么回事,让下人们当不要的东西扔了你怎么赔给我。」 「我府中可没有那么不长眼的下人。」李青奕眼带笑意,「娘子可是来送我的?」 秦落柔噘嘴,「不是。你都要赶我走了,我来送你做什么,不过是见你把九连环这般随意还我,想和你说说理。」 李青奕拿过她手里的布袋,把九连环从里面取出来。 「解开了?」秦落柔细细看了看,「你怎么解开的?」 李青奕把九连环重新装进布袋里,「娘子若能把九连环重新套在一起,我从南地回来就告诉娘子是如何解开的。」 「你说话不算数,那天给我时,你分明说要等我验证,怎么私自解开呢。」秦落柔一脸不悦,「那么难,我怎么能套得上。」 李青奕咬咬压根道:「我当日不过给姑娘这东西解解闷,姑娘不必当真。」 真是要噎死人,秦落柔从怀里拿出荷包扔进他怀里,没好气的道:「给你,这不过是个我亲手缝制了好几天的荷包,随便的小玩意,宁王倒也不必当真。」 说完转身就走了。 李青奕鼻子瞬间就酸了,拿起荷包轻抚起来,那上面的并蒂莲茎杆一枝,花开两朵,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象徵。 仔细将荷包放进怀中,看向了皇宫的方向,眼神更加坚毅。 李青奕走的第五日,太子才知道李青奕被父皇秘密外派了,这下心里不安稳了,费了好多功夫去找李青奕的行踪,却毫无头绪。 果然如李青奕所料,太子派出了很多人去找他,这种秘密行事,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皇帝更加信赖的一种体现,太子怎么能不着急呢,也不知道李青奕办的是什么要紧事,若真得了圣心,他就怕自己这个太子宝座坐不稳。 这边太子着急要弄清皇帝派李青奕去做什么了,另一边,军报传来,边疆有敌犯进,皇帝派孟耀辉带兵前去驻守。 以往,孟跃庭会一同前去,这次,太子让他留下,如今这样的时候,正是用人之际,他不能放孟跃庭离开,经过对牡丹身世的调查,太子认为应当是牡丹为了报恩勾引孟跃庭。孟跃庭并没存同自己争女人的心思,也不是始乱终弃浪荡子,便对孟跃庭释怀了。 如今争储之势不容乐观,孟跃庭也记挂着秦落柔,不想离开都城,太子如此说,正合他意,便谎称犯了急症,头痛难忍,并未同孟来将军去边疆。 第105页 派出去的人找不到李青奕的行踪,太子心中烦闷,来到了宫外的宅院中。 这处宅院是他特意为牡丹新置办的。之前他想为牡丹赎身,牡丹都拒绝了,虽说每次去风月阁都为他弹琴起舞,也默认了不让她再接客,但他看得出来,牡丹对他并不欢喜。 三公主解了禁足后,对太子说了沖喜一事恐是李青奕蓄谋已久,太子这才去调查了牡丹身世,恍然大悟,原来牡丹就是那个浆洗宫女,当初因为自己计谋失败,他非常气恼,下令将洗坏凤袍的宫女杖毙,怨不得她总是对自己冷着一张面孔。 太子放下身段,请牡丹原谅,牡丹不愿多说,对他爱答不理,太子不但不气,反而更加怜惜牡丹。 三皇子薨逝后,太子又去风月阁提起了赎身一事,没想到这次牡丹痛快答应了。 还说了的确是李青奕让自己去勾引孟跃庭的,经过这段时间,她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愿意服侍太子。 「牡丹,近日天气渐暖,你多置办几套清爽的衣物吧。」太子进屋坐在太师椅上,立刻有宫婢为他按摩,他闭着眼睛问道:「这几个宫婢你用的可还顺心?」 「牡丹卑微之人,已经很满足了。」牡丹挥手让宫婢下去,自己为太子按着太阳穴。 太子抓住她的手抬头问道:「我找不到六弟,心中始终不安。牡丹,你现在还记着六弟对你的恩惠吗?」 牡丹摇摇头,「宁王的恩牡丹已经报完了,牡丹和宁王两不相欠。现在牡丹是殿下的人,一心想的都是殿下,和宁王再无瓜葛。」 太子一把抱起牡丹放在床上,栖身上来,牡丹下意识歪了一下头,很快双臂主动攀上太子的脖颈,吻了上去。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太子动作,从始至终都不曾睁开看一眼。 李青奕走了将近一月,天气也越来越暖,秦落柔在府中无所事事,实在无聊,就让人在后院种了很多桂花树,想着到了秋季,多采些桂花,多酿些桂花酒,她要给贺大娘一坛,给落婉一坛,还要给四公主一坛,剩下的,要和李青奕一起慢慢喝。 种完树,回到房间就琢磨起了九连环,捣鼓了半天一个环都没套上。 林瑞突然急匆匆跑进来,「王妃,怀恩派人送来书信,说他们遭遇突袭,损了几名侍卫,殿下还受了重伤!」 第59章 带你走 孟跃庭,你疯了。…… 手里的九连环摔在了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秦落柔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王妃,属下现在就启程, 定然是因为突袭的人武功高强殿下才受了伤, 此次虽躲过了一劫,但若有下次又该如何。」林瑞本就想跟在李青奕身边, 现在一听出了事,是一刻也等不了了,早就将李青奕走前交代他要保护秦落柔的话抛到脑后了。 秦落柔也知道林瑞武功高,李青奕走之前把林瑞留下就是为了保护自己, 可是据她所知,太子忙着找李青奕的下落,哪里还会想到她。 「你去吧,见到宁王, 给府里来个信。」 「是。」林瑞片刻不耽搁, 三下两下就收拾好了包袱,冲出门去。 秦落柔焦急的房中转来转去, 十分不安,想着李青奕受了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直到傍晚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入夜后,她先让秋灵歇下了,自己抱着个衣服开始缝制, 这是夏日里穿的薄衫, 她想做一件给李青奕,等他回来应该就能穿了,可是却始终静不下心来,一不小心针手就扎出了血。 想要起身到屋外透透气, 却在抬头见看见了一个黑影跳了进来,她刚要喊,那人一个箭步冲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落柔,是我。」 眼前的人取下蒙面的黑布,孟跃庭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早就想同你见一面了,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宁王不在,林瑞也不在,总算让我找到了机会同你讲上了几句话。」 「你想知道什么?我不知道宁王去了哪里。」秦落柔第一个反应是孟跃庭来问她宁王行踪的。 「落柔,宁王是不是要挟了你什么,还是承诺了你什么?是奉国公府的安危还是他许了你皇后之位?」 秦落柔抬头看着孟跃庭,这人说的是什么呀,怎么都扯上后位了。 「你说的这些,我不明白,宁王并没有要挟过我,也没说过什么皇后之位。」 「那落柔你为何不逃?沖喜前一夜你不是想逃的吗?你知不知道这三月我时常在夜晚坐在你房顶,想着你若是半夜想要逃跑,我就帮你,可从没见你房中有什么动静,你是真的不想逃吗?」 孟跃庭问的真切。 秦落柔无奈道:「我是曾经想逃,但现在不想逃了不行吗?宁王对我很好,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是,他是对你好,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让你沖喜早有预谋。落柔,你还蒙在鼓里吧,三公主召你进宫那日,宁王也进了宫,许是那时对你一见钟情,还让他的侍从前去打问。而那个让你沖喜的道长恐怕也是宁王安排的,为的就是非你不娶。」孟跃庭越说越激动,双手抓住了秦落柔的肩膀。 秦落柔突然想起来,那日进宫,有轿撵从身边经过,太监说,是六皇子的轿撵,在路上也无故停过两次,现在想起来,那个来问话的太监就是怀恩呀。 她不禁笑了起来,原来孟跃庭和三公主都误会了。 第106页 「非我不娶说明宁王对我用了真心。孟公子,实话告诉你吧,我不逃,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想逃,我想和宁王过一辈子。」 孟跃庭笑了起来,「落柔,你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何苦要骗我呀,我在你房顶待了三月,难道不知你和宁王并未同房吗,许是因为你有苦衷,不方便告诉我实话,但没关系,我今天就带你走,这都城的血雨腥风,都与我们无关,找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度日如何?」 秦落柔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孟跃庭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孟公子能不能不要再和我说这些了。我很感激沖喜前一天,你在我最无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但是,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我欠了你人情,今后定当想办法还你。可是你说让我和你走,对不起,我只能拒绝你。你说的苦衷不存在,我想和宁王过一辈子是真心话。」 「真心话?」孟跃庭笑了起来,「你们成亲三月,都没同过房,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 秦落柔有些气了,「你在别人家屋顶,探查别人夫妻私密之事,实乃小人行径!」 「我什么行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宁王这个手段实在不错,就连性格刚烈的落柔你也屈服了。所以,今日我也想试试。」 孟跃庭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手中。 秦落柔往墙角退去,「你要干什么?」 「带你走!」话音刚落粉末就撒了过来,秦落柔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她不知躺在什么地方,四周很昏暗,只有一条微弱的光线,从很远的地方传进来。 秦落柔动了动身子,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你醒了?」 随着声音传来,有一盏烛火被点亮了。 她惊讶的发现,这里没有窗户,说话很空洞,不像是厢房,但摆设分明又是按着厢房的模样。木架,软塌、桌案、八仙椅,圆桌圆凳,铜镜梳妆檯,还有一把七弦琴,都差不多是按照她在奉国公府时闺房的样子准备的。 「怎么样?你说我是不是很用心?自你嫁进宁王府那天开始,我用了三个月时间准备这些,现在你能住进这里,我真的太开心了。」 孟跃庭说着又多点亮了几盏烛火。 秦落柔看着孟跃庭,觉得十分陌生,还让人莫名害怕,「这是哪?」 「这个地方,谁也找不到。落柔,我们先在这待上一年半载,宁王找不到你,就会忘了你,你以为他会一直记挂你找你吗?不会,现在他身体大好,又是皇位的有力人选,那些王公贵族,巴不得把女儿嫁进宁王府呢,宁王正妃的位置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孟跃庭点完蜡烛坐到床边,手背碰了一下秦落柔的脸,「宁王对你好,我对你更好,宁王尊重你,我更尊重你。放心,我不碰你,也不强迫你,来日方长,比起宁王我们有着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我会一直等,等到你心甘情愿意。」 秦落柔冷笑道:「你看看我现在被你绑上的手脚,这是不强迫?」 「好,既然你不愿意被绑着,就不绑。」孟跃庭解开了捆着秦落柔手脚的绳子。 秦落柔坐起来揉揉已经被绑疼了的手脚,眼睛看向那微弱光线的方向,「我饿了。」 孟跃庭走到圆桌前,打开食盒道:「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红豆糕。」 趁着孟跃庭拿红豆糕的功夫,秦落柔勐然往那束微弱光线的方向跑去,却不料腰间一疼,惯性让她坐了个屁股蹲,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腰间绑着个细细的铁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栓在床上。 「孟跃庭!你把我当什么了!」秦落柔气急。 「把你当我的娘子。」孟跃庭放下手里的红豆糕,「你本来就是我的,只不过出了些差错,放心,很快一切都会回到原位。」 抱起坐在地上的秦落柔放到圆凳上,「你看,这链子很细,是我找了最好的工匠打造的,你走起路来不会觉得累,而且这链子够长,房间里的一切,你都能够到。」 他把红豆糕放到秦落柔嘴边,「快吃,吃完了和我对弈一局可好?或是弹琴也好,再不然我买些话本子回来给你解闷。」 秦落柔看了一眼红豆糕,并不张嘴,孟跃庭放下红豆糕,打开木柜:「这里有好多罗裙,你喜欢穿什么,就每天换来穿。」 秦落柔看着这一切,觉得不可思议,「孟跃庭,你疯了。」 孟跃庭哈哈大笑起来,「我是疯了,我疯了又如何,凭什么他宁王强娶就行,凭什么他说沖喜就沖喜,凭什么你做了十年我孟跃庭的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 他面容阴沉,「凭什么你说退婚就要退婚!」 「我不喜欢你。孟跃庭,我一直把你当作儿时的玩伴。而且那日在陛下面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门第之别让我们不可能安然生活下去,且不说这些,就说三公主,你能保护我不被三公主所害吗?」 秦落柔很无奈,「这些你应该都知道,我不想再一遍一遍说。」 「所以呀,我置办了这处地方。」孟跃庭指着四周道:「这里没有门第之别,没有三公主,没有宁王,只有我和你,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你和我一同在这里生活就足够了。」 秦落柔盯着孟跃庭半晌,道:「疯子。」转身躺到床上,「我不想吃,我想睡一会。」 第107页 孟跃庭为她盖上被子,「落柔你先休息,我回府一趟,太子这几天找宁王找不到,时常会召我到东宫议事,我晚些来看你。」 孟跃庭离去的脚步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秦落柔从床上跳下来,仔细摆弄着腰间的铁链,却找不到任何能打开的缝隙,她把所有柜子都打开,看看能不能找到利器能弄断铁链的,也没找到。 仰头看着黑漆漆的一片,用手摸着四周的硬石块和土块,她觉得这里很可能是一处山洞,但究竟这山洞在何处,她无从得知。 她担心着李青奕的伤势,担心着秋灵找不到自己的焦急。她期盼着李青奕能平安从南地回来,救她。可是究竟要等多久,她不敢想,孟跃庭如同疯子一般的做法,让她担心自己究竟能不能等到被解救的那一天。 深深的迷茫涌上了心头。 第60章 心切 只想抱着朝思暮想的人…… 快马加鞭日以继夜赶了三日, 路上累倒了两匹骏马,林瑞终于赶到了南地运河建造之地,他纳闷怀恩怎么都没给他留下记号, 便自己去各家客栈打听, 这才找到了李青奕一行的落脚之地。 看见林瑞突然出现,李青奕吓了一跳。 「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府中一切安好。」林瑞看着李青奕疑惑道:「殿下, 你没受伤?信中明明说你受了重伤,可是这几日已经恢復了?」 李青奕警觉了起来,「什么信?」 「怀恩派人送来的信。」林瑞从怀里掏信的时候突然想起送信的人给他信时始终没抬过头,他着急着看信, 也没理会那送信之人,现在想来,有些可疑。 怀恩拿过信道:「我没派人给你信呀。」 「太子是不是派人四处查找我的行踪?你来的时候可有人跟踪?」李青奕首先想到这是太子为了找到他的计谋,没想到这个傻林瑞就这样中计了。 「殿下放心, 确有几人跟踪, 但已经被属下甩掉了。」 李青奕点点头,「太子想通过你找到我的行踪, 也不容易。我没事,你赶快回府吧, 王妃一人在府中,我不放心。」 「王妃很好。倒是太子派人到处寻找殿下的行踪,找不到殿下行踪想必会在入都城的路上安排好杀手, 就让属下留下保护殿下回都城吧。」 怀恩也道:「殿下, 这里的事已经基本上处理完了,林瑞说的对,太子虽然找不到我们在哪,但是, 太子肯定让杀手埋伏在回都城的各条路上等着我们,就让林瑞留下吧。」 李青奕又问道:「你来的时候府中没什么异样吗?」 林瑞笑了起来,「没有,王妃在后院种了好多桂花树,秋灵说,那是王妃特意种了到秋季採摘桂花为殿下酿桂花酒的。殿下,依属下之见,就别送王妃走了,您回去之后,好好哄一哄王妃吧。」 「我看是因为送王妃到邻国,你也要随行保护,不愿离开殿下身边吧。」怀恩道:「你不知道殿下要送王妃走是为了保护王妃呀。」 林瑞和怀恩你一眼我一嘴的说了起来,李青奕却陷入了沉思,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怀恩,即刻把收集到的公文和走访百姓的记录整理好,今日再去一趟运河,今明两天就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后日就启程回都城。」 「是。」 林瑞不在府中,怀恩也不在,他实在不放心,第三日就启程了,回来的路上,李青奕特意挑选了条官道,先一步让人把奏摺送到了紫宸殿,既然不论走哪条路太子都会截杀,他不如走一条最宽的路。 虽然早已有了防备,但太子的杀手也不是三脚猫功夫,各个武功高强。 林瑞带着几个武功高又机灵的侍卫守在李青奕身边,李青奕站在中间,拿着一把弓箭好似日常消闲一般不慌不忙选中一个人,射中胸口位置,那人即刻倒地不起。 就在两方人马厮杀的难解难分之时,皇宫禁卫赶了过来,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人马很快有了胜负,杀手一看敌不过,慌忙撤退,禁卫军追了上去,也没抓到一个活口。 禁卫高统领来到李青奕面前,「殿下,陛下等您回去復命,久等您未归,想到可能是遇了意外,殿下可安好?」 李青奕道:「安好。」 这奏摺他提前一天让人送进了宫,奏摺上说第二日一早就能到都城,但他故意拖延了时间,如果父皇担忧他的安危,定然派禁卫军前来,若对他并不关心,便不会派人前来,这样看来,他更相信了道长说的话,储君之位自己可以放手一博。 生在皇家,不动声色的试探君心太难,太子给他创造了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高统领先回去復命吧,我衣袍上贱了血渍换一身就去面圣。」 「是。」 禁卫军走后,李青奕吩咐道:「林瑞快,把那个我用箭射中的人抬走。」 李青奕知道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自然要把这次机会利用彻底,他箭上涂了使人晕厥的药,射中的位置比心脏稍偏一些并未中要害。 在打斗中,他见这人更注重防守,想来比那些主动进攻的杀手,更惜命一些,希望能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 李青奕道:「把太子府的令牌放在他身上,把这人交去刑部,就说禁卫军走后,找到个重伤未死的。记住送去之前把他的衣领剪去,让贺大娘检查他口中可有毒药,以防他醒了之后服毒自尽。」 第108页 「是。」林瑞和侍卫抬着人往刑部走去。 李青奕看看自己并未有血渍的衣袍,依然脱掉了外衣,「走,进宫面圣。」 拿着卷宗文书和记录李青奕走进了紫宸殿。 皇帝一看见他就走下阶梯,双手扶住他的肩膀道:「朕都听高统领说了,你没事就好。」 「高统领!」 「臣在。」 「去查!是谁这么大胆子,连六皇子都敢刺杀。」 「是!」 高统领正要退下,李青奕道:「高统领留步。父皇,刚在那些刺杀的人里面发现了个重伤昏迷未死的,我让人送到刑部了,不知道能不能审问出是何人指使的。」 「哦?」高统领疑惑道:「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如果没死,一般都会自尽,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李青奕没有理会高统领,向皇帝禀告道:「父皇,那人被发现时并没有死,正要含衣领服毒自尽时,被儿臣的属下发现,及时阻止了。」 高统领道:「可是林侍卫?」 李青奕道:「正是林瑞!」 高统领抱拳道:「以林侍卫的武功,确有可能。」 皇帝道:「高统领,既然如此,你就同刑部一起,把这件事查清楚。」 高统领退下,李青奕拿出这次南地之行的收穫,向皇帝说明了建造运河的相关调查。 「父皇,儿臣这次南行,调查到:年后,春耕在即,被拉去充当劳力的百姓惦记自己家中的耕地,要求减免赋税,虽说被徵用的百姓税赋有所减少,但他们白日里要建造运河,晚上不能耕田,减少的赋税对他们来说依旧压力很大,当地官员却选择不予理会,百姓自然不满。」 「于是,被征去建运河的百姓为了生计便开始装病,宁可不减赋税也要回家耕种,监工便不让他们回去,有的人真的生了病,也让干活,不听话就用鞭子抽打,运河两岸百姓人心惶惶。」 皇帝嘆气,「建运河一事乃是利国利民之事,实不应该如此对待劳苦百姓。青奕,此事就由你负责,传令下去,每户若有一人被徵用建造运河劳力,此户则免去当年赋税,若一户人家仅有一壮劳力愿意建运河,不但免去赋税还要发放工钱,来年若继续徵用,依上一年法度而行。」 李青奕道:「父皇,若如此,南地各城每年的税收却不减免,官府定然会增加商户赋税,到时,商户为了盈利,货品抬价,受苦的还是百姓。依儿臣之见,不如根据徵用耕地百姓人数,合理降低南地各城赋税。」 「自然,儿臣也想到这件事带来的是朝廷用度来源的减少,儿臣建议,建造运河期间,先从宫中开始,避免奢华浪费,同时让都城各世家贵族效仿皇族节俭之行而为。」 皇帝大笑起来,「好呀,好呀,准奏!青奕呀,真不愧是朕看中的儿子。王平,拟旨!」 圣旨刚拟完,通传说太子殿下觐见。 皇帝道:「宣。」 太子一进紫宸殿,看见李青奕,故作惊异道:「月余未见六弟,没想到六弟如今神清气爽,看来这喜事当真冲去了六弟顽疾。」 「太子哥哥吉言,青奕进来身子确实大好。」李青奕也不谦虚,直接应了下来。 皇帝道:「太子什么事呀?」 太子揖礼:「父皇,前两日工部来报,说春季雨水频发,今年较往年更甚,宫内很多宫殿都需要加固修葺,这是工部上报的修葺帐目,请父皇过目。」 只见皇帝拿着帐目微微皱眉,「太子你可能不知,青奕从南地带来消息,朕决定减免南地赋税,宫中即日起杜绝奢华,你这份帐目重做吧,以牢固为主即可。」 「太子你先下去吧。」 李青鰲看了一眼李青奕,神色不悦却不敢表露,「是。」 皇帝又问了李青奕一些沿途城池的情况,父子两人相谈甚欢,等李青奕从紫宸殿出来,天色都晚了。 他心中畅快无比,很显然此次南行让皇帝很满意,现在就等着徐统领审问那杀手的情况了,即使什么也问不出来,那块令牌也够太子喝一壶了。 坐在马车上,李青奕又拿出了在南地的每个夜晚都会握在手中的荷包,轻抚着上面的并蒂莲,嘴角带笑。原本他计划从科考开始,循序渐进对付太子,没想到这次南地之行顺利的超出了他的想像。 今日在紫宸殿,明显父皇是因为自己的提议拒绝了太子的帐目,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接下来等待太子的又何止一二事,太子很快就会自顾不暇。 思及此,李青奕不禁想到,如果他保护的足够好,是不是就不用送落柔去邻国了? 李青奕归家心切,将荷包重新贴身放进怀中,他想要把自己的这份喜悦分享给落柔,掀开车帘望着万家烛火,想到府中也有一盏烛火等着自己,满足感幸福感溢满心间。 今夜,他不想再同她争什么,只想抱着朝思暮想的人,安然入睡。 第61章 胡诌 怎么不过一拳就疼成…… 马车停在府门前, 还未下车,就听见林瑞和怀恩嘀嘀咕咕。 林瑞:「怎么府门口的灯笼灭了?」 怀恩:「莫不是王妃太仁慈,这帮兔崽子, 趁着我不在就偷懒, 连府门口的灯笼灭了都不管。」 林瑞:「不对呀,即使大门紧闭, 怎么会没有侍卫守夜?」 第109页 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事。 李青奕跳下马车,不再迟疑,往前奔去, 林瑞先一步去叩门。 里面传来声音,「谁?我家主人暂不接客。」 林瑞大喊道:「快开门,是殿下回来了!」 门应声而开,几名侍卫守在门口, 看见是李青奕, 立刻跪在地上,「殿下恕罪, 尔等罪该万死。」 林瑞四处张望道:「怎么没见王妃?」 李青奕早就慌了,「说!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起身道:「禀殿下, 王妃失踪了,就在林侍卫接到怀恩公公的信走的第一夜。这几日我们轮番出去找人,怕府中出事不敢声张, 便关闭了府门, 我们既不知殿下去了何处,也找不到王妃,心中十分惶恐,都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敢让旁人知道府中状况,只能在府中,等着殿下归来。」 李青奕只听了前一句话,脑子就懵了,侍卫后面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怎……怎么回事?王妃为何失踪?怎么失踪了?失踪多久了?」 气血瞬间就涌上了头,筋络在身体里开始乱窜,幸而如今余毒已经快清了,否则又得去麻烦贺大娘了。 侍卫道:「自林侍卫离去那日开始到现在已经失踪近十天了。」 李青奕盯着林瑞,眼神犀利,吓得林瑞跪倒在地,「殿下,属下错了,属下一定把王妃找回来。」 「我现在没空同你计较,但若找不回王妃,你今后也别跟在我身边了。」这话虽是气话,但林瑞几次三番不长脑子的行为确实让李青奕很生气。 李青奕勐然意识过来,这招调虎离山,或许针对的就不是他,林瑞武功高强,若只是为了找到他的行踪,为何林瑞能那么容易就摆脱跟踪,看来调开林瑞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就是落柔! 如果是太子所为,早就在入都城的时候用落柔来威胁他了,还用得着派那些杀手,自己从紫宸殿这一路出来,行踪都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收到什么威胁的不明信件,想来,此人劫持走落柔,并非为了要挟自己,就只是单纯想要带走落柔,一个人的名字即刻出现在了李青奕脑中。 「林瑞,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亲自去盯着孟跃庭,再派人去都城远郊寻找,有了情况立即来报。」 林瑞头上的冷汗滴了下来,如果王妃有个万一,别说是主子了,就是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怎么就不长点脑子,连送信人都没看清楚,就上了当。他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何让他去盯着孟跃庭,也不敢问。 「是,属下一定把王妃找回来。」 院落里的动静,惊动了秋灵,她跑出来,看见李青奕回来了,也顾不上行礼了,站在他面前就大声哭了起来,好像此时的李青奕不是宁王还是那小宅院中的严易。 「公子你怎么才回来,姑娘都不见好多天了,我都急死了,我都还没敢告诉贺大娘,若是大娘知道了,定然也急死了,你快把姑娘找回来,你府里这些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穿着这么好的铠甲,从早到晚轮着去找,找了好几天,什么线索都没有,姑娘不会有事吧,哇哇哇……」 秋灵越说越伤心,越哭越大声。 「原以为姑娘嫁给你就能过安稳日子了,谁知道还是这么不安稳,若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活不下去了,哇——」 怀恩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李青奕,忙上前捂住秋灵的嘴,「我的姑奶奶呀,你少说两句吧,你别说这些话火上浇油了,姑娘福大命大,一定能安然回来。」 李青奕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转身往房中走去。 刚一进屋就坚持不住,嘴角溢出血渍。 怀恩忙扶住他,从怀里掏出早就备好的药丸餵进李青奕嘴里,「殿下,切不可着急,我去煎药。」 怀恩匆匆出了门,李青奕坐到床上,他怎么能不着急,上一刻自己还想着要同她分享喜悦,下一刻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自己没有气的拿剑捅向林瑞就已经很不错了。 同时,深深的懊恼也爬上了心头,明知道林瑞的脑子不好使,就不应该把他留下,而应该让挑出来随他去南地的那几个侍卫保护落柔,虽说他们武功比不上林瑞,但十个总能抵得上一个吧。 他想把最好的,最厉害的留在落柔身边,谁知道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 怀恩端着药进来,看见李青奕自己已经换好了轻便的武装,「殿下,你要做什么?」 「林瑞办事,我不放心,他只会打架,找人他不在行,我亲自去。」李青奕拿起佩剑就要出门。 怀恩知道拦不住,把药递到李青奕嘴边,「殿下先把药喝了吧。」 李青奕端过来一饮而尽,那盘中的蜜饯一块都没动,召集了几名侍卫随他出了门。 来到将军府时,天已经微微亮了,林瑞看见李青奕亲自来了,诚惶诚恐。 「如何了?」李青奕问道。 林瑞答:「从昨夜到现在,没有人出入。」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走进了才看清,这人正是孟跃庭! 这一晚上,他去了哪里?李青奕心中一惊,他莫不是去了藏着落柔的地方,但是他不能打草惊蛇,要先去探一探虚实,证实自己的想法。 「林瑞,你盯住孟跃庭。」 李青奕刚要进将军府,看见自己一身武装,似有不妥,又重新回了府。 第110页 府中已经恢復了往日的景象,大家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手里的事,但气氛却很紧张。 怀恩看见李青奕回来了,迎上去道:「殿下,可有王妃的消息。」 李青奕摇摇头,「怀恩,你吩咐下去,府中所有人,和之前一样,都不得把王妃失踪的消息传出去。」 「是。」 李青奕重新换了一件常服,道:「备车,我去会一会孟跃庭。」 孟跃庭似乎对李青奕的到来并不意外,两个人站在花厅中,神情剑拔弩张,孟夫人却什么都不知,还客气地说道:「宁王真是稀客呀,找跃庭是为了军务吧,快请坐。 李青奕坐了下来,孟跃庭并不坐,对孟夫人道:「娘,我和宁王有话要说,您先去忙吧。」然后对着伺候的下人道:「你们都下去。」 花厅很快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孟跃庭把房门关上,这才坐了下来,悠闲的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宁王大驾光临是什么事呀?」 李青奕道:「孟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李青奕看着他这副样子,已经肯定,落柔就是被他劫走的。 「这件事想必孟公子应该也有所预料。」 孟跃庭一伸手,「洗耳恭听,宁王请讲。」 「我是来恭喜孟公子的。」李青奕笑道:「昨日回宫,觐见父皇,父皇见我身体大好,感嘆缘分无常,落柔本是你的未婚妻,却要给我沖喜,成了我的王妃。我呀,就建议父皇,说三公主对你用情至深,不如就成全了你们,父皇特意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这才登门拜访。」 皇帝根本没说这件事,李青奕随口胡诌,没想到孟跃庭却急了,「我已经拒绝过了,你凭什么又去建议,你设计娶了落柔,就不要来管别人的婚事!」 李青奕沉默不语,冷冷看着孟跃庭,他觉得自己当真应该去建议建议了。 孟跃庭眼睛一眯,冷笑道:「我的事自不用宁王操心,宁王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哦?我有什么事情需要操心的吗?」李青奕故作平稳。 孟跃庭看见他的样子,不可思议道:「宁王回都城后,难不成还没回府?」 「怎么我的府中有什么事吗?」李青奕更加确定了,落柔失踪,没有旁人知道,孟跃庭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表达着他已经知道落柔不在宁王府。 「宁王妃何在?」孟跃庭问的咬牙切齿,自己的娘子失踪了,这人还一副悠闲的样子,怎么可以! 「哦,这件事呀,看来孟公子还是挺关心我的王妃的,不劳孟公子记挂,落柔玩心重,出去游玩几日。」李青奕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观察着孟跃庭的神情, 孟跃庭突然起身,「你混蛋!」一拳向李青奕打过来。 李青奕闪躲不及,正中胸口,这普天之下能躲过孟跃庭这一拳的恐怕没有几人。 一口血直接喷在了孟跃庭衣服上,孟跃庭住了手,理智告诉他,他就是再生气眼前的人可是宁王呀,护国将军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不能毁在他的一时愤慨上。 「我真替落柔感到悲哀,你可知道落柔告诉过我什么吗?她说,她想和你过一辈子。