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女友》 第1页 [gl百合] 《?黑天鹅女友》作者:林海潮声【完结+番外】 简介 温明理回国谈生意几个月意外多出一个富二代女友。 女友今年二十一岁,精神病院在逃患者,动不动发病发脾气、听不懂人话还喜欢监控她的一切行动,温明理找准机会勇敢的逃跑了。 她们再见面的时候女友委屈的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顺着脸颊打到她的心头。 年下黑心富二代vs温和沉稳大姐姐 1,全文完,不定时捉虫 2,暂无排雷,请谨慎阅读,弃文勿告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明理,商静 ┃ 配角: ┃ 其它:恋爱故事 一句话简介:等你很久了 立意:不管生活多么糟糕都不要放弃,有些人就在不远处等你。 第1章 逃跑 十点过半,南市工业路早餐摊仍旧蒸汽飘裊。 温明理拉开窗帘,阳光瞬间铺满整个房间,她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收拾阳台晾晒的衣服。 昨晚睡得不好,温明理有些困顿,镜子里的面容也显得有些憔悴,她正准备刷牙突然对着镜子扯开自己的衣领,脖颈处有一个明显的牙印,现在都破皮发红了。 她轻轻碰了一下,手指沾着水,一阵刺痛。 温明理「嘶」了一声皱着眉。 一个同样蓬头垢面的女生推开卫生间的门环抱着她的腰,商静吻了吻她的后颈,脸埋在她髮丝间深嗅。 她含煳道,「姐姐……」 手已经掀起睡衣一角伸了进来,掌心灼热烫的温明理躲了一下。 她推开她说,「滚。」 商静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她抱怨道,「你昨天就踢我。」 「你今天就要走了还不许我亲亲你?」 商静咬着她的肩膀就要把人往床上带,温明理挣了一下挣不开,她烦躁道,「商静!」 「我不想,懂不懂?」 牙刷碰到洗手台台面已经不能用了,温明理顺手丢进垃圾桶,她推开商静去衣帽间收拾行李。 商静亦步亦趋跟过去,看着她把衣服堆到行李箱里面眼神晦涩不明。 商静抿唇道,「你又不理我。」 温明理收拾东西的手慢了下来,但还是没抬头看她。 和商静在一起只是个意外。 商静是温明理客户的女儿,她们公司新来了一副新锐画家的油画,此人在国际赢得诸多奖项,格调高,有时候办画展提前半年打招唿都不一定能把画借过来,不知道两个月前抽了什么风要卖一副出去。 拍卖行闻风而动,老闆扒拉着手指数过来一个遍,忖度着哪个富豪能吞下去。 商静母亲齐月娥热衷艺术品,是个豪客,温明理特意飞回国内拜访接触。 她那天约见很顺利,在秘书处交了一份资料复印件,安安心心捧着茶杯等,本以为要多坐几天冷板凳,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秘书就带她进办公室了。 只不过客户女儿也在,地上还都是摔碎的玻璃杯,温明理眼尖看到一个玉兔镇纸也摔得四分五裂,齐总深唿吸,还能保持风度扭头对秘书说,「怎么让客人进来了?」 对温明理说,「小温先坐一会儿。」 秘书低头收拾东西,温明理要撤,就听齐总说,「陈梓陶那幅画什么时候开拍?」 温明理:「先走内部流程,要是标价满意,他愿意提前接触。」就是不走拍卖行了,她们当个中介收抽成费。 温明理也是入行之后才知道相比于电视剧里浩浩荡荡的拍卖场面,拍卖行更喜欢做中介,拿她们老闆为例,伽利略拍卖行有两种拍卖资质,一种是艺术品,一种是宝石首饰。 按照拍卖品品级分级,级别越高税越多。 美国税务部门狠名声扬全球,老闆暂时没那个关系攀上去,只能「合理避税」。 她们公司越走越偏,纯靠老闆的人脉做中介。 不过收益可观,员工都尽心尽力。 「齐总要是感兴趣,我稍后就把请帖送过来。」温明理说。 齐总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疲惫,她思索道,「商静,你帮我跑一趟,你的事之后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温明理的错觉,齐总话刚落地,办公室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那个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漂亮女生嗯了一声打破沉默,临走前还踢了一下脚边的玻璃片,低头对秘书说,「刘姐,喊阿姨进来吧,这个尖,别划伤手。」 温明理等电梯的时候还想,满世界富二代好像都一个德性,她们老闆的儿子也是整天嬉皮笑脸的过去问老爸要钱要车办party,老闆安德烈恨不得一巴掌唿死他,但磨到最后该给的一个没少,支票总是多签一点,怕那混帐儿子玩嗨了不够花。 齐总这个女儿要钱也要的冷漠,连撒娇都不会吗? 结果到了楼下大厅,就见商静甩着车钥匙说,「我车漏气了,送我回去。」 ——富二代好像天然就懂得身份压制。 温明理很有自觉,知道要求着她办事,自然答应下来,不过提前打了预防针,「我刚来南市,租的车,车不太好。」 一辆二手帕萨特,她本来想租个牧马人的,但是太吃油了,养不起。 第2页 果然商静见到车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神不断扫过温明理,好像在说,「你就让我坐这个?」 富家小姐大概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温明理看着好笑,但也不敢显露出来,建议道,「要不我给你打个出租?」 商静难得多说一句,「你以为这是在美国?这个点儿哪有出租?」 说罢勉勉强强坐进副驾驶,眼神示意温明理快开。 秘书很周到,当天晚上就把商二代的联繫方式邮件抄送给了温明理,还特意交代说,「商小姐脾气不太好,有时候会有过激行为,请第一时间和我们联繫,秘书处二十四小时值班,联繫电话:xxxxx。」 这真的很像她们老闆专门聘请的、为儿子擦屁股的专业团队。 温明理想起同事深陷的眼窝,对秘书深表同情,自此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这位小姐。 商静这两天比较暴躁,见温明理没对她的示弱做出反应,直接把人推到墙上,温明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磕到头,疼的眼里泛起水雾。 商静嘴唇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昨晚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她几乎嘆息般的看着女人柔和的下颚线条,美好的肩颈曲线,她说,「我刚签合同你就不耐烦了?我能拿几百万甩出去听响,也能掏更多的钱搞你那个破公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她在女人面颊巡视,盯得她垂下眼睛,趁机狠狠咬了一口温明理的上唇,舌尖色/情的舔过唇珠,情人的嘴唇像樱桃一样鲜嫩,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唿,商静心里诡异的畅快起来,她发出一阵闷笑,摸着怀中人的腰,「再待一周,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跟她一起去就别想活了! 温明理等人走出屋门,立马换衣服,她下午三点的飞机票。 她骗商静是晚上九点。 商静现在还是社科大学大三生,课不多但今天下午正巧两节大课! 那个教授要收手机! 她太爱这种负责任的老师了。 她们刚开始约会的时候温明理就摸清楚商静的上课时间了。 没想到这时候派上用场。 温明理前两天出去玩特意用美元换了很多现金,她除了身份证护照,一个背包的衣服,其他全都留在卧室。 银行卡折断丢到垃圾袋,手机清理干净关机放到行李箱,临出门前她把商静送的小熊压到枕头下面,她一直认为小熊眼睛是针孔摄像头,不过仪器测不出来,现在就是商静发现也绝对追不上她! 温明理特意从地下车库走,这里监控不多,之前商静还抱怨过安保,要温明理搬到她公寓住,她撑到现在没搬就是为了今天。 小区后门就有一个菜o驿站,这个时间点来的人少,小哥运气提起行李箱称重,惊讶道,「怎么这么轻?」 温明理微笑,「没装多少东西。」 结帐的时候见温明理掏出一张红票,小哥还很头疼,等他跑到隔壁换完零钱回来,那个美女已经不见了。 温明理打出租去最近的手机店买了一个手机,顺便在店主的推荐下办了张卡。 结果到了营业厅,温明理做作的摸了一下口袋,疑惑道,「我的身份证呢?」 她装作焦急的样子把背包都打开找了一遍,店主自然帮忙,见她急得都要哭出来,建议道,「你最后一次用是什么时候?」 温明理抽泣道,「刚刚掏钱还在。」 店主拉着她一路走一路找,最后发动店员找了十来分钟,也没见到身份证的影子,听到店主回话安慰,温明理嘆道,「要是我妈知道肯定骂死我。」 店主:「不会,怎么会呢。」 温明理:「你是不知道我妈,她这个人,我上学的时候丢根笔都能骂我半天。」 店主回想起自己老母亲心有戚戚。 就听客人说,「这个手机我也不能买了,身份证丢了再买个手机回去,她能杀了我。」 店主勐然抬头,这个手机她能抽好几百呢,她说,「这……」 五分钟后,温明理拿着用店主身份证办的电话卡微笑道,「你是个大好人,我会记住你的。」 温明理随机走了两条路,然后停下来打车,一路催着师傅狂踩油门,最后拿着登机牌进闸口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这么轻松! 空姐发餐的时候她旁边换来个金髮大帅哥,金髮大帅哥说,「你是去洛杉矶工作的吗?」 温明理说,「我刚在这里结束一个艰难的项目,正打算休假。」 金髮帅哥本想撩妹,听到这话突然感觉他们灵魂在共鸣!他应和点头,抱怨道,「这里节奏真的太快了,再干下去头髮不保,我想洛杉矶街头的垃圾。」 这时候空姐过来发餐,温明理用流利的英语说,「不要小麦粉。」 金髮帅哥:「你是abc?」 温明理说,「不算,但你可以说英语,还有,手臂不要过界,我还是喜欢绿眼睛的帅哥,蓝眼睛太普通了。」 第2章 平静的夜晚 飞行漫长而又无聊,夜幕降临,空姐一边分发毛毯一边轻声提醒乘客拉上舷窗。 等这一阵轻微的骚动过去,客舱大多数已经撑不住睡去,偶尔几个刻苦的身影还在敲击键盘。 温明理半梦半醒间还思索着商静暴怒后质问拍卖行,她该怎么打太极,一边又深深觉得这次旅行太操蛋了。 第3页 她感情经歷并不复杂,到现在为止谈过两个男朋友,大家都是和平分手。有时候圣诞节还能收到前男友的邮件问侯,也许是在成人圈待的太久,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逼得只能跑路。 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信! 商静一开始表现也挺正常的,项目开始时她还没开学,温明理巴结她妈每次都被挡回去,这让她认为齐总根本不太在意那幅画…… 说来惭愧,她在拍卖行干了这么久,虽说对经手的东西都能数着指头说出它多少优点,但自己真的欣赏不动。 有人能对着线条和墨点发呆悟出人生真谛,她每天跟艺术品关这么久都没薰陶出什么觉悟。 这次回国的机会来之不易,陈梓陶虽说这两年闯出些名气,但拍卖品报价并不高,算不上大生意。 老闆安德烈跑了三条线,另外两个就在美国,异国差旅费足够令老闆心疼了,她要是透露一点齐总不看重的意思,旅行就泡汤了。 温明理还想回老家看看。 她见大的这边没什么突破,就尝试着往小的身边凑。 秘书处留了商静电话,温明理试着搜了一下,加上商静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二代生活太丰富,等了两天都没见通过。 温明理提着礼物直接去别墅堵人。 别墅群安保做的很好,进门先登记身份证,温明理掏出护照,给门卫塞了两条烟。 她说,「我这是来拜访客户,送个礼露露面,您受累替我拨个入户电话,她要是不见,我东西直接放下走人,不缠着你,我这也赶趟呢。」 见她能说出电话号码,还有别墅位置,门卫才试着拨了一下。 果不其然,占线。 温明理硬是磨着门卫拨了三次,最后一次才接起来。 电话线传出商静沙哑的声音:「谁?」 门卫解释一通,温明理才接过去,她刚开口说了句商小姐,商静就说,「去给我买个早饭。」 ……富二代也没家政吗? 温明理推门进去就见大厅乱七八糟堆的衣服、纸箱,再往里面走开放式厨房干净整洁,根本不像动过的样子。 商静打语音电话说,「坐电梯来地下二楼。」 这个别墅地面四层,地下两层,说是开发商要凑个六字。 地下二层是个巨大的游戏厅,商静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玩游戏,手机是操作台,游戏实况投放在幕布上,各种招式特效看的人眼花缭乱。 商大小姐旁边堆得都是快餐碗筷。 见温明理过来眼都没抬:「买的什么?」 温明理:「皮蛋瘦肉粥、包子、虾饺、小菜。」 「过来餵我。」 「…………」 商静扭头看着她,「还不快点?我手腾不开,饿死了。」 温明理今天穿着基础款白衬衫、深灰色简约半身裙,外出的时候考虑走路多鞋子换成平跟,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蹲下来餵大小姐吃饭了。 温明理:「我衣服不方便。」 商静闻言「啧」了一声,终于分神仔细打量一眼客人,然后起身坐在沙发上说:「你手边有个茶几。」 温明理没办法把饭先摆在小茶几上,撸起袖子夹了一个虾饺,手护在下面送到商静嘴边。 伺候商静吃饭简直磨人,明明虾饺那么小,一口一个,她非要分成两口吃,温明理有几次都感觉汤汁喷到自己身上了。 餵粥好歹可以把碗端起来,温明理没餵两口,手都酸了,她悄悄把碗放下来歇手。 商静用手肘捣她,「别偷懒!」 气的温明理直接夹了两个小笼包塞她嘴里。 好不容易等商静摆手说吃饱了,温明理才想起来自己带的礼物还在门口堆着,别墅群太大,她一个人拎着那么多东西过来根本不现实,还是门卫用巡逻车带她过来的。 她问商静,「我带的东西放哪儿?」 商静:「阿姨会收拾的,你去哪儿?」 温明理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手臂沾了几滴汤汁,见这个富二代不太好伺候她就想撤了,但当着商静的面肯定不能这么说,「我衣服脏了,找一下卫生间。」 商静不耐烦的把手机甩到一边站起来,「找卫生间问我,你乱跑什么?」 她走到温明理身边扯着她的袖子看,「跟我来吧,换个衣服。」 商静的房间在三楼,巨大的落地窗、步入式衣帽间,天花板挑高显得有些空旷,说话都好像有回音。 商静挑出一件菸灰色长裙,上面还封着防尘袋,商静说,「刚买的,进去换了吧。」 她也没出去,神色自然的坐在换衣凳上等。 温明理往里面走了几步,还是拉上了纱帘。 那天温明理硬是坐在地下室看她玩了两个小时的游戏,都没找到撤退的藉口。 等商静结束一盘,她趁机开口,「我的衣服应该烘干了。」 商静嗯了一声,然后用那有什么好奇怪的语气说,「去给我做饭,不要放蒜。」 温明理:「没有阿姨过来吗?」 商静:「辞了,新的还没来,我不想吃外卖了,赶紧做。」 温明理没答应,含煳道,「我先上去看看。」 厨房在一楼,温明理看见冰箱都没蔬菜,吃个屁。 她只能自掏腰包在购菜软体上下单,然后去三楼找自己的衣服。 第4页 那天温明理简单做了一个蔬菜沙拉,一份意面,自觉完成任务发个消息就撤了。 那条菸灰色长裙被她塞到洗衣机,特意留了纸条提醒。 但商大小姐根本无暇在意,两人又是一连几天没有联繫。 温明理连续打了几次秘书处电话,都被人家煳弄回来,本来都心灰意冷订好了回老家的车票,打算白嫖一波老闆车费就回去。 没想到出发前一天晚上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让她去香槟酒吧接人。 她赶到之后才认出是商静。 有个女生指着她说,「代驾怎么来的这么晚?」 温明理也没解释,她想说我再叫一个代驾,但商静迷迷煳煳抬起头见是她,人要往这边走。 女生说,「大小姐,别乱动,撑不住你了。」 女生给了她一把车钥匙,「就在地下车库,开上来我把她扶上去。」 那是一辆低趴跑车,车型流畅,踩上油门就可以听到性感的声浪。 安德烈的败家儿子心水多时都没弄到手,商静这都开上了。 温明理这些年回国次数一个巴掌都凑不齐,软体用的并不熟练,好不容易下了单,代驾见车的型号直接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先道歉然后再取消中标。 温明理长舒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她们已经在路边停了半个小时了。 那个女同伴直接把人塞上车就说一句,「知道地方吧?」 然后就被人揽着进了酒吧。 门童一直催促,温明理没办法踩着油门开了一段,但跑车跟她之前开的都不一样,特别轻,过减速带都跟地震一样,颠的人难受,她怕出事只能临时停在路边。 副驾驶,商静扣着安全带歪着脑袋睡的很熟,在车内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红润的脸颊,温明理生了一场闷气,见她无意识,恶作剧般的撩起她的头髮,把自己冰冷的手掌贴上去,她说,「商静?醒醒,交警来贴罚单了。」 一个酒鬼当然不会有动静,温明理暖了手就下车买东西,等她抱着关东煮的碗上车,还没吃上两口就听到商静说,「你在我车里吃东西?」 温明理挑着竹轮短暂犹豫几秒还是吃了一口,然后鬼使神差般的说了一句,「吃不吃?」 商静没说话,她还以为这个二代气炸了,结果她直接撩起头髮凑过来,把自己咬了一半的竹轮吞了。 然后还说,「怎么这么辣?」 「下车吃,车里都是味儿。」 温明理不敢开,商静喝了酒,代驾不接单,她们就站在那条寂静的街道,路灯尽职尽责照着亮,商静双手插兜看着她把东西吃完。 等商静拿她手机提了一千块小费,才有人小跑着过来把两人送回别墅。 那晚温明理实在太累,看着商静指了客房,趴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发现商静就躺在她身边,两人脸对着脸,蒙着被子,唿吸缠绕,热的她直出汗。 温明理悄悄坐起来,还没找到自己的鞋,身后的人就醒了。 她口气不好:「你要走?」 温明理看她抱着被子,突然有一种自己糟蹋了别人的荒谬感,她下意识否认:「我找不到鞋了……」 商静打着哈欠下床找拖鞋,蹲下身给温明理换上驴牌凉拖的时候自己还光着脚。 她说,「刚刚好。」 两人身高相似,鞋码自然也没太大差别。 商静仰头看她,目光相触,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沿着背嵴一路向上,温明理被人握着的脚踝瞬间发麻发烫。 她不自在的挣一下。 商静这才起身说,「早饭吃什么?」 第3章 界限1 飞机落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温明理插上手机卡给租车公司打了电话确认,然后才拎着行李去吃肯o基。 同事连发了三封邮件催促最终合同。 温明理一边咬着汉堡一边回,她临走前已经拿到了电子合同,上面印着齐总艺术品收藏室的公章,商静倒也没避她,书面合同就放在别墅保险箱里,还给了密码,但温明理怕商静有后招,没敢动。 同事:「干完这一笔,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她们拍卖行一向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早在前些年拍卖师就在金钱攻势下麻熘转行做起了推销员,现在大家都已经很习惯这种忙一阵闲一阵的日子了,温明理作为经办人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 汉堡色拉酱加的太多,不注意都流到了手上,温明理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她选的二楼靠窗,视线无遮无挡,还能看见飞机起飞降落,暮色沉沉,隔了一个太平洋,那些混杂在记忆里的亲昵悄然攀附心头。 不过时间不多了,温明理深深吐出一口气,她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公寓。 同一时间,东八区早晨,太阳为别墅外墙镀上金边。 商静喝了一口咖啡,杯子碰到桌面传出一声脆响,技术员说,「已经提取指纹,检查后保险箱无外力破坏的痕迹。」 「可我丢了一条项鍊。」商静说,「我本来打算戴着出去玩的,怎么也找不到了……」 律师适时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珠宝鑑定资料,商小姐的玫瑰项鍊三年前估价一百万,是齐总送的成人礼物,很有纪念意义。」 警察叔叔接过来说,「我们先排查外部监控,也希望商小姐开放别墅内部监控权限。」 第5页 富人区丢了东西都不喜欢大张旗鼓,而且调监控也有点难度,他们正在跟物业沟通。 律师说:「肯定肯定。」 他们握了一下手,律师起身送人出去。 别墅门口停着警车,虽然东山别墅主打安保、幽静,邻居间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动静这么大,留心的也都猜个差不离。这一会儿齐总的电话已经到了。 王律师看了商静一眼还是走到走廊上接电话。 齐总久经商场,除了对客户、同级别的总,说话声音几乎没有情绪,王律师怀疑就是刀尖对着她的眼珠子,她也不会眨一下。 齐总:「怎么回事?」 王律师如此这般讲了一通,齐总说,「把手机递给商静,我跟她谈谈。」 母女俩说了两句话,王律师才听到商静说,「先挂了,我去开机。」 他赶到的时候大厅满地都是玻璃渣,多宝阁上摆的瓷器也全军覆没,要不是领着浩瀚的工资,王律师差一点为那些宝贝挺身而出。 商大小姐毫无所觉的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还能和声和气的说,「当心踩着。」 现在还开什么机?她手机早遭殃了,手机屏碎成渣。 王律师说,「我出去帮您再买一个?」 商静挥手道:「不用,我还有,今天麻烦你了,慢走。」 王律师更客气,欠着腰后退:「应该的应该的。」 商静乘电梯到地下二楼,短短几秒昏暗的时间胸口的闷痛更加剧烈。 商静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来气,从昨天下课到现在她已经一整夜都没合过眼了,眼前有重影,脑子里好像有人在放烟花。 齐总打开视频就说:「先吃药!」 商静懒散的靠坐在沙发上不想动身,齐总那边有秘书提醒行程,她果断道,「先帮我道个歉,推后二十分钟。」 商静:「忙就去吧。」 齐总等人都走了才说:「商静,我再说一遍,去吃药,等你吃完药我再告诉你怎么把人找回来。」 视频里商静终于慢吞吞的从吧檯接了杯水,吃了几粒药丸。 等她再坐下来,齐总才说:「你小时候就不喜欢吃药,非要两个人按着才行,有一次我回去的晚,阿姨还跟我告状,说你故意把药吐花盆里……」 还没说完,商静厉声道:「闭嘴!」 齐总沉默的看着她自己不断调整情绪,缺氧般的用力唿吸,直到面目涨红,额头爆出青筋。 良久,商静才说:「……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住。」 齐总没有多说,简略道:「她是美籍华裔,从身份资格下手比在国内报警容易,我有她老闆安德烈的联繫方式。」 齐总停顿片刻才接着说,「等你看完家庭医生,情绪稳定下来,我就给你护照。」 商静的脸隐匿在阴影里,直到视频挂断她也没再跟齐总说过一句话。 她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沙发,那里好像还留有另一个人的体温,温明理来别墅的次数不多,两人在一起后更是一次也不过来了,警察只要拿到内部监控就会发现她拙劣的谎言。 直到医生拨入户电话,商静才起身,照明灯逐渐熄灭,昔日温暖放松的游戏厅仿若一头面目狰狞的怪兽。 洛杉矶的秋天来的早。 温明理来时穿的风衣到晚上已经有些冷了,她把车停到地下车库,还有兴致找到自己的二手丰田,果不其然,落了一层灰。 出去太久公寓电子锁就剩最后一格电,她一边开门一边写备忘录,等发现自己拿着插头出来人就是一愣。 艾米莉打电话过来:「让你带的包呢?」 她抱怨道,「老闆就是个傻叉。」 温明理说,「a货过不了海关,你老闆又怎么了?」 艾米莉是她从高中时期的朋友,前两年艾米莉父母退休正式把房子买到温母附近,两家成了邻居,每年圣诞节都能串门送礼物,她毕业后在某品牌店做学徒,现在是服装助理,顶头上司是个女的,爱挑毛病。 艾米莉:「她就是个贱人!」 艾米莉:「让我一个人扛资料,整整五个瓦楞纸箱!」 艾米莉:「为什么带不回来,海关也跟我作对!」 温明理刚到家总感觉屋里有股灰尘味儿,一边想下次要是出差这么久应该定个酒店,一边又琢磨着明天要不要请个家政,美国人工太贵,这么大面积的公寓,没有两千美刀应该下不来,还不如自己动手。 她分神安抚道,「你可是品牌助理啊,背a货被发现事情更多。」 艾米莉得意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家都背,也不差我一个。」她听出朋友声音有些无力,关心道:「这次项目很累吗?不顺利?」 温明理:「顺利。」 再也没有这么顺利的项目了。 商静除了前几天对她冷淡,经过那起代驾事件之后态度就明显好转,亲自打电话跟浩瀚法务接触,让她去对接。 不出温明理所料,齐总根本看不上陈梓陶的小玩意儿,推给商静就是不损她面子,说了句客套话,商大小姐哪里来的心思招唿别人,就把她晾在一边自生自灭。 估计连法务也没想到有人这么勐,竟然能拿到二代的口头许可,说到底他们还是在给齐总打工。二代拿钱容易,但一涉及正经事上头没打招唿,他们就开始打太极,态度模煳,温明理去了两次都无功而返。 第6页 如果一开始没给希望,说不定她这会儿就快乐的回老家玩泥巴了,但路都走了一截再说不行,要放下总有些不甘心。 温明理试探着给商静发微信,漫无边际的聊天找话题寻觅突破口。 不过跟商静聊天真能把天聊死,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从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扯到东非大峡谷,商静就回个「嗯」、「好的」、「有机会去看看」。 温明理总感觉她已经不耐烦了…… 直到那天商静回了一个:「是吗?」 她忍不住打了个电话,想一鼓作气说出来,就听商静在电话那头道:「陆铭,明天过来给我送早饭。」 随即挂断了电话。 温明理怀疑她根本没看清是谁打的,陆铭也许是某个热情的追求者? 虽然截这位仁兄的胡有点不太地道,但她还是勇敢(不要脸)的去了。 然后商大小姐就载着她来了一次马场一日游。 在南市这么寸金寸土的地方,竟然有个马场! 温明理很震惊的拉度娘出来询问一番,郊区马场在南市马术协会名下,度娘甚至有开业剪彩的报导图片,两个握手的一看面相就是大佬。 这个郊区马场一点也不比洛杉矶富豪的小,配套设施足,绿化也很强,平整的绿草地,车再往里面开就是一片森林。 马术师带她挑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棕色的马鬓顺着风飘扬,眼神明亮又温柔,温明理餵它一个小萝蔔,吃完还会拱她的手心,她一下就收回了拒绝的话。 马术师:「别怕,一会儿我牵着绳,咱们就在这边走几步,很快就过去了。」 商静换了一身骑马服正在黑马身边跟别人说话。 眼看着是没回去的心思了。 温明理答应下来,见她脾气不错,马术师也多提两句,「这群小姐少爷跑完马心情好最好说话,等一阵谈什么都容易。」 温明理苦笑道:「我这个可不太容易。」 两个苦逼打工人交流了一番经验,马术师撸袖子说,「来都来了,你坐上去我带你跑跑,糖糖很温顺的,它能陪你玩儿。」 温明理没骑马服,这里虽说是协会公用马场,但看架势就知道是打掩护,一股鲜浓的会所风,怎么可能就地卖服装?太拉低档次了。她今天还穿着伞裙,要是知道商静不按套路出牌,她就换个轻便的衣服。 马术师好像听懂了她的心声,「很简单的,换个裤子就行,我去看看帮你借一件,这里还有女马术师呢,她骑马老酷了。」 马术师在这里不管赢得多少荣誉,除了顶尖那几个,其他都是安全员的命。 马术师说:「协会有规定,员工不能随便骑。」 小母马糖糖闷太久了,这几个月又没小孩儿过来玩,它放风时间也少。 马术师跟它前后脚来的马场,还给它接生过小马,对糖糖感情很深。 马术师:「这祖宗聪明的很呢,还知道发脾气。」 不过他再回来衣服没借到,把商静引来了。 她骑的黑马说不出是什么品种,鬓毛黑亮亮的,很有几分神俊的风采。 商静拉着缰绳走过来就说,「先穿我的吧。」 说着弯腰丢下来一把钥匙,看马场往东三百米有一个换衣间,门口就守着女服务生,马术师离十米远就不敢过去了。 温明理穿到一半感觉扣子有点紧,她对着那些护具实在没头脑,试探着叫了一声,女服务生就进来帮她穿。 上衣类似长袖衬衫,但外面有一个紧身小马甲,箍着肋骨和腰,温明理一时看不出它有什么用,女服务员说,「小姐,这个太紧了,你要先把内衣脱下来。」 温明理说,「这是我借别人的……」 女服务员:「留在马场的衣服都会消毒熨烫,很干净。」 温明理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借别人衣服还贴身穿有点怪怪的,主人会不会介意?但听女服务员信誓旦旦保证道:「换一回洗一回,非常干净,放心吧。」 再加上自己也实在有点想骑,温明理就忍着这种怪异感,让女服务员出去自己穿上后才让她过来系后面的带子。 靴子很沉,鞋底硬,能护到小腿肚。 交谈中知道温明理是第一次骑,女服务员还特意提醒马术师装马鞍,他们骑多就野了,装了还要卸,短距离都懒得装。 商静的裤子还是有点小,女服务员跑出去给她挑了一个更大号,女服务员:「这条没有防磨层,骑的久了磨大腿。」她跟另一个人交流半天,拿来防磨贴,让温明理贴在大腿内侧,薄薄的贴上没有明显起伏,套上裤子也看不出来,又凉又软有种橡皮泥的质感。 见温明理穿戴完毕后,很上道的问:「要不要拍照啊?小姐穿上这个真漂亮。」 「又利落、又潇洒。」 商静看着她赞嘆道,「一会儿就到吃饭时间了,跑不了,我牵着绳带你走一段。」 马术师早被商静挤到身后,温明理扶着她的手借力才能踩着马鞍跨上去,商静耐心的教她骑马姿势,大腿怎么用力、腰怎么摆,然后闲聊道:「你在国外没有骑?」 温明理:「选修课有马术,不过都需要自掏腰包去训练场,太贵了。」 商静哦了一声,牵着她走了一段,然后突然看着前路说,「我高中的时候也提过要不要出国,那时候选的学校就在洛杉矶,真可惜。」 第7页 商静抬头看着她的脸,「我总感觉要是去了肯定能遇到你。」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温明理说:「我那时候大学都毕业了,不可能去学校的。」 应该说除了老师,没人愿意凑近校园……洛杉矶青少年就跟发情的泰迪一样拥有无限精力,连警察都要绕道走。 商静诚恳道:「你真是……」 第4章 界限2 「你真是……直啊……」 温明理半夜惊醒,脑海中还自动回放着那天的场景,她低头看去,商静的杏仁眼里闪着亮光,紧握缰绳的手被黑色手套包裹。 她那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谁说的! 她有好好学化妆! 高中毕业舞会的时候她还给艾米莉化过! 虽然有时候确实分不太清楚口红色号,眼影盘最先空的也只有一个。 「…………」 能完全分清楚的一定是美妆爱好者,她只是正常水平! 温明理在大床上怎么翻滚也睡不着,哀嘆一声索性起身去找水喝,她住的这个区水质不是多好,虽然官方宣传说可以直饮,但热水壶一个月就可以锈结很多水垢,她平时还是习惯去商超囤纯净水。 一囤囤一个月的,能堆满整个储藏室,但离开太久没补货,家里还有最后一件。 她刚拧开喝了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手机铃在深夜还有点吵,勐然响起来吓得温明理一怔,她开灯过去,开头是国际区号。 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接通之后话筒对面只传来一阵轻微的唿吸声。 温明理肯定道:「商静。」 那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 这是她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分开,连温明理都有点不适应,更不用说商静了。 温明理:「怎么拿到我电话号的?」 她回国办的那张已经折了,现在商静打的是她在美国的电话号。 商静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哑,她说,「你以为我逗你玩儿?安德烈怎么没有僱工的电话。」 她停顿几秒才说,「你那里几点?」 「三点半。」 商静沉默良久才嗯了一声:「我等两天过去,别被我抓到。」 她说,「你知不知道我回去看见空荡荡的出租房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说,「温明理,我真想咬死你。」 一如既往的暴躁。 商静脾气一直都不太好,她也懒得掩饰,她们第一次见面地上就铺着一层物件尸体。 她自我、强势并且不以为耻。 温明理见她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二代。 她实际上应付二代很有一套。 远的不说,近的就如继父家族的表哥、老闆安德烈的败家儿子。 她在高中时期就能做的很好。 成人之后也顺利、平稳的拒绝了老闆儿子的追求,并且在伽利略拍卖行工作至今。 但这都是建立在他们是男性的前提下。 温母自小的耳提面命告诉她,他们具有危险性,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一个女人,温明理可以做出准备。 遇到商静之前,她一直认为女生是无害的。 所以在马场的那个黄昏,商静吻向她的时候,她僵在那里进退不得。 那个点儿换衣间已经没人了,她们在里间,拉了帘子,商静本来在帮她解系带,她突然说了一句,「天鹅颈。」 然后转到她身前说,「你穿黑色应该更好看。」 她的脸凑到温明理面前,两人吐息交缠。 商静凑过来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自己没闭眼,一直打量着温明理的反应,然后慢慢退开,在温明理松了口气的当口按着她的头又吻了下来。 这个吻来的又凶又急,主人不是在诉说爱意,她就像攻城的骑士拿着长矛一往直前。 她就是告诉温明理,你看,我在吻你。 最后温明理推开她的时候唇角都被咬破了。 商静在推搡中碰到墙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虚指了一下,然后轻声说,「你口红都花了……」 帘外传来女服务员的催促和脚步声,温明理反应过来拢住衬衫,就见商静舔了一下嘴唇:「甜的,你用的什么牌子?」 两个时空同一人的声音在此刻重合。 商静:「你跑什么?在国内待这么久就拿个意向合同煳弄你老闆?」 温明理的视线在她的指责声中漫无目的游离,最后锁定自己在落地窗里折射出的影子,一个披头散髮、有些疲惫的女人。 温明理说,「没事就挂了。」 商静唿吸急促了一阵,咬牙切齿道,「你敢!」 「温明理,别以为跑到洛杉矶我就拿你没办法……」 「回头见。」温明理不想听她放狠话,直接按断电话,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这个室内监控还是在安保公司建议下才装的,它确实给温明理带来了安全感。 但既然知道商静能摸到她的电话,室内监控也不安全了。 她大半夜挪桌抬凳,踮着脚尖给摄像头蒙上一个黑色塑胶袋。 商静的吻就跟她的感情一样来的兇勐又突兀。 马场过后,商静直接开车把她载回别墅,温明理坐在车后座一路都在思索跳窗逃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等红绿灯的间隙,商静从后视镜盯着她的脸,她终于出声道,「我先给理财顾问打招唿,交接到法务还要等一段时间。」 第8页 她说,「你搬到别墅陪我住。」 温明理清清喉咙:「商小姐我……卖艺不卖身的。」 「哦。」商静说,「我只是突然对留学感兴趣了,你在美国待那么久,应该很了解那里的大学吧?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商静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帮我申请大学,我买那幅画。」 画家只有在画流入拍卖行之后才能实现资金套现。 陈梓陶势头勐但确实是拍卖新手,背后也没熟悉的富翁追捧,第一幅画试水定价一百八十万美元。 商静说的合同就是验资同意书。 她从十岁起就拥有专门的理财团队,成年后信託基金、银行存款、不动产等等都由团队经手。 根据伽利略拍卖行内部规定,温明理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 ——这顶得上她大半年的劳动了。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确实也没到为合同卖身的地步。 而且她接触的二代一个比一个恶劣,商静现在信誓旦旦,最后会不会耍人看她白忙一场,这都不确定。 温明理考虑良久还是想熘。 结果她进了别墅就发现身后的门落锁了。 温明理:「…………」 这个门竟然是双层的!她上次来怎么没发现? 商静去书房拿出一瓶红酒,还亲自洗了两个高脚杯,她说,「别害怕,我不是陪着你吗?」 她闲适的拿着酒瓶倒了一个杯底,然后举起酒杯朝温明理示意。 「喝一口,一会儿下去陪我打游戏。」 她的手一直举着,静静盯着她看。 温明理慢吞吞的接过来沾了沾嘴唇。 商静说,「我又不会强迫你,喝吧,酒庄新产的葡萄酒,比陈酿的好喝。」 她见温明理不动就握着她的手腕去地下室。 温明理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商静背身挑游戏机的时候,温明理尽量小幅度的从包包里抽出手机,还没点到拨号界面,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你要给谁打?」 冷不丁吓得她一抖,手机眼看要掉。 商静弯腰一探手机夹在两指中间。 「这么害怕?」 她对着温明理面容解锁,修长的手指在界面上下滑动,然后说,「你要打给刘秘书?」 温明理轻轻吸了一口气,她已经悟出来「过激行为」不是客套话了,商静表情不对,现在说谁都是错,她说:「我玩手机呢。」 温明理声音放缓:「这里太黑了,把灯打开吧?」 短短一句话有停有顿,清晰又温柔。 这是她接受拍卖师培训时期的课程,已经有几年不用了。 「商静?这里太黑了,我看不见东西。」 「你想看什么?」 商静垂着眼看她,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温明理很快认怂:「黑就黑吧,先点个餐行吗?我饿了。」 商静手指松松夹着手机,凑到她脸前。 温明理闭上眼。 她用手机拍了下她的脸。 啧道:「吓死你。」 温明理根本没玩过网游,所以也没发掘出自己的特殊天赋,——不管是什么游戏都玩的稀巴烂。 这一局刚落地,她还没跑回房间就被狙了,商静视角的枪击特效在大屏幕上非常真实,商静扭头看她一眼,温明理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现在两人并排坐在毛毯上,手臂碰在一起。 温明理:「我不是故意的。」 商静直接退了游戏,手机投屏也没关,温明理看界面飞速闪过,商静点进一个软体下单,然后付款,她说,「那你看着我打。」 她开了麦。 不到十分钟时间一个元气满满的女声就说,「姐姐玩儿什么?」 「吃鸡。」 商静跟她交换企鹅号,女生服务周到迅速拉了几个人组队,队友很懂行的一个个自我介绍,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调节气氛,时不时还要带带金主,「你喜欢玩什么?要不要开车?」 商静不太说话,问的多了才不耐烦的应一声。 飞机上还有人拼歌,就是破锣嗓子唱的不太好听。 等人物跳下飞机的时候,温明理无聊的摸到瓶装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喝了一口。 第一把,全员给力,半小时吃鸡。 第二把,四十分钟吃鸡。 第三把…… 温明理都要靠着沙发睡着,突然听到商静大声说,「滚!」 她一下惊醒坐了起来。 女生解释道:「他是新手还不懂……」 商静烦躁的把手机摔出去。 「啪」的一声。 不知道是手机坏了还是那头被震住,整个游戏厅都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商静面目涨红,转头看着她,在温明理懵逼的目光中隔着衣服在她手臂咬了一口。 「嘶——」 温明理推着她的脸:「你怎么咬人啊,商静!」 第5章 合同 温明理在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定格在:她不会是女版汉尼拔吧? 只不过这个「汉尼拔」还在初始阶段,听到温明理痛唿就没咬的那么用力,温明理趁机扳着她的头,把人拉起来的时候袖子上已经晕染了一块唇印。 ……肯定洗不掉了。 两人目光相触,商静眼睛亮的惊人,好像团着一簇火焰,能把人灼伤,温明理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第9页 地下室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为首的人喊了一句,「商小姐。」 温明理的援兵到了。 「我希望温小姐可以保守这个秘密。」刘秘书在前面带路,她说,「齐总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 她走到客房门前拿出一份保密合同,「今天太晚了,您先看一眼。」 温明理:「能派车送我回去吗?」 她一目十行的浏览文件,确认没坑之后就说,「我可以签字。」 刘秘书眼神闪烁,「……今晚不行,司机要随时待命。」 客房在二楼,有独立卫生间、小客厅。 刘秘书看着她走进去,打电话通知保姆送来一份饭菜,「明天早上八点,保姆会准时敲门,我希望您可以把门反锁,晚上不要出来走动。」 温明理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商静呢?她怎么样了?」 刘秘书声音很轻:「小姐很好,没有一点问题。温小姐,晚安。」 她离开前还回头仔细打量了温明理一番,那种眼神太过细緻,令人不适。 温明理先给靠谱的朋友写了一份邮件阐述自己的处境,设置定时发送。 又把手机快捷键设置成报警电话,做完这一切才算安心。 保姆送的晚餐已经凉透了,温明理饿过劲儿反倒没什么胃口。 而且事情发展成这样,她也不敢乱吃东西。 温明理明确知道商静把她拉入了一个漩涡。 但她却无能为力。 齐总深夜回到别墅就听见秘书说,「王主任来了一趟,没开药,小姐情绪已经稳定,现在正在房间休息,王主任说明天要小姐去做一些检查。」 齐总:「不是都好了?」 她进电梯按了一下,秘书看她摁了三楼。 秘书沉默良久还是说:「王主任说可能加重了,復发频繁,甚至出现了明显的狂躁性徵……小姐今天把一个人咬了。」 齐总动作骤然顿住,她盯着秘书,神色莫名。 齐总先去了一趟安保室,这个别墅太大,装修的时候就预留了另一条线路专门用来连接视频监控,门、窗的安保系统连接别墅物业和警察局,只要外力破坏可以确保他们在十分钟内赶到。 现在她站在监控器面前,监控回放中商静正端着高脚杯朝另一个女生示意,同一时间地下一二楼都是黑屏。 秘书冷汗直冒。 别墅半年一次的安检直接由私人秘书负责,出了这样的事,她难辞其咎。 齐总说:「不怪你,应该是小静搞的鬼,打电话让师傅过来修一下。」 温明理半夜被敲门声惊醒,她打开室内灯,隔着门喊了一声:「谁?」 门外没有传来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隔音太好,她们无法交谈,温明理僵持半小时,手指在拨号键犹豫不决,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来电备註是「刘秘书」。 齐总给了一份报酬可观的合同。 她气质平和,留着职业短髮,眼角有细小的皱纹,但并不损魅力。 齐总苦笑:「小温也知道了吧?商静是我唯一的孩子,早年忙着做生意没好好照顾她,现在回头一看,她就长成这样了……作为一个母亲,我非常失败,我来的太晚,现在就是捧着心走到她面前她都不屑一顾。」她话头一转,目光平和的看向温明理,「这孩子很喜欢你。」 温明理心下一惊。 齐总接着道:「她之前也有个姐姐,不过现在出国读书,两人联繫也变少了。医生说她是缺少陪伴,我常年出差,实在做不到,难得她对人这么好……「 齐总把合同推到她面前:「我知道安德烈这个周扒皮,画还没卖出去吧?你留在这里帮帮我,就当休假,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合同看得出是经过专业人士的手,明确规定了服务范畴和劳动时间,齐总愿意支付一半的报酬,在商静治疗期结束,她的法务团队还会启动购买程序。 温明理:「即使不签合同我也会对一切保密,这是商小姐的隐私。我这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借您的东风,还想回老家看一眼,齐总。」她努力组织措辞,多年打交道下来,温明理知道她这个年纪的成功商人最不容许别人质疑。 温明理:「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陪伴就相当于安慰剂,最后还是要遵循医生的意见……」 话还没说完。 「当—当——当————」 书房钟声敲响,沉闷又厚重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齐总循着声音看去,笑着说:「不好意思,家里收藏的古董钟,前两天坏了我还说修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大半夜响……」 「我知道你会做出最好的选择,你需要时间考虑……是不是太困了?打扰你休息真是抱歉,咱们明天再聊。」 温明理第二天收到了刘秘书的邮件。 附件里面包含了温母获得绿卡资格审核的全部资料,继续往下滑,甚至连她们入境那一年的签证照片都有。 窗外阳光明媚,屋内却如冰窟,寒气顺着皮肉浸到骨头缝里。 温明理坐在那里发呆。 商静打来视频电话,提示音持续响了三次,温明理才接通,她喉咙被堵着发不出声,好在另一个人没有在意,她抱怨道:「你去哪儿了?」 第10页 「不是说要为我工作吗?我早上起来怎么见不到你?今天要去医院检查,还要抽血,你陪我去。」 抽血当然要空腹,商静不能吃早饭,但别墅今天人多,阿姨做的早餐把长桌摆的满满当当。 温明理按捺心神勉强喝了口豆浆,商静夹着小笼包举到她嘴边,催促道:「快点吃,怎么吃个饭这么难,烦死了。」 包子刚出炉,特别烫,温明理别过脸没碰,餐厅突然传来电梯提示音,商静表情一变,「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捉住温明理手腕站起来作势要走:「时间来不及了,让司机路上买点儿,走啊,别磨蹭了。」 齐总穿着居家服和两人错身而过,温明理垂眼就当没看见。 医院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忙。 一楼大厅人声鼎沸,机器提示音掺杂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吵得人耳朵疼。 商静一到这里不自觉的攥着温明理的手指,她的手心都好像出汗了,指腹湿漉漉的,温明理抽了两次没抽开,护士已经走过来说:「商静?」 生活助理小陈答应一声,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表格、化验单据,「先去抽血,早上没吃饭吧?」 小陈说:「没吃。」 小陈对温明理说,「温小姐,麻烦你了。」 温明理拖着商静在人群中穿梭,不时有人挨着肩膀擦过,商静的手越攥越紧,前面两人不时回头观察商静的情绪,生怕她突然爆发。 温明理大拇指按在她的手背上,她低声喊道:「商静。」 有护士带着,他们除了在路上和检查花了一点时间,其他都很快,最后小陈带她们直接拐弯绕过拥挤的人群,去了一栋清幽的诊疗楼。 温明理看见闪闪发光的路标:国际医学部。 坐诊医生除了多出几个老外,护士更清闲一点,其他都是老样子。 小陈站在门口说的吐沫都干了,商静也不愿意一个人进去,她斜了小陈一眼,还是握着温明理的手指。 小陈:「我的大小姐啊,王主任因为等你推了多少人了。」 他实在劝不动只能眼神示意温明理:「温小姐帮帮忙。」 温明理不想进去,听的越多越难抽身,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推着商静肩膀要她往里面走,商大小姐不为所动,直到护士冒头催促,两人也没分出高下。 她走进去转身掩上门,对商静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去吧。」 王主任:「你也来,你站在那里她总分神,根本不听我讲话。」 王主任是南市中心医院精神科主任,从业二十余年做到这个位子,还算年轻的。他除周三、周五在两个院区坐诊,其他时间都在开会、交流、跟着行政做评估,现在连实习生都很少带,能专门抽时间看商静很不容易。 「指标正常。」王主任掀着化验单,商静总共做了三次功能核磁共振,宰人也不是这么宰的,他压下化验单,寻思着这两天去科室打个招唿。 「吃饭还会吐吗?跟人接触会不会感到噁心?」 温明理走来商静迅速抓住她的手,这才有精力跟医生说话:「你说什么?」 王主任:「……吃饭还吐不吐?你也坐。」 他这才正眼打量温明理。 鹅蛋脸、眉目舒展、琼鼻小口,面部饱满,即使现在蹙着眉也好看,他要再年轻一点也会为这样的美貌心动。 「商静。」王主任严肃的看着她:「你明明能够自己控制情绪,为什么放任?」 「情绪就像一条河,别人是没能力建个闸口阻止它暴动,你有,你甚至还建起来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开河放闸,看着自己去死?」 商静:「声音不要这么大,我听着不舒服。要不要开药?不开我就走了,医院人真多,脏死了。」 王主任都气笑了:「人多?那你还握着人家的手?能不能收敛点儿?」 他们一来一回光明坦荡的谈这个问题,王主任也没表达任何立场倾向,但温明理还是觉得气血上涌,羞窘的头都要炸了,她咬牙甩了一下手,商静立刻握紧道:「住口!」 第6章 控制欲 时间到,护士准点敲门。 王主任清清嗓子:「进。」 商静低头整理情绪,手还是没松开。温明理看见有人开门,下意识错身挡了一下遮住两人交叠的手。 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帽上有条槓的护士走了进来,她说:「精神医疗检查。」 她看见屋里还陪着人就点头出去了。 王主任等门关上才说:「商静,下次你要是还是这个态度,我就不能给你看了。看你作践自己的身体我就来气。」 温明理闭着眼都知道他俩关系不简单,反正她从来没听过医生病人吵架的。 王主任开了药跟医嘱:「谈恋爱情绪不稳定很正常,治疗阶段我不建议你祸害别人,但你肯定不听……」他对着温明理说:「真的麻烦你了。」 温明理真的一点都不想接手这个麻烦。 但她没有选择。 当天晚上小陈就把服务合同拿过来。 商静已经吃了药睡着了,她有理由怀疑齐总做这一套是避开商静的,这让她的怨气小了一点。 小陈不敢进门,温明理已经从客房搬到三楼,就在商静对面,小陈说话声音都特意放轻。 「齐总交待过明天拿到法务备案,您再看一眼?」 第11页 见温明理没有反应,小陈继续道:「她还特意交代我把这个给您。」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没有密码,可以跨行取。」 温明理这才把东西都拿过来,小陈准备了两份,她把自留的那份仔细拍了照片传给自己的律师朋友。 然后说:「我再看看条款,你先下去吃饭吧。」 小陈犹豫一会儿还是下去了。 朋友这会儿正好不忙,她们俩仔细谈了一次,朋友说:「直接给你卡?真大方,估计走的私帐,你看看能不能摸出转帐的银行卡号。」 朋友冷静的评价道:「报酬丰厚的让我以为资本家都是傻子。」 温明理在合同签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总有一种模煳的预感,事情并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但她更应该考虑的是现在的处境,她算是暂时卖身了。 好在奴隶主家的傻儿子因为身边有人跟着,小动作收敛不少,每天就是要温明理陪着打游戏、逛街。 温明理真的没开这个窍,她每天跟商静玩要不被狙,要不落地成盒,连枪都没摸过。上线下一步就是下线,然后看着商静玩,如此反覆几次就算她脾气再好也不由有点烦躁。 她有时候不想待在游戏厅就会去别墅后花园逛逛,这里养着很多说不出品种的花,偶尔还能看见物业爬高爬低的修剪灌木。 夏天蔷薇粉簇簇的堆在栏杆上形成一面花墙,迎风摇曳,鲜妍可爱,就是香味霸道点,她停留时间久了再去地下室商静都能闻出来。 见她熘了几次,商静讽刺道:「你就是这么工作的,当着老闆面熘号?」 温明理:「我不会玩。」 商静哼了一声,斜眼看着她,说:「逛街你又说累,真娇气。」 「那不一样,」温明理说:「你穿着运动鞋,我穿的高跟鞋,就是鞋跟不高,走几步也累脚。」而且跟她逛街也没什么意思,商静根本不逛步行街,她们就是跑到商超,然后店主封店,商静对着衣服随便挑两件,有时候去看看包包,有时候逛了一大圈什么也没买。 她有几次从牌子店出来见店主弯腰鞠躬都想:商静不会被打吧? 既然僱主开口,温明理第二天就提前两小时下楼跑到游戏厅练网游,因为实在太菜只能去平台点了陪玩。 单价非常便宜!一小时才二十多块,就是不保证升级,温明理完全没意见,她挑了一个女陪玩,一次付了一天的钱。 刚下单女陪玩轻轻绿草地就上线了。 轻轻绿草地:是不是点错了?你包了一天,应该是包二十次的吧? 温明理没仔细看,但退改操作又很麻烦,她说:就这样吧,先陪我打一小时,我一会儿就要上班了。 轻轻绿草地吃了两天泡面,眼含热泪心道:这是什么美丽富婆啊。 因为带了温明理,她们游戏重启三次才算顺利跑到房间。 轻轻绿草地:「姐姐,你躲门后面,杀了这个你拿枪。」 温明理艰难的操作人物躲在角落,轻轻绿草地手速快瞄的准,一枪一个,等温明理舔了包,她们就跑出门跳到另一间房子。 轻轻绿草地重复上一次操作,只不过最后一个熘得快没打死,她冲出去补枪。 「砰——」 温明理被人从窗外打死了。 她们在二楼! 温明理都无语了,看轻轻绿草地还要自杀过来陪她玩,温明理都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肯定能成为陪玩圈的传说……她说:「你玩一局让我看看。」 轻轻绿草地为了带她都没玩多久。 轻轻绿草地声音轻快道:「好嘞!」 职业陪玩手速快动作也利落,操作人物抢了一辆摩托在山地狂奔。 毒圈越来越近,山顶又有人朝着轻轻绿草地打枪,温明理看的专心致志。 不妨身后传来声音:「来的这么早?」 商静走近就听到一道甜的齁人的嗓音喊:「姐姐,这局玩完儿我陪你打王者吧?」 温明理说:「开饭了?」她还没放下手机另一只手就从背后伸过来夺走。 商静说:「你在跟谁玩?」 她沉着脸,声音带着一股戾气。温明理见她要发飙,解释道:「不是你说我技术不好,我才想练练。」 还没待商静脸色转缓,轻轻绿草地疑惑的喊了一声:「姐姐?」 商静冷笑:「这才多久就喊的这么亲热?姐姐也是你能喊的?看她脾气好就贴上来?」 温明理见她越说越难听伸手想夺过手机。 轻轻绿草地早就识相的不敢吱声,商静躲了一下退掉游戏,扒拉着手机界面连温明理手机里的下单软体都卸了。 「商静!」温明理说,「别翻我手机。」 商静顿了一下:「生气了?」她说:「我更生气。」 ……温明理见情况不对想跑,她还没动两步,商静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头髮。 温明理:「疼!」 她现在开始恨地下室的隔音,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打架! 温明理背身也没见到商静的神情,但她听到一阵粗喘,商静好像跟自己打了一仗,她探头在她发间深嗅,然后推了她一把,温明理扶着沙发回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那天商静拒绝吃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正值饭点,大家都看到温明理跟着跑出来,谁惹谁生气一目了然! 第12页 商大小姐一天没吃饭,温明理顶着保姆、助理责备的眼神,端着吃的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没听到回应。 小陈怕事态进一步发展,大半夜又召唤王主任跑了一趟。 王主任找温明理谈心,这个别墅都因为商静的反应紧绷起来,但王主任还很闲适,他甚至让阿姨泡了一杯咖啡,他说:「这就是病人,即使她表现的再正常,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点都可以让情绪爆发,她谈恋爱就是祸害别人。」 看着阿姨回身听八卦,温明理说:「咱们去书房吧?」 王主任没动,他把人盯走后才对温明理说:「她估计是顾忌着你还在没敢摔东西,之前只要一犯病看见什么都砸。」 温明理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她存着一腔疑惑无人解答,隐晦道:「我们认识不到半个月,我……是异性恋。」 「那就不奇怪了。」王主任喝了一口咖啡,他轻松道:「别对她服软,该走就走,她在尝试控制你。」 「爱情里面可别讲什么道德,你退一步,她进一步。」王主任说:「她才不会理解你的退让。」 温明理:「我在屋檐下……」 王主任:「她会把你推下悬崖,不要心怀侥倖,温小姐。」 洛杉矶公寓。 温明理跟同事做完交接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居家生活。 她刚开始几天还会担心商静跑过来,两人无法沟通又解释不清,想起来这种日子就令人头疼,但商静不知被什么绊住脚,虽然每天都能接到跨国电话,但她也算赢得喘息的机会。 这周周末秋高气爽。 艾米莉约她出去野餐:「就在湖边,这里没什么人,草也长得好,铺个野餐垫就好了。」 温明理欣然应约。 结果到了才发现湖边被警戒线封锁起来,她们不能靠近。 大周末总不能白跑一趟,艾米莉拿着手机搜了一圈发现附近有个农场,主人正在举办烧烤派对,两人带着食材加入,一点都不起眼。 她们开车进去还拿到一个号码牌,门口停着很多车,再往里面走还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绿色围墙,把农场分成里外两个部分。 温明理正在犹豫的时候见到了自己弟弟西蒙,她才放心的走过去。 西蒙穿着正装,就是没系领带,他手里还拿着一罐饮料,见温明理过来也很惊讶。 他说:「你怎么也来了?」 今天是农场主小儿子的朋友聚会,他们收留了附近所有被警戒线拦住的野餐爱好者。 里面很热闹。 温明理:「出来野餐。」 西蒙给她拿了罐可乐:「我来拜访客户。」 艾米莉打开后备箱喊:「西蒙!过来帮忙!」 他们提着一箱子东西过去,里面已经烟气缭绕,支了五六个烧烤架,人多还拉起了桌子。 温明理进去就被塞了一串鸡心,她不喜欢吃,等人走过去就塞给西蒙了。 西蒙:「真是看人下菜,我来的时候就没有。」 艾米莉:「谁让你穿的人模狗样的,只有银行来要贷的才这么收拾,不打你就不错了。」 西蒙笑的咧出一口白牙,他的眼神深邃,说:「多谢夸奖。」 艾米莉被撩的受不了翻个白眼拉着温明理朝里面走。 她说:「他跟你那个表哥越来越像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艾米莉突然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温明理正对着烧烤的女生说不要加蜂蜜,她早上没吃饭,现在早就饿了,现在听艾米莉突然提这一嘴,才把视线挪过去。 女生:「好了,要不要土豆?」 温明理:「有香肠吗?」 艾米莉凑过来说:「我带的有。」 艾米莉坚持不懈:「见面就感觉你状态不对,工作又不忙,肯定是谈恋爱了。」 太阳一出来温度就高了,温明理解开外套扣子,身边还有人说笑的声音,几个人手机声音外放正在刷视频。 艾米莉:「低头。」 一个男的举着手机走过去,嘴里还在说:「烧烤派对!快点过来玩。」 艾米莉小声抱怨:「真讨厌。」她说,「走了,还没回答我呢,谈没谈?」 温明理继续吃东西,没出声,艾米莉心想这就准了,没过多久就听到这位朋友说,「正在稳定的分手。」 艾米莉:「分手还有进行时?!」 第7章 暴君 艾米莉:「你不会骗我吧?」 一个小男孩儿拿着冰淇淋过来,仰起头让人挑,艾米莉挑了一个提拉米苏口味儿的,给他小费。 小男孩摇头,他自我介绍说:「我叫查理。」 艾米莉不明所以,旁边有人说:「他要漂亮姐姐亲亲。」 艾米莉哈哈大笑,然后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查理满足的跑到温明理面前。 艾米莉说:「康妮有男朋友了哦。」 小查理遗憾的看温明理一眼:「你要是分手了可以来找我。」他大方的挑了一个草莓味儿的递过去,「纪念我第一次失恋。」 众人皆笑。 温明理接过来说:「谢谢。」 艾米莉看着小查理屁颠颠的跑到下一个女生面前:「继续讲,分手进行时,是谁不同意分手?」 「都没提过分手……」温明理几乎能想像出商静怒目圆瞪的样子,嘆气道:「我说了她也装作没听见。」 第13页 艾米莉:「那就别管他!现在立马单身,看上哪个男的就给我沖!」 这里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场大型聚会,还有人拿着泡泡机和气球过来,彩色的气球像云朵一样压过来,抓着绳子的男人笑的很灿烂。 温明理吃了口冰淇淋,说:「不行……现在有点混乱。」 这有什么?艾米莉不以为意,她身边同事还同时跟两个男人交往呢。 艾米莉:「你就是道德感太重,他要一直不同意,你等到天荒地老?」她见温明理没什么反应,又说:「能让你主动提分手的人我还没遇到过,这个男朋友有问题吧?」 温明理斜眼看她,艾米莉连忙补充:「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才谈过几个?初恋就是一只小羊羔,你跟他在一起不就跟养儿子差不多?上一个倒是人模人样,不过管不住下半身,分也就分了,按你的条件,男的还不好找?」 温明理:「不用提醒我了。」频繁被人提起前男友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经歷,她用一种很轻的语气说:「这个不太一样。」 见艾米莉凑过来兴致勃勃要听八卦,温明理笑着推了一下她的脸:「你是不是幼稚鬼?」 艾米莉:「说嘛说嘛,让我看看是谁夺走了康妮的心。」 天很蓝,太阳也好,这样的天气不禁让温明理想起在海边的日子,人真的很奇怪,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她万般不好,留在身上的痕迹也令人着恼。分开之后反倒日日夜夜品味着相处的细节,连生气时的争吵、她挑眉毛的神态都感觉里面藏着千言万语。 温明理下意识摸着脖颈间的印记,没人加重,这两天已经长好了。 她说:「跟她在一起有时候感觉很好,但大多数时间都想逃。她很强势……是爱情里的暴君,听不进去别人说话。」 「老天。」艾米莉开始感兴趣了,「是个型男吗?你们在哪儿认识的?」 「国外,出差的时候。」 「他跟你过来了?难怪你最近不爱搭理我。」 温明理想起半夜三点多准时打过来的国际电话,她今天一定关机! 商静肯定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让自己睡个好觉。她挥开艾米莉,「别往我这边凑。」 艾米莉还想再问,主人击掌说话,烧烤派对正式开始。 主人摆了两个长条桌,上面铺着碎花桌布,每人分到一个盘子、刀叉,饮料成箱堆放在身边,撕开纸箱任人取用。 西蒙脱了外套撸起袖子帮忙分餐,主菜是大份烤羊排,上面撒了黑胡椒还有迷迭香,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儿。 西蒙偏心的给温明理夹了一块最嫩的肉,他说:「早就烤好了,但人越来越多,不够分,他们又烤了两个,第一块烤的过头,硬邦邦的费牙,又不好吃。」 艾米莉饿的可以吞下一头牛,夺了一块埋头苦吃。 西蒙说:「圣诞节我能有八天假,你回家吗?要不要我开车过来接你?」 离圣诞还有一个月,温明理没什么安排,自然打算回去,毕业之后虽然都在洛杉矶,但还是很少回去看父母了。 「爱丽丝呢?」 西蒙现在跟女友一起住,老约翰每次都要问他什么时候订婚。 「她要回自己家,她的姐姐订婚了。」西蒙耸肩,嘆气,「她总是在生气,我知道她对现状不满意,但频繁更换工作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艾米莉嘴里含着东西还能抬头说:「听听你这个口气,要我我也感觉生气。」 烤肉混着饮料下肚,主人又拿出自酿的葡萄酒,温明理喝了两口头就昏昏沉沉的,还是西蒙开车把两人送回去。 她手撑着头看向窗外,西蒙怕两个醉鬼吐在车上,车窗都没关,凉风混着白天最后一丝热气打在脸上,温明理伸手勾了下凌乱的头髮。 一辆车和他们擦身而过,车主放慢车速降下车窗,一双含着惊艷的眼睛。 西蒙大喊道:「老兄,当心掉下来。」 温明理别过脸头抵在靠垫上眯了过去。 冷热交替,当天晚上胃疼的没睡个好觉。 温明理吃了药靠在床头整理资料,半夜电话又打了进来,她任由手机铃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手机铃声不屈不挠的响了二十多次,温明理接通。 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唿吸,商静说:「你真狠心,你猜我在哪儿?」 明知道她是卖可怜,但掀书的手指还是没落下去,温明理长长的舒了口气,她顺着她的意思说:「在哪儿?」 「医院。」商静眼睛看着治疗室的挂画,深山远居图,颜色描的好,虽然是仿品,收的时候也费了不少力气。齐总收藏室的东西都能撑得起一场展览,躲在国外就行了?安德烈就是一只蚂蚁。她垂下眼帘:「不小心把这里砸了,治疗师不让我走,我要住院了,你再也不回来了吗?」她咬着嘴唇,又想到温明理看不见眉心蹙起,「吃药吃到想吐,胃疼的睡不着觉,他们都不相信我谈恋爱,非说是我的幻想,说我病情加重……」 商静如愿听到对方平缓的唿吸断了一会儿,她继续道:「他们说我在意淫你……」 治疗师带着王主任过来,即使几分钟前才眼睁睁看着商静在他面前发狂,听到这色气的话,都没忍住脸红。 王主任咳了几声,商静眼神凌厉的扫过去,他举手走过来,「我投降好不好?别生气。」 第14页 他踢走脚下的碎片:「你吓到别人了。」他配合道:「住院治疗才稳妥,我今天给你开药,先观察两天,病情反覆都是常事,耐心一点不要伤害自己。」 商静放下手机。 她冷着脸说:「你说的太多了,假!你是不是蠢?」 治疗师在王主任示意下不情不愿的关上了门,还没过多久又带着扫帚走进去,才发现两人坐的很远,王主任正在沏茶。 王主任:「这活儿用得着你干?」 治疗师心虚的呵呵一声,来回扫了几次碎片赶紧出门。 看着人出去王主任才说:「不是我说你,本来都好的差不多了,动什么气?病情循环加快你就开心了?你是不是忘了当年受的罪?」 商静握着手机眉眼间都透出一股不耐烦,王主任:「好好好,坐下说。」 他拿着化验单,说:「脑功能检查出现了明显的bp指征……你现在还同意加入实验组吗?之前就给你申请过,用药我也都看着没问题,主要还是临床护理。」 商静反问:「你觉得我需要心理安慰剂吗?」 不需要。 王主任甚至知道商建涛请了国外的催眠师,但这都对商静没什么作用。 心理催眠没电影电视剧描述的那么神奇,它主要是通过语言暗示帮患者建立精神屏障,但有正向作用的同时就代表它也可以从黑色地带牟利。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节 心理专业上的是生物科学。 头髮半百的教授站在讲台上说:「心理是科学,不是神学。物理伤害、药物损伤甚至是语言环境转变都有可能造成心理问题,以后等你们走上这条路,就知道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病并不依据各种表格,人会撒谎,但身体不会。」 他想起商静情绪反覆,一会儿恼的砸人砸东西,一会儿又坐那里端端正正的给别人道歉,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但现在结果都出来了,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是个大问题。 长久的心理暗示身体也会习惯的。 王主任:「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他递过这杯茶,茶叶还是同事出差带回来的高档碧螺春,在空气中盈晕出清冷的烟波。他试探道:「温明理?」 商静压着他的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屋里静的好像能听到陶瓷撞木的迴响,她说:「不喝,凭什么每次你们打什么牌都要我跟着出啊?这次我不打了。」 她笑道:「你以为说几句话我就信你了?我知道怎么治,开药吧,再跟齐月娥说要是想让我帮忙就有个求人的样子,她今天敢压着我来医院,明天我就敢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毕竟我这个病可是从母系来的。」 她笑吟吟道:「毕竟我的钱也不是从她那里继承的,想用就别给我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这一个爸一个妈,我都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 第8章 拍卖行 早上七点半,安德烈结束晨练跟保全人员打了声招唿返回家中。餐厅早已经摆放好了三明治和热牛奶,他的妻子正在切水果。 安德烈走过去说:「没煎香肠吗?」 妻子很年轻,原先是他的私人秘书,刚刚大学毕业就在伽利略拍卖行工作,他们相伴多年,安德烈早已经习惯她的照顾。 妻子说:「家庭医生说你要控制体重了,从今天起取消下午茶,你的三明治都不会放芝士,除非你恢復正常体重。」她颠着手中的平底锅说:「喏,无油煎蛋。」 安德烈埋怨般的给了她一个早安吻:「丽莎,我希望你对我好一点,我吃肉,不吃草。」他再下楼已经穿上熨帖整齐的西装,在餐厅喝掉牛奶,三明治他喜欢在车上吃。 拍卖行早在五年前就被他以周转资金的名义卖了出去,现在伽利略的办公地点在二十公里外的一个商业街,因为道路通畅,他顶多在路上花费三十分钟,距离适当。当然商业街并不繁华,但附近有一家沃尔玛,也并不算得上偏僻,总体来说租金十分合理。 安德烈觉得这是税务律师最明智的一次建议,不枉他每年支付那么多薪水。——省下的房产税足够他把帐盘平了。 伽利略拍卖行除了前台和几个固定员工,一周来一次的保洁,人数并不多,只有在开展新项目的时候才能见到拍卖师集聚的盛况。 工作秘书迎过来说:「康妮还没到,律师九点过来。」 安德烈点点头:「律师一来就把他请过来,我还有点手续要他去做。」 但这一等就等到下午,律师他们谈了又谈最后无话可说看着茶杯干瞪眼,然后十二点的时候工作秘书好心的给他们热了便当——沃尔玛出品,还附赠蒜蓉辣酱。 安德烈吃到了烟燻烤肠,他还喝了几杯咖啡,连律师都去了两趟厕所。 直到下午两点半,员工结束午休从停车场走过来开始工作,工作秘书才敲响门:「康妮到了。」 康妮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二三十岁的女人其实正处于人生的全盛时段,她脱去青春稚气,在职场中摸爬滚打,学会了化妆、打扮,有了手腕但又没有沾染上中年人养家餬口的压力。——对美国人来说,三十岁还是青春的尾巴呢。 年轻、一路也没受过多少磋磨,所以对人对事都有一种温和的态度。环境也养人啊,她现在远远站着就足够吸引人了。 律师见康妮进来眼睛就亮了起来。 第15页 安德烈站起来和她握手,「康妮,这次辛苦了。」他指着律师说:「我也不说废话,这是我请来的律师,亚歷山大,我们来聊聊你的僱佣合同。」 温明理短暂握手,然后坐在椅子上,老闆安德烈在书案后,斜侧方就是律师了。 律师站起来很有礼貌的把合同推到她面前:「康妮小姐,您跟伽利略拍卖行的僱佣合同已经到了年限,很不幸。」他回头看了一眼僱主然后说:「因为安德烈先生投资受挫,资金难以转圜,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不再续约。这是第一版解约协议,您可以看看。」 温明理没有接话,她问:「你是律师?你确定这是我的老闆安德烈的意思吗?你没有欺骗我吧?」 安德烈在一边点头,律师说:「安德烈先生就在身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受到他的允许。」 律师见过很多被迫失业前夕苦苦挣扎、不可置信的雇员,所以对处理这些事很有些心得。 他思索着要是一会儿被泼了咖啡是不是可以追出去要到联络号。 根据入职资料显示,康妮怀特已经在伽利略拍卖行干了六年了,从拍卖助理一路往上,最后坐到拍卖师的位置,付出不少努力。 一位可敬的职业女性。 现在这位职业女性点着合同封面说:「是不是太仓促了,我的赔偿金呢?」她说:「我在这里干了六年,根据工会的条款,我可以得到三倍的解约赔偿。」 律师:「因为您没有考勤,赔偿金也是和劳动时间挂钩的。」 温明理:「不,我的律师朋友告诉我,老闆的问题员工不需要买单,我所作所为完全符合要求。」 这根本没有沟通,律师眼神徵询僱主意见。 只见安德烈哈哈大笑:「康妮,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亚歷山大,你先出去吧,守在客厅。」 律师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拿着公文包走出去。 温明理倒是闲适的坐在椅子上,她从进来开始除了礼貌微笑根本没多余的表情。 安德烈说:「我就知道,肯定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他们都喜欢你。」他站起来倒了杯咖啡,「刚刚的都凉了,喝这杯,这个新鲜。」 温明理接过来没喝,安德烈也不生气,他嘆气道:「你也不能怪我啊,齐总是个大客户,她13年拍的粉钻、16年拍的青花瓷瓷瓶、18年我记得她还来捧场拍了一幅印象画,那时候都没人看重,流拍又要走那么多程序,人都能被拖垮,人家拉你一把,总要记得报恩吧?」 「现在她来为难我,我又能怎么办?」 温明理:「她要我做什么?」 安德烈夸张的表情一收,他说:「我就知道你能明白。」他重新坐在老闆椅上轻松道:「一件小事,齐总希望你能回中国继续履行约定,她还说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需要继续陪伴治疗。」 「那您知道是谁让我回来的吗?」温明理说。 安德烈敏锐察觉到里面埋着大东西,但生意人知道有些话不能接。 他说:「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呀。你不是中国人吗?回到家乡还不开心。」他皱眉思考道:「餐旅费、工资,财务都会按时清结的。」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只多不少,我相信齐总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员工。」 温明理:「钱肯定够,但人跟狗可不一样,狗这动物笨,你打它一顿再餵一口饱饭它还会亲热的舔你的手,人不行,她让我回来我回来了,现在又逼着我回去,怎么好事全被她占了?」 安德烈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他说:「那你怎么才能回去呢?」 温明理用那种理所当然的眼神说:「我为什么要回去啊?不回,今天不是来谈解约的吗,那就把律师叫过来好好谈谈。」 「康妮,我错了,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安德烈苦笑求饶道:「都是为了餬口嘛。」 「咱们可不一样,」温明理少见老闆如此能屈能伸的做派,她没惊讶也没欣赏,只是口齿清晰的说:「我是无产阶级,你是资本家,你的儿子撞死人你交了罚金就出来了,他第二年酗酒超速撞了一个交警还是没事,他第三年……」 「好吧,我知道。」安德烈大声的打断她,然后带笑说:「看来你对凯文很有意见,等两天我带着他向你赔罪。既然钱足够,那为什么不干呢?又不是什么累人的活计,年轻人不要怕没脸面,为钱折腰不丢人,等你拿了钱买房买车还不在话下?中国人不是喜欢买房子吗?」 温明理见安德烈声音加大就知道他是不耐烦了,她本来也不想跟这种人闲聊,只不过想着就要走了,平常受的气、看不惯的都想怼回去。这些人看你平日脾气好就真当你是软柿子好拿捏了。 她不刺刺再走以后想起来就后悔。 温明理:「资本没有尊严,瞧我,都忘了。」她拿着包包站起来说,「咱们是直接法庭见还是自己调解呢?拍卖行我是不打算来了,今天给我个准话吧。」 安德烈跟着站起来:「康妮,你在拍卖行干了六年,怎么说也是陪我一起起来的老员工了……」 温明理伸手隔空阻止他表演,她说:「安德烈先生,别说了,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你自己信吗?」 安德烈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一点都不念旧情。」 第16页 这话说着你都不亏心吗? 温明理都没给他眼神,提包要走,安德烈在身后说,「康妮,你要想清楚,裁员和主动辞职是不一样的,名声坏了有什么好处?你从伽利略走出去有人还敢请你吗?」他加重语气说,「你要考虑清楚。」 温明理:「说完了?」直接推门走了。 同事抱着她的东西走过来,「你养的那盆绿萝怎么拿?」 温明理抓着她的手臂把人拉出办公室范围:「怎么直接凑过来了,他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同事说:「我干这行的年头比你都大,他能拿我怎么着?我可在伽利略待了十多年呢,辞退了正好提前养老。」她拍着温明理的手,「别怕啊,掏钱请个律师,他也就在洛杉矶有些名头,出了这里谁认他?」 安德烈虽然比不过齐总的财力,但在洛杉矶经营多年,哪有同事说的这么轻松。 知道这是宽慰她,温明理笑着头歪在她肩膀上,「嗯,我不怕,有空带着孙女找我玩啊,绿萝不带了,本来就不好养,都是你照顾的,我拿回去也养不好。」 同事嗔道:「你这孩子。」 第9章 特殊的早晨 温明理临走前还收到其他同事送的捧花和玩偶,伽利略员工流动不大,大家感情都不错,还有个拍卖师知道她被辞退的消息特意发短讯询问,温明理给她回了个ok。然后和办公室众人一一拥别,这就算一场小型欢送会了,员工都对自己老闆的人品没什么信心,但也不是多怕他。 同事看见安德烈走出办公室装模做样一边瞟着这边一边跟律师说话,悄悄翻了个白眼。 温明理忍笑抱着东西走到地下停车场,自从几年前从拍卖师转「销售员」,她就不需要坐班了,在办公室留的东西并不多,全部加起来还没填满纸箱。 她把捧花放在副驾驶车座上,花是粉色蔷薇,旁边用不知名野草装饰,卡片上写着,「康妮,一切顺利。」花瓣鲜妍美丽,让人恍惚回到待在商静别墅的那个夏天。 她今年走背,一直不顺,先是出差遇到商静在中国停留半年,现在好不容易带了合同回来,还没享受几天平静的日子,齐总就阴魂不散的发动人脉找到国外。 连威胁她的理由都懒得改——「成功人士的共性」,温明理早就习惯了,她一开始就没听进去什么陪伴治疗结束钱货两清的屁话。 温母身份确实有些漏洞,近两年美国也在收紧绿卡发放,这时候被人捅出来即使过了追溯期也免不了一番折腾,温明理出来工作这么多年自认是个成年人了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给温母添麻烦,再加上她轻敌……她总是觉得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一个女生能做到什么地步呢?更何况她还有心理问题,王主任甚至给温明理准备了镇定剂。 他的原话是:「如果你感觉不适,立刻制止她,打不过就注射镇定剂。」 用一些手段保护自己并不可耻,但这些天她无数次想起商静的脸、声音,然后不断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即使再为自己开脱,利用一个人的感情终究让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洛杉矶难得迎来一场降雨,伽利略工作室离温明理住的公寓差不多五十分钟车程,她开到一半雨越下越大,雨刷器也擦不尽雨水。 视线遮挡,温明理停在红绿灯路口等绿灯,勐然间一辆车从她身边轰隆而过,噪音大的几里外都能听见,温明理被吓了一跳,抬头就见路虎还没跑多远就被埋伏在路边的交警逼停。 美国洲际限速一般折合一百公里每小时,虽然道路通畅,温明理最快也是八十公里,自然无缘见突击交警。 一个交警冒雨走过来敲车窗,他说:「下午好女士,请出示驾驶证。」 温明理降下车窗递给他,这一会儿时间手腕就被打湿了,交警对了一下脸,在这种天气还能坚强的闲聊:「亚洲人可真年轻。」 不止一个人说这种话了,因为洛杉矶饮酒禁令,她经常在超市被要求出示身份证。 「谢谢。」 「还有,趁着下雨把你的车洗洗吧,雨水只能冲掉浮灰,你至少打个泡沫。」交警掸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服,他的手臂蹭到了一点车壳的灰渍。「马上。」温明理说:「工作顺利。」 交警:「借你吉言。」 等她开车回到公寓才发现地下停车场漏水,保安立了个检修的牌子禁止通行。 温明理只能绕了一圈停在公寓后面的停车场,这一路没有遮挡,跑到大厅衣服都湿透了。她进门拿毛巾擦着头髮、肩头的雨渍,手机铃声又不屈不挠的响了起来。 一首欢快的苏格兰小调。 来电备註是「狗」。 ——是商静。 温明理对着镜子整理髮丝,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商静的声音,她说:「早上好。」温明理看了一下表,洛杉矶晚上六点,现在美国还在实行夏令时,她们中间有十五个小时的时差。 温明理:「怎么了?」她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慢慢喝。 「我想你了。」商静说:「每天一睁眼就在想你,狂躁有点控制不住,他们给我加大了药物剂量,我现在要不是睡的昏天暗地,就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她顿了一会儿才说,「你真的不回来了吗?明理……姐姐……我出现幻觉了。」 第17页 「如果哪一天我拿匕首刺向自己,你会不会心痛啊?」 「王主任怎么说?」 商静没回答,自顾自道:「又要吃药了,真烦。」 手机响起挂断的嘟声,商静第一次主动挂断电话。温明理回拨过去,无人接听。她为了这短短的几句话心神不宁,商静肯定有撒谎的部分在,病情不一定有她形容的那么严重,说的惨一点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愧疚。 但她的病肯定是出了问题。 温明理脑海中过滤了无数张面孔,联繫人都调了出来,最后还是退出拨号界面按兵不动。齐总是个成功的商人,她一定不会放任商静伤害自己的身体,——跟商父相比,她只有这一个继承人。 她这天晚上简单吃了点东西,累了一天还想着商静的事,又做梦回到两人在别墅的日子。 ——商静发病了。 温明理清楚自己在做梦,她几乎能观察到每个人细微的表情,阿姨从楼上跑下来,木质楼梯发出咚咚的响声,阿姨张大嘴唿吸,她发了一个音然后说:「请医生!」温明理看见自己从餐厅站起来,她那天刚跟商静因为玩游戏的事情吵架,半夜王主任还来了一趟,阿姨和保姆都有种她害了商静的自觉。 阿姨姓宋,她说:「温小姐,你既然拿了钱就应该做事吧?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和主人家斗气的,你还在等着主人低头吗?」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满,「至少要有点职业道德吧?」 保姆在身后轻轻推了推她的腰,低声说:「你上去看看。姐妹间斗什么气?」 温明理上楼敲门,里面没有传出声音,门也没关,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进去,屋里应该还拉着窗帘,黑漆漆的,她没在门后摸到开关只能摸黑朝前走。人在昏暗的空间都是脚先探路,温明理踢到一个硬物,地上铺着地毯倒是没什么声音,但主人还是被惊动了。 商静厉声道:「谁让你进来的?!」她抓起床头的水杯朝着声源勐地一砸。 好巧不巧砸到温明理小腿骨。 她闷哼一声,腿疼的动不了,但也没出声。打算自己悄悄退出去。 床上却传来商静试探的声音:「温明理?」她打开床头灯,有了光源就见温明理穿着柔粉色的晨袍站在屋子中间,长长的裙边盖住小腿,她的头髮轻轻一挽,脸颊垂下几缕髮丝更显得轮廓柔和。 「怎么没穿居家服?」商静的声音逐渐靠近,温明理后退两步。 「别动!」 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臂,温明理的晨袍袖口开的大,商静的手直接钻进来一点,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她的手腕,温明理嵴背发麻,她忍不住抽了一下。商静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声音都没戾气。 商静说:「别乱动,东西掉了,地上都是碎片。」 她牵着温明理走两步,一路都有脚踢过玻璃的声音,温明理说:「灯呢?怎么不开灯?」屋里太黑,她根本不敢放开步子走路。 商静:「……坏了。」 走到第三步的时候温明理踩到一个硬物,她还没反应过来脚心就是一阵锐痛。 温明理抽气:「地上是什么?我踩到了。」 商静听到前半句还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后半句一出手握的更紧,沉默半晌才说:「哪只脚?抬起来,我去找医疗箱。」温明理早踢掉拖鞋,这种居家的软拖底子薄根本挡不住玻璃渣子,温明理:「把灯打开。」 商静没说话蹲下身摸到她的小腿,然后顺着脚踝摸到脚底,触手一阵湿漉漉的。「出血了,你先扶着我去客厅,那里有个沙发。」说着把温明理的胳膊架在自己肩头,一手揽着她的腰,「这只脚别用力啊。」 两人艰难的磨到沙发,商静开了一盏灯,也是暖色调、昏暗的光线,她盯着温明理看了一眼才转身去找医疗箱,最后蹲在沙发边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温明理脸都皱成一团,她说:「别用酒精了,你屋里是玻璃还是铁片?我伤口深不深?」 商静:「应该是瓷片。」她拿着棉棒蘸了酒精继续给她擦伤口,「不出血了,伤口应该不深。」温明理疼的躲了一下,商静握住她的脚,「别动!先消毒,一会儿医生来了让他给你打支破伤风。」 她这会儿好说话,温明理试探道:「你砸东西了?」宋阿姨是看到一地碎片才推测出商静发病?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商静又沉又闷的嗯了一声,她说:「对不起。」医疗箱没有纱布,商静在衣帽间找到一条帕子,上了药粉就在伤口处缠绕两圈,最后在温明理脚背打上蝴蝶结。温明理低头还能看到她的发璇。如果不是认识商静,人海中擦肩而过,肯定以为她是一个文静的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的,一头梨花烫,还留着空气刘海,脸小而圆。 她说:「很痛啊。」 第10章 和好 屋里静悄悄的,刚才温明理进来没关门,这时候可以清晰的听到人踩木板的咚咚声。——佣人上楼了。 商静用一种很古怪的语气说:「得寸进尺,嗯?」最后一个声调就变成了鼻音,听着特别性感。宋阿姨在第一梯队冲进来,她灵巧的避开满地碎片,在外墙一抹,满室大亮。 温明理不适应的眯起眼,就听见宋阿姨说:「小姐,该下去吃早饭了,今天地毯、墙角都要打扫,您先睡客房吧?」 第18页 商静撑着腿站起来没回答,温明理发现她应该不太喜欢说话,至少宋阿姨是挺习惯的,自顾自拿着东西开始收拾起来,眼角余光撇到温明理包扎的脚也没吭声。 她的表情看着还很好奇。 温明理正思索着就见眼前伸出一只手,「疼傻了?扶着我站起来。」商静见她还没动作不耐烦的弯腰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扶肩把人撑起来,然后问宋阿姨:「医生什么时候到?」 「哦。」宋阿姨放下东西工整的直起身说:「还有十分钟,王主任今天坐诊,来的是家庭医生。」 「他电话?」 宋阿姨:「就在楼下,保姆手里有。」 商静先是扶温明理走到了她住的客房,床尾还有个凳子搭着衣服,落地窗透进满屋的阳光,门口摆着一瓶花,草多,梗细而长,花朵白白小小的反而不容易分辨,商静仔细看了一眼才认出是满天星。 她目光扫过温明理脸颊:「你出门买的?」眉毛不自觉的挑起来,好像在说温明理哪里来的时间。 「送的。」温明理坐在床边,刚刚走路的动作又扯到脚底的伤口,脚掌湿润,又开始流血了。她真是对伤口一头雾水,明明不深还隔着鞋底,怎么就这么疼。她说:「你砸的什么?古董?」 「……小玩意儿,摆那里就是给我出气的。」商静目光还盯着满天星,「要不是你气我脚会受伤?这东西能养几天?谁送的?」 强词夺理,但温明理识趣的没有反驳,她说:「花期到了,物业在修剪花枝,看我一直盯着看就给我了。」她忍不住说:「你要出去走走吗?院子里还有蔷薇花墙,迎风招展,开的特别好。」 商静嗯了一声,下楼找医生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医生上楼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宋阿姨早把温明理搀扶到三楼小客厅,还细心的掩上她的门,见温明理盯着她看,宋阿姨解释道:「是个男医生,小姐一般不让医生来三楼的。」 其别墅有电梯,温明理下去也不是个难事,但行动间不免扯动伤口,看他们安排的周道自然没有出声阻拦的道理,她点点头就当是领情了。 宋阿姨站在她身边还是忍不住开口:「温小姐,您上来小姐就没生气?」她解释道:「小姐脾气不太好,她发脾气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生气。」温明理也不算瞎扯:「刚开门就朝我砸东西,还好我躲得快没砸到脑袋,小腿受罪现在都青了,她还扯着我要把我丢出去,直到我踩到碎片脚上划了道大口子,这才可怜我让我坐下来。」她嘆气道:「你家小姐真的不好伺候啊。这钱不好拿。」 宋阿姨这回没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很有职业道德的替主人辩解:「您这是撞到枪口上了,小姐平常待人很和气的,她……也就摔摔东西,富人家这些事还少?她生气也不折辱人,就是拿东西撒气,商家又不是买不起,砸出响听个乐,也是这东西的造化。」 都什么年代了还造化。 温明理还想细问,就见商静抱臂站在墙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医生拎着箱子倒是一脸淡定……背后说小话被抓嘛,又不是大事。不知道两人对话被听见多少,温明理刚刚只顾着注意电梯口,没想到商大小姐不走寻常路,带人从楼梯走上来了。 她乖觉的垂下脑袋,宋阿姨见状早就熘了。 医生看着是个熟手,至少也锻鍊过了,不多问不多说,只是把手帕拆开仔细清理了一遍伤口,然后再上了药,从携带的冷冻箱挑了一支破伤风给温明理打上。 商静在一边帮忙撩起她的袖子,针头扎进去,温明理下意识向旁边偏了一下脑袋。直到医生把针头□□摁了一个棉球,她才道谢。 医生摆摆手:「不客气,我领着钱呢,刚刚看创口有点大,能不活动就不活动了,这是药粉,每天用酒精消毒上两次,屋里有纱布吗?」 商静摇头:「用完了。」 医生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大卷,他说:「独立包装的更卫生,我只有这个,你们凑合着用,现在天气热伤口化脓也正常,自己先上药粉观察,止不住再找我。」 医生背影还没消失,商静就说:「我很难搞啊?」见温明理心虚的垂下头,哼了一声,「那你自己回去吧。」说完还真甩手上楼了。 温明理坐在那里干瞪眼,让她大声喊人也太难为她了。好在桌边还有两本杂志给她解闷,掀开封面才发现是关于齐总的专访,标题非常醒目兼引战:女强人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 杂志精修图中齐总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服套装,只涂了口红,但没一点敷衍的感觉,她先是否认:「我并不是女强人,如果真要说,勉强可以称为职业女性,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大多数女生都和我一样是有工作的。」然后话头一转:「我能取得现在的成就,个人努力自然不必多说,但还要感谢保姆的帮助和我丈夫对我事业的支持……」 丈夫…… 温明理可是知道商建涛身边的那个着名小三,之前还是港台享誉一时的女明星,经常出席慈善活动,伽利略那次在香港举办的慈善义卖就有她的身影。 港台地区可能是因为遗留问题,人们对家庭道德观念有些微妙,媒体整天热衷于挖掘富商八卦,小三小四、几美争艷都是常规操作了,再加上商建涛身边的那位知进退,齐总的处境并不是多难看,毕竟还没撕破脸嘛…… 第19页 温明理一直等了一个小时,太阳都要跑到西边去了,商静才扶着楼梯从楼顶下来。 她这会儿又像是懒得计较温明理的冒犯,说:「饿不饿?」收藏室的古董钟准时报时,——中午十二点了。 温明理点头,商静走进拿起她手中的杂志,「这都几月刊的了,还看的津津有味。」她点着其中的一个藕粉色香奶奶套装,说:「这个倒是衬你,我打电话问问看。」 中午吃的六品阁外卖,商静好像吃腻了阿姨做的菜,宋阿姨拿着汤菜上三楼,手脚利落的在小桌上铺了桌布,她们俩就地吃饭。 主菜是八宝鸭,不过看起来是改良版的,鸭肚里没塞多少东西,放得最多的是蕨菜,素菜沾着肉味儿也很香,温明理喜欢吃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小包子,说是包子看起来都像点心了,有玉米面、紫薯面的里面团了野菜。 商静看她吃的这么香也夹了一个,最后放下筷子说:「你这都什么口味。」 野菜烫熟再用麻油、陈醋、生抽一拌就很爽口啊,真说起来温明理应该是平民口味,温母之前也不怎么会做饭,好在温明理一向好养活有什么吃什么,温母有时候兴致来了带温明理去河边玩,每次回去都要掐一点野萝蔔叶子,淘洗干净就是这么吃的。 温明理:「那是你吃不惯。」她又夹了一个。 脚受伤自然不能陪大小姐出去玩了,商静终于不生气并且从游戏厅爬出来,闲着没事干给品牌门店打电话,下午就见几个店员带着衣服包包过来让她挑。 宋阿姨跟着帮忙立衣架、挪动空间,忙的满头大汗。直到衣服一熘铺出来,温明理才看出来是三家品牌,店员一个个盯着对方昂首挺胸,跟斗鸡一样。 拿来的都是新款或者没上图的限量款,商静想看的藕粉色套装早就过季了,夹杂在一季一更新的衣服堆里一点也不起眼,再淘回来估计就是二手货,她也不乐意。她皱着眉在衣服堆里转了一圈,店员都人精一样嗅出她心情不好,没人吭声。 商静在温明理面前站定,然后说:「有没有喜欢的?」 众人视线聚集,温明理:「要送我?」 商静:「废话,要不要?」 她想了一会儿说:「给我挑两件连衣裙吧,来的时候没带裙子。」实际上也没带裤子,但她觉得品牌少有的裤装也不好看,这些奢侈品到了国外没了汇率海关反倒不贵,但她更喜欢舒适一点的小众牌子。跟品牌的交集也就正式场合拎的包包了,自己挑反倒无从下手。 商静对着她比了一个牛仔衬衣裙、一件碎花连衣裙,看着都挺有设计感的,见温明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整个人都欢快不少。 店员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衣服,商静购物慾上来刷了十多件衣服,还有最新款的粉色编织手包,pos机刷了十来万,她眼都没眨。 宋阿姨带着这群眉开眼笑的店员出门的时候都深一脚浅一脚的,看来也没近距离观摩过自家小姐购物。 商静把衣服甩到她身上,「买了就要穿,换上看看。」她给自己挑的几件反倒是放进衣帽间吃灰,温明理估量着衣帽间的进深,明白它们这辈子都没出头之日了。 第11章 反覆无常 别墅每层二百八十平,温明理刚来的时候站大厅都感觉大的可以用罗马柱了,门口应该再镇对石狮子更显威武霸气,好在齐总品味还没有那么糟糕,整栋建筑中西风格巧妙结合,看起来很舒服。 三楼就商静一人住,两个客房也更像摆设,宋阿姨说:「小姐才不让人留宿,更别说上三楼了。」看她说话的语气和眼神,温明理不跪下朝商静谢恩都说不过去。 所以商静的衣帽间占五十多平也不足为奇,空间那么大何必委屈自己?她手上闲钱很多也没人劝她节制,商人只有哄着她买东西,哪有把钱朝外推的?她的衣帽间自己也不太熟悉,经常穿的衣服反倒是挂在温明理住的那间客房。 现在主卧因为玻璃渣没清理干净,还要做深度保洁,商静就搬到温明理旁边的客房,值得一提的是,两间客房中间竟然是打通的……只有一扇没上锁的门,因为门前挂着装饰窗帘,所以温明理住了这么久也没发现! 晚上商静推开隔门过来找衣服的时候,温明理都吓了一跳。 商静啧了一声:「你这胆子。」 温明理看着她走过来挑衣服,「你进来也不敲门?」 「敲什么?不就你一个人。」 「我要是换衣服呢?」 「那我不看不就行了?」 听商静说这个才是她常用的衣柜,温明理:「之前你怎么拿衣服的?」 商静:「我不是还有衣帽间吗?挑着穿。」 为什么之前可以挑着穿,现在就不行! 她一瘸一拐的跟着商静走到间隔门,打算锁上,商静压着她的手说:「你要是不习惯跟我换房间?」她的视线越过温明理的肩头,跑到刚刚被人枕皱的丝绸靠枕上,要是埋在这里肯定能好好睡一觉。 温明理推着她出去:「你回自己房间,我把这扇门锁了,不要从这里走。」 第二天一大早隔间门被敲得咣咣响,温明理痛苦的爬起来,手边的抱枕朝着声音狠狠砸过去。 哐当一声,商静说:「醒了?今天有人过来,换好衣服再下楼。」 第20页 温明理沉闷的靠在床头等待意识清醒,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睡得沉、不爱醒,骤然惊醒身体就像跟灵魂脱节一样,没有五六分钟根本动不起来。 商静声音又响了起来:「起床了?」她嘀咕道:「今天应该穿的鹅黄色的吧?」 别墅一楼。 餐厅坐着一位穿戴整齐的男人,三十多岁,眉骨高、鼻樑挺更衬得轮廓深邃,眉眼间隐约有一丝熟悉感,等商静下来,他也只是微抬下巴。 商静:「怎么又来了?」 