一辈子,哈哈哈,落柔说想和你过一辈子。好,你说落柔出去游玩了,她去哪里了?」 李青奕捂着胸口,不是因为这一拳痛,而是心痛,不过幸好有这一拳做掩护,否则他就真的演不下去了,一辈子,落柔真的说要和他过一辈子吗? 鼻子一下就酸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孟跃庭看着红了眼眶的李青奕笑话道:「你的身体不是大好了吗?怎么不过一拳就疼成这样了?」 第62章 我去 我也是个疯子,还是…… 李青奕沉声道:「你知不知道窥视皇族王妃, 是重罪!即使我娶她不过是沖喜,也轮不到你。」 孟跃庭冲上去揪起李青奕的衣领,拳头却迟迟落不下去, 「还以为你是对落柔一见钟情, 没想到你费这么大功夫将落柔娶回王府一点也不珍惜。」 「实话告诉你,我对秦落柔就是想玩一玩, 让你们退婚那时,我兴头正盛,但男人嘛,喜新厌旧是常事, 成婚三月,她碰都不让我碰,娶来有什么意思,我这个人, 最不喜欢强迫人了, 既然她不愿意,我又何必强求, 你说她想和我过一辈子,听错了吧。」李青奕笑了起来。 「好, 好,好。」孟跃庭松开李青奕的衣领苦笑了起来,「早知如此, 我有何必费这么大功夫, 落柔迟早能看清你。不过现在也好,落柔不用再看你这张虚伪的嘴脸,说什么尊重她,说什么欢喜, 原来都是骗人的,在下佩服佩服。」 李青奕又添上一把火,「不过经她沖喜后,本王身体确实大好了,如今用不上她了,我也厌弃了,外出游玩嘛,有个意外什么的实属正常。我自小长在宫中,娘娘们暴毙而亡都是正常,再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王妃了。」 孟跃庭握紧拳头,真想狠狠把这人揍一顿,怎奈他是皇子,不得不忍下来,「多谢宁王今日来劝婚,请宁王转告陛下,若陛下赐婚三公主,在下只能出家为僧了。」 看来,孟跃庭对落柔是一片真心,李青奕放心不少,至少被他掳走,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宁王,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真替落柔感到悲哀。」 第111页 李青奕笑道:「有名无实的夫妻何来恩,再者她又不是没逃过,沖喜前夜不就逃了吗?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逃了,她不愿意待着,我也不愿强留,正好。」 用手擦一擦嘴角的血渍,转身开门,目的达到了,孟跃庭不论把落柔藏到了哪里,应该都不会刻意躲避躲着他了,少了这层警惕,他才能更快找到落柔。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强有力的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李青奕跌倒在地,他看着门口的人惊讶道:「四哥?」 李青嵩眼中都是愤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怎么就没能把秦姑娘送出去呢。」 「我在门口已经很久了,迟迟不进来,就是想听听你能卑鄙无耻到什么地步,说什么外出游玩若有个意外也属正常。秦姑娘怎么会想要把终身託付在你们这两个傢伙身上!」 他指着孟跃庭道:「跃庭你自小和秦姑娘订婚,看她每次到府中找你那欢喜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一切得来很容易,直到失去了才开始后悔,秦姑娘落水,在三公主宫中险些丧命还都是我告诉你的,你为何在此之前没有多用些心?你也没有资格说喜欢秦姑娘的话。」 再指着李青奕道:「青奕你就是个混蛋!平日里你虽然性子冷淡一些,但我却一直认为你是一旦用情就会矢志不移的人,既然对秦姑娘一见钟情,就应该能一辈子对她好,没想到你还不如跃庭。」 「秦姑娘不见了,你们不去找,还在这里争理,你们把秦姑娘当做什么了,你们不去找,我去!」 李青奕眼中都是诧异,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四哥你……」 孟跃庭也一脸不可思议,「四殿下,你……」 李青嵩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苦笑了一下,「我也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 孟跃庭细细想着这些年李青嵩来他府中的点点滴滴,自三年前落柔偶然一次来府中找他撞上李青嵩后,再来时就总是能遇上,李青嵩就忍不住往外面多看两眼,话里话外都免不了多说两句落柔,他都没在意,只当是闲聊。 四皇子出身卑微,三年前比武时误伤了十一皇子,致使十一皇子最后不治而亡,惹了皇帝不悦,险些贬为庶人,是四皇妃求了她的父亲吏部尚书,站出来保了他,条件就是娶四皇妃,且一生都不能再纳侧妃。 孟跃庭知道,这个承诺,除非四皇妃的母家落败了,或者四哥当真成了帝王,否则一辈子不能更改。 即使他存着什么心思,又有什么用呢? 李青奕自然也知道这个陈年旧事,李青嵩能被太子拉拢,也不过看中他背后吏部尚书在朝中的势力,而众人都知,吏部尚书极为宠爱自己的独女,谁知她没看上任何一个有可能争皇位的皇子,唯独看上了出生卑微的四哥,非四哥不嫁。 真是世事难料,比起四哥,李青奕觉得自己能娶到自己欢喜之人,太幸运了,他道:「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四皇子你要为我的王妃感到不值的话,就问问孟跃庭究竟做了什么,落柔又是不是愿意的?」 说完,李青奕转身离去,即使他不听,也知道他们两人的对话究竟是如何,当四哥知道了落柔被孟跃庭劫持,而自己如今又是一副邪恶的嘴脸,落柔究竟何去何从? 四哥若真心为落柔考虑,只有一种做法,就是先找到落柔,再想法设法把落柔送离都城,找个安全的地方。 从将军出来,李青奕对怀恩吩咐道:「让林瑞派几个人去盯着四皇子,他和孟跃庭相交多年,更了解孟跃庭,或许他能比我们先找到王妃藏身的地方。」 稍一沉吟,「走,入宫。」 他先来了惠妃宫中,看见惠妃的一瞬间,他惊呆了,和之前的惠妃相比,现在的惠妃老了许多,妆容也不如从前精緻了,看来失去三哥,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 惠妃手里拿着佛珠念叨着,看到李青奕来了,起身道:「听说你父皇让你秘密办事,可还顺利?」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苍老了许多,平和了许多,李青奕看向她手里的佛珠道:「母妃现在时常念经吗?」 「想求求菩萨,让我儿下辈子能投胎个好人家,让我们下辈子再续母子缘分。」 李青奕不再感伤,而是羡慕母亲和三哥之间的母子情分,有一种好像这份母爱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感觉,不那么纠结母妃为什么独独喜爱三哥了,不论是爱情友情爱情,很多时候,是无法控制的。 「看到母妃安好,我就放心了。」 惠妃道:「近日太子没怎么入宫,坤宁宫也没怎么去,母妃想打听些事,为你尽一份力,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青奕道:「母妃有这份心就够了,儿臣月余未归,看到母妃安好就安心了,儿臣还有事,先走了。」 惠妃点点头,继续拨弄着手里的珠子。 李青奕又到了九皇子宫中,看见李梦蕊也在,他先把这次南地之行和紫宸殿发生的事告诉给了他们。 李青阳道:「真好呀,父皇的心看来一直就是偏的,之前还担心六哥你身体大好后,父皇的偏爱不在,如今看来,我们或许早就应该如此做了。」 「九弟你错了,若三哥还在,我要争夺皇位,三哥不会顾念手足之情,定然联合太子先对付我。不过现在事情变成这样,确实也出乎了我的意料。」李青奕漠然道。 第112页 李梦蕊摸一下李青奕的眉毛,「六哥,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眉毛都蹙到一起了。」 「落柔失踪了,孟跃庭劫持走的,现在找不到在哪里,唯一不用担心的就是孟跃庭应该不会伤害落柔。」 「啊?」 「什么?「 「那赶快找呀,我也派人去找。」李青阳起身就要喊人。 「九弟不可!这件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以防有心之人拿此事做文章,若要别人知道,落柔同孟跃庭孤男寡女在一起这么多天,什么风言风语都要传出来,不可坏了落柔的名声。」 思及此,他忙到:「九弟,笔墨纸砚一用。四妹,你给四哥手书一封,就说,已经从我口中知道了落柔被孟跃庭劫持一事,望他不要声张此事,悄悄找人,保住落柔名声。」 李梦蕊和李青阳异口同声惊道:「关四哥什么事!」 李青奕无奈,只好把今日去将军府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梦蕊李青阳听完嘴张的老大,半天合不上,还是李梦蕊先问道:「六哥你是傻了吧,你怎么能把自己说成那样的人呢?你为落柔付出了多少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还有那个孟跃庭就是个疯子,他劫持落柔想干什么,莫不是想藏落柔一辈子吧。还有四哥,四哥这辈子就没按自己的心意活过,被人爱着又有什么用,如果那个人是自己无论如何也爱不起来的人,生活岂不是煎熬。」 李青阳道:「六哥,我知道你是为了让孟跃庭放松警惕不再防备你,确实,依着孟跃庭的能耐,真要想藏一个人,也很难找到。可是你如此说自己,就不怕孟跃庭告诉给秦姑娘吗?」 「不怕,落柔不会相信他的,只会认为是他想要挑拨离间。如今我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办法找到孟跃庭藏落柔的地方了,用强的,对别人或许管用,对孟跃庭肯定不行,唯有攻心为上。我说的那些话,其实细细想来漏洞百出,一个人愿意为了娶另一个人,豁出了自己的性命,怎么可能说厌弃就厌弃呢,只可惜孟跃庭现在已经疯了,气得恨不的撕了我,根本不会分辨。而四哥也是气急了,等回过神来,自会明白。」 「对了,九弟,这件事,你别告诉落婉。我来告诉你们不是让你们跟着找的,是让你们帮忙的。四妹你在宫中散布消息说落柔去远处游玩了,我则因为这次从南地回来感染了风寒,略有不适,千万别说严重了,以免父皇派太医去府中,九弟你去坊间散布消息。如此,若皇后和惠妃想要召落柔进宫,便可塘塞了,而这些天,打算到王府找我议事的那些朝臣应该也会消停几日了。」 自己刚从南地归来,不论是支持的不支持朝臣,肯定都急着前来一探,不能让他们察觉了府中的异样。 「好了,我先走了。」 回到府中,怀恩给他端来了药,怀恩心疼主子,偷偷放了些安神的药,李青奕喝了,很快就睡着了。 孟跃庭和四皇子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现在孟跃庭觉得自己要防备的不是李青奕,而是李青嵩了。 到了要给秦落柔送饭的时间,他小心防备着出了府。 十天了,秦落柔有一种自己会老死在这里的感觉,听见脚步声,不用想,肯定是孟跃庭来送饭了。 孟跃庭放下食盒,坐到圆凳上看着在七弦琴前的秦落柔道:「落柔,你猜,今天谁来了将军府?」 第63章 圈养 我的拳头会不会痛。…… 秦落柔随意拨弄了一下琴弦, 「我不想知道。」 「不,你肯定想知道。」孟跃庭眼中带着诡异的笑。 这个笑让秦落柔发憷,她立刻反应过来, 急忙问道:「是宁王回来了?他有没有受伤?可还安好?」 孟跃庭眼中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 「你就这么担心他?你有没有这么担心过我?」 秦落柔低下头,缓缓道:「你每次和孟伯伯征战, 我都去庙里为你祈福,愿你平安归来,你说我有没有担心过你?我也曾经把你当作哥哥一般的亲人,如果你能放过我, 我们还能是亲人。」 「你胡说!」孟跃庭一掌拍在琴弦上,发出嗡嗡的声音,「你把我当哥哥?你一直都是我的未婚妻,你把我当哥哥?你应该把我当作你的夫君, 落柔,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秦落柔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害怕, 身子往后倾斜,却又不敢太过明显。 他们年少时是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但在她看来,也不过是相处的舒服能玩到一起的两个玩伴,母亲告诉她, 相处的舒服这个人就可以嫁了, 嫁一个人其实就是做一辈子的玩伴,所以她也一直这样认为。 也许很多人,找到的都只是那个适合自己的玩伴,但自从重生后遇见了李青奕, 她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之前对孟跃庭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舒服的玩伴是友情,绝不是爱情,如今,她能分的很清楚。 「没有。但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真的很珍惜,有你这个朋友,我很珍惜,我是真心希望你好,希望你能遇见那个相伴终身的人。」 孟跃庭红了眼角,「落柔,这个世间明明有你,我怎么还会想娶别人,若你告诉我,哪里能找到第二个你,我绝不再纠缠,立刻去找!」 「对不起。」秦落柔转头不看他。 孟跃庭扶着琴坐在了秦落柔身边,「没关系,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反正宁王也不爱你。」 第113页 秦落柔看向他。 「我告诉你,今天宁王到将军府对我说,他说你本来就逃过婚,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逃走了,他对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趣,已经厌倦了,不想要你了,你逃走了也省得他想办法让你离开。」 秦落柔很镇定,「你骗人。」 贺大娘对她说过的话还在耳边,李青奕问她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的样子还歷歷在目,她不相信李青奕对她只是一时兴趣。 「别想挑拨离间,孟伯伯一直支持的都是太子,宁王从没去过将军府,怎么今日就去了?你休想骗我。我累了,你出去!」 孟跃庭也不急,看着秦落柔气恼的样子,他竟然有些开心,「宁王从南地回来,可是得了陛下的欢心。还建议陛下要给我和三公主赐婚,今日到我府里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他神情悠闲,根本毫不关心你是不是不见了。」 「我不想听,你走!」秦落柔起身躺到床上,盖上被子,把自己藏在里面。 孟跃庭突然神情落寞,默默侧身躺在床外沿,「落柔,今天我打了宁王,我这么想娶你都没有用,他娶了你却不珍惜。我因为你打了他,以为你会夸我的,但现在我明白了,你心里只有宁王,你只会关心宁王是不是受伤了,却丝毫不会关心我的拳头会不会痛。他用三个月抵过了我们的十多年,落柔,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藏在被子里的落柔心里乱成一团麻,孟跃庭能说得这么仔细,李青奕应该是真的去找了他,但她是不会相信李青奕说过那样的话。 取下被子,坐在床内,看着侧卧在床沿的孟跃庭,不自觉看向了他的手。 孟跃庭举起右手,给秦落柔看自己红了的手指关节。 「你若不信,可以问四皇子。我竟不知四皇子他……」他顿了一顿,「落柔你安心待在这里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一辈子?开什么玩笑,这人竟然说一辈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中一辈子真的太恐怖了,即使每天有吃有喝,这和圈养的畜生有什么区别。她不知道孟跃庭说的是真是假,但很显然,这个地方很隐蔽,想要找到不容易,那么只有她自己想办法了。 不能再这样硬着态度了,要想办法让孟跃庭主动对自己放松警惕,想办法逃出去。 「孟跃庭,你知不知道,沖喜前一日你愿意帮我逃走,我有多感谢你,我们让这份感谢继续下去不好吗?你把我锁在这,若你上场杀敌,不能给我送饭,我岂不是要饿死?难道你不再上战场杀敌了吗?」 孟跃庭一下子坐起身,和秦落柔面对面,「落柔,果然还是你最懂我,你知道我自小的抱负就是保家卫国,上场杀敌,建功立业。为了你,这次父亲去边疆,我谎称头疾未去,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我只要一想到若是去了就会永远失去你,就又释然了。功业可以过两年再建,但是我怕你越走越远,我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你现在也没找回来,我人是在这里,但只不过是一具躯壳,你守着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子真的不值得。」秦落柔颇有些语重心长。 孟跃庭勐然抱住秦落柔,「你人在这里就足够了,我想见你的时候随时能见到你就够了,能听见你说话就够了,哪怕你是恨我的,可是你在我身边。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后,你还没爱上我,我就放你走。」 又是一辈子,又是十年的,如果孟跃庭不放过她,对她来说在这里一年还是十年还是一辈子,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饿了。」秦落柔做不出顺服姿态,又劝说无果,有些心灰意冷。 孟跃庭放开她,秦落柔面无表情的下床,来到圆桌前,打开食盒,味同嚼蜡的吃着她最爱的红豆糕。 孟跃庭坐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一脸满足。 林瑞在将军府守了孟跃庭三日,也跟了三日,可是每次都会跟丢,孟跃庭每日都会走过最热闹的街道,穿过几个酒馆,又路过一个染布坊,两个武功不差上下的人,这场跟踪就成了一场博弈。 林瑞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四皇子派出来的人了。 不过因为李青奕表现出来的毫不在意,又放出秦落柔外出游玩的消息,让孟跃庭对他说的话更加确信。他只派人盯着四皇子,根本没管李青奕这边的动静。 而李青奕也都是小心行事,不让人发现。 林瑞把孟跃庭每次消失的路线画出来给李青奕看,李青奕发现,这些地方都是通往皇家围猎场的方向。 他有些奇怪,围猎场不论狩不狩猎都有禁卫军管理,不可能是那里。 「后山!」李青奕站起来,「林瑞,你带人去围猎场后山查看,记住不要惊动孟跃庭。」 围猎场的后山禁军不管,因为怕惊动了看守围猎场的禁卫军当作图谋不轨的人抓起来,百姓也不常去。把人藏在哪里,既有天然的守护,还能防止别人发现,孟跃庭想来是废了一番功夫。 宁王府一下子派出去这么多侍卫,若是孟跃庭有所警惕,定会发现异样,可是他偏偏把人都派去盯着煜王府了。 这不得不归功于李青奕对他说的那番话,只可惜林瑞带人巡山三日,还是没找到丝毫线索,秦落柔如今已经失踪半月了,李青奕没有一天是安稳的,天天都会在梦中惊醒。 第114页 而秦落柔不但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不见天日,整日沉默无话,又忧思过盛,很快就病了。 孟跃庭拿着食盒到山洞时,看见往常这个时候不是弹琴就是看书的秦落柔今日依旧躺在床上。 「落柔,今天是鱼粥,我尝过了,很鲜的,你肯定喜欢。」 却不见秦落柔动作,孟跃庭又道:「不高兴你可以沖我发火,别饿着自己的肚子。」 秦落柔还是没有动作,孟跃庭觉察到不对劲,慌忙跑过来,看见她闭着眼睛,额头都是汗,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话。 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好烫! 他急了,第一个想法就是找郎中过来,可是找了郎中,这个地方就暴露了,不行! 但不找郎中,他又该怎么办呢? 看着秦落柔难受的额样子,他乱了方寸,沖了出去。 来到药铺,说了病人的症状,郎中要见病人,被孟跃庭呵斥拒绝,拿着剑要挟郎中赶快开药方抓药。 等抓好药,他提着药包火急火燎往山洞走去,虽然还提防着四皇子派来跟踪他的人,但其实他心里早就乱得一塌煳涂,让四皇子的人有了可乘之机。尤其是到了围猎场后山,更是不管不顾往山洞跑去,如果秦落柔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守在后山的林瑞,就在此时看见了慌慌张张的孟跃庭,可把他高兴坏了,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就见孟跃庭钻进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他想要跟上去,又想到自己前几次犯的错,没有轻举妄动,忙跑回了王府,给李青奕禀告了此事。 李青奕一听,即刻往山洞赶去,就在进入围猎场后山时,遇见了同样着急赶来的四皇子。 两人对视一眼,李青奕看见四皇子看向自己的神情,就明白了他已经知道自己那天骗了孟跃庭,也肯定猜出了自己为何会那样说,孟跃庭是疯了,但是四皇子还很清醒。 林瑞带路,李青奕的人先行进了后山,来到灌木丛前,下马小心穿过了灌木丛,果然进到了一个山洞里,原来这灌木丛和这处山洞的洞口是连着的。 谁都不敢发出声音,慢慢往里走去,生怕惊动了孟跃庭。 「落柔,你怎么样了?我马上就把药煎好了。」从山洞深处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李青奕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落柔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快速往深处行去。 第64章 放手 为什么非要捂住双眼…… 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很快就引起了孟跃庭的警惕,他往洞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过多思考, 现在比起来被人发现, 他更焦急秦落柔的病情。 药在此时煎好了,孟跃庭把药倒进碗中, 吹了起来。 李青奕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但很快他就被周围的一切惊住了,稍后赶来的李青嵩也震惊了。 这哪里是山洞,分明就是女子的闺房模样。 这人确实是疯了。 李青奕看向躺在床上的秦落柔往前走了两步, 孟跃庭一手端着药,一手拔出剑抵在李青奕的胸口,林瑞也拔剑抵在孟跃庭的胸口。 「别过来,落柔还没喝药。」 李青奕不知道秦落柔究竟是怎么了, 才不理会孟跃庭手里的剑, 丝毫不犹豫拿出匕首打掉孟跃庭手里的剑想往秦落柔的方向走去。 「你若想看着落柔死,你就往前走!」 李青奕勐然顿住了脚步, 「你说什么?」 「你是聋子吗?我刚才都说了,落柔还没喝药, 落柔病了,还没喝药。」 孟跃庭转身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秦落柔真是心急如焚,他感觉到手里的药已经凉了些, 放下手里的剑, 一勺一勺餵药,可是秦落柔彻底昏迷了,根本餵不进去药,药从秦落柔的嘴边流了出来。 李青奕见了一把推开孟跃庭, 林瑞和旁边的侍卫马上抓住了孟跃庭。 「落柔是我的,你走开,走开!」孟跃庭喊叫着要挣脱开,林瑞即刻把他的手脚都绑了起来,动作之迅速,让孟跃庭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太师椅上,动弹不得。 李青奕抱起秦落柔,发现她的身子滚烫,「林瑞快,让人去通知贺大娘,到府中等候。」 李青嵩也来到了床边,站在一旁眉头紧蹙,「六弟,你先带着秦姑娘找郎中,孟跃庭我来看着。」 「好。」李青奕抱起秦落柔往外走,谁知没走两步怀里的人险些被拽了出去,他低头一看,发现她的腰间拴着一条细细的链子,一瞬间心疼恼怒涌上心头,怒髮冲冠,「孟跃庭,你不是人,怎么能这么对待落柔!还不快打开!」 孟跃庭摇头,「你不能带走落柔,不能,我要和她在这里过一辈子,一辈子。」 林瑞拿起剑砍向链子,别看这链条不粗,却愣是没砍断。 李青嵩也急了,上前「啪——」地给了孟跃庭一巴掌,「跃庭,你醒醒,你再不打开链条,落柔就没命了,她现在浑身发热,再不及时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孟跃庭看着双眼紧闭的秦落柔,「四殿下,你去找郎中救落柔,她不能离开这里,不能离开我,你们不能带走她,不能……」 林瑞还在想办法弄断链条,李青奕将秦落柔小心放在床上,冲过来,开始在孟跃庭身上找了起来,他要找到能打开铁链的钥匙。 第115页 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说!你把钥匙放哪里了?」 孟跃庭眼角有泪,笑了起来,「我不会让你们带走落柔的,绝不!」 李青嵩抓住孟跃庭的肩膀使劲摇了起来,「跃庭,你清醒一点,你看看秦姑娘现在的样子,你当真要让秦姑娘死在你眼前吗?」 孟跃庭低头又笑又哭,「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过想要一个心爱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跃庭,你已经错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李青嵩揽过孟跃庭的头,「如今落柔最好的归宿是宁王。好,就算是落柔嫁给了你,你能为了她和孟夫人,和孟家所有人对着干?就算你带了她去边疆同你征战,你难道不知道军营有多辛苦,行军有多辛苦,还要随时面临敌人的攻击,她嫁给你只有无尽的委屈和不断的妥协。放手吧,这些你分明都知道,为什么非要捂住双眼装作看不见!」 孟跃庭不停抽动着肩膀,看着面色苍白的秦落柔,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他终于妥协了,「梳妆檯上的那个髮簪就是钥匙。」他等着哪天落柔能甘愿戴上他给的髮簪,愿意同他共白首,就为她解开锁链。 李青奕一听,忙拿过髮簪打开了锁链,抱着秦落柔就沖了出去。 孟跃庭看着被扔在床上的髮簪觉得心里有一大块血肉被剜去了,痛彻心扉。 坐在马车上,李青奕紧紧抱着秦落柔,就像是抱着这个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将脸贴在她的额头上,「落柔,对不起,对不起…」 一路风驰电掣般的驾马车,林瑞也急出了汗,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错让事情变成这样,若王妃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怕是要被主子大卸八块。 马车停在府外,府内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都候命等着。 秋灵一下子扑了上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李青奕喊道:「快,贺姑姑,快来。」 将落柔抱上床,贺大娘马上诊脉,眉头紧锁,「殿下,姑娘乃气血堵塞,忧思郁结过盛所致。」 「孟跃庭都做了些什么!」李青奕真想去撕碎了他,在那样的地方,始终见不到阳光,也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要被囚多久,依着落柔的性子怎么能忍受! 「贺姑姑,现在要怎么办?」 「殿下莫急,如今已经找回了姑娘,我会医好姑娘的,只是姑娘现在好像并没有想要醒过来的意愿,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殿下您多和姑娘说说话,我先去煎药了。」 李青奕点头,贺大娘拉着秋灵退了出去,怀恩一招手,周围的婢女也都跟着退了出去。 林瑞站在一边没动,李青奕看了他一眼,「林瑞,你也下去。」 林瑞扑通一下就跪倒了,「殿下,属下错了,您不罚我,我心里难受,王妃这样,我难辞其咎。」 「下去。」李青奕并不想多说,他没有心思想别的事。 林瑞仍旧跪着不起身,李青奕烦躁道:「下去!」 怀恩在门口守着,听到动静,忙进来拉林瑞。 「林瑞,你个呆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林瑞愣愣地随着怀恩的拉扯出了房间。 「你在那能干什么?殿下肯定想要安静陪着王妃,你怎么这么笨,殿下若是想罚你早就罚了,只要王妃安好,你的错就不会计较了,下次多长点脑子就行。殿下对我们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吗?还能如何罚你?」 林瑞有些茫然,「怀恩,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呢?」 怀恩拍拍他的肩膀,「你武功高强,一点都不笨,就是除了练武以外,其他事不如我聪明罢了,你去别处好好想想,别打扰我我值守了。」 秋灵走了过来,「你们两个这几天跟着殿下四处奔波都累了,也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醒,你们去歇着吧,我来守着。」 怀恩道:「我也不放心,我们一起守着。」 林瑞干脆将佩剑一放,坐在了台沿上,「我也不放心,我也在这守着。」 房内,李青奕握着秦落柔的手,将她脸颊两旁被汗水浸湿的髮丝捋到耳后,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又心疼又懊悔。 「落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像只小猫一样,小心翼翼熘进来,我站在庙门后,用小臂勒住你脖颈的那一刻,我们就命运般被绑在了一起。你有些怕我,慌张的像个孩子,穿着并不合体的男装,特意压低声音,喊我大侠。」 李青奕自顾笑了一下,「你用一双既害怕又担忧的眼睛看着我,问我,你受伤了吗?你毫不避讳给我上药,你说我看起来是个好人。火光照在你身上,映红了你的脸庞,你睡的像个孩子。我想,你说我是好人是发自内心的。落柔,当我再次看见你,那悸动的心让我用假身份接近你,那时,我只觉得有趣,现在我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无法自拔地陷进去了。」 「我拖着一副病体,被母妃和哥哥利用,被太子提防,讨着父皇欢心,从没轻松活过。而你那么洒脱地来到我身边,让我心生闲适,在宅院那些日子,是我从没有过的开心。你活的那么畅快,丝毫不在乎那些在虚妄的名誉,我好生羡慕。我多想同你一道,可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不去争就要死,只能赢不能输。」 「落柔,你知道吗,如今只有你能给我安慰,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等我回家,我就会觉得很幸福,只要有你在,我所做的这一切,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才让我觉得有意义。」 第116页 「落柔,落柔……」 这一声声,像是流水一般淌进秦落柔的耳中,让她在一片迷濛中听见了唿唤。 她坐在花香鸟语中,母亲在採花,父亲和哥哥在花丛中舞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炙热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抬眼看去,却只看见青灰色的一团微弱的光。看着父母兄长就在自己眼前,她觉得很满足,不愿意思考任何事,只想一直留在这里,潜意识里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一旦离开这里就会面对很可怕的事情。 可是她总觉得心里有空了一大块,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喊着她的名字,讲着故事。 这个故事她听着有些熟悉,不自觉流了眼泪。 她向远处的母亲跑去,想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惊讶的发现母亲就在这花丛中,却怎么样都走不过去。转身跑向练剑的父亲兄长,不论怎么用力奔跑都到不了他们身边。 而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一声一声喊着她:落柔,落柔。