看着要谈一阵子,温明理故意和他俩错开一个位置,让阿姨把豆浆换成牛奶,——别墅都是西式分餐制,每个人菜色都不太相同,今天她面前就摆着虎皮蛋、青团、烧卖,旁边还放着腌的小菜、清炒、清拌的时蔬,颜色多样,盘盘碟碟摆在一处也不显拥挤,她夹起一个青团正准备吃。 旁边斜插来一双筷子,温明理抬头才发现桌上两人都朝着她看,商静说:「吃过吗?不好吃,红豆沙馅的。」温明理不太喜欢吃甜的,一大早就吃红豆沙容易腻。 温明理顾着有人在没说话,安静的放下筷子喝粥,今天是菜粥,她吃到一整颗虾仁,又鲜又甜还没腥味儿,整个人舒服的眯起眼睛。商静又说:「生气了?」 那两只眼睛算是白长了。 商同甫这才把目光放在温明理身上,他的目光犹如实质滑过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开口:「别讨人厌,继续说,婶婶什么时候回来?」 商静:「这你算问错人了,我也摸不清齐总的作息,要谈生意你直接去公司,不过我真想劝你一句。」她给温明理端了一碟毛豆,看着还要继续剥开,温明理瞪了一眼,她才把手收回去。 商同甫说:「你还能有话劝我?说吧。」 商静:「商建涛那个小三名头多大,两人分居多年,你还能凑过来喊句婶婶大被一盖天下太平,说有钱一起赚,脸皮也真厚。」 商同甫笑道:「我还当是个什么事儿呢,难怪你们母女俩这两年不肯回老宅,心里存着怨吶,你信不信要是我爸不拦着小叔,那些阿猫阿狗早就进祠堂了,你还不更噁心?再说,婶婶能不明白这些道理,要离早就离了,现在不是离不了嘛。要我说,一个人终究独木难支,再大的家业不也需要继承人?」 说到这里,他饭也不吃了,说:「有钱不赚那才傻呢,你这种一出生就继承遗产的不会明白我的苦衷,说到底还是大小姐哦。」 他起身拿起椅子靠背上搭的外套:「中秋怎么也要回老宅一趟吧?」 宋阿姨:「同甫,吃完饭再走。」 商同甫说:「不了,宋姨,我找婶婶还有事呢。」他临走前回头深深看了坐在餐厅吃饭的两人,跟送出来的宋阿姨说:「这位是?」 宋阿姨这时候嘴巴一丝风都不透:「小姐的玩伴,两人感情好。」 别墅后面有个玻璃暖房,只不过主人很长时间不光顾,秘书就做主把园丁辞了,花房大门紧锁,漂亮的玻璃穹顶没人打理现在也灰濛濛的,上面还落着两片叶子,脏的很。 温明理不能出别墅,打游戏又菜,商静给她找了个代步轮椅,推着她到后面玩儿。 宋阿姨跟秘书连线找到钥匙,大门一推开还有种植物枯死的热气,宋阿姨挥着手:「这也太脏了,小姐今天玩不了,我去请家政过来收拾一下再装点花好吗?」 肯定不好,商静就是想折腾人,推着轮椅就带人进去,宋阿姨啊呀一声没拦住也不敢跟上去,商静说:「走吧,我带她转一圈。」越往里面走,灰尘味儿越重,温明理捂着口鼻,身后的人已经很长时间不说话了,她心里发沉,连西天神佛都求了个遍,真不想再看她发病了。 商静捉住她的手压着她放下来:「这么娇气?我小时候还来这里玩呢,你是不是连土也没摸过?」她说着蹲下身在花盆抓了一把土塞在温明理手里,土太干了,都成一把粉末,温明理浑身僵硬的看着她把土放在自己手里,粉末从她的指缝撒到裙子上,她顿了几秒还是顺从自己心意把土洒出去。 「你怎么慢腾腾的?」商静声音逐渐平缓,「……你开始注意我了。」之前都不会发现自己情绪转变的。这病有时候连她也说不准什么时候犯,轻一点的都能自己压下去,再严重一点她就控制不住发火。 她站在温明理身侧说:「我小时候这里种的都是蔷薇花,我喜欢看,它一年四季就都要有,花期短就做个玻璃温室,品种不能长开不败,就去找更好的种子,我想得到的东西从来都要握在自己手里,现在我喜欢你。」 她说:「我不管你怎么想,为什么留下……齐月娥开了什么条件,我都能给你更多。」商静握着女人的手,手指冰凉,「我不放开的时候我也不喜欢别人放开,温明理,不要惹我生气,我现在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你哄我开心了说不定财产都是你的。」 商静低头拂去她指尖的沙土:「别惹我生气,顺着我的意思,明白吗?」 第12章 难缠 日影西斜,位于南市富人别墅区的玻璃花房终于散去热气,一个女生拿着湿巾擦拭坐在轮椅上女人的左手,女人雪肤红唇犹如整个残破景色中的一抹亮色,她手指纤长、素手若葱,看起来养尊处优,掌中却有薄茧。商静有人陪着心绪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她说:「怎么还有茧子。」大拇指早就先一步按了下去摩挲。 第21页 温明理只觉的握着的手越来越用力,余光瞥到宋阿姨在拐角处探头探脑,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和商静如此亲密作势要抽回手。商静握着嘘道:「擦干净再说。」 温明理看着她的侧脸,白白净净的还能看到绒毛,身上还有一股学生气,一个黄毛丫头该有的样子,所以对她的痛苦别人多是感同身受,对她的冒犯,一个大人也很难真情实感的去生气,她压低声音:「……我是异性恋。」 商静嗯了一声,继续擦着她的指缝,好像在说我知道,也仿佛是为了应付她发出的鼻音,湿巾擦得人痒,温明理不受控制的蜷缩一下手指,然后又被人一根根展开,她吸了口气继续说:「我想跟你说清楚,商静,我长这么大从没做过关于女性的春-梦,女人的裸体对我没有吸引力,你有的我都有,怎么会有欲望?。」 「我不歧视同性恋,我在洛杉矶酒吧见过很多gay,美国还有很多州同性合法,但哪怕开放如美国,还是有很多天主教徒叫嚣着同性是罪恶大肆诋毁侮辱,中国更难吧?性取向是个很私人的问题,保护它就是保护你自己。不要在别人面前对我这么……这么亲昵。」温明理坚决地抽出自己的手,商静手掌弯曲不想放,但还是看着修剪的圆润光滑的指尖从掌心抽离,她的嘴角已经变得僵硬,整个玻璃花房只有温明理的声音。 白天的热气散尽,寒意沿着脚底不断攀升,她听到温明理说:「我不是没听说过直男跟gay在一起谈几年再脱身去结婚,但这有什么意思,白白蹉跎几年青春最后还不是分开了?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感觉,我不会呵护你的,我是没所谓毕竟不喜欢你也不会受伤,但你呢?我即使现在同意跟你在一起,你能得到什么结果?」 商静从来没想过这张嘴能下刀子,她丢了湿巾站起来看着她,眉毛皱起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发火,但看着她的眼睛气又发不出来,她凑近她耳边说:「谁说我得不到?」她的目光舔过她的脖颈、肩膀、胸口,视线还要继续下移,温明理说:「商静!」她拢起居家服宽松的领口,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哼。」商静冷笑:「我能得到的多着呢,温明理你给我搞明白,我不是徵求你同意,我是通知你。」她临走前弯腰探身说:「你等着。」 玻璃花房在家政的忙碌下清理一新,宋阿姨跟花鸟市场打招唿挑了点外国货放进去,香味最霸道的是德国玫瑰,温明理记得这是属蔷薇科,花瓣繁复、色泽鲜艷,她还看见木绣球、白色郁金香、雀梅……花朵争奇斗艳,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园丁的本事。 商静就在花朵摆好的第一天带她进去转了一圈,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地下二楼静养。游戏厅的大门厚重而有质感,非常隔音,门一关起来再拉上窗帘,简直与世隔绝,商静有时候盘腿坐在地毯上翻书,有时候靠在沙发上放黑白电影……不管做什么,温明理都跟个腿部挂件一样难得离身,连上厕所都要等在门后。 两人自从那天下午公开谈心后再也没说话,王主任跑来好几次,有一次还故意当着温明理的面嘆气,眼神时不时扫过商静,等着她问。 温明理就当没看见,她刚来的时候受到齐总威胁还跟律师朋友联络过,律师朋友形容她的处境:脚上沾了一层黏土,虽然甩掉要费一番功夫,但不疼不痒,实在受不了可以换一双鞋。时间悄然而过,她不但没有摆脱,还让自己的一只脚踏进了泥潭,她想抽出来,但岸边站的人都恨不得推她一把。 王主任算的上其中数一数二的,他说:「温小姐,我能喊你明理吗?」 温明理无可无不可:「快到晚饭时间了。」身后适时传出商静的喊声,她在叫温明理上楼。 王主任说:「商静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我希望你能陪她去海边疗养。」他取下鼻樑上架的眼镜,拿纸巾擦了一下重新戴上,说:「也不怕你知道,她现在bp指征明显加重,甚至还有一点幻想症的苗头,但她这个人脾气倔,听不进去劝告,又不接受心理干预,要不是你在这里我都不知道还能给出什么方法。」 「她是我的外甥女,精神復发的痛苦这么多年我感同身受……我希望你能帮帮她,明理你在美国长大应该知道躁郁症吧?难以治癒,终生復发……致死率很高,商静现在就处在这个阶段,她还没跨进去,但已经走到了门槛,临门一脚,非常兇险。」 「爱情是一剂良药。」 「你的事情我知道,我会帮你的。」他说。王主任看起来也有点累,他挥挥手:「你先过去吧,不然她又要发脾气了。」 温明理脚伤好了之后趁着商静午睡去南市大商超转了一圈,商超中间养着两只红嘴鹦鹉,嘴里说着恭喜发财跟人逗趣,巨大的吊顶垂落下来无数条水晶灯,到了晚上还会微微转动,恍如人间夜色。国内这些年发展一日快过一日,她隔几年回来看着规划合宜的街道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跟不上节奏。 温母刚开始带着温明理出国也算「偷渡劳工」,手里拿的签证并不靠谱也经不起太多查探,她们在同行华人的帮助下在洛杉矶唐人街附近安顿下来。刚开始连买床的钱都没有,路边捡了一个别人扔出来的床垫当床,租中餐馆老闆的阁楼,颳风的时候寒气就顺着木缝钻进来,温明理冻得裹着被子躲在阁楼上看书。 第22页 好在洛杉矶常年无雨,不至于漏水。 温母从一个端着铁饭碗的女人走到这一步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初来乍到语言不通、学歷犹如废纸,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后厨刷碗、洗菜,忙碌到大半夜才能上床休息。她们用了接近二十年去奋斗才有现在的生活,短暂的休息时间也很少去游玩。 ——国外因为防火限制也没这么大的建筑。 温明理新奇的乘坐观光电梯跑到顶楼,顶楼一半是美食城,一半放了滑梯、充气乐园吸引孩子过来玩,上次来的时候商静嫌吵根本没让她过来。 她闻着食物的香气先跑到奶茶店买了个圣代。 ——纸币支付,她的护照绑卡有点困难。 温明理吃着圣代开始点饭,现在三点多,早过了饭点,但美人一袭方领绿裙坐在窗边,行人的腿就迈不动了,三三两两进店点餐。 一边等着上饭,一边偷偷拍照。 商静追过来的时候她早转到楼下试鞋,温明理坐在换鞋凳上,导购小姐蹲下身很温柔的给她脱鞋,说:「要不要试试这双啊?你穿粉色的很好看。」 粉配绿简直就是灾难,但美人穿起来就显靓丽,色彩冲击力强,有种奇妙的时髦感。 商静把鞋踢到一边,「配个屁。」 第13章 海洋公园 两个黑衣保镖守在门口,见僱主三言两语就被说服还顺带帮人挑鞋,领头的那个说:「抽一包烟她们也逛不完。」 另一个:「跟着?」 领头:「蹲在门口就行,这家店面小没有别的出口。」 生活助理已经跟店主商量封店了,店主也没遇到过这种阵仗,小陈客气道:「我家小姐脾气不行,跟人挨挨挤挤的不太好,」他熟练的抽出自己的名片塞到店主手里,这还是公司给他安的经理职位,好像浩瀚出门应酬的没个经理头衔都混不出头,小陈说:「咱们半天是五万吧?」 浩瀚之前在商超投放过gg,商超总共二十三层,一到四层就是大众商城,货品全,人流量大,gg就是投给这些客户看的。奢侈品店在五到十层,四五层、十到十一层不互通,奢侈品店相当于一个楼中楼,有独立电梯和入口,五楼甚至延伸出一个空中停车场,摆的尽是豪车,商静是这里的熟客。 要是没有温明理她这辈子也不可能来二楼。 小陈:「刷一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他看见商静蹲下身给温明理试穿高跟鞋,心道这就不气了?扭头跟店主说,「刷吧。」 店主:「我先喊人封店。」她手都激动的有些哆嗦,运气来了真是挡不住!店主决定明天就去请个财神爷回来! 店主找小妹出门带奶茶,连蹲在门口的两个门神都有份,领头吸了一口说:「还有珍珠呢。」另一个摸着肚子说:「从部队出来吃吃喝喝,再过半年肚子也起来了,以前我还笑话人家,唉。」 半杯奶茶没喝完,温明理提着购物袋跟商静出来,商静说:「这两天闷着你了?走都不跟我说?」她说着又要生气,温明理不想听快走一步错个身位走在前面,小陈跑在前头想拦又没这个胆子。 商静:「还不许我说!挑车挑来挑去拿个要送4s店检修的,都没发现没油了?半路抛锚怎么办?香槟路有多偏自己不知道?」 温明理把东西丢在后座上(小陈指车),她伸手要把商静的也接过来,商静避过身,温明理:「好啦,我就是透透气……我房间里还养着一盆绿萝呢,我想回去看看。」 从她在马场被接到别墅已经过了二十三天,她有时候都不记得自己水电有没有关。 商静把东西丢进去关上车门:「不许留宿。」 话是说得好,但温明理根本不听。 商静让身后跟的一群人留在楼下,两个保镖还是尽职尽责的跟上来,两手一背站在门口跟个门神一样。 温明理那天因为要送早餐走的急,连被子都没整理,淡粉色的床品看起来非常柔软,商静扒拉出来一个窝盘坐在床上看着她收拾东西,这间屋子不大,看起来也就五十平,进门拐角是厨房,对面卫生间,再朝里是个磨砂玻璃玄关,过了玄关就是温明理的床,窗口还有个小阳台,绿萝就在那里。 温明理抱着花盆进来说:「枯死了。」她还不死心的用手扒拉着看了一下根,确定没希望就跑到卫生间洗手。 商静:「你的房子?」 这是南市平安区的一个老小区,之前这里还有一个高中,后来教育改革,高中合併重组搬到郊区,但家属院还是保留下来,住的多是老教师,还有个七十多岁的大爷看门。 「不是。」温明理擦了一下手,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口红,她下午也没想到自己能跑出来只潦草涂了口红,现在都有点干了。 她从镜面后的收纳柜拿出眼唇卸妆液捂着嘴打算把口红卸掉,商静看见机警的说:「你答应了不留宿!」 温明理回身应付道:「不留,口红干了,我擦擦。」 她从衣柜拿出睡衣,光明正大的进厕所换了,出来照着镜子拨弄头髮。 商静见她这样冷笑道:「信你猪都能爬树了。」 温明理要留商静也不肯走,小陈本来打算进门当面交涉,但温明理穿着睡衣,商静也不许他进来。 小陈隔着防盗门苦笑道:「小姐饿不饿?我去叫个饭?」 第23页 忙到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华灯初上,商静这两天吃药没胃口,温明理点了清汤鸡蛋面,冰箱里还有肉肠,她放到烤箱叮了十来分钟,坐在商静面前吃。 商静皱着眉说:「吃这个?」温明理送一根到她嘴边,眼神很温和,她一时被迷惑接了过来,等小陈带着清汤面回来看见她吃香肠惊的都不会说话了。 有温明理陪着商静面也吃了一半,老住房夏天热,屋里空调打的很低,当晚商静穿着温明理的睡衣好好睡了一觉,两人在一张床上,手臂只有一拳的距离,第二天醒的时候她整个人跟八爪鱼一样头埋在温明理脖颈间,腿也搭在她身上,非常亲密。 商静在温明理醒来之前悄悄在她衣领处印下一个吻。 保镖餵了大半夜蚊子,第二天一大早打电话换班要另一波送商静去海洋公园。 保镖a:「怎么还外宿了?一大早海洋公园开门啊?」 领头:「要你来就来,磨磨唧唧的,我现在困的能一头栽下去,别误事。」 齐总这些身价高一点的企业家,不仅自己连子女行动都有人跟着,他们也是退伍后经前辈介绍过来干活,僱主给的钱多,自然也上心,领头开始跟商静的时候,她已经很少出门了,偶尔外出也就是去医院,连逛商超也都是温明理来之后才有的活动,她真的找到一个玩伴。 南市海洋公园中午有人鱼表演,商静带着温明理去地下餐厅吃饭,毫无例外的包场,连带着小孩子过来玩的家长都没能进来。 温明理看着瘪嘴的小孩儿又扭头看看你商静,商静说:「不可能,小孩儿吵死了,快点吃,吃完他们再进来。」 今天表演的三个都是女人鱼,她们在水中挥动双腿随意畅游,等海鲜大餐上来有个红头髮的开始顶球,尾巴轻轻一甩把球打到玻璃上……三人身材婀娜、水中看着皮肤白皙而有光泽,偶尔还有色彩鲜艷的小鱼游过,温明理吃着吃着就分神了。 商静一拍桌子:「吃饭。」 温明理:「人都被你赶走了还不准我看表演?」 「有什么好看的?」商静看着几个女人鱼捡球,说:「也就捡捡东西,你要是想玩水我带你去游泳馆?」 「不去。」温明理不会游……她说:「本来就是人多才有意思。」但商静估计不会明白,这么长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商静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如非必要,她肯定希望身边所有人都是空气。 吃完饭她们从海底隧道走向海洋馆深处,现在在地下,地上甚至还有大型海盗船、水上乐园,但现在周六,人流量大清场太费时间了,估计连清地下都不容易。 温明理看见鲨鱼咧着嘴从头顶飘过,她站定看着玻璃里面的红珊瑚。问道:「这是真景吗?」 商静:「假的,红珊瑚都成保护品了,老闆就是弄到了哪敢大大咧咧摆出来,快点走,你不是要看海豚吗?」 海豚正在吃饭,饲养员握着鱼等它做出类似吞咽的动作才放下一条。 讲解员:「它叫安安,比较调皮,要是全放进去它就开始玩了。」安安今年才三岁,母海豚分娩后出了意外被动物保护组织送到这里,这两年海洋公园迫于舆论压力已经停了动物表演,她们就跟寻常游客一样在玻璃窗外面看它吃东西,或者自己顶球玩。 「海豚喜欢跟人类互动,安安最喜欢小孩子,不过这会儿人少,等它吃完就会过来玩了。」不过温明理已经看够了,摇摇头带着商静上地上。 商静:「怎么不玩了?」 温明理握住她的手,商静瞳孔放大,她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仔细看还能见到指甲印,她没有说破只是说:「指甲该剪了。」然后牵着她上楼,商静怔了一瞬手更用力的回握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跑的地方太多,还在不熟悉的地方留宿,回程路上商静已经出现应激反应,额头尽是汗珠,闭着眼靠在靠座位上,紧紧握着温明理的手指。 小陈见状哪有不明白的,一路都不敢说话,油门踩到底,狂奔回别墅,车刚停稳,宋阿姨端着水冲过来让商静服药。 商静吞了药说:「都离开。」 小陈犹豫的带着一群人散到商静看不见的地方,温明理没有下车,她知道商静不是说她,商静等人走远僵硬的背嵴才慢慢放松,握着她的手沉沉的舒了口气,她说:「我现在很难受,你陪着我不要动。」 她枕在温明理肩膀上,温明理穿的最多的就是衬衫,现在上身还是一件白衬衫,是洗衣液?洗衣凝珠?她鼻间嗅到温明理身上好闻的香气,又浓又淡,好像还有一股苦甘味儿。夏日漫长,商静听着温明理绵长、轻缓的唿吸声竟然在车里慢慢睡着了。 第14章 病发 「第一次狂躁发作后要密切观察。」王主任坐在办公室说,一个护士敲门进来:「主任,签到笔呢?你是不是顺走了?」 他低头一看胸口正卡着一根,上面贴了小纸条写:xx专用。 王主任松口气:「不是!」 狂躁症状持续几天?是间接性发作还是持续亢奋?中间有没有掺杂抑郁症状?一个发病周期要是掺杂两种症状,还要分狂躁多还是抑郁多……连他老师出山坐阵都要摸大半年才能对病人拍着胸脯说有底了,商静这是刚开头,还有的熬呢。 躁郁症在精神医学界是一个很「新」的概念,1980年才从精神错乱分类独立出来,每个指征之间又没明确界限,除了两个典型,其他都是「无法定义」范畴,要不是近两年fmri普及,他根本无法得知商静病情发展。 第24页 这种东西又不是像肿瘤一样可以明显看出成果,更何况商静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病人。——她一点也不配合。 王主任到精神科实习的时候曾立下宏愿,只要dsm还在更新他就不退休!这辈子闭眼前要是能彻底治好一位,他就是功德无量了。 但这个人肯定不是商静。 王主任对小陈说:「疗养别墅准备好了吗?这两天就让她过去,别在这里瞎折腾,整天熬着有什么意思?待在地下室不见阳光,是个人都会出问题。」 「对了,」他想起来,「那套别墅没地下室吧?」 「没有。」小陈从公文包掏出别墅外景、内设照片递给他,王主任看都没看直接把照片夹在病例袋里,他实际上也知道里面的门道,难道花摆得好人就好了?不可能。但这比求神拜佛好得多,也不能说是智商税,万一有些强迫症就是瞧见东西摆放的好心里舒服呢? 有这个条件,哪怕加码一分家里都愿意出钱。 这不是商静第一次静养了,准备起来都有经验,比如联繫哪个设计师、外墙刷什么颜色、屋内放什么摆件,甚至连摄像头装哪儿都有安全专家实地察看。 海岛基础设施不行,摄像头一多电线就有点带不起来,安全专家还说要准备个发电机。小陈这次全权负责,旗太大有点扛不动就想拉个人。 果然,王主任说:「装什么装,停电最好,有温明理陪着怕什么?她现在可捨不得死。」 商静第一次送医是轻度自-残。 她的精神评估报告明明没有问题,外籍心理专家信誓旦旦说她是「完全人」,可以正常参与社会活动,但商静就是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拿着水果刀削了自己手指,要不是宋阿姨看见苹果滴血,估计她能坐在那里看着血流干。缝伤口的时候眉毛都没皱一下,现在几根手指还有疤,齐总那天在书房枯坐半夜,还是把他请来了。 请他也没用!人要是想死谁都拦不住! 这几年一直有心理治疗师尝试给商静做心理干预,但都没什么效果。 王主任手头的观察报告写了一大堆,看见商静就头疼!坐诊的时候就最怕这些有关系的二代,能跑就跑能推就推,没想到这个砸手里了! 现在好了,他说:「明理怎么同意了?之前她不太喜欢这些。」他还以为温明理会找机会跑了呢,特意跟齐总打招唿加强安保,连狗洞都堵上了。 小陈:「温小姐回了一趟出租屋,她们又去公园逛了一天。」然后商静就发病了,可能是心情好?看商静可怜?被一片真心感动? 温明理在房间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拿的,裙子一堆、裤子一堆、拿上鞋和内衣就差不多了,在封闭环境待久了也没化妆的欲望,——不论到哪儿身边都是这一群人,连个新鲜面孔都没有,化给谁看?她想了想还是带上爽肤水、洗面奶、眉笔和口红,商静行李箱里面倒是带了很多防晒。 商静这两天喜欢出汗,每天大半夜惊醒找人,然后脸埋到温明理脖颈间睡着,身边多个人睡觉也睡不好温明理好几次都是被憋醒的,身上压个人又沉又重,空调打到十八度还是热出一身汗,她把商静推开,但不一会儿人又跟八爪鱼一样缠过来。 温明理试过睡到另一间,没什么用,第二天醒的时候商静总在身边。现在两间客房中间的隔断门早成了摆设,不过阿姨保姆都不能进来,应该还没人发现。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出门前她怕阿姨进来打扫,当着商静的面把隔断门拉上上锁。 给商静准备的静养别墅靠海,在一个岛上,非常非常偏,连百度地图都没标註,岛很小住的人不多,路上还能看到尖顶木屋,纯土路,没一点开发的痕迹,要不是还有人在,温明理都疑心是到了太平洋监狱。小陈也就是陈楷说:「要是在国外就方便多了,直接买下来,一个人也没有。」房子想怎么建怎么建,还可以种树,有层层叠叠的树木围绕安全性更高。 但商静现在精神状况不允许,她已经进入轻度狂躁状态,最忌讳封闭、昏暗的空间,承受不了长时段飞行,陈楷安排行程的时候就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她们还是包机过来的,大概三个半小时,一路除了广播都没听到空姐的声音,温明理有个在美国航空做空乘的朋友,她曾经抱怨过机上休息铺又窄又小又暗,这也难为空姐们了。 落地正是黄昏,今天不巧赶上明星活动,摄像机镁光灯闪个不停,机场保安围成人墙保护路线,温明理走在外圈都怕粉丝冲过来突破人墙,她牵着商静的手走了另一条vip通道,因为这场变故耽误了十来分钟才坐上车。 陈楷在路边买了简餐,商静没胃口挑着吃了一片生菜,一行人辗转到晚上才赶到别墅。 海边别墅只有两层,她们住在二楼,上楼就是卧室,没有隔断,巨大的空间打通,阳光能洒到每个角落。这里人员精简,只有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太太负责做饭,陈楷和其他工作人员都不露面,每天的蔬菜、肉也都是用直升机运过来,——补给轮渡五天才来一次,想吃新鲜的只能空投。 温明理每天都能被螺旋桨的轰鸣声吵醒,商静睡在她身边早就睁开眼,见她醒了就把头凑过来,髮丝垂在耳边痒痒的,温明理说:「太吵了?」 商静点点头,她打个哈欠起身拉开窗帘往下看,好几个没见过的面孔在搬东西,温明理眼尖看到牛排冷冻袋,她对光脚跟过来的商静说:「可以吃牛排了。」 第25页 现在才五点多,天空濛蒙亮,空气中传来鸟兽鸣叫声和夏天特有的凉意,温明理说:「睡不睡了?」 商静摇摇头,温明理推开窗户换流透气,凉风拂过手臂,激得温明理手臂起了鸡皮疙瘩,她摸着手臂朝卫生间走,商静亦步亦趋,她盯着商静吃了药,两人穿上外套下楼散步。 岛上有一片白沙滩,离别墅也就一里地,她们还没走到沙滩,商静突然停下脚步说:「他们是故意的。」她斜眼看着温明理,这才发现她低头抿唇,唇角勾出一个隐晦的弧度。商静生气:「陈楷?还是姓王的?」 直升飞机作业要求很高,有风、有浪,飞行员都不想冒险,更别说一大早视线不好就开始投放东西了。 温明理:「那你看看身后,走哪里都有人跟着,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他们不一样。」但商静也没有多解释,她执拗的问道:「你也知道?」 商静皱着眉很有点苦大仇深的意味,温明理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陈楷这些助理对商静若有若无的畏惧,她难道在别人面前不是这副面孔吗?商静等不到答案捏着拳头往回走,温明理说:「不转了?」 商静:「别气我。」她说着脖间青筋隆起,喉咙不断传出「呵哧呵哧」地声音,好像每一次唿气吸气都用尽全身力气,她的声音也有点发抖,温明理都能想像出她牙齿碰撞、紧咬的样子,没过几秒,商静已经全身发抖了。 温明理没想到她能气成这样!她疾步上前抓住商静手臂,手下肌肉起伏,商静用另一只手把她拨下去,她重复道:「你骗我?」 「没有!」温明理大声反驳,她说:「你是不是没吃药?」商静没有回答,双腿已经支撑不住跪倒沙滩上,温明理半扶半抱着她的头,摸到商静额头的汗心都被攥紧了,她拍着她的脸唿唤道:「商静?商静?」 保镖见情况不对要过来,商静抓着她的衣袖说:「别让他们过来。」 她脸色苍白,眼神非常执拗,好像有一团火。 温明理无端相信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下意识答道:「好。」 脱下外套包在商静头上,保镖见状脚步放慢,温明理看着他们摇摇头,保镖对视一眼站在那里不动了。 岛上空气潮湿又安静。 商静跪了二十多分钟才结束颤抖站了起来,温明理弯腰为她拂去膝盖的沙土,商静:「扶我回去。」 天空下起雨,噼里啪啦砸在身上,温明理撑着外套带她返回别墅,老太太已经放好热水,商静一进屋就穿着衣服直接泡进去,热水从浴缸漫出来,温明理站在门口不敢走动。 商静勐地把脸埋进水里,温明理一声惊唿,哗啦一声,商静抬头唿气,眼睫挂满水珠,热水顺着头脸流下来,她看了一眼温明理再次埋进水里。 如此重复三次,眼眶都进水泛红,情绪才平缓下来。 浴室只有商静急促的喘息,她冲着温明理说:「过来。」 第15章 良药 热水洒满浴室,雾气蒸腾,温明理一面暖,肩背还带着屋外的寒意,鞋又是跑又是守在这里早已经湿透了,脚踩着湿漉漉的很难受,温明理见她恢復过来就说:「我去收拾一下。」她还没转身,门框啪嚓一声,她循着声音看去,商静说:「过来!」 ——她勐地把浴缸边的香薰瓶砸到墙上。 瓷片炸裂擦过温明理小腿,她来不及躲,如果今天穿着裙子,身上肯定有伤口。 动不动就生气砸东西,温明理深吸一口气,心道别生气,跟一个精神病生什么气?至少躲开你了。「怎么了?」她趟着水慢慢靠近声音放缓,商静被热水一淋头髮冒着热气,她直勾勾的盯着人看,见温明理还有两三步远指着自己身边说:「这里,蹲下来。」 温明理裤子已经湿了,也不在乎干不干净,蹲坐在她身边,小声说:「还生气?我没骗你,我也是猜出来的,他们应该是看你不爱动弹,想逼你出去走走……」 「嗯。」商静眨眨眼睛好像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答应一声,目光却犹如实质般舔过她因热气蒸腾而晕红的脸颊、扑闪的睫毛,还有说话时一张一合的柔嫩嫣红的嘴唇。 温明理想起来:「你没吃药,那走前吃的什么?」 「维生素片。」 「……怎么不吃?」 「没用。」商静垂眸看着她,温明理好像没料到这个回答,眼睛微微瞪大,显出一点疑惑的样子。她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目光转动间都能泛出一片潋滟,这是个美人,她就是什么都不做远远站那里就有种独特的魅力,吸引人们全部视线。 商静情不自禁凑过去,两人越贴越近,唿吸交缠,空气慢慢变得粘稠而又厚重,温明理觉察不对伸手抵住她的肩膀,口中斥道:「商静!」 商静轻声命令道:「吻我。」 她盯着温明理的嘴唇,等了几秒见人还没反应迅速伸手按着她的头,嘴唇印上去,她舌尖舔过她的唇珠,温明理好像要说话,她觑着她张嘴的档口,把舌头伸了进去。舌尖相触,两人都打了个哆嗦,商静还是细緻的看着她,目光仿佛在嘆息一般,仔细舔过她的牙床,卷着她的舌尖。 温明理手都被含的发抖,没有力气自然推不动,唿吸不畅,脸色涨红,目光也开始水润。她含煳道:「商静。」推拒的手开始掐她胳膊上的肉。 第26页 商静闷哼一声不为所动,更加细密的吻她,温明理开始咬她舌头。 两人分开的时候商静还咬着她的下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儿才松口。 温明理狼狈的起身拢好衣服,她的衬衫被人粗暴的扯开崩掉两颗纽扣,腰后还残留着手温热的触感,身上已经湿透了,隐约显出美好的曲线。她走到浴室门口才听到商静的声音,她说:「穿上浴袍。」 陈楷带着医生上楼就见温明理繫着浴袍出来,他喊道:「温小姐,你们吵架了?小姐没受伤吧?」温明理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唇周红肿不堪,她咬牙道:「她好着呢,不用。」 陈楷犹豫:「……刚刚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温明理气还没喘匀,听到这话不由迁怒,冷哼道:「不信我就自己去看!」 陈楷视线匆匆略过若有所觉,低头道:「麻烦了。」然后制止还要出声询问的医生带人下楼。 医生下楼还在抱怨:「脾气怎么这么大?」 陈楷沖他做手势示意噤声,海边别墅不比南市,隔音效果差,医生也就随口抱怨一句,还想挣商家的钱,见状连忙闭上嘴巴。陈楷走到楼下才说,「这位还是脾气好的,平常住在商家都不喜欢劳动人,说她脾气大你是还没见识过那位呢。」 医生做口型:「商小姐?」 陈楷点头,掏出手机向齐总报告:「找你就上去,不找你就躲远一点,这都不懂?轻轻松松拿几万不行?」医生张张嘴还要再说,陈楷已经挥手示意开始接电话了。 岛上的人对这栋别墅充满好奇,建房子的时候运输船来来去去,连海货都好卖一点,沉寂一年多,白色外墙起了一片木栅栏,上面缠着电网,深夜蚊虫飞过亮起短暂的蓝光。短短几天保安已经呵斥几个在门口徘徊的村民,大人不行就有小孩凑过来说:「我家有鱼,要吗?」 保安a拿着电棍指着他:「站那里别动,不许过来,过来就打你。」他跟这群小孩纠缠半天,心知不得到答案他们也不会走,嘴里说:「我问问。」 採购的事归蒋老太太管,她擦擦手走出来对领头的小孩说:「每天给我送带五条过来,不要腌的、风干的,我要最新鲜的,打渔回来用草绳串着,鱼鳞内脏你们都处理好。」 小孩儿高兴的跳起来,他们叽叽喳喳说话,等蒋老太太又散了一把糖人才走。 保安a:「真是猴精,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蒋老太太说:「今天要是不要东西,明天他们就能□□。」这种地方讲什么道理?连轮渡都五天一班,警察过来早就完了。 她走到厨房把新做好的鱼片粥端上楼,里面洒了葱提味儿,鱼片腌了四十分钟,砂锅一打开满屋飘香,她敲敲门,等了五分钟也没见声音,蒋老太太喊道:「商小姐?」 今天两人都没下来吃饭,不过干久了这个活,不用人提点她也知道什么时候闭嘴,三餐都妥帖的端上楼,现在只是说:「我把粥放门口了,记得吃啊。」 商静正追在温明理身后,她们从飘扬的窗帘旁边走过,商静说:「生气了?」 二楼就一个大空间,设计的时候没人设想过还会有人陪商静住,一切都以主人便利为主,除了厕所、衣帽间,根本没别的门。温明理躲都没地方躲,她已经一天没下楼了,唇角破了之后喝水都疼,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连饭都没吞几口,商静一直缠的她烦躁,温明理说:「该吃药了吧?」 商静伸手要摸她唇角,温明理狠狠拍了一下,她们也不是第一次亲了,但这次想起来尤为令人生气,时间太长稍不留神就忘了教训,她倒是没多强的贞操观念,亲一下不会少块肉,更何况商静长得也不丑,她不吃亏,她只是反感商静咬她。 她循着记忆从床头柜拿出药,不多,只有三瓶,上面标好用量、次数,温明理拿起药瓶看着她,商静皱眉道:「不吃。」 温明理感觉不对劲:「你不会一次都没吃过吧?」她对精神病患者也没什么了解,就记得高中时期学校倒是有一个伊朗裔小姑娘抑郁,她家长都跑到学校要老师监督她吃药!她自己根本不会吃,还喜欢藏起来,据家长说枕头下一大把。人生病之后脑迴路都不一样了,谁知道她回拿这些药做什么?就算退一步来说,生病不吃药怎么可能好? 商静夺过一瓶药想丢出去,温明理一握说:「还不吃?」商静嗯了一声,浑不在意:「我现在都有幻觉了,吃了也没用。」 她说:「你身上缠着一条黑蛇,头大尾巴小,很漂亮。」 温明理被她说的一惊,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腰,商静凑过来要夺药瓶,温明理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臂,但还是慢了一步,药瓶抛出窗外,温明理扑到窗边眼睁睁看着药瓶咕噜噜顺着挡板滑落到地。 商静凑过来环着她的腰说:「我抓到蛇了。」她的手势也确实是张着虎口抓握空气,温明理分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费力解她的手想下去喊医生,挣动间手腕上的珐瑯手镯刮到商静的手。 她一恼:「戴的什么东西?」说着伸手要解。 温明理踩着她的脚侧身弯腰躲出来,商静抿着嘴唇还要靠近,温明理:「别动。」商静不听,脚掌擦着地板小步接近,双手张开肌肉紧绷,温明理看出是女子反击招式,大声道:「商静,你再过来我就搬到楼下住。」 第27页 商静脚步一顿。 温明理见有用再接再厉:「我说真的,这么多人,楼下肯定有房间,把手放下,别过来。」 商静口气不好:「不跟我睡你跟谁睡?」 温明理:「吃药,另外两瓶药,吃了。」她目光紧紧盯着商静的手指,商静仿佛不甘心般握了一下拳,温明理:「吃药。」她一步一磨走到床头,拧开药瓶吞了两粒,然后看向温明理,眼神示意她过来。商静:「我不想你离得那么远。」 温明理说:「我让他们把药捡起来。」天空轰隆一声,雨水哗哗而下,阵雨又来了。温明理打了电话,陈楷连声答应,直到看见人影走进雨幕温明理才松了一口气,她问:「你出现幻觉王主任知道吗?」 「嗯?」 商静好像有点困惑,她又重复一遍:「你说什么?雨太大……你离我太远了。」她张开双臂说:「过来,让我抱抱你。」 窗外一声闷雷,闪电撕破天际。 盛夏伴雨而来。 第16章 齐总来了 海岛交通不便,直升机也称不上安全,预想中的救援来不了。陈楷跟王主任网络连线汇报商静近期情况,王主任打断他:「又发病了?」陈楷头顶犹如千斤重,沉默下来。 王主任:「不怪你,她肯定没吃药,继续说,有刻板行为吗?会不会重复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 陈楷这就回答不上来了,只能把温明理请过来,王主任看着人掩门出去直接问:「她性-欲是不是增强了?」 温明理下意识摸了一下唇角,结了痂还没彻底好,海边别墅的员工一个个都跟人精一样,没表现出一点不自然,也没人问她,她现在除了吃饭还有点难受,差不多都忘了这一茬。 王主任解释道:「跟喜欢的人亲近是天性,我们是在讨论商静的病情,」他声音平和,「在一个医生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 温明理调整心情点头:「我也不太确定,但她确实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王主任着重问了一番商静的动作表情,听到温明理说她发病自己埋到水里清醒的时候眼眶都开始泛酸,长长嘆了一口气,又像是问温明理又像是问自己:「你说这种人该拿她怎么办?她明明也知道自己在悬崖边儿上……大家做了多少努力,她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明理。」王主任说,「谢谢你愿意去海岛陪她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萍水相逢,你为她做的太多了。」他看出来温明理是一个正派人,不愿意从别人的爱情中牟利,也不会把追求者踩在脚底,即使在商家的逼迫下还保持着对弱者的善意和怜惜。 这种人一定会吃亏的。 他说:「我还有一个请求,药物治疗之外,我希望你尽可能地和她互动,主动询问她童年、成长时期的事情,这种刺激可以帮商静建立心里屏障,稍后我让小陈把事情列出来发给你。」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气,「这些年不论是我问还是治疗师问都没用,她非常固执也不乐意对人敞开心扉,所以治疗总是半路夭折,得不到好的效果。现在不一样了,她肯定愿意和你说……也许晚上你可以给她读一会儿睡前故事?」他一边建议一边站起身对着温明理弯下腰深深一鞠躬。 温明理侧身躲了一下,王主任说:「麻烦你了。」 温明理:「……我尽力。」 治疗方针调整之后,直升机再也没在十二点之前降落,螺旋桨轰鸣消失,连海岛都安宁不少。 商静规律服药后反而开始失眠,一天到晚都没困意,她不睡她也缠着温明理不让她睡,大晚上拉温明理起来泡花茶,拉不起来就偷偷亲吻她的唇角、耳廓甚至是后背,温明理又困又恼被折磨的苦不堪言,狠狠发了一通脾气,商静这才消停下来。 这两天乖乖抱着她的手臂、腰闭目养神,她一动人就跟着张开眼。 她盛气凌人的时候温明理只觉得面目可憎,生起气来恨不得上手捶她一顿,但一旦安静下来乖乖巧巧、面目憔悴,温明理反倒开始体谅她的辛苦,见她黑眼圈深重,眼里布满血丝就说:「没吃安眠药?」 「嗯。」商静靠坐在床头对她张开手,温明理人没过去,只是伸出右手放到她的掌心,商静紧紧握住。 「褪黑色素呢?能吃吗?」 商静还是摇头,她说:「没用,这些吃多了都没什么用,我抱着你就好了。」她之前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她听到温明理说:「我能帮到你吗?」 商静嘴唇微翘,她逐渐发觉自己的变化但仍旧放任自己沉浸进去,说:「那你过来吻我啊。」温明理看着她不动,商静怕她再生气就说,「骗你的……那你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吧,我喜欢听你说话,你的眼睛要看着我。」她伸手扶正温明理的头,两人视线缠绕,商静心口一紧几乎在她温和的目光中溺毙。 温明理疑惑道:「我的事?」她突然想起来从马场回来路上的对话,「申请大学的事?」她说:「我跟你的求学轨迹没一点重合的部分,没什么参考价值,我小学就在那里读了,从罗兰公校一路直升,最后参加sat考试申请了城市大学,你现在去应该算留学生。你想去美国读书?」 商静:「嗯。」视线依旧没能从她身上移过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温明理不太在意,她思索道:「我记得大二的时候我的学校发了一个交换生通告有很多同学都去试了,美国很多学校都有交换生项目,学期制学院跟国内差不多,一般也就在大二升大三的秋天,你要是能做交换生,毕业后再申请这个学校的研究生课程就轻松的多。」 第28页 商静福至心灵般追问:「你还要回去吗?」 「……回。」 她唇角一扯,气氛沉寂下来。 商静盯着她的眼睛看,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她长得很占优势,乖乖巧巧的做出这副姿态温明理升起一股不忍。她推了推商静的手臂,商静沉默半晌才说:「你就不能留下来?」 温明理:「我有工作,我的家人也在洛杉矶,商静……」 她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半晌没有抬头,温明理想转到别的话题,探身看了一眼,商静眼眶盈满眼泪,轻轻一眨泪水如珍珠一般连绵不绝地砸落。 温明理一惊,她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抿掉她腮边的眼泪,商静捂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说:「没关系,吃药的问题,我之前不喜欢吃就是因为一吃就转到抑郁向了,别人声音大一点我都能难受一天。我不喜欢自己这副样子,软绵绵的连生气都提不起劲儿。」 她的声音还有一点哑,商静说:「该吃早饭了,下楼吧。」 齐总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特意让工作秘书排出空档亲自来海岛一趟。 蒋老太太一大早就接到指令忙活起来凑齐八菜一汤,结果齐总过来只是说吃过了,让秘书喊商静下楼。 一楼住的人多又承担公共空间,会议室跟南市比起来显得有些侷促,齐总跟商静分坐两边,她探身把手放在桌面上说:「商静,开学你就大三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跟我说话,我就长话短说。」 一听就是谈家事。 刘秘书低头出门,温明理也要跟出去,商静从桌边捉住她的手腕。齐总目光如电,温明理推她的手,眼神示意商静收敛一点。 最后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还是觉得如芒刺背。 齐总:「小温?看来你很喜欢她……」甚至还有点依恋,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继续道:「我就你一个孩子,浩瀚以后肯定是要你来接手的,我知道你手里也不缺钱,但钱多一点怎么了?这些东西你不要,百年之后被小三儿子拿走你就开心了?」 「商建涛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笑什么商静,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舅舅给你调的药我也带过来了,记得按时吃,病养好了就来公司实习。我的身体也不是多好,这些事情堆在心里看你一天天和我走远还不如趁现在逼你一把早点定下来。」 「我不求你成为工作狂,带着浩瀚勇攀高峰,但至少看明白帐表、知道事情怎么做,别被人煳弄,以后实在吃不了这碗饭,再寻摸个职业经理人守住家业。你现在状态不错啊,我请了老师过来给你上课,再等两天就过来。」 见商静抱臂冷笑油盐不进,她三言两语安排好所有工作,推门出屋。 然后对坐在客厅的温明理说,「小温,你也来一趟。」 两人捧着茶杯走到走廊尽头,齐总放低姿态说:「我要跟你赔个不是,商静一发病我就急得不得了,一时也没考虑你的苦衷,真是对不住。」 温明理抿了一口茶敷衍道:「知道知道。」 齐总看着她一身碎花连衣裙,露出白皙的锁骨,称赞道:「年轻女孩子就是爱漂亮,在岛上憋坏了吧?你对商静尽心尽力我也不会亏待你。」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卡,上面贴着密码条,齐总握住温明理的手放到她手心,「这张是我的副卡,海岛不是来直升机吗?想出去转转就跟着去,千万别闷着,你就跟商静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温明理客套的推了回去,「齐总,你给的钱够多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受不起。」她把银行卡推回去,「住的偏也花不了,您的心意我心领了。」 齐总笑着把卡放在手边花盆下口中说道:「你这孩子,还是认生,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她看着温明理上楼,会议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然后又轻轻合上,心下有了底,为了保险还是召来别墅员工仔细问询问。 陈楷:「小姐跟温小姐脾气相投,玩的好,就是总处在一起少不了一些口角。」 蒋老太太:「两人都好,就是总闹意气,上次跑出去玩淋了雨,回来又是闹了一顿,不过没两天就又亲亲热热地了。」 刘秘书面上微笑,心里骂了句娘,等天黑赶轮渡出门还是问了一下保安,保安是齐总朋友公司的浩瀚开工资,那两人都是老油子,问不出什么东西,只有看这个了。 保安a:「小姐不爱出门,不过出门都是跟温小姐一起。」 ——感情确实不错。 保安a:「小姐爱摔东西,上次还把温小姐砸了一顿,她几天没露脸,最后还是蒋老太太劝着和好的。」 ——他也没说假话,温明理唇角烂了确实有一周没露脸。 刘秘书心满意足的回去报告了。 第17章 出海 齐总像一阵风来了又走,看似没留下一点波澜。但商静见到她之后心情就很不美丽,有时候吃着饭都会突然发火,把筷子狠狠一摔,抱臂倚着椅背一副等着温明理解释的样子。一楼餐厅周围人噤若寒蝉,温明理这个出火主力却不为所动,该吃吃该喝喝,吃完擦擦嘴要么出去散步要么跟着蒋老太太去后院除草。 海岛偏南,因为地理位置比较敏感连国人旅游都要限制,更不用提开发这回事了,当地政府现在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统计人口,保证供给线路,连电都是15年才通的,这里风好水好就是常年下雨,土地不壮,蒋老太太自己捯饬出的菜园野草倒是一个劲儿长,葱苗、生菜却垂头丧气的。 第29页 菜园不大,草也多不到哪里去,温明理跟着拔了两天,蒋老太太念叨:「你可不能跟商小姐生气啊,那齐……就是不愿意她身边有个知心的,你这样才是中了她的圈套。」温明理用手腕抹掉额头的汗,海岛太阳毒,这会儿脸都热的发烫,她说:「没有生气,现在是商小姐发脾气,我不想凑过去受罪,等她消气再说。」 蒋老太太一副不信的样子:「她还能自己消气?你不知道她脾气暴的哟,我一开始伺候她都不晓得这世上还有这么怪的小姑娘。」她瞧着后门没人过来凑到温明理耳边说:「她玩弓箭呢,之前在靶场看见东西就射,连保安都不敢凑过去,我去送饭的时候手都抖的不行,生怕自己跟兔子一样钉在木桩上。」 温明理关注点歪到天边:「还有靶场?兔子?」 蒋老太太挥挥手:「不是这里啦,穷乡僻壤建个房子都废了老鼻子劲儿,哪里还能再建个靶场?这个房子我看也住不了多久,这在我们那里都是违章建筑,被发现要罚款的。」 温明理腰都弯累了,锤了锤腰蹲下身继续拔,裙角滑过土壤把蒋老太心疼的不行,她咕哝道:「好好的裙子。」然后打量温明理一番继续道:「我见你周身气场都不一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连这个都会?」干活又顺手又利索。 温明理:「我妈喜欢种菜,种子不一样,那才折腾呢,我还会施肥。」 蒋老太太瞭然:「没吃到嘴里多少吧?」 温明理好不容易露出一个笑:「第一年菜叶子没打农药,菜叶子都是虫眼,炒了三盘菜……」蒋老太太打断她说:「嘘,」她朝楼上努努嘴,「喊你上楼呢,我教你个好,这是头倔驴,要顺毛摸。」 商静双手撑着栏杆正低头看着她,温明理慢吞吞地走到水池边洗掉手上的泥土,水也没擦,就这样垂着手上去了。 她踩到楼梯最后一节,刚跨上小平台,卧室门刷一声推开,商静光顾着盯着她看也不说话。温明理擦着她的肩膀走进去自顾自在桌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汗还没落,这会儿颊生红晕,配着红润润的嘴唇,好看极了。 商静先开口:「你又闷了?」 温明理咬着水杯嗯了一声,跟她这种人根本吵不起来,气像遇到一团水,任你捏搓揉扁。商静:「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玩。」 她们走到海边,这里早停着一艘小游艇。海水一涌飘飘荡荡。 温明理觑着她的脸色说:「什么时候买的?」 商静哼道:「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你只顾着气我,哪里还看见别的?」说话都夹枪带棒,温明理不捧她臭脚,盯着游艇看。 保安竟然没上来,商静自己坐在驾驶舱摆弄按钮,温明理扶着围栏看着周边景色,忍不住说:「你会开吗?」 商静:「少罗嗦。」 温明理:「别半路停在海中间,把我抛出去。」 商静又气又笑:「你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怕我了是吧?你再说我就去海中间杀人抛尸,我还要请人过来做法,你这辈子就是死魂也别想离开海岛。」 此时太阳正好,海面折射着日光,闪闪发亮。 商静驾着游艇绕着海岛转了一圈,船破水痕,海浪上溅,温明理总怕她再突然发怒,只好站在她身后没动弹,商静说:「海鸟。」