她勐然想起来了李青奕的面容,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父母兄长消失了,鸟语花香消失了,眼前剩下了一片迷濛。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65章 捨不得 我要生生世世都把你…… 逃避了太久现实, 当房中熟悉的一切印入眼帘时,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脑中一片空白。 「落柔。」 这声音带着欣喜, 温柔又深沉。是熟悉的声音, 是梦里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转过头,在看见是李青奕时, 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哭了起来,「我终于见到你了,我以为要被孟跃庭关十年。」 在山洞不过二十天, 但在秦落柔看来似乎过了二十年。 「对不起落柔,对不起。」李青奕不停抚着她的后背。 秦落柔突然想起了什么,抽泣着问他,「你从南地回来, 可受伤了?」 李青奕眼中湿润, 笑了起来,「我很好, 娘子别担心。」 「可是怀恩来了信,说你受了重伤。」 「这都是孟跃庭使的算计, 林瑞上当了。」李青奕小心翼翼问道:「落柔,孟跃庭没有伤害你吧。」 秦落柔摇摇头,「他什么都没做, 对我很好, 只是把我锁起来了。」 李青奕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贺姑姑说你忧思过盛,都怪我思虑不周, 没想到孟跃庭会干出这样的事。落柔,今后,我会好好护着你,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落柔点点头,「我们别说这件事了,已经过去了,孟跃庭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这几日她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退婚的方式太过决绝,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她用还没发生的事来判断现在的人和事究竟是对是错。可是不论她做的对不对,她都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并不喜欢孟跃庭,所以这婚事是一定要退的。 只是沖喜前一日,孟跃庭给过的帮助,让她心生愧疚,还想着今后要报答的。谁知道,这一次,让她彻底怕了孟跃庭。 抬头看着李青奕,她想到了一件事,又低头黯然伤神,「你回来了,是还想把我送去邻国吗?」 李青奕伸手轻轻扣住秦落柔的脖颈,大拇指抚摸她的脸庞,深深瞧着她,「我不会再送你走了,我捨不得,找你的这几天,我也快疯了。」 「你不送我走了?」 李青奕轻轻点点头,「我要生生世世都把你留在我身边。」 秦落柔抿抿嘴唇,「其实我在山洞这几日,特别害怕,怕我永远也看不见你了,怕哪一天孟跃庭发了疯,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怕我即使是死了,你都不知道我的葬身之地。」 「你不会死。」李青奕像是给自己鼓励一样,肯定的说道:「我们谁也不会死。」眼中闪烁着的不安很快被压下,「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可是落柔,你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是一步都不能错的,我曾经想过,宁可你恨我,也不愿意因为我的失败而连累你。落柔,我该如何保护你,我现在真的很害怕。」 秦落柔坚定的看着他,「我不怕,我现在每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爷赏给我的。殿下,让我陪着你吧,我愿意陪着你,一辈子。」 李青奕喜上眉梢,「落柔,你刚说什么?」 秦落柔温柔地笑着说道:「我说,我愿意陪着你,一辈子。」 他等她说这句话,等了好久,心里像炸开了花,这辈子他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站起来在房间里高兴的转着圈圈,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子。 秦落柔扬着嘴角看着他,笑着笑着眼中就闪了泪光,心里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安稳。 李青奕坐回到秦落柔身边,「落柔,你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好了,我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我看见你在后院种了好多桂花树,等秋天到了,我陪你一起採摘桂花,和你一起酿桂花酒。」 秦落柔点着头,温柔的看着他,她虽不愿意被束缚,不愿意在深宅深宫中,但如果这个人是李青奕,她觉得可以试试。 秋灵叩门,「殿下,药熬好了。」 「进来。」秦落柔先出了声。 秋灵激动地推门进来,看见秦落柔,放下药碗,冲过来,一把抱住了秦落柔,「姑娘,你可急死我了,吓坏我了。」 第117页 「都过去了,我好好的,秋灵,你辛苦了。」秦落柔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自从父母兄长去世后,她觉得今日最美好。 李青奕喊道:「林瑞!去把贺姑姑请来,王妃醒了。」 林瑞一个蹦子跳了起来,「醒了?」他把佩剑放回腰间,眼中全都是笑意,大声回道:「是!」 然后就窜了进来。 贺大娘就在门外等着,诊脉后对秦落柔说,「姑娘昏睡了两日,已经好多了,再养两日就无大碍了。」 然后看着李青奕道:「殿下快去歇一会,别忘了自己也是个病人。」 李青奕道:「我现在一点都不累,觉得浑身都是劲,我想再陪一会落柔。」 秦落柔娇着声音道:「殿下,你过来。」 这一声,让在场的几人都惊讶地捂嘴笑了起来。 李青奕走过去握住秦落柔伸出的手,「落柔,我想多陪陪你。」 秦落柔抬手触碰他的脸颊,「瘦了,两月未见,你瘦了好多。」 她看着李青奕的眼睛,突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羞赧地说道:「你快去休息,这是睡前奖励,你若听话,醒了还有。」 旁边站着的四个人,无不感慨,贺大娘和秋灵已经湿了眼眶,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两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李青奕哪里还能思考,脑子早已经炸了,幸福来得太快,来得太勐,有点不真实,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如此幸运的人,笑中带泪,点头,「好,好,我都听娘子的。」 秦落柔看着周围的人,心中感慨万千,如果她重生的意义就是如此,那么之前受的所有痛楚,都是值得的。 「快去吧,还看着我做什么。」她推了一下李青奕,「我也要休息了。」 说完就躺下了。 「好,好,我去休息。」李青奕为秦落柔盖好被子,放下帏幔,和众人一起出了房间。 秦落柔又休息了两日就能在院中散步了,这两日因为杀手的事,李青奕总被召进宫,但是不论多晚,都会陪她用夜宵,再哄她睡觉,还给她读话本子,就像是哄着不愿意睡觉的小孩子一样。 宁王府又恢復了以往轻松的样子。 这日秦落柔正在继续缝制着之前没缝制好的衣服,她细细挑选着花样,想着应该在这夏日的薄衫上,为李青奕绣些什么。 最后决定只勾勒祥云衣边,她觉得这样简单的式样,才更适合李青奕。 金银交替的丝线在他指尖飞舞,秋灵来禀告说,秦落娇来了,要见她。」 秦落柔停了一下,继续手里的动作,「让她进来吧。」 嫁进宁王府已四月有余,也从落婉口中知道了一些府中的事,二房如今生计大不如前,奉国公府坐吃山空也马上就坚持不下去了,三房经营田产的收入,大部分都收为己用,给府中补贴甚少。如今的奉国公府没有分家胜似分家。 今日落娇来,她倒要听听她要说什么。 秦落娇一进宁王府,从影壁雕饰精美的墙面,到穿过长长廊时婢女规矩的行礼,最后站在内宅的院落中,她心中又酸又苦。 小太监把她引进来,她站在厢房门口,脚步迟疑,又回头看了看,踏了进去。 「大姑娘来了。」秋灵提醒了一句。 秦落柔抬了一下头,放下手里的衣物道:「我入了宁王府后,落婉倒是常来,姐姐是稀客呀。」 秦落娇看着秦落柔郑重行了一礼,「宁王妃。」 不是二妹而是宁王妃,首先的低姿态,让秦落柔也缓和了态度。「坐吧,秋灵上茶。」 秦落娇入座,低头说道:「二妹入了宁王府四月,姐姐没来看你,不是不愿来,是不敢。」 语速渐渐凝滞,「妹妹对我和母亲颇有微词,母亲这人心直口快,我也实在是想过得好一些,嫁个好人家。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在高门大户中生存,利益争夺似乎是每个人骨子里带的,秦落柔细细想着秦落娇所为,不论是在祖母面前暗讽还是她退婚时的旁观笑话,抑或是得知她沖喜后,传进她耳中那些说她活该的话,都是她天性不善所致。 今天能低头来见她,不过是见着她过得好了,说来说去,她骨子里那股子小人习气根本没变。 秦落柔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像欣赏个物件一般。 秦落娇见秦落柔不说话,又继续说道:「三叔如今把田产打理的比父亲那时好多了,我也知道父亲不是打理田产的料,但我们好歹也是秦家的子孙,大哥战死后,秦家没了嫡子,继远就是秦家的长子了,如今他念书很努力,将来若能光耀门楣,继续秦家的荣耀应该也是大伯所期望的。」 「姐姐什么意思,直说就是。」 秦落娇搓着衣角,「让宁王给继远安排个差事应该不难吧。或者……如今妹妹嫁的这般好,落婉也因为姐姐得了九皇子青睐,就只有我,我还比妹妹你大两岁,上门提亲的都是小门小户……」 原来是如此,秦落柔笑了笑道:「我当初嫁给宁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有多少人等着看我陪葬,我给姐姐找的恐怕也只能是这样的婚事,但就是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同我一样幸运了,姐姐若不嫌弃,听说大理寺卿的庶子腿脚有些残疾,姐姐嫁过去或许能发生腿脚变好这样的事情也说不准。」 第118页 「你!」秦落娇站起来,想要发作,又压住火气坐了下来,重新温言软语道:「那继远的差事?他从来没有说过二妹你一句不是,妹妹可能帮帮他?」 第66章 不愿 来人,带下去验身。…… 如今宫中是什么的形势, 正是夺嫡之争暗潮涌动之际,现在她不能给李青奕添乱,况且她同这个只比自己晚出生几个月的弟弟实在谈不上亲密。 而且她知道, 这个弟弟虽说天性不坏, 但脑子却不灵光,学业实在不怎样, 或许都比不上自己,两次科考都未能上榜,实在算不上人才。这样资质的人,文不能文, 武不能武,要给他什么样的差事呢,说个不好听的,就算是干简单的粗活, 都比不上宁王府的家丁。 「继远不适合读书, 性子也不适合在官门中谋差事,不如学门手艺更好, 我看他挺喜欢拿着木头雕刻,若学雕刻, 想必能有一番成就。」 秦落柔真心建议,并不是随意搪塞,但是秦落娇却不乐意了, 今天她低三下四来求她, 没想到一件事都没应允,尤其是对自己的婚事,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但她更知道这趟来,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的, 「我们俩姐妹之前多有生分,若妹妹不介意,今后姐姐常来如何?就算是为了喝妹妹这一壶好茶。如今想要喝上一壶这么好的茶水也不易了。」 秦落柔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秦落娇今天可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好呀,姐姐什么时候来都行,我让秋灵给你泡茶,再给你上小点心。」 秦落柔不过随口说说,谁知道从这天开始,秦落娇之后便日日都来,一连来了三日。 每次都装扮的花枝招展,尤其是有朝臣来找宁王时,她总是迎上去问候,特意介绍自己的身份,强调自己待字闺中,遇见年少的官员,就更是要多说几句了。 李青奕虽不喜如此,但看在秦落娇是落柔姐姐的份上,并未多说。 秦落柔看着秦落娇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悲,她已经不在乎什么两情相悦了,只要有贵胄之家的正常男子愿意让她入门就行,也许在她心里,嫁入高门大户变成了她唯一的愿望。 但长期如此,实在不妥,于是第四日再来的时候,秦落柔便拒绝了。 这几日秦落柔在府中缝制衣袍,今日正好缝制完,比划着名李青奕收到这件衣服时该有多开心。 派人给李青奕传话,说今晚定要回来用晚膳,谁知等了好久也没等到。 此时,李青奕和太子站在紫宸殿中,皇帝指着徐统领和刑部侍郎说,「把你们查到的给太子和宁王再说一遍。」 刑部侍郎道:「太子、宁王,这个杀手带过来的第一日我们就从他的衣服里找到了东宫的令牌,怕其中有什么误会,便没有下定论,于是接连审讯了几日,这个杀手都说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何会有东宫令牌,也不说自己是被谁指使的。」 徐统领道:「这几日微臣调查了这个杀手,他在家乡还有一个妹妹,于是微臣把他的妹妹关了起来,就在今天早上,他招了,说虽然不知道这令牌为何在他身上,但确实是太子的人指使他们劫杀宁王的!」 太子一听马上道:「父皇,这是屈打成招,徐统领用那人的妹妹威胁,他为了保护亲人,只不过是说了审问人想要听到的话罢了!」 皇帝道:「太子,你说说,这令牌是怎么回事?」 太子实在是没想到,怎么会有活口被抓,还有他的令牌为何会在这杀手身上,且不说这帮杀手并不知道是谁人指使,收银子办事罢了,就算是他派人去刺杀,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看向李青奕,「一般杀手怎么可能会有活口?这人确定是那天的杀手?」 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人是李青奕找来故意栽赃给他的。 徐统领站出来道:「太子这话什么意思,那日刺杀宁王我亲眼所见,这人是不是那天的杀手难不成我还会看错?」 徐统领向来公允,只听命于皇帝,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太子时,不论涉及到谁,他都不会有所隐瞒。 李青奕始终保持沉默,若能坐实太子刺杀一事自然好,若不能,也不强求。但他知道经过此事,父皇心里定然对太子生了思量,兄弟自相残杀皇帝最不能容忍。 刑部侍郎道:「陛下,如今杀手已招供,不知该如何处置?」 「胆敢刺杀皇子,杀无赦。」 供词放在那里,若是人死了就成了死无对证,太子心里着急,自己还没脱了嫌疑,这人还不能死,绝不能让父皇认为刺杀一事和自己有关,他得想个好办法。 「父皇,儿臣请求重新调查,那令牌请让儿臣一看。」 刑部侍郎招手,守在殿外的士兵呈上令牌。太子将令牌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头上的汗滴了下来。 「这…这令牌。」 因为找这些杀手的时候,确定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可能留下自己的令牌,还想着从令牌中找破绽,但现在一看,分明就是东宫令牌。 他急中生智道:「东宫令牌前几日丢了一块,想必就是这块。父皇,儿臣真的冤枉,这分明就是有人找了杀手故意留下活口,既挑拨我和六弟的关系,又能让父皇对儿臣误会。」太子跪地道:「父皇,儿臣请求彻底调查清楚此事。」 皇帝看了一旁的李青奕问道:「青奕,此事你怎么看?」 第119页 李青奕道:「父皇,儿臣相信太子是不会害我的,儿臣同意再调查。」 皇帝看了眼李青奕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子看着这一幕,使劲咬着后槽牙,握紧了拳头 「都下去吧,这件事继续查证!徐统领,禁卫军从现在开始听命于宁王,在刺杀指使之人没有找到之前,青奕的安全是重中之重。」 皇帝说完转身往内殿走去。 即使是保护,也用不着把禁卫军的军权交给李青奕吧,太子实在是没想通,禁卫军向来都是皇帝亲自调用,从没有给过其他人权利,即使要给,也应该是给储君,怎么会给旁人,他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平缓了一下心情对刑部侍郎道:「带我去见那个杀手。」 两人走后,徐统领从身上取下禁卫军的腰牌,「宁王殿下,在陛下没有下令取消前,您现在有调用禁卫军的权利。」 李青奕接过腰牌,「徐统领,我只是听从父皇的意思保管这块腰牌,除了必要的保护,我不会做其他调用。」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帝考验他的一种做法,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徐统领看着李青奕的眼神中多了些钦佩,「末将遵命。」 走出紫宸殿,怀恩急急跑过来道:「殿下,皇后娘娘宣王妃入了坤宁宫。」 话说,等候李青奕回府一同用膳的秦落柔在收到李青奕被皇帝宣召的消息后,想着自己也不饿,就再等一等,没想到这一等就等来了坤宁宫的宣召。 天色已经泛了青,她心里犯嘀咕,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但也容不得她多想,匆匆跟着宣召的太监进了宫。 一进坤宁宫她才发现,高位上除了皇后,还有站在皇后身侧的三公主,正指着自己说着什么,秦落柔脚步一停,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宁王妃站那么远做什么,近前来,让本宫看看。」皇后一眼看到她。 秦落柔走到合适的位置恭敬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看坐。」 秦落柔走过去坐下,一抬眼就看见三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里直发毛,今日来绝对没有好事。 「自从宁王妃嫁进宁王府,宁王身子也好了,也受到了陛下的重用,这喜呀真是沖的太好了。」皇后笑着说道。 秦落柔道:「都是陛下和娘娘的福泽宽宥。」 皇后脸色一变道:「怎么听三公主说,你和宁王并未同房呢?」 早就听说了宁王回都城途中被刺杀的消息,以她对太子的了解,很可能是太子所为,太子虽不是亲生,但自己这么多年未能生子,一直视太子为亲子。 又听闻皇帝因为这件事召了刑部侍郎禁卫军统领和太子宁王觐见,她怎能不着急,恰在此时三公主告诉她宁王和宁王妃并未同房。不论真假,她就借着这个由头宣召了秦落柔入宫,还特意把消息放了出去,就是想看看宁王对秦落柔究竟有多在乎,她也好做拿捏。再者话是三公主说的,若是错了,她也不过是听信了谗言,也怪不到她头上。 秦落柔心中一惊,这样私密的事情,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孟跃庭知道,三公主知道,现在皇后也知道了,不就等于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吗? 这件事可大可小,小则是夫妻间的私事,若说大就是皇室子嗣的延续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母后,她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李梦菲指着秦落柔颐指气使。 今日她乔装出宫去找孟跃庭,谁知孟跃庭把自己关在府中醉酒,孟夫人看见是李梦菲来了,高兴得不得了,把李梦菲让进了房,孟跃庭酒后失语,说了好些思念秦落柔和气恼宁王的话,说着说着就把两人并未同房的话说了出来,李梦菲听后,便第一时间跑来告诉了皇后。 还添油加醋故意歪曲事实,说两人是因为门第之见退婚,说不定秦落柔还喜欢着孟跃庭,这才迟迟不肯和六哥同房。 请旨退婚那日,究竟是何种情形,知道的人也不会大张旗鼓去说,若是皇帝并未说与皇后,她便是不知的。 皇后道:「听闻你之前同护国将军嫡子有婚约,又为何要退婚,莫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孟家嫡子,即使沖喜了也不愿和宁王同房?」 秦落柔一听,这罪过可就大了,马上道:「望娘娘明察,小女同孟公子没有任何瓜葛,小女作为宁王妃,心中只有宁王一人。」 皇后笑了笑,「来人,带下去验身。」 第67章 吻 我心悦你,绝不负你。…… 上来了几名宫女和一个老姑姑。 老姑姑说道:「宁王妃, 请随老奴来。」 秦落柔的腿好像灌了铅,她想不出如果证实了他们没有圆房,会有什么后果, 她只听说过女子不贞洁被休弃的, 还没有听说过婚后不圆房会如何的,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后真的想惩治她,藉口和理由多得很。 「怎么,想无视本宫说的话?」皇后一脸严肃,三公主在一旁幸灾乐祸。 秦落柔道:「落柔不敢。」 老姑姑一招手, 几个宫女把秦落柔拉了出去。 三公主心情大好,对皇后说道:「母后,听说呀,六哥似乎喜欢她的很, 你看, 嫁过去四月了,丝毫不曾强迫于她。」 皇后道:「这秦落柔确实姿色不俗, 看来是入了宁王的眼,只是没想到你六哥还是个情种。」抬头看着李梦菲道:「你这丫头, 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吗?以前她是孟家未婚妻,你心仪孟家嫡子,他们两家退婚, 有没有你的原因?」 第120页 李梦菲故作开心, 「那是当然,我和孟跃庭可是两情相悦,只不过孟跃庭为人谨慎,不愿在人前表露罢了。」 皇后拍拍她的手, 「你父皇疼你,可向你父皇提议赐婚了?」 李梦菲尴尬地咧了咧嘴,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跃庭说他要再多打几场胜仗再去向父皇请旨。」遂故意岔开话题道:「母后,您今日外衣上的绣花真是好看……」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正说着话,太监通传:「娘娘,宁王求见。」 皇后笑了起来,「梦菲呀,看来你说的没错,你六哥当真喜欢这个秦落柔喜欢的紧。」 「让宁王进来吧。」 李青奕进来瞧了瞧,并没有看见秦落柔,想着是不是消息错了,正打算说些请安的客套话就走,谁知皇后先说了话,「宁王可是来找宁王妃的?」 既然都这么问了,他还不如实话实说,「听闻母后传召了落柔,儿臣恰好从紫宸殿出来,想着同落柔一同回府。」 李梦菲道:「六哥,你和你的沖喜小娘子是不是还没有圆房呢呀?这没圆房,她都能沖得你身体大好,若是圆房了还了得?」说着就捂嘴笑了起来。 李青奕眼神冰冷,他早就想动李梦菲了,不过觉得现在没必要把心思花在对付她上,等太子废了,下一个就轮到她,没想到他不去招惹,她自己倒是不知天高地贴上来了。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一向守礼的李青奕在皇后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皇后眯了眯眼睛。 「宁王既然是来接宁王妃的,那就等一等吧。成了亲,却一直不曾同房,说没有妇德都是轻的,不能给皇家开枝散叶,怎么能行。人已经带下去查验了,若梦菲所言属实,宁王,你现在既然已经身体大好不用再沖喜了,不如休了再娶!」 李梦菲的一席话,让皇后突然生了这个想法。的确,没有同过房,这喜都能沖成这样,又是身子大好,又是得了陛下重用,若是同房了还了得!再生下皇孙就更不行了!最好就是为李青奕重新安排一个妃子,即使他不休秦落柔,也得想办法塞个侧妃进宁王府。 「母后!这婚事是父皇亲赐的,还轮不到旁人说不行!」李青奕千防万防,防的都是安危,实在没想到他们两人没圆房这件事,能被人利用了。 这是李青奕第一次顶嘴,皇后站起来道:「大胆!你竟敢对我这么说话!」看来这秦落柔还真是李青奕的软肋。 李青奕不说话,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大的隐忍了。 李梦菲也惊住了,没想到秦落柔在六哥心里这么重要,这可不行。虽然她不参与政事,也知道如今很多朝臣都站在六哥这一边,太子哥哥的储君之位,已经并不稳妥了,若是六哥成了最后的胜利者,就凭她之前捅秦落柔那一刀,自己恐怕也没好日子过,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就在三人各有所思之时,老姑姑带着秦落柔走了进来,李青奕看见秦落柔,立刻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落柔,你还好吗?」 秦落柔轻轻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李青奕尊重她,每次试探说留宿时,她都没有表态,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个什么劲,现在想来,都打算过一辈子了,圆房还不是迟早的事。他一直在努力靠近自己,而自己一直都是索取,没有付出过什么,这最后一步合该是自己主动。 李青奕轻轻摇摇头,「你没错。」 老姑姑上前道:「娘娘,老奴查验过了,宁王妃乃是处子。」 还真是如此,皇后想起来大喜之后他们进宫请安,来的晚了,李青奕还说什么累倒了,真是可笑至极。 「既然宁王说我没有资格,来人,去请陛下。」 「是。」 「慢着!」李青奕喊道。他恭敬对皇后行礼,「青奕方才冲动了,母后协理六宫,自然有资格。」 他不能落下不尊皇后的口实,哪怕事后皇后再向父皇告状,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把父皇喊来,皇帝金口玉言,他怕万一父皇真说出让他纳侧妃的话,当真是不可挽回了,从古至今,血脉传承都是大事。 「母后,一直未曾同房是因为儿臣身子并未大好,这段时间喝的药不适合生养子嗣,故而没有同房。」好在他长期喝药,自己也翻一翻医书,看见过这样的话。 「果真如此?男子喝药也会伤影响坐胎?」皇后疑惑道。 「母后若不信,可传太医,据儿臣所知,在这种情况下,万一有了子嗣,却坐不住胎,对母体伤害过大,落柔身子瘦弱,经不起折腾。」 这话一说,皇后没了话,李梦菲也没了话。 李青奕又道:「再过一段时间儿臣身体大好,不用喝药,自然会圆房,这夫妻间的私事,本不想让母后烦心,没想到还是惊扰到母后了,天色已晚,儿臣就不打扰母后,先退下了。」 说完,拉着秦落柔出了坤宁宫。 皇后喊道:「去把太医喊来。」她还是要证实。 仔细问过太医后,得到的回答同李青奕所说一致,确实有些药物对坐胎不利,她看着李梦菲道:「以后这些事,搞清楚了再说。」 李梦菲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低头道:「是。」 皇后扶额,「本宫累了,你也回去吧。」上来两个宫女将皇后扶进了内殿。 第121页 回府的马车上,秦落柔问道:「殿下,你喝的药真的影响子嗣吗?」 李青奕刮一下她的鼻尖,「傻瓜,我是骗她们的,我现在身体好得很。」 秦落柔脸一红,低头绕着手指,咬咬嘴唇,声如蚊讷,「殿下,今晚可愿留宿在我房中?」 李青奕一听喜上眉梢,马上激动道:「当然愿意。」却又沉了脸色,「落柔,你可是因为今日之事?」 秦落柔摇摇头,抬头看着李青奕,明亮的眸子在黑夜中清澈如水,「我是真心的想做你的妻子。」 她微抬身子,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碰,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李青奕的心「哗——」地一下绽开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蹲在秦落柔身前,仰头看她,手掌抚摸她的脸颊,四指轻轻扣住她的后脖颈,「落柔,我心悦你,绝不负你。」 缓缓起身,半蹲着,视线与秦落柔平齐,大拇指摩擦着她的嘴唇,慢慢靠近。 秦落柔闭上了眼睛,心剧烈跳动,当那片柔软碰触到自己的嘴唇时,瞬间停止了所有所有的思绪,只剩下了白光。 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品一般,李青奕吻地生涩又小心,却又是那样用心,但渐渐升上来的情愫,让他不自觉加重了力度。 顺势倾斜着身子,用手托住秦落柔的头,让她缓缓落下,痴缠着贪婪的掠夺她所有的气息。 吻了好久好久,他才放开,喘息着侧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车停下了,李青奕扶起秦落柔,自己先跳下,看着站在马车边的秦落柔,他并未伸手,而是打横将她抱了下来。 秦落柔乖巧靠在他的肩头,手臂攀紧他的肩头。李青奕从前院一直走过长廊到了后院厢房中,直接抱进了他的房间。 「怀恩,关门。」 怀恩高兴地应「是」,心里激动地不行,仔细关上了房门。 将怀里的人儿放在床上,李青奕脱去外衣栖身上来,喉结上下动了动,「落柔……」 秦落柔轻抚他的面庞,手指拂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尖,滑落在他的嘴唇上,就像是一种鼓励。 李青奕伸手拽下帷幔,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隔绝在外,眼中只剩下了他的小娘子。 红烛映照着帷幔,显现出两个人影来,髮丝交叠,此起披伏,极尽缠绵。 红烛未有人吹灭,就这样燃了一夜,和清晨的阳光,一同照着房间。 帐内的人儿疲倦,到了巳时还没有动静。 李青奕先醒了过来,看着身旁如同小猫一般的秦落柔心里柔软成了一滩水,低头轻吻她的眉间,瞧见她脖颈处自己烙上的印记,弯起了嘴角。 怀中的人儿真是怎么瞧都瞧不够,他肆无忌惮地欣赏起来。 或许是这眼神太过炙热,秦落柔似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上了李青奕的目光。 想起昨夜种种,她害羞地转过了身子,李青奕从背后结结实实将她环住,「落柔,你好香,真是怎么吃都吃不够。」 说着又在她耳后啃咬起来,那气息让秦落柔一阵酥麻,「殿下……」 这声音在李青奕听来可不是拒绝,咬住她的耳朵,「我还没饱。」 扶正她的身子,李青奕细细密密的吻一下一下落在了她的眉弓,眼睛,鼻尖,最后落在了嘴唇上。 第68章 弃子 真的能逃离开吗?…… 急切地品尝着她的芳泽, 不如昨夜温柔,带着些霸道的掠夺,舌头柔柔撬开牙齿, 滑进她的口中, 攫取着她的每一丝气息。 秦落柔有一瞬间的窒息,心里燃烧起了一把火, 回应着他的吻。 「殿下,陛下召见。」 怀恩在门外说到。 李青奕喘着粗气,撑起身子,这个召见还真是时候。 「知道了。」 看着身下的可人儿, 他实在捨不得,「落柔,许是刺杀的事有了什么新进展,你若是累, 就再睡一会。」 秦落柔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盯着他, 突然抬了抬身子,快速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带着得逞的笑意。 李青奕一下子就笑了,她这幅样子, 让他如何下得了床,「真是个挠人的。」 看着李青奕眼中又浮上的情欲,秦落柔忙道:「殿下快去吧, 别误了正事。」 「把人的火勾起来, 又让人走,落柔,没想到你如此顽皮。」李青奕无奈摇摇头。 起身下床,回头再看一眼裹在被子里的秦落柔, 只露出个脑袋,实在可爱,这脚呀还真是挪不了步子,他不禁自嘲起来,原先只觉得君王从此不早朝,是句玩笑话,没想到这其实是一句大实话。 不能再看了,他的沖喜小娘子实在太勾人,再看怕真的要误事,遂掀起帷幔拿起一旁的外衣出了门。 「怀恩,更衣。」 到了紫宸殿,就看见殿中站着刑部侍郎和徐统领,还有太子和十皇子,皇帝一脸严肃。 他有些纳闷,十皇子为何也会在。 皇帝指着刑部侍郎和徐统领道:「你们二人将昨夜之事说与太子宁王和老十。」 刑部侍郎道:「太子、宁王、十殿下,昨夜刺杀宁王的杀手今早死在了狱中,值守的狱卒说发现有人进来,出去追时,已经追不上了,回来后就发现那杀手已经死了。」 徐统领道:「末将忙赶去关着杀手妹妹的地方,果然在那里抓到了一个人,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十皇子,「是十皇子府中的侍卫。」 第122页 李青奕觉得很离谱,十皇子贪玩好动,很少参与朝政,没有理由做这件事。 