不早不晚,重重叠叠的海鸟结队扑闪着翅膀从天空划过,破空声合着海浪,令人心折。 温明理难得后悔:「应该带个相机。」她以为下午没什么好看的,又没日出又没日落,光秃秃一个岛看什么? 商静:「还有机会,过两天带你开直升机,到时候你拍个够。」她导航到附近的灯塔,说:「燃料不多,跑不远,带你再转一圈。」这次温明理看到海上浮标、海岛边洗衣做菜的岛民,小孩惊奇的循着岛沿追着她们挥手,温明理也朝他们挥一挥。 汽船鸣笛声透过海风传了过来,商静:「为什么这时候过来!」她摆弄着驾驶舱,游艇掉了一个头,暂时停靠在岛边。 温明理:「怎么了?是轮渡吗?」她们来的时候就是坐轮渡,直接在港口把车开到轮渡停车场,轮渡第二层还有卖烧烤的,陈楷出去转了一圈一身烧烤味儿,但是商静那时候情绪不好,她没能下车跟着走走。 商静:「脏死了,今天怎么提前了,不是六点多吗?」商静解释道:「每次看见大一点的船就要躲,它们在口岸排垃圾会被罚款,然后就开到海中间……」温明理不用说也明白了,她说:「这时候给我讲的这么细!你是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商静眉毛挑起,她说:「这可如你的愿停在海中间了,你过来。」温明理:「就这么大的地方,离得够近了。」她见商静起身不由自主往后退,「你别过来,游艇太小了,你过来就不稳了。」 「翻了更好,我带你游过去……」她手指顺着温明理肩膀滑到她的喉咙。她的眼神带着温度,像一只野兽,温明理咽了口口水,商静凑过来咬住她的下唇,听到温明理痛唿一声,她才解气,仿佛开恩般说道:「你就会气我,齐月娥给的卡呢,给我掰了。」她手探到温明理腰后还要撩起t恤探进去,温明理费力的按住她的手:「没收!」 商静含煳道:「我不信!我看看。」 回到别墅已近黄昏,温明理嘴唇红肿,商静脸上也挨了一道,保安下锚的时候温明理都止不住脸红,商静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还要牵她的手。 第30页 温明理甩了一下,回头瞪她。 商静:「你先不理我的,又没有出血,」她放低声音说:「他们不会说出去。」 蒋老太太迎出来说:「炖了粉丝汤,先吃,我去挑挑燕窝……」她见商静脸上细细的血痕声音逐渐变小,回身说:「再炒个酸辣白菜,夏天吃这个开胃。」 温明理闭了闭眼睛深唿吸再吐气,没去餐厅直接上楼了,商静停在门口笑了一下没追上去,先洗了手去餐厅吃饭。 蒋老太太正巧把砂锅端出来,乳白色的粉丝汤咕噜噜冒着热气,商静:「怎么大晚上吃这个?」蒋老太太:「咸口的,我见温小姐不太喜欢吃炒的,就想炖着看看。」 「她是不喜欢吃鱼。」商静说:「没有豆芽吗?绿豆汤呢,做些开胃的。」 蒋老太太答应一声,去厨房前见商静慢条斯理地抽出筷子开始夹菜,忍不住说:「别把人欺负太狠了……」商静抬眼一扫,蒋老太太低下头,过了很久才听到商静说:「我知道,我比你上心。」 第18章 上课 阿察海岛来的最多的就是直升机了,岛民的孩子经常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拉邦结对躲在丛林中看,大大的螺旋桨、流畅的线条,带着对讲机、安全帽的直升机驾驶员,降落的时候盪起大片沙尘,气流沖得野草低伏,完美復原动漫场景。 齐总请了三个老师,咖位最大的就是公司副总,今年六十八岁,早过了退休年纪。是齐总父辈留给她的得力干将,见证浩瀚从空壳公司一路重组上市,劳心劳力到现在手里也握着不少原始股。 商静也就看见他尊重些,亲自去直升机停机场接。 副总艰难地抬起腿从直升机下来,手下人搀着也在地面踩了一阵才松口气,说:「你们母女俩都会折腾人,上课什么时候上不了?非要在这儿。」 身边人不敢插嘴只是赔笑:「陆总,咱先进去吧?」 陆总到别墅先用热水吞了点药,他年纪大了心脏不好甚至还有糖尿病,在浩瀚也是半退休状态,现在能有个正经事做心里也舒服,他捏着杯子对商静说:「也就这两天了,我跟你妈商量好,先让我来教,等我教完他们再过来。」 「咱们先从规章制度开始,所有的公司无外乎三部分,行政、运营、财务,浩瀚因为你妈妈独-裁大部分人事调动指令都出自总经理办公室,董事会都吵多少次了,但因为盈利能力强,股份也没你妈多不了了之,这可不太好,等你接手了适应不了就改过来。」陆总说,「不用看书,书上都没有,听我说就行了,另外两个老师还是我给你挑的,讲实例快一点比概念强得多。」 为了方便陆总行动,讲课空间还定在一楼会议室,开课前陈楷带着人在里面装了防窃听装置,甚至还有信号屏蔽器,一切现代科技都不管用。但陆总允许商静录音,他说:「我现在讲的快,你可能有很多不明白的,现在自己想,想不明白也不要问,等你去公司转一圈待半年还不懂的,再随时问我。」 温明理作为稳定剂跟着商静旁听,有时候兼职倒茶水拿果盘的工作,陆总拿浩瀚举例:「浩瀚行政也做人事、检查这些工作,运营管营销、项目和售后,财务更大,因为併入法律部,现在占了一整层楼,报税、打款、对帐……」 陆总派头一点不比商静小,他有心脏病也不能整天乘坐直升机往来,陈楷他们把一楼扩建,给他安排处住,甚至连后花园都单独隔出一块给他摆观赏木。 他的随行医生是业界小牛的直系弟子,连商静养的医生都要凑过去打招唿,温明理经常陪「太子」坐半小时,见他们进入状态,就悄悄推门出去,半小时再进去换茶水、果盘,提醒两个病人服药。 厨房现在也分成两派,陆总随身携带的营养团队每天要精确到克数为他准备健康餐,蒋老太太贡献出无数个砂锅、一个烤箱,有时候还让他们多做点沙拉,她可以少做一个菜。 温明理趁着这段时间开车在岛上转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这里非常穷,根本没有经济赖以生存的土壤,住人纯粹是为了巩固国土,让那些偷渡的爬上来知道,哦,这里还有人呢。她有时候可以远远见到巡海的军-舰,天空也不止商家的直升飞机,无人机定时巡逻,监控严密。 她有一次开车半路被人拦了下来,是个男人,皮肤黝黑还扛着锄头,车座后面的保安已经按着电棍要下车,温明理阻止说:「听听他要说什么。」 男人姓宋,整个岛都是宋家族系,他从记事起就在岛上了,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沿海城市,那时候沙岛市还没设立,他带着家里人去办身份证,他们每年最大的收入就是捕鱼和政策补助,现在禁渔,他们也只能捞两条鱼自己吃,多的就犯法了。 他想让温明理教岛上的孩子读书。 保安:「既然有补助政府不可能不让孩子读书吧?」 宋阿大:「他们不愿意读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要待在岛上。」 岛才多大,开车一小时就可以绕个圈,只有一个小卖部,更不可能设立学校,附近岛民的孩子都是去沿海城市的寄宿学校,政府补助学费生活费,学习好的还可以拿奖学金,不花钱还挣钱,但孩子就是不愿意去。 「这我也没办法……」她又没当过老师,不读书该怎么劝?温明理说:「建别墅没给你们钱吗?我可以多给你们要点钱。」 第31页 宋阿大挠头:「有钱,但我想让他们读书。」 好淳朴的愿望…… 温明理带着保安去小卖部看了一眼,宋阿大说岛上只有十个孩子,从三个月到十二岁不等,就没一个同龄的,就是请老师来教又怎么教? 有个小女孩一点也不认生,见温明理穿的裙子漂亮,趁人不注意就窜过来抱住她的大腿。保安下意识抽出电棍,温明理挡了一下,说:「没关系。」 小女孩眼圆脸也圆乎乎的,就是晒得有点黑,身上还穿着白t恤衬得人更黑了,温明理问她名字,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自己叫大宝。 保安都忍不住乐起来。 温明理见天色还早,把她乱蓬蓬的头髮解开,坐在小卖部老闆友情提供的凳子上给她通头髮,努力半小时,发尾还是一团乱根本解不开,最后打电话跟她家长沟通一番,把她发尾剪了。 大宝埋在她怀里高兴地说:「香香姐姐。」 温明理摸着她可爱又粗糙的小脸想着给沙岛市政府打个电话?毕竟他们又是扶贫又是做实事的,经验足。 她真的太无聊了。 保安开车,小孩子一大群带着她去海边捡贝壳,温明理:「为什么我住的那里没有啊?」她跟商静出来玩也没见到贝壳,连沙子都很大颗,走路咯脚。 大宝:「西边有,你们在南边,没有。」 贝壳特别小,大都是黄褐色,根本没她在其他沙滩见的漂亮,但大宝兴致勃勃捡起来放在她手里,温明理也不想扔了,带着一大包小贝壳和漂亮的石头被小孩护送回别墅。 蒋老太太哎呦:「怎么弄的这么脏啊?上楼换换洗洗。」 温明理放下裙角,露出包着的小贝壳,蒋老太太:「捡了这么多,想吃蚌肉吗?」温明理摇摇头,小声说:「帮我洗洗。」 蒋老太太连忙拿个盆过来接住,温明理趁着商静还在上课,熘上楼洗澡换衣服,然后打通了沙岛市政府的电话。 政府接待人员说他们也知道这个情况,做了很多工作,还让家长狠狠心直接把小孩送过去,说不定习惯就好了,但孩子们就是奇蹟般的一点都不喜欢上学,不管学校管的多严都可以偷偷熘走,乱跑太危险了,出了问题没人敢担责任,孩子们如愿待在岛上。 温明理:「那我能不能请个老师过来给他们上课?」 接待人员:「我会如实转告给领导,请你再等两天。」 晚上商静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她评价道:「那个宋阿大真会找人。」倒是也没说难听话,直接交代陈楷第二天再打电话催一催。 陆总第一天跟她们一起吃饭,蒋老太太怕他自己吃健康餐不太好,桌上也摆了两盘蒸南瓜,主食还是小米粥。 陆总:「要是地方再大一点可以建个码头,卖点东西。」但阿察海岛实在太小了,又不在主要航海线上,除了吃政策红利,其他都做不了。他说:「宋阿大他们是不可能出海岛了,但孩子们可以出去。」 既然那么不喜欢读书就认点字就送去学别的吧,国内并不只是小、初、高一条线,还有技工学校、3+2中专,再不济还可以学艺术啊,条条大路通罗马。 商静晚上睡觉前还握着她的手,她食指被贝壳边划伤贴了创可贴,商静直接压在伤口上,温明理没忍住躲了一下,商静:「别动!」她哼道:「对谁都比对我上心……」但上一天课太累了,她也没精力继续理论,握着温明理手指慢慢睡着了。 有陈楷盯着,政府应对策略很快就出炉了,先派人了解小孩情况,然后商议意见问问他们要不要去学一门手艺,十二岁那个可以去中专了,小的先在岛上养着,沙岛市政府跟沿海高校联络,找了几个勤工俭学的学生每周过来陪玩兼教他们认字,基础太差就一天只学三个,在他们长大前总是能学会常用汉字的。 温明理下次见大宝的时候,她正在小卖部旁边临时搭建的教室掰着手指头数数,眉毛鼻子皱成一团,老闆说:「一会儿就要玩游戏了,几天也不一定学会一个。」 有了大学生老师,他们就很少再过来找温明理玩了,她把小贝壳用热熔胶做成相框,走前托小卖部老闆送给大宝,还留了电话,说如果有孩子学艺术家里没钱,她可以资助一点,老闆点头,郑重地把电话号码抄了一遍。 第19章 天赋 在海岛陪「太子」读书的日子里,温明理印象最深的一节是资产重组和裁员。陆总久经商场,实例信手拈来,具体信息已经变得模煳,但她始终记得会议室里陆总、商静同出一辙冷酷的侧脸。 在陆总口中,浩瀚脱去媒体披上的华丽外纱,露出大体框架。他甚至评价道:浩瀚并不是一个底蕴积厚的企业。 创始人是企业文化的灵魂,一个企业的文化核心一定会反应创始人的性格,浩瀚的创始人齐月娥更喜欢资本游戏,在它成立早期借着国家发展红利吞併了很多同类型企业做资产包拆分,转手高价卖出去,这更像一个空壳公司。 有些人就是天生好运,齐月娥手上的钱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她也越发没有顾及,有一次还收购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肥料厂,谁也没想到她就是在这间小小的肥料厂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厂子落在手里卖不出去、厂里工人还纠结一起堵到齐家门口讨要工资,九十年代末工人身上还有一股野劲儿,齐月娥报警但也阻拦不了公司大门被人泼粪,壮汉拿着铁棍打砸车辆。 第32页 陆总就在那时候被齐父调过来给大小姐擦屁股。 浩瀚在齐月娥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吞併下变成一个堆满破铜烂铁的仓库,陆总过来守着门清点东西,能卖的卖,能送的送,不能送的就扔。这其中最有用的就是「牌子」,每一个牌子背后都是相应的市场份额。 齐月娥大手笔下注的资本游戏,正好弄得业内风声鹤唳,企业主生产线都不敢开太久,生怕自己破产还压货。陆总借着这个机会拉了生产线、找工人办工厂,第一批商品如数卖出去,浩瀚才算有了根基落到地上。 他职业生涯中最好的业绩就是吞併了同行体量排名第四的奥达斯,奥达斯还是欧美品牌进军中国市场打的第一枪,「两千年的时候国产品牌在大家眼里还是土货,人们更喜欢洋牌子,随便包装一个外国名字再请金髮碧眼的外国人过来拍gg,销量就可以翻一番。奥达斯越做越大,直到同行忍无可忍。」 陆总说:「即使在现在市场上多的是把资产包拆开卖,但都没有合起来价值大,顾客是不会在意一家品牌背后坐的是什么人的,你去菜市场买猪肉会问屠夫这是本地猪还是外地猪吗?不会,你顶多问问它新不新鲜、好不好,要是市场上一大半都是自己家的猪肉铺,涨价降价就没有区别了。吃猪肉的人都在你的篮子里。」 正所谓大而不倒嘛。 陆总形容奥达斯就是一块肥肉,外国人起家早一路顺风顺水,固视思维比中国人更严重,比如说外企的高层永远都是白人,印度人、新加坡人、日本人、港台人可以作为中层管理人员,中国大陆人只能做普通员工。没有合适的晋升途径,底层员工流动速度很快,稳定性不强。 不信任本国人,他们也把握不了市场。 更何况他们还有很严格的总分管理模式,分部的所有行动都要向总部汇报! 电话都有了,他们竟然还用的邮件! 陆总知道之后简直要大笑出声。 「我换了几台大哥大,它们就倒了。」 近两年浩瀚摊子已经铺的够大了,齐总用尽全部心力才勉强掌舵。他只能枯坐。 陆总:「吞併之后就是裁员了,用旧不如用新,新人没有记忆,对公司更忠诚,老人是没有什么价值的,有一个踢一个。要开始新的项目又找不到合适的领头人,再去找猎头挖人也不晚。」骨干早在收购前就跳槽了,剩下的都是资歷平平、业绩平平的老油条,该交给人事交给人事,该开庭开庭,养那么多闲人吃干饭的吗? 他丝毫没有避讳温明理直言道:「其次踢管理人员,他们要最后走,普通员工见上面有人顶着就不会惹事也好商量,等员工一走他们也就没用了,按我说管理人员才是廉价替代品,我可能找不到一个技工,但肯定不缺能做管理员的员工。你以后从基层坐上来手上留的人都用不完,更别说给他们留位置了。」 ……温明理听了一半就没什么兴趣了。 陆总看着和蔼客气,对身边人也不错(可能害怕自己被打闷棍),他教商静骂的都是下属和高层,他不会对任何一个底层员工施压,有时候遇到员工迟到就当作没看见,还能聊聊天,但转头就要找员工直属领导一顿痛批。 如果商静一直接受的是这种教育,她也不算长歪了。 从陆总口中温明理得知商静的金融天赋比齐总更为突出,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齐家、商家长辈,跨过她的父母直接把财产留给她。 陆总笑道:「小温可别小看她,她一出生商家老头就给她存了五千万的信託呢,这辈子都有人托底。」 商静皱了一下眉,好像不太喜欢他这么说。 长辈给予的财产礼物性质大于投资。 商静大一才开始炒期货,根本没外界传的那么神,最多的时候手上盘了八千多万。 理财团队都想着要不要把齐家的老人挖过来掌舵,商静倒是无所谓,任线条起起伏伏巍然不动,握了大半年才骤然发力全部抛空。 以商静的出身来说她玩的也不算大,前两年有个一穷二白全凭脑袋的操盘手最高时手上可是盘了两个亿,那才是跺跺脚整个期货板块抖三抖,唿风唤雨、风头无两,就是最后没能撑住自杀了。 商静更倾向于股市,约束少回报高,但她不喜欢长线,就喜欢挣「快钱」。她玩的大还喜欢找准一支,短线全部入资很容易把一家公司搞垮。从资本来讲,她的做法无可指摘。 上市不就是为了捞钱吗?你割韭菜也要有被人割的觉悟。 但这有点缺德,毕竟一家公司背后少说也有几十个员工呢,倒闭了谁给他们发工资?她又不缺钱,已经很久没玩了。 商静下课后顺势过问温明理的理财情况,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的存款在人家眼里不值一提。温明理大学拿了全奖,城市大学也是私立学校,校友众多,有人上贡全奖自然丰厚,——这笔钱足够她经济独立了。她把钱分成两部分,必要的开支存放在银行帐户,其他都投进股市之中,也没什么独到的方法,就是挑选几支长期持有。 股市不是不能挣钱,就是需要耐心。 温明理大学买的股票到去年才开始发力,之前涨涨跌跌令人担忧,现在却能让她的存款翻上一翻。任谁都知道这样的光景并不会持续太久,也许不到两年,她又要找理财顾问挑选新的股票了。 第33页 商静凑到她唇边吐气:「要换新的?你亲我一下我给你挑。」她目光如丝、情意绵绵,手指勾着温明理的衣领,刺激她的心跳。 温明理推了推她:「离得太近了……」 她这两天总觉得自己妥协上岛是个错误的决定,从走到商静身边她就处于一个半封闭的环境,上岛直接变成全封闭了,太容易被勾引、滋生感情了。 商静不理握着她的手慢慢压在自己胸前,温热柔软,温明理触电般躲了一下,一股热气顺着后背爬升到耳朵,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商静一字一顿说:「你脸红了。」 温明理茫然的看了商静一眼。 她听到商静的抽气声,她的脸慢慢凑过来,双唇相触,商静扑闪着眼睫,弄得人心痒。 温明理含煳的说:「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她最近总喜欢动手动脚,接吻的频率也直线上升,王主任考虑到这个状况上岛前还给她塞了两支镇定剂,就是怕商静动歪脑筋。 「嘘,别说话。」商静舔着她的唇珠,轻轻吮吸,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吻,前半部分她一直在抚摸温明理的后腰、耳垂,调动她的情绪,直到温明理忍不住跟她头抵着头喘息,商静才骤然加深,中间还留给温明理喘息的机会,她却好像一刻也不想分开般亲一口、吮一下,吻得时间很长。 结束之后还在不断的亲吻温明理光洁的下巴、脖颈。 两人对视之下,温明理都感到指尖发麻。 她动了动发麻的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意识喊了一声「商静。」 商静环着她的腰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亲吻着她的颈侧。她的声音很飘,她温柔的问:「噁心吗?」 「跟我接吻会感觉不舒服吗?」 ……都亲了这么多次,不应该一开始就问的吗? 但温明理这会儿都被吻迷煳了,只觉得说噁心太严重,她轻声道:「没有。」 商静好像嘆了口气,抱着她笑起来:「那就好,我好喜欢你……」她埋在温明理髮间深嗅,「明明用的一样的洗护用品,甚至连洗衣液都一样,怎么闻起来差这么多?」她的鼻子在温明理耳后喷出热气,怀中人瑟缩了一下,商静怜爱地在她耳后落下一个吻。 她说:「我的生日快到了,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第20章 准备 商静提的早,现在离她生日还有一周。 陆总这天半夜心脏突发绞痛已经被医护人员紧急护送离开了,课程被迫中断,但因为商静没心情上课自己做主放假,把课程全都推了。陆总临走前还托生活助理传话,给商静包了一个大红包。 商静看了一眼就过,顺手把红包塞给温明理。 红包薄薄的,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温明理放到一边:「你不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半夜突发疾病这也太兇险了。 商静:「他不喜欢,他老了之后就很讨厌别人关注他的身体,现在问肯定踩雷。你还说我难伺候,他才难伺候呢,之前……算了,该要齐总帮忙的时候他不会客气的。」 操心他干嘛?就是有个万一,齐总也能掏钱买命,陆总手里可是握着百分之二的原始股呢。 商静现在已经跟着温明理喊齐总了,有点不伦不类的,但她之前都是连名带姓直接喊,每次陈楷这些工作人员站在一边都头冒冷汗,喊齐总就好得多。富豪家庭的亲子关系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温明理倒也不惊讶,这世上家庭美满才是少数。 陈楷悄悄提点道:「齐总跟商总脾气不和,小姐是在老人家身边养大的。」 商家主脉在香港,两千年左右打算进军内陆,但苦于水深蛇强无处下手,想找个帮手,正好齐家小女儿没有出嫁,两家长辈一拍即合。商静父母说起来也算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基础。该怎么形容温明理的心情呢?即使强势如齐总在两个家族间也是牺牲品,虽说她不一定不乐意,但有钱还有这么多无奈,也真是人间真实了。 小报八卦刊说他们结婚前都没见过面,商总那时候还在国外读硕士,有一个留学生女朋友,对这门婚事并不是多重视,直到结婚前一天才赶回香港办了婚礼,夫妻两人有了商静之后就常年分居。其实按照香港多子多福的习俗,他们至少还要再生一个孩子的。 这么迫不及待地分开,看来是真忍不了了。 温明理才知道齐总也养的有情人…… 夫妻俩各玩各的,也不能说谁吃亏。 父母不靠谱,两家长辈就对商静格外爱护,不仅存了高额信託,还给了她很多不动产和一点股份。她每年光是分红都能拿到手软。 她偶尔也会怀疑商静是故意让她知道这些事,陈楷这些生活服务人员不说别的,保密工作可是一流,没见齐总现在还被瞒得团团转?要是商静不让说,他绝不敢对温明理吐出一个字。 商静今年二十一岁,如果再大一点从学校走出来,温明理就不会有这个感觉了,学生身份是一个光环,人们见学生下意识就会模煳他的年纪,但走出来就不一样了,这世上众人皆苦,有钱人精神痛苦实在不值一提。 明知道是圈套,温明理注视商静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带了点怜惜。 温明理开始跟蒋老太太学着做甜品,厨房流理台堆满了面粉、鸡蛋,烤箱、微波炉火力全开也并不显得拥挤,别墅还有个地窖存放红酒、大型电器,就连牛排都有专属的冷冻柜。 第34页 蒋老太太:「这日子过的真舒服,穷地方也能给你整出花来,之前不是说不买发电机吗?看小姐在这里住的久了,陈楷一下买了三台,岛上都停几次电了,咱们还不受影响。」就是发电机声音有点大,怕吵着商静,请师傅过来消音也废了不少力气。 整个别墅都为商静生日忙碌起来,脸生的清洁人员开始拿着傢伙清理东西,陈楷还张罗着要安排星级厨师过来做大餐,办个生日派对。但因为商静还在静养,实在不喜欢看到那么多人,海岛别墅里的工作人员就是她容忍底线了。 大派对不了了之,蒋老太太接棒绷着劲儿要整治一桌大菜。 蒋老太太今年六十岁,年纪不小但手脚灵活,还有厨师证、营养师证书,是老一派的女厨师,之前还为明星工作过。 现在受僱于齐总,她悄悄说自己是拿两份钱,齐总给的也接,但真正的僱主还是商静。 就连陈楷都是拿两份钱。 商静不会允许齐总监视自己的行动,不二接的人早就被她以各种理由赶走了,她从不缺人用。 温明理跟着温母在国外长大,除了待在外婆家那几年,都没吃过几口正宗的中餐,——国外中餐店为了迎客都做了本地改良,上次吃的红烧肉还是酸甜口的。时间久了她也慢慢忘了中餐的味道,饮食偏向西式。 她一人独居,自己做饭就是怎么煳弄怎么来。 意面煮一煮拌点番茄酱就可以吃,面包片夹一点生菜、香肠就是一餐,只要再去外面吃几顿肉什么营养都有了,还方便! 她还没试过自己做甜点,对面粉鸡蛋充满好奇。 蒋老太太做甜点有自己的一套,偏于西式甜点和中式糕点之间,不油不腻,烤的饼干过了几道工序,甜味淡、饼干薄,跟咬薯片的口感一样,特别好吃。 温明理这种不爱吃甜的都可以抓一把。 蒋老太太:「我再给你做个改良版的拔丝苹果,做拔丝就要熬糖了,要不要顺便吃糖葫芦啊?不用山楂,用圣女果、小橘子、草莓,糖霜少挂点,又甜嘴又不怕长胖。」 做甜品中间还抽空给她炖了甜汤。 温明理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入口嫩滑,里面还有果粒呢。 商静见她吃自己也就着勺子尝了一口,说:「再给她加点钱。」 商静的钱真好挣啊…… 商静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温明理的吐槽,点着她嘴唇说:「你更容易从我这里挣钱……过来抱着我一万、亲我一口两万。」她的目光滑过温明理圆润的肩头,轻声道:「跟我上-床,送你一套公寓好不好?」 好不好,当然不好,温明理别过脸:「你该吃药了。」 躁郁症分两个疗程,吃的药也不一样。商静之前藏药不吃,王主任远程遥控从温明理逼她服药的第一天开始计算新的疗程,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天了,商静除刚开始的不适外再也没有出现过情绪暴动,但因为她感情还处于亢奋期,暂时也没办法停药。 王主任分析商静的狂躁期是因为温明理的陪伴出现了良性延长,他说:「她的状况比较特殊,之前两个状态之间最短轮换时间只有十天,但因为指标强度不够,也没办法明确界定她的类型,现在慢慢有个底了,明理,继续陪她说话,逼她出去走走。你们之前不是还去海上玩吗?再找个机会去钓鱼吧,阿察海岛的鱼又肥又嫩,钓到一条还可以加餐。」 ……温明理不会钓。 她小时候被老约翰忽悠帮他挂过鱼饵,身上一整天都有腥味儿,之后更是连鱼都不肯吃了,钓什么钓。 她见商静对着镜子吹头髮,慢吞吞的走过去接过吹风机,说:「我来帮你吧。」吹头髮应该也是亲密互动了吧? 商静顺从地让她接手,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眯着眼若有所思。 商静头髮又多又绒,全部吹干很容易炸,她自己来就是吹干髮根,自然晾干,温明理之前没注意过,吹干之后商静头髮炸毛,脑袋乱蓬蓬的。 她也没有生气,只是从镜子里看着她的眼睛。 温明理忍笑夸赞道:「像一头小狮子一样,真可爱。」真会说话,商静哼了一声。 「带护髮精油了吗?我帮你涂一点儿顺顺就好了。」温明理见她指行李箱,自己走过去翻,商静护肤品都是外购的,上面贴的法文、西班牙语等等,她高中为了凑学分倒是选修过西班牙语,用排除法找了一瓶水蓝色磨砂瓶的拿过去,试探道:「这个?」 商静:「嗯。」 她看着温明理把精油挤到手心,两手搓热撩起她的头髮,掠过脑袋要枕的范围,一缕一缕仔细涂抹。凌乱的髮丝很快就被她纤细洁白的手指捋顺。 温明理垂着头,很专注。 突然听到商静开口:「我的生日礼物呢?」 温明理:「什么?」 「生日礼物。」商静说,「你要送我什么?」 没想好……温明理说:「你有缺的吗?」困在岛上也出不去,怎么买?上次她看见直升机上有个logo还没走近看,商静就跑下来了。 「有。」商静说,「我自己拿。」 第二天一大早蒋老太太就开始忙活起来,先准备早饭,然后去料理中午要吃的牛排。 保安还在扛肉,飞行员靠在座位上补觉,今天大家出去拉练,只有他一个人干活。海岛别墅加上工作人员差不多二十个,每天消耗量也很大,托商静的福这个月都长胖一圈。 第35页 保安说:「之前不是不吃牛肉吗?这两天怎么天天送牛肉。」 蒋老太太眼睛一瞪:「温小姐爱吃呗,她们又吃不完,最后不还是进了你们肚子,再抱怨就削你巴掌,你想试试小姐的手段?」 「您别跟我计较。」保安说:「我就说说,我哪里有这个胆子。」 第21章 礼物 生日这天商静倒是一反常态七点多就下楼了,太阳将出未出,海岛还笼着一层雾气,空中泛着凉意。温明理被她吵醒也没了睡意,简单洗漱后也跟了下去。 商静:「起这么早?再睡会儿?」 温明理摇摇头,拉开椅子坐在餐厅等饭。 商静早上最忙,先是八点多接到齐总、商总秘书来电祝贺,她听到声音也很官方的推陈楷出面接待,然后齐家、商家的长辈打电话她会亲自接,大多说不了几句话就挂了。同辈分的堂姐弟、表姐弟港区还是用电话,齐家的一般都是微信、qq,她挑几个熟悉的聊两句,关系一般的统一发个谢谢。 这中间蒋老太太掐准时间端出来一碗长寿面,卖相不错,商静缺皱眉看了一会儿才动筷子,好在只是做样子擀了一根长面条盘在碗里,上面撒了葱花、烫青菜还配一个煎蛋,商静三两口吃完再给海边别墅的工作人员发红包。 散红包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助理,她把红包放在托盘上端着朝温明理走过来,温明理没想到自己还有份,女助理示意她第一个拿,温明理抽出一张,她低声自我介绍叫陈亚楠。 商静除了应付亲戚还有点耐心,其他什么齐总商总的生意伙伴、自己认识的狐朋狗友全都交给陈亚楠处理,陈楷拿着电话走过来的时候陈亚楠正拿着另一支手机走出去。 陈楷:「小姐,齐总给你打了笔钱。」 这对父母钱是不会缺的。 商静坐在沙发上翻书闻言嗯了一声,她吃面倒了胃口,看见再端上来的海鲜粥、小包子就没碰筷子,蒋老太太束手站在一边好长时间不敢下去。温明理见她为难就问商静,「吃咸汤、酸汤怎么样?」 商静:「酸汤。」 蒋老太太仿佛得了赦令再度走进厨房,温明理也放下筷子坐在一边等着。 商静:「你先吃。」 「我再等等,我也好久没喝酸汤了。」温明理说,「你今天有没有想做的事?要出去玩吗?」商静盯着她看一会,见桌上确实少了两个包子,知道她不饿,随口应付道:「不去,就在别墅休息,你也不准出去。」 商静比她都宅,温明理答应一声,她虽然无聊但也不想坐着直升机乱跑,想着回头问问王主任还要待多长时间,时间再长一点她就买点手工做着玩。 蒋老太太再端上来的是酸辣肚丝汤,肚丝切细烫熟再下黄花菜、木耳、调醋汁,香味霸道。温明理配着酥油饼吃的一头汗,商静早上没吃过这么重口的,见温明理吃的香不知不觉也跟着吃了八分饱。 结果中午喉咙就肿的说不出话了。 随行医生苦哈哈过来把脉,他能来应徵自己也有两把刷子,还是少有的中西医兼修,把完脉又看商静舌苔,肯定道:「有点着凉,估计是吃的重口一齐发出来了,也不用治,泡点菊花茶养养,晚上再喝口绿豆汤火气就能下来。」 蒋老太太站在一旁听到几乎要晕过去,都不知道是谁犯太岁,越是到了生日越是不顺!她中午本来打算做辣烤牛排的! 商静没追究的意思,但生日遇到这些糟心事她心里也存着气,海边别墅的工作人员都是老人了,看出风向不对闭口噤声躲得老远,只有温明理处在风暴中心,捏着红包也不好意思躲。商静拉着她上楼看电影,她手在床尾一顿操作,一个崭新的放映布慢慢从房顶降下来,投影仪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画质清晰。 她俩盘腿坐在床上,商静收藏中大多数都是黑白画质的电影,她换了几个温明理都看不进去,坐在一边咔嚓咔嚓吃蒋老太太烤的小薄片。 商静看她几眼温明理都没反应,气的把遥控器砸床上,床垫软遥控器砸上去实际上也没发出声音,但商静有气发不出来的样子还是有点可怜,温明理正襟危坐拍掉手上的饼干渣,自己捡起来找。 商静见她忙哑着声音挤出一句话:「你等我好了……」 「对不起,都怪天气不好,外面阴沉沉的,我就想睡觉。」温明理煳弄道:「还有别的电影吗?不要黑白片,我看不进去。」 商静瞪她一眼好像在说她蹬鼻子上脸,但没过几分钟就发消息给外面,温明理刚从卫生间洗完手回来,陈亚楠就敲门送了磁碟过来。 二楼果然还是不让男的来啊。 温明理:「陈楷、陈亚楠是兄妹吗?」 商静没吭声,无声催促她快点弄好。 两人晚上简单吃了一点绿豆百合粥,温明理还有小菜,商静只能捧着梨茶下火了。 工作人员在她们上楼之后才三三两两走进来吃饭,蒋老太太顺道送了点甜品上来,小声交待道:「温小姐,一下雨小姐脾气就不好,您多担待点儿,我今天没做好,给您添麻烦了。」她一把年纪了,现在还弯着腰露出一点疲态。 温明理掩门小声道:「没事,商静不在意,她要是不爽早就发脾气了,你今天暂时别上来收东西,我看看能不能劝她吃点药早点睡。」 第36页 蒋老太太点头,轻手轻脚的下楼。 商静在背后戳着她的背,手指一笔一划隔着衣服写道:「管闲事」。温明理怕痒,只能一边放下东西一边握着她的手,商静垂下眼看她,这会儿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她说:「吃药吧,吃完去洗个澡,我帮你吹头髮。」 没想到商静竟然不让温明理吹,她推着温明理的背要她赶紧进浴室洗漱。 等温明理擦着头髮出来就见她摆弄着上午的黑白片,怎么对黑白片这么着迷啊……都没颜色,一般人看电影不就是找视觉享受吗?黑白片除了有声音就跟古早默剧一样,真没什么看头。 温明理吹完头髮安慰自己今天商静过生日,还是坐在商静身边打算陪她看,商静倒是起身回头深深看她一眼才走到窗边拉窗帘,温明理见她又跑到门口反锁,模模煳煳想起来,窗帘不是电动的吗?还用她亲自走过去拉? 电影开头没出现长城,应该是个外国片。 第一镜是个拥有金色波浪般长发的外国女人,嘴唇红润、穿着合体的校服,——这竟然不是黑白片!还是校园剧? 电影中奇怪的是女主并没有多少台词,除了开头一个女声的旁白,其他时间画面都是女主上学、吃饭、出去玩、染头髮……这种日常生活。 温明理看商静一眼,想问她这是什么剧。 商静却拂着她的脸让她转头继续看。 导演很擅长拍画面,连普通的游泳课都能从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水花,少女灿烂的笑容显出一股不同来。 场景渐渐推进,女主学校来了一个转学生,——一个红色长髮的小美女。 她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像波斯猫一样,好漂亮! 女主和转学生做了同桌,她们渐渐发展出友情,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 在一个黄昏的午后,转学生带女主来自己家玩,然后带她进自己房间,反锁了门。 温明理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转学生的手从白衬衫探进去解开了女主的胸衣。 一只手悄然撩起温明理的睡袍,往上划。 温明理握住她的手,她看着商静盯着自己看,又想说什么,一直没有声音的电影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抒情的纯音乐,电影是怎么发展的?温明理已经不知道了,商静凑过来吻住她的嘴唇。她咬着温明理下唇轻轻含吮,然后哑声道:「张嘴啊。」 温明理髮出一声鼻音,商静已经把手探到前面握住她的柔软,温明理要喊她的名字,商静趁机加深这个吻,她一手按着温明理脖颈,亲吻中还能凑到她耳边说:「噁心吗?讨厌我这么对你吗?」 温明理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脸色酡红,她努力抽出商静的手,口中劝道:「太快了,商静,我还没准备好。」 商静好像从胸腔发出一声不知名的声音,她咬着温明理耳朵说:「骗人,你根本就没想过,你以为我不知道?」温明理说,「没有骗你。」 商静好像被她这句话安抚住,压在她身上没有继续动作,过了一会儿才翻下来,躺在床上说:「过来吻我。」 温明理跪坐起来,喘-息着系好自己散开的腰带。 商静用脚踢她的膝盖,催促道:「过来。」 温明理闭了闭眼还是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商静环着她的脖子把她往下压,嘴里说道:「还说没有骗我?嗯?」她逼着温明理嘴唇挨着她的脸颊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她的声音很哑,还配着电影中女主的小声呻-吟。 温明理受不了这么色-气的场面要挣脱她坐起来,商静抱着她的腰,一个用力,两人位置又交换了。商静手撑着床跟她碰着鼻尖,轻轻咬了一口。 她说:「那我自己拿。」 温明理这一夜因为商静根本没什么经验,然后又精力充沛,被累的不轻。 到了最后她只能环着商静的脖子不住亲吻她的脸颊求饶,商静哼笑着咬着她,嘴里拒绝道:「晚了,你答应过我的,礼物。」她吻着她浸出细汗的肩头,重复道:「我的生日礼物。」 第22章 谈话 商静生日之后温明理又是一周没下楼,她从那天开始已经很坚定很严肃的拒绝了商静好几次求-欢,等到她脖颈、胸前、胳膊上的痕迹渐渐淡去,商静意外在一月一次的精神评估中表现出色,王主任宣布暂时结束静养,要求商静回南市继续上课。 大学都快开学了。 王主任无不感慨道:「之前还想过要不要让她休学继续治疗呢。」没想到天上掉下个温明理。 她们乘坐轮渡到沿海城市换乘高铁,到南市已经第二天早上五点了。温明理要回自己的出租屋,司机看商静眼色又怕惹她生气,一时僵在路口等了两个红绿灯。 商静凑到她身边咬了下她的耳朵,司机还在车上,温明理一惊推了她一把,商静坐好说:「去工业路。」 社科大学在南市有两个校区,新区偏一点地方大,大一大二都在那里住,老校区就在中州路,跟工业路隔了两条街,大三和毕业生要搬过去,商静开学升大三,住温明理这里反倒方便一点。 她搬家后没两天,温明理接到表哥的电话,表哥:「明理还在国内吗?要是不忙就回来看看你外婆,她整天念叨你呢。」 温明理避开正在倒腾放映机的商静走到阳台,拉上玻璃拉门,她说:「在国内,我这两天就抽时间过去。」 第37页 表哥:「放假了?」他拿着打火机走到阳台,妻子瞪他一眼,表哥讪笑道:「一根,就一根。」他对温明理说:「现在不一样了,你们想回来就回来,国外再怎么好也不是家。」 温明理答应一声,刚挂断电话刘秘书的又打了进来。 她循着玻璃门看进去,商静已经不知何时收拾停当,手里拿着遥控器,但眼睛还是盯着她看,温明理笑着摇了摇手机朝她示意,通话记录里刘秘书的未接来电已经成一片红了,在这个傍晚看起来颇有点触目惊心。 总是躲着也不是办法。 温明理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她询问道:「温小姐?」温明理应了一声。女声好像没料到她会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她说:「请您先等一分钟,我这就转交给刘秘书。」 刘秘书先是说了一通感谢温明理协助治疗的话,然后状似不经意间提到:「齐总想见您一面,她说上次时间紧,没来的及好好跟您说会儿话。」 温明理:「现在不行,没时间。」 刘秘书顿了一下,温明理之前客气又委婉,跟现在判若两人,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等温明理出声说:「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刘秘书才出声阻拦:「当然是凑温小姐的时间,您什么时候有空?」 「后天。」 「好,我这就跟工作秘书确认行程,地点您来定?」 「一号商超二楼,清顶咖啡厅。上午十点整。」温明理说,「我就去一次,这次谈不成也不用谈了。」 温明理挂了电话走进去,商静说:「给谁打的?」 温明理:「我表哥。」 「表哥?」商静不自觉跟着她走到吧檯,温明理递给她一杯花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捧在手心,闻着香气没有喝。 「我住的这间屋子就是他联络的,他帮了我很多忙。」 商静哦了一声,还是忍不住问:「他找你有事?」 温明理抬眼静静看着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好像喘一口气都很费力。商静握着拳头慢慢变得烦躁起来,她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有。」温明理喝了一口茶,「他让我回老家一趟,我也好几年没回去了。」 温明理:「我打算等你上学就回去一趟,老人家身体不好,见一面少一面,我妈不方便回来,我总是要替她尽尽孝心。」 直到入睡前商静都没有再说话,温明理这个出租屋里就一张床,好在两人不是第一次同床,睡起来也没什么不方便,地方小的麻烦就是生气的时候都没地方躲,温明理关灯躺下的时候手指不经意碰到商静的枕头,枕头潮乎乎的。 她问道:「商静?你哭了?」 商静拨开她的手。 温明理打开床头灯,暖黄的灯光洒在那张满脸委屈的脸上,她视线落在商静头髮上,「你没吹头髮?」她伸手一摸,果然湿漉漉的,估计都没擦。 温明理:「又犯病了?湿着头髮睡,是不是傻?」 商静大声:「是你不帮我吹。」她声音逐渐变小,「在岛上都是你帮我吹的,」她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空间里熠熠生辉,商静一字一顿道:「我就不应该下岛。」 「等我一会儿。」温明理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然后打开大灯,房间一下亮了起来,商静手撑在床上不适应的眯起眼睛。 她看到温明理拿着吹风机走过来,走动间带着那股好闻的香气,她的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说:「过来,我帮你吹。」 吹风机呜呜响了十来分钟,温明理拿出自己的护髮精油仔细给她涂上,对着镜子,商静手早已经不自觉地拽住她睡裙一角。 再换了枕头套躺在床上,商静翻来覆去:「枕头还是湿的。」她凑到温明理身边环着她的腰,小声说:「我抱着你睡。」 温明理闭眼不言,她入睡前没得到回覆还是气不过狠狠咬了眼前人圆润的肩头,牙齿太尖,温明理一声痛唿,拍她的手,商静的气就像一只被戳破的皮球,慢慢消掉,到最后疼惜地舔着她新鲜出炉的伤口,商静说:「你先惹我生气的。」 清顶咖啡厅内部陈设不俗,温明理刚点好咖啡,齐总穿着职业装拎着包包就过来了,上位者当的久了身上自带一股气场,说走路带风也不为过,多少人的眼睛不住朝这里打量。 齐总走到跟前站定,温明理也没站起来,她放下包包自己坐下来,合掌道:「你猜我拿来了什么?」 温明理放下咖啡杯看着她。 齐总:「合同,还有早就答应你的购买协议。」齐总把文件从包包抽出来放到桌子上推到温明理面前,说:「这两个月真是辛苦你了,商静就是脾气不好,我就她一个孩子也没捨得狠下心去管,现在真是……」她摇头,好像不想回首。 温明理看着合同,购买协议盖着齐总收藏室的公章,条件十分优厚,只要艺术品拍卖价不超出三百五十万,齐总收藏室将会无条件收购温明理指定的艺术品,不限于陈梓陶。另一份服务合同也签上了齐总名字,齐总:「你做的非常好,签上字就把尾款打给你,真是辛苦你了。」 这是她应得的,温明理确认没坑之后落上自己的名字,齐总真情实意的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回美国呢?」 第38页 这才是重头戏,齐总就在这里等着呢。 温明理收好自己的那份:「很快,我还有一点私事要处理。」 齐总:「有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定直说,」她倾身压过来,说:「我知道我这话讲的多余,但是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明理,我很欣赏你这种女生,懂进退又不卑不亢,所以我不忍心你被蒙在鼓里。」 「商静这孩子别的不会,骗人可是精通的很,我从第一次知道她喜欢女孩子的时候就一直持怀疑态度,毕竟她的病是同时发作的,王主任应该跟你讲过她有幻想症吧?狂躁期的时候最容易把幻想也带出来,这叫什么?」 她仿佛思考了一会儿才接着说:「爱情错觉,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自我拯救,她发病的时候喜欢营造出一个恋人支撑她走过治疗期,好像现实越痛苦虚构的恋人就越真实,再专业的我也讲不明白,但我想告诉你,精神病人的世界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体味不了正常的感情,也不能给你准确的回应,千万小心,别被骗了。」 齐总:「我知道你就跟你的名字一样是个清醒的女孩儿,这都是我多虑了,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呢?」 温明理知道商静只要住过来就藏不住,早料到这个场景,闻言笑了一下:「您说的对。」她就像吞下一个冰块,说话声音都带着寒气,「有要您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不会客气。」 她从咖啡厅出来直接打车去了车站。 表哥开车在火车站等了半个小时,才见温明理踩着高跟鞋过来,他踩灭菸头迎过去,说:「怎么没带行李,还穿的高跟鞋,走路不累吗?」 「不累。」温明理摇摇头,「今天晚吗?要是太晚就别开车了,我在县里歇一天。」 表哥打开车门:「先坐上车,太阳一下山就是凉气,小女生爱美净穿裙子,冷不冷?」 「不冷。」 表哥踩下油门,看着后视镜说:「哥哥嫂嫂都在,你去县里歇什么,跟你哥回家,家里又不是没空房间,你嫂子做了一大桌菜,就等着接你回去呢。」 第23章 外婆 温家老家真的很偏,火车转客车再转摩托,还要再走上一截泥泞山路,正常赶路没十二个小时根本回不去,说不幸的是温外婆最近犯了病正在医院躺着,表哥一脚油门直接带温明理赶了过去。 他路上还怕温明理生气,解释道:「这也是怕你操心,连你妈都瞒着没说呢,你回去也不要说漏嘴。」 温明理点头道:「我明白。」温母带她出国的时候她才八岁,这二十多年来温母再也没踏过故土,温明理长大后少数几次回来也只是匆匆待了几天,都是舅舅表哥在老人家身边尽孝,她还能说些什么? 她说:「哥,辛苦你们了。」 外婆今年八十多岁了,人老了骨头就脆,她这两天在家里干农活闪了一下腰,孩子们最差的也都搬到县里住,老家没几个人了,她在石阶上趴了半天才被老邻居看见。伤筋动骨一百天,老人家要是骨头出问题了这命就算到头了,这下把大舅吓得不轻,说什么也不让她一个人留在老家住了。 温明理进病房的时候正巧看见她撇开头闹脾气,温明理喊了一声外婆,温外婆眼睛就眯起来分辨人影,她招着手说:「明理?明理来啦?过来,让外婆看看。」 表哥在一边假装吃醋:「奶,你都没看我。」 温外婆握着温明理的手,左看看又看看,好像看不够一样,她说:「怎么回来啦?什么时候走啊?」 「不走,」温明理把她苍老枯瘦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她说:「我陪你住一段时间,不走啦。」 表哥不甘心道:「奶奶!」 温外婆哎呦哎呦拍着他的脑袋,「都多大人了,男仔再这么说话打掉你的牙!」 温明理忍不住笑起来,温外婆慈爱地摸着她的脸颊,「小明理累了?你都有段时间没见外公了吧?过两天外婆带你去找他念叨念叨,他的孙女回来啦。」 温明理嗯了一声,斜坐在床边跟她说话,大舅把表哥拉出去,过了一会儿表哥过来拍拍温明理肩膀,小声说:「我爸喊你,我陪着奶奶,去吧。」 大舅正在楼道抽菸,见温明理过来把烟摁了,说:「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他以为温外婆不会这么快放人呢。 温明理童年时期几乎都是在温家度过的,那时候大舅还年轻,开货车跑生意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回来一趟,家里都是舅妈在操持,每回半夜有车经过鸣笛,舅妈都会抱着温明理和表哥跑出来看看是不是他回来了。 虽然离开这么久,但大舅伸手在温明理肩膀拍一拍,她眼眶一下就盈满眼泪。 再说话都带上鼻音,她喊了一声舅舅。 大舅温远应了一声,他手指刮掉温明理眼泪,口中说道:「都是大姑娘了,明理不哭了。」 温明理擦掉眼泪问:「舅妈呢?没来?」 温远嘆气道:「你舅妈老妈妈也病了,在二院呢,不说这个了,见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去跟你外婆撒撒娇,好好哄哄她,老家真不能住人了,她这次趴地上半天每次想起来你舅的心都跟被割了一样。」 温明理点头:「我知道,外婆不愿意走是捨不得外公。」 外公前两年过世,埋在深山里,外婆就一直守着。 第39页 温远挠头:「早知道就把骨灰放在公墓里了!」但那时候老家人都说落叶归根,还是抬山上办了白事。他说,「平常不都忙的不行吗?这次怎么有时间了?」 温明理听这话陡然想起商静的睡颜,她回去见不到人一定气炸了,她说:「刚谈成一个生意,能休息一会儿。」 外婆腰部扭伤并不严重,再加上在医院住半个月她已经烦的透顶,温远拗不过她没办法办了出院手续开车带他们回去,路过镇上还在市集买了一面包车的米面粮油、奶粉、面包,表哥更是拎上来一麻袋土豆、洋葱还有芹菜。 温远拍了一下表哥的头,「买这些干什么?多买点泡面,明理吃不吃零食啊?跟着你表哥过去挑。进村再出来就难啦。」 温明理走到超市,只觉得这里都没变过样子,门从记忆中的高大亮堂变得破败了,表哥说:「吃什么?薯片要不要?」 温明理摇摇头,她又拿了点老年奶粉,结帐的时候温明理抽出红票,表哥还挡了她一下,表哥:「现在早就不用纸币了,我来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想着掏钱了。」 温明理目光扫到排队的人都拿的手机,疑惑的站在门口等。 表哥拎着东西出来笑道:「在国外都待傻了?」 她上学的时候每天都在跟硬币奋斗,工作后去超市购物还是攥着一把硬币伸手等营业员挑。美国行动支付没中国做的好,这次回来真感觉自己跟国内差了一截。 温远临走前再三犹豫确认,「明理你真待这里?这边不通网,信号也不好,你还是跟着我们一齐回去吧。」温明理还没开口,温外婆拿着拐杖作势要打他,院里一时乱成一团,温明理抱着外婆的腰,温外婆大声说:「好不容易有人陪我这个老婆子,你还要把她带走啊?她这么多年没回来,跟她外公念叨念叨怎么了?」 温远无奈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外婆跺跺脚拉着温明理朝里走,「那你就别说话,明理,咱们走。」 表哥在身后大声说:「奶,说好了啊,月底过来接你!你可不能再耍赖了!」 