他一眯眼睛,很快就反应过来,昨夜分明是太子说不要杀的,当夜就死了,还是十皇子的侍卫所为,任谁都会认为,是十皇子心虚,但李青奕心里清楚,十皇子头脑简单,怕不是被太子利用了。 十皇子一听马上跪在殿前道:「父皇,我不知道这件事。」 皇帝道:「将那个侍卫带上来!」 很快有人把那侍卫带了上来,十皇子一看,果然就是自己府中的侍卫,还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卫,他走到侍卫面前,很不解的问道:「你为何要去杀那个杀手?为何还要去见那杀手的妹妹?」 只听那侍卫道:「殿下,昨天是您让我去杀人的,您说早就看不惯太子了,偷了东宫的令牌,找了杀手截杀宁王,一举两得,既能诬陷给太子,说不定也能杀了宁王,这样您就能入主东宫了!」 「你!你胡说!」十皇子浑身颤抖,「你说,是谁让你这么说的?我对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害我?」 十皇子急得向皇帝解释,「父皇,他是胡说的,我没有让他偷东宫的令牌,也没有派人去刺杀六哥,他胡说,肯定是有人要害儿臣!」 皇帝沉着一张脸道:「老十,你说,是谁要害你?」 十皇子愣住了,他平日里都是嘻嘻哈哈,从来没想过要同谁争皇位,他知道自己文武都不好,脑子也不够用,所以只想跟着太子,等太子登基了,能宽待与他,过他闲散王爷的日子就行了。 思及此,他不禁看向了太子。他虽不聪明,也不笨,太子要对付三哥和六哥,对他和四哥七哥毫不避讳,如今三哥死了,六哥近来风头正盛,回都城遭遇刺杀,又在杀手怀里找到了东宫令牌,这件事可以说证据确凿。 他昨天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想着若此事是真的,恐怕就得废太子了,还仔细想了想有没有得罪过六哥,谁知道今日就是这样的情形了。 他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那侍卫,想来此人早就是太子的人,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发现,生在皇家,想要自保也不行。 「回父皇,是太子诬陷儿臣。」十皇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些绝望了,很显然那侍卫不会帮着自己说话,而在皇帝心中,肯定更相信太子。 太子马上道:「儿臣冤枉,平日里儿臣与十弟亲近,也听十弟说过,他最见不得六弟病怏怏的还得了父皇青睐。还在酒后大言不惭说……说他骑射佳,文采也好,为何父皇您不重用。」 十皇子狠狠看着太子道:「太子哥哥你为何睁眼说瞎话,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我自知武功不如九哥,文采比不上四哥,父皇,请宣四哥和七哥进殿,他们能证明我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太子又道:「四弟出生卑微,九弟乃外邦公主所生,除非我们兄弟都死光了,他们哪里有没资格继承大统,你和他们比什么文采武功!你酒后胡言只有我一人听见过,四弟和七弟自然不知。」 「太子哥哥。」十皇子眼中有泪,「父皇,请宣四哥和七哥进殿,我知道今天可能就是我的死期,我只想在临死前提醒他们,切不可同我一般傻,让太子利用了!」 李青奕一看这情况,马上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皇帝轻嘆一口气道:「青奕,你说。」 「这件事因刺杀儿臣而起,调查这么多日,始终不得结果,牵扯越来越广,实在不该,儿臣建议此事到此为止别再追究,儿臣实在不愿看到我们兄弟这般,既然有人要刺杀儿臣,儿臣自己日后多加注意便是。」 李青奕明白,这件事发展到这里,他已经赢了,那就让他赢得更漂亮一点。 皇帝一听,起身感嘆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今日朕算是明白了。既然青奕这么说了,就到此为止吧,是非定论,朕心中已有定夺。」 「自今日起,太子所行朝政之事统统交给青奕,老十,你在家闭门思过三月。」 「来人,把这个侍卫拖下去斩了。」 太子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但是他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父皇!」十皇子哽咽道:「父皇,儿臣要请旨。」 「你说。」 十皇子抹一把眼泪:「儿臣虽未及冠,不能出宫立府,但儿臣请父皇法外开恩,赐我一处封地,远离都城,此生不再踏入皇宫。」 再继续在都城待下去,等待他的不会是好日子,而是掉头的黄泉路,这次勉强保住了命,还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干脆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做个闲散王爷。 皇帝沉思片刻道:「准奏!」 起身道:「都下去吧。」 太子先行出了紫宸殿,徐统领和刑部侍郎对李青奕行礼后也退了出去。 李青奕来到十皇子身边,「十弟,我信你没有刺杀我。」 十皇子往后退了一步,「你和太子我谁都不相信!」他指着龙椅,「这个位置你们去争吧,谁赢谁输都和我没有关系了。」说完转身离开。 李青奕看看龙椅,又看着十皇子离开的方向,蹙眉,这场夺嫡之争,真的能逃离开吗?十弟想得太简单了,若能如此,他早就如此了。 果然,十皇子去封地的路上,突遇盗匪,不幸丧命。李青奕心中清楚,这件事定然是太子所为,对于弃子,他向来毫不留情。 第123页 经过此事,太子元气大伤,很多朝臣都纷纷倒戈站在了李青奕一边,但李青奕不敢放纵,他摸不透皇帝心思,行事依旧小心翼翼。 他还曾退还禁卫军的腰牌,但被皇帝拒绝了。 原本暗潮涌动的朝堂,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 但从太子手上接过的事情太多太杂,让李青奕好一阵头疼,他都没有太多时间陪落柔了,不过好在,落婉时常抱着白猫去府中,四妹也偷偷出宫陪落柔,九弟还时不时和落柔切磋武艺,他放心不少。 秦落柔和李青阳在院中比射箭,落婉抱着白猫和四公主在一旁观战,一片欢声笑语。 就在秦落柔又射中靶心时,秋灵道:「姑娘,大姑娘来了。」 秦落柔看了一眼落婉道:「自上次我拒绝后,大姐有段时间没来了,怎么今日又来了?」 「让她进来吧。」 秦落娇进来看见四人欢快的样子,心里发酸,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握紧了手里的食盒,看向落婉道:「落婉也在呀。」 秦落婉道:「今日无事,正好来找二姐。」 秦落柔放下手里的箭,介绍道:「九皇子经常去府中找落婉,大姐应该见过了,这位是四公主。」 李梦蕊打眼瞧着秦落娇就不太喜欢,但碍于是落柔和落婉的姐姐,还是起身打了个招唿。 秦落娇又握了握手里的食盒,觉得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想要告辞,谁知道,九皇子一眼看见了她手里的食盒问道:「秦大姑娘食盒里是什么好吃的?」 「大姐,你给我带吃食了?」秦落柔也跟着问道。 秦落娇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刚路过,随意买了些,是要拿回府的。」 话还没说完,白猫就从落婉的怀里跳下来,扒翻了秦落娇手里的食盒,里面的糕点撒了一地。 猫咪叼起一块就吃了起来,秦落婉走过去抱起白猫:「真是个小馋猫,大姐,我的猫打翻了你的食盒,一会出去我赔给你。」 话音刚落,就见怀里的白猫抽搐了两下,呜咽一声,嘴里冒出血来。 第69章 指使 她就是让你来送死的…… 秦落婉惊叫一声, 九皇子忙到她身边,探了探白猫的鼻息道:「它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秦落娇,四公主道:「我刚就觉得她看起来很不自然。」往秦落娇的方向走了一步,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秦落娇直往后退去, 「不是我,不是我, 我刚说了这糕点是要拿回府的。」 落婉抱着猫靠在李青阳怀中哭得伤心,「这分明是有毒的糕点,你要拿回去给谁吃?」 秦落娇一听,忙从地上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我吃,给我吃。」 「你看,我吃就没事,没事呀。」 秦落柔不禁皱起了眉头, 走过去拿起那块白猫吃过的糕点, 又拿起其他的糕点,问道:「大姐, 你告诉我实话,这件事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两块糕点是不是不一样,是不是只有白猫吃过的这一块有毒?」 「不是,不是, 这些糕点都没问题。」说着她就要来抢秦落柔手里的糕点。 「来人!」秦落柔大喊一声, 立刻从四周跑进来很多侍卫,经过刺杀一事,现在宁王府最不缺的就是侍卫。 「请京兆府的人过来,九皇子的白猫在宁王府被毒死了, 就这么去说!」 「是!」 秦落柔看着秦落娇,冷着脸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既已买了糕点又说要回府,宁王府和奉国公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并不同路,你说这糕点不是特意拿给我的,谁信?」 「若不是四公主九皇子都在,怕是吃下这毒糕点就是我了吧。」 九皇子道:「好大的胆子!你是有几个脑袋敢毒害宁王妃!」 秦落娇已经吓得抖起来了,扑倒在地:「二妹,二妹,真不是我,九皇子饶命,这糕点真不是我下的毒,是……是……」 李梦蕊道:「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秦落娇欲言又止,不敢说话。 秦落婉道:「大姐,你知不知自己犯了死罪!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二婶?」 「不是不是,不是母亲。」秦落娇直摇头,「是……我不能说,我不能……」 「好,那就等京兆府的人来,带回去好好审问便是。」秦落柔说完看了一眼那白猫,想起她跪在祠堂时,这小傢伙还跑来陪伴,带给她很多温暖,心里有些难受。 九皇子一下一下拍着落婉的后背,「落婉,别伤心了,我再想办法给你找一只白猫。」 「那也是别的白猫了,不是我怀中这只。」落婉哭得梨花带雨,九皇子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得用袖子给她擦着眼泪。 李梦蕊对身边的太监道:「京兆府的人怎么还不来,再去催。」 话音刚落,就通传说京兆府尹到了。 京兆府尹一进来,看见院中情景,九皇子搂着一女子,那女子怀中抱着只紧闭眼睛,嘴角有血的白猫,四公主和宁王妃站在一处,地下是打翻的糕点。 还有他们面前跪着的女子。 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一眼就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通常这样的家事,最难处理,他一看头都大了。 先行礼道:「九殿下,四公主,宁王妃。」 第124页 四公主道:「京兆府尹亲自来了,秦落娇你还不从实招来?」 秦落娇见惊动了官府的人,更是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爬到秦落柔脚下,「二妹,我真的没想过害你,你先让官府的人离开,我单独对你说。」 前几日,她来宁王府,秦落柔对她也算是不错了,想着这个妹妹还是有些血缘亲情的。 「有什么话就对我说!」从远处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李青奕带着怀恩和林瑞向这边走来。 秋灵气喘吁吁从那边跑到秦落柔身后,白猫被毒死的那一刻,秋灵就第一时间去找李青奕了。 自从上次孟跃庭劫持王妃的事之后,李青奕就让林瑞把他的腰牌给了秋灵一块,若发生了什么事,虽说入不了宫,但也能让守宫门口的禁卫军及时通报。 京兆府尹一看是宁王来了,就知道今日之事简单不了,「宁王殿下,微臣将这女子带走审问。」 「不用!」李青奕手一挥,林瑞的长剑就抵在了秦落娇的脖颈,「说!」 秦落娇上下牙齿打架,哆哆嗦嗦道:「是……是……」突然,她迴转视线看秦落柔和秦落婉,「二妹三妹,我可是你们的亲姐姐,留我一命。」 秦落柔不为所动,「为何要留你一命?留着你,还让人再指使你害我吗?」 林瑞长剑挑动,秦落娇一撮头髮掉落在了地上,「再不说,下一次落地的就是你的脑袋!」 秦落娇已经吓得满脸是泪,她一咬牙道:「是三公主!」 李梦蕊惊道:「落柔都已经是宁王妃了,和孟跃庭再无瓜葛,三姐这是做什么?」 京兆府尹早已惊得不敢再说话了,李青奕皱了一下眉头,杀心渐起,「三公主如何指使你的?说清楚,我留你一命。」 都到这份上了,秦落娇也不再隐瞒,「前几日,三公主突然召我入宫,说她知道如今我们一家过得很不好,只要我帮她做件事,她就给我比三房更多的田产,还会给我介绍一门好亲事,然后给我了一包药,说让落柔吃吃苦头。」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三公主说,这药吃不死人,就是想要落柔吃吃苦头,还说药量不大,不会被人发现是中毒所致,我才……」 「三公主还说,让我放在糕点里,不要放在所有糕点里,就放在一个糕点里,只要让落柔把那一个糕点吃了就行,还说只有这么一包药,让我务必做到。」 李梦蕊道:「你可真是够笨的,我三姐说吃不死人你还真的相信呀,我三姐说不会被人发现你也信?我三姐说给你田产应允亲事,你就更不能相信了,因为她就是让你来送死的!」她可太了解三公主了,之前在宫里都能捅人,现在哪里只能是吃吃苦头。 李青奕道:「京兆府尹你可听清了?这给父皇的奏摺不用本王来教你怎么写吧。把秦落娇带下去,让她写下供词签字画押。」 京兆府尹擦一擦头上的汗,「宁王,这可是三公主,德妃那边微臣,微臣这奏摺……」 「既然府尹不愿意得罪德妃,本王今次去南地,见督造运河还缺人手,不如奏请父皇,让你去督造如何?」 督造运河远离都城,运河建不好他回不来,远离妻儿不说,还是个苦差事,不但如此,论官阶,可是连降两级,也不知今生有没有再回来都城为官的可能了。 他想了想,德妃母家支持的是太子,如今宁王风头正盛,陛下就连禁卫军的指挥权都交给了宁王,若是来日继承大统,他这条命还要不要了,今日就是逼着他站队呀。 「微臣遵命!」他只好赌一把了。 京兆府的人把秦落娇带了下去,几个婢女将打翻的糕点打扫干净。 九皇子道:「六哥,我先带着落婉走了。」 四公主道:「不知道那个京兆府尹会不会好好写奏摺,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皇。」 等人都走了,李青奕将秦落柔揽过来,「落柔,对不起,今日真是后怕,幸好今天大家都在,幸好白猫打翻了食盒。」 秦落柔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害你者,只有死路一条!」李青奕眼中的寒光,让秦落柔明白了为何坊间传闻,宁王是个性情寡淡清冷的狠角色,只不过独独对她是不一样的。 挽着他的胳膊,秦落柔道:「殿下今日还去忙公务吗?我亲自下厨怎么样?」 李青奕笑了起来,那眼中的寒光瞬间就没了,「成亲四月,为夫还不知道你会下厨呢。」 「我当然会,我做的桂花糕可好吃这呢,只不过没存下桂花酱,等入秋了,我做来给你吃。我是那日听惠妃娘娘说,你爱吃笋,所以学了几道用笋做的菜,你尝一尝?」 李青奕道:「我陪你一起做。」 这下可惊到了后厨的人,自从立府以来,李青奕从没去过厨房,他这么一说,不论是切菜的还是和面的,都放下手里的活,慌忙整理起用具,生怕主人挑什么错。 可是李青奕又不是来找茬的,他现在心情好着呢,牵着秦落柔的手来到了厨房。 怀恩已经吩咐整理出一台面,上面放着洗好的青笋竹笋和芦笋,秦落柔拿起刀就要切,李青奕夺过来,「危险,我来。」 秦落柔笑着看他,「好呀,我要切成丝,很细的那种。」 第125页 李青奕道:「和头髮丝这么细?」 「倒也不必。」她大概比划了一下,「这么细就好。」 李青奕也是练过武的人,切菜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很快就切好了一盘笋丝。 秦落柔拿过一根胡萝蔔和一个土豆,「把这两个也切成丝,我要拌三丝。」 「好咧。」 李青奕切的欢快,秦落柔就将他切好的笋丝放进水中焯一下然后捞出来,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再拿出一个小碗调料汁。 之后的几道菜,也都是李青奕切菜,秦落柔掌勺,很快就做出了几道菜。 清炒、香煎、蒜香芦笋、拌三丝、青笋虾仁、鸡脯肉炒笋片再加上笋丝肚条汤。 看着秦落柔为自己做的菜,李青奕心里被感动填得满满的,「我今天要把这些全都吃完。」 秦落柔笑道:「太多了,每样你都尝一些,哪个你喜欢吃,今后我就多做。」 李青奕抓住秦落柔的手,「不要,这样太操劳了,你这双手是陪我弹琴,作画,还有……」他握住秦落柔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这样抚摸着我的。」 看见这场景,怀恩识趣的让周围伺候的人都退下,轻轻关上了房门,自己站在门外偷笑。 第70章 承诺 心悦君兮两相知。…… 秦落柔笑了起来, 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他的脸颊上,双手捧着他的脸来回揉搓着,「你呀, 现在惯会说这些甜言蜜语, 你是严易的时候,我倒是不知你有这样多的花言巧语。」 「娘子爱听吗?爱听我今后就多说些, 前几日路过书肆的时候,掌柜的介绍了几本讲情爱的话本子,我看了看,觉得那里面的好多话很肉麻, 不知道娘子你爱不爱听。」李青奕说的很是认真。 秦落柔放下手,嘟着嘴,「原来这些话都是你学来的,可有一句是你自己想说的?」 「才不是学来的, 」看见秦落柔不高兴, 李青奕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话本子里的, 我倒是背了几句,还没说给娘子听呢。」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李青奕清了清嗓子道:「山无陵, 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这个是够肉麻的,还有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秦落柔起身道:「这个听着倒是有些伤感。」 李青奕问道:「那落柔,我的心, 你如今知还是不知?」 「你什么心?你都没说,我怎么知?」秦落柔羞赧笑着夹一筷子笋片放进李青奕的碗中。 李青奕道:「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都是我的心,落柔……」 「你先别说,先吃饭。」秦落柔红着脸道:「留着吃完饭,我们好好说。」 又小声问他:「殿下今夜宿在何处?」 李青奕一听,立刻道:「今后只要我回府,要夜夜宿在你房中。」 「嗯。」秦落柔夹了块竹笋放进嘴里,「殿下还不快吃饭,看着我做什么,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怎么会。」李青奕把每道菜都夹进碗中,大口吃了起来,「好吃,好吃。」 用过膳后,秦落柔拿出缝制好的衣服。 「殿下,这是我给你做的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改。」 「你还为我做了衣服?」 他的小娘子真是给他越来越多的惊喜,越来越让他放不下,离不开了。 「以前父亲穿的衣服都是母亲做的,我是你的妻,想为你做件衣服。」 李青奕接过衣服穿上,「合适,都合适,我很喜欢。」他拉着秦落柔的双手,「落柔,我的确还有一句话没对你说,其实是我不敢说,我不知道在这场争夺皇位的博弈中,我能不能胜出,我怕我做不到我说的话,成了一句空口的承诺。」 「我说过我会护你周全,会保护你,我说要生生世世将你留在身边,我说我心悦你绝不负你。这些话,只要我活着就一定做到。」 「可是落柔,你知道我最想告诉你的是,我李青奕此生只想同你青丝白髮,伴你一生,我太怕我做不到,我……」 「别说了!」秦落柔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的心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两相知。」 她说的很慢,眼中闪着星光,踮起脚尖,快速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落柔……」似乎有什么隐忍许久的情感瞬间爆发了,他用力将眼前人拉进怀中,回吻。 霸道又温柔,用力又小心,想要将眼前人融进自己的身体,却又害怕太过用力伤了她。 托着她的头,像是易碎品轻轻放在床上,放下帷幔,轻抚她的髮丝,「我们生个孩子吧。」 一夜缠绵,温柔相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酣畅淋漓后,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怀恩又来叩门。 李青奕想到今日并不是上朝的日子,父皇登基以来,每三日上一次早朝,一月也只有十天左右,应该不是提醒他早朝的。 李青奕跳下床,将门开了个缝,「小声些,王妃还没醒。」 怀恩想起那时成亲第二夜一早,自己也是这样来叩门,和那时主子黯然的神色相比今日才是好气色。 「殿下,陛下宣召。」 「准备好衣服和车架。」李青奕关上房门,小心回到床上,看着睡得还香的秦落柔,偷偷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还不满足,又细细瞧了半晌,心道,我的娘子怎么就能这么惹人呢。 第126页 忍不住又偷亲了嘴唇,秦落柔「唔——」了一声,蹭了蹭脑袋,裹了裹被子,又没了动作。 李青奕不禁偷笑起来,真不想走,但现在容不得他多想,还是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还没走到紫宸殿,李青奕吩咐怀恩道:「去请惠妃过来。」他已经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事。 走近紫宸殿,只有四公主噘着嘴在皇帝身边说着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这丫头就是个急性子,李青奕还想着先将这件事说与惠妃,想个稳妥的主意,让李梦菲自食恶果。 不过既然四妹这么心急,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伤害了落柔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李梦蕊一看李青奕来了,大声说道:「父皇,快召京兆府尹来,昨天他可是在当场,还有九哥也在,三姐这次太过分了,如果宁王妃有个三长两短,六哥身体又不好了怎么办,那个道长现在根本找不见人,再去哪儿找人给六哥沖喜呀,父皇就算是不在乎落柔,也是在乎的六哥的不是吗?」 皇帝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李青奕道:「青奕,你说说怎么回事?」 李青奕先行礼,「父皇,四妹说的没错,儿臣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那你说此事该如何?」李青奕皱眉,这次他一点都不想和当初刺杀之事同样大度处理,那时他的大度是为了让皇帝另眼相看,这次却不必再如此。 「此事相当恶劣,三妹已经起过杀落柔的心思了,现在又做出这样的事,想必日后定然也会继续,儿臣还有朝政在身,不可能日日在府中盯着,偌大的宁王府混进来一两个人,也很难防范。儿臣认为,既然三妹这么喜欢孟少将军,以至于落柔嫁给儿臣了,还不放过,父皇就遂了三妹的愿吧。」 经过落柔失踪一事,他明白孟跃庭是个偏执的人,而三妹是个更加偏执的人,他们两个在一起,互相折磨就好,别总把心思用在落柔身上了,心理折磨比身体折磨更痛苦,就让他们好好受着吧。 现在他没那么多精力对付一个无足轻重的三公主,等一切尘埃落定,这帐,再一笔一笔找她算。 「父皇,为三妹和孟少将军赐婚吧。」 四公主有点纳闷,她不知道六哥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不是惩治三姐吗?怎么还要赐婚了? 皇帝道:「青奕,赐婚之事朕问过孟跃庭了,他已明确说过不愿。」 李青奕不慌不忙道:「孟将军驰骋疆场,孟跃庭年少有为,三妹姿容秀美,又如此爱慕孟跃庭,实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们二人相处久了,孟少将军难免心生欢喜,而且也能更好的让孟家忠心于皇室。」 这最后一句话可是正正说在了皇帝的心头上,正思索着就有小太监通传:「陛下,惠妃求见。」 「宣!」 惠妃一走进来,看见李青奕故作偶遇,「青奕也在呀,这几日你父皇没什么胃口,我做了陈皮山楂开胃羹你也尝一尝?」又看了一眼李梦蕊道:「四公主也尝一尝?」 说着,就让宫女把食盒中的汤盅拿了出来,又拿出三个碗,刚要动作,就听皇帝道:「先不急着吃,惠妃,青奕刚建议为孟家嫡子和梦菲赐婚,你有何想法?」 惠妃看了一眼李青奕,刚才怀恩来找她,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难不成就是这件事吗?既然是青奕提议的,自然有他的道理吧,好在这件事她也听说过很多。 「陛下,臣妾前几日还听皇后娘娘说,如今三公主和孟跃庭是两情相悦,臣妾觉得此事很好。」 那日秦落柔被拉下去查验的事,在宫里早就传开了,作为母妃,她自然要去坤宁宫走一走。 惠妃当时心里还犯嘀咕,不会是秦落柔真的对孟跃庭还余情未了吧,那青奕还真是太能包容了,成亲这么久还是处子之身,他的这个儿子,真能忍。 皇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孟跃庭,说那日李梦菲说她和孟跃庭两情相悦,还说不知道三公主什么时候请旨赐婚呢,谁知三公主没开口,青奕道是先开了口,惠妃虽然不知他心里究竟做何打算,但现在她能做的只有配合了。 皇帝一听,笑了起来,「果真如此?」 惠妃道:「皇后娘娘亲口所说。」 「好好,既然如此就成全有情人吧。王平,拟旨。」 旨意很快拟好,惠妃已经让宫女盛好了三碗开胃羹,皇帝吃一口道:「青奕,梦菲想要毒害宁王妃,你却还成全他们,这是为何?」 李青奕道:「父皇,儿臣有私心,这么做是不让三妹再伤害落柔,她一开始就是因为孟跃庭才对落柔不满,做出那样极端的事情来,三妹心眼太小,知道落柔同儿臣成婚四月还是处子之身,即使儿臣已经解释过是儿臣的原因,想必三妹仍旧将此事归咎到落柔仍然对孟少将军还有情愫上。」 「但儿臣想说,前几日儿臣停了药,如果顺利,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而今日父皇为三妹赐婚,三妹应该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皇帝大笑了起来,「好呀,太子和你四哥成婚后一直没有子嗣,若你能先有皇孙,就是天大的喜事呀。」 惠妃也跟着说道:「我等着做祖母呢。」 李梦蕊道:「我也等着有个小侄子呢。」 紫宸殿书房一片祥和。 当天,赐婚的圣旨先后到了令月宫和将军府,李梦菲自然开心,孟跃庭半天回不过神,失魂落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见人。 第127页 秦落娇也从牢中放了出来,却不知为何伤了双眼,成了瞎子看不见,她想要嫁个如意郎君的愿望彻底破灭了。她不明白为何指使自己的是三公主,三公主却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被赐了婚,自己却变成了瞎子,但再不甘,凭她的身份也只能受着。 从这天开始,秦落娇把自己关了起来,再也没有出过奉国公府的府门。 第71章 不行 我们今后不要再见了…… 秦落柔得知此事后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去找了贺大娘,想着能为秦落娇治一治眼睛。 谁知秦落娇以为秦落柔是来害她的,死活不让贺大娘看病。 贺大娘道:「姑娘, 即使不诊脉, 我瞧着大姑娘的眼睛也没办法医治了。」 这次回府,府中的萧条让她心惊, 哪里还有半点父亲在时的样子了,从二房处出来看见秦老夫人站在院中等着自己。 「祖母。」眼前的老人头髮已经全白了,几月不见苍老了许多。 「老身礼数多有不周,还望宁王妃恕罪。」秦老夫人面无表情。 「下人说祖母在祠堂念经, 便没让他们打扰。」这里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如今落娇变成这样,奉国公府变成这样,宁王妃可还满意?」秦老夫人问道。 「孙女我嫁给宁王难道不比嫁给将军府吗?」秦落柔笑了笑, 「现在还有谁人敢说奉国公府的不是?」 秦老夫人嘆了一口气, 「确实没人敢说不是,可是落柔呀, 你二叔掌事时,虽没有多少盈余, 但至少还知道打点这个府邸,知道自己是姓秦的,如今峰义名下那些契产倒是打点的不错, 可是都进了自己口袋,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秦落柔冷笑一下,「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了,难不成祖母还想让我做些什么让奉国公府起死回生吗?成为宁王妃的母家,却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祖母心里不好受了吧。」 秦老夫人语气软了下来,「听说宁王宠你,你为什么不帮帮继远?他也是你弟弟呀。你能让人来治落娇的眼睛,还是关心秦家的吧。」 「不,我只是可怜她罢了,也可怜您,祖母难道不觉得这个奉国公府就像是您的牢笼吗?我跳出来了,您还要把我拽回来吗?二房如何关我什么事,三房如何又关我什么事,就连陛下都说了,您逝去后就分家,您若不要这虚妄的名誉,现下就把这家分了,我是您的亲孙女,自会给您养老送终。」秦落柔不明白苦苦支撑着这偌大的府邸,究竟还有什么用。 秦老夫人还不死心,「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奉国公府就能重回荣耀了,现在宁王受陛下重用,说不定日后继承大统,分不分家还不是你一句话,将峰德过继到你祖父名下,让继远承袭爵位有何不可?」 祖母还是惦念着这个事,爵位在她看来,就是她的命。说实话,若是二叔三叔继远是可造之材,也不是不可,但是她心中清楚的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品行,二叔自不必说,为官后要是打着她的旗号做一些腌臜之事,为害百姓,那她就是罪人了。三叔得了便宜就不管祖母,虽心眼不坏,却自私得很,指望他做官造福百姓吗,不可能。还有以继远的性子,若是入朝为官十有八九被人利用了。 秦落柔异常清醒,这件事她心软不得。 「祖母,今后我会让人给您些银两,吃好喝好,其余的事,都和我无关了。」 说完,秦落柔拂袖而去。 一直陪在秦落柔身边的林瑞道:「王妃,殿下那么重视您,其实只要您开口,给秦公子随便安排个差事也不是难事。」 现在呀,他几乎成了秦落柔的贴身侍卫,只要秦落柔出府,必定是他保护,李青奕是一点也不敢大意。 秦落柔笑笑,「林瑞,有些人不值得,也不适合,还可能坏事,就算是为了殿下,我也不能这么做,更何况官门差事大多涉及百姓,江山社稷不是儿戏,我不可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罪人。」 林瑞醍醐灌顶,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主子看重的是王妃的样貌人品,不曾想她还有这等深知灼见,见解气度不输男子,实在让他佩服。 「林瑞明白了。」 「走吧,既然今日出府了,就去逛逛,採买些杂物。」 自从山洞中被救出来,就再没出门逛过,整日待在府中,虽说九皇子落婉和四公主时不时过来陪伴,到底不及自己出来逛。 走到书肆前,想起和李青奕第一次来时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那时他的「倒背如流」当真是惊到了她。 谁知脚刚要迈进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落柔。」 她转头看去,只见孟跃庭站在她身后,眼窝深陷,面容疲惫,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些痴怨。 