当晚温外婆要招唿着做菜,但这雄心壮志很快被腰伤打击,活个面都僵硬,温明理摸索很长时间才上手烧火,锅不热只简单做了浆面条,温外婆去菜地掐了一把绿叶菜淘洗干净放进去,有温明理在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温外婆早就没牙了,她也不喜欢戴着牙套遭罪,只能吃一点软烂的。 她说:「明理呀,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你那个继父对你不好吗?」她嘟囔道:「我就不想让你妈嫁那么远,早知道当初走的时候就多看两眼了,谁知道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不见啊,怕是我闭眼前都见不到她了。」 温明理趴在她腿上,说:「不是还能视频吗,等这段忙完回去我带她回来看你,继父比我亲生的好……外婆,我就是太累了,想回来歇歇脚。」温外婆抚着她的头髮,「要是受委屈可要跟我说啊。」温明理点头,「天不早了,我扶你进屋吧。」 她在老家住的第三天一大早,温外婆带着白事纸和鞭炮带她翻了一座山走到外公墓前。青山掩映、鸟鸣啾啾,温明理在坟前端正跪下带着温母那份磕了六个头。 她们回到家里已经下午一点了,胶鞋上全都是泥,热出一身汗。 路口就见邻居奶奶正拉着凳子去她们家,见温外婆跟温明理就说:「你家来客了,去哪儿了刚才怎么找都找不到,人就在院子里等着呢。」 房子背面停着三辆越野车,一个耳后夹烟的中年男人见人回来慌忙跟人说:「回来了回来了!」温明理跨过门槛走进去,入眼就是熟人,陈亚楠不知怎么弄得,腿上、身上都是泥,比刚从山上下来的温明理都狼狈。 她迎过来说:「小姐在里面……」 温外婆眼神、耳朵都不太好,现在扶着她的胳膊问:「明理,谁来了?」 温明理还没开口,一双胶鞋掀开帘子走出来,商静扬声道:「我。」她视线贪婪的扫过温明理,村长上前说:「老人家耳朵不好,嗓门大,您别计较。」见商静盯着温明理看,他就说,「明理呀,还记得你老叔不?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老跟朋友闹脾气?你不知道人家担心吗?」 温明理简直无力说话,她几百年没回来哪里认得出什么老叔,老家这小破地方,村长能跑来几次? 她答应一声,对温外婆说:「一个朋友。」先搀着温外婆坐到堂屋。 邻居奶奶在外面帮忙招唿商静带的一大群,商静倒是亦步亦趋跟在温明理身后。 温明理借着倒水把她领到里屋,商静不住打量着内部装饰,温明理说:「你怎么找来的?」她真是没想过,这地方还能开越野车进来。 商静走近试探的抱着她的腰,温明理立即打开她的手,商静皱眉道:「没看见村长?他带路,我说要在这里投个核桃基地,他们就带我过来了,这是什么破地方,有个村子跟你这里名字一模一样,要不是跑错路,昨天就能过来了。」 她走近又试了两次,终于拽到温明理袖口,见温明理面色冷淡,商静委屈道:「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手机也打不通,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你定位跑到山村,我还差点报警。」她声音都好像带着哭腔:「我怕你出意外……」 第40页 温明理挣了一下甩掉她的手,商静眼中含泪,抬眸看着她。 温明理说:「别装了,假。」 商静还不信,温明理忍不住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脸,一层粉底,涂的脸色惨败,还有病色口红,妆容显得整个人都非常憔悴。商静手这才僵硬起来。 屋里一时无言,掉根针都能听见。还是温外婆在外面喊明理才打破这个诡异的局面,温明理掀开门帘应了一声,转身要出去。商静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说:「跟我回去。」 第24章 生气 「我还要陪外婆,你的病不是好的差不多了吗?走之前我还听到王主任嘱咐你停药呢。」温明理好声好气劝道:「你先回去,我就住两天,社科大学不是开学了吗?你不用上课?」 商静:「我再说最后一遍,跟我回去。」 「不可能。」见说不通,温明理就说:「商静,我才来几天,不可能跟你回去。」商静眼色凌厉,她质问道:「你胆子大了?你真以为我让你几次就是怕你?」她冷笑一声说:「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能喊人推了这个土屋。」 温明理蹙眉甩开她的手,她回来的匆忙根本没带衣服今天为了方便上山穿的还是温外婆的碎花衬衫,这会被商静扯得皱巴巴的,「我信,我怎么不信,你推土屋我就站在机器前面,有本事连我一起推。」商静握拳咬牙说:「你……」 「不识好歹是不是?」温明理掀开帘子,「我外婆还在这里呢,商静,我不想跟你吵,要想吵架现在就滚蛋。」 堂屋响起温外婆的声音,她发愁道:「来这么多人怎么做饭啊?」 温明理说:「他们会想办法的,外婆饿不饿?我给你做个鸡蛋汤?」温外婆捶着腿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朋友来了不让他吃一口饭?我喊你刘奶奶过来,她还年轻手脚利落,让她搭把手……」 这么多人刘奶奶一个也撑不住。 这一天来的忙乱,村长直接安排附近村妇做饭,再找人挑过来,温家老宅子的桌椅全都搬到外面供人吃饭,屋前空地扯上纱布,临时的席面场就做好了,再来二十个人过来吃饭也容得下。 温明理用不惯铁锅也没人敢让她下厨,陈亚楠挑好的送来一份,跟屋外的工作人员相比她们吃的精细点,但在农村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温明理看着温外婆吃完盯着她吃药,把人送上床午睡,这才掀开帘子回到自己住的这屋。商静面前支着桌子摆的三个菜,大块的土豆、肥肉,染着酱色,她却没动一口。 看见温明理进来商静哼一声把脸朝里面一扭,没想到温明理直接越过她去衣柜拿毛毯、枕头,明眼一看就是打算分房睡了,商静见她要抱着出门立马喊道:「你干什么?」 「老家床小,给你让位置,你今天走不走?」 商静抿唇:「你跟我一起走。」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温明理嗯了一声抱着东西撩起帘子,眼看就要出去。商静大喊道:「温明理!」她气的走到门口一把夺过她怀里的东西摔到床上,「你胆子大了是不是?心野了?现在连跟我待一起就这么难受?」她凑到她的唇边说:「你外婆知道我亲你吗?走,我拉着你过去给她看看!」 温明理嘆气:「商静……我们好好谈谈。」 「我跟你回去,然后呢?每天坐在公寓等你回去,还是跟着你上课?」 商静:「你可以在国内找个工作啊,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要是喜欢待在拍卖行,我可以帮你找,这两年国内发展起来,深圳、上海甚至是香港都入驻很多支行,你不是有拍卖师资格证?就是没我这层关系你想进去还不容易?」 「再说,你外婆不是也在这里吗?她都这么老了。」她说,「你亲戚不都在这里?你表哥最近做生意也出了问题,离得近多好,我伸伸手就能拉他一把。」 温明理听她这番话,好像自己不留下来就是天理不容了,真的是这么比较出来的?哪边亲戚多待哪儿?她听到表哥做生意才忍不住说:「表哥?温俊友?」 商静点头:「律师已经去跟他联繫了,不是什么大事。」她忍不住吐槽道:「没长那个脑子就别做生意,估计这两年挣的都搭进去了吧?」 温明理拿起手机要打电话,商静握着她的手,说:「你不是跟我好好谈的吗?谈完再给他打。」 温明理见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莫名憋气手痒,碍于商静的狗脾气,暂时按捺下来,她说:「商静……」因为表哥生意的事刚刚打算说出口的话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时候,商静这会儿仿佛胜券在握,好脾气的说:「还想问什么?」 「我收了齐总的钱。」 商静脸色瞬间沉下来,她指节刮蹭着她的脸颊,柔软的触感抹平这几天内心翻涌的暴戾,她说:「我知道,下不为例。」 「我要回一趟洛杉矶。」 商静:「等十一长假,我陪你回去。」温明理张张嘴实在想不出来别的藉口,商静凑近抱着她,脸埋到她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又温柔的香气,她嘆餵道:「我好想你,你离开一会儿我就受不了……」她亲吻着怀中人的耳廓,温明理被激的一缩要推开她。 商静收拢手臂把人箍在怀里,她随口抱怨:「这都什么饭,我饿死了。」 温明理还是在老家住了一段,她懒得跟商静吵架,每天商静催她就说好,但是真等到时间却不见人影。舅舅温远是因为有温明理陪伴才松口愿意温外婆再在这里住一阵,一想到过不久就要走,温外婆常常拄着拐杖枯坐到天亮,温明理半夜偶尔看到一次,白天就扶着温外婆在山里散步。 第41页 这里一砖一瓦都是温家老两口亲自建起来的,她闭着眼睛都记得这里放了一个水缸,村口的大榕树树根长得凶,盘在路上不注意踩上去就要绊一跤……夏天水草茂盛,村子在年轻人跑出去之后,越来越荒凉了,蛇虫出没,走在小道上还要拿根棍子探路。 条件非常艰苦,商静睡了一夜,清晨起床脸上、胳膊上都是蚊子叮咬的痕迹。 窗外传来工作人员做饭洗碗的声音,她睡在温明理这屋。 跟来的工作人员除了保镖不能离身住在车里,其他人都在邻居奶奶家打地铺,陈亚楠见温明理如此两次就知道短期走不了,认命的安排保全造土锅搭帐篷、除草打药,后院堆叠的瓦片都要翻开看一遍有没有虫子,院子中间杂草拔完不知从什么地方运来细沙石,赶在下雨前薄薄铺了一层,又美观又隔水。 商静站在堂屋撩着帘子看雨,老房子还保持着原来的飞檐、瓦片,雨水顺着屋嵴下沿,滴滴答答滴在脚下。 温外婆说:「明理啊,他们还在忙吗?让小伙子进来躲躲雨吧。」商静一行来的突兀,温明理随口敷衍的藉口现在也漏洞百出,但温外婆好像并不介意,她眯着眼说:「雨下的这么大呦,河里该涨水了。」 老村前盘着一条很细的河,天旱的时候几个月不见流,但一场大雨下来,河水勐涨到三米宽,河水浑浊气势汹汹一夜间就盖过河沟,离老房子只有几百米远。 保全夜里听到水声,不放心的起来监控水速,他敢说这里没人住一定是因为这条河!汛期山洪说来就来,悄没声就可以淹没万亩良田,真到了那个时候人跟牲畜就像蚂蚁一样。猪还壮一点会游泳,人在水里泡一晚上是真的没了。 舅舅温远打了几通电话,温外婆扯着嗓子说:「我们好着呢!让你过来拔拔草你都没空,明理朋友一来带着一拨人三两下就干完了……」 温远:「妈,早就不让你住那里了,房子修修补补,我要推了重建你又不肯,上次回去看见横樑都朽完了,半夜梦见咱家房子塌了吓我一跳,结果第二天你腰就扭了……这是房子老了不让住人了……明理的朋友?老家那么偏,她朋友过去了?」 温外婆嫌弃道:「三两下就做完的事你扯那么多干什么?啊,她朋友都来好几天了,好清俊的后生啊。」 商静抱臂站在身后面色不虞,陈亚楠擦汗心想:还好陈楷要应付齐总跟学校没跟过来啊…… 温外婆:「要劝她找个对象喽,过年就二十九了,也老大不小了,赶紧结个婚我还要抱重孙呢。」 温远沉默一瞬在那头说:「俊友他们还年轻呢,再等等。」温外婆嘆气:「我知道,别跟你儿媳说,我就是露口了……能抱一抱明理的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亚楠低着头迅速闪到走廊,温明理收伞进来就见商静脸沉的能滴水了。她少有开心的时候,温明理也没问,冲着外婆说:「外婆,今天吃酸汤面好不好?刘奶奶家里还有自己腌的酸菜,屋里还有干牛肉……」 商静擦着她的肩膀走入雨幕,陈亚楠见状慌忙撑伞跟上。 「发病了?」温明理奇怪道。但有人跟着也不用她操心。 温外婆说:「你说什么?」 温明理给她削苹果,温外婆没牙,苹果削完皮还要切成小块,她才能抿着尝个甜味儿。温明理凑到她耳边加大声音重复道:「晚上吃酸汤面好不好?有酸菜还有牛肉!牛肉再不吃要坏了!」温外婆咧开嘴一笑:「吃啊,吃,明理做什么外婆都吃!」 第25章 闲闲 温外婆的话如魔音绕耳,商静顶着瓢泼大雨在老宅荒地走了半个小时,直到全身发热,陈亚楠手酸的撑不住伞,她才冷静下来。 她说:「让保全过来,你去歇一会儿。」 陈亚楠点头,她来的时候也没多拿伞,雨下的大,等保全赶过来给她递一把伞,陈亚楠才对着商静欠身撑伞走了。 商静看着村口的榕树发呆,她跑出来是不想对温明理髮脾气,听到温外婆要给她介绍对象,还要看她的小孩儿,商静就觉得热气上涌,要是真的有那一天,她就把人全都弄死! 她还活着一天,温明理就别想跟别人在一起! 但现在不能吵架,吵架是把人朝外面推。——她已经发觉下岛之后温明理对她的容忍度越来越低了。她在岛上可不会跟她吵架,连说话声音都刻意放缓,变得清晰而温柔。 商静知道她不能像对陈楷、陈亚楠之流这么对她。 温明理不吃这一套。 温明理钱不多但也说不上缺钱,更重要的是她没什么往上爬的野心。她的所有努力好像就是为了找到一份工作、拿钱生活、存储,然后更换下一个工作。偶尔旅游、读书,高昂的保险费用几乎可以概括她人生的一切意外。 没了危机,人就不会有动力。 ……她也更难下手。 她每捋一次时间线都会恨自己一次,怎么那么不小心?追到之后随便亲,你非要在马场露馅儿!本来可以用陈梓陶那副画多吊她一段的!至少等熟悉了再说! 再回到那个时候她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温明理要是在国内就好了。 她要是个穷学生就好了。 她要是有个身患重病急需救治的家人就好了。 第42页 …… 商静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有点不敢下手,不捨得倒是其次,她更怕温明理发现,到时候鱼死网破才真是得不偿失。 商静走回老宅,正巧碰见温明理端着瓷碗掀帘子进堂屋。 陈亚楠凑过来小声说:「今天温小姐下厨做了点吃的。」没做多少,只够她们几个吃,保全这些还是要吃邻居做的大锅菜。 陈亚楠没敢吃,先给商静盛了一晚。 龙鬚面上面摆着几片滷牛肉、半颗酸菜,汤汁浓白,一股酸味铺面而来,下雨天吃两口汤面,暖肚也暖胃。 当晚温明理磨蹭到十点才回房间,她第二天八点多又要陪温外婆满山转悠,根本歇不了多长时间!更不可能陪商静说话了。 商静等她收拾好躺在一边盖上被子才睁开眼,然后慢腾腾的拥住她的腰。 温明理掰她交合在一起的手指,商静凑过去装可怜:「你又不理我了。」她手紧紧扣着,把脑袋枕在温明理胸前。 温明理被压得闷哼一声,又开始推她脑袋。 商静咬开她的衬衣纽扣,盯着在黑夜中莹白的胸脯看了一会儿,才低头舔了一口,身下人明显一缩,温明理感到胸口一阵濡湿,商静还要继续动作。 温明理压低声音喝斥道:「商静!」 商静动作没停,她大喘了一口气,「你忘了这是在哪里?」温明理恨得咬牙,「我外婆就在隔壁,陈亚楠他们就在外面,土房一点也不隔音!你想让别人都知道是不是?」 「除了你外婆谁不知道?嘘。」商静趴在她耳边亲亲她的耳垂,她说:「今天还下着大雨,我吻着你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她说着动手解开温明理剩下的扣子,人也压在她的身上,脚锁住她,让温明理不能动作。 太羞耻了! 温明理受不了用力推她的脑袋,手下用力在她背上狠狠掐了一把。 商静痛唿出声,温明理又去捂她的嘴。 商静喘-息道:「真霸道,还不让我出声。」她故意趴在温明理身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喘,温明理耳根红成一片,身上也慢慢开始出汗,还是有反应的,商静满意的轻轻含咬着她的颈侧,她断断续续逼问道:「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温明理闭眼不肯说话,商静仿佛巡视领地一般目光舔过她的胸口、脖颈、脸颊,还有散落在枕巾上柔顺的长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愉悦在她胸前狠狠咬了一口。 温明理疼的蜷缩着身体,商静一边咬一边抚摸着她的嵴背要她放松。 挣扎间温明理手掌快准狠地拍在她脸上。 清脆地巴掌声淹没在雨幕。 商静顿了一下摸着脸小声道:「真狠。」 温明理翻个身背对她蜷缩着身体拒绝她的触碰。 雨还在下。 老宅都可以听到河水哗哗的奔流声。 这种天气也不方便出门。 温明理坐在床头看书,这还是陈亚楠带过来的,现在是午休时间,但老人家今天没能出门,她怕温外婆偷偷跑出去,打算守到外婆睡着。 老房子一下雨就泛着一股土腥味儿。 温外婆闭目靠着床头休息,屋里静悄悄的,温外婆突然开口说:「明理呀。」 温明理抬起头应了一声,屋里刚点上蚊香,但蚊虫还是多,窗户还开着呢。 温外婆说:「你过来,外婆跟你讲悄悄话。」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温明理凑过去先摸摸外婆的额头,温外婆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口中说道:「外婆好着呢,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 「这两天一直住这里的朋友是谁啊?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项目客户的女儿,大概两三个月了吧?怎么了?你不喜欢家里有人吗?」温明理说:「那我把她赶出去,就咱俩待这里。」 温外婆噗嗤一声笑出来:「哪儿有你这种人,下着雨还能跑哪儿去?我就是问问,他们也来这么多天了,我记性不好,都没过去跟她说会儿话,这不是待客之道啊。」 温外婆:「她多大?有对象了吗?」 「还小着呢。没有。」 「哦。」温外婆说:「有二十了吧?我说听声音就像个年轻姑娘。」 「二十一了。」 「可以结婚了。」 温明理看向温外婆,温外婆眼神慈爱,她说:「明理什么时候结婚啊?之前听你表哥说你谈恋爱,我都不开心,总觉得你这一定下来,你们母女是彻底回不来了,现在见不到你身边的人,心里又总是空落落的没个落脚处,你看,外婆活了八十三岁,大半辈子都是跟你外公过的,这人不说别的,总是要有个伴,一个人总是太辛苦了。」 温明理:「那我快一点儿?回去就领个过来给你看。」 温外婆摇摇头,「这事儿也不能着急,外婆想要你找个好的,你喜欢的,我就要明理过的开心一点。」她压低声音说,「还是不要太小的咯,太小的不跟带孩子一样,你都这么辛苦了,我捨不得。」 说到最后拍拍温明理的手,「这破房子你外婆也住够了,等河水下去咱们就回去吧,别陪着我在这里受罪了,年轻人多出去转转、玩玩,拍点照片给外婆看。我要睡了,回你那屋吧。」 直到坐在车上,见温外婆在舅舅温远的搀扶下朝她挥手,温明理才明白过来。 第43页 外婆知道了。 也是,感情再好,会有一个娇小姐愿意跑到穷乡僻壤陪朋友住这么久吗? 商静从来都不知道掩饰。 外婆年纪大了耳聋目浊,但又不是瞎了。 温明理气闷的坐在后座,要司机开窗透气。 商静坐在身边握着她的手。 商静:「我在学校附近买了公寓,这两天刚装好,回去就搬到那里住吧,老小区虽然人不多,但安保不行,住那里我不放心。」 「不去。」温明理甩开她的手,坚定的说:「商静,我要回洛杉矶一趟,把我身上的跟踪器拿下来。」 商静听到前半句脸色就开始发沉,听到跟踪器下意识否认:「没有。」 温明理呵呵:「你亲口说的定位,你跟着什么找到我的?你以为我傻吗?」 没有跟踪器就没有温明理行踪了,商静抿着唇折中道:「……那你把手机给我,我让他们取出来。」 「我不信你。」温明理摇头,「叫他们过来,我亲眼看着拆。」 拆完再装的手机温明理也没用,她还把卧室商静新装的家庭摄像头也关了,那时候商静正在上课,立马打电话过来询问,说家里是不是停电了? 温明理推开门缝,旁边两户早就被保全不知以什么手段租过来了,原主人搬家搬得欢天喜地,钱应该不会少,保全是商静派来的,她身边也跟的有,不过在学校就是女保镖了,特意找的年轻的,陪她上课拿东西也不显突兀,明面上看顾温明理的保镖已经有四个了。 她一推开门,另一户也推了一个角,温明理说:「帮我把垃圾丢了吧。」说着丢出来一个垃圾袋,转身回房间。 她回復商静:「没有停电,我把摄像头关了,因为我发现摄像头一直都在调整,你是不是一直看着我?我很不舒服。」 商静:「……别生气,这都是为了你的安全,没限制你的行动,想出去玩儿吗?要是等不到我就自己去,钱就在床头柜,密码是你的生日。」 温明理:「好,我不等你。」 商静好像很不甘心,磨蹭到最后还是温明理主动挂断的,虽然有点幼稚,但看见她不爽,温明理就开心了! 又没生病,懒得惯你。 第26章 耐心 温明理才回来没两天,又接到了刘秘书的电话。 第一通刘秘书客客气气的打招唿,问她老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对齐总来说都是伸把手的事,温小姐千万别客气。 第二通开始询问温明理的机票,并且表示可以提供帮助。 ——温明理上了出入境管制名单,以她现在的能力确实没办法买到机票了。 她刚回来就发现了。 温明理有两张信用卡,一张是工资卡,基本都是转出,用的次数少。另一张专门绑各种帐号,偶尔在亚马逊、速卖通买点东西。 她习惯把信用卡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现在床头柜堆满了各个银行的信用卡、记帐卡——都是商静的,她的两张找不到了。出租屋只有她跟商静能进来,按商静小心谨慎的习惯,即使是去老家找她,也会有人看着房子,所以东西不可能丢。 商静拿走了。 温明理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联网查了自己的信息,发现她所属的伽利略拍卖公司,正在进行财产保全,她作为外旅员工,因为银行帐户资金流活跃,被暂时冻结。要解冻需要等到司法过程结束,她通过律师递交书面申请。 另外中国境内机构也以她涉嫌洗-钱犯罪为由,向法院提交了管制申请。 她暂时要留在国内接受调查。 …… 艺术品出入境、拍卖其实一直都是洗钱重灾区,温明理之前也听说过某些同行负责的东西出了意外,比如说一个不注意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海关发现扣留,蹲几天号子,等律师捞出来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这都是高风险的工作,虽然赚的多,她也不愿意沾,所以甘愿当个奢侈品推销员。 没想到遇到个大学生脚踩陆地也能摔个跟头。 八成是商静做的。 她一直不想温明理走,但现在被齐总压着上课又没办法盯着温明理,可能想出来这个损招。温明理要是按照她设想的一直用商静的银行卡,再加上不出国其实也发现不了。因为调查通知现在都是电子的,其他问题也都有律师挡回去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她抽出时间解决,还能一起出国,连记录都不会留下。 但温明理要走,她实名认证机票的时候就会被拦下来,商静能通过律师得到这个消息。 得到消息之后呢? 温明理猜想其实商静也没想好该怎么办,但只要不出国,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国内是她的主场。 剩下两成就是齐总贡献的了。 她不喜欢温明理。 因为商静喜欢她。 温明理好歹见齐总几面,这都猜不出来才算白干了。 齐总跟商静的关系说是累世仇人也不为过,商静是真想捅她一刀(经济上),要是能看到浩瀚倒闭说不定会更开心,齐总也毫没掩饰自己的盘算,虽然她嘴上说的好听要好好培养商静接她的班,但根本没什么动作。 要接班不应该先把人划拉到公司吗?就算做个基层业务员磨她的锐气,从长远看这也算疼爱了。拿她老闆为例,安德烈至今仍没放弃拉他儿子接手伽利略的打算,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凯文都要在办公室调戏女同事。 第44页 齐总就没这么做。 她甚至还要求商静签署股份转让协议,——在商静生病的时候。 温明理手里没筹码,只能等着别人跳出来。 刘秘书犹如天降神兵,在她第三次打过来的时候,温明理就感激涕零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上了管制名单,我请朋友帮忙询问也一直没个结果,这两天正坐在家里发愁呢。」 刘秘书轻声安慰她:「温小姐千万别着急,这都是小事情,现在只是要你配合调查,你看机构都没传唤你呢,你就是走了背运。」她说,「您是商小姐的恩人,就是齐总的恩人,齐总不会坐视不管的。」 现在还要提条件。 温明理捏着手机面色冷漠,声音却没带出来:「唉,之前走前玩了一把塔罗牌,我之前还不信这些事,现在也不得不认命了……调查就调查吧,我遵纪守法、按时交税,也不怕人查。」 不对,这怎么就认命了?刘秘书连忙劝说:「我们这边肯定能帮你出主意。」 「不用了,这也太麻烦你们了。回头见。」嘟的一声,挂了。 温明理身后跟着两个保安去逛商超。 她现在一点也不急,本来接到同事加急邮件要带着合同赶回去復命,但既然走不了,那就好好逛逛吧。 ——齐总肯定比她更急。 她去顶楼逛奢侈品门店,奢侈品店其实一直没什么人,它们也不靠门店挣钱,但有人进去店员就围过来。两个保镖自觉站在门口。 温明理看见这里有个后门。 她握住迎过来的满面笑容的店员的胳膊,小声说:「有卫生间吗?我还想借一片姨妈巾。」她不好意思的笑道,「逛的太久了。」 两个保镖手里还拎着她的战利品,连糕点、烤鸭都拿的双份,东西多的甚至怀疑他们需要一个推车。 店员眼光毒辣,见她穿搭有品,以为是富家女出街,连忙应声。还找个人给她指路,温明理接过护理包对店员小妹笑了笑:「你不用守着,我记得路,去歇歇吧。」她看了眼工牌,说:「我记住了,一会儿找你买包。」 店员小妹惊喜的握着拳头走开,温明理转身拉开了后门,说是后门其实应该是消防逃生通道,大商场十天八个月就要来一次大检查,时不时还有人抽查,自然不敢作假,所以哪怕消防门很丑,跟店内布局很不搭,店主也都忍了。 温明理借着通道走到三楼,真去卫生间一趟。 再出来就见几个身强体壮,看着就有气势的男人盯着出口查,她去饮品店买了两根冰淇淋,自己吃。 一根还没吃完,刚才帮她拿东西的熟面孔就过来了。 好快啊,温明理说:「还去顶楼,我再买个包。」 经过这一遭商静下午五点多就过来了,她现在学乖了也不敢出声质问温明理今天为什么在商场乱跑,委婉含蓄的说:「不喜欢人跟着吗?」 温明理泡了一杯咖啡,等人送饭,她刚才应该在外面吃一顿的。 闻言就说:「他们太兇了,我不喜欢。」 商静听她胡扯,随口应和道:「那我给你换一批?」她有合作的保全公司,加人换人都是随手的事。 「好呀,」温明理说,「找几个帅的吧,不要太瘦的,脸上别有疤。」商静的脸已经开始僵硬了,真小气,她遗憾道,「那换成女保镖吧,也找漂亮的,肌肉别太大,我还想让她陪我一起试衣服。」 说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商静深唿吸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她已经看出来温明理在刺激她,她要是一吵架她就更有理由了,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我陪你试衣服还不行吗?」商静凑近撒娇,声音都委委屈屈的,好像她做了多大让步。温明理捂着她的脸,二代脸皮真是厚似城墙啊,她都上了管制名单,这位还有脸委屈呢。她这两天也是气没地方撒,看着商静就心烦,忍不住刺她,没想到她还不接招。 温明理沉声:「别跟我装了,我这点身家哪需要跟一串尾巴,他们留下看家可以,出去玩再跟着……商静,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你防什么?防我走?防我出墙?」 商静头抵着她的胳膊不出声,温明理嫌弃的抽身,脸上都是粉底!她衬衫已经没几个可以穿的了,卸妆水都擦不掉口红印。商静不放,继续抱着她的胳膊。 她用一种湿漉漉的声音说:「我害怕。」她的睫毛又卷又翘,泛出一片波光,「我怕我不握紧点你就走了……你都没答应我,没给我名分,这要我怎么放心?你本来就不喜欢女的……」温明理:「你还知道啊?」 商静一时语噎,还是坚强的继续说:「我算什么?我要是放你回洛杉矶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算什么?你要是转头找了别人怎么办?」她总结道:「所以我总是想粘着你,想听你亲口承认。」 眼神楚楚可怜,好像把两人的命运全都交由温明理处理。 「艷遇。」 温明理话音未落,商静眼神一下兇恶起来。她伸手摸着温明理脖子:「有我这种艷遇?我才吃了一口。」 瞬间变脸技能真的强大。 温明理:「就这样说话,正常点,我要是想找别人你防的住?」抚摸她脖颈的手没有停,太痒了,温明理忍不住扯下她的手,「我们开始的太突兀,进展也太快了,我想缓一缓,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第45页 「你还要考虑什么?怎么快了?都认识三个月了,你又没有对象,谈恋爱不很正常吗?」 「商静,我说真的,我回洛杉矶还有工作。」虽然公司可能已经被她整的破产了,但干了这么长时间总要回去收个尾。 「我不喜欢别人监视我、控制我的行动,我和你在一起,但我属于我自己。」 她低下头眼神温柔的看着正枕在自己肩膀上撒娇的商静,「我可以……爱你,给我点时间。」 第27章 离开 商静几乎被她的眼神击毙。 她唿吸都停滞了几秒,捨不得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温明理已经很久都没这么哄她了,被人宠溺的感觉就像泡在夏天的游泳池,又暖又凉。她手指勾住她的袖口,声音不自觉压低,她说:「那你不喜欢这样吗?总是拒绝我。」她凑过去先轻轻亲了一下她的下巴。 温明理没有躲。 商静揽着她的腰,脸都埋到她脖颈间嗅闻。她的手顺着腰部曲线要滑到上面,温明理握住摇头。 商静:「我会小心的。」她咬上温明理锁骨,两人纠缠间又到了床铺,商静用力又温柔的吻她,温明理:「压着我头髮了……」商静伸手把她的头髮从枕间拨弄出去,又凑过来亲亲她的唇角。 起身的时候膝盖压着温明理的腿不让她起来,等她拿到东西再凑过来就开始手牙并用的解温明理扣子,温明理抱胸侧身躲了一下,她推拒道:「现在不行。」商静说:「怎么不行?」她几乎整个人都压在温明理身上,鼻息对着她的耳廓。 喘气声好-色。 她在勾引温明理。 温明理瞬间面红耳赤,商静闻着她发间的香气又凑过来咬了一口,温明理吃痛,手指穿过髮丝开始揪她的耳朵,她声音含煳道:「你是属狗的吗?」整天咬人,她身上除了少数几个吻痕,其他都是牙印。 商静好像回头扶了一下东西,温明理顺着她的手臂看去,瞳孔一缩。 为了防止黑客入侵,商静不管是在别墅还是在出租屋使用的家庭摄像头都是封闭网络,存储硬碟即时销毁,只要不联网安全性很高,没有出现过泄密情况。 温明理不喜欢这样,商静还要凑过来解她衣带,她说:「我姨妈来了。」 商静肉眼可见的不开心,她说:「你骗我……」 「没有。」 她凑过来说:「我不信,让我看看。」 温明理躲不过她,只能趁着她解腰带的时候把摄像机踢下床,咚的一声,商静转身要捞起来,温明理两手环着她的脖子和她接吻,温明理难得如此主动,恋人在前,商静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因为温明理姨妈到访,商静没折腾多长时间。 主要是这次温明理一直环着她、抚摸她的背嵴,然后凑过来轻轻吻她。她比所有亲热的时候都快乐! 最后不用温明理说,她就通知保全只守房子了,她……现在不想惹温明理生气。 温明理一觉睡到中午,手机响起来,通话记录又是一片红色,刘秘书再打电话过来,温明理先打开她在网上买的防窃听装置,然后才接通。 刘秘书:「温小姐,长话短说,出入境管制取消了,我不知道小姐那里能瞒多久,齐总希望您能抓紧时间。」她看了一眼办公室,高层会议已经开始了,秘书助理正站在门口做手势,刘秘书沖她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对着电话里这位说:「齐总托我转告,她说一笔勾销。」 温明理嗯了一声,然后打电话托朋友用外网帐号帮自己订来回机票。 朋友在航空公司工作,可以把她记成家属,走特殊通道:「你还要回去?」 温明理起身找衣服,她这两天还是要保持外出购物游玩的频率,按时回来,降低商静和保全的戒心,她说:「不回,订来回机票……」是希望她不要太生气。 临走前她也会用自己的帐号订两张。 感谢xx航空的不限制放票、超员放票政策。她愿意贡献机票费。 温明理出去扫荡几次商场,每次都刷的商静的卡,——日限额五十万,几张信用卡可以轮换着用,她用一张就够了。 刷衣服刷鞋刷包包商静都没意见。 她刷了一次电影票商静电话才打过来,她说:「你跟谁一起看的?」刷了两张。 温明理:「买的情侣座。」 商静说:「你等着我。」 她跑到商场陪温明理看,温明理捧着爆米花小声说:「你逃课了?」不能养成这个习惯! 商静一副她没见过世面的淡定样子,说:「我逃的还是少的,就逃这一次,有人帮忙顶上的。」她逃的大课,几百人坐在阶梯教室,老师就是点名也不会发现的,学生太多了,他除了班长、课代表,根本记不住其他人。 女保镖也尽职尽责的坐在一边,相邻的都是情侣座,她站起来太突兀,坐下离商静又有些远,这会儿不时注意着周边情况,身体语言都很紧绷,电影院应该不会来劫匪吧。温明理递给她一瓶可乐、超大份爆米花。 商静握着她的手,两人十指交叉,她说:「好好看电影,你看她干什么?」 时间走的不紧不慢。 商静双休的时候会带温明理去西餐厅吃饭,南市偏郊区有个半山坡,附近都是富家公子的地盘,老闆自己出资建了盘山公路,西餐厅就在盘山公路的尽头,西餐厅是预约制,除了固定时间其他时候这条路都是封起来的。 第46页 各色跑车在这个封闭赛道飙车。 超跑发动的声浪几乎能冲破天际,每次人多的时候都会有人在警戒线外面围观,保安用身体阻隔人墙,路障就是厚实的铁块儿,一人高,有这个阻拦实际上人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他们手里拿着电棍,防着有人沖卡惨死车下。 温明理她们在半腰上能清楚看到下面的场景,超跑就像玩具汽车,在四车道上横冲直撞,虽然周围有防护网,但还是看的人担心,总觉得这些拐弯太险太急,一个不注意他们就跌下去了。 赛道周围停着消防车和救护车。 这是经过报备的极限运动,老闆给受累的部门都捐了款,一个月也就一次,吸引人气,多了他也觉得麻烦。 商静见她看的认真就说:「别墅车库也停着好几辆,想玩吗?我先送去检修,下周带你去赛车场,条件比这里好多了。」她之前也玩儿的。 温明理想起她那辆深蓝色超跑,油门特别轻,一踩就可以窜出去几百米。 她理解不了这种快感,闻言摇摇头,「吃饭吧。」 她现在可以肯定,商静深夜醉酒让她去酒吧接不是什么藉口了,他们有时候是玩的挺大的,脑迴路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保镖跟着去玩极限运动就安全了吗?那天保镖应该就在身后——只是她没发现罢了。 这两天两人才真正有点谈恋爱的意思。日復一日的亲密相处之下感情渐浓。 商静就被沖昏头脑一样,喜欢拿钱砸人,给的信用卡、记帐卡暂且不表,她现在已经给温明理转了一套公寓了,就是社科大学旁边的那套,市值两百万。她一直磨着温明理搬过去,这个出租屋离社科大学还是有点远了,公寓走路只要十分钟,温明理搬到公寓,她下课就可以回来。 大三课业不多,除了专业课少有人能凑齐的时候,商静最近见温明理顺着她,她一刻也不想分开,上课怎么办?一节二十的代课费又不是出不起。 温明理正在担心这样下去走不了了,这天刘秘书亲自来了出租屋一趟,传达齐总旨意。也不知道齐总说了什么,商静抓起手中的东西照着刘秘书的脸砸过去。刘秘书身手灵活的避开,温明理听见声音进来的时候她正低手垂头站在一边。 商静见她进来怒意收敛,刘秘书抓紧时间跑了。 商静沖她伸手说:「过来。」 温明理走过去摸着她的嵴背,手下僵硬的身体在她的安抚下慢慢舒展。商静长舒一口气,她贴着温明理说:「我要回去上课了……」 太好了! 商静接着道:「你买了机票?这么急吗?必须要回去?」 温明理:「真的要回去,还有点东西要交接。」 商静:「我跟安德烈说,等到十一长假,咱俩一起去,」她摸着她的脸,忍不住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口红粘上去了,她用指肚擦,温明理听到她说,「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把机票退了。」 机票定在第二天晚上九点。 商静自觉跟她讲清楚了,上完课带着温明理去外面吃饭,夏日夜晚还没褪去热气,河边三三两两聚集着遛弯散步的行人,温明理路上遇到一只金毛,毛茸茸的尾巴甩的都要起飞了,各个年龄段的人围在它身边,摸摸狗再跟狗主人说话。 温明理凑过去摸摸它的头。 商静在一边说:「喜欢?那明天去狗舍挑一只?」 温明理给它整理完狗绳就站起来,她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两眼,商静还要再说话,温明理摇摇头:「不养。」她就要走了,商静也没有时间,买回来也是交给保姆,如果一开始就不能照顾它,还是不要养了,它不是个物件。 她看着商静说:「有点凉了,回去吧。」她现在已经不排斥人群了,是好的差不多了吧? ……她第二天就会知道,这是假机票,为了安抚她,机票是不会退的。 第28章 罗兰岗 洛杉矶永远风和日丽。 温明理这两天拉黑了伽利略人事和老闆安德烈等一系列在她去留问题上反覆无常的人,她不是对伽利略没有留恋,毕竟大学一毕业就在那里工作,好几次登上灯光璀璨的拍卖场,带着白色手套俯瞰台下衣冠革履、文质彬彬的竞价者。有时候纸醉金迷的地方待久了,人的眼界变得又大又小,能攀上更高一层,谁也不想朝低处走。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吵架的问题可大可小,要是真不在意掀篇也就罢了。安德烈的手段实在噁心,用的话术和车轮战最容易让一个失魂落魄的员工惟命是从,最后即使成功留下来也成了一条「狗」。 他愿意朝着资本下跪。 温明理不愿意。 为了减少他们对自己的影响,温明理把解僱事宜全权委託给律师,同事也少有联繫。看见安德烈办的噁心事,她也绝了在拍卖界继续做下去的想法,开始整顿家当,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回温母身边修养一段时间。 她用了两周时间跟中介公司商量退租的事,因为直接负责她住处的中介在休假,即使发邮件催促他们验房也要等一阵。 温明理先处理其他东西,大件带不走的就拜託保安拖到门口写上纸条看看有没有人要,——没人要她还要交垃圾处理费。 另一个大件就是她那辆二手丰田,丰田还是她毕业后买的代步车,陪着她经歷风雨,也折不出什么价了,温明理摆上行李打算开车回去。 第47页 继父老约翰是个修车工,她还在上学的时候经常陪他去废弃停车场淘汽车零件,有这么一辆还能开的回去,他肯定会喜欢的。 公寓离罗兰岗大概两百多公里,温明理带着枪也不太担心安全问题,一路走走停停,看见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下来玩一天,沿途小镇的酒吧还有威士忌蛋糕,装到一个小杯子里面,上面撒着糖霜和巧克力碎,看起来非常可爱。 温明理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艾米莉,熟人聊天总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温明理在开车没看到,有时候艾米莉又要去忙,艾米莉打电话哇哇乱叫:「你辞职不告诉我,我也受够这个操蛋的工作了,上司就像个神经病,每天都想辞了一了百了。」 「忍住。」温明理带着太阳镜开车,这两天太阳太大了,路两边又没种树,她感觉自己都晒黑了。她说:「你已经干了三年了,感恩节过后就要升薪签第二次合同,现在辞了之前不都白熬了?」 「我知道。」艾米莉嘟着嘴,她只是抱怨一下。「向我爸妈问好,再给我拍一点史派克的照片,我太想那个小傢伙了。」 史派克是温母养的一条边牧,因为像个活泼好动,再加上罗兰岗地方大,他们并没有拴着它,史派克整天在两家乱跑。 「我再去沙滩给你拍夕阳。」 「好想回家啊……带枪没有?一个人不安全,晚上六点前就要住酒店……不过公路旅行真的酷。」艾米莉听到脚步声,她扒拉着货架看了一眼,仓库开始盘货了,她对温明理说:「康妮,回头聊,我又要干活了。」 温明理在天黑前赶到酒店,前台对了预约电话和名字就给她发了房卡,前台:「需要提供晚餐吗?」 晚餐是墨西哥卷饼配番茄酱,温明理随便吃了一点填饱肚子。她拉开窗帘朝外面看,这是一个小镇,有酒店都谢天谢地了,更不用期待外面的景色。 少数几个路灯还一明一灭,不时闪烁,空旷而又安静。 至少没有纠结在一起的流浪汉和黑人。还算安全。 她每次从国内回来都会有一种割裂感,灵魂留在故土,身体在忙碌的生活节奏中麻木运行。温明理读书、工作这些年遇到无数个同胞,大家都是平凡人,在国内可能有个五百万就是中收入家庭,但来了美国财富一下缩水,生活水平不仅没有提高,还要跟本地人争夺就业机会,很多人都或多或少表现出了对自己选择移民的后悔。 温明理有时候也想过她们母女当年要是留在国内,相同的种族、相同的语言环境,即使跑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会不会比在美国轻松一点?但当时那个情况,生父犹如疯狗一般,对温母拳打脚踢,纠结社会青年打砸温家,舅舅能腾出手托她们走出泥潭,都是全仰赖兄妹感情深厚再加上运气了。 她们只是运气不好。 人一旦被吓破胆,就想离的越远越好。 隔着一道国境线,她们母女永远的安全了。 温母现在是社区大学的讲师,周末休假,很惊喜女儿能回来,这两天正换着花样做中餐,但厨艺有时候真的需要天分,她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进步,阔别已久的蘸菜又重新回到餐桌。 继父老约翰还没退休,不过也就最后两年了,年纪上来老闆安排的工作也越来越少,他终于有时间去钓鱼了,不同型号的鱼竿都买了八条! 不过半月前他常驻的那个水库放水抽干了,他跟钓友掐着腰骂了一顿,不得不寻找新的钓鱼地点。在找到新的钓鱼地点前他也待在家。 现在两人在餐桌边交换一个眼神,——同病相怜。 温母端出烤披萨:「吃饭啦!」 老约翰夹了块洋葱,醋放的太多已经开始发苦了,他忍着没吐吃的面色扭曲,怕温母盯着自己看开始关心温明理:「康妮,今年很忙吗?感恩节都没回来。」从他口中温明理知道西蒙倒是带着女友回来住了两天,他们开始商量明年春天结婚的事。 温明理:「西蒙求婚了?」不对,应该说爱丽丝竟然同意了?!他们这对一直吵架,她都以为爱丽丝总有一天会忍不住踹了老弟。 「对,感恩节前求的婚,他打算在这里的教堂註册办婚礼,不过时间还没商量好,爱丽丝家还有很多亲戚,不知道要请多少……咱家人也多,平常不见面,但西蒙结婚该请的还是要发请帖。」 其实是爱丽丝怀孕了……不过附近居民都信教,民风保守,他们就没宣扬,家族内部还是很期待这个小傢伙。温母为表郑重,送了一块自己收藏的蓝宝石原石,西蒙委託相熟的珠宝铺加工,应该能赶在婚礼前出现在新娘的手指上。 温母起身给她沖了一碗紫菜蛋花汤,没错,来自国内的速沖汤,不咸不淡,味道调的刚刚好,只要它不倒闭,温母能一直用下去! 老约翰现在正在控制体重,他的主食是煮玉米,温母加了蒜蓉酱和西兰花,但他还是吃的一脸痛苦,惋惜的看着披萨,「我能不能吃一块儿?我保证今天不喝酒。」 「不可能。」温母端走披萨盘,烤箱叮的一声,她又端来一份烤鱼,腌鱼很简单!她去中超买的时候已经掏钱加工过了,只要放到烤箱烤半小时就可以吃。她说:「你吃这个。」 温明理不动声色的躲开拉过来一碗蔬菜沙拉:「好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第48页 温母抱臂盯着她看,温明理理直气壮:「我在减肥!」 她这几个月已经胖了十斤了,大腿长肉,她感觉自己再胖下去走路都要磨腿了。 女儿回来的新鲜感只持续到周一,温母上班前还交待温明理浇菜,他们前院为了跟邻居保持一致还是草坪、花,不过草已经很久没修了都爬到水泥路上,老约翰沉迷钓鱼顾不上,温母是不会用除草机这些大傢伙,正巧温明理在家,这都要交给她处理了。 她初中为了挣零花钱,带着西蒙修了这一片人家的草坪。 温母就操心自己的菜:「别顺着菜心浇水,菜容易死,绕着根浇,别偷懒这会儿就去,中午温度高浇不透。」她背着一个单肩包里面装了三本块头书,看着就很沉,温明理:「知道了知道了,妈,你不带电脑?」 温母:「我还不一定能抢到学生呢。」 社区还有一个劝学会,每周都有谈心工作,因为主管啰嗦又提供不了什么实质性建议,没人去,他就守在门口,抓住一个是一个! 温母说:「好了,回来也去艾米莉家看看,把史派克接回来,它都在那里住几天了。」她倒车的时候还能看到女儿沖她挥手,温母一笑,踩下油门走了。 温明理换上工装套上长筒胶鞋,先去后院浇菜,生菜长得最快,洒下种子都不用施肥,十天就冒出来一茬,温母还种的有番茄、黄瓜、西葫芦,不过番茄看着跟国内的不太一样,皮更硬,吃起来也没什么味道,黄瓜倒是肥嘟嘟的。 老约翰一大早就开车出去跟钓友一起找钓鱼地点,中午在外面打电话要她过去一起吃中餐,温明理:「不去了,我还没修草坪呢。」实际上是刚从国内回来,再吃改良版中餐就怪怪的,等过几天口味改过来,她一定过去吃! 她记得中餐店老闆锅包肉做的一绝,又焦又香,还可以做酸甜口的。 老约翰:「好吧,我给康妮带小蛋糕好不好?今天看到草莓蛋糕,你一定喜欢。」 ……不,实际上蛋糕对她来说太甜了。 但少吃几口也没问题,温明理:「爸,找个小的,多了吃不完。」 第29章 落日沙滩 还有一周就要迎来圣诞节假期了,西蒙受僱的保险公司没有加班文化,他向领导请了年假。领导一边签字一边问:「感觉假期太短了吗?」他们圣诞节公假两周。西蒙这些年话术长进,至少顾得了头尾不会让人心里不舒服,他说:「我是太开心了,我要当爸爸了,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圣诞节大家都在一起,商量事情也方便很多。提前休假还要同事们帮我分担工作真的很抱歉。」 「哦。」领导朝他伸出手,两人短暂握了一下,领导说:「能理解你,西蒙,我第一个孩子来的时候我恨不得跑到马路上大吼几声!」他拍拍西蒙的肩,「去吧小伙子,好好照顾你的女朋友,怀孕之后她很辛苦。」 西蒙点头走出办公室,又跟几个帮忙顶班的同事说了这个消息。 有个女同事说:「恭喜,小傢伙真是上帝给的礼物。」 西蒙:「等我定下婚期一定给你们发请柬!」虽然现在连订婚仪式都没敲定,所以他们到底是先办订婚仪式还是直接办个婚礼仪式呢? 这些不是男士可以决定的,全都要参考爱丽丝的意见。 他们住在罗戈郡市中心公寓,市中心都是商业街,夜晚来临无业者聚集反倒不是多么安全,但他们租住的公寓有保安巡逻,因为定时给警察局上贡,有警车开车绕两圈,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爱丽丝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因为她经常健身,身体不在意这个负担,现在还没有显怀。她是沃尔玛的一名收银员,西蒙的初恋。 她跟领班说了自己怀孕的事,等过了圣诞节肚子变大不方便工作的时候就可以请假了。 西蒙说:「你通知你的妈妈了吗?康妮也回来了,他们打算圣诞节去商量一下咱们婚礼的事情,你妈妈同意吗?」 「同意。」爱丽丝吻了他的脸颊,「不要紧张西蒙,我们先去看望我的妈妈,然后再回罗兰岗,如果赶得快一点,我们可以过两个圣诞节。」 所以最后西蒙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全家懵逼。 老约翰甚至推开他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爱丽丝呢?」 「别这样史派克。」西蒙抬脚轻轻踹了一下史派克的屁股,温母咳了一声,他放下脚耸下肩整个人都好像被抽走了精神气那样,有气无力的说:「吵架了……」 温母要揪他耳朵,西蒙一边当心脚下乱窜的边牧,一边还要躲温母,苦不堪言。最后被挤在墙角,看着温母高高举起的手闭上了眼,结果温母只是恨的拍了一下他的背,开始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温明理张张嘴要说自己来,但见温母情绪不好也没开口。 她瞧着瘫在沙发上没一点仪态的老弟走过去问:「这次是因为什么吵架?」 西蒙拿着外套拉她出去,老约翰在身后喊:「这么晚了去哪儿?你妈正在做饭呢,看不见你又要跟我吵架!」 西蒙:「沙滩!很快就回来!」 西蒙开着车窗吹风,说道:「这辆车况也太差了,怎么不买辆新的?」然后又开始讲他这次请假有多么不容易,答应顶班的同事回去就请吃自助餐,「罗戈郡新开了一家牛排自助餐厅,我上次见里面还有海虾,拳头那么大,你肯定喜欢吃。」 第49页 直到停在沙滩营地,他才嘆了一口气说:「康妮,爱丽丝不打算跟我结婚。」 温明理第一反应是:老弟你完了,爸妈念叨好多次了,你真的完了。然后才想难怪要拉她出来说,直接当着老约翰的面,他就活不了了。她说:「不是有宝宝了吗?不做结婚登记,她怎么照顾小孩儿?」 西蒙拍了一下车盘,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爱丽丝早就考虑好了,未婚夫妻也是可以拥有孩子监护权的,她说我们以后像夫妻像朋友一样抚养这个孩子,父母给的爱,并不因为两人的分歧而减少。」 ……温明理知道荷兰有三阶段式关系,洛杉矶这个也差不多,承认两人生育、同居合法,但比传统婚姻关系少了很多义务,比如说财产债权不分享、人身监护限制等。 她看着西蒙落寞的神态勉强安慰道:「我身边有几个朋友也是未婚夫妻,有一对生育了三个子女……这并不能说爱丽丝要跟你决裂,她可能只是没有考虑好,结婚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除了没有生命同享,其他方面都是一体的……」 西蒙拉开车门:「下来陪我走走吧。」 