林瑞马上挡在身前,「少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 孟跃庭冷笑一下,「听闻宁王提议赐婚,我如今也算是准驸马了,轮得到你这个小小的侍卫问话?更何况我官居中郎将,战功赫赫,想要同宁王妃说两句话,你胆敢阻拦?你是长了几个脑袋,还不退下!」 林瑞像是没听见一样,挡在秦落柔身前并不动作。 秦落柔看了看四周,已经有百姓围上来了,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孟公子要说什么话?我洗耳恭听。」 「落柔,可否找处安静的地方?」 第128页 林瑞拔剑出来,「不可!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让大家听听,你又要说什么污言秽语。」 他可是再不能出错了,上次的事,他记忆犹新,那山洞中的一切都让他心惊,这个疯子如今怎么还敢来纠缠王妃。 孟跃庭本不平静的心一下子就被激怒了,「滚开,要不然我要你命!」 林瑞也不怕,「想要我的命,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言不合,孟跃庭剑指林瑞,缠斗起来。 秦落柔无奈摇摇头,她现在倒是很希望孟跃庭如重生前那样,避而不见,冷漠至极,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自己少将军的身份,大打出手,她已经快不认识这个人了。 看着两人打翻了包子摊,又砸碎了一旁小摊上的胭脂水粉,吓得周围百姓都躲了起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秦落柔拔出身边侍卫的剑,正正扔在了他们两人中间,她的准头这都城也是无几人能及的。 「住手!」 林瑞很听话,退到了秦落柔身侧。 「孟公子,前面就是个酒坊,你要说什么话,我们去那里说。」又交待林瑞,「让人去把你们打碎的东西都赔了,百姓们赚些银子不容易。」 「王妃!」林瑞道:「我怕他又要做什么。」 秦落柔笑笑,「你在酒坊门口守着,我不会难为你的,不会离开你的视线。」 清了小酒坊的人,林瑞带着侍卫守在门口。 孟跃庭坐在秦落柔的对面,低头看着手中的剑握了又握。 「你可知道陛下赐婚我和三公主?」 秦落柔点点头。 「是宁王提议的。」孟跃庭补充道。 秦落柔沉默。 「落柔,这样不对,宁王这样做不对,你已经是她的妻子了,怎么还要来管我的婚事?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孟跃庭目露凶光,秦落柔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都是我的错,是我非要退婚,是我去求了陛下,是我一直在拒绝你,和宁王没有关系,要怪你就怪我。」 孟跃庭眼中突然有了光,身子往前倾了倾,「既然如此,落柔,我原谅你了。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做回朋友?就像你说的,我出征你会去庙中求平安,把我当做哥哥,我愿意的,秦大公子战死,今后就让我做你的兄长好吗?」 秦落柔缓慢坚定地摇摇头,「不行。」 孟跃庭一下子激动了,「我都如此卑微了,这般求你,你为何不答应?」 「我不敢应。」秦落柔道:「你将我关在山洞,你用铁链将我锁起来的,你有的只是占有欲,并不是真的爱我,只不过是得不到的执念。若我当真嫁进将军府,你不一定会珍惜。你都想要杀死宁王了,还说什么要做我的兄长,一个兄长若真的爱惜妹妹,怎么会想要杀死她最在乎的人?你看清自己的心吧,除了不甘,什么都没有。」 「你错了落柔。」孟跃庭「霍——」地站了起来,林瑞马上将剑抽了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我是怕失去你,不是占有欲,不是不甘心。」孟跃庭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尾。 秦落柔也站了起来,「我们今后不要再见了,好好对三公主,她是真的爱慕你。」 转身离去,林瑞忙上前,保护着秦落柔,「王妃,我们回府吧。」 秦落柔看了一眼对面的书肆嘆了口气,「好吧。」 一向洒脱的秦落柔不过出了一次门,就这么不愉快,回府的路上一脸不开心,正巧碰上从外回来的李青奕。 李青奕下了马,看见他的小娘子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连他都没看见,低着头往前走。 林瑞一眼看见了李青奕,赶忙跑到近前,「殿下。」 秦落柔这才抬起头来,看见李青奕的一瞬,脸上突然有了笑容。 「看来我是你的开心果,是今日出府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刚才怎么一脸不悦呢?」李青奕柔声细语地问着。 林瑞刚要说活,秦落柔马上道:「没什么,不过是落娇的眼睛治不好了。」 关于祖母,关于孟跃庭,她不想给李青奕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林瑞不知道为什么王妃不说,但他知道自己脑子笨,王妃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最好不要多嘴,还打算回去后,告诫今日跟去的侍卫,也不要多嘴。 李青奕神情有些不自然,「治不好就算了,别想这件事了。」 他把秦落柔抱上马,「走,我带你快马奔腾,让你散散心,风一吹,烦心事就都散了。」 第72章 废黜 贬为庶人,永无赦免…… 初夏的风和隆冬的风就是不一样, 清爽又温顺,十分舒适。 好久没有这样畅快的策马奔腾了,秦落柔张开双臂迎接着所有吹向她的风。 「小心, 别掉下去。」李青奕放慢了速度, 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搂紧秦落柔的腰。 「有你在, 我不怕。」秦落柔大喊着,风将她的声音吹得很远很远。 驰骋在旷野上,秦落柔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肆无忌惮地欢笑着, 叫喊着。 李青奕看着秦落柔的样子,心里满满的,能让他的小娘子开心,还有什么不满足? 喊够了, 秦落柔就靠在李青奕怀里, 听着风声,听着他的心跳声, 觉得很惬意,很安稳。 第129页 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她仰头看天空,晴空万里,敞亮轻快,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李青奕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 「落柔,老天爷将你送到我身边,真的对我不薄。」 秦落柔心里一颤,老天将她送到李青奕身边, 难道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吗? 「殿下,你知道我多感谢上天吗?现在的我真的很知足,不敢再多奢求一点,似乎再多奢求就是不知好歹。」她笑了起来,「只愿年年都有今日,年年今日都有你。」 马已经停了下来,秦落柔扭着身子,拦腰将李青奕抱住。 「傻瓜,会的,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呀,年年今日我们都在一起,」李青奕回抱,脸缓缓蹭着她的髮丝,思绪飘了好远好远,他的所有算计,所有谋略,所有不得已的争夺,因为怀中的人,都成了他只能赢不能输的唯一理由。 夕阳西下,映照着马上的两个人,周身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红色,像是最美的祝福。 到了初夏,礼部选定了孟跃庭同三公主成亲的日子,边疆稳定,孟老将军回了都城。 早就接到消息的孟耀辉心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担心,他深知自己儿子对三公主并不欢喜,但又因为娶的是公主,和皇室成了亲家,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 孟跃庭知道没办法改变,只能穿上喜服,强颜欢笑如被摆弄的木偶一般,拜堂成亲。 在喜宴上喝得烂醉如泥,以至于让李梦菲就那样干干在婚房中坐了一夜。 他原先只是不喜三公主,现在是厌恶,在他心里,李梦菲就是秦落柔要退婚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捅伤了落柔,退婚一事也许还有迴转余地,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想,又怎么会想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不知太子从哪里找了个姿容有五六分像秦落柔的女子送给了孟跃庭,他一眼看中,成了外室,几乎夜夜宿在外宅。 李梦菲知道后大闹了一场,但孟跃庭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理会,他不怕,就算是这件事闹到皇帝面前,他也不怕,和离就最好不过了。但是李梦菲两情相悦的话说出去了,要顾及自己的面子,这份委屈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成亲不久,孟跃庭就独宠外室,成了都城世家子弟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遇到世家公子们把酒言欢,吟诗作赋之时,多有人调侃,他也大方承认,一点都不避讳。 众人都知而不言,李梦菲就这样自欺欺人地活着,不敢说给德妃她的遭遇,还想方设法瞒着。 德妃也算是个活得通透的女人,在很早之前,也曾想过让七皇子争皇位,最后就连她自己也发现七皇子不是坐龙椅的那块料,如果硬要争皇位说不定把命都搭上了,经过十皇子一事,她更是灭了念头。 也早就劝过梦菲,但这个女儿从小被宠坏了,执拗得很。 李梦菲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贵为公主最后落得独守空房的地步,心里苦闷却发现无人可以诉说。 反倒是七皇子心疼这个亲妹妹,还时常来看望她,说些德妃和宫中的情况,太子却一次都没来过。 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送给孟跃庭外室的那个人会是太子呢?枉费她之前在父皇面前说了那么多太子的好话,还以为太子是真心对她这个妹妹的。 心情不佳的她在将军府更是飞扬跋扈,稍不合心意就摔这摔那,搞得孟夫人也有些不喜,劝说孟跃庭不要总是在外宿着,毕竟公主是正妻,孟跃庭却说:「母亲不是早就想要三公主做您的儿媳,不喜欢落柔吗,现在如愿以偿了,您就好好伺候着吧。」 孟夫人被噎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五月初九,科举会试,李青奕安插进自己的人,太子若有所动作,不许阻止,只收集证据即可,他不怕太子有动作,就怕没动作。 果不其然,到了放榜日,太子暗中操作的几人都在榜单上。 李青奕连夜让人整理证据送给了主考官翰林院赵正清学士。 这个赵正清人如其名,正直清廉,立刻整理成卷宗,写了奏章,打算在早朝时候弹劾。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赵正清递上奏摺和卷宗道:「老臣要弹劾太子。科举乃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事关江山社稷百姓民生,老臣既然做了这主考官,就不能愧对身上这份职责,把真正有才华的举子挑选出来,可是太子不顾法度,勾结翰林院其他考官,篡改考生试卷,妄图让自己看中的无能之人入朝为官,行为恶劣,忘陛下明察。」 太子马上站出来道:「父皇,儿臣没做过这些事,赵学士一直对儿臣不满,诬陷儿臣。」 皇帝眉头紧皱,翻开奏摺看了看,又拿过卷宗看了两眼,递给王平,「拿下去给太子看。」 太子接过卷宗,一看傻了眼,怎么会这么详细,还有举子们写的联名告状信,足足几十人,总不能说这几十人都说谎吧。 李青奕冷冷在一旁看着,十年寒窗苦,若有人告诉这些举子们,有人不用苦苦读书就能轻易中榜,还将证据摆在他们眼前,他们怎么能不愤慨。 这些意气风发嫉恶如仇的举子们只需有人带头稍作煽动,写下这样的联名信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太子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儿臣不知这些事,这些举子们的联名信分明状告的是翰林院考官高杰,没提儿臣半句。」 第130页 高杰上前一步道:「陛下,这是臣的奏摺,请陛下过目。」 他看了一眼赵正清,两个人不动声色对视,很快分开。 赵正清手里的证据就是高杰给的,这高杰是李青奕的人,刻意让他接近太子,在科举中,主动揽过了偷换试卷的事,留下了第一手证据。高杰落魄之时,幸得遇见李青奕救助,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得。 而李青奕也应允了他,这次若被罢了官,他再想办法让他官復原职,若荣登大位,会让他一展抱负,造福百姓。 高杰双膝跪地,取下官帽,「陛下,此次科考,太子胁迫微臣更换考卷,顶替原本上榜的举子,让太子选中的人高中,臣自知抵抗不过,只能照办,事后深觉对不起陛下的厚爱,对不起微臣的老师赵学士,遂将这些证据卷宗交给了老师。」 「臣有罪,自请辞官。」 皇帝重重嘆了一口气,「太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太子指着高杰道:「你不愿就说不愿,分明是你主动,怎么还能说是我胁迫呢?」 高杰面不改色:「太子想推卸责任,微臣无话可说,若是自愿,现在臣为何还要跪在这里脱下官帽?臣是胁迫还是自愿,陛下自有定夺,臣只想守住本心,太子选中的那几人中,确实没有才能上佳者,若昧了良心闭口不言,这些人今后为官,只会为祸百姓,臣盼着我朝繁盛,怎会容得下这样的事。」 「你!你胡说!」太子气急,他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局,而他却傻兮兮的钻进来。 「父皇,听儿臣解释。」 「不论你有没有胁迫高杰,朕已经知道,你要偷换试卷是真,没什么好解释。」 皇帝站起身来,「拟旨!太子青鰲,为前皇后所出,朕爱屋及乌,自幼继太子位,训以诗书,教以礼乐,朕对其多有期望。奈其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目无法纪,将朝廷科举选拔用人之大事视为儿戏,此为其一。在朕秘密派宁王行事回都城途中,痛下杀手为其二。诬陷十儿青淳,在青淳去往封地途中,将其暗杀为其三。太子毫无亲兄友爱之意,泯灭手足之情,朕废黜之心已久,只因念其生母久不能决,是朕之错,若再姑息,必戕贼我万民而后已,何以为君,祖业何如?今起剥夺太子位,贬为庶人,收押于宗正寺,永无赦免。」 太子一听哭喊起来:「父皇,父皇,儿臣错了,念在儿臣母亲的份上,父皇您就饶了儿臣吧,儿臣再也不敢了。」 皇帝一挥手,「来人,拉下去。」 上来两名禁卫军架起太子就往外走去,太子从脖颈上取下一块玉佩大声喊道:「父皇,这是儿臣出生时,母妃交给您,父皇亲手给儿臣戴上的玉佩,您忘了吗?」 「父皇,父皇……」 皇帝红了眼尾,转过身去,等喊声渐渐消失,他挥了挥手,走下龙椅,从侧边出了议政殿。 王平扯着嗓子长声道:「退朝——」 第73章 想我 你变坏了。 李青奕站在议政殿内, 久久不能回神,他实在没想到废黜太子会是在今日。 仅仅凭着科举之事是不能够废了太子的,贬为庶人更是不可能, 他明白父皇对前皇后的感情, 自然也知晓要对付太子不容易。 没想到父皇早已经查清太子就是刺杀他的人,也早已经知道十弟是被诬陷的, 或许让皇帝做出这个决定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没办法容忍太子真的杀了十弟吧。 听到这一番旨意,许多朝臣才明白过来,皇帝废太子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一番唏嘘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青奕身上。五皇子李青冉首先走到李青奕身边, 「终于算是替三哥报了仇!」 李青奕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这太沉重了,为了皇位,三哥死了, 十弟死了, 如果还有选择,他不希望再用鲜血换什么。 「五哥, 三哥应该能瞑目了,十弟……十弟也能瞑目了。」李青奕语气沉重。 李青冉看着高高在上的龙椅, 若有所思。 朝堂一朝风云巨变,许多朝臣都想要攀附宁王,谁知宁王府闭门谢客, 除了李青奕病弱时候的那些旧臣, 其余想要重新站队的朝臣,都谢绝在了门外。 很多朝臣剑走偏锋,到奉国公府攀关系,谁知秦落柔让人放出话去, 说她已经和奉国公府断绝了关系,如若不是,就凭宁王对她的宠爱,奉国公府怎么还能和沖喜之前一模样。 于是,众人都猜测,两个庶出叔叔定然是同宁王妃闹了不愉快,不知谁又放出了二房秦落娇曾经毒害宁王妃的消息。 如此一来,奉国公府就更让人避之不及了。 秦落柔这才放了心,她不希望有人利用奉国公府的人讨好她,也省得二房三房真的以为可以靠她的名号能-干些什么事。 太子被废之后,李青奕更忙了,陪着她的时间甚少,但每天不管多晚,只要李青奕回府,都会搂着秦落柔入睡。 天气越来越热了,入了夜,秦落柔睡不着,披着轻纱来到亭榭处,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亭榭四处点燃的烛火照在她身上,晕出阴影。 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秦落柔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四周的婢女都不见了。 刚要转身,突然有人从身后将她抱住。 「落柔……我好想你。」 第131页 秦落柔笑了起来,拿团扇轻拍了一下身后的人,「我天天在府中,你还说想我,我该怎么办呢?」 「想把你变成这么小。」李青奕比划着名,「然后把你放进袖筒你,我走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 秦落柔侧头看见李青奕闭上的双眼,「殿下是不是累了,回房休息吧。」 「不行,我看你醒着,一抱着你就想折腾你,就不想起床了,明天还有早朝呢。」李青奕撒娇道。 「没想到废了太子后,殿下会有这么多事,那若今后登基,岂不是都没时间陪我了?」秦落柔撅着嘴。 李青奕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傻瓜,现在的我不能懈怠,不但父皇交办的事要做,任何一个朝臣要找我商议事情,亦不能推辞,如今三哥和太子处理的事务都落到了我的头上,自然忙一些。但是一旦登上了那个位置,就有很多人替我分担了。」 秦落柔嘀咕着:「那还要至少三年。」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殿下岂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时常陪我了。」 生前最后一年才传出皇帝病重,就算是登基那也得三年之后,这三年可真难熬呀,还不知道这中间会不会再有事情发生。 「落柔,你平日里是不是有些无聊。」 秦落柔轻轻点点头,「有点。」 李青奕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秦落柔吓了一跳,忙抱住他的脖颈。 「既然这么无聊,我们就早些生个孩子,我的小娘子就有小傢伙们陪着了。」 一路往房间走去,秦落柔稍作挣扎,「殿下快放我下来,不是说明日还要早朝吗?」 「来得及,你就在我身边,我怎么能忍,这都多少日了,我回来时你已经入睡,我出门你还没醒。」 将怀中人放上床,李青奕随手拉下帏幔,取下秦落柔的髮簪放在一边,脱去外衣,解开身下人的系带,指腹轻轻碰一下她的嘴唇,「娘子这么多日可有想我?」 秦落柔扬起嘴角,伸手往李青奕的胸口探去,冰凉的手指碰触到炙热的皮肤,李青奕一个激灵,「落柔,你变坏了。」 「想不想的,殿下一会就知道了。」 她撑着身子往前靠来,李青奕笑着往后退仰了一下。 秦落柔脱去身上轻纱,双臂攀住李青奕的脖颈,栖身向前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这是惩罚,这么多天没有陪我的惩罚。」 李青奕没说话,勐然吻了上来,带着浓浓的渴求,一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香津在舌尖唇齿缠绕,像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占有欲倾泻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折腾了多久,秦落柔累得沉沉睡去,再睁开眼时,身边空空如也,心也跟着空了一下。昨夜的缠绵还歷歷在目,若是今日能温存片刻也好,只可惜,现在的李青奕太过忙碌。 洗漱打扮后,秦落柔吩咐道:「秋灵,我们出去走走。」 现在她已经不用整天待在府中,可以随时出门了。太子被废,孟跃庭也陷进了温柔乡,三公主现在要对付的早已不是自己,李青奕也放心不少,准许她出府,不过以防万一,身边还是跟着林瑞。 走在街市上,她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玩的,好买的,就这么毫无目的的逛着。 远远走过来一个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直直向秦落柔走来。 林瑞看见这女子走过来,也是愣了一下。 「宁王妃。」 女子福礼。 秦落柔看着她,想着是不是那个世家女子,她忘记了,「姑娘是?」 「我是牡丹。」 牡丹?秦落柔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帮她退婚的牡丹,风月阁的头牌牡丹。 「你就是牡丹呀,你真好看。」若不说她根本瞧不来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风尘女子,浑身上下都给人干净清爽的感觉。 牡丹看了一眼林瑞道:「林侍卫,我可否和王妃单独说几句话?」 林瑞点点头,在他心里,殿下其实是有愧于牡丹的。 两人来到街边茶馆,坐在一角。 牡丹道:「虽然我们没见过,但我却对王妃并不陌生。说来也巧,太子被废后,殿下给了我好多银子,问我想去哪里,可是我已经无父无母,还能去哪里呢?」 秦落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感觉到了牡丹眼中的羡慕和不舍。 「王妃还不知道吧,我委身于太子是殿下授意的,就在三殿下死后,我被太子偷偷养了起来。为了殿下我心甘情愿,我为殿下失身于太子,讨太子欢心,勾引孟跃庭,偷走东宫令牌,现在太子被废,殿下却要把我送走,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捨不得。」牡丹说着说着眼中就溢满了泪水,这么多年,她真的太卑微了,出生卑微,爱一个人也爱的如此卑微,本来她打算再去求李青奕别把她送走,可是今日恰巧遇见了秦落柔,不知怎得就很想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她太憋屈太委屈了。 这么久以来,李青奕身边没有一个女子示好,没有一个女子靠近,秦落柔都忘记了自己夫君的魅力,如今看来并不是没有人靠近,也不是没有人示好,是他统统都拦在了外,让她连知道的机会也没有。 她细细想了想牡丹说的话,她相信牡丹所言非虚,只是这么一想,牡丹真的为李青奕做了太多,牺牲了太多,可是能回报给她什么呢?只有钱财。 第132页 「王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留下,让我在府中做个婢女吧。」 在自己夫君身边放着个爱慕她的女人?她可没有那么大度,牡丹虽没说爱慕之语,但句句都是爱慕之意。 「牡丹姑娘长得这样美,大可不必到府中为婢,姑娘曾委身于太子并不为人所知,拿着殿下给的钱,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很好,如果再遇良人就更好了。」 「遇不到了,见过了璀璨的星光,就是再亮的烛火,也不能入眼了,我不奢求其他,只求能在府中伺候,哪怕在后厨做个摘菜丫头,我也愿意。」牡丹说的情真意切,但说得再真切,秦落柔心底还是不愿意。 「牡丹姑娘一直为殿下做事,认了殿下做主子,自然是要求得殿下的意思,同我说没用。」 她不知道如果牡丹真的说了,李青奕又会做何抉择。 「殿下在乎王妃,定然要问王妃的意思。」 秦落柔笑了起来,「如今府中的丫鬟家丁侍卫,我还都认不全,多一个婢女这样的事情我从不过问。牡丹姑娘不用问我的意思,殿下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李青奕若真的想让牡丹入府,其实根本不用问她的意思,她一向不管这些事情,只不过一个普通的婢女,怀恩安排就好,哪里用得上问她。 若牡丹入府之事李青奕同她商议,这说明李青奕分明是在乎牡丹的,但牡丹为李青奕做了这么多事,又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又怎么好说不允的话。 若不同她商议牡丹就入了府,难不成真要和李青奕闹一场? 总之这件事,让她心里不痛快了。 第74章 傻瓜 你这个小脑袋胡思乱…… 没了再逛的心情, 从小茶馆出来秦落柔就回了府。 两日后的晌午李青奕回了府,秦落柔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上小憩,李青奕轻手轻脚走过去, 看见秦落柔手里拿着九连环, 仍旧连一个环都没套上,他笑着将她手里的九连环拿下来, 发出了些声响。 秦落柔听见声响醒了过来,转头看见李青奕回来了,刚要起身,李青奕按住了她的肩膀, 「再休息一会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把薄毯盖在了她身上,瞧着眼前人,没忍住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面颊, 「在这桂花树下, 你瞧着越发白皙了。」 「再有三月这金桂树就开花了,现在用来乘凉正好。」秦落柔侧了侧身子。 李青奕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像是哄着孩子睡觉的长辈。 「我向父皇建议,将我手里的很多事交给了四哥五哥和九弟, 以后应该有多一些时间陪你了。」 「四皇子五皇子?我只知九皇子对殿下真心以待,四皇子之前是太子一党,五皇子倒是鲜少听你提起, 他们二人做事你放心吗?如果你是为了多陪我一些才这么做, 还是不要了。」秦落柔知道重生后一切早都已经变了,几乎所有和她沾上一点关系的人,命运都变了,她很怕有不好的事发生。 「五哥同三哥要好, 三哥在世时,倒是常常碰面,也不算亲近,四哥就更是接触甚少,还是这次……」李青奕顿了顿,「四哥在娶吏部尚书嫡女前一直深居简出持中立态度,只不过他欠着吏部尚书一个大人情,而吏部尚书支持太子,他这才帮太子做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秦落柔点点头,「我知道你心中有分寸,虽说现在太子被废,但是陛下迟迟没有立储君,让人心中不安稳。」 「无妨,哪怕最后不是我,只要登上皇位之人能善待于我就好。说实话,要不是九弟身份特殊,我倒是乐意立他为储君,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你四处游玩,多好。」李青奕一下一下捋着秦落柔的头髮。 秦落柔想了想还是问道:「那孟家支持的是太子,现在……」 李青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放心,孟家一直忠心的都是皇帝,因为太子是正统东宫,他们才支持,在孟将军心中,他忠心的只有真命天子,只要是聪明的人,现在应该都不会同我过不去,包括三公主,她现在若再敢动你一指头,我让她十倍奉还。她伤害你的帐我记在心里,迟早要向她讨要回来。」 秦落柔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泥土发呆,孟跃庭和三公主的事,她听说了,孟跃庭有了个极为宠爱的外室,几乎不回将军府,就算是孟老将军也拿他没办法。 这人呀,这样执拗又是为何,嫁给了梦寐以求的人,到最后还是独守空房,她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李青奕突然道:「落柔,你觉得四皇子如何?」 「殿下为何突然问起四皇子?」秦落柔坐了起来,「是因为他在沖喜前帮我逃跑吗?」 李青奕笑笑,看来她的小娘子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记得年少时去将军府找孟跃庭时,遇见过几次,但都没怎么说过话,但在我看来四皇子为人稳重,心地不坏,帮着孟跃庭让我逃跑,是个很重义气的人,就是不知为何,他看起来似乎有很多心事一样,即使是笑也带着淡淡的忧郁。」 其实,太子被废后,李青嵩就找了李青奕,说愿意支持他入主东宫,希望他登上了皇位后能给他派个远离都城的差事,最好一辈子也不用再回都城。 李青奕问他煜王妃怎么办。 李青嵩说,和离,希望到时候吏部尚书闹道殿前不阻止就好。 因为欠着救命之恩和诸多原因,和离这件事,李青嵩始终说不出口,更知道说了也白说,因为父皇不但不会支持,还会批评他。 第133页 「四哥也是个苦命人。」 一说苦命人秦落柔就想起了牡丹,她道:「我前两日遇见了个人。」 李青奕马上道:「林瑞告诉我了,是牡丹,林瑞说你见过牡丹后看起来不太高兴。我已经找她了,给了一笔银子,让人送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城。」 「送走了?」 「送走了。」 「我以为……」秦落柔撅着嘴笑了起来。 「傻瓜,你以为我会让她进府吗?没遇到你之前我就想送她走了,只是她一直不走,后来遇到你要退婚的事,就让她去勾引孟跃庭,她一直想报救命之恩,所以这件事过后我告诉她不再欠我什么了,依旧想送她走,谁知,三哥死了,她主动提出要留在太子身边,帮我打探消息,才有了她偷令牌的事。说起来还多亏了她偷的令牌,成为了废太子的关键证据,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十弟死了。我应当感谢她,但她存着些别样的心思,我不能让你多心,当然要送她走,我给的银子足够她富足过一生了,她若愿意,开启自己的新生活也是很好的。」 她歪着脑袋问她,「所以宁王殿下,你究竟这样挡掉了多少你的娘子我不知道的桃花?」 「不管多少,都和我没有关系,有了你,那些人于我而言都是陌生人。」李青奕敲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个小脑袋这两天是不是胡思乱想了?」 「才没有。」秦落柔嘟嘴低头,看见了李青奕手里拿着的九连环,重新拿过来道:「这个好难,我真的做不了,你告诉我好吗?」 李青奕指一指自己的脸颊,「你亲我一下,我就教你。」 秦落柔娇嗔一眼,亲了亲李青奕的脸颊。 李青奕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还有这里。」 秦落柔看了看四周,远处还站在婢女呢,她有些害羞。 李青奕见她的样子故意道:「那我不告诉你怎么解开的哦。」 「你太坏了。」她举起九连环,「我自己琢磨,就不信琢磨不出来。」 说着就要站起来,谁知李青奕把她拉进怀中,勐然吻了上去。 「唔—」秦落柔措手不及,九连环滑落在了地上,身子被李青奕紧紧环住,大手揽住她的后背,细细品尝着她的唇瓣,柔情备至。 半晌才依依不捨离开她的芳唇,「娘子今后再说我坏,我就如此惩罚你。」 秦落柔红着脸指了指地上,「你看,九连环因为你都掉了。」 李青奕捡起九连环,拿在手里,「落柔,你仔细看哦。」 手指飞舞间,九个环都套了起来。 看着已经套好的九个环,秦落柔拿过来学着李青奕的样子解了起来,结果最多只能取下来一个环, 「你是怎么套上又是如何解开的?你教教我。」 「不给报酬我可是不教的哦。」 秦落柔撅着嘴,「我在奉国公府的家当都用在了远郊那处宅子上,嫁到你府上,吃穿用度都是你的,这样说起来,除了每月县主的那微薄俸禄,我就再无其他了。」 「傻瓜。这宁王府中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秦落柔心里一暖,道:「既是如此,我不管拿出什么都是你的,当真没报酬给你。」 「有。」李青奕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簪道:「今日邻国进贡了些上好的玉器,我找工匠打造了这个火苗样的玉簪子。」他给秦落柔戴在髮髻上,「我一直都记得初遇那一日,篝火映照下你明媚的脸庞。你要给我的报酬就是,一直戴着它。」 秦落柔摸了一下髮髻,将玉簪子取下来瞧了瞧,白玉做成的火苗样,玉尖有一丝红,李青奕真是用了些心思,找这样一块玉,着实有点不容易。 「喜欢吗?」李青奕问道。 秦落柔点点头重新将髮簪戴上,「我会一直戴着它,此生都会好好保管。」 李青奕轻轻把她拥在怀中,手里拿着九连环边摆弄边说:「你看,解第一环不难,第二环也不难,难在第三环,要先把第一环重新套上,第三个环就会解下来,依次类推,当第九个环解下来的时候,第八个环还是套上的,这时候再去套上第一二个环,按照之前的方法,分别套上前面七个环,直到把第八个环取下,第七个环还是套上的。」 他把取到一半的九连环递给秦落柔,「按照我刚才的方法你就可以取这九个环了。」 秦落柔拿过来,按照李青奕之前的方法摆弄着,「这么说来也不是很难,原来取下九连环就要先学会如何套上前面的铁环。」 九个铁环都取了下来,李青奕又用缓慢的速度把九个连环套上给秦落柔,「知道了如何取下套上,是不是就一点也不觉得难了?」 秦落柔拿过来又摆弄了一会,然后放进袋子中,「这九连环还给你,既然我会解也会套了,再玩也玩不出什么新鲜来了。」 李青奕拿过来故作委屈道:「原来我的娘子是个喜新厌旧的,所以娘子会不会有一天也觉得我不新鲜了?」 秦落柔笑了起来,「你怎么和一个小玩意比起来了,要说喜新厌旧这件事,弹琴下棋我可是一直没有厌烦过,这九连环不同,道理知道了便觉得无趣了。」 她轻轻掐了一下李青奕的脸颊,「谁说旧人就会被厌弃了?我的夫君我怎么看都欢喜的,就是七老八十我看着也欢喜。」 第134页 「如今你也惯会说些甜言蜜语了。」李青奕宠溺的抚一下她的脑后,将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不过我喜欢。」 夏季的微风吹过桂花树,吹过他们的眉眼髮丝,沾染上了丝丝香甜。 第75章 乖 谁都不能伤害你。…… 六月盛夏时节, 护国将军府发生了一桩事,一时之间成为了都城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说起来无不唏嘘, 这次不是孟少将军始乱终弃, 而是被扣上了绿帽子。 说是在郊外的荒地上发现了一个女子的尸体,手握一封情书自刎而亡, 是要与人私奔,而情人反悔,她无望自绝。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孟跃庭的外室, 那情书也不知是写给谁的。 官府来护国将军府通禀孟跃庭的时候,他正要赶往外宅,这几日教场练兵,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去外宅了, 如今听到这消息, 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消息传的很快,不过通禀护国将军府的功夫, 就已经穿得沸沸扬扬,早起外出想给秦落柔买些红豆做红豆糕的秋灵也得到了消息, 红豆也不买了,一路奔跑到了宁王府。 「姑娘,不好了!」 秦落柔正坐在七弦琴前, 拨弄着琴弦, 就见秋灵急匆匆赶了过来。 「何事慌张?」双手轻轻按弦,曲调戛然而止。 「孟公子的外室死了,今早在郊外发现的,听说是要与人私奔, 结果对方变卦,那外室便自刎而亡了。」 秦落柔一时顿住,虽不知真假,但这场景怎么能这样熟悉,她身子一阵发冷,自己生前不就是这样死的吗? 「秋灵,我们去看看。」 随意穿了一件外衣,就往府外走去,门口的侍卫看见这情况,忙跟了上去保护。 赶到的时候,孟跃庭抱着那外室哭得撕心裂肺,三公主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她身后的随从还不忘给她扇扇子。 秦落柔往前走了走,那女子的面容映入眼帘时,她心中一颤,这女子面容竟然有五六分和自己相似,再加上从衣着到髮饰都是依照自己在奉国公府时的样子,乍一看,确有七八分相像了。 孟跃庭手里捏着一封信,滑落到了地上,随风一吹就落到了秦落柔脚边,她下意识捡了起来,看见那熟悉的娟秀笔体和记忆尤深的文字时,即刻颤抖了起来,嘴唇发白,脸色发青。 鸳鸯相向鸣,连理枝相连, 缘何相分离,不外权贵强。 离别苦相思,辗转不能眠, 若能长相守,吾愿死生随。 今夜三更半,待君三里郊, 小女无怨悔,伴君共此生。 前世死时的种种记忆扑面而来,她看着躺在孟跃庭怀中的女子,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后背冒出冷汗,手脚冰凉,纸张从秦落柔手中滑落,来找纸张的衙役从她脚边捡起,抬头看她的一瞬惊了一惊,这女子和死者有几分相似,他以为两人有什么血脉关联,正要开口询问,却听秦落柔身后的侍卫小声又威严的说道:「看什么,还不快离开。」 秦落柔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立在了孟跃庭身后,眼睛一刻不离的看着那女子,秋灵也一惊,「姑娘,这女子……」 「老天怎么连个假的都不给我留下。」孟跃庭不停抚摸着那女子的脸庞,「我不过找个慰藉怎么也这么难?」 对面的三公主冰冷的看着孟跃庭,抬眼扫过秦落柔,抬了一下眉,轻蔑一笑,用阴森的目光看着秦落柔对孟跃庭道:「不论谁要觊觎你,都该是这个下场。」 「小柔从不出宅门,怎么会要和人私奔,我早应该猜到是你这个狠毒的女人。」秦落柔看不见孟跃庭的表情也听得出来他有多生气。 李梦菲笑了起来,「是呀,就是我做的又如何?你去和京兆府说呀,你去和父皇说呀,当初我要捅死秦落柔,父皇也不过罚我禁足,现在区区一个草民女子,你觉得我会如何?」 秦落柔听了这话往后跌了两步,秋灵扶助她,小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三公主,你就放过我吧,我对你没有丝毫欢喜,只有厌恶和害怕……」 孟跃庭之后又说了些什么,秦落柔一个字都没听。 「秋灵,回府吧。」 她犹如失了魂,木讷转身往宁王府走去,脑中一片混乱,她一直在找寻前世是谁让自己背上水性杨花的名声,让她惨死郊外。 如今看来,就是三公主无疑,同样的手法,用在了别人身上。这三公主就是个疯子,秦落柔怕再被孟跃庭纠缠,更怕哪天被三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夺了性命。 回到宁王府,屏退了下人,连秋灵都没留,在这个炎热的三伏天里,她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刚才三公主那阴森的目光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好像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她多想告诉李青奕自己的恐惧,但三公主是他的亲妹妹,是皇帝的亲女儿,是朝廷肱骨之臣孟耀辉的儿媳,而她除了宁王妃这个身份,什么依仗都没有。 一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滴水未进,就连秋灵叩门,秦落柔也不理,一直到晚膳十分李青奕回府。 李青奕仔细询问了今日的事,秋灵详详细细一字不落将发生的事告知了他。 「七八分像落柔吗?」 「穿的服饰,髮髻妆容都是依照姑娘的样子。」 「三公主真的说了那样的话?」 第135页 「是的,奴婢亲耳听见的,姑娘听了三公主这话后就不对劲了。」 李青奕蹙眉,「你们都下去吧。」 他没叩门,直接推门而入,他想,他的小娘子一定是被吓到了。 一进门,就见秦落柔裹着薄毯子靠在床边,抬头见是他进来了,立刻泪盈于睫站起身来,也不管毯子滑落在地,一下子投入了李青奕的怀中,呜咽起来。 「乖,乖。」 李青奕将她紧紧搂住,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她什么都没说,他似乎什么都懂了,秦落柔点点头,也不做过多解释,只是更紧的环住他的腰。 李青奕双手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我的小娘子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了?想吃什么?」 秦落柔轻轻摇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李青奕柔声细语道:「可是我饿了,我想吃红豆糕了,秋灵已经做好了,你陪我吃一点好不好?」 秦落柔撅着嘴,「可是我一直都能想起那女子的面庞,好像该死的人是我,那女子是替我去死的,三公主,真的太令人害怕了。」 害怕和愧疚同时涌了上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重生了,这女子应该不会成为孟跃庭的外室,那也就不会被三公主害死。 「三妹歹毒,从她捅伤你开始,我就不想留她了。奈何父皇对她纵容宠爱,不论她犯了什么错,只要不触及父皇的底线,在父皇眼中,这些都是小女儿任性的举动,不会真的触怒父皇。」 「三妹太过执拗,她这样做只会把孟跃庭推得更远,而此事过后,孟跃庭只会更恨她。落柔,两个疯子都在不断逼迫对方,迟早有一天会被对方折磨死,也许不用我们做些什么,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秦落柔点点头,李青奕说什么她都是相信的,不论多害怕,只要他说一句别怕,她就能安心很多。 「我们用膳吧。」 李青奕高兴地喊道:「怀恩、秋灵准备晚膳!」 当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孟跃庭也在那女子的坟前跪了一夜,这样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他心中的愧疚让他无法再面对李梦菲,他怕自己会杀了她,可她是公主,孟家几百口人,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意气都失了性命,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堂堂中郎将,不能娶心爱的人,还被迫娶了个自己厌恶的女子,如今连一个普通女子都留不住,他活得何其可悲。 一把伞打在他的头顶,他抬眼看去,「四殿下。」 李青嵩蹲下来,「跃庭,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意气风发,立志要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吗?还是那个驰骋疆场,誓要保一方安宁的少将军吗?」 「放手吧,认命吧,就像我一样,起码不会再牵连到无辜的人,小柔是你给她起的名字吧,我知道你无法忘记落柔,可是爱一个人除了占有,还有祝福,自己给不了的,别人给了,看着她幸福这样难道不好吗?」 孟跃庭一把打掉李青嵩手里的伞,「不好!为什么妥协的人是我!为什么我不是被祝福的那个!我凭什么祝福别人!四殿下,你认命了,可是你过的就开心吗?每天面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不不!你仅仅是不喜欢而已,而我是厌恶!是反感!我和你不一样!」 李青嵩道:「我实在是不忍,捨不得你领兵打仗的才能,你现在是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你就废了!」 孟跃庭大笑起来,「废了?我问你,现在太子被废了,你是不是也认为李青奕会入主东宫?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他休想!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世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雨水将两人的衣服浇透,李青嵩看着渐渐陌生的孟跃庭心中发痛,他太怀念曾经那个阳光热血的少年了。 「之前你囚禁落柔,差点害死了落柔,难道还没有让你清醒!你敢说你娶了落柔就能给他更好的生活吗?宁王如今对她呵护备至,落柔过得很幸福,我们给不了的,宁王都能给,难道这样不好吗?」 孟跃庭眼神瞬间冰冷:「谁说我希望她幸福了?我得不到的,宁可毁了,别人也休想得到!这皇位不是还有端王和七皇子吗?再不济都薨了,还有四殿下你,不论是谁,都不能是他李青奕!」 第76章 私心 若我说为了家国大义…… 「你说的什么胡话!你想要做什么?」李青嵩一脸惊愕。 「我也不怕告诉你, 我已经找过端王了,你当真以为端王信服宁王,愿意推崇他?他和肃王手足情深, 一直信服的都是已薨逝的肃王, 我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他以为李青奕对肃王见死不救, 怎么样?四殿下要不要和我一起支持端王?我们孟家兵权在握,想支持谁就是谁。」 「四殿下,等端王登基后,我就替你说说好话, 让你和煜王妃和离还你自由如何?」 李青嵩不可思议地看着孟跃庭,「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孟老将军一生忠诚,他支持太子不过因为他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如果来日陛下传位宁王, 孟老将军定然支持宁王, 你这么做,孟老将军知道吗?」 孟跃庭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父亲这是迂腐,既然父亲都遵照陛下的意思, 如果李青奕也死了,你说陛下会传位给谁?是外邦所生的九皇子还是资质平庸的七皇子,抑或是出生卑微的四殿下你?只能是端王, 所以, 我会让父亲也支持端王的。」 第136页 一道道闪电在孟跃庭脸上忽明忽暗,雨水不停拍打,好像恶魔附身,李青嵩做最后一次尝试, 「跃庭,你不过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端王,让他对宁王心生嫌隙,这样的人岂能是明君?还是说他本身就存了夺位的心思?且不说别的,就说谋略才能品行,端王怎比得上宁王?」 孟跃庭大笑起来,「这有什么所谓,我要的只是他宁王、当今的六皇子李青奕死无葬身之地!」 李青嵩在这一刻清楚明白的知道,孟跃庭的心被爱而不得的仇恨蒙蔽了,早已经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孟少将军了。 站起身来,拿出一把匕首,割断了长袍一角,捡起一旁的伞,「孟跃庭,你执意如此,将你以往保护的百姓抛之脑后,从这一刻开始你就不再是我李青嵩的好友,今日你我割袍断义,来日刀剑相向,亦不必留情。」 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劝说的话都说尽了,想拯救一个执念已深的人太难,除非自己想明白,言语对孟跃庭来说都太过苍白,什么用都没有。 这是李青奕出宫立府以来,李青嵩第一次登门,在大雨过后的清晨,他换上新衣,来到了宁王府前,抬眼看着比他的煜王府更气派的门脸和整装站立的侍卫,低头沉思片刻,迈步走上了台阶。 秦落柔早早醒来看着身旁熟睡的李青奕,有些心疼,这段时日李青奕初接手太子的事务,要将一切理顺确实忙碌了些,遂蹑手蹑脚下了床,生怕惊扰了李青奕的清梦。 简单披了一件衣袍刚出房门,就见怀恩走了过来,「王妃,煜王求见殿下。」 秦落柔往后看了看道:「殿下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先别打扰了,请煜王到前院花厅稍侯,我梳洗后即刻去见。」 「是。」 听见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李青嵩起身往门口看去,他以为来人是李青奕,却不想看见秦落柔穿着淡蓝色的衣裙走了进来。 「煜王久等了,宁王昨夜入睡太晚,这几日他太过操劳,我自作主张没喊醒他,煜王今日就在府中用午膳吧,到了那时宁王应该会醒。我先陪煜王说会儿话如何?或者煜王喜欢对奕,又或者煜王喜欢安静看一会书?」 李青嵩看着一脸从容,满脸幸福的秦落柔,微翘嘴角,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 「宁王妃陪我说一会话就好。」 品一口桌上的茶水,李青嵩道:「秦姑娘还记不记得沖喜前夜,在下要送你离开,如果那天真的将你送走了,不知道今日又会是何种情形。」 他其实也有私心,要送走的地方是他早前外出买的一处小宅子,他也曾经想过把秦落柔藏在只有自己知道,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老天爷对他并不偏爱,但他仍然很庆幸,因为比起占有,他觉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心中更舒坦。 秦落柔笑了起来,「那时当真以为自己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去陪葬,害怕得不得了,幸得四殿下帮忙,我和您并没什么私交,殿下愿意为我冒险,落柔感激不尽,即使您是因为同孟跃庭的交情帮我,我也记得您这份恩情。」 「只可惜跃庭他……」李青嵩嘆息摇头。 「不说他了,都过去了。」秦落柔也喝了一口茶。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李青奕就走了进来,看见他们相谈甚欢,宣示主权一般将秦落柔拥进怀中,「四哥什么时候来的?」 李青嵩看见他紧搂秦落柔的样子,心里笑的欣慰,故意道:「来了好一会了,有宁王妃陪我聊天一点也不觉得久等。」 「你们聊了些什么这么开心?」李青奕问秦落柔。 「不过是些四殿下以往出外遇到的趣事,殿下要不要听听?真的很好笑。」秦落柔照实回答。 李青奕脸色不悦,「原来落柔你喜欢听这些呀,今后我也多给你讲些趣事给你听。」 秦落柔点头,「那当然好啦。」 李青嵩道:「六弟,我今日来是有事要同你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他今日来可不是看着他们秀恩爱的。 秦落柔一听,立刻道:「那我先吩咐厨房准备午膳,你们先聊。」 走时,屏退了下人,关上了花厅的门。 李青奕马上换上严肃的神色,「四哥还是第一次来我府邸吧,想必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的确,不知道六弟可曾听说孟跃庭的外室死了。」 「这件事我听说了,难道这件事背后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李青奕提高了警惕,毕竟事关落柔。 李青嵩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殿下小心孟跃庭和端王。」 李青奕道:「此话怎讲?」 昨日他还与李青冉说,太子被废黜也算是给三哥报仇了,李青冉说,这仇才报了一半,要太子死了才算,说这话的时候,那眼中的狠戾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端王只认肃王一个兄弟,而孟跃庭挑拨了你和端王的关系,说当时在狩猎场上你对肃王见死不救。但依我看来,端王从肃王薨逝后就开始觊觎东宫之位了。孟跃庭把自己如今的遭遇都怪罪给了六弟你,两个人一拍即合。」 李青嵩想了一夜,这么多年来,他虽明面为太子做事,但太子暴虐并非明君,端王一直躲在肃王身后,七弟懦弱,九弟有勇无谋,十弟就是孩子性情,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如果为百姓思虑,他自是应该支持李青奕的。 第137页 李青奕笑了起来,「四哥告诉我这些,我感激不尽。」 李青嵩摇摇头,「我也不是为了你,若我说为了家国大义,你可相信?」 看着李青嵩认真的表情,李青奕严肃了起来,郑重道:「我信。」 对于四皇子,李青奕一直认为他除了出生卑微之外,文才武略哪一样都不输其他弟兄,为太子做事,也是做做样子,七皇子和十皇子虽被太子拉拢,实则和四皇子更亲近。 李青冉嘆一口气,「大义有,私心也有。不论是大义还是私心,六弟,你都是入主东宫的最好人选。」 「那四哥的私心是什么?」 「我也就那些未了之事,六弟你是知道的,登基后,不要阻拦我和离就好。」李青嵩自嘲笑笑,「和离之意我思量已久,自知父皇对我不喜,所以从未曾提及,这三四年来,我亦不曾亏欠若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对她百依百顺,我尝试过无数次让自己妥协将就,就这样和她过下去,但却觉得生活犹如一潭死水。实在不愿再如此,和离后,不用赐我封地,让我离开都城,天大地大自由过活,就让我做个闲云野鹤吧。」 李青奕非常能理解李青冉,「好,我就应允了四哥这私心。」 「多谢六弟。」李青冉对着李青奕作揖,李青奕忙扶住他的胳膊,「是我要多谢四哥告诉我这件事,只是我在想,如果五哥知道孟跃庭才是太子杀死三哥的帮凶该作何感想?」 「你说,三哥是孟跃庭帮太子设计害死的?」李青嵩无不惊讶。 「是,他亲口承认的,但没有任何证据,同五哥说这些五哥也不会相信。」李青奕顿了顿,「是我提议父皇赐婚的,孟跃庭恨我也在我意料之中,而五哥,我不想自己登上那个位置的路是被鲜血和生命铺就的。可是,若如此才能保全自己和所爱之人的性命,就算是双手沾满鲜血我也在所不惜,只希望轮迴路上这些罪孽不要成为下辈子我和落柔不能共续前缘的理由。」 「自古哪个帝王手上不沾染鲜血的,别说下辈子那么遥远的事,这辈子你要护好落柔,这也是我帮你其中的一个理由。」李青嵩笑着拍了拍李青奕的肩膀。 「殿下,王妃让我来请您和端王,用午膳了。」门口秋灵的声音隔门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李青奕大声说道:「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夏日的知了叫着叫着就到了夏末,李青奕繁忙的事务也理顺了,亦不动声色清理了朝中废太子的人,暗中派人盯着端王和孟跃庭。但让他疑惑的是,自四哥来已经有月余,他一直小心谨慎,却没见端王和孟跃庭有任何动静。 这种平静,让他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第77章 家宴 你想干什么? 这年的中秋佳节格外特殊, 与秋分是同一日,而今年的夏日似乎格外长,入秋之后, 天气依然炎热。 皇帝要在秋分这日登上拜月坛祭月, 又正值中秋佳节,祭祀结束后撤掉祭桌, 在月下设中秋家宴,众人赏月宴饮。 李青奕特意穿上秦落柔为他缝制的衣袍,站在院外等着还在梳洗装扮的秦落柔。 这是他们成亲以来,第一次出现在这样隆重的场合, 都城所有的皇亲国戚贵胄世家都会在今日参宴,肯定有许多人对他的小娘子十分好奇,此时的他很矛盾,既想要向所有人都炫耀, 又想把他的小娘子藏起来。 所以, 他要牢牢将她锁在身边,让人们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信步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看见了正在铜镜前装扮的秦落柔, 一身桃粉纱裙,映照得她脸庞明媚温柔。 一眼瞧见梳妆檯上放着的那个火苗玉簪,李青奕绕一圈推门而入, 劲直拿起了簪子, 周围伺候的侍女即刻让开。 他仔细将玉簪戴在秦落柔的髮髻上,「你说了要一直戴着,莫不是诓骗我的?今日虽然场合隆重,金钗步摇可戴, 这支玉簪也不能少。」 秦落柔笑道:「殿下怎得这么着急,她们还没给我装扮完呢,怎能少了这玉簪。」 她打眼一看李青奕,「殿下怎么穿这件衣袍?太过素雅了,绣纹也太过简单,而且殿下这个夏日总穿着,看着都有些旧了。」 自从她做好这件衣袍,李青奕就时常穿着。看着他穿,心中自然欢喜,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擅长缝衣刺绣,不过平常水准,实在比不得府中的裁缝。 怀恩在一旁打趣道:「前两日,裁缝师傅还说,比起往日在宫中,这个夏日他为殿下至少少缝制了五六件夏衣呢。」 秦落柔拎起李青奕的袖口,「你看看,都磨毛边了,快去重新换一件新衣。」又拿起他腰间的香包,「你戴着这个就够了,若总这样,我岂不是要熬夜为你赶制衣袍?」 李青奕抓住秦落柔的双手,「我怎么捨得你点灯熬夜,这香包我喜欢,这衣袍我也喜欢,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不过既然落柔你这样说了,我马上去换一件。」 很快换了一件深紫色的衣袍,腰间那个青色的香包格外显眼。 秦落柔看着他的样子,笑着摇头,主动上前拉住他的手,「这件衣服很好看。」 李青奕紧紧回握她的手,「我们走吧。」 因着今年的特殊,严肃繁冗的皇家祭月后,就变成了轻松的赏月对诗、丝竹歌舞、吃月饼、放烟花等消闲活动, 第138页 一曲结束,舞姬下场,皇帝问道:「都道中秋是团圆佳节,今日你们都来了,但朕却觉得少了些什么,心中空得很吶。」 坐在皇帝身旁的皇后,妆容精緻,一点都看不出心情不好,虽然太子刚被废那时,消沉了些时日,毕竟不是亲子,很快就又如往日一般了。 皇后本就是个通透人,太子养在她名下,她自然要为太子多争取,但太子被废,她也没必要为了废太子去惹皇帝不悦。她知道,不论谁登基为王,她都是母后皇太后,只是心中没有寄託,年纪越大就越空虚,越喜欢小孩子了。 「是呀,寻常百姓家,我们这个年纪都已经有孙儿了。」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都纷纷往李青嵩和李青奕看去。 李青奕知道李青嵩的不易,先起身说道:「父皇,我和落柔争取明年让父皇抱上皇孙。」 「好,好!」 不料三公主却站了起来道:「这也说不定,明年也许是我先给父皇添一个外孙呢。」 「梦菲!」德妃轻声喝斥李梦菲,想她一生聪慧,用尽了手段得了皇帝宠爱,又诞下一子一女,只是没想到这一双儿女没一个成器,七皇子李青裕资质平庸,但也有自知之明,不会惹事生非,可是这女儿连一点分寸都没有,皇帝分明说的是皇孙,他一个公主,掺合什么劲。 德妃起身道:「梦菲自然希望青嵩青奕先有子嗣,如果她也能同时有了子嗣,是喜上加喜。」然后瞪了李梦菲一眼。 李梦菲不说话了,坐下来,看了一眼独自饮酒的孟跃庭,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皇帝道:「老五。」 李青冉起身揖礼,「父皇。」 「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六弟都成亲了,你也出宫建府近两年了,你母妃离世,也没人为你操持婚事,是朕的过失。」 皇帝话音刚落,皇后就道:「是臣妾的过失,只是,臣妾一直拿捏不准该给五皇子择哪一家的女子合适。」 「朕瞧着卫国公府上的嫡孙女就很好。」皇帝大笑着问道:「卫爱卿,这门亲事你可愿意?」 一两鬓斑白的老者走上前来,「陛下赐婚,卫家不甚荣幸。」 李青冉脸色一变,但很快道:「儿臣多谢父皇赐婚。」 这卫国公一脉世袭承爵,是先皇倚重的人,却因自己的女儿执意要嫁给另一位皇子,不得不在争储之位时站在了当今皇帝的对立面,皇帝登基后,卫国公为了保全卫家,将所有权力都让了出来,空留了一个卫国公的头衔,将这样家族的女儿赐婚给自己,很明显皇帝一点都不看重他,五皇子心中有气,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惠妃见此,起身道:「青奕如今也身体大好了,臣妾瞧着落柔身形单薄,不知道能不能生育子嗣,陛下,不如给青奕赐个侧妃,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既然皇帝赐婚了五皇子一桩无足轻重的婚事,想来五皇子与东宫无缘,那么多朝廷重臣未嫁的女儿,她还想为李青奕再拉拢一些朝臣。 「哦?惠妃可是看中了谁家的女儿?」 「父皇!」 李青奕起身大声道,「儿臣身子并未大好,还有很多公务需要处理,实在没功夫理会什么侧妃。」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惠妃,你看看青奕,这着急的样子,他们成亲才几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况且按照道长当时所说,落柔为青奕沖喜,还是青奕的救命恩人,这份感情又和普通夫妻不同,这件事今后就让青奕自己决定吧。」 明显的偏爱,让五皇子更气了,向孟跃庭的方向看了一眼。 孟跃庭一直冷冷看着宴会上的一切,他早有打算,但现在看着坐在对面的秦落柔那一脸幸福的看着李青奕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阵搅痛起来。 又一场歌舞起,孟跃庭悄悄退了场,却并未离开。 秦落柔低着头,心中全是欢喜,李青奕为她当众拒绝纳侧妃,这得让多少女子羡慕,在这个世上,还是皇家,一生一世只一人的钟情太难得。 酒过三巡,宴会正热闹,皇帝中途离宴,众人开始拿起酒杯互相敬酒,宴会场上很快觥筹交错,秦落柔也多饮了几杯,今日女眷都是果酒,酸酸甜甜她十分喜欢,以她的酒量,这些酒倒不至于醉,可是那倒酒的婢女却在添酒时打翻了整整一壶酒到她身上。 婢女赶忙赔罪,「宁王妃恕罪,请随奴婢来,给您换一身衣服吧。」 湿湿黏黏的,秦落柔确实也有些不舒服,她看了一眼被众人围住的李青奕,想着换衣服应该很快,不知会他也行,便道:「走吧。」 跟着婢女从宴会场出来,弯弯绕绕越走越远,她停住了脚步,「刚前面就有几处厢房,怎么又要走远?」 「宁王妃莫怪,那几处厢房已经有人在用了,请随我往前几步,就在不远处。」 也是,今日来到宫中参加宴会的家眷颇多,秦落柔不疑有他,跟着婢女继续往前走。 来到另一处厢房时,已经离宴会的地方有些远了,那婢女道,「厢房中有已经备好的衣物,奴婢在外面等候。」 秦落柔有些纳闷,这宫婢难道不应该跟进来伺候吗?怎么留她一人在房中,她拿起衣服看了一眼,是她喜欢的样式,和她在奉国公府时穿着的衣裙有些相似。 这样的大型场合皇宫一年也不过一两次,为避免这样尴尬的事情,通常会准备些平常的衣物以备不时之需,或许只是巧合吧。 第139页 换好衣服,摸了摸头上的髮簪,稍作整理,她一推门,却发现门被锁住了,心一下子慌了起来,「来人,来人,开门。」 似是有人专门等着一般,听到她的声音,马上有开门的声音,但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秦落柔心中一惊,连连往后退去。 「孟跃庭,你要做什么?」 孟跃庭立刻把门关上,向她走来。 秦落柔见状想夺门而出,孟跃庭手中摺扇抵在她的脖颈处,「别动,这扇子可不是普通的扇子,有剧毒,你碰一下就没命了。」 「你想干什么?」 孟跃庭侧头看她,「不想干什么,只想告诉你件事,昨夜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挺有趣的,我就是特别想知道你究竟有多爱李青奕,究竟能为他付出到什么地步。」 「你把话说清楚!」秦落柔紧张起来。 第78章 毒茶 她来不及再思量了。…… 孟跃庭笑了笑, 「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等陛下回座,宴会快结束时, 可能有些事情要发生罢了。」 「什么意思?」 孟跃庭放下摺扇, 在手里转了一圈,「听闻, 四公主很有孝心,自己在晗月宫后院种了几株茶树,採摘晾晒,今日这最后一道茶用的就是四公主种的茶叶, 四公主会亲手端上来呈给陛下和各位嫔妃皇子。」 「这和四公主有什么关系?」秦落柔越听越煳涂。 孟跃庭悠闲的扇扇子,并不回答她的话,顾左右而言其他,「如果你回到宴会场, 马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吵嚷着要同宁王和离, 让他成为众人的笑柄,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究竟要做什么?说清楚!」秦落柔越来越紧张。 孟跃庭往宴会厅的方向看了看, 「不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只是我很好奇你知道了后会怎么做。」 「你卑鄙无耻!小人行径,我不会和宁王和离,你休想!」秦落柔开门要往外走去。 「你骂吧, 很快你就会后悔为什么现在没有求我。」孟跃庭侧身看一眼秦落柔, 那冰冷狠戾的眼神让秦落柔后背发冷。 心中不安,秦落柔快步往宴会场走去,走到半路就看见李青奕急匆匆向她迎来。 「落柔你吓坏我了,今后不论去哪里都要告诉我, 宫中关系错综复杂,就是普通的宫婢也不可轻信,身上洒了酒让母妃宫中的人带你去换衣裙才好。」 秦落柔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孟跃庭似乎说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她该如何告诉李青奕呢,还是直接一些吧,或许李青奕能猜出他究竟要做什么。 