此时正值洛杉矶沙滩黄昏,海鸥盘旋,情侣牵手散步,再朝前面走就是狗狗沙滩,温明理这两天有空就牵着史派克过来玩,现在总觉得手里少了一根绳子,刚才要是知道他来这里,应该把史派克也带上的,——谁知道这么近的路他也要开车。 西蒙手插着裤兜看海看人看鸟,断断续续的倾诉自己的恋爱史。 他现在人模人样,穿上西装直接可以装华尔街精英,但初中时期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男孩儿,他发育期来的晚,那时候还很单薄、瘦弱,也不擅长运动。相比之下温明理都可以称得上强壮了。 她还会滑雪、排球、口风琴…… 眉目舒展又擅长运动,很受学校男生欢迎,她的高中时期甚至一直待在家躲避男生的追逐,有这么耀眼的姐姐,西蒙吃了不少苦头。 西蒙:「他们总找我打架!跟我打有什么意思!我根本打不过!难道打了我你就会跟他们谈恋爱了?」 温明理:「又不是我的错,我教你躲了!你不会打篮球跑跑?跑跑就长高了,你一个男生青春期竟然跟我一样高,一米七!小矮子!」饭也吃不了多少!难怪长不高! 西蒙吵不过老姐继续回忆,爱丽丝曾经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儿,她跟西蒙同班,两人偶尔还能说几句话,最后参加了同一社团的活动,相处中慢慢成了情侣。「我也没想过我们会坚持这么久,但每次看到她,就感觉时间过的很快,她拿验孕棒过来跟我说怀孕了,我感觉天都晴了,康妮,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开心。」 「我立马安排时间、筹划地点,向她求婚,我甚至还请中介帮忙留意合适的房子,如果有宝宝来,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太小了,也不安全。」 讲了这么多,温明理说:「你们因为什么吵架?」 「……我也说不清楚,好多事情掺合在一起理不出线头,她之前一直想辞职去学设计,她考试没考好,工作两年之后才进入大学校园,而且读的也不是设计专业,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稳定的工作,我希望她再等等,等我明年升职之后薪水会多出四分之一,这样她就不必担心经济问题了,想读研究生也没问题。」 「别一直说你自己,我问爱丽丝,你这些打算跟她商量过吗?」 「说过,我甚至给她存了一笔教育基金,她用孩子用都没什么差别。」 西蒙苦笑:「她觉得结婚之后人生重心会朝着孩子和家庭倾斜,她今年二十六岁,等孩子上学再去读书,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跟不上了。」 所以决定以未婚夫妻的名义共同抚养孩子,没有婚姻约束她才能抽身读书。 爱丽丝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母亲的女儿、西蒙的爱人、孩子的母亲,她谋求个人发展做出这个选择温明理可以理解并且表达支持,但西蒙肯定是不满意的,他们都喜欢从女性的牺牲中感受到爱意。 温明理:「要是你的时间不够,我可以帮忙照顾小傢伙,我想你要是忙不过来,跟咱妈说,他们肯定也愿意照顾孩子的,孩子还有外婆、姨妈,他感受的爱并不会比你们结合后的少。如果爱人是一个很有想法并且上进的人,确实会辛苦一点,西蒙。」 「我知道,」西蒙踢了一下沙土说,「我只是……满腔期待落空,有点接受不了,再给我点时间缓缓吧。」 温明理穿的低帮鞋在沙滩走一圈已经进了沙子,走路磨脚,她蹲下身脱掉鞋子拎着走了一截。 西蒙吹着晚风头脑逐渐清醒,他说:「爸妈要是知道了估计能打死我,也会对爱丽丝生气,为了家庭稳定,你可要帮我一把。」 温明理回头:「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要想想,不能等他们问,要自己说,还要说的委婉一点……」她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弟弟,「你这两天别吃东西了。」 西蒙:「?」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没胖啊。」 「装可怜也不会?等他们气消了,再慢慢说爱丽丝这回事,既然不办婚礼,那就办个盛大的订婚仪式吧,如果爱情持久,结婚证也不过一张废纸。」温明理说,「爱丽丝圣诞节过来吗?」 「不来。」西蒙解释道:「她本来打算过来向你们道歉,但我感觉没必要,她不亏欠我什么……」 第50页 罗戈郡离罗兰岗也有一段距离,孕妇一个人出来谁都不放心。 离得远一点也好,父母这边就交给他来解决吧。 西蒙正被自己感动到膨胀,突然听到温明理小声说:「低头。」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温明理面色凝重,她又重复了一遍,「低头,慢慢弯下腰繫鞋带。」 第30章 危机 西蒙回去的路上还一再追问,「你看见什么了?」 温明理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个熟悉的侧影。 温明理疑心是商静跟过来了,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一个是商静出行至少会有两个保镖跟随,出国后处于一个陌生环境阵仗只会更大,他们就像是她继承财产的附加光环,不可能离身。另一个就是按照商静的性格,她看见自己跟别人在一起不冲上来?不指挥保镖过来打一顿出气?这就不像她了。 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因为财富加持无限放大。——没有人制止,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小爱好罢了。相比二代吸-毒、飙车、玩弄漂亮男人/女人、赌博……她还能乖乖上学挣钱,不很励志吗? 温明理无比清楚的知道,他们不在一个阶级,商静是财团培养出来的二代,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从上往下看,她就是一只蚂蚁。也许拥有一张让人惊艷的脸,但这张脸从来都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助力,反倒惹来不少烂桃花。 爱情对他们来说只是消遣……商静不是第一个,但也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商静除了性别不同,骨子里藏得掠夺本质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一个正常的人会不顾后果、没有丝毫不安的去追逐、影响一个不同性取向的女人吗? 不过再怎么催眠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回来的这段日子还是摆脱不了她的影响,有时候拿着玻璃杯倒热水,都仿佛感受到杯沿她曾印下的唇印。她用商静给予的爱情保护自己,成功从她身边离开,她没有错?谁可以指责她?她本属于自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静的病情,她看着洛杉矶熟悉的一切时常会从心底蔓延出一点愧疚。 爱意是相互的,你看向恋人的时候肯定能清晰感知到自己是否被爱,所以她才能骗过商静……温明理不得不承认,她心动过,只是没商静的喜欢多,所以离开也更容易。爱情是一个陷阱,她不愿意踏入,也不想让她越陷越深。 时间可以抹平一切。 温母见爱丽丝没跟过来对西蒙就没什么耐心了,趁着圣诞节放假前让姐弟俩去超市买木漆——二楼阳台的木地板已经开始褪色了,不过清理、晾干、重复补色的工序繁琐劳累,她捨不得老约翰一把年纪去做,请工人又太贵,所以一直丢在那里。 又没有孕妇,两个孩子回来就干活吧。 西蒙推着推车看长杆滚筒刷,他说:「这个怎么样?站着刷也不费腰。」温明理:「行,再拿一把小刷子,这个应该刷不到木缝。」她记得补色好像还要拿保色油,温明理问超市员工:「保色油在哪里?」 员工指了一下左手边,温明理见西蒙还在不时掂量工具打算自己去。 她穿过高耸入顶的货架朝漆油区走去,这个量贩超市东西多、份量大,深受附近居民欢迎,临近节假日人多到拥挤,有国内的样子了。温明理一路侧身借路,穿到食物区,走到这里人明显更多了,还有小孩儿,她在下一个拐角藏进货架里面,旁边就是大袋面粉,货架承重好,人踩上去也没事。 她握着腰间的防身电棍,不能配枪的场合她会随身携带这个,电力不强,但剧痛至少可以使一个成年男人失去三十秒的行动。其实这个时候更应该报警,或者找其他人求助,但她知道没什么用,警察最多帮她申请人身限制令,十米之外,跟踪狂甚至可以不犯法的跟着她回家。 她喜欢一劳永逸。 她是女人,她只是在正当防卫。 温明理之前一直觉得公共场合持枪非常危险,她约束自己,但现在蹲在货架上放缓唿吸时刻防备跟踪狂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下一次一定会把弹匣装满,先朝着他的大腿打一枪,然后再挤出眼泪拉响警报器。 货架前经过几个人,她低着头能看到他们的脚,步速正常也没有迴旋停顿,应该是正常顾客。这时一双穿着两道槓运动鞋的脚走过来,他几乎是脚掌擦着地走的,看鞋码个头不低,但落地几乎没有声音,他朝着这边走来了! 温明理屏住唿吸,等他一步一探的走过来,她看清他的脸,一个陌生人、白人。 她就要抽出电棍,一个黝黑的手肘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白人双手开始乱抓两边的货架,那条手臂静悄悄发力,她几乎可以看见青筋和虬结的肌肉。不过五秒,白人的脸已经因为充血开始变红了,他喉咙发出嘶嘶的粗喘,这时候如果可以说话,他一定会跪下求饶的。 温明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感觉朋友的可能大于变态,轻巧的扶着木板从货架上跳下来。 熟人。 保镖a见到她,手臂不自觉放松,白人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尖叫并且掰他的手臂,只不过声道被阻,发出来的也不过气音,保镖a狠狠一勒,他没坚持几秒身体软着昏了过去。 保镖a拖着他的一只手把人拉到货架深处,还拿一个面粉袋盖着他的脸。然后才走过来说:「温小姐。」 第51页 货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一阵响动,有人拿了面粉,温明理的脸正好露出来,她冲着对面笑了笑,那个人也客气的低头笑了一下走了。 温明理说:「就让他在这里躺着?」昏了吧? 保镖a一脸淡定,他说:「会有人过来处理的,您东西买好了吗?我送您回去?」 「不用,我弟弟跟我一起。」温明理面色复杂道:「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保镖a这时候又束手站在一边成了据嘴葫芦。看来是有段时间了,她之前竟然一直没发现。 温明理换了个问法:「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您从德文郡回来的路上。」 公路旅行,因为见她是一个人吗? 保镖a:「不过他似乎发现您持枪,一路上都很谨慎。」老约翰的工具屋里还挂着一把□□,他虽然年老,但看起来还是非常强壮,这个男人才不敢下手。 温明理这才泛起一股后怕,温母是没有持枪证的,她也不会用枪,这个人能一直跟着她过来,难道不会闯入住宅?趁温母落单下手?她看着货架深处被面粉袋盖的只剩两只脚的男人,真想给他来一枪,如果她说自己面临强迫的话,开枪杀人也只可能被罚三百小时的社区服务…… 但她的配枪不在,地点也不对。 真遗憾啊。 温明理说:「今天多谢你。」她临走前忍不住问道:「那天去沙滩商静是不是跟过去了?」保镖a颌首不答。 温明理坐上副驾驶座系安全带,西蒙说:「你去买什么了?」 坏了,保色油。她刚要推开车门下车,西蒙制止道:「天都黑了,要赶紧回去,明天再来吧。」 回家跟温母一说,她端着饺子走到餐桌,闻言轻松道:「我以为拉下什么了,家里有的是,明天好好干活吧。」 温明理第二天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女警察说:「律师已经提交了证据,我们现在正在立案调查,康妮小姐,我希望您能来一趟,当面复述昨天的事情。」温明理看向楼下,西蒙正拉着水管洗车,史派克伏在一边看着水柱跃跃欲试。 她说:「警察局圣诞节不放假吗?」 女警察苦笑一声,重复道:「您今天有时间吗?流程走完我们才可以尽快送嫌疑人接受审判。」 「好。」 警察局离这里有二十公里,西蒙正在洗她的丰田,温明理只能问老约翰借了钥匙,既然要开他的车这件事也瞒不住了,老约翰听完手拍拍她的肩,他说:「还好康妮没想着瞒我。」他在罗兰岗住了这么多年,跟警察也打过几次交道了,他说:「要不要请个律师?」但听他的口气,他更想端着□□把那个男人脑袋给崩了。 温明理说:「没关系,爸爸跟我一起去,我就不怕了。」 警察局坐了三个律师,一个年轻一点的是嫌犯的辩护律师,两外两个一个美国人,一个亚洲人,坐的近一些,一看就知道是同一阵线。 亚洲面孔的律师过来朝两人握手,温明理介绍道:「约翰,我的父亲。」 王朝德说:「您好,先生,我们坐下聊。」 王朝德是商静的惯用律师,更擅长处理经济案及税务,他已经很多年没出差了,这次刚入境就联络老朋友开始着手对大卫的调查。 大卫,男,墨西哥裔,今年三十二岁,曾遭到德克萨斯州危险驾驶、人身伤害等五项罪名指控,王朝德说:「库博律师怀疑他跟早年一起强-奸案有关系,现在正在申请dna对比,走程序还需要一段时间。」 简言之,大卫是一个惯犯。 他的律师在他进入罗兰岗之前就准备好了。 现在他带着手铐双脚嚣张的架在审讯台上,年轻律师皱着眉正在跟警察交涉。他反倒一脸无所谓的抱着臂,偶尔顺着律师的解释高声说一句,「误会,都是误会。」 第31章 处理 王朝德听着声音毫不在意,冲着父女俩一笑,口中说道:「小人得志。」他对库博律师说了两句话,库博走过去没多久那边就安静下来。 他处理这些事情显得很熟捻,这里仿佛是他的主场。 王朝德:「温小姐,美国这边跟国内不太一样,处理案子要慢一点,我会跟着您一起进审讯室,不想说话沉默就可以了,一切交给我。」 老约翰没搞清情况道谢点头。 他们端着咖啡没聊几句,女警察过来喊她进去,王朝德如他所言跟在身后,他走进门的时候还不由自主感慨,这么多年重新出山,没想到还是干的这种活——打嘴炮。 对美国国情来说这真的是小案子,这个案子最有可能交给市立法庭接手,而市立法庭大法官是他的老熟人,陪审团成员有三分之一是他朋友的学生。退一万步讲,如果不在市立法庭也没关系,开庭前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可以趁着这个空档参加同学聚会,律界熟人多,不会没有机会的。 这么简单的官司都输了,他也不用干了。 有律师跟着警察开口都显得客气一点,生怕被他们抓住把柄玩舆论战,温明理走出警察局的时候王朝德正在打电话,沖她低了一下头没有跟过来。 保镖a主动露面走过来说:「温小姐一路当心。」 她点点头,还是张口道:「……帮我谢谢她。」 保镖a难得犹豫了一会儿,隐晦的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老约翰才说,「小姐应该不喜欢听我转告。您有时间受累亲自跟她说吧。」 第52页 老约翰这么多年简单学了一点汉语,对话只能听个大概,等人走了才说:「这位律师是你的朋友吗?」 来的未免也太及时了。 「不是……」她的朋友现在还在大律师身边打工,虽然毕业于洛杉矶城市大学法律系有地域优势,但并不是什么出名学校,更比不上常青藤名校了,校友不给力也没王朝德那么大的影响力。 温明理跟律师打交道多了,知道普通律师跟名律师之间是有壁的。他们喜欢抱团,也看重出身,能走到商静身边,称一声人精也不为过,她不跟人精做朋友。 她说:「先送我回去吧?等我回家你就可以去钓鱼了。你不是找到地方了吗?」 老约翰没心情,他疼爱温明理,现在在家孩子都能被跟踪狂盯上,温明理一项不爱报忧,也不知道在外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老约翰:「今天不钓了,我给你做红肠炒饭吃好不好?」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俄罗斯修车,那里的师傅教他做饭,红肠每顿都有,吃得多了也会自己做了。 温明理喜欢红肠炒饭,肉多咸香软弹,超市卖的跟老约翰做的根本没法比!当下就揽着他的胳膊说:「谢谢爸爸,爸爸辛苦了!」 老约翰终于笑起来。 他们路上还是拐弯去了武器行,说是武器行实际上也算一个小型军火库了,整个店面摆的都是各种型号的枪枝,透明柜檯最里面是配套的子弹。 温明理的枪就是在这里买的。 老约翰下车前还跟她保证道:「给我的猎-枪补点子弹。」但他进去之后直接开始看手-枪,买的人多了老闆还很有商业意识的标註女款、普通款,女款就是小一点的方便抓拿,他这里还有老款式,老闆见是熟人,看到温明理跟着就说,「约翰,我给你找把小的。」 老约翰摆摆手,口中说道:「我先看看,今天不买,先给我找子弹吧,别忙活了。」 温明理走到他身边,老约翰说:「我准备给你妈也申请一个持枪证。」 美国枪枝管控各州不同,再严的政策也抵不过军火商赚钱的热情,枪不难买,有钱就行,甚至一些老型号的价格抵不上温明理的一套护肤品。 申请持枪证是为了合法开-枪。 温明理母女虽然得到了公民身份,但是在这个移民国家,他们持枪是受到严格管控的。 比如说发生威胁人身安全的冲突时没证开枪判三年,有证的话再请个律师,一般就是社区服务了。 温明理青春期被逼的躲在家里的时候,老约翰和温母总会留一个人在家陪着她,温母是给她上心理课,总结她没有错,然后再称赞「我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我太幸运了!」 老约翰……老约翰批发一箱子弹带她去牧场打猎。 他说:「你可以瞄准兔子、牛、羊甚至是天上的鸟,随便打,把它们当成那群小兔崽子出气吧!等你成年我就帮你申请持枪证!到时候带着一把m16过去,谁再惹你千万别客气,就对准他的小兄弟或者脑门,送他上天!」 牧场的小羊还会跑过来头抵着她的腿咩咩叫呢,温明理没把气撒在它们身上,她对着树打。有时候一打就是一下午,肩膀、腰腹都被枪托顶的发疼,脱下衣服就是一大片淤青。 等枪法好一点,老约翰就带她去靶场,她第一次摸到小手-枪。 心中的羞愤、沉郁、难堪,奇异的逐渐在射击声中消散了。 在枪枝泛滥的地方,她不排斥持枪,但温母介意。 「妈妈会同意吗?」温明理已经跟老约翰约定瞒着温母了,这件事讲出去也是多个人担心,何必跟她说呢?但没有这齣事逼着,温母是不肯拿枪的。 老约翰:「这就是我的工作了,康妮不用操心啦。」他耸耸肩气氛一下轻松起来,「你的枪法我看着还练了三年呢,你妈肯定要用更长的时间……要吃汉堡吗?」他把车停在肯德基门口,服务员拉开玻璃说:「你好,需要点什么?」 垃圾食品最能安抚心胃,老约翰要了牛肉汉堡,温明理还记得他的减肥大计,交待不加芝士、色拉酱,她自己要了一支冰淇淋,因为害怕温母在家,他们在路边吃完才上车。 家里,西蒙已经把门口、后院的水泥地全都沖洗一遍了,现在打着泡沫要洗第二次,见温明理回来不客气的「嚯」了一声。 「跑哪里玩了?爸,你就偏心她!这么多活,不能让我一个人干啊!」 老约翰呵呵:「能累死你吗,西蒙,像个男人一样。」 温母要站好节前最后一岗,现在没在家,三个人忙碌一天,整个家焕然一新。邻居牵着狗走过的时候,温明理正蹲在门口给史派克洗澡,它刚才玩水不小心掉到水桶里了。老约翰给她拿宠物香波和搓毛巾,嘆气道:「它晚上又要跑出去玩,一打滚就白洗了。」 史派克汪汪两声,扒着澡盆摇尾巴。 温明理说:「那今天不去狗狗沙滩了,就在路边逛逛吧。」 西蒙喊了一声,老约翰嘟囔着:「真烦。」然后才走进去。 史派克吃完狗粮就咬着绳子朝外扯,温明理看着它嘆口气,边牧活动量大,今天顾着忙都没人陪它玩,她看向西蒙。 西蒙立马翻个身藏在沙发里,伸出来一只手摸到遥控器。 史派克见主人还没拿绳子,一边嘤嘤嘤一边绕着她的腿撒娇,看来还是要去沙滩玩…… 第53页 温明理要出去熘它老约翰也不放心,他捞起外套,临出门前作势踹了西蒙一脚。 西蒙:「偏心!」 他们一路走一路跟邻居打招唿,最后走到沙滩的时候老约翰发现温明理停顿了一下,她握着牵引绳回头,老约翰以为是跟踪狂,心下一惊。 周围都是出来散步的行人,这会儿离天黑还有段时间,狗狗沙滩几乎满员,老约翰警惕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影。 他松了一口气,「康妮,你要吓死我了。」 温明理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爸。」 老约翰接过狗绳:「咱们聊聊吧?」 「你在外面工作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温明理看他坚定的眼睛还是没否认,她说:「遇到过一个,不过在停车场有监控,一个人过来帮我了。」那个帮忙的人情急之下开了一枪打中跟踪狂的大腿。 帮忙的人是非裔。 温明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保安听到枪声已经赶过来了,非裔握着枪的手在发抖,他在监控死角,温明理染上自己的指纹对他说:「谢谢你,快走。」 她拉开保险栓又对着跟踪狂的脚边射了一枪。 这下所有的灯光都是对准她了。 不过这都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了。 老约翰嘆了一口气,他说:「康妮……」想说的话好像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当年和温母在一起的时候,温母说:「我有一个女儿。」老约翰:「太好了,我有一个儿子,他们可以一起长大。」 这么多年,西蒙总说他偏心,但康妮是个女孩儿啊,她比男孩更容易受到伤害,特别是面貌长开之后,他今天听到那个大卫跟了她一路,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他说:「不要工作了,跟爸爸妈妈住一起吧,爸爸保护你。」 圣诞节第一天,老约翰真的拿着猎-枪要开始射击训练了。 温母骂道:「什么毛病?」老约翰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她也放下准备好的面粉要跟着他去射击场。 温明理:「爸,妈,过完节再去吧?」 温母风风火火的背上自己的包,临走前挨个吻了孩子:「中午自己做饭!」 直到天黑,温明理出去熘史派克他们也没回来。 温明理握着绳子站在沙滩上,目光穿越人群锁在长青树边,天空晕起火烧云,人们惊喜的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保镖a从树后走出来朝她点了一下头,温明理说:「商静呢?」 保镖a:「小姐没来。」 温明理心中久违地升起一股困惑,商静…… 第32章 眼泪 有些人明明就在身边,她借用身边人时刻提醒你自己的存在,但在你找的时候却突然盖上一层纱避之不见。真令人气恼。保镖没有准许不可能透露商静的位置,但温明理直觉她不会离自己太远,第一次和西蒙在沙滩上看到的侧影一定是她。 她为什么不出来呢?生病了? 温明理仔细回忆这几次有什么不同,第一次是跟西蒙一起,没带史派克(?),第二次跟老约翰一起,第三次是她自己。目的地都是沙滩。按理说她单独一人来的时候不是最方便见面吗? 她翻来覆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脑中闪过的一线灵光却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西蒙做的吐司三明治,煎了香肠、鸡蛋,热了牛奶。父母俩沉迷射击训练,好好的圣诞节假期硬是把老闆喊过去干活,姐弟俩谁起来的早谁做饭。 西蒙把三明治放在托盘上端到她面前,温明理沉默的咬着面包。 西蒙:「今年圣诞节都怎么了?这种时候不应该家人团聚吃大餐吗?」 「你感恩节都回来一次了,要求怎么这么多?」温明理说:「我还没抱怨呢,老弟。」 西蒙:「那是正经事好不好?」 说起正事温明理终于想起来了,她说:「你要是钱不够可以跟我说。」加上齐总、商静给的钱,她可以几年都不用工作了。 西蒙没接受,他们已经向政府申请了生育补贴,他不会再用温明理的钱。两人随便聊聊工作生活,最后温明理说,「你这两天先把爱丽丝的事跟咱爸说吧。」 西蒙一惊,「他发现了?」 「没有。」温明理心想进了一次警察局,他的承受能力肯定强了不少,现在说少挨点打。 「那你是想我死吗?我死了谁给你做早饭?」 史派克已经四岁了,按理说这个年纪的狗狗应该稳重不少,可以作陪伴犬,但也许每个狗的性格不一样,它的世界只有玩。家里人多就有更多的人陪它了,每次吃完饭都要把绳子叼到主人面前摇尾巴,温明理推开它的脑袋,「晚上,史派克,白天太阳那么大,我不想出去。」 圣诞节这两天,她自己出去一次,分别拉着温母、老约翰出去一次,都没见商静身影,只有保镖a像个守门神一样按时按点出现,她发现自己要是没发觉保镖a就躲得很远,她要是察觉有人在身后,他就会站出来让她看一眼,也许是为了让她安心,这个服务真的很周到了。 最后轮到西蒙的时候,温明理终于想起来,上次和他一起出去,她好像是挽了一会儿他的胳膊?还是西蒙都快哭出来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又摸了他的头? ……商静都派律师过来了,不可能没调查过她的家庭情况吧?要真是因为西蒙就太可笑了。 第54页 她这天态度强硬的拉着西蒙出门,温母跟老约翰在家看电影,美国卫星频道收费很贵,他们宁愿用放映机看电影,现在都有手机了,看新闻都很方便,家里已经没有电视了。 出门前史派克要跟着,温明理轻轻踢了一下它的脑袋,说:「早上不是陪你玩了吗?今天不行,史派克。」西蒙在一边说:「跟它说那么多干什么?它精着呢,就是装不懂。」 他们走到沙滩,西蒙说:「怎么又来这里?附近不是有个游乐场吗?或者去公园也行啊,沙滩真的太无聊了。」他从小时候就一直看,天还是这个天,沙子还是这个颜色的沙子。温明理锤了一下他的背,「安静。」 她借着余光往后看,……保镖身边站着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女人,她的帽檐压得很低。 「西蒙,你先回去吧,没人陪史派克玩,它肯定要闹。」 西蒙这时候小心翼翼地说:「你生气了?」 「没有。」温明理推他一把,「回去吧,你太烦了。」 这两天天气好,每晚六点左右天空都会晕起火烧云,油画般的光芒照着一张美人脸,晚风吹拂过她的髮丝,商静站在那里贪婪的看着她。 保镖a适时退了几步,他自从在超市被温明理发现已经成了随身保镖,还没有轮值的那种,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同事给他递了一支烟,他们站在树边看着温明理朝商静走过去。 同事:「好了,今天肯定能加钱。」 温明理离她两米远喊了一声:「商静。」 商静没有动,目光直直看着她,眼泪慢慢盈满眼眶,一边大颗大颗的掉,一边努力发出一声鼻音。她没有说话,没有厉声指责她,但温明理站在她面前还是觉得肩上像压了重担一样,她早就打好的腹稿在商静的眼泪下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她走上前用指节擦掉她的眼泪,说:「哭什么?」 商静好像眷恋般追逐她的手掌,眼泪一颗颗顺着她的指缝流到心里。 温明理心头一紧,她说:「别哭了……」她陪着商静站在那里待了很久,她到最后也没收住眼泪,保镖a看天色已晚,不敢放任这个祖宗在外面逗留,跑过来小声说,「温小姐,送我们回去吧?」 温明理的手机铃声一直在响,她按了两次,西蒙还是不屈不挠。 温明理看了一眼商静,她现在有点奇怪,脸木顿顿的好像做不出什么表情,保镖一脸恳切,「离这里不远,十分钟路程,等到了地方我可以送您回来。」商静听见她要回去才有反应,下意识抓着她的袖口,用眼神无声表示拒绝。 「……我先接个电话。」 她三言两语打发了西蒙,挂断前西蒙说:「那我说你去艾米莉家了?」 他觉得温明理这两天一直拉着人出去就不太正常,现在她夜不归宿好像一切就有了解释,谈恋爱不愿意和恋人分开简直天经地义!他挂断前还真诚的交待:「要保护好自己哦老姐,一个小孩能把你的生活搞得天崩地裂。」 「多嘴。」 温明理暂时不想老约翰跟温母会怎么想,明天的事还是交给明天烦恼吧。 现在她一颗心都扑在商静身上,她好像又发病了…… 温明理跟着回到商静住处,发现她跟父母家不过八公里的距离——属于同一个社区,她有时候熘史派克会从这里的后门经过。 陈亚楠跟着商静过来,也许早就从保镖那里得到消息,她站在门口对温明理微微点头,「感谢您能来,温小姐,」陈亚楠隐晦的看了一眼商静,几乎用气音说,「请您看着小姐吃药好吗?」 果然。 这次开的药好像更多一点,饭后吃,厨师摆了一桌清淡的饮食,商静跟着她落座,连筷子也不动。 陈亚楠:「小姐一般会喝点牛奶,然后吃药。」吃的药太多,舌头已经没有味觉了,商静吃不进去,温明理试着餵了两口黄桃罐头,再拿汤的时候商静已经捂着嘴要反胃了。长时间不吃东西,一次好像也不能吃太多,温明理主动握着她的手,然后对陈亚楠说,「你先留下来,我有点事要问你。」 商静这次的主治医生已经换成一个秃顶的老外了,用药习惯不一样所以开的药看着比王主任开得多一点。 陈亚楠说:「小姐在抑郁期……之前诊断是bp二型,但医生说不典型,现在看来是中度抑郁。」 她们待在走廊,商静被温明理扶到沙发上,屋里正播着舒缓的音乐。 陈亚楠:「因为发病,小姐很多时候都不能准确表达意思,她一般会在睡前用纸条写好事情然后交给我们安排。」 温明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音乐从门缝飘出来,陈亚楠一边注意着屋内响动一边说:「分两批来的……我跟保全先过来,小姐在感恩节前后才动身。」 这里本是一个老夫妇的房子,罗兰岗社区因为有一个实力不凡的公校,这里的房子价格更□□一点,也没有人愿意轻易出手,陈亚楠本来打算高价购买,但老夫妇不打算卖,最后折中签了长期的租赁协议。 时间紧迫只来的及装好保全系统,室内陈设并无改动。 温明理还想再问,但陈亚楠已经束手噤声,她循着目光看去,商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从门缝处看着她。 温明理:「……算了,你先回去吧。」 第55页 她走进去掩上门,这间屋子空间很大,中间是大床,楼板垂下来一盏巨大的水晶灯,整个卧室呈现出黄色的暖调,她看着商静说:「能听的清我说话吗?」商静还是盯着她看,没有反应,一双杏眼熠熠生辉。 温明理凑到她耳边喊了一声,「商静?」 然后再退开半步看她反应。 商静动了动手指。 温明理贴着她的耳际用一种很温柔的声调轻声喊她名字,她感觉声音好像能把墙都酥掉一层皮,这次她要退开的时候商静的手已经揽住她的腰,箍的越来越用力,不让她离开了。 温明理嘆了一口气回抱住她,真是磨人啊。 第33章 眼泪2 第二天早上八点。 温明理按时起床,先拿陈亚楠准备好的洗漱包去浴室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又回卧室看了商静一眼才下楼吃饭。昨天回来的太晚,她没看清这里的陈设,今天下楼的时候才透过窗户发现前院围墙爬满了蔷薇花。 微风送花香,蔷薇花期还没过吗? 即使在国外连蔬菜品种都有差别,厨师也坚强的继续做中餐,她今天吃的小米粥、素馅、肉馅混掺的小笼包,厨师还拿出来自己腌制的小菜,清清爽爽的腌黄瓜,吃着很脆。商静不起床,餐桌上没有其他人,陈亚楠他们起的更早,也不会跟温明理一起吃。 她期间又接到西蒙电话,显然昨晚没有回去,父母随口问了一句,他不知怎么搞得一个藉口都弄得漏洞百出,被温母讽刺的满头冒汗。最后灵机一动(犯蠢)牺牲自己,说爱丽丝只肯举行订婚仪式,他们要等孩子长大再去领结婚证。 父母俩对他脑子的讽刺戛然而止,屋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西蒙:「我顶不住了,约翰拉着我讲了一晚的话!好睏!我申请大学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上心,他管这个干嘛?我这么大了,不结婚是年轻人的新潮好不好……」 他这两天已经成功说服自己,当未婚夫妻也挺好的。 温明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他也能搞砸,她无语道:「你不是说我去艾米莉家了吗?艾米莉这两天都回来了,再怎么说也不会露馅啊。」 「出了点意外。」西蒙见温母正端着餐盘上楼,眼看着就要找他谈心了,他捂着手机小声说:「快带你男朋友回来救救我!」 男朋友没有,女朋友倒是有一个。 她要是带回去,父母估计直接气到升天。 温明理十点上楼看了一下,商静还在睡,睡得很沉姿势都没变,手脚摆放的很规矩,她手指探到她鼻子下面,还有热气。睡这么长时间不会头疼吗?昨天她盯着吃药,没有见安眠药啊? 陈亚楠解释道:「是睡眠障碍。」这都是老毛病了,狂躁期是失眠,抑郁期是醒不了,之前狂躁期有温明理陪着发病时间短而和缓,连她都松一口气。 ……但温明理离开之后她很快就进入抑郁期,刚开始头脑冷静、口齿清晰,能吩咐私人助理处理事情帮她替换主治医生,但飞来美国前她已经不爱说话了。 主治医生乔治说:「按照这个倾向,可以怀疑是病情循环加快。」躁郁症循环加快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说之前是狂躁四个月、抑郁四个月,一个发病疗程还能得到四个月的缓冲休息时间,但循环加快之后病人很可能就是在两个状态之中不断转换,就像一个疯狂运转的机器……很多病人忍受不了折磨选择自-残(用物理伤害抵挡精神痛苦)或者自杀(一了百了)。 乔治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陈楷整理的病歷很全,还有各个阶段的心理生理检测,这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更换医生对商静病情控制的不利,他说:「商小姐意志顽强,也不排除是因为恋人离开受到刺激……现在我得到的信息不够,还需要继续观察。」他用药谨慎,开得更多的是维生素片这些安慰剂,真正管用的药只开了一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刺激不够,商静病情没有得到缓解,每次醒来脾气都会变得更差,现在除了温明理也没人敢叫她了。 温明理听完发现陈亚楠正偷偷看她,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陈亚楠被察觉后就垂下了头,温明理说:「怎么了?」 陈亚楠的眼神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开始掉眼泪了。但她脸颊干爽,没有泪痕。 陈亚楠:「我为小姐感到开心。」 「是吗?」 温明理趴在床头喊了商静半个小时,喊得自己口渴喝了一瓶水,她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安静的躺在床上。温明理见她睡得这么沉,忍不住嘀咕道:「这时候走你肯定拦不了。」这是个好时机,门洞大开,陈亚楠他们也不敢拦她,但就这样走了有点借着病欺负她的意思,商静之前还惦记着帮她请律师,结果醒来连人也见不到未免太可怜了。 温明理还是学着昨晚那样凑到她耳边喊她的名字。 声音听得自己都感觉牙酸,商静才大发慈悲动了动眼皮。 温明理接力捏住她的鼻子,唿吸不畅憋了一会儿,商静终于因为缺氧睁开眼睛,但整个人看着就知道意识还没甦醒,软绵绵地开始扒拉自己脸上的手。 「醒了?」温明理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起来吃饭吧。」 商静握着她的手把脸埋进里面,温明理来父母家这两天没少干活,即使带着手套手掌也有了薄茧,商静一点也不嫌弃埋进去眷恋般蹭了蹭,然后小声说:「明理,我好难受。」 第56页 这是两人见面以来她第一次说话,声音又哑又带着刚睡醒的无力,温明理听到都怔了一瞬。她询问道:「哪里不舒服?」但几秒时间商静已经不肯再说话了,散乱的头髮盖着眼睛,枕着她的手还要睡。 她睡得太久了。 温明理试探着慢慢抚摸她的头顶、嵴背,商静之前就很喜欢这种互动,现在也不例外,随着温明理的抚摸她的腰背渐渐放松,之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温明理趁机说:「起床了,别躺着了,你睡得太久容易头疼。」 商静眼睛看着她,起床前轻轻在她手心咬了一口。 温明理镇定地抽回手,耳根却在发烫。 商静生病后除了药片的苦味儿,基本尝不出别的味道,吃饭就是为了应付差事,明明腹鸣如鼓,饭菜摆在面前却提不动筷子。 脸颊都有点吸塞,抱着她就像抱着一把骨头。 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瘦到这种程度吗?身体肯定会出问题的。 温明理上手餵的话她倒是肯吃,但吃不了几口就会干呕,呕得厉害的时候眼睛都泛满眼泪,捂着嘴朝温明理看,一眨眼眼泪就落下来。吃到最后抱着她哭起来,哭声很小很细,好像不想让别人听见,又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在终于找到撑腰的了,要哭个够。 恋人的眼泪是一种武器。 温明理被她哭的心软,抱着她哄道:「不想吃了?那就不吃了好不好?」她哭的一头汗,把她的耳际变得湿漉漉的。「不哭了,我陪着你呢。」 西蒙再打电话来的时候,商静正攥着她的手在看电影,说是看电影其实两眼放空,思绪都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了。温明理抽手,商静却攥得更紧,整个身体语言都紧绷地看着她。温明理跟她商量道:「我接个电话,两分钟。」 说完她没等商静同意就慢慢抽出手走到门外。 西蒙:「爸妈又问你了。」 「问就问吧。」温明理朝屋里看了一眼,说:「我这个年纪不谈恋爱才奇怪呢,你直接跟他们说我在朋友这里,过两天……不,明天我就回去了。」 西蒙:「不带他见爸妈吗?」 温明理:「还不到时候,她有点特殊。」 西蒙贴心的没有追问,只是抱怨道:「明明自己给你打就行,偏要托我传话,还说怕你害羞……我那时候可没这个待遇。」温母甚至再三警告他不准动手动脚,成年之后才可以怎么样,老约翰更直接,要他带套。 西蒙:「同人不同命。」 同人不同命。 商同甫在接到小叔消息要他飞美国的时候,刚从酒场脱身,被那群混蛋灌个烂醉,才睡三个小时头都要炸了。 小叔秘书说:「商总说这件事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就想着托你走一趟。」她去一是没身份,说话不管用,二是她做了这么多年,也不想被那位盯上。 商同甫含了一口冰水醒神,咽下去再张口精神气就不同了,他说:「这我义不容辞啊,你让小叔等着吧。」 商家老一辈是从大陆逃难来的,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老爷子闭眼前下了死令说不准分家,分家后他宁愿把留下的东西全捐了,这些不肖子孙一根毛也别想摸到。商同甫有时候都感谢老爷子的真知灼见,虽然他临老了被小十几骗了一把丢了几千万,但长远看,不分家好处还是很多的。 他爸虽然排行老大,香港看重长子长孙,长辈也下了不少力气培养,但无奈烂泥扶不上墙,连去赌都能中人家的套。长辈这才把目光放到二叔小叔身上,小叔是商家上一辈承认的最后一个儿子,能力也最强。 要是不出意外,商家以后就由他接手了。 商同甫不是没恨过,按理说他是长孙老爸不成扶他啊!但是跟小叔比起来,他那些本事确实又不够看,现在他们一家就是借着长辈的余荫才算过的风光一点,等长辈一走没人托着,他们就塌了。 商同甫不想落到那个地步,读书也不肯出国,就在老人身边围着凑好,然后吞点大人漏下的边角料,但这条路走的不顺,他才想着攀齐总的路子也去内陆转转。 现在小叔能把这件事交给他,也不枉他这些年的经营,——他就快跪下捧商静臭脚了。 商同甫立马定了去洛杉矶的机票,秘书奇怪的说:「带这么多保镖是不是?」太张扬了? 商同甫摸着她的小手闭目养神,他还嫌阵仗不够大呢,总要接到齐总电话才好决定站在哪一边啊。 第34章 任君处置 温明理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从起床就开始给商静做心理建设,陪她待了一天再看着她吃完饭才让保镖开车送她们去沙滩,吹了一会儿风,她觉得把人哄好了,但走的时候商静还是绷着嘴角抓她的袖口。 温明理一再保证自己还会过来陪她,现在搬过来过于突兀——至少要等到圣诞节假期结束,她失业总要铺垫几天才能跟温母说她找到新的工作了。 到时候就可以搬过来陪她。 温母他们已经吃完饭了,正围坐在沙发前看电影,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牛仔片,温母正低头分着线团。温明理一进门史派克先摇着尾巴冲出来,一家三口目光聚焦,温明理淡定的摸史派克狗头,对他们强烈的好奇心视而不见。 温母站起来咳了一声先开口:「要不要吃鸡蛋羹?你爸去绿色超市买的鸡蛋,很新鲜。」 第57页 温明理:「我吃过了,不用。」 老约翰还没出场,西蒙临时叛变窜过来拉着她的手臂跑上楼,姐弟俩在二楼住,温明理看见自己走到父母的视线死角就拍了一下西蒙的手。 西蒙:「他叫什么名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说说吧老姐,我不会透露出去。」 「他叫……」西蒙期待地看着她。 温明理:「史派克。」 史派克汪汪两声窜上楼,吐着舌头对两人摇尾巴。 温明理:「今天还没熘它吧?赶紧去。」 西蒙:…… 楼下,温母嘆息一声:「西蒙,你真是……」令人失望。 不过他们也习惯了,温明理要保密的事情现在还没一个人能挖出来。 温明理本来打算这两天用语音通话、视频安抚商静,每隔三天尽量不惹温母怀疑去那里一趟,这样接触频率也不算低,治疗效果按说也不会太差,但商静不愿意,具体表现就是吃饭狂吐、违背抑郁期不愿意跟人接触的原则朝温明理家靠近。 她一大早倒垃圾就见到她的脸,眼窝深陷,面色憔悴。 看来陈亚楠还是朝轻的说的。 她只好带着礼物去了艾米莉家一趟,艾米莉父母本来打算圣诞节去南方度假,但因为节假日飞机票奇缺,暂且搁置了两天,温明理去拜访的时候夫妻俩都到目的地了。 艾米莉……艾米莉留下看家,他家养了一只宠物鸟,留它一只鸟在家夫妻俩不放心。 艾米莉拉开门说:「快点进来吧,你拿的什么?」 土豆、洋葱、西兰花、生菜还有一些中华物产,艾米莉父母要是在家一定能吃完,但她根本不会做饭,勉强能弄个土豆泥。 等她爸妈回来菜都坏了。 温明理光明正大的给父母打了电话,说自己要在这里陪艾米莉,她一个人住太孤单、太可怜了,连饭都吃不上。艾米莉一脸无语的抱着胳膊旁听,温母在电话里表示理解,还热心的让西蒙送来一份奶油蘑菇浓汤,——热乎的。 离得这么近,一天三顿给你送饭。 温母:「乖乖待在家里吧,晚上别乱跑。」 ……妈,还是你段数高。 艾米莉:「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吧?怎么回事?还要陪我住,可别跟我说你是热心病犯了……」 「我们复合了。」 艾米莉一顿,她说:「你说什么?」 要艾米莉打掩护,就不能瞒着她了。 温明理简单跟她介绍了商静的情况,然后又说两人分开后她追了过来,自己心软打算重新在一起。 「等等……」艾米莉有点头晕,「她?我没听错吧?女的?」 温明理点头。艾米莉严肃的说:「康妮,你是不是被骗了?我可确定你是个异性恋啊,你之前交往的不都是男人?不对,难道你是双?性取向不可能突然改变的,还是说她强迫你了?」 她们高中的时候有个小帅哥被男友掰弯后又惨遭抛弃,一度闹到自杀的地步,整个学校的老师都对学生恋爱问题紧绷起来,还特地给他们上了一节特殊的爱情道德课,简言之,性取向是天生的,可能因后天环境(被异性伤害等)改变,大家保持平常心,并且遵守社会道德,同性恋不能纠缠异性恋。被缠住的人要即时报警,老师会帮助你的。 温明理:「一时说不清楚,但我确实对她有感觉……其他女的不太行。」 如果其他女人凑过来亲她,想想头皮都要炸了。 艾米莉:「我是可以理解,但你妈呢?」 温母坎坷半生,唯一的寄託就是温明理,如果她知道温明理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她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吗?她不会怨恨自己的孩子,她只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是不是当初没有保护好她?让孩子对男性和婚姻充满恐惧? 她肯定会这样想。 温明理心头一沉,许多时候不是她走不出来,是温母一直沉浸在那场绵长的噩梦里。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一定会有办法的……」温明理喃喃道:「谁能说的准我们能走到哪个地步?也许不到春天就分开了。」 她只是给她们一个机会。 当温明理回到商静身边,原属于商静的工作都开始朝她倾斜。 她之前都不知道商静要做这么多事! 陈亚楠说,香港二代三代们一般出生就有信託基金,钱再多点就要请理财团队把关,比如说处理名下的动产、不动产啊,交税啊、投资啊这些,大家都是当甩手掌柜,理财团队年底交一份报表(少有二代能看懂),只要不亏本就行。但商静情况更特殊一些,她从前两年开始就已经插手理财团队的基本运作了,指挥他们玩期货、股票都是常规操作,她还投资了一些地方政府的基建、跟他们买债券做生意。 理财团队实际上已经很给力了,能处理的都尽量处理,但因为这些部分涉及金额太大,他们操作是要得到许可的,要商静或者代理人签字,现在就是他们来问,这块地还要不要啊?这个地方要建机场了,咱们包的森林给不给他们让路? 陈亚楠也是没办法了,商静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做不出判断,但她之前实行的独-裁风格被大家接受之后没她就很难运转,时间就是商机啊,错过这个时间她也担不起责任。 温明理:「她在商家或者齐家,没有亲近的朋友家人吗?」他们不能插手给意见吗? 第58页 陈亚楠遗憾的摇头。 温明理竟然听到她说,「有些不方便劳动,方便劳动的交给他们做,还不如让猪盲选。」 ……你好大胆啊妹子! 商静是个孤狼,这就难办了。 而且她现在一点也没有要工作的意思,每天就是握着温明理的手发呆,她有时候要回艾米莉那里应付老妈,回来见到商静姿势都没动一下。 她的病情一点都没缓解。 温明理只好拨通了主治医生乔治的电话,不求全好,能恢復到可以对话的水平吗? 乔治:「这是一个正常的病情进展过程……」没有数据他也不能乱开药,他建议道:「如果像你所说她对你主导的互动有回应,为什么不加深这些刺激呢?」 温明理:「按摩、泡脚、梳头髮?」 乔治严肃道:「都不是,是性。」温明理看着满屋子的工作人员,心想幸好自己没外放,但现在也跟公开处刑差不多了。 乔治:「性-瘾可是排名第二的毒药,我没有电话骚扰啊,在罗尼亚大学的一项心理研究表明,这是突破抑郁期的一个可行措施,恋人之间的感情羁绊和身体反应,可以缓解抑郁期的痛苦……但因为没有足够数据支撑,现在还在尝试阶段。」 他的建议是:为什么不试试呢? 温明理顶着陈亚楠满怀期待的目光慢慢摇了摇头,她说:「先联繫陈楷,如果商静有工作秘书就先送过来,理财团队的事再等等吧,我没有金融从业经验,现在下指示就是害人。」虽然商静很可能并不介意。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商静已经给她名下划了很多东西了。 难怪一个两个都把她当救星。 这天夜里她轻轻戳了戳商静的脸颊,商静还没睡,正侧躺着盯着她看。 温明理:「能听懂我说话吗?」 她的脸还是木木的,没什么反应。 乔治特别交待过这时候除了陪伴、督促她服药,不要再特意逗她笑或者要求她做出其他反应,这只会加重病人的心理负担。 温明理小声说:「那我就当你听不懂了?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是不是故意的?之前不是还很狂吗?」隐隐一副天牢大地老二她老三的样子,看人就像看蚂蚁。如果她是个男的,她们也不会有开始了。 商静对她眨了眨眼。 温明理低声说:「慢慢好起来吧,商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她帮她拨弄了一下头髮,商静脸上没有表情,但那双杏眼像是会说话一样,闪闪发亮。温明理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商静顺从地闭上眼睛,可怜又可爱。 温明理笑着又碰了一下她的嘴唇,突然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整个人都跟被限制了一样,至少不会围着她烦人了。 「晚安。」她爬起来拉了灯。 罗兰岗的夜空繁星闪烁,风划过树梢,空旷而又宁静。 第35章 留客 商同甫飞机落地之后没出机场直接转机去纽约,来这一趟就是享乐的,洛杉矶这种乡下地方哪里比得上纽约啊? 他先包了一套总统套房,然后日日带着秘书(小蜜)混迹酒吧、高级餐厅、歌舞厅,玩了一个爽。又在小蜜强烈要求下去看了一场脱衣舞秀,脱衣女郎做着舞蹈动作慢慢脱去外衣、内衣,她挑着肩带的时候,台下的男人突然兴奋起来开始狂撒钱……商同甫端着酒杯觉得自己还算可以了,难怪他那些朋友一个个都在这里成了废物。 