「刚才我遇到孟跃庭了,他说了一些怪话。」 李青奕停住了脚步,「他说了什么?」 「他说一会四公主奉茶时,有大事要发生。还说如果我当着众人的面吵嚷着同你和离,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秦落柔实话实说。 「四妹要给父皇奉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是怎么提前知道的?他要做什么?不,是他和五哥要做什么?」李青奕皱眉,他们要做的事很可能是针对自己的,难道四妹奉茶是个行动信号?难道要刺杀自己?还是刺杀父皇嫁祸给他? 李青奕往四处看了看,今日中秋家宴,所有参宴人的侍卫都在宫外候着,林瑞也不例外,但他现在掌管着禁卫军,早就提前安排了武艺高强的禁卫军在宴会场内外,就算是刺杀,杀手也难以进入,若是射箭,射程也不够远。 「莫不是孟跃庭要亲自动手放暗器?」这是李青奕能想到的最大可能。 秦落柔一听就慌了,「真的是这样吗?你能躲过他的暗器吗?」 李青奕摇摇头,「林瑞不在我根本躲不过,但如果他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公然使用暗器,这么多武将,他自己也会暴露,除非他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与我同归于尽。希望他只是吓唬你,让你同我合离罢了。走吧,我们先回坐。」 两人刚落座,就见皇帝入了座,王平咳嗽了一声,众人都回到了自己的矮桌前。 皇帝笑着道:「朕睏乏,小憩片刻,众爱卿可尽兴了?」 众人起身齐声道:「陛下隆恩。」 四公主站出来,「父皇,儿臣自己种了几株茶树,父皇要不要尝尝儿臣种的茶叶和煮茶的手艺?」 皇帝哈哈笑起来,「难得梦蕊你有孝心,端上来吧。」 一队宫婢端着茶杯鱼贯而入,来到四公主身旁。 李梦蕊先拿起一杯上前,「父皇,请用茶。」 皇帝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好!这是朕喝过的最好喝的茶了。」 李梦蕊开心地道:「多谢父皇夸赞,父皇若是喜欢,儿臣就每天都煮给父皇喝。」 李梦菲坐在下面噘着嘴,一脸不悦,斜眼看看孟跃庭,却见孟跃庭的眼神还在对面秦落柔身上,她重重拧了孟跃庭一下。 孟跃庭淡然看了她一眼,嫌弃地拍一拍她碰触过的地方,又往一边挪了挪。 「你!」李梦菲气极,却说不出话来,在这样的场合,她还要继续装夫妻恩爱。 李梦蕊按照皇后嫔妃各位皇子的顺序一杯一杯奉茶,其余的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就由宫婢端过去。 很快到了李青奕面前,李青奕警惕着站起身,端过了李梦蕊手中的茶杯。 秦落柔此时手心都是汗,先环视四周,又紧紧盯着孟跃庭,生怕他有什么动作。 第140页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下意识转头,人已经不见了,地上一个小纸条,她捡起来打开。 瞬间睁大了眼睛,手脚发凉。 那纸上写着,「茶水有毒,一箭双鵰。」 她勐然抬眼看见李青奕手中的茶杯,想要即刻打翻。 「四妹,我倒是常喝你煮的茶,没想到还能喝到你亲手种的茶叶。」 秦落柔看着李青奕的笑意,一下子意识到,她不能打翻茶水! 这茶水陛下喝了无事,其他嫔妃皇子喝了也无事。若她去阻止,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她,若无故打翻茶水,证实有毒,首先受到牵连的就是李梦蕊。 孟跃庭还真是找了一个好机会,李青奕出门有林瑞和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府中的吃穿用度都是小心谨慎,在外也不随意用膳。而今日,这茶水是四公主端上来的,他怎会心生怀疑,就算是想到了要置他于死地,也压根没往李梦蕊身上想。 她看着纸条上的一箭双鵰,想必孟跃庭已经安排好,会将毒茶的事嫁祸给四公主,就算最后陛下不杀四公主,也离间了他们父女的关系。既毒死了李青奕又能让四公主不能再在陛下面前为李青奕说好话,还真是一箭双鵰。 孟跃庭说她会后悔没有求他,也许是吧,如果在四公主奉茶前,她当众叫嚷着说和离,这茶怕是就奉不成了,李青奕颜面扫地,她成了疯妇,四公主哪里还有心思讨陛下欢心。 「六哥小心烫,你这杯我可是特意单独煮的,还在茶杯上做了记号呢。」 特意、单独。这话一说出口,秦落柔就明白,如果李青奕喝下去中毒身亡,这句话反倒成了李梦蕊的口供,孟跃庭还真是好手段,不知道买通了哪个宫婢为他死心塌地的做事,想必那宫婢也会在李青奕喝下茶水的同时即刻毙命吧。 李青奕打开杯盖闻了闻,「真香。」 秦落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就在李青奕要喝茶水的时候,突然起身一把从李青奕手中夺过了已经没有杯盖的茶杯! 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这段时间内,她所想到的只有这么个方法,或许还能有更好的方法,但她却来不及再思量了。 茶杯拿在了她的手上,心中突然安定了起来。这茶水若是剧毒,当场洒了,定然会泛起白沫,所有人都会知道茶水有毒,四公主难逃苛责惩戒。他被三公主捅伤命悬一线,是四公主救了她,她欠着她的救命之恩。 既然她无法阻止,又非得有人喝下这杯茶水,她别无选择。 「落柔也想尝一尝四公主的手艺,四公主重新给殿下一杯酒吧。」秦落柔故作醉态,把「酒」字压得格外重,「方才我一直寻四公主不见,还想在这个团圆之夜敬公主一杯酒,这酒碗看着有些大,无妨。」 众人还是头一回见在皇家宴会上夺了自己夫君手中茶的女子,都有些吃惊,想着怕不是御前失礼,谁知原来她只是喝醉了。 皇帝大笑起来,「果酒香甜,但也不能贪杯呀。梦蕊,你就陪宁王妃喝一杯吧。」 李梦蕊拿起桌上秦落柔的酒杯填满酒,笑着道,「落柔,你酒醉的样子当真可爱,难得一见,你敬我酒,我十分欢喜。」仰头饮尽杯中酒。 秦落柔看着手中茶杯,心一横眼一闭,喝了一大口,马上佯装咳嗽,用帕子捂嘴,将茶水都吐在了帕子上。 李青奕马上轻轻拍她的背,「落柔,慢些喝。」 皇帝大笑道:「青奕,宁王妃醉得不清,宴会也到了尾声,你先送宁王妃回吧。」 秦落柔故作体力不支靠着李青奕坐了下来,宽袖遮掩,不动声色将剩余的茶水都倒了,地上立刻泛起白沫,她赶忙用脚踩了两下,那白沫很快消失,她这才算放了心。 但下一刻胃里却剧烈的疼痛起来,果然是剧毒,刚刚肯定有少许茶水被她喝下去了,喉头立刻泛起甜腥,她压制着口中的血腥。 「多谢父皇体恤,儿臣先退下了。」 刚才还丝毫没有醉意的秦落柔却突然醉得如此厉害,李青奕知道,这是秦落柔怕自己真的被刺杀,在想办法让自己离开,救他。 搂住秦落柔的腰,将她带离了宴会场。 秦落柔几乎是挂在李青奕身上,她忍着剧痛,用手使劲捂着嘴,只有一个想法,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出异样。 出了宴会场,李青奕低头向秦落柔看去,见她闭着眼,捂着嘴,额头冒着冷汗,「落柔,你还好吗?」 现在还没有出宫,她还不能倒下,一定要坚持。 秦落柔摇摇头,双手捂住嘴,「殿下,我腿软了,你抱我走,我想赶快出宫。」 李青奕不知道秦落柔怎么了,但很显然,她有些不舒服,马上将她横抱起来,一路往宫外奔去。 林瑞等在宫门口,看见李青奕抱着秦落柔出来,马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李青奕把秦落柔抱上马车的一瞬,秦落柔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到了李青奕的衣服上。 「落柔,这是怎么了?」李青奕慌了神。 秦落柔虚弱道:「先回府。」林瑞已经驾马车走了起来,她怕如果说自己中毒了,李青奕会冲动的折回宴会场找下毒之人,那这一切她不就白做了吗。 自己把毒茶都吐了,身体里应该没有残留多少,她相信贺大娘的医术,等回府了,再同李青奕说明。 第141页 马车刚走了一段就被人拦住,林瑞呵斥道:「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79章 放过 变回那个鲜衣怒马的…… 「快, 让我去救人,落柔她中了毒,再不救就来不及了!」孟跃庭说着就红了眼尾, 他没想到秦落柔会选择牺牲自己保全李青奕和四公主这样意料之外的做法。 当秦落柔喝下毒茶那一刻, 他惊呆了,心中霎时顿疼, 他忘记了秦落柔对自己说过的所有狠话,也忘记了自己说过得不到就毁掉的狠话,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救她。 仅存的理智, 让他没有在当场冲动,李青奕带着秦落柔离去后,自己即刻尾随而至。 秦落柔还是清醒的,「殿下, 让他进来。」 李青奕一听, 马上掀开车帘道,「让他进来!」他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铁青着一张脸,等着真相。 孟跃庭一进马车, 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要送进秦落柔嘴里,李青奕抓住他的手腕,「你要给落柔吃什么, 把话说清楚。」 「你放开, 我是在救落柔。」 「我不相信你,把话说清楚。」 秦落柔伸出手,「把药给我吧。」 李青奕松了手,孟跃庭将药丸放入秦落柔手中, 「落柔,这真的是解药,你吃了就没事了。」 秦落柔把药丸拿在手中,看着孟跃庭,「你是我自小认识的大哥哥,在我眼中,你善良英勇……」话没说完,秦落柔又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落柔,你别说了,先把解药吃了。」孟跃庭急得快哭了。 「我没想到你还会给我解药,我就再相信一次,再相信一次我小时候相信的大哥哥。」说着就把药丸吞了下去。 李青奕紧张的看着秦落柔,只见秦落柔点点头,示意他别担心,自己很好。 孟跃庭激动道:「你看,我说这是解药吧,落柔,你现在好些了吗?」 秦落柔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不是说特别想知道我究竟有多爱李青奕,究竟能为他付出到什么地步,不知道如今孟公子可得到了答案?」她拿起手里的帕子,「茶水中是剧毒,那口茶我没喝下去,都吐在这帕子上,仅仅是残留的茶水进到身体里,我就已经吐血不止,若真的喝下去岂不是当场毙命,哪里还能等到孟公子的解药。」 「那茶水有毒?」李青奕马上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阴沉。 「殿下,这件事回府后我再慢慢同你说,我现在只想问孟公子如果仅仅是因为我嫁给了宁王,你就要杀死宁王,那我今日明确告诉你,如果宁王死了,我绝不独活。」 孟跃庭笑了起来,却好似哭着,「那我该如何?小柔就白死了吗?我就要同三公主这样共度一生?我不要自己活得这样惨,而你们却活得美好。小柔死后,我对你也是恨极,可是,可是,在我看见你喝下毒茶时,又是那样怕自己来不及救你,你知不知道我活在这样的矛盾中有多难受!」 马车中的三个人都沉默了,秦落柔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孟跃庭,「孟公子,你给我送来解药,我谢谢你。」 她顿了顿,「放过自己吧,做回那个热血沸腾征战疆场保家卫国的孟少将军吧。我知道你不是个恶毒的人,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个想为百姓谋福,用自己的身躯为他们阻挡侵略顶天立地的男子,自然知道端王和宁王谁是明君,谁能让我朝繁荣昌盛。你只不过一时想不通,但别因为这一时想不通就做了等回过神来,后悔一辈子的事。」 「你是个难得一见的领兵作战人才,父亲在世时,时常夸赞你,说你比哥哥更有大将风范和头脑,自从你走了极端,我就时常埋怨自己,是不是因为我,让一个这样优秀的将才成为了这幅自弃的模样。可是你要的爱,我真的无法给。你这样不是在惩罚我们,而是在折磨自己,我是真心希望看到你再变回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身穿盔甲凯旋归来的样子。」 秦落柔一直靠在李青奕怀中,手被他紧紧握住,李青奕现在恨不得撕了孟跃庭,但因为尊重秦落柔,他一直沉默不语。 孟跃庭神情中都是悲凉,「我好怀念秦伯父秦大哥在世的时候,如果他们在,你是不是就不会退婚,不会离开我。」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你真的珍惜那段回忆,就找回曾经的自己。」秦落柔低头,她重生了,却重生在了父母兄长逝去之后,老天爷没有给她机会去救他们。 秦落柔有些累了,歪在李青奕的怀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孟跃庭脑海中浮现出他们三人在一起那些美好的日子,再想想退婚以来发生的种种,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眼前的女子用生命告诉他,她还是那个善良有情有义的落柔,而自己却差点成了杀死她的罪魁祸首。 如果今日李青奕死了,秦落柔也殉情离去,他会如何?扶持着毫无建树的端王入主东宫吗?他从小的梦想是守护百姓,让他们可以免受战乱,安居乐业,现在自己又在做什么?如今所做的一切,和那个自己厌恶至极,杀死小柔,伤害落柔的三公主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疲累的秦落柔,孟跃庭道:「落柔,你好好养身体。」 他下了马车,林瑞扬起马鞭,马车渐渐走远,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可他依旧站着不动。 秦落柔说的话一直在他脑中迴荡,她说的没错,在军中他是人人称赞的少将军,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一直以来处事公正,为边疆百姓计,嚮往和平,也一直在努力着驱赶侵略者,这些他怎么都忘了呢。 第142页 爱而不得,不应该是怨恨,不断积累的怨恨伤害的不仅是对方,更是自己。他说最厌恶三公主,却做着和她一样的事情,仰头看着天空那轮圆月,大口唿吸,是时候找回曾经的自己了。 孟跃庭如同游魂一样回到了将军府,在房中端坐了一夜。 马车到了宁王府,李青奕将秦落柔抱下来,对林瑞道:「去请贺大娘。」 虽然孟跃庭给了解药,他还是不放心。 秦落柔已经睡着了,似乎还睡得很沉,贺大娘诊脉的时候她都毫无察觉。 「殿下放心,姑娘中毒不深,又服了解药,只需要休养几日即可。」 「那她怎么睡得这样沉?」 「应该是解药中有安睡的作用,再加上姑娘饮了好些酒,殿下不用担心。」 直到现在李青奕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你们都下去吧。」 伺候的人都退下了,李青奕吹熄了烛火,躺在秦落柔身旁,从背后搂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他实在不敢想像,如果秦落柔有个万一,他该怎么办。 还好,他的落柔现在平安地躺在他怀中,心爱之人的劫后余生,让他懊悔的情绪依然挥之不去,是不是自己太蠢了?孟跃庭都说了四妹奉茶时有时会发生,而他却基于对四妹的信任根本没想到茶水会有问题。 他睁着眼睛说不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入睡。 身旁人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李青奕就惊醒了。 秦落柔转过身来同他面对面,看见李青奕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兀自笑了一下,「殿下,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好像我下一刻就要消失一样。」 李青奕一把紧紧搂住秦落柔,「落柔,我真的生气了,你不能这样吓我,你为什么不打翻茶水,为什么要喝下去?」 秦落柔微微一笑,「你从四公主手中端过茶水的一瞬,有人给了我张纸条就消失了,纸条上写着,茶水有毒一箭双鵰。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四公主有事,更不想那样美好善良的四公主背上毒杀亲兄长的罪名。」 李青奕嘆口气道:「生在皇家,为了利益之争,兄弟残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父皇也是这样一步步走上皇位的,四妹虽是女子,又与我交好,但今日亲密来日反目成仇的例子在皇室中比比皆是,只需要找个利益相关莫须有的理由,就能成为四妹毒杀我的动机。但你也不该这样伤害自己,我肯定不会放着四妹不管,定然会想办法找到五哥和孟跃庭毒害我的证据。」 「那若是找不到证据呢?我知道四公主身边肯定安插了奸细,你找到这个奸细的时候,也许只是一具尸体。」 李青奕一时无话,他心里很清楚,如果非要在秦落柔和四妹之间选一个,他定然会选落柔,但四妹他也不会放弃。「傻瓜,四妹是父皇的女儿,父皇又那么疼爱她,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秦落柔坐起身,「那样短的时间,我已经尽力冷静思考了,喝下毒茶再想办法吐出来,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殿下,我昨夜在宴会上装醉装咳嗽装的像不像?既然我能如此解决,又何苦要让四公主受委屈。」 「那是孟跃庭给了你解药,如果没有解药呢?」李青奕黑了脸,也坐起身,「落柔,我宁可喝那毒药的是我,也不想你替我喝,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难道你想让我孤独终老还是随你而去?」 秦落柔眼中闪了晶莹,「我只想你们都好好的。」 「傻瓜!」李青奕紧紧将秦落柔搂住,轻抚着她的髮丝,她的后背,「我没有怪你,只是太心疼了。」 如今看来,那个皇位他非夺不可,要和落柔站在无人企及的高度,任谁都无法再伤害她分毫,一起俯瞰大好河山。 第80章 桂花树下 从一个不那么幸运…… 端王李青冉在第二日一早登门拜访将军府, 孟跃庭推说自己病重,谢绝见客。 他这一病就病了好几日,病好之后主动请缨前去驻守边疆, 陪在了孟老将军身侧。 秦落柔中秋家宴中毒一事, 再无旁人知道。 仲秋时节,秦落柔在后院种的金桂树开满了浓香四溢的桂花, 在秋高气爽的午后,她躺在桂花树下小憩,抬眼瞧着满目金黄,陈香扑鼻, 偶有几个花瓣飘落,当真惬意非常。 本想着这几日採摘桂花,现在看着又有些捨不得了。 手中拿着一朵桂花把玩了起来,身侧突然一个阴影将她眼前的阳光遮挡了个严实。 她抬眼看去, 笑道:「殿下怎么今日这么早回府?」 「落柔, 孟跃庭去边疆了。」 秦落柔站起身,「他真的去了?」又点点头, 「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孟跃庭,他天生适合战场。」 「我想, 是那天你触动了他。」李青奕嘆一口气,「三妹在孟跃庭走后,也跟了过去, 不知他们会如何。但我认为, 他们之间横着那个外室的性命,裂缝是如何也弥补不了了。」 「孟跃庭本性不坏,而三公主本性不善,所以孟跃庭可以触动, 三公主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何为放过和祝福。」秦落柔拉着李青奕的衣袖指着桂花树,「我们别说他们了,自从这桂花树开了,你都没时间好好看看吧。」 秦落柔指着躺椅,「你躺下来,往上看。」 李青奕一挑眉,躺在了躺椅旁边的土地上,伸展了胳膊,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落柔,来,陪陪我,那么小的躺椅怎容得下你我两人。」 第143页 秦落柔不自觉翘了嘴角,躺在了他的胳膊上。两个人抬头看去,左右两旁的桂花树将他们遮挡着,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和桂花照耀下来,还有时而飘落的桂花和幽幽清风,李青奕不禁闭上了眼睛。 秦落柔侧过头看向李青奕,高挺的鼻樑,浓密的睫毛,微翘的嘴角,稍显红润的肤色,偷笑起来。 突然一阵微风吹来,有更多的桂花落了下来,有几朵马上要落在李青奕的脸上,秦落柔忙伸手去接。 李青奕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秦落柔的手腕,秦落柔转头,有一朵桂花没接到飘落到了李青奕脸上。 看着秦落柔双手捧着的桂花,李青奕道:「落柔,你很喜欢这下落的桂花吗?」说着就将她按在自己身旁,「我给你下一场桂花雨吧。」 从袖口拿出几个暗器,小小的黑铁迴旋镖丢出去打在两旁桂花树的树枝上又迴转到李青奕手中,他復又扔出去,如此循环往復。 桂花纷纷从上空坠下,金黄色的小花转着圈,一朵接着一朵飘落,秦落柔抬眼望去,树影下的桂花带着阳光的斑驳,向她奔来,那样欢心,似乎等着这一刻很久了。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着它们轻柔地砸向自己,很快身上就落满了桂花,使劲唿吸,浓香溢满身侧。 「喜欢吗?」李青奕收回迴旋镖,以手撑头,侧身看着秦落柔。 「喜欢。」她嘟了嘟嘴,「可是,殿下,你打下这么多桂花不用就可惜了,我还想着多欣赏他们几日再採摘呢,如今倒好,都落下来了。」 李青奕只是看着秦落柔笑着,不说一句话,突然俯身吻了上来。 「唔——」秦落柔一时愣住,这也太突然了。 尝够了唇瓣的柔软和香甜,李青奕带着坏坏的笑意,双手将身体撑起,把秦落柔固定在双臂之间,「落柔,你知不知道,这桂花的香气似乎有种魔力,让我觉得你比它们的香味还要浓烈。」 「为什么我觉得殿下你越来越不像那个我认识温文尔雅的严公子了?」 「那娘子你更喜欢谁?」 「我这个人可是花心得很,两个都喜欢怎么办?」 「啊?你这么花心呀,那我可要伤心了。」 「我瞧着殿下不像是伤心的样子呢。」 「那我就是在生气,哼。」 「哈哈哈,殿下生气的样子更合我心意。」秦落柔拿手指头戳了戳李青奕的脸颊,「殿下这样俯身,脸颊真好玩。」 李青奕翻身躺下,「我真的生气了?你知不知道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秦落柔更是大笑了起来,「什么后果呀。」 李青奕转动着眼珠,突然上下其手挠着秦落柔的胳肢窝。秦落柔笑声不断,不停挡着她的手,他又挠向她的腰间,「现在知道惹我生气的后果了吧。」 秦落柔笑得上起不接下气,「快停下,快停下,要笑岔气了。」 李青奕一听忙住了手,紧张问道:「你岔气了吗?」 秦落柔娇嗔道:「还没有,我不知现在殿下变得这么坏了,在沖喜前,我所听说的宁王生性寡淡清冷,怕得不得了,没想到传言都是不准的。」 「落柔,我只对你这样,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放下所有伪装,活得像个孩子一样,我的心才不累。朝堂上那么多事务,每一样都是关百姓生计,我不能有丝毫放松,面对那些官员时,我所说的每句话都要思量很久。自小,不论是养在废妃名下,还是生母那里,都不被喜欢,渐渐的,我习惯了忍耐和沉默不语,其实很小的时候,我也喜欢玩闹,喜欢和小伙伴谈天说地。」李青奕坐起身红了眼尾,「还好,老天爷对我不薄,将你送到了我身边。因为有你,我从一个不那么幸运的人变成了这世间最幸运的人。」 秦落柔一颗心越来越温暖,也坐起身,「殿下,其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但重来一次我遇见了你,因为有你,我从一个悲惨的结局,到如今成了这世间最幸运的女子,我才是那个应该感激的人。」 李青奕轻轻抱住秦落柔,秦落柔也环住他的腰,微风吹着,金黄色的桂花落着,香甜肆意。 又一朵桂花从秦落柔眼前飘落,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推开李青奕站起来,「殿下,你今日既然把这些桂花都打落了,就得把它们都收起来。」 「好,我陪娘子一起收。」 让婢女拿来篮子,两个人同婢女一起从地上捡着桂花,很快两篮桂花就收好了。 「晚膳给殿下吃我亲手做水晶桂花糕。」 「要不要我陪娘子一起做?」 「你切菜还差不多,做糕点就算了,等着品尝我的手艺吧。」秦落柔和一众婢女往厨房走去。 晚膳特意设在了亭榭内,李青奕早早等在了这里,品着茶,赏着荷塘中的小鱼。 秦落柔端着桂花糕和一众婢女走了过来,菜式都端上桌,李青奕先拿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刚咬一口,只觉得唇齿滑顺,轻轻咀嚼,瞬间桂花香气满溢,口感滋润松软,细腻化渣,甜而不腻,香而不艷。 他又拿了一块,「果然好吃,以后每年娘子都给我做好不好?」 「好。除了这桂花糕,还有桂花酿呢,等到冬日就能温来喝了。」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李青奕也递一块桂花糕到她口边。 第144页 秦落柔没吃,放在碗中,双手撑着下巴,眨着眼睛看着李青奕,学着他刚才的样子道:「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李青奕一下子笑了起来,「你呀,真调皮。」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秦落柔捂住额头,「你不喜欢听呀。」 「喜欢。」李青奕亲上她捂着额头的手,秦落柔立刻放下了手,谁料又亲上了她的额头, 秦落柔推一下他,「快吃饭,亭榭周围都是下人,你看他们都捂着嘴笑呢。」 「不管他们,你是我的王妃,我就想亲你。」李青奕夹了鸡块到秦落柔碗中,「你忙活好半天了,快吃。」 秦落柔突然回亲了一下李青奕的脸颊,「你是我的夫君,我也想亲你。」 李青奕放下筷子,「落柔,你可知道你比这满桌菜品更诱人,你再如此,这顿饭怕是吃不下去了。」小声在她耳边道:「我不介意今日早些歇息。」 秦落柔红了耳根,不看他,不说话,拿起筷子吃起了饭。 李青奕看着秦落柔的样子,笑得开心,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此时他觉得神仙都要羡慕自己了。 这日开始,天气日渐寒冷,频繁的下起了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凉。 秦落柔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想出去走走也不行,想在院中餵鱼也不行,只得站在屋檐下,靠在门边,往远处瞧去。 就见怀恩远远带进来一个人,打着伞,遮住了面容,待走近才知道是落婉。 「二姐,落妍今日发了病,贺大娘不在医馆,这该如何是好。」 她早前就让贺大娘给落妍治病了,怎奈落妍是娘胎里带的病,并不好医治,小心将养着,也才能多活个五载十载的。 「先别急,为何发了病,现在如何了?」 落婉急急说道:「经过贺大娘医治,落妍本来好多了,夏日里都没犯病,昨日我和九皇子带她出去玩了一天,回来后一切安好,谁知今早就心口痛得不行,唿吸不畅,脸色发青,把我们吓坏了,都怪我,都怪我……」 秦落婉说着就哭了起来,「还想着贺大娘会不会在姐姐这里,谁知也不在,我这就入宫去找九殿下,看能不能请太医过去给落妍瞧一瞧。」 「我也一起去。秋灵,备车架。」 秦落柔提了衣裙就出了府,坐在马车上,落妍掏出怀中的初入宫令牌,不停摩擦着,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对秦落柔道:「这令牌还是姐姐你给我的,姐姐你嫁进宁王府这些日子,我还没来得及还给你,今日用完就还给你。」 秦落柔看着落婉像拿着珍宝一般,笑道:「我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不需要还,你比我更需要这令牌,九皇子明年就及冠了,到时候你不需要了就直接给四公主吧,看着你和九皇子感情这么好,我也很开心。」 下了马车,出示令牌,两人疾步往九皇子处行去。谁知九皇子也不在,秦落婉急得团团转。 「走,去找四公主。」 还好四公主在晗月宫,得知情况后,拽了个太医就出了宫,车架疾驰在阴雨中,最后停在了奉国公府门口。 第81章 警告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没走近三房院落, 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哭声,哭得最大声的是九岁的秦继良。 推门一看,秦落妍已经没了生气, 惨白着脸, 嘴唇发青。 「姐,你怎么才回来, 四姐不说话也不动,我好害怕。」秦继良跑过来,仰头说道。 秦落婉傻站在原地,不敢往前走一步。 四公主马上道:「太医, 快。」 太医上前把脉,很快翻看了秦落妍的眼睛,恭敬对李梦蕊回禀,「启禀四公主, 这位姑娘已经去了。」 秦落婉这才哭出声来, 大步跨到秦落妍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 「落妍,你怎么不多等一等姐姐, 都是姐姐不好,昨日就不该带你出门,没想到你就这样走了。」 秦峰义含泪和林氏站在床边, 他走上去扶住秦落婉的肩膀, 「这不能怪你,刚落妍还一直说,昨天她真的很开心,很想等你回来。」 「四妹……」秦落婉哭得更伤心了, 上气不接下气,一下一下抚摸着秦落妍的额头脸颊。 秦落柔站在靠门的位置上,心情很沉重,虽然同落妍接触不多,但好歹也是她的妹妹。 「三叔三婶放心,我会让人好好安葬落妍的。」 秦峰义对着秦落柔揖礼,「多谢宁王妃。」 李梦蕊和秦落柔从房间出来,在院落中等候,让太医先行回宫。 「落婉要伤心一阵子了。」李梦蕊道。 秦落柔点点头,仰头看着刚停了雨却依然灰濛濛的天空,「我记得母亲走时也是这样,前一天还说身体好些了要去寺庙里祈福,结果第二日就走了。」 「都会过去的,我们都会越来越好。」李梦菲踮起脚尖拍了拍秦落柔的肩头。 说到这,秦落柔突然记起来,前世自己死时落妍只是病重到奄奄一息,按理来说再活三年应当不成问题,何况还经过了贺大娘的调养。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落婉和九皇子的命运,继而改变了落妍的命运。 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有人变得越来越好,有人却早早离世。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秦落柔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了好一会,秦落婉从里屋出来,眼睛通红。 第145页 「公主,二姐,怠慢了,今天谢谢你们。」 李梦蕊抓着秦落婉的手腕说道:「太医说落妍走得很安详,你千万别自责,她应该是感谢你的。如果是我,长期卧病在床,最想要的就是出去走走,而不是为了延长无意义的生命被困在一处,这样开心的玩一场,也好过半死不活过上三年五载,而且我相信,落妍今生没做过什么恶事,定然会有个好的轮迴。」 秦落柔勐然回头,落妍真的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如果真如李梦蕊所言,那她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是……」秦落婉又落了泪,「四妹时常说想策马奔腾,想感受风,想放肆吃一场笑一场,昨日,她来求我,说天气又好,她身体也好,就想让我带她出去,没想到今日……」 李梦蕊道:「那你就做的更对了,相信我,落妍只会感激你。」 看着不断安慰秦落婉的李梦蕊,秦落柔觉得此时的她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女,不但安慰了落婉,也正将她心中的愧疚不动声色一点一点抹去,这样的人值得她在中秋宴上拼死保护。 秦落婉哭着点头。 李梦蕊又道:「我们先走了,我这就回去让九哥来看你。」 秦落柔缓缓走过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秦落婉身上,「别累着自己,你还有三叔,还有继良,还有九殿下。落婉,此事你还没告诉祖母吧。」 「我这就去说。」 秦落柔拉住秦落婉,「等我走了你再去。」 她现在对秦老夫人只有尽孝的责任,没有祖孙之情,见面不如不见。 冬日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皇帝突然染了很重的风寒,越来越重。经过落妍之死,秦落柔已经不惊讶这场比前世早了三载的重病。 皇帝病重,国事都由李青奕和重臣商议,很是忙碌。 好不容易得了空,想要回府好好陪一陪秦落柔,却见林瑞急急禀告道:「殿下,运河出事了。」 「说!」 