小蜜是个年轻女学生,刚在商同甫身边待两年,他也是见她还小跟着自己有点委屈,才让秘书调-教她把工作捡起来,这么年轻学什么不都快一点?跟着男人总不是长久的活计。有了手艺哪怕以后他腻了这张脸,她也可以继续待在这里——自己人他用着放心。 现在看着她一脸兴奋的念叨奢侈品门店里的包包、哪个游乐场,商同甫却觉得索然无味。他说:「给商静的助理打电话,来了这么多天,不办点事小叔该生气了。」小蜜被沖昏的头脑也冷静下来,听出他话里的不悦脸色惨白。 果然生活还是要跟工作分开,解语花不是那么好找的。 ——齐总,我给你时间了。 接电话的是陈亚楠,商同甫只有商静的工作号码,这种工作应酬留的都是他们助理、秘书的电话,陈楷待在国内稳定军心没能跟过来,陈亚楠独当一面有点没底,她拒绝之后觉得还是要向温明理报备一下。 温明理正在院子里陪金毛玩飞盘,金毛是昨天刚抱回来的,看着只有几个月大,活泼好动。她接过飞盘又甩出去,用觉得名字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谁啊?」 陈亚楠:「小姐的表哥,辈分近,不过小姐不太喜欢他。」所以她回绝的也很痛快,随后又解释了他说来这里是奉了商总的命令,家里担心小姐在外静养不好,想带她回去。 温明理听着发笑,「这是说给谁听的?」商静亲妈都能趁着她病索钱,这个久不露面的商总能存什么心思? 齐总至少没有私生子呢。 温明理:「他知道商静在这里了?」陈亚楠找人查了航班,连同商同甫这两天的银行流水都发了过来。温明理大致知道他的消费地点,看来他也不是真心办事。 「再请点保全过来吧。」现在带上家政厨师只有十五个工作人员,平常觉得人多,真有事却又不当用了。温明理说,「人太少了,保全这两天赶不来就先给他们配枪,再跟洛杉矶的警察局打声招唿……」 第59页 警察局还是靠富商养着,大家通个气,一切好商量。 只要他敢闯,就把他打成筛子。 在一个持枪国家,谁比谁横呢? 商同甫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过是这种场面,他跟秘书进门要检查身上是否有配枪……正常人谁会有枪啊?! 如果说这是下马威,他进门再见温明理端坐沙发还笑着请他喝茶就是性命威胁了,无他,她身边站了两个保镖,腰边鼓鼓囊囊毫无掩饰。 「……」商同甫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有话好好说。」 温明理示意家政退下去,对商同甫说:「坐啊,商静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见人,你受累跟我说吧,她好转之后我一定第一时间转达。」 商同甫如坐针毡,他本来以为这是个好机会,商静发病,她手下群龙无首,这时候不上来咬一口都对不住自己!小叔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商家长辈给她的太多了。 没想到她身边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商同甫之前一直很羡慕出入有保全随行的二代,他也可以有,但质量参差不齐,这次就轻易被拦在门外,还要自己掏钱养着,开销不可谓不大。商静那是长辈给准备的,这是身份和看重。在国内其实并无太大差别,人人都知道谁有钱,开什么车穿什么衣服这也算小节,还能玩出什么花?毕竟要服上面的管嘛,但跨过那道国境线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直面一个资本的世界,人反倒成了一个符号。 商同甫可是知道,他们圈子里某位娇小姐一言不合朝自己男友开了一枪,那人运气不幸死了,娇小姐面临指控,她母亲亲自过来交罚金捞人。 人当然是捞出来了,疑罪从无嘛。 他尽量冷静下来发动脑筋跟这个女人谈判,她肯定是不会杀他的,毕竟开枪收尸也麻烦对不对?既然没有深仇大恨,那就可以谈。 商同甫毫不犹豫的卖了小叔和齐总,他说,商建涛这些年给小三办了一个公司养着小三全家,他借用公务之便让集团跟这个公司签业务,空壳公司每年可以拿到小两千万的钱(说到这里无不艷羡之意),这次商总让他过来就是想避开长辈监控,为他的私生子从商静这里夺一点股份。 哪怕是一个点呢,这都够那傻子吃一辈子了。 至于齐总,齐月娥也不是什么好人,齐家长辈一走她上面没人压着开始疯狂扩张,近期浩瀚第二轮融资后她手头股权沖兑稀释,资金奇缺,她也打算从商静这里掏一笔去补窟窿…… 温明理笑看着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其实陈亚楠没敢抖搂商静的家务事,没想到这对父母下限这么低。也不是很难理解,毕竟两人都没养过商静哪里来的感情?钱只有握到自己手里才是真的。不过商静到底是多有钱,才会让她父母都眼馋? 温明理说:「给我讲点新鲜事吧。」保镖很上道的按着手-枪作势要拿出来。 商同甫额头冒汗,他的秘书哆哆嗦嗦的说话解围:「齐总融资时被人下了绊子,现在手头股份权重不足以控制董事会,她比商总更需要商小姐手里的股份。」拿着东西才好跟商建涛谈判啊。 温明理:「看来商先生是没什么诚意了,我没什么经验也不好下决断……你们还是在这里待几天吧,等商静好了,你们亲自谈。」 说完留着保镖镇场,不顾商同甫的挽留上楼了。 她刚走到楼梯转角退场,就发现陈亚楠难掩惊讶的看着她,好像她突然变成了一条毒蛇。 ……她没那么厉害,她只是站在商静背后狐假虎威,没想到还真唬住人了,她更震惊!商静在他心中是有多兇残。 温明理:「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怂啊,本来只是开个玩笑,但商先生好像当真了,既然来了也算客人你下去帮我道个歉。不过,不能放他走,让他多留两天。」 人都来了,他要是回去,商建涛又不一定派谁过来,一事不烦二主,跟熟人打交道不是更好吗? 商同甫暂时被迫留在这栋房子,商静身边的秘书陈亚楠出面安置,房子里的服务人员都很客气,一个老阿姨还认识他喊他小少爷。他除了二楼不能去,跟寻常客人也没什么两样。唯一称的上欣慰的是他没白养那群保镖,眼看天黑他还没出来,保镖凭着蛮力勇敢的沖卡,然后在院子里被人打了一枪——正中脚踝。 带头人一趴下,其他保镖都犹豫着束手就擒了。 在这个持枪国家,民众对枪声极为敏锐,虽然保全装了□□,还是有人听到枪声报了警。 商同甫面色复杂的亲自解释这是一个误会。 陈亚楠:「商先生跟商小姐来自同一个家族,他们是表兄妹关系,在家族里也十分亲近。因为商小姐患病来这里静养,他放心不下前来看望,耽误的时间久了一点,引发误会。」 保全开枪肯定没有错!商同甫的保镖是强闯住宅,为了保护僱主,他们在紧急情况下是可以开枪的。 连保全射击的位置也能成为绝佳辅证,杀人要瞄准脑袋、心脏对不对?他射击脚踝不就是为了阻止他们吗? 警察在上司的指示下接受了这个解释,只对他们处以小额罚金。临走前警察小哥真诚建议:「你们应该住到富人区,那里安保更好,也更安全。」他们也不用出警了。 陈亚楠:「好的,麻烦你们了。」她联繫餐厅给警察局点了下午茶和晚饭。警局这里竟然不供工作餐。 第60页 枪击后遗症就是整个罗兰岗人流骤减,圣诞节期间大家都乖乖待在家。 温母还想过要不要把西蒙送过去陪她们,按老约翰的话说「西蒙好歹还是个男人!」他更强壮。 温明理肯定拒绝!他一来就露馅了。 她知道始末努力安抚父母,艾米莉那里她也派了两个女保镖过去,她不打算告诉他们这一切,老约翰和艾米莉虽然都有枪,但大家本质上都是良民,拿武器也是为了自保——连警察入职训练都默认民众有枪的时候,再把武器推出去就是傻子。 他们肯定不认同她的未来伴侣是授权保全开枪的人物,虽然建议是她提的。 他们不是不能和平共处,关键是看她怎么做。 第36章 治疗方法 人流骤减的好处就是终于可以带商静出来透透气了,温明理之前怕被熟人看见再传到温母耳朵里,所以行动一直很注意,再加上商静看见她之后情绪就平静下来,只知道发呆,任她摆弄,肯定不会反对了,陈亚楠他们……自然是没这个胆子。 温明理勐然发现她不知何时「继承」了商静的权力。陈亚楠这群人甘为爪牙。她指个东,他们绝不敢朝西,她要吃山珍海味,他们从没拿小菜煳弄她。 她清楚自己没那么大人格魅力可以令他们折服,日子能过的这么舒心肯定是商静的安排。 她把自己的一切捧到她面前,任她挑拣。 陈亚楠敢把公事交给温明理处理就是因为商静把她列为代理人,——在商静无意识期间可全权处理她的所有财产。 温明理要是恶从心起,她再度清醒可能就是在某家精神病院,被人敲骨吸髓还一无所知。 想想就觉得她很有勇气。 她现在正牵着小金毛在狗狗沙滩闲逛,狗狗沙滩是从大沙滩划出来的一片独立区域,平日都会有宠物医生过来玩,遇到猫狗顺便逗逗它们看看牙口耳朵,也会发点小玩具,史派克就很喜欢这里,有很多狗陪它玩。 今天都这个点了,也只有三个人,行色匆匆的拉着自己宠物放风。 小金毛叫安迪,这倒不是温明理取的,她都不知道陈亚楠是从哪儿把它抱回来,但某一天一觉醒来,它就在楼下转着圈咬自己的尾巴了。 它的前主人给它取名为安迪,它太小了只记得住这个名字。 温明理就一直这么喊了。 安迪看见同类很兴奋,开始暴沖,温明理出声喝斥,它这么小倒是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狗绳很细,容易勒着它的脖子。 商静本来还好好的,但安迪一开始闹,她不知道怎么情绪也出来了,跟着温明理走了一段路步速就越来越慢,温明理回头看去她已经站在身后不动了。这是什么时候停下的?温明理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安迪一直绕着她的腿玩,商静没过来,她穿着一件灰色卫衣、牛仔裤、运动鞋,这两天有温明理盯着吃饭脸上肉也回来了点,看着就青春洋溢。 她走回去说:「怎么了?」 商静迅速握着她的手,温明理有一瞬间的惊讶,这是少见的由她主导的动作,商静趁着这个时间把她手中的狗绳夺走丢到地上,安迪立马撒欢,温明理喊保全跟上去,扭头就见商静沉默的看她。 温明理脑中灵光一闪:「我对你的关注太少了?」 商静没说话,一双杏眼闪动着光芒。 温明理凑到她面前,离她嘴唇只有一指之遥,她甚至能感受到商静的唿吸,闻到她发间的香气,然后她看见商静在她的注视下咽了口口水。 她凑过去轻轻亲了下她的唇瓣。 退开的时候又见商静抿着嘴唇,——她不满意。 温明理认为这是商静好转的预兆,再见的这段时间商静整个人都木木的,也不爱说话,今天简直都可以算得上突破了!她迫不及待的拨通了乔治的电话,但乔治听了她的描述之后沉默片刻说:「这可能只是她的生理需求。」生病只是反应迟钝了一点,又不是植物人!他让温明理不要执着于逗商静开口说话,走出抑郁向的判断标准也不仅这一个啊! 现在病人都冲破重重阻拦(?)向你发出讯号了,你为什么不从了她呢? 她一顺心说不定就好了。 温明理:…… 真的可以这样解释吗?医生你好不靠谱啊。 温明理真有点被他说动了,其实这两天她压力也很大。第一,商同甫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她还没想出对策,只能把他继续囚在这里,每天下楼见他那张脸其实也不好。第二,陈亚楠真的把所有事情理所当然的交给她决断,她自从知道自己签字是有效的之后,已经几天没进书房了。 她不自觉地接过本应压在商静身上的担子,但却没相符的能力。有时候想到之前随意处理的几个文件,好像有一个收购?收了哪家?报数是多少?她都没什么印象了。 她只盼着商静好起来,把这些事都接过去。 没想到情况都这么危急了,她竟然只想着谈恋爱。 ……还神他妈符合商静的逻辑。 睡前温明理说:「亲亲还不够吗?要接吻吗?」 难道她们之间欲望不对等? 她回应的太少了吗? 她试着吻过去,她能感到商静瞬间激动起来,期间尝试几次要加深这个吻或者忍不住伸手按着她的头,都被温明理咬着舌尖威胁着逼开了。这是一个由她主导的温柔而绵长的亲吻,分开的时候商静跟她头抵着头喘气,她眼睛很亮,温明理以为自己成功了。 第61页 就在这时她感到一只手探到背后解开了她的胸衣…… 她抓住商静的手说:「你是不是好了呀?说出来,我不生气。」 商静深深看着她,低首温柔的咬着她的颈侧,温明理抱着她的头抽气,「你真的属狗吧?怎么总咬我。」她忍着疼想把人拨开,手指穿过髮丝,她感到商静好像停顿了一下,然后从身后抱着她,最后屋内只剩商静满足的嘆息。 这竟然真的有效果…… 商静第二天跟着温明理一起醒了,然后向她索吻。她吻的很用力,温明理有点难受推了几次,她再吻过来的时候温明理还分神怀疑她是不是为了这个吻整夜都没睡,但商静没有黑眼圈,还很精神,看着是真的有点不太一样。 她已经可以去书房处理处理积压的文件了,当然温明理要随时陪同。 一直忙到天黑,她带商静下楼吃饭,这次商同甫弓腰抱拳赔罪,他一定排练了很久,至少把他自己洗脑了,一番肺腑之言总结下来就是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家里还有一个不成器的老爸,没他看着裤衩子都能赌进去,让温明理行行好放他一条生路。 他来之前可没这个态度。 我留你是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温明理客气的推拒,「你才住几天啊?远来就是客,你都从香港过来了,不多留两天怎么说得过去,商静还希望你陪着呢,是不是啊商静?」 说来惭愧,商同甫来这里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正主,虽然小叔秘书之前调查过商静病情进展,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抬头跟商静对视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商静好像厌恶的朝他眯了一下眼。 ……这是根本没病还是好了?不管哪一个商同甫都认栽,鞠躬鞠的更加真情实感了。 商同甫到圣诞节假期结束也没走成,温明理倒是按计划跟父母提了找到新工作的事。家里先送走了西蒙,他销了假,结婚谈不拢,总要把假期用在订婚仪式上。天下父母好像都一个样子,孩子在身边的时候恨不得打他一顿,想掐着他的脖子问问他好好一个脑子怎么被你灌这么多水,但等人真走了,温母跟老约翰又有点不习惯,总觉得家里空落落的。 他们落寞的神情,让温明理都有些犹豫。 听到温明理提出自己找到新工作,温母没说话,老约翰倒是嘆了一口气,他说:「该工作就工作吧,你们也长大了,总不能一直把你困在父母身边。」 温母说:「我去给你挑点酸菜,自己在家炒饭、炖菜都能吃,别仗着年轻就随便煳弄。」她说完就要起身,温明理眼疾手快把她按在沙发上,温母略带疑惑的看向她,「……没有这么快。」谎话越编越顺,也不差这几天,温明理说:「我刚谈好,还没找房子呢,总要托朋友去看看或者找找中介,现在别捡了,明天再说吧。」 她晚上给陈亚楠打了一通电话,先说自己今天不过去了,挂断前才说:「我要带着父母出去两天。」 陈亚楠略显犹豫,温明理福至心灵的改变语气吩咐道:「看好商静,别让她再乱跑了,这两天就让她在家好好工作吧。」 温明理带着父母去洛杉矶着名沙滩玩,订了一周的酒店,温母假期没这么长,温明理一边拉着她选泳衣和冲浪板,一边说:「好不容易出来玩几天,请个假嘛,你不是说自己回去也没学生吗?就让他们听劝学会去吧。」 老约翰发现附近有个垂钓公园!虽然是人工建的,但是水库还是没怎么开发,正适合钓鱼。他就在来的第一天陪着母女俩玩了一会儿,第二天一大早就拎着新买的钓具跑去玩了。 温母说:「明理,我问你件事。」 温明理看她有点严肃,不由自主正襟危坐,「你说。」 「我的身份审核是不是出问题了?」她们当年来的时候是劳务签证,后来又做了几年黑户才慢慢好起来,温母跟老约翰结合后拿到了绿卡。温明理作为直系亲属,因为当年的一些政策是直接入籍,跟温母还不太一样。温母说:「你的朋友联繫我补充了一些资料,别怪她,这些东西又要签字又要做公证,没有我的同意你哪里办的到?」 温母目光如电,她说:「出什么事了?告诉我,明理。」 第37章 凶兽 温母原名温英,是温家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一哥一姐,自小很受宠爱。她能读书会考试,一路读出来又在城里分配了工作,很长一段时间家里都为她自豪。 她工作后经老同事牵线认识了前夫蔡保育,刚结婚时夫妻感情还不错,除了和婆婆偶有摩擦,日子过的也有滋有味。但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问题,他们结婚多年只有温明理一个孩子,温明理刚出生的时候,蔡奶奶听说是个女孩儿就没来伺候月子,等温英身体养好之后,蔡奶奶就说:「再要个孩子吧,女儿我帮你们养。」 她都这么说了,温英怎么敢把女儿交给她养? 温明理直到八岁回城里入学才有名字,她之前养在温家二老身边,都是叫小名。 温外公在世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还难受了好几天,说:「早知道我给取了。」 温英也是在家暴波及女儿之后才升起离婚的心思,她第一次报了警。 结婚容易离婚难,她从报警验伤到跟蔡保育撕破脸上诉开庭用了半年,警车来了又去,温英带女儿搬回娘家,她本以为走到法院一切就结束了,但蔡保育开庭却称夫妻二人仍有感情,法官最后没有宣判。 第62页 温英是在美国待了三年后才得知自己成功离婚的消息,也不是法庭判的,是因为蔡保育要结婚了,结婚前总要恢復单身才行。 她在律师帮助下拿到离婚证,并于半年后和约翰签署结婚协议。 等他们举办婚礼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是大人了。 她猜测自己的身份漏洞就是在这段时间差里产生的,温明理朋友让她补交的材料也是这段时间。 温英对温明理说,「有人找到你头上了?谁?蔡保育?」 「不是。」温明理摇头,她说,「妈,你可能不相信,他没那么可怕,……他再婚后职位止步不前,现在还是个小职员,很不得意,隔着一个太平洋来这里找我,他有这个能量吗?是我上阵子跟老闆谈生意,对面想收买我……」 话未说完,温英面色放缓,轻声说:「你那个工作不做就不做了,每天见你挣钱就跟玩一样,我总是提着一口气。」为人父母,不怕孩子平凡,就怕她登高、跌重。 温明理答应一声心里存着事头抵着妈妈肩膀不敢抬,温英摸着她的脑袋说:「你外婆呢?舅舅呢?还有你表哥,怎么样,过的好不好?」视频的时候两边都捡着好的说,温英时常担心却又鞭长莫及。 所以温明理长大之后她总是要催她回去看看。眼见为实,过的好不好是骗不了人的。 温明理:「好,都好,就是外婆老了,她太想你了。」 温英沉默一阵才说,「等忙完西蒙的事,我就带着你爸回去看看。」 经过这个插曲,温明理对温母格外愧疚,原本跟陈亚楠说好的两天不断朝后推,直到一家三口回家,老约翰带着她又去武器行补完子弹,她才抽出时间给商静打电话。 商静电话接通但是没有声音,温明理一时判断不出她是不想说话还是生气了,试探的喊了声她的名字。 「商静?」 不知过了几秒,她听到一种清脆的响声,电话也随之挂断。 温明理迟疑的转拨陈亚楠电话,陈亚楠立马接通,然后说:「温小姐?」 有商静对比她才能注意到这些下属的规矩,接电话打电话就没不在线的时候,什么时候都第一时间开口,引导对面说话。 这种话术她之前在拍卖行做助理也学过,既可以得知准确信息节省时间,又不会让人感觉敷衍,好像自从遇到商静之后就没怎么用了。 她现在就被带的直接说:「商静呢?这两天怎么样?」生气了? 陈亚楠看着面前面色沉郁的老闆,不自觉放低声音:「小姐正在工作,她这两天没怎么睡,吃饭也不行……」商静示意她走近,陈亚楠打开扬声器外放,温明理柔和清晰的声线传出来,她说:「我明天过去。」她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她没生气吧?」 商静合眼抱臂坐在老闆椅上,听到这句话又睁开眼睛。 陈亚楠:「没。」她揣测着老闆的心思说,「她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温明理一点都不信。 但现在也没办法,事情都堆到眼前了,总不能临时反悔不过去了吧? 老约翰要送她去机场,因为温明理说自己的新工作在旧金山,两地相距五百多公里,只有打飞的代步了。温明理扯谎也考虑的周全,她大学、工作都没出洛杉矶,虽然不经常回家,但住的近一点父母总是安心的多,现在突然跑到纽约这些地方也不现实,她的朋友在旧金山工作,以前休假的时候还会过去住一段时间,算是熟悉的地方,不容易被拆穿。 温明理好说歹说老约翰也不同意,他一句「那个死变态还没进监狱呢,我怎么放心?」温明理就说不上话了,最后只能繫着安全带坐半天车去机场熘了一圈。 老约翰送她进大厅的时候还偷偷背过身抹眼泪呢。 温明理拉着行李箱考虑一个现实的问题:要不要再坐三小时车回去?反正都推过了,再耽误一天好像也没差多少吧? 她不应该那么早打电话。 就在她犹豫的这段时间陈亚楠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脚步匆匆,带着好几个保镖,一进大门乌泱泱一群,连机场安保都开始警戒起来,一个白人保安拿着警棍走过来。 陈亚楠目光穿过机场为数不多的乘客,锁定在温明理身上。 她说:「温小姐,咱们回去吧?」 一个保镖拉着行李箱拉杆,另一个站在那里目光环视,只要发现有拍照录视频的就会指示别人过去交涉。 温明理站在空旷的等候厅,耳朵只能听到不断播放的广播,也就这个时候,她才能清楚的感知到站在另一头等她的不是她的恋人,而是一个凶兽。 财富是她的盾牌也是她手里的利刃,所有的妥协、纠缠都只是一种手段,她跟这种人在一起,开始和结束都不是她说了算了。 陈亚楠路上看的很紧,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监视,但每当温明理目光扫过车窗、车把手的时候,她嵴背僵硬,整个人都很紧绷。 温明理也是第一次见这个车,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牌子,加长版行,车后能容纳两个座位、两个并肩的躺椅,空间很大。 她躺在躺椅上本来想眯一会儿,谁知道一觉睡到天黑。 再睁眼的时候商静正坐在她身边打游戏——时隔三个月终于看到熟悉的场景,她反倒有种尘埃落定般的踏实。 第63页 商静见她醒了随手丢了手机说:「醒了?」她好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但不想两个人开始沉默。商静咳了咳说:「晚上有清汤面,吃点吗?」 温明理嗯了一声,她下车的时候突然问:「你真的生病了?」 商静伸出的手僵了一瞬,但还是抿唇道:「是,也就这两天才好。」 有时候谎话是一个台阶。 温明理搭着她的手走下来了。 商静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出温明理所料,她这次回来商同甫早就打包滚蛋了,一切工作井井有条。 吃完饭商静还要去书房,温明理要去卧室,就发现她站在书房门口停了一下,不说话,就是盯着她看。 温明理去卧室拿了一条薄毛毯跟着她进去。 陈楷竟然就在屋里等。 他见到温明理先低了一下头权当打招唿,然后才跟商静说:「香港都准备好了,但是现在风间浪口,小姐最好还是避一避。」 避什么? 陈亚楠第二天向温明理道歉,从她口中,温明理才知道她前老闆安德烈正在申请破产清算。陈亚楠说:「他这人做生意喜欢弄虚作假,拍卖会上好好一个古董,溢价拍的东西最后送到客户手上却是一个赝品,这人也太贪了。」 一个月前伽利略拍卖行承担了它成立以来最盛大的拍卖会,其中一件来自中国富商手里的远居图叫价五千万(美金),还登上了洛杉矶纸媒头条,伽利略拍卖行一时风头无两。老闆安德烈携子和名流交际,眼见生意场面渐渐打开,客户验货的时候却一头栽进去了。 他也算久经商场,明白风水轮流转的道理,但真等降到自己头上,还是一怒之下气急攻心住进了医院。 「等轮到他东山再起,他也是个老人了。」还能活多久呢? 「是啊。」温明理说,「你们是什么时候来洛杉矶的?」 陈亚楠真心道歉,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说:「第二天,您走的第二天,我先来,然后过了半个月,小姐就来了。」 商静刚开始就住在温明理公寓楼上。 她辞职要回罗兰岗,陈亚楠这才紧赶慢赶跑来这里租了这个房子。 陈亚楠:「这院子里有很多蔷薇花呢,小姐看见花心情就好一点,病也没那么厉害了。」 她总结道:「洛杉矶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温明理附和道:「是啊,永远阳光明媚。」 ——但她们不能继续待这里了。 第38章 手段 温明理提出要换个地方,她想把家人跟商静隔开。 商静现在讨好她还来不及自然同意,也就不到一周时间两个得力手下处理完所有事情,他们包机去了旧金山,温明理本来猜测商静还会大手笔的有个私人飞机或者直接坐直升机去,但前者陈亚楠说商静现在还处于养病期间,动了私人飞机要申请航道、降落机场,肯定会被别人发现,后者又不安全,综合来讲包机最方便。 他们只要确认一下飞机检修安保就可以了。 美国航空有为富豪私人定制的包机,内部陈设也很豪华、舒适,他们乘坐的这架只有二十五个座位,除陈亚楠、陈楷外只上来一个厨师,其他都是保全,剩下的人会乘坐普通航班前往旧金山。 旧金山自上世纪以来就是着名的华人聚集地,虽说没有洛杉矶富人区招摇,但因为香港人都喜欢在欧美国家读书,一代代下来商家在这里还算有所经营。 商静落地之后先去见了一个长辈,她本来还想带温明理一起去,但温明理说自己头晕要休息一会儿,她就没办法了。 她摩挲着她的手背久久不动,脑子飞快运转,她不想让两人关系这么冷淡,特别是体味过她对自己有求必应之后。谁能受得了这个落差。 商静:「能给我个机会解释吗?」陈楷咳了一声带着陈亚楠走远,他们在私人候机室,算一个密闭的包厢,只有五座,但包厢大的能跑马。 温明理:「说。」 商静:「我真的生病了,吃不下东西、狂吐、睡眠障碍都是真的,」她迎着温明理嘲讽的眼神慢慢压低声音,凑过去搂着她的腰,温明理掰她手指,商静抱的更用力,她小声道:「我只是夸张了一点,真的只有一点。」 她抱怨道:「不是跟你说过十一陪你来洛杉矶的吗?你还骗我。」 「你知不知道我回去后见不到你感觉天都塌了,眼睛一黑,缓了半天才顺过一口气,要是手里有炸弹,我早把那里炸了!那群人都是废物,养他们有什么用?!」连人都看不住。 温明理伸手掐她的腰,商静嘶了一声开始躲,她说:「掐我干什么?」 温明理今天穿的乳白色轻薄羊绒衫,v领露出锁骨,脖颈下还有她的咬痕,商静手不受控制地伸过去摩挲那块痕迹,温明理用了遮瑕把大部分都盖住了,这个应该是太靠近下面,她没有注意或者被衣领蹭到了? 商静心里这么想,已经含着那块开始吸。 温明理拢着领口,扇了她一巴掌,清脆的一声,要是助理还在都能吓死,但商静半点都不在意,被推开之后还故意捂着脸凑过去说,「不生气了?」温明理说:「别扯我衣服。」她松开手里攥着的衣角,又凑近说:「生气吗?」然后握着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又软又凉,她忍不住侧首轻轻咬了一口。 第64页 「给你打着出气好不好?跟我说话吧。」 陈楷那天在包厢外等了十几分钟,才见到自家老闆出来,商静见他盯着看拿起手中的糖果直接砸了过去,陈楷躲开低头,助理做久了他也学精了。商静深吸一口气才说:「先送她去住的地方,让你妹妹给我闭紧嘴巴,之前招她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个话痨呢?」 陈楷:「那咱们这会儿去?三叔公已经打电话催了。」 商静扭头看了一会儿候机室掩上的门,才说:「走吧。」 三叔公是商家现存在世辈分最大的一批,早年担任族长,后来他儿子长起来他就卸了重担来旧金山照看孙辈,他头髮全白但精神矍铄,坐在那里拄着拐杖,肩腰挺拔、气势不凡。商静刚进门,叔伯母端来果盘把小孩子抱下去说:「你们聊。」 三叔公说:「坐呀,愣在那里做什么?」 商静笑着说:「叔公最近喜欢吃什么?还吃黏牙糕吗?」牙都没了脾气还一点不变。三叔公佯怒,见商静笑吟吟地递过来一个苹果,气也撒不出来了。 他摆摆手,「放下,我吃都要磨成泥呢。」 三叔公:「你对你爸下手干什么?他哪儿得罪你了?」 商静面色一沉,正坐在沙发上整理措辞,商建涛是商家老一辈看好的继承人,他今年五十三岁,按惯例说执掌商家的寿命还很长,老人家不喜欢窝里斗,三叔公之前就是为了避让商静爷爷的锋芒才退居旧金山,这辈子死前是不可能回到故土了。 商静:「他趁着我发病夺我东西,我出国静养,他就派商同甫过来骗我签字,那段时间没有知觉,被压着打。」 三叔公欲开口,商静接着说:「叔公不跟我一势了吗?之前可是你们说要我留在香港长大,现在爹不是爹,妈不是妈,两个都惦记我手里的东西。」她说,「我就是丢了餵狗也能听个声啊,不比他们强?」 三叔公听见她卖惨态度就软和一点,他说:「你跟自己父母置什么气?我帮你打个电话骂骂也就算了,用的着你下死手吗?小静,听我一句劝,过刚则折,给自己留条退路。你就是操刀弄垮了他手下的公司,你能落的什么好?你就不怕别人闻见腥味儿过来,把你一锅端了?」 保姆过来上了热茶,商静亲自动手给他倒了一杯,然后端上前说:「三叔公,爷爷走之前把我交给你养,这么多年你就是我亲爷爷,明知道他向着那一头的儿子,我不可能坐在这里等死的,他手伸过来还不准我剁一根指头?」 三叔公:「京安也是你弟弟,他跟我这么久,那傻样你还不知道?他拿什么跟你抢?」 商静:「我打商建涛,不打京安,他要做个闲人,在哪里都是个闲人,养在我手里比养在他那个妈手里强一百倍。」 三叔公想起商建涛办的糟心事,也是不耐烦,最后接过茶喝了一口。 「打架也别把鸡窝打散,商家还指着它下蛋呢。」 商静推拒叔伯母没再那里留宿,赶到住处已经是深夜了。 临睡前她对陈楷说:「是你动作太大了?别人都能看出来。」陈楷说:「应该是从洛杉矶寄回去的文件……」里面有两份签着温明理的名字,估计工作秘书处理的时候没走保密程序。一提起她,商静脸色就缓和下来,她嗯了一声,吩咐陈楷:「帮我联繫陆总,他也修养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两个病人要好好谈谈。」 她走上楼跟着夜灯跑到主卧,温明理正枕在枕头上睡得很沉,髮丝凌乱的铺在枕间、脖颈处,商静开了最低一档的灯光,然后撩起髮丝凑到她脖颈处深嗅,温明理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气,不是任何一种化妆品、香氛的味道,又暖又轻,商静轻轻咬着她的颈侧,还有心思想她抱着她几年能不能染上同样的香气? 商静跟自己父母的战争没有预告,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首先是温明理每天都可以听到陈楷的进度报告,商静几乎一整天都跟她待在一起,陈楷也不避人,直接说买了多少股股票,本来股市上资金充足抬高、做空是最简单的,但顾忌着商家子子孙孙很多都要靠公司养,商静只找了商建涛手中的私产下手。 她先拿商建涛养的小三探路。 好像是派了一个心理专家跟小三公司的财务沟通(可能是谈恋爱),小财务刚刚大学毕业,入世未深还保存着学生的一股天真,等两人熟悉之后,心理专家就拿出陈楷他们搜集到的证据,简单报了几个数,然后说,这个帐目是不是不对劲啊?怎么挣了这么多钱,都没交多少税呢? 心理专家:「会计管着帐,你怎么都不清楚?是不是做完报表之后有人偷偷改了?谁这么恨你,这是要帮老闆顶缸了吧?」 小财务当然否认,她家跟小三关系还很近,小三为人处世都很周到,怎么会坑她呢?但心里存着怀疑的种子,她自然开始顺着心理专家的指引开始进后台查证据了。 陈楷:「冯女士习惯把自己的帐也併入这间空壳公司,她请了专门的税务律师和大会计过来帮忙,那个财务就是管管小公司员工发放公司的事。」他们也没想到这么简单,冯女士对自己人并不设防,小财务拿到了很多空白开支。 事情到这里就简单了,心理专家熟门熟路的把证据打包向上举报,冯女士的公司进入稽查程序,小财务理所应当的被推出来了。 第65页 冯女士找她谈心一再保证没有问题,稽查程序要走一个月,心理专家就陪了小财务一个月,大会计做帐也不是盖的,明面上没有任何问题,小财务解除了人身限制,她跟家里人商量好了要去辞职。 结果冯女士的秘书说:「你要想清楚,出了这种事除了这里还有人要你吗?」 陈楷一笑:「事情到了这里就差不多了,我们给了她更多证据,她实名举报冯女士的公司。」 实名举报在税收系统是非常严重的过失,上面会越过一些程序直接开始调查。并对事情进展做出通报。 截止今年十二月三十号,冯女士公司偷税漏税两亿八千万,身为公司法人,她的个人帐户、亲属帐户有很多来路不明的大额来款,税务局责令她限期补税之后,又成立项目组进一步开始审查。 第39章 手段2 冯天娇约了几次档期才能跟商建涛见上面,她站在商氏集团总经理门口按捺下心中的种种念头,见到他第一面就扑在他怀中小声的哭,秘书很有眼色的带门退出去。 冯天娇一边哭一边说:「怎么都欺负我?」她算商建涛的初恋,有一张漂亮的脸,父母觉得奇货可居,举家族之力全力供养她去贵族学校读书,如果没进这所学校,她这辈子也不会跟商建涛有交集,深恩难还,所以她发达之后根本没办法丢下那些亲戚。 商建涛对她感情深的时候自然愿意为她考虑,冯家老老小小甚至是住处都能安排的妥当,她生下第一个儿子之后,商建涛就从大陆回到香港一直守在她身边,就连她父母提起这件事都不免有些自傲,「门当户对怎么样?父母之命又怎么样?他要你不要那个正牌夫人呢。」 冯天娇名声不誉但并不孤单,笑贫不笑娼,在香港她有很多同伴,其中并不乏嫉妒她的女人,但她并不介意,反倒自持商建涛的爱重,她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她有钱有地位,人也在身边,齐月娥不过是占了一个名头,等她的儿子长大,照样可以继承商家的财产。她跟商建涛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商建涛对他们也很是疼爱,所以他即使有新欢嫩宠,她虽然难免吃醋但都忍了下来。 直到……直到齐月娥的孩子长大。那个女孩虽然没在香港待多久,但出入各种宴会之后,她跟几个孩子反倒是被顶在了耻辱柱上。 大儿子京安曾经对她说:「妈,爸总是对着我嘆气。」 冯天娇看着孩子忐忑不安,一阵心疼,哄劝道:「你爸事情多,没事的宝贝。」他还能有谁呢?他这么多年只得了两个男孩还都是她生的,商建涛没让别人给他生孩子,冯天娇就算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惊讶。 岁月带走了她娇嫩的容貌,也转移了商建涛倾注在她身上的感情,他们已经半年没见过面了。 冯天娇虽然退圈多年但长期生活在镜头下的自觉,还是知道怎么哭最美,她只留给商建涛一个侧脸,高昂的护肤花销保证她脸上细微的皱纹都是知性的、自然的、美的。商建涛嘆口气抿掉她脸上的泪,他终于开口了,「我请律师过去帮你,该补的窟窿都填上,该道歉道歉,忍两年就过去了。」 他说:「要不要出国散心?一直留在香港听这些消息反倒心烦,出去玩玩逛逛街,怎么样?」 冯天娇紧紧箍着他的腰,她说:「我不走,我要陪在你身边。」出了香港,再回来谁还记得她还有两个儿子呢?她说:「都是我的错,我都不知道秘书竟然逼那个孩子……」 商建涛这时候却略显冷淡的拍了拍她的背说:「好了,你先回去吧。」 工作秘书敲门进来,她也算商建涛身边的老人了,揣测着他的心思说:「有人已经在市面上收购了公司百分之二的散股,大股东许老先生也有意抛售一部分。」他们签的购买协议约定股东出售一定股份时必须召开股东大会,优先考虑转给其他股东,股东吃不下才考虑对外转售。 他进入商家决策中心后自己一手拉了一个公司,一个是方便交税(税低)另一个就是能挣钱供他花销,商家母公司每年给的分红,在他眼里都不够看了。他自办的公司之前为了投资房地产产业曾经併入了一些外来资金,——大多数股东都与商家母公司投资者无限重叠,跟着领头羊挣钱嘛。 商建涛此举既可收拢人心增强自己在商家的影响力,又能方便自己,何乐而不为呢?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这间公司烦心。 工作秘书:「商总,一周后召开股东会,许老先生已经托律师报价了……」 报价资料就摆在商建涛桌头,许老先生简直是倚老卖老、恬不知耻。商建涛没有生气,他面容坚毅,不说话眉头自然隆起显得很严肃,他听完汇报只是说:「派白河去跟许先生谈谈,公司还在赚钱,他捨得卖多少?只要想卖,价钱就好谈。」 谈不拢怎么办?不开股东会,人老了总有个头疼脑热,再加上年轻人有时候走路不小心歪个脚、摔一跤,人太少自然就开不起来了。这时候许老先生要是拿出去卖不是破坏合同了吗? 这么恨冯天娇的还能有谁呢?齐月娥有这资本却没这种人脉跟手段,再说他们之间也算有合作,齐月娥不可能这么不识趣。那就只剩下商静了……虽然她现在还在国外静养。商建涛却一点也不敢小瞧这个女儿,他说:「先查一查,查不出来再联繫商静,我要跟她谈谈。」 第66页 商静却一直没跟他见面,持续发力,香港媒体只敢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大谈特谈,真有点什么事反倒不敢吱声了。冯天娇跟商建涛这么多年,除了偶尔在公众场合露面他们拍个照片,冯天娇那两个明晃晃的儿子,现在连个正脸都没有呢。 商静团队另闢蹊径大手笔的买网际网路营销号通稿和微博热搜,某退圈女星和富商的二三事又被大家拿出来当下酒菜,一波热度下去,就撒钱再投一波水军,维持大众对这件事的关注度。香港跟大陆还是有壁的,商建涛终于察觉派人压制的时候,冯天娇事件已经从零星山火质变到吞天遮日的程度了,他的一系列措施只不过扬汤止沸罢了。 在舆论压力下针对冯天娇的调查结果很快出炉,最后冯天娇名下公司补缴税金总计三亿五千四百万。部分人员因涉及洗钱等罪名,移交其他部门接受调查。 经此一战冯天娇的脸皮都被剥下来,人人皆可踩一脚。 齐月娥还在家里开了一瓶红酒庆祝,刘秘书亲亲热热地给商静打电话,说你好一点没有?齐总很担心你的身体。 温明理在一旁听着都感觉这人是不是傻了? 商静看懂她的眼神露出一个笑容,她解释道:「他们就是自认待我不薄。有时候站在上面久了,很难再从下往上看。」她就认识一个从小留学读书最后在德国某银行担任副总裁的人物,因为他日常就是坐车、跟来自世界各国的精英交际、上课、参加宴会,所以他对世界上还存在穷人这件事感到很不可思议。 钱不是弯弯腰、抬抬脚就有的吗?他们这么穷,一定是太懒了。 就像冯天娇一样,她也是想:又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做,既然大家心知肚明这不是小事吗? 商静握着她的手小声说:「好戏还在后面呢,我都准备好了,该他们接招了。」 浩瀚突然陷入财务危机。 齐月娥总体来说是靠实业发家,她又有资本背景,在资本交换上的长处让她把所有目光都投向股权重组分配上,听陆副总说一个大客户取消了订单,齐月娥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看他面色凝重,才说:「订单很大吗?」 陆副总:「何止是大啊,他们几乎是浩瀚生产线三年总产量,现在他们取消订单,但我们货已经出了七成了,这是砸手里了。」 浩瀚註册资本为三千五百万,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帐目可调动流动资金已经是刚开始的两倍,资金流非常健康,所以齐月娥主导的融资工作才能顺利进行。 齐月娥:「这么大的订单部门就没调查客户背景?」 陆副总苦笑:「我那时候在医院,月娥啊,这还是你一手包办的啊,你忘了?」齐月娥疑惑的看着工作秘书上前,工作秘书跟刘秘书已经站在门口望半天风了,见陆副总戳破这才上前说:「融资后股权沖兑,您手头权重不高要出资自购……」这时候一个大客户上门,还愿意先给三成押金,手下部门虽然被钱晃了眼,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出了调查报告。 大客户公司是个合资公司,虽然资金雄厚,但是之前曾有过破产清算的申请,总体来说,安全性并不算高。 但齐月娥不愿意放过送到手头的肉,又下令让他们彻查一次,继续挖出来大客户公司几经摇摆后由原董事儿子顶上稳定了局面,撤销了破产清算申请,上一年度纳税总额是这次订单的一半。能掏的出这么多税款,还会有人怀疑它的盈利能力吗? 齐月娥督促手下签了合同,她解了燃眉之急,公司又能赚钱,到年底员工红包多发一点,有什么不好? 齐月娥一直是一个风险爱好者,她曾经借着国家发展的风口,横冲直撞闯出的一番事业到现在终于体味到那些年被她收购的公司老闆的苦闷了,她这些年多少风浪都挺过来了,没道理栽在这上面。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一定还会有办法的,去联繫之前的客户,……就说公司上市扩大规模要调整部门权重,这批货低价给。」那个坑了她一把的大客户,白白损失三成订金,这让她一时也无法分辨是偶然还是故意了。 第40章 手段3 商同甫被商建涛的工作秘书叫过去谈话。工作秘书今年四十岁上下,是个很温和的女人,姓成,全名……商同甫记不住。 成秘书说:「同甫,过来坐啊,别紧张,咱们就随便聊两句。」她一开始真的在聊家常,说说他那不成器的父亲,说一句嘆一句,最后抹掉眼角的泪花说:「这些年你也不容易啊,小小年纪撑起一个家。」 这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好像突然发现了商同甫这个隐藏在商家庞大族群中的一员。商同甫都被她说的有点心酸,是这样吗?那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成秘书:「商静还好吗?是不是又严重了?商先生见她久久没有动静,为人父母的总是操着孩子的心。」商同甫瞬间就像被刺了一样,头脑从没有这么清醒,他说:「商静……不太好,你也知道她跟齐总斗气,走的时候连话也不会说都瘦成一把骨头了,我在那里住几天,每天吃饭她端着碗,我都以为是……」他停顿了一下,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骷髅。」 商同甫:「她这病也太难缠了,都养了这么久反反覆覆,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成秘书附和道:「是啊是啊,看着真是心疼人。」 第67页 商同甫好像说开了一样,手都在跟着说话声挥舞,他说:「有时候想想小叔也太不是东西了。」他声音压得很低,成秘书好像跟他一势一样露出一个瞭然的微笑。商同甫:「商静那时候才多大?十五、六岁?那么小,小孩子犯错不也是很正常的吗?商家最后不都是她的吗,喜欢个……又怎么了?」 「小叔何苦把自己孩子送到那些医生手里啊,你看看她现在。」说到这里商同甫突然又住口了,办公室里长久沉默,只能听到商同甫的嘆气声。 何苦养出一只蛊王啊,小叔。 整人也是需要资本的,温明理陪在商静身边这几天,亲眼见证她的钱像流水一样撒出去。商静这个人真的有点瑕疵必报的意思,在几个不熟悉的助理的报告中,温明理偶尔能听到几个耳熟的名字,商静手下好像养着一大批心理专家,善于沟通、耐心倾听再加上一点点钱和外貌,很少有人能抵挡这个攻势吧? 她为什么养着这么多心理专家?好奇怪。 温明理私下问陈亚楠,陈亚楠面有难色,只是说:「温小姐要是想知道就去问小姐吧。」她肯定会跟你说的。 温明理还没问商静,她委託的的律师反倒给她打电话了,因为前老闆安德烈破产清算程序结束,她跟同事们都拿到一笔符合法律规定的赔偿款,事情来得太快,她之前交给律师的录音笔反倒没来得及派上用途。现在律师让她赶回去签个字。温明理拉上门小声说:「我没在洛杉矶,可以邮寄过来吗?」 律师反问:「你觉得美国有哪个快递靠谱?我运头大象都能失踪,更别说这封文件了。」说的也对,温明理想了半天只能托艾米莉过去签字。 商静刚从书房过来,她推了一下门,「关门干什么?」 温明理:「接个电话。」 「哦,」商静凑过来抱着她说:「跟谁打的?你妈?」 这下温明理就看着她不答了,商静一阵烦躁正要发作就听温明理说:「我正好也有事情要问你,咱们来交换吧。」 她几乎是肯定道:「安德烈破产是你下的手对吧?」来自中国的富商怎么会这么巧要拍卖东西? 商静点头,她说:「该我了,你跟谁打的?」 温明理:「解僱的委託律师。」她迟疑道:「是因为我吗?因为安德烈解僱我,他才会破产?」 在商静口中安德烈收了三份钱,齐总、商总还有她的,他这个人审时度势,勉强在三人中维持一个平衡,商静见事情办妥也并不在意。温明理听到这里面色已经不好了,商静解释道:「我命令他继续派你跟我接触,他收了钱但却把你辞退了,也许是我给的没有他们给的多。」 她还是很生气,那怎么办呢?父母她一时动不了,怕一点风吹草动破坏全盘计划,但收拾一个安德烈还不简单吗? 她实际上可以恶意低价收购安德烈公司,但这样没有把他推到最高点再摔下来解气。商静一边说一边打量温明理神色,发现她并没有太在意她的手段,也许……温明理接受程度比她以为的还要高一点。 商静因为这个念头连继续对付父母也提不起劲儿了,她甚至有点兴奋。 她缠着温明理继续问,温明理说:「还是做个交换吧,我先问,你要是回答的不满意,我就不跟你说了,你手下怎么养了那么多心理专家?」养他们干嘛?给你的病造势吗? 商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说自己十五岁那年跟齐月娥发生冲突,具体原因也忘的差不多了,她青春期狂一点说到这里她发现温明理在笑,商静脑袋靠着她的肩膀,「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很收敛了。」 她成年之前虽然钱多但仍要受人摆布,经常是香港读几年再跑到大陆,之后更是去旧金山上了两年国际学校,所以说起来她哪哪儿都欠着别人的情,但这样折腾她对所有人感情都不太深。齐月娥怎么说也比商建涛强一点,她在高中在南市读书的时候齐月娥就陪在身边,母女俩感情一度很不错。 但是商静到齐月娥身边的时候已经快过十五岁生日了,她不喜欢齐月娥对她的掌控。特别是在别墅遇到齐月娥情夫的时候,商静一阵厌恶。母女俩的争吵在所难免,再加上她高中朋友的告密,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温明理:「是你性取向暴露了?」 商静点点头,轻松道:「她把我锁在家里,整天请心理医生来车轮战等着我屈服,但后来商建涛赶过来把我送到了美国一个心理疗养机构。」商建涛更狠,在商静激烈反抗后甚至会要求医生注射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 商静说:「那时候在下雪,我那间屋子还有壁炉,我每天盯着火苗,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到春天,三叔公把我救出来了,后来我知道是齐月娥跑去找三叔公帮忙……」她握了下拳头,口中说道:「她可比商建涛强太多了。」 那家疗养机构呢? 所有参与商静治疗项目的医生、护士、护工全部被律师起诉,商静:「我请的律师团队还不错,他们用了三年时间,挨个撤销这些人的资格证书,向医疗机构发布黑色任命书,所有聘请任命书上名单的机构都处于律师团队的监控之下,他们查缴税、查医疗事故、查医疗交易……」找准一个弱点,全力击破。 「只要我还活着,他们这辈子不可能找到工作。」 第68页 她之后发现这些心理医生的用途,特意招聘了很多心理学毕业的学生,他们大都还没考取相关证书,生活困窘,商静愿意为他们提供一份薪酬优渥的工作,补贴考证学习费用,最重要的是准许他们离开。这种近乎慈善般的举动,为她现在行动培养了很大的助力。 「在美国如果支持人数多,是可以修订一个新的精神医疗指标的。」如果一个医生说你生病,那他有可能是误判,但如果是十个呢? 温明理:「那别人只会觉得他病的太深。」 商静说留在她身边的朋友已经是第二批了,……乔治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来自之前的心理疗养机构,现在听从商静的命令。 温明理有一种感觉,商静像是对她说:「我等今天等了很久了。」 她安慰般摸着商静的脸,商静扶着她的手说:「该你了。你觉得我过分吗?」 温明理:「谈不上过分,他们既然挣了这份钱,自然要有吐出去的觉悟。」商静抓着她的手说:「我问的安德烈。」 温明理奇怪道:「做生意有挣有赔不是常态吗?你不也赔过钱?既然玩不过你,甘愿认输就行了。」商静抱着她激动的发抖,她说:「……我真开心。」她好像加了一句,「我允许他挣钱,但我不允许他当一条……」不听话的狗。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温明理近乎严厉的声音,她说:「商静,住嘴,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温明理发现商静真的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也许是她异样的成长经歷造就的,也许是遗传,在她眼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一只羊、一条狗、一只鸡,她从来看不见他们,所以拿这些人下手她总是很爽快,她从不会为自己引发的连锁反应感到愧疚。 这跟老约翰家族里的那个表哥非常相似——金钱面前无关道德。 商静对她父母的重视更近似于,他比我强,我要忍,等我比他强了,我就做掉他。这是一种对强者的暂时屈服。 另外温明理还得知,在陈楷之前她还有一个助理,那个助理陪了她三年,最后以商业犯罪被商静亲手送入监狱。这个助理可能来自她父母中的任意一方,他一定很可靠,至少齐总或商总认为,商静会依靠他。 她能走到这一步……这种人,你站在她面前,所思所想无处遁形。温明理就说:「商静,你有的是感情还是占有欲?」 商静皱着眉好像对她说这种话感到难受,温明理捂着她的嘴,她说:「你知道走之前齐总对我说什么吗?」 