「前两日大雨,沖毁了刚建成的工程,便有人说建这条运河触怒了神灵,是不详的,百姓都罢工了。」 李青奕沉默片刻,思索良久道:「先去查是谁放出的流言,此事绝不是这样简单。」 「是。」 林瑞刚要转身就听李青奕道:「盯着端王。」 自从中秋宴过后,他一直在等李青冉的动作,如果他猜的没错,此事就是李青冉所为,流言也不会仅仅如此,定然会转移到他身上,端王想利用鬼神之说,让他成为不详之人。 当初三哥死时,道长说的那番话,确实让父皇对他更加倚重,再加上沖喜后他病弱的身体大好,百姓们就更相信这些缥缈之言,没想到五哥学着他的方法,对付他。 两日后,林瑞来报,「殿下猜得没错,这几日端王府都人陆续从南地而来。」 「去做一块石碑,写上:水载通天之道,埋在建造运河必定要挖掘的土地下,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鬼神之说这么有用,就让他再用一次。 皇帝病情稍有好转时,就听到了这样一段传闻,王平绘声绘色道:「说是那日大雨磅礴,沖毁了一段运河堤坝,百姓都说建造运河惹了神灵不悦,更有甚者说神灵不满的是运河的设计人宁王,百姓都不敢动作,罢工了。大雨停后,督造使让百姓继续建造,有几个百姓为了能继续减少赋税,復又开始建造,谁知在当天,挖出了一个石碑上面写着,水载通天之道。」 「哦?」皇帝突然来了兴致。 「是呀,这不就是说,这条运河本来就是一条水道,还是一条能通天的水道,如今呀,百姓们干活都可有劲了。」 皇帝笑道:「看到那道长说得没错,青奕果然有造化,王平呀,你说是不是该立储以安众朝臣的心了?」 「陛下精神矍铄,已经是安了众朝臣的心了。」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你呀,咳咳咳……」 王平赶忙递水,皇帝喝了两口,「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奉国公在世时,他的副将现在何处?」 「还在军中供职。」 「宣!」 运河之事失败,李青冉偷鸡不成蚀把米,气的不行,将书房砸了个乱七八糟。 「殿下,有客。」门外下人禀告。 「不见。」 「是宁王。」 「谁?」 「宁王。」 李青冉沉吟片刻,「花厅等候。」 整了整衣服,深吸了一口气,往花厅走去。 一进花厅,就看见李青奕独自一人站在厅中,他眯了眯眼睛,想来李青奕已经知道运河传言是他所为,也知道他想要同他争夺皇位,怎么还敢这样出现在自己府中。 「六弟今日好雅兴,怎么有空来我这端王府了,应该不是来找为兄消遣的吧。」 有婢女上茶,然后立在一旁伺候,李青奕道:「还请五哥屏退左右。」 李青冉挥手,婢女退下,他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六弟要说什么?」 李青奕衣袍一展,也坐了下来,「虽然三哥对我也不怎么样,但他在临终前让母妃好好对我,我自然记这份情,念在三哥的情面上,我奉劝五哥,别再耍小聪明了,否则,下场会很惨。」 「你!」李青冉没想到李青奕会这么直接,「别再说三哥,你不配,当时你就在围猎场,为何见死不救?你在那时就已经贪图皇位了!」 第146页 「三哥之死,是太子让孟跃庭去做的。」李青奕笑笑,「我说这些,你也不信,你信不信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只是五哥好生可笑,你想要皇位就说想要,拿三哥当什么藉口!」 李青冉被气笑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三哥死后,太子被废,四哥出生卑微,立嫡立长,怎么也轮到我了,不是我同你争,是你为何偏要跳出来同我争?」 李青奕终于明白了癥结所在,确实,李青冉说得不无道理,立嫡立长,四哥空有一个皇子身份,按照祖制,是该轮到五哥了。 「可是,从古至今,真正立嫡立长的又有多少,不说古书上的记载,就说父皇当时封为太子时,既非皇爷爷的长子又非嫡子。五哥,沖喜之后,父皇见我身体好转,派我秘密公干,也不是我自己求来的。」 「怎么,你是想炫耀自己并没有争取,父皇就对你青睐有加吗?」这也是他最想不通的,面对朝政,他处处小心不敢轻易言论,李青奕肆意而言,反而得了父皇称赞,有时他学者李青奕的样子大胆直言,却没有一次得了父皇夸奖,就连李青奕病弱的身体,都成了被偏爱的理由,何其不公。 李青奕摇头笑笑,「长久以来,我凭着一颗公正的心,一切都是从大局考虑,真正为民生谋划,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五哥心中想的却是如何讨得父皇欢心吧。」 这或许也是他和众兄弟最不同的地方。 「你虚伪。」李青冉不屑一顾。 这态度在李青奕意料之中,「五哥怎么认为都行,我好心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底线的,这次放过你,不代表下次也会放过你,五哥好自为之。」 李青奕扬长离去。 第82章 征战 主动进攻 刚回到府中, 李青奕还没来得及走到内院,王平就带着圣旨来了宁王府。 「宁王,接旨吧。」 李青奕跪地, 王平宣旨: 门下, 每逢寒冬,边关进犯, 今派宁王前去北部边疆抗敌,为主帅,沈青为副将,择日启程。 末了, 王平加了一句,「宁王恭喜。」 李青奕接旨,先是惊讶,只因自己向来病弱, 朝中还有武将, 况且北部边疆有孟耀辉镇守,如何用得到他。 但因王平这句恭喜, 他意识到皇帝让他出征,是为了歷练, 有了战场经验,就更有资格坐在储君的位置上。 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李青奕如释重负, 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一日没有坐上龙椅,就要时刻保持警醒。 只是,这个冬日,他又不能陪他的小娘子了。 还未将圣旨收好, 一转身就看见秦落柔站在她身后。 「殿下可是要出征?「 「父皇圣旨已下。」 秦落柔看着李青奕手上摊开的圣旨,「沈青曾是我父亲的副将,深得父亲重用,作战经验丰富,殿下可信任此人。」 「落柔放心。」李青奕来到她面前,「北部边疆有孟将军父子,根本不用再去军队,父皇此举就是为了歷练我,不会有事的。」 「孟将军父子?不知现在孟跃庭是否放下了对你的仇恨,你万事都要小心。」秦落柔心中不安。 「他应该已经想明白很多事,否则不会请旨驻守边疆。只是,他可能不想再见到我,此次,我们二人却是非见不可了。」李青奕拿着这道圣旨看了看,「这圣旨中的深意,想必朝中大臣已然知晓,孟老将军定会保我安然无虞,孟跃庭即使不保护我,也不会想再害我。落柔,是你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孟跃庭的初心。」 秦落柔眼眸低垂,「我宁愿他一直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将他唤回。那日马车上,我对孟跃庭所说都是肺腑之言,父亲在世时确然十分看重他,他天生就该在战场,还好,他清醒了过来,希望一切都不晚。」 「落柔,我会好好重用他,他同我之间没有国雠家恨。唯有你,许是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既然他选择了远离都城,用行动去劝慰自己,我亦不会触碰他心中的伤口。放心吧,安心等我回来。」 李青奕轻轻拥住秦落柔。 三日后,李青奕带着几十万大军,日夜兼程赶到了北部边疆,孟耀辉让出将帅之位,众将士接受李青奕的检阅。 李青奕同孟跃庭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提起有关于秦落柔的任何事,如同两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他也看见了死皮赖脸跟着孟跃庭的李梦菲,住在孟跃庭军帐一旁的大帐中,放下身段讨好,却都不见孟跃庭回应。 北部邻国土地贫瘠,以放牧为生,国土大部分都是戈壁,到了冬季,物资匮乏,时常进犯边关城镇,长远目的就是夺几座城池,改善本土情况,短期目的就是问他们要些物资。 年年,他们都会用马匹换一些粮食布匹,度过冬日。为边关百姓安宁,只要交换条件不过分,都会答应,可这些蛮夷不知足,得寸进尺,还要侵扰边关百姓,掠夺粮食。 他们善用马术,各个魁梧高大,身强体壮,有很多不怕死作战骁勇的将士,多少年来,两国互相掣肘,谁也从对方身上讨不到好处。 此次,两国已经达成了交换,但这些蛮夷鲜少遵守约定,依然年年进犯,他们想要更多的物资,我们想要边疆安宁。 两国羁绊已久,这么多年来,多是以本朝战胜为主,先有奉国公秦峰武,后有护国将军孟耀辉,他们屡败屡战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但也总有让他们得意的时候,就是两年前因为奸细,延误了军机,奉国公不察,死在了他们手中。 第147页 从那之后,孟耀辉从较为安定的东边回撤,驻守这方最不安宁的北方。 蛮夷依旧讨不到好处,想故技重施,但有了前车之鑑,况且孟耀辉比秦峰武更小心谨慎,先后派去的奸细都被活活打死。 李青奕心中明白,父皇不大举进攻,一是怕其他邻国有机可趁,二是一旦战乱起,不止边关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全国徵兵,耕地荒凉,人心不稳。三是,这片贫瘠的土地,确实入不了眼,抢来无用。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维持的。 好在屡屡交锋,大军都未攻进城来,也算是护得一方百姓安宁。 李青奕来的时候,已经同蛮夷交战过两场,那些蛮夷狡猾的很,一看打不过,就撤退,隔日再来,时常把本朝将士搞得人疲马乏,他们扬一扬马鞭,精神依旧。 李青奕不敢懈怠,又没有作战经验,虚心向孟耀辉和沈青讨教,两位老将军多以防守为主,保卫疆土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可是孟跃庭却不然,要主动进攻,他早就厌烦了这样你攻我守的格局,就应该像东边邻国进犯那样,夺下城池,割让土地,非得让侵犯者伤了根本三年五载休养生息不可。 孟耀辉嘆口气,「跃庭呀,早就同你说过,那时我们敢如此进攻,是因为还有秦老将军和亲公子镇守,不怕别国趁乱来攻,如今何敢?」 李青奕却道:「孟少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长期同他们周旋,时不时来侵扰,实在让人厌烦,若能擒拿主帅,伤其根本,将他们赶到荒漠以西,想来能安稳个五载。」 在军事上,有一说一,对事不对人,李青奕绝不会因为这个提议是孟跃庭所言,就反对,相反,他十分贊成。 孟跃庭有些惊讶,在此之前,他也认为李青奕也会反对。 李青奕又道:「孟将军,我且问你,东邻国已战败三载,休养生息如何了?何不趁着他们尚未恢復,不能对我朝构成威胁,先解决了北部蛮夷?再等几载,若两国同时进犯,又当如何?」 孟耀辉马上道:「殿下,这种可能非常小,不足为虑。若我们主动进攻,蛮夷勇勐,不论胜败,定然伤亡甚重,况且再向北都是戈壁,不似东邻国占领的意义。」 「孟老将军所言也有道理,可是将军有没有想过,我们侵占他们的戈壁没有意义,但是他们却对我们的城池垂涎已久,嚮往更好的环境,过上更富足的生活是人性使然,他们绝不可能罢休的。据我所知,蛮夷现在的君王性情平和,爱民如子,不喜征战,却已到风烛残年,即将继位的王子却争强好胜,他若登位,攻打进犯只会比这几年更甚,很有可能举全国之力来攻打,到了那时东邻国也已休养生息,难保不对我们再次发难。」 「谁说戈壁我们夺来无用,它安静的放在哪里就是用处。」 军帐内,所有人皆沉默。 许久之后,孟跃庭道:「不用太远,将他们赶到乌珠山脉以西就好,远离中原各城镇,此条山脉易守难攻,对我们有利。」 「确实是好主意,但宁王没有作战经验,就在军后指挥吧。」沈青知道宁王心意已定,他无法阻止,但此次他跟着来,主要的职责不是作战,而是保护。皇帝亲口对他说,此次就是歷练,务必保护好宁王,谁知宁王竟同意了孟跃庭的进攻之说。 「沈将军的意思本王明白,可是作为主帅不上战场是何道理?」他早就想上一回战场了,只坐在高殿之上,没经歷过硝烟战火的君王,终究是不合格的。 孟耀辉道:「老臣佩服,宁王胆识过人,此战必胜。」 一语中的。李青奕指挥兵分三路,孟跃庭直捣蛮夷王庭,孟耀辉拖住其他赶来救援的部落,沈青断后。 蛮夷根本没反应过来,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深夜,王庭毫无防备,遭遇突袭,派人去救援的人都被截杀,有去无回,但也有勇士杀出重围请援军,匆匆赶来的援军被拦在半路,而此时王庭已然不保,不过蛮夷本就游牧为生,军队抵挡敌军,家眷先行撤离,留下死士顽强抵抗,其余人再撤离。 孟耀辉这边就不乐观了,前来的援军有备而来,撕杀惨烈,沈青马上支援,战局转败为胜,在得知君王已经逃离,援军也马上撤离。 他们一路逃到了乌珠山下,退无可退,想要爬山而过,但敌军追赶太急,保全性命太难。 最后蛮夷君王决定正面相对,保护女人和孩子先爬过山去保命。 李青奕骑着高马立于大军之中,亦投身大战,血腥不断贱在他的脸上,林瑞一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为他抵挡所有的刀剑。 谁都没有发现,一个小士兵在战乱之中慢慢靠近了李青奕,在这样的时刻,身穿自己阵营的军服,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要杀的人是自己的主帅。 就在长剑要刺入李青奕后背时,林瑞一个转身阻拦,谁料这人武功高强,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兵,已经奋战许久的林瑞体力不支,生生接了这人一剑。 李青奕见这一幕,心中一惊,想要去救林瑞,可身边围了太多蛮夷人,逼得他节节退后,根本抽不出手来。 说时迟那时快,沈青飞身赶来,一剑刺进了刺杀者的后背。 「留活口。」李青奕大喊。 第83章 不爱 如果有来生,我还要…… 战争惨烈, 死伤严重,但蛮夷死伤更重,大伤元气, 被成功赶到了乌珠山以西。 第148页 回营第一件事就是审问, 谁知这人是个硬骨头,打死不说。 虽然不说, 但李青奕心中清楚,此人必定是端王派来,在乱军之中置他于死地,真是好计策。 眼中杀气渐显, 原本他不想再沾染兄弟之血,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林瑞如何了?」 站在一旁的军医立刻道:「殿下放心,并未伤到要害。」 李青奕舒了一口气, 「将大战告捷之事快马上报陛下, 大军修养两日,三日后回朝復命。」 主帐中众将士齐声道:「遵命!」 「少将军, 少将军!」 一个婢女沖了进来,众人打眼一看, 原来是三公主的贴身婢女,都看向了孟跃庭。 「何事?」孟跃庭冷言。 「三公主病重,快不行了, 想要见孟将军。」 孟跃庭皱皱眉, 李梦菲总是这样,时常骗自己,刚开始他还信以为真,到后来他就直接拒绝了。 「我不是郎中, 让军医去看吧。」 那婢女哭了起来,「军医看过了,说……说公主快不行了,将军,您就过去看一眼公主吧。」 李青奕道:「这婢女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少将军你就去看看吧。」 孟跃庭不知道李梦菲又耍什么花招,不情不愿地跟着婢女走了出去。 「都散了吧,各自准备。」李青奕吩咐。 孟跃庭冷着脸走进李梦菲所在营帐,已经做好了被欺骗立刻转身就走的准备,谁知道军医迎了上来,「少将军,三公主可能到了弥留之际,她拖着一口气就为了等将军回来。」 军医亲口所言,应该不会有错,孟跃庭这才重视起来,「怎么回事?」 军医道:「将军走后,三公主就病了,属下医术不精,开的药方公主喝了都不见好,其他医术比属下高的军医,都跟着大部队去征战了。属下当时建议三公主回宫医治,这里药材有限,属下医术也有限,谁知道三公主不走,说若是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少将军了,一定要等少将军回来。」 孟跃庭心中很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第一次坐到李梦菲床边,看着昏睡的她,轻声喊道:「公主。」 李梦菲睁开了眼睛,显得十分疲惫,看见是孟跃庭,灰暗的眼中有了光,「孟跃庭,你终于回来了。」 她挣扎着要坐起身,却坐不起来。 「公主别起身了。」孟跃庭还是一贯的冷脸。 李梦菲心中顿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快要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再也没有人缠着你,烦着你了。」 「我马上送公主回宫,宫中御医应该能救公主。」 「来不及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这辈子,我想要的都没得到。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不是我,太子哥哥对我也不是真心疼爱。还有你,孟跃庭,你能不能抱抱我,让我走得安心些?」李梦菲眼角流出清泪。 孟跃庭心有触动,面对将死之人,他也说不出狠戾之言,将李梦菲抱在怀中,却微微偏头,不与她对视。 李梦菲伸手抚摸着孟跃庭的脸颊,「我知道你不爱我,讨厌我,可是,也知道你不会忘记我,孟跃庭,你改变不了我到死都是你的妻子这个事实,如果有来生,我还要遇见你,缠着你。」 孟跃庭皱了皱眉,僵硬的抱着李梦菲,不看她,也不说一句话。 「下辈子我不想做公主了,只想做个……」李梦菲的眼泪不停留下来,空洞的看着眼前她爱慕了一生的男子,为了对他说这些话,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手慢慢从孟跃庭的脸颊滑落,「你爱的,女子。」 婢女见此大哭起来,「公主,公主。」 孟跃庭这才将视线落在李梦菲脸上,看着这张脸,毫无生气的脸,他伸手探她的鼻息,心中长长一嘆。 「来人,去通知宁王,三公主薨了。」 三日后,孟耀辉留守边疆,孟跃庭带着三公主遗体同大军回朝。 凯旋而归,皇帝大悦,第一道圣旨就是将李青奕立为太子。 坐在东宫正殿的主位之上,李青奕眼眸深邃,比以往更加清冷,底下站着的朝臣谨慎禀报着事宜。 议事毕,大臣离去,李青奕眼中的清冷不见,问道: 「太子妃一早让四公主带走,回来了没?」 「还……没有。」怀恩小心回答。 「去晗月宫。」 晗月宫两旁宫婢想要请安,李青奕挥手让她们退下,怀恩也马上做出禁声的手势。 悄无声息地,李青奕来到了后院厢房门口,她倒要看看,自从入宫后,四妹天天拉着落柔到晗月宫,两个人究竟在干些什么。 「落柔,待在我这里规矩少吧,你看你入宫后不比在王府自在吧,宫中诸多规矩,东宫也多了很多父皇母后和惠妃送进来的宫人,都盯着你和六哥,累死了,我这晗月宫多自在。」 两人斜靠在软榻上,怀中握着手炉,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我入宫后,王公公就把当初给我的那块出入宫令牌要走了,现在连落婉入宫都不方便了。」秦落柔说话的语气有些低沉。 「我也没有出入宫令牌,落柔你是不是想出宫去玩呀。」李梦蕊坐直了身子,「我也想去呢,你能不能给六哥说说,给我们一块令牌?」 秦落柔道:「后宫都是母后协理,要出宫也得母后同意,殿下担心我的安危,也不会同意的,即使同意了,身后跟着那么多侍卫,太不自在了。」 第149页 「那我们就偷偷熘出宫怎么样?」 「你自己偷熘就行了,落柔可不和你一起。」李青奕从门口走进来。 李梦蕊马上从软榻上跳起来,「六哥,你怎么又不让人通报?谁让你偷听的?我们这说的都是女子间的体己话。」 「你要带我的太子妃偷偷熘出宫,还是体几话呀?」李青奕不再理会李梦蕊,拉起秦落柔,「等过完除夕,就陪你出宫。」 直接拉着秦落柔出了晗月宫。 李梦蕊站在原地不明白,明明是六哥做错了,怎么像是她做错了。 回到东宫,李青奕来到承恩殿,「怀恩!」 「殿下!」 「除夕家宴前不要让太子妃出承恩殿。」 「落柔,现在出宫游玩太危险了,四妹不知如今朝堂形势,你再忍几日就好。」 李青奕轻抚她的面庞,走到今天这一步,靠那个位置越近,他越发谨慎。 除夕家宴这日,阳光明媚,这是一个暖冬。 与去年的除夕家宴相比,宴会上少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在这个团圆家宴上,众人依旧谈笑风生,惠妃德妃脸上的落寞被忽略。 今年的除夕宴李青奕亲自操办,既是除夕宴又是皇帝寿辰,他准备地格外用心,宴会开始后,按照规矩,由他先献上自己准备的寿礼,一匹汗血宝马。 「祝愿父皇万寿无疆。」 「好好,等来年开春狩猎,朕就骑着这匹宝马射杀猎物。」皇帝很高兴。 四皇子献上千年人参,七皇子献上传言中前朝遗失的画卷,九皇子献上南海珊瑚雕刻成的飞龙,四公主献上翡翠做成的琉璃杯。 皇帝喜笑颜开,就在其他皇亲贵胄要献上寿礼时,皇帝问了一句,「老五呢?」 李青奕笑了笑,「回父皇,五哥说,给您准备了一份特殊的寿礼,会晚一些。」 「哦?如此,朕倒是很期待呀。」 皇后顺着说道:「这孩子,一直都还算孝顺。」 话音刚落,李青冉就进来了,身后跟着四名壮汉,抬着一个用红布遮住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很是神秘。 「父皇,儿臣来晚了。」李青冉意气风发走进来,行礼道:「儿臣尤记得几年前父皇狩猎,遇上了一只勐虎,多人不能将其猎杀,父皇嘆道,龙在天,凡人不得见,虎在地,百兽之王,有万里风生八面威。龙不得见,今日儿臣献上一只勐虎,祝父皇虎虎生威,岁岁今朝。」 「快打开,让朕看看。」皇帝一脸笑意,「老五,你也算有心了。」 每个人都盯着那红布,老虎的画像很多人都见过,但活的勐虎,见过的人还真不多。 抬着笼子的四人取着红布,李青阳起身说道:「老虎兇勐,能从他爪下逃命已是不易,五哥把活的关进笼中,青阳实在佩服。」 红布取下,众人都想好了恭维之词,谁知却越看越不对,这老虎趴在笼子里,半眯着眼睛,动也不动。 皇帝脸色一下就沉了,五皇子一看不对劲,走到笼子旁,大胆用手去推老虎,谁知推也推不动。 「啪——「一声,皇帝拍了桌子。 众人慌忙起身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父皇,父皇,不是的,父皇,盖上红布抬进来之前,这老虎还好好的,父皇,要相信儿臣呀。」李青冉慌了神,他不明白,好好的老虎怎么就动也不动了呢。 在寿宴上献上死物,那可是大忌讳,更何况还是用来比喻皇帝的。 「将端王拖下去,禁于端王府,无召不得入宫。」皇帝气急,直接离开了寿宴。 禁卫军上前将他往外拖,李青冉还在大喊,「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父皇……」 一场除夕家宴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秦落柔看着面色从容的李青奕问道:「殿下是怎样让端王中计的?」 第84章 终章 我爱你,生死不渝。…… 他握住秦落柔的手, 「怎样中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父皇根本没有听端王解释。」 是呀,按理来说, 谁都没有胆子敢献给皇帝死物, 为何皇帝连调查都不调查,连解释也不听, 就将五皇子幽禁。 秦落柔道:「是端王做了让陛下忌惮的事吧。」 李青奕苦笑,「我想办法将五哥在战场上刺杀之事故意让人透漏给了王公公,父皇是一定会查的,查不查得出是谁刺杀无所谓, 重要的是父皇定会深入调查五哥。征战圣旨下后,五哥急功近利,拉拢了不少朝臣,我凯旋而归被封为太子, 他更加着急, 人一着急就容易做错事,去拉拢了禁卫军徐统领和其他有兵权的武将, 这触及了父皇的底线,从古至今, 弒父弒兄夺取皇位的不在少数。或许五哥真的存了逼宫夺位的心思吧,但今日,他的帝王梦彻底断了。」 嘆一口气, 「我到现在也不清楚父皇对我是父子之情, 还是因为我更适合做君主。细细想来,不论是病弱之时还是沖喜之后,父皇对我的偏爱一直都在,也许我病弱之时, 父皇所嘆,若身体康健定是贤君,乃肺腑之言。」 秦落柔靠在李青奕肩膀上,「我相信你会是个贤明君主。」 他用脸颊蹭了蹭秦落柔额头,「落柔,谢谢你。」 秦落柔仰头,「殿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宫去玩?」 李青奕刮一下她的鼻尖,「落柔,你还记得去年正月十五吗?那时我刚被封为宁王,府中道贺之人络绎不绝,也不便去郊外宅院找你,但我一直派人保护着你,正月十五这日,暗卫禀报说你跑遍了都城附近所有的寺庙,我还以为你是急着邀我一同逛花灯呢,其实你是想在离开之前同我告别吧。」 第150页 「那时我得罪了三公主,害怕得很,奉国公府我不留恋,也不想成为四公主的累赘,贺大娘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而你,当时的严公子,我认为是要科考走仕途的,我不想连累你们。」秦落柔回想起那时的事恍如隔世。 李青奕带着深深歉意,「对不起落柔,或许我应该早些说明自己的身份。」 秦落柔看着李青奕的眼睛,「殿下,今年赏花灯,可否陪我?」 李青奕将秦落柔拥入怀中,「求之不得。」 正月十五,一早皇帝就宣召李青奕入了宫,走时,他同秦落柔说好,一定会回来陪她一同去赏花灯。 秦落柔用过晚膳,早早等在宁王府,等到天都黑了,花灯都亮了起来,李青奕还没回府,她当机立断,「走,去宫门口等。」 虽然皇帝身体有恙,但还是同李青奕说了很多话,交代了很多事,等出了紫宸殿,天都黑了,他急匆匆往宫外走去,刚出了宫门,就见秦落柔等在那里。 见他出来,秦落柔小跑到他身边,李青奕张开双臂,抱了个满怀。 「怎么不在府中等,多冷呀。」 秦落柔道:「才不冷,我心里的期盼,火热着呢。」 李青奕拉着她的手,「走,我们去看花灯。」又对跟着的侍卫道:「在远处保护。」 走入最繁华的街市,挂满的花灯,带着浓浓的喜悦气息,「你看,那里有猜灯迷的,去年我都快赢了,又放弃了,今年一定可以赢。」 秦落柔挤进人群中,大声喊道:「还有我,这一轮我也参加。」 众人一回头,看见一貌美女子跳上高台,李青奕心道,今日就该让她换身男装出门。 秦落柔一路过关斩将,击败了对手,夺了头筹,有一书生模样的男子,礼貌作揖,「敢问姑娘可有婚配?」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还没等秦落柔说话,李青奕就跳上高台,「已经婚配了,这是我的娘子。」 说完拉着秦落柔就出了人群。 「我还没有拿头筹之礼呢。」秦落柔有些遗憾。 「宁王府什么没有,那些东西不要也罢。」李青奕看着她,「不行,我要给你换身衣服,出门在外,还是得穿男装。」 秦落柔却道:「不要,这件衣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我向来鲜少穿艷色,今日这身红裙,我专门为你穿的,你不喜欢?」 「我当然喜欢,可是,你不觉得太显眼了吗?猜灯谜时,那些男子眼睛都看直了。」李青奕有些不悦。 秦落柔一下子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的夫君这么容易吃醋呀。那我不去显眼的地方了,我们去那边放花灯吧。」 坐在逸江河畔,两人手里各拿一个花灯,放入水中,看着花灯慢慢飘走,秦落柔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许完愿再睁眼,秦落柔就看见李青奕直勾勾看着自己。 「殿下,你没有许愿呀。」 李青奕道:「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已经达成了,不用再许。落柔,你许了什么愿望,我帮你完成。」 「不告诉你。」秦落柔调皮一笑。 李青奕笑着摇头,「让我猜猜?」 秦落柔来了兴趣,「好呀,我许了三个愿望,你说来听听。」 李青奕道:「我猜你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我们都平安,永远在一起。第二个愿望是国泰民安,没有战乱。第三个愿望是……」 秦落柔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说,这第三个愿望是什么?」 「是要同我生个孩子。」 秦落柔脸一红,「差不多,但我许的愿望是要同你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李青奕笑了起来,「好,都听你的。所以,娘子,这第三个愿望,我们今晚试着实现一下?」 秦落柔勐然站起来,「我还没玩够呢,你看那边有好多花灯,我们去看看。」 李青奕跟在秦落柔身后,看着她跑入花灯深处,那一抹红融进各色人群和花灯烛火中,灵动又跳跃。 秦落柔回头喊道:「这个宫灯真好看。」 一霎那,在李青奕心中绽开了烟火,那些明亮的灯火都成了女子周围的光圈,所有嘈杂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个笑靥如花,拿着宫灯的女子。 一步步走过去,柔声道:「好看。」 秦落柔的只看了他一眼,又去挑宫灯了,完全不知道李青奕根本没看她手里的宫灯。 选好宫灯,秦落柔又穿入人群中,在小摊前选着糖人和面具,戴着各式面具对李青奕做鬼脸,李青奕也配合着做出惊恐的神情,两人被对方逗得哈哈大笑。 「你看,那边是什么呀?围了那么多人。」秦落柔放下面具,向远处指出。 钻进人群,看见中间一个杂耍艺人,正在喷火,秦落柔看得很是欢心,「快,给他银子。」 李青奕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进托盘里。 突然有一个小女孩拽了拽亲落柔的衣袖。 秦落柔蹲下身子,指指手里的糖人,「你是想要这个吗?给你。」 拿出糖人递给她,小女孩却摆摆手,塞给她一封信就跑开了。 李青奕给完银子退回来,问道:「怎么了?」 「有个小女孩给了我一封信。」秦落柔把手里的糖人递给李青奕,将信拿出来展开。 第151页 落柔,很想和你好好告别,却发现还是不敢再面对,怕自己捨不得走,怕你眼中的幸福刺痛我,心里那么多话,给你写了一封又一封信,又一封封撕碎。从今往后我驻守边疆,守护百姓,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守护着你。落柔,请别忘了我,如果哪天我战死了,还能收到你为我烧的纸钱吗。 保重,孟跃庭。 秦落柔抬头,「是孟跃庭,他在和我告别。」 李青奕点点头,小女孩跑开的时候,他就警惕看向四周,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影,紧紧盯着落柔,看见李青奕发现了他,立刻转身离去,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了夜幕中。 那个人是孟跃庭。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李青奕搂过秦落柔,指了指远处的高台,「那边看着很热闹,我们去看看。」 秦落柔把信踹进袖筒,拿过李青奕手中的糖人,「好呀,我就喜欢看热闹呢。」 今夜秦落柔似乎都不知道累,一直玩到一场场热闹都散了场,花灯都熄灭了,秦落柔才睏倦了些,松口说了回府的话。 李青奕一招手,车架很快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上马车不久,秦落柔就靠在李青奕肩膀上睡着了,李青奕却异常清醒,他的心里太满,满到害怕这些属于自己的幸福会转瞬即逝。 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轻轻抚摸上她的面颊,喉间滚烫的情绪溢出,「落柔,我爱你,生死不渝。」 开春,皇帝又染了风寒,病来势汹汹,不过一月就驾崩了,李青奕登基为帝,同时册封秦落柔为皇后。 四月,七皇子李青裕请旨前去封地。 五月,煜王李青嵩同吏部尚书嫡女和离,远离帝都,云游四方无归期。 六月,九皇子及冠,出宫建府,请旨赐婚,李青奕应允,七月同秦落婉成亲。 刚入了秋没几日,秦落柔胸闷气短,胃口不佳,李青奕慌忙召来太医。 只见把完脉的太医满脸笑意,「陛下,皇后娘娘是喜脉。」 李青奕勐然起身,高兴的把秦落柔紧紧拥入怀中,「落柔,我们有孩子了。」 怀恩一个手势,太医和伺候的宫人都退了出来。 「陛下,不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像你还是像我。」 「若是男孩就像我,立为储君,好生教导,若是女儿就像你,善良聪慧,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陛下,你想要几个孩子?」 「两个,我的愿望和你一样,要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陛下还记得我放花灯时说的话呀。」 「这么重要的事如何能忘。」 …… 窗外,晴空万里,清风和煦,一如那日两人琴笛合奏时一般无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