温明理:「她说你对我的感情是爱情错觉,让我千万不要陷进去。你说你现在这样,我信不信?」 商静绷着脸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嘴唇一张一合但最后也没有说出话,整个人的气焰肉眼可见的被泼灭了。她把脸埋到温明理脖颈处好像在等着她的审判。 第41章 子告父 浩瀚大厦副总经理办公室。 齐月娥手里握着档案袋推开门,秘书跟了一路拦也不是不拦又不行,门开后束手站在一边不敢说话,陆副总挥挥手示意她退出去。齐月娥看着陆副总说:「陆叔,你什么时候跟小静一条心了?浩瀚可是你一手拉扯起来的,你这是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陆副总坐在老闆椅上对她示意,「月娥,先坐,坐下咱们好好谈。」 齐月娥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她真情实意的发问:「把浩瀚拖垮了,你能赚多少?」 陆副总:「不赚、不赔。」 齐月娥气笑:「怎么可能,那堆了三个仓库的货你能卖出去?」浩瀚一个物流中心只有五个仓,这次临时取消的订单装满了三个。市场是非常灵敏的,一旦市面上大批量出现同种商品,他们就跟闻着腥味儿鲨鱼一样瞬间涌过来。 「有人要啊。」陆副总说,「你从这里走下去,就有人要。」 陆副总见齐月娥怔怔坐在沙发上,慢吞吞的嘆了一口气,他说:「月娥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欲速则不达,浩瀚虽然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玩具,可它背后养着上万名员工啊!你就不能等一等?等这一阵挺过去,再去谈融资吗?」 齐月娥:「陆叔,现在不是说我的时候,你就算坐在我这个位子,你说那么多资金你能朝哪里放?存银行吃利息?别逗了,我是给它续命!」 她说完看到陆副总还是一脸和煦的看着她,好像她还是那个刚毕业闯了祸只能躲在大人身后的孩子,齐月娥的怒气奇异的消散了。 她说:「小静给了你什么?股票?债券?房产?现金?」 「都不是。」见齐月娥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解,陆副总含笑说:「是整个浩瀚。她托我再管一段时间。」 陆副总:「我早就想试试了,浩瀚现在投资的领域太多,但根脚又浅,所以总是跟着你的一个指令起起伏伏,我把掌控不了又不能盈利的都折出去或者砍了,让它落到地上。月娥,市场是不会欺骗一个人的,为什么你的股权一直在稀释呢?」 齐月娥看着他,陆副总嘆了一口气:「傻孩子,因为大家都不想被你拖进深渊啊,股东只是想挣钱,你却要毁了这只金母鸡。」 齐月娥:「陆叔,我爸躺在床上看着你呢,就算我退了,你能坐多久?」她沉默一会儿还是问:「小静要我辞职吗?」 陆副总:「齐家也不能一直欺负人啊,这知遇之恩我报了二十多年,天大的恩情也早该还完了。」他说起商静语气就沉下来,近乎评价般的说:「这孩子还是很仁慈的,我的身体不好,等大局稳定估计人也去了,剩下的还是交给你。」 第69页 只不过她要你屈居人下,空有一腔抱负却无法施展。她要你跟我一直斗下去,到我死为止。说起来也称得上狠毒,但又给了你选择,就算这块蛋糕藏着毒药,他也愿意吃下去。 陆副总说:「写辞职信吧,等大家都知道了我再把副职让给你,要是一个月内处理好,浩瀚根本没什么危机。」说不定等他上台,股价还能再涨一阶。 温明理没揪着那句话跟商静理论,她理解商静现在正在紧要关头,一切都可以容后再聊。虽然这像软刀子割肉一样让人坐卧不安,但没过几天商静也就恢復了常态。 温明理从浩瀚官博知道了齐月娥退居二线的消息,官博声明非常诚恳,「……创始人齐月娥女士因为身体原因向股东大会提交申请辞去原职,新一年度将由联合创始人陆伯涵先生担任总经理职位,陆先生2001年在我司担任……」 她拿着手机走到书房,商静正在开电话会议,见她站在门口就招手示意她过来,温明理走近还能听到一个人报告说:「……资金回仓,第一阶段拟购入商氏母公司市面散股十万支……」 连商静盖章感情亲近的齐月娥都是这个下场,商总,等待你的又是什么呢? 商静揽着她的腰说:「怎么了?」 温明理摇摇头,她知道商静不可能停下来,但更明白在商氏这个庞然大物下商静不过以卵击石,她说:「我只是看看,我陪着你。」商静不会蠢到把自己送入监狱的,最多不过钱财尽失,她的钱少一点,也不算什么坏事。 白河整好领带和袖口进了办公室,商建涛入主商氏集团决策中心之后反倒异常低调,他的办公室旁边就是大工位,平常还和普通员工一起乘坐电梯,有港媒甚至以「亲民企业家」作名头吹嘘,但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出入保镖戒严,经常清场,为人非常严苛。 商建涛正在打电话,白河进门之后就束手站在一边等他打完。这间办公室的陈设几乎可以称得上简陋了,没有老闆标配的红木案、大书柜、大空间,但有一面通天彻地的书柜,商建涛背后是一整面书墙,他坐在那里不用任何人陪衬,自然就有一股气势。 他按了按鼻樑说:「许成换是怎么了?」 白河:「他的小孙子进了赌场,澳门、拉斯维加斯都欠着债,现在债主找上门了。」而且因为这是合法赌博场所,许成换也不能以威胁人身安全为自己小孙子申请保护令,毕竟债主也很文雅,他们只是长得高大一点,按时上门问候罢了,介入又手工的警察说有一次债主还提着茶叶呢。 「蠢。」商建涛:「谁给他孙子下的套?」 白河瞄了他一眼没有出声,这是查到谁了?商建涛「噢」了一声,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他说:「说吧。」 白河:「小姐手下的助理曾经跟拉斯维加斯的荷官联繫过,许老小孙子赌过之后,这个荷官银行帐户打进一笔钱,我顺着摸过去,打款公司是一间空壳公司,2015年註册于开普敦群岛,註册人是戴维斯。」 他递给商建涛一份档案袋,里面甚至装着监控中截到的陈楷的脸。 商建涛都没打开,他说:「不过是小打小闹,商静……」这间公司就算是倒闭了,他依旧是他,新开一家,他照样能托起来。有什么区别呢?剩下半句他没说,只是吩咐白河出去后把成秘书叫进来。 商静最近除了按时指挥团队购入商氏母公司股票好像就没事做了,一直跟着温明理,有时候她出去遛狗,商静都能偷偷踹安迪一脚,温明理皱眉,商静就说:「我都没用力。」安迪记吃不记打,商静再餵根冻干,它就亲热的绕着商静摇尾巴。 温明理:「不是你让陈亚楠抱过来的吗?现在跟狗生什么气?」 狗回来的时候她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没往深处想,现在想来商静这个戏作的真,也是因为她捨得对自己下狠手。 温明理都没那个毅力坚持折磨自己。 商静:「你总看它,有陈亚楠他们熘呢,你陪着我啊。」她说完却见温明理看着她笑,商静忍不住凑过去说:「你最近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笑的? 「你跟狗争什么?我是能亲它还是能抱它?」 商静哼了一声,她抱着温明理撒娇,胸蹭着胸,温明理耳根一下红了起来,商静:「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温明理推着她的肩膀,让两人保持距离,她说:「你凑这么近干什么?真没事做了?」难道认输了? 商静轻轻咬着她的下唇,隔了很久温明理才听到她说:「我在等一个机会,我把命运交给他自己。」 次年一月二十九日,商建涛为赎回许成换手中股票启用不法资金,商静律师团队向高级法庭提交相关证据,并申请财产保全。立案期间,香港舆论引爆,商氏母公司股票开盘后一路跌停。 三叔公拄着拐杖说:「原来如此,子告父,我们商家是养出了一代枭雄啊。」 他的大儿子听到消息就赶过来,现在正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视媒体转播,三叔公指着他说:「服不服?」 谁说子女就永远处于弱势呢?商静就借用两人血脉相继的关系用来博取媒体和投资者的关注,普通投资者得不到交易内幕、没有准确的判断力,他们会用自己熟悉的方式来理解资本运作,这里面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社会道德。连女儿的钱都要挪用最后还闹上法庭,真是黑心肝啊,商家这是没钱了吧? 第70页 大儿子也是跟着智囊团的事后数据分析才知道早在两个月前就有大庄悄悄抬高股价,因为它的操作都在正常范围,并没有引起他们警惕。 现在想来,登的越高,跌的才越狠啊。 大儿子苦笑,闭目点头。 三叔公长嘆道:「她要是我亲孙女,商家就归我这个商了。」 商同甫对守在门外的成秘书点头,他还没走进门一个菸灰缸迎面砸过来,商同甫额冒冷汗,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成秘书听到菸灰缸落地的声音快手快脚的掩上门。 商同甫说:「小叔,愿赌服输,这可是你教我的。」 商建涛坐在办公桌后好像没事人一样,点着一根烟,他沖商同甫抬了抬下巴,称得上和善的说:「坐。」好像刚才那直中脑门的菸灰缸不是他砸的。 他说:「说吧,你什么时候向商静投诚的?」 商同甫:「这算投诚吗?」他见商建涛面容严肃也不敢嬉皮笑脸,正色道:「小叔,你这话就不对了,良禽择木而栖,就算我是个二流子,我也知道好歹啊,这回可是你把我送到商静身边的,我打不过她,趴地求饶才是正道啊。」 商建涛冷哼:「所以你就带着合同把我推到坑里?」 商同甫:「这不是您要的吗?我帮您把东西带回来了,您之前答应我的别墅还没给我呢。」商同甫抱怨道:「我就是胎没投好,你看京安那傻小子,还在娘胎里什么都准备齐全了,我呢?我辛辛苦苦跑一趟,结果两头不落好。」 商建涛闭目运气,商同甫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屏气凝神不动了。 商同甫被迫罚站良久,才听到商建涛说,「我养出了一个好女儿。」他声音听不出怒气还是一贯的沉稳,他对商同甫说:「你还做不到她的代理人吧?告诉商静,我想约她出来谈谈,请她抽出时间。」 第42章 子告父2 王朝德在法院门口跟商家的律师打招唿。 商家律师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这次王律师亲自出马?」王朝德在香港律所也有些名头,商家律师受僱于母公司,他不是诉讼律师只管递交书面材料,上庭的是另一位,客户会变,律师长存,同行也没什么仇怨,大家场面上各为其主,下来还能抽根烟聊聊天,也许下一次就用上了呢?谁都说不准的。 王朝德接过不点捏着菸蒂说:「你别抬举我了,我这都多少年了,早就不上庭了。」 商家律师:「那这次谁来?」 王朝德:「曾老。」 商家律师作势擦汗,他说:「那这就没什么悬念了,要是认真打,我们也只能拖时间。」曾老是港区律界一霸,从业四十余年,学生遍天下,今天坐在法庭上的大法官说不定研究生都是跟着他念的。这种人物,轻易不出山。 商静能请动他也是下了一番力气,她就是告诉别人这次她是要认真打,商建涛递橄榄枝她就接着,至于谈成什么样谈到什么程度,她根本不在乎,她就是……想在商建涛这个人身上灼出一个洞,以前他是商界大佬,名字犹如禁忌各大纸媒不敢造次,现在他被商静拖入凡间,虽说他腾出手之后可能会被追究,但事情未落地之前哪家报社捨得这么大的消息呢? 商静买通了一家批皮刚上的小报社,一通稿发出去,大家一看有人顶缸商建涛的各种小道消息层不出穷的涌出来了,她给了媒体一次狂欢的机会。 她反正是不认这个爸,媒体扒的越狠,她越痛快。 温明理就见她像放饵一样,媒体扒不出来的地方还贴心安排人补上比如冯天娇价值几个亿的豪宅,商建涛早年包养的小四小五,送的什么礼物……贫富差距最容易挑动人心,在小报的轮番刺激下,真有人质疑商建涛,他们很聪明,还是抓着纳税说,他挣这么多钱,税交了多少呢? 商静对温明理说:「他们肯定查不出来,要是商建涛真跟冯天娇一样栽在这上面我反倒省事了。」她正在书房开会,视频会议分割了十多个方块,大家都在埋头苦干,电脑键盘敲的啪啪响,偶尔还能看到视频里的员工站起来接电话,气氛紧张而凝重。 温明理坐在她身边翻书,她实际上更想玩手机,但商静工作的时候也不让她离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使隔着网络,光明正大玩手机也太过了,她只能让陈亚楠出去帮她买点书。陈亚楠估计不知道挑什么,直接在书店扫了一波名着和不出名作家的小说,温明理这两天一闭眼就是悽美的爱情故事,跟商静不在一个画风。 她现在正看到女主拿着丝巾准备跳海,闻言顺着商静的话说,「那你还费这个力气?」 商静对着她一笑:「这也有用,私德不休,我是给别人找了一把刀……」至于他们能不能拿起来,她也不知道了。 商氏母公司走到现在经过数次融资重组,早不是商家的一言堂了,商家只是持有股份较多,大股均匀握在一些人手里,商建涛更像是他们利益的代理人。香港还保存着嫡庶习俗,商建涛出身正统、又有脑子,所以大家都乐意跟着他干。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商家老爷子尚在世时,商静在香港待得时间也长,从小就有人告诉她哪些事不能说,哪些事不能做,除了这些她作为商建涛唯一的女儿,来去反倒没什么限制。她一直觉得商建涛用人非常简单粗暴,如果真要形容就像……养狗一样,他生性严苛手下难免不驯,他就会从中间选出最好的那一个把这个人捧得很高,这个幸运儿在脱离同事的同时承担了原本在商建涛身上的所有仇恨,他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商建涛手下最听话的狗。 第71页 商建涛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投机者也没什么差别。 投机者是这世上最能伸能屈的人物,你能挣钱的时候他们能跪下给你擦鞋底,但当你稍微露出疲态,他们就像闻着腥味儿的狼一样把你吞的片甲不留。 商建涛刚处理完他们举办的号称抹去他总经理职位的「家族小会」,成秘书又带来了冯天娇的电话,成秘书:「冯女士最近饱受媒体骚扰……」 媒体就像水一样,无处不在,连好莱坞明星高金聘请的职业保镖都防不住狗仔,冯天娇落后十来年的公关手段更是没有办法了,现在连家里保姆开什么车买菜,她的私生子在哪里上学都被扒的一清二楚。 冯天娇摔了报纸气的浑身发抖,她刚入行身后有金主捧圈内人自然待她客气,跟了商建涛之后也少有人造次,所以总觉得之前亲亲热热凑过来的好姐妹挑拣着还能用,但她昨天刚跟一个人打招唿,今天小报恨不得把她们的聊天内容全都披露出来,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财富地位直接来源于商建涛,他稍微有个风波,她这里就是四下漏风、风雨飘摇了。 大儿子商京安这两天连学也不去上,他从没怪过她这个母亲,有事只会自己躲在房间里消化,偏偏是这样,冯天娇却生出无尽的酸楚。 女儿说:「妈,大姐这么讨厌我们吗?」同为商建涛之女,媒体写嗨了难免拿商静她俩比较,女儿比妈身份差了一筹,说到这里免不得踩一踩冯天娇的名分,比年纪、比样貌,商静已经张开怎么也比一团稚气的女儿强多了,更不用说比手段……连冯天娇都不敢对商建涛大小声,更别提她的女儿了。 这么一比,女儿自信全无,甚至还有点羞愧难堪。 冯天娇看着女儿天真的小脸嘴里涩的说不出话来。 商静一出生就是不同的,也许她生的正是时候,——商老爷子健在、商建涛被确定为接班人,又正值商家进入大陆的紧要关头,对于这个维繫商齐两家血脉联繫的女孩,再多疼爱也不为过。 商老爷子甚至开祠堂为商静取了女支排辈,——商家本来男女同辈,建字下面就是同,商静之前的表哥表姐全都是同字辈,但她出生后就多了一个静字辈,她独占一个静字,商家人为了巴结领头人自她之后出生的男孩女孩全都沿用静字了。 而她的几个孩子,因为齐月娥、商静的缘故至今不得入祠堂一步,连名字也无人过问,直到商京安小学入学,商建涛才取了谐音名,这让冯天娇如何不恨? 她摸着孩子的头说:「你大姐生病了,这是外面在挑拨咱们关系呢,真信了这话才是傻……你爸爸腾出手会收拾他们的。」 官司要怎么打?打多久?打到什么程度? 两边人都没说,法庭也不想沾上富豪之间的家事,一审快速走个过场,宣判还要再等段时间。 商建涛现在被商静按着打,面子算是丢尽了,走到这一步他也沉得住气,公司内部管的严丝合缝,一点风声都不透。商氏母公司股价跌到一定程度反倒出现了短暂的缓冲期。 经此一战大家看够了热闹手中资产也一再蒸发,三叔公觉得商静气也算消得差不多了开始出来说和,他对商静说:「建涛怎么也是你爸爸,一家人的事关上门咱们好好谈谈就算了,怎么还闹到外面去呢?这官司你们打一天,股价就掉一天,最后谁能捞着好?」 商静:「没有啊,我倒是愿意谈,但我联繫不上我爸,我本来就是想要回自己的股份,我怎么会害商家呢?三叔公你帮我向我爸讲句话,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三叔公怀着疑惑做联络人跟商建涛讲和,成秘书说:「商总联繫不上小姐,那合同也是别人拿的,商总是被拖累了。」 谁也不肯低头,这就难办了。 正在事情焦灼之际,商氏母公司股价开盘后逆势涨了一段,商氏母公司这些年投资众多,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股民还是对它持有信心看见涨幅立马断定有人抄底,纷纷入手压大庄,持续一周,有人大宗的抛,有人大宗的收,大家如墙头草一样不断操作,直到周五开盘,股价再次跌停。 股市一片哀嚎。 大多数人都忍不住下场了。 商静指着走势图对温明理说:「信不信,他们明天还会继续抄底。」他们能看出有人操盘,但分辨不出时机,只能赔掉底裤。 温明理对她操盘不感兴趣,她只是问:「你气出够了?」她能看出她没有继续指挥团队高卖低抛营造恐慌。 商静深吸一口气说:「我现在刚上牌桌,筹码不大只能做到这样了……」她十分可惜的嘆气,「要是给商建涛的饵少一点我还能拖一段时间。」打官司把她的钱也冻住了,但饵不够商建涛就不会上当了。 商静说:「该收尾了。」 二月十八日,商氏母公司宣布与中翰国际合作拟投资二百五十三亿投资汽车领域,开盘后股价一路长虹。 商静、商建涛成为商氏母公司最多持股股东,原决策中心大股东三分之一被震出局。 商建涛重组股东权重,以高于市场百分之十的比例收购商静手中股份,自此商氏母公司经歷五十八年再度回到商家手中。 第43章 冬天 商静从商建涛手里坑过来不少钱,据理财团队估计,这已经是商建涛名下资产的一半了,说不上这次下手她父母两个哪一方损失更大,但跟齐月娥处境比起来,对商建涛总有点轻拿轻放的意味。她甚至帮了商建涛一把,现在商氏母公司唯商建涛马首是瞻。 第72页 温明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旧金山的服务人员包括陈楷、陈亚楠这两天是挺开心的,——商静一向都是个大方的老闆。 商老闆脸埋在她胸前撒娇,温明理惦记着遛狗推了她一把,商静抱紧她的腰说:「我给你买套房子吧,买在你父母身边还是这里?纽约也不错,我记得我在那里还有一套公寓……」她说着已经开始吮咬唇边细嫩的皮肤,温明理受不了推开她站起来,细绒毛衣的领口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了,商静还要凑过来,温明理手指抵着她的头说:「不要,我可没钱交房产税,你是不是又要煳弄过去?」 商静:「我煳弄什么了?」 温明理:「之前不是说好你忙完谈谈吗?」楼下安迪一声狗叫,商静扒着窗户说:「陈楷!去遛狗!」 温明理思绪被打乱,再回过神商静正握着她的手抚在她胸前,「你不喜欢吗?」 「……」温明理说,「你有的我都有,别转移话题,说吧。」她整个人非常放松,并没有压迫商静的意思,好像两人就是在聊天。 商静不敢骗她,在这段感情里温明理虽然弱势却一直都是主宰,现在两人能有这样的结果都是温明理在包容她,在不断的让步,她的行为还没踩到她的底线。商静并不觉得她待人待物有什么错,但她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商建涛是她人生之路的第一个导师,所以她很多地方都不自觉的在模仿他向他靠拢。 她说:「你感受不到吗?我要是不爱你,你现在……「早就被她关在地下室或者世界各地任意一处房产里了。 温明理:「我知道。」明明是在谈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发现商静用一种很沉静的眼神在看着她,好像两人在互相表白一样。温明理怔了一下捂住她的眼睛,她继续说:「你在骗你妈对不对?你的躁郁症是真的还是假的?对我说实话。」 原来是这件事,商静松了口气:「真的。」而且她的病比王主任说的更严重。 专业人员乔治说:「她在心理治疗机构的时候就出现了严重的自残混合攻击倾向,所有随身监护的医生、护士、护工都受到过她的攻击。」她甚至用布条勒昏过一个护士,在重重监控之下还跑到了后山,他那时候的同事连牙刷都要检查,只能给商静用监狱重刑犯定制的生活用品(无锐角、难折断),商静所处楼层被划为禁区,除了固定医护人员禁止其他人靠近。 三叔公赶过去的时候商静正处于狂躁和抑郁之中的缓冲阶段,再加上那些人承担不起把一个继承人逼出精神病的名头帮着隐瞒,所以才能矇混过关。 乔治:「我一直为她治疗,或者说这些年来我是她唯一的治疗医生。」 商静并不信任父母任何一方请来的医生,只要这些医生诊断出她患有精神疾病,这对父母会毫不犹豫地剥夺商静从长辈那里继承来的所有财产,乔治在商静发病严重阶段曾经作为应聘医生浑水摸鱼在她身边待过一阵,据乔治所说,为商静提供治疗地医生都有过口头诱导、心理暗示等一系列不符合职业道德的行为。 乔治见温明理看他,洒然一笑:「我也不是一个好医生,我承认。」 王主任作为齐家养子跟齐月娥联繫紧密,他所拿到的病例、问到的病情都是假的,直到物理检测fmri做出来,再也无法隐瞒,商静才跟他商量「转为」躁郁症初步症状,乔治:「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确实处于狂躁期,按照她的发病规律狂躁期至少要持续四个半月,但这次因为有你的陪伴,她的狂躁期提前过去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开始加快对付,嗯,她的仇人,在她的计划里你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温明理走后商静情绪一度失控,乔治建议拍摄温明理的影像、保存她所使用过的日常用具减缓病情发作,但商静受不了直接飞到了洛杉矶。 「保全出面阻拦齐总的人手的时候,陈楷觉得暴露了,所以一切进程不得不加快。」仓促之下难免有些不足。 齐月娥实力弱一点,她上面还有个哥哥,齐舅舅才是正经接过齐老爷子指挥棒的人物,正常的商业竞争齐舅舅是不会插手的,所以对付齐月娥才显得轻而易举。如果把齐月娥的能量比作1,那商建涛就是10000,所以对付他才格外艰难。 乔治甚至评价道:「商建涛正处于壮年,在他商业帝国的全盛阶段商静能扇他一巴掌已经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温明理意外发现商静身边的工作人员包括乔治都很适应商静的性格,她处在中间反倒有点格格不入,显得仗着商静的优待对她斤斤计较一样。 她想了几天才走出这个逻辑怪圈。 陈楷、陈亚楠等人是拿商静当老闆看,有这样一个强势而且能挣钱的老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们跟着商静可以获得高额薪资甚至地位,至于老闆脾气差一点、把他们当成什么东西,他们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至于乔治,从他在那家心理疗养机构任职开始,他的道德水平就不能以常理来判断了。 温明理作为商静的恋人,她能接触到的东西反倒比这些一直陪在商静身边的人更多一点,她对自己的道德要求也更高,所以有些时候不能接受也就说的通了。她其实一直都在考虑两人什么时候分开,爱情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也管不了它什么时候走。 第73页 温明理在商静开始强制她陪着上岛的时候就想过商静的爱情会在多长时间后消散,——硬碰硬明显不是一个好念头,商静能给的东西也不少,就当陪老闆谈恋爱,该走的时候赶紧跑。但商静再追过来,特别是向她坦白之后,温明理自觉肩上扛着责任,商静给的越多她越难离开。 商静把自己塑造的太可怜了。她的可怜跟恶劣并不冲突。 温明理现在听着她抱着自己说情话,脑子里闪过一句「口蜜腹剑」。商静:「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跟我说话?」她掰着温明理的脸跟自己接吻,一边吻手还不老实的抚摸她的腰臀,揉捏她的耳垂,温明理回过神已经被她压在身下。 商静跪在她身上低下头凑过来说:「让我亲亲。」 温明理张开嘴唇,商静含着她的唇珠吸吮,温明理含煳道:「你怎么了?」 「正常生理需求。」商静说:「别说话。」 商静的异常亢奋持续了很长时间。 直到三月初的一天晚上,温明理半夜惊醒才发现商静在她怀里发颤,温明理以为她做噩梦摸着她汗湿的额头喊她名字,商静意识模煳之中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脸埋到她胸前小声说:「明理,我的冬天来了。」此时旧金山凌晨三点,温度骤降,寒风越过高高的山岗扑打在墙壁上。温明理抱着她整夜未眠。 乔治第二天听说后很淡定的开了点药,「没问题,是她抑郁期到了。」温明理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逼着她吃过王主任开的药,乔治:「没关系,王主任的药早就被换了,药物疗程没中断。」他看着温明理仿佛嘆息一般说:「世界上竟然真有你这样的人。」他都不敢相信商静的好运。 见温明理疑惑的看向他,乔治忍不住问:「你就不生气吗?你不担心她再骗你?」商静可没少这么做。 这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了,温明理说:「乔治,你要是希望商静好起来之后收拾你,你还可以再说点儿。」乔治摆手投降,他可知道商静的刀有多锋利,他的老同事现在还在领救助金呢。 「温小姐,我告诉你怎么帮她,在之前的心理治疗中她其实一直苦恼于你给的回应不够,我没骗你,情感刺激是可以减缓抑郁发作的,那就祝商静好运喽。」 商静抑郁期除了吃完药之后难醒跟之前装的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她只是情绪一时变得十分低落,她自己也知道,有时候常常一边打游戏一边掉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气哭的。另外她还十分注意温明理行动,她只要一看不见温明理身影就开始找,直到温明理走回她身边。 温明理现在连游戏厅都走不出去,商静就像一张网一样,连带着她也困在这里了。她没有抱怨,每次在她哭泣的时候凑过去擦眼泪,亲吻她的脸颊、额头、嘴唇,商静被恋人的爱意包围,慢慢就冷静下来,温明理只记得那段时间连接吻都是潮湿的,商静总是蜷缩在她怀抱里,发颤的时候会握紧她的手指喊她的名字,温明理永远都是耐心的坐在一边说:「我在。」 第44章 代理人 工作人员这段时间显露出了与薪资相匹配的工作素质,乔治诊断一出来,陈楷就轻车熟路地接过老闆的联繫电话,指挥安排所有工作,并且联繫武器行给保全配枪。——除了登上私人飞机的保全,其他人的枪都留在洛杉矶了,在美国□□就像买水一样简单,倒也不可惜。 温明理之前要求保全持枪主要是为了壮声势,他们拿的都是小枪,没有经过集中训练枪法难免有些差错,枪枝本来就是一种威慑,没必要培养那么多神枪手,温明理的要求是敢开枪、不走火。 她有时候也奇怪为什么商静来美国竟然不要求保全配枪呢?陈亚楠解释说:「小姐之前在三叔公那里住,那里是一个堡垒,安保非常严格,后来在纽约,身边是长辈安排的人手。」总的来说就是头上没人照怀,一切都要自己摸索着来。 陈亚楠任职时间也短,之前保全配不配枪说不准,但温明理的做法好像打开了陈楷的思路,现在他甚至派人採购重型枪,联络射击教练给保全做指导。力争用不可侵犯法案把所有闯入的人都打成筛子,非常兇残。 但也有点没人当家的虚壮声势之感。 温明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商静看似虎头蛇尾的攻击是为了给自己抑郁期腾出一个修养的空间,对待诸如商建涛、齐月娥之流的敌人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着跪地求饶,只有更兇狠的还击才能得到喘息的机会。她的抑郁期实际上是最脆皮的时候,要是谁发现她的真实处境闯过来对大众说,你看!她有精神病! 她将在商建涛的围攻之下片甲不留。 保全配枪往小了说是安全性提高,往大了说就是一支小型武装势力,任何人动手前都要掂量掂量自己脖子上的东西能抵得住吗? 温明理舒了口气,她看着搂着自己腰睡得正熟的脸蛋,她是真没想到商静的处境已经如此恶劣。之前是怎么撑过来的?没有人可以依靠难道全凭运气吗?严重发病的时候是不是还要为了不露馅儿一直忍着? 她选择待在齐月娥身边在南市上学也是因为齐总最弱最好煳弄吗? 商静又开始发颤,温明理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睡吧,别怕,我在呢。」她看着好像有点惊厥的样子,西医查不出来也许应该找中医看看。 第74页 有时候越怕事事偏来就你。 陈楷接完电话走过来对温明理说:「商总要跟小姐聊聊。」商建涛好像突然认知到他这个婚生女在资本运作上的天赋,开始拉拢人了。 温明理看向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人,对着陈楷噤声,然后悄悄走出屋子,门也不敢掩怕商静找不到人发作,温明理说:「不能推了?」 陈楷苦笑,「秘书这两天一直在联络,三叔公也打电话过来问,倒是可以一直推,但我总担心露馅儿。」没有商静坐镇,他就失去了主心骨,做事总有点犹豫。之前是等商静病情缓解立马找她指示,现在有拿着商静代理人招牌的温明理,他也不必讨人嫌了。 温明理沉吟片刻吩咐道:「问清楚他要谈什么,商静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跟商总闲聊,做生意免谈、股份不可能转让。」 商建涛打感情牌说他已经改了遗嘱,新遗嘱中商静继承的资产占了绝对优势,现在要跟商静谈谈什么时候方便她来商氏母公司实习。 陈楷都不信他这话,他好不容易把商氏母公司变成自己的一言堂,这时候就开始培养继承人了?谁信呢。 温明理:「就说商静同意了,不过她不愿意从基层做,只要商总把他身边的副经理开了,商静立马过去。」商建涛此举更像试探,不论商静之后怎么处理,现在要的都只能多不能少。她顿了一下组织措辞,沉声道:「为表诚意,还请商总带着律师发一份声明,保证这份修改过的遗嘱是最后一版,此后乃至他逝世后他名下财产无条件由商静支配,并且要求商建涛处理自己的私生子女继承问题,也是为了商氏母公司的发展,商静不想跟新冒出来的弟弟妹妹打官司。」 这么严苛的条件商建涛不可能同意的。 陈楷领命继续去跟他们打太极,温明理叫来陈亚楠,对她说:「帮我联络三叔公,就说我是商静的代理人,商静有些事不方便出面,现在派我跟他聊聊。」 商建涛不能一人独大,这对商静来说太危险了。如果他是个慈父,温明理一定会代商静维护他的统治地位,但他甚至称不上一句父亲,他跟商静一定是累世仇人。温明理下黑手也心安理得了。 三叔公是现存商家长辈中影响力最大的一个,倒不是他能耐有多大,如果能耐大在和商老爷子的竞争中也不会落败远走旧金山,他的影响力是因为他的出身,他跟商老爷子一母同胞,是亲兄弟,嫡支嫡脉。 大儿子商建洲是现任族长,商家族长也不是什么虚名,手下管着商家基金会,每年能有不少的进帐,开祠堂、关祠堂、祭神拜佛都少不了他坐镇。 本来儿子能走到这一步三叔公就可以闭眼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说:「三叔公难道已经老的没有心气儿了?你不能再进一步,也别把你的孩子按下去。」 三叔公拄着拐杖狠狠一落地大声斥道:「荒唐!商静就是这么跟你说的?!她敢不敢当着我的面亲口承认?你说什么你以为我会信?!」 「这当然不是商小姐的意思,我只是顺口一说,三叔公别动气,您气坏身子我可赔不起。」温明理递上一份文件,上面落着商静的签名,这是一份捐赠合同,「商小姐愿意把手头股份分红的三分之一用作抚养商家子弟,商老爷子对商小姐不薄,人若有灵,今天也该开心了,三叔公您好好收着。」 一直在一边沉默落座的商建洲说:「你是新来的?陈楷怎么不出面。」 「陈先生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脱不开身。」温明理说。 商建洲点头,「你走吧,告诉商静,别再来这里一步。」三叔公怒气冲天:「她这个不孝子!她爷爷要是在,怎么也要开祠堂拿鞭子抽她一顿!我商家养不出这样的……」他突然开始抽气,抚着胸口说不出话来了,身边人吓了一跳,喧嚷道:「医生!医生!!」 温明理被人请出大门,助理早在门外等候,他走上前来给温明理开车,等人坐好才跑到前面副驾驶对司机说,「开车。」 佣人走进大厅,商建洲问:「人走了?」佣人说:「走了,上车还有人开门,那人看着很恭敬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的经理人。」 三叔公说:「建洲,你心不稳了?」 商建洲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反问:「爸,当年你要是有这个机会,你不试试吗?」虽然明知道自己跟那个人差距之大。 「试,怎么不试?!」三叔公笑道:「要不是我输了,咱们一家能跑到这里?小子,你可没再输的底气了,咱家再发配估计就要跑到非洲了!」 温明理回住处之后见了王朝德一面,她坐在书房座椅上对垂手站立的王朝德说:「王律师,坐,谈话时间有点长,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王朝德:「哪里哪里,温小姐有事直接吩咐我就好。」他看见位子直接坐下来,主人都这么说了,不能不识趣啊。 温明理先问了一下大卫的事,王朝德说他为了逃避开庭已经装病几次申请取保候审了,美国保证金交的多重刑犯都能法外厚养,他最近正为了这件事努力,库博律师已经找了很多朋友给法官施加压力,有他们盯着大卫牢狱十年游是跑不了的。 他看到温明理点头,她说:「这是个长期战,我明白,这次请你来是为了和商总的官司,电话容易被监控,只好请你过来。」 第75页 「官司一审后不论是什么结果,不撤诉,继续开庭。」商建涛手中资金冻结的越多对商静越有利。 王朝德见惯商静操作,以为是两边没谈拢,马上答应下来。然后他听到温明理说,「帮商同甫之父起诉商建涛吞分商家老爷子遗产。」 王朝德慢慢抬起头,温明理语气冷淡:「陈楷会为你提供遗嘱复印件,还有当年的几个证人。」既然商建涛已经下场,那就把水搅浑吧。富人遗产税收的极高,为了规避这些风险,大家都会设置基金会、信託,财富只存不出,继承人用利息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这是一个灰色地带,没人查还好,真要查了一波又一波的监管也够商建涛头疼一阵了。 王朝德心想一案不二立,两案并审,商家估计又要出一段风头了。他答应下来,走出书房的时候回身带门,温明理、温代理人侧脸晕着灯光,看起来非常柔和,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温明理档案一寸照时助理说,「好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都致命啊。 王朝德嘆息:「这个更狠啊,商总,您何苦呢?」 第45章 爱重 旧金山冬春交替之际昼夜温差可以达到十五度,三叔公早上带着小孙子出去玩都要披一件外套,他手上还牵着三条狗绳,孙子跟狗一起熘也不费事。三叔公身边没有跟人,因为这套别墅群占了整个山庄,期中监控密布、安保严密,私人住宅州政府允许设卡建设电网,他住了这么多年,还没见哪个人过来找死。 小孙子闹着要骑在猎犬身上,三叔公哄道:「它咬你怎么办?」 小孙子口齿清晰:「不会咬!它不咬!」 三叔公鼻腔发出一声口令,狗弓起身子喉咙发出低沉的怒吼,露出獠牙。小孙子吓得立马抱住三叔公的大腿,三叔公笑道:「他们可是猎犬,脾气大着呢。」真给你坐我还心疼呢。 他带着不情愿的小崽子走回别墅,小孩儿被育儿嫂抱走,保姆接过他的手套说:「少爷在餐厅等您呢。」 「前两天来别墅的那个女人叫温明理,美籍华裔,今年二十八岁,」三叔公拉开座椅坐下,家政给他递来刀叉,三叔公嗯了一声,说:「继续。」 商建洲:「温明理去年七月初回国接触过堂嫂也就是商静生母齐月娥,两人应该没有谈拢,随后温明理开始接触商静,据南市那边的消息,这个温明理哄人很有一套,连商静都对她有些特殊,直接送了一套公寓,商静发病后温明理随同上岛,商静病情好转后她就离开了。」 「这时候温明理应该就成了商静心腹,她先飞回洛杉矶帮商静寻找房子,商静半月后赶了过来,开始着手整顿家事,私家侦探查到两人共同出游的照片……」商建洲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停了下来,三叔公吃着特制营养餐说,「怎么不说了?」 商建洲:「商静签了委託授权书,在她无力处理公事期间温明理可以完全接手,要真是这样,这次是谁的主意还不好说。」 三叔公:「小静是不会允许一个超出计划的人留在身边的,她不直说就是怕落人把柄。」 商建洲:「她可没半点怕事的意思。」 三叔公呵呵一笑,「大家知道是一回事,有没有证据是另外一回事,继续查吧,你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也没用。要是小静准备出手绝不可能只有这么大点儿动静,等着吧。」 商建洲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心里难免关注,在重金催促下剩下的逻辑漏洞也被补全了,私家侦探扒公路监控,拍到两人拥抱的画面,最后结合一些列亲密的肢体接触判定两人关系颇深,——同性恋人。 商建洲看着这些照片又放下来,妻子敲门进来送果盘,看见就说:「要送给咱爸吗?」她也知道这两天家里男人忙着事情,商建洲早年出了车祸,右腿好了之后还是有点后遗症,上下楼梯隐痛,书房在二楼,三叔公在一楼起居,妻子不想让他多跑动。 商建洲随手拿档案袋把照片装进去,他摇摇头。商静当年为什么进心理疗养机构已经是家族里心照不宣的秘密了,但一家人的事该避讳还是要避讳,商老爷子临走前曾把商静託付给三叔公照料,商静还在这里养了一段时间,说起来大家还算有个香火情。 温明理如何在短短几个月跟工作人员打成一片再升级成为商静恋人,商建洲并不关注,恋人关系只能肯定这事有商静的手笔。要说商静跟他们亲近把机会留给他,商建洲信,但要是商静做好事分文不取、无欲无求,他就不会下手了。 他封好口对低头忙碌的妻子说:「我送,还有点事要跟爸说。」 温明理这里倒是有客登门。 商同甫还记得她让保全配枪的事,整个人十分恭敬,她说商静不见人,商同甫就乖乖住下等。一等就等了两三天,温明理趁着商静熟睡在后院陪安迪玩球的时候,他守在门口。温明理丢了几次球喊阿姨拿飞盘过来接班,然后走到他面前说,「有什么事直接说吧,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商同甫:「请商小姐、温小姐给我一个机会。」商同甫老爸见到法庭调解员的时候吓得就差翻白眼了,别看王朝德在温明理面前毕恭毕敬,对他们却没什么耐心,直接指个刚实习的助理过来一顿叭叭,最后就说了一句,「王律师会代你们打好官司的。」 第76页 商同甫一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商建涛的名字,王律师是帮他们争遗产。他们作为苦主还是最后知道的。在香港跟商建涛争是嫌自己命长吗?商同甫抱拳求饶:「温小姐,放我一条生路吧。」 「官司必须要打。」温明理见他低头冒汗,心想要是商静现在能处理肯定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她把商同甫牵扯进来也是考虑良久。商家老爷子三个孩子,老大最没出息面对商建涛毫无一击之力,本来不应该选他的,但商家老二就像一个乌龟一样什么都掏不出来,贸然下手太危险了。 商同甫苦笑。 「商总知道你的水平,山再重也压不到你身上。」温明理说,「既然你是商静的表哥,那就是自家人,一切都好说。」 她愿意在能力范围之内补偿商同甫,别的不说至少小一千万的款项她还是可以调动的。 商同甫没想到商静这次竟然这么仁慈,他倒不是被压迫惯了,实在是他熟悉这对父女的手段,打人的时候只有压着打,用人也只有逼着用,毕竟把刀枪、余粮全部耗尽,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反了,多划算的买卖,他要是有这个资本,他也这么干! 「给我一家年盈利三百万以上的公司。」商同甫顶着压力说,「我愿意替商小姐开疆拓土,就是把我放到非洲、拉丁美洲我也毫无怨言。」有钱他还怕商建涛个屁,债多不压身嘛。 「公司不可能给你。」 商同甫心下一沉,但他随即又听到温明理说,「我可以做主给你经营权,一家年盈利一千万的公司。」……这可比他想的好太多了。 温明理:「我给你三年时间,要是三年后交到你手上的公司利润翻了两成,刨除原始股份后,这家公司归你。」商同甫屏住唿吸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说:「三年后要是不成功,商静无条件回收,差的部分就是你的债务。你愿意吗?」 这算是一个很宽松的对赌协议了。 商建涛自然乐意! 他欢乐地在旧金山停留一周等法务走完程序,就在合同上签了字。他揣着合同落地香港地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抱了一个金蛋! 商同甫妈妈发愁道:「要开庭了,你爸又找不到了,这下他们该生气了吧?」 商同甫:「妈!收拾行李,咱们去新加坡。」他风风火火的开始拿东西,商同甫妈妈哎呦一声说:「这是怎么了?」跟逃债一样。 商同甫:「终于轮到老子躲一次了!憋屈这么多年,让我爸出去顶顶缸吧。」 温明理陪商静打游戏的时候又接到商建洲秘书电话,陈亚楠顶着商静的死亡视线把人拉出去,商建洲明显对「商静」出手很满意,还派秘书过来给温明理送礼。 礼物直接由陈亚楠经手,温明理连包装纸都没见过,只不过陈亚楠抽空提了一句,「礼物送的很郑重。」大概他觉得温明理这个枕头风有用吧。 这天晚上商静因为白天睡多了失眠翻腾的温明理也醒了,她伸手拍了拍商静的背,商静立马安静下来趴到她身边,温明理声音很轻的问:「怎么了?要出去走走吗?」商静摇摇头,「不出去,我就是又热又冷,好难受。」 是吃的药吗? 她枕在温明理身上伸手摸她的腰,入手滑腻,商静小声说:「你怎么还长肉了?」她摸完腰、肚子又开始捏大腿肉,活泼的一点也没有生病的影子,温明理拧她的胳膊,商静痛唿一声,「你好狠啊。」 她抱怨道:「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想我?我在南市每天想你想的睡不着,闻到饭味儿就吐,你倒是好,还养出了一身膘。」 温明理这两天操心工作,心累体乏,根本没力气跟她算总帐,闻言只是要把她乱动的手抽出来,商静躲了几下压在她身上说,「不要抓我,我不动了。」商静抑郁期折腾一场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下去了,身上都是骨头,咯的温明理难受,她说:「下来,别压我。」 商静:「很重吗?那我减减肥?」 「不重,是你压得我难受。」商静凑过来亲亲她的下巴,「还难受吗?」 温明理气笑改口:「是你重,快点下来,我喘不过气了。」 商静说:「不要,你身上好软。」趴着舒服。 最后温明理揽着她的脖子接吻,商静吻的太投入一时不察被摔了下来,牙齿刮到嘴唇,她摸着伤口说,「你怎么这么对我?」温明理按着她的后颈哄道:「睡吧,乖。」这也太闹人了,明天再找乔治看看,要是好一点就该减药了。 商静见她困得睁不开眼没再闹腾,只是凑过去轻轻咬她的嘴唇,温明理顺从地跟她接吻,商静满足甜蜜的睡着了。 第46章 家长 西蒙很快就要举办订婚仪式,——爱丽丝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再蓬松的裙子也遮掩不住身形,孕妇行动不便,温母性格和善不想为难爱丽丝,之前跟两人通话还说过订婚本来也就是走个形式,来的还都是家里人,你们要是不想办了跟我说一声,咱就不办了。 但爱丽丝非常坚持,孕妇都这么说了,自然没不办的道理。 温明理作为西蒙的姐姐,订婚当天必须到场。商静现在还离不开人,她最近虽然不会突然情绪失控,但把她一个人留下温明理还是不放心,她跟商静仔细讲了注意事项,商静瞪大眼睛配合,讲到最后温明理说,「听懂没有?听懂点头,听不懂摇头。」 第77页 商静:「我不傻。」 温明理笑着摸她的头。 她们回到罗兰岗,老房子地方太小不够施展,订婚宴会场地安排在一家农场,婚庆公司早就装点妥当,温明理牵着商静的手走过迎接宾客的长长的花路,她听到商静说:「真漂亮。」 看着脚边的鲜花、远处言笑的家人朋友,西蒙觉得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温明理先跟他拥抱,「祝贺你,西蒙。」 西蒙:「那我也祝愿你这一天早点到来,我要跟老约翰一起把你交给姐夫手上。」温明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没有顺着话头说下去,她指着身后的女生对他介绍,「商静,我的朋友。」 西蒙朝商静低头示意。 「咱妈呢?」 西蒙:「她正在房间帮爱丽丝改裙子。」 「那我先过去了。」温明理说完带着商静朝里面走,身后西蒙一边跟兄弟说话一边观察着跟在商静身后的保镖。一个棕色头髮的朋友说,「他们佩枪了。」今天是家宴,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保镖不好,温明理就让他们换了私服,两个随身保镖无师自通还搭了宽松的外套,手-枪藏在后腰并不明显。 但美国人的神经绷得比他们紧。 棕头髮:「跟在你姐姐身后的两个是什么来路?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 西蒙给他递了根烟,打火,自己也点了一根,他噙着烟说:「总不会炸了这里的,康妮有分寸。」 温母、老约翰姐姐、西蒙姨妈、爱丽丝娘家亲戚等等围坐在一个房间讲话,温明理开了一下门就让商静在外面等着,温母见她过来对一个中年女人说,「这是康妮,我的女儿。」中年女人和善的跟温明理聊了几句,温母瞥了一眼里面的房间交待:「爱丽丝和她的姐妹、朋友在里面,你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推了一把温明理的背,说:「去吧,年轻人聊聊天。」 温明理顶着温母的目光走了一段在转角处跟商静打电话交待:「我很快出来。」商静那里传来音响的声音,她今天好像也挺放松的,商静说:「没关系,有人给我抬了凳子,你去忙吧。」 爱丽丝是个典型的南部美人,有着散淡的雀斑和红润的脸颊,怀孕并不损她的美丽。她穿着一身短款白色蓬蓬裙,长到脚踝,腰线划的高很好的遮挡了孕肚,整个人看起来光彩焕发。温明理走过去跟她说话,一个长头髮的女生拉着她的手说,「快快快,把手放到她肚子上。」 她抚上去才知道正在胎动呢。 爱丽丝是她一帮朋友中最先怀孕的,大家都对小傢伙充满好奇。轻松谈论着孩子的性别,「小衣服买了吗?蓝色粉色都买一点。」美国并不限制准父母知道孩子性别,但爱丽丝想办一个性别揭晓派对,所以一直没问。 爱丽丝的朋友都很友善,说几句话还不忘带上温明理,最后聊到孩子周岁生日送什么礼物,爱丽丝:「要是男孩送他挖掘机,要是女孩就是成套的芭比娃娃。」一个人问温明理送什么,温明理笑着说:「看他到时候会不会说话,说话早指什么买什么。」 下午六点由牧师主持简单的订婚仪式,西蒙在承诺中和爱丽丝交换戒指,除了戒圈位置不一样,其他一切都可以看作小型婚礼了。大家跟着一起拍了照、鼓掌,晚会就开始了。 爱丽丝不能喝酒拉着自己小姐妹跑到一边玩了,温母凑过来拍拍温明理的肩,她目光扫过跟女儿牵着手的那个小孩儿,对她说:「明理,你过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 自助餐桌旁是一人高的花瓣灯光,把整个农场照的亮如白昼。 温母打量着女儿的脸,她说:「那个是你的朋友吗?」 温明理点头,谁知道温母接着说:「女朋友?」 温明理心头一紧,她抬起头才发现温母脸色平和的看着她,表情说不出喜怒,就像她上学时每次犯错一样,等着她主动坦白。温明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温母沉默一瞬,过了几秒才发出一声嘆息。 「妈……」温明理头抵在温母的肩膀上,温母眼中含泪,她摸着温明理的头说:「我就说怎么会有朋友这么亲近,连眼神都不一样……是因为我吗?因为我和蔡保育,所以你不喜欢男的?」 「没有,我谈过男朋友,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妈,你非常强大、非常勇敢,你那么艰难的时候都能带我来到美国和他一刀两断,要不是你当初那么果断,我们现在还生活在地狱里。」温明理说。 温母控制不住眼泪,温明理拿手给她擦,温母几乎哽咽道:「那我的女儿怎么办啊?我的明理该怎么办?你是受到什么伤害才转变的吗?受委屈的时候怎么不跟妈妈说呢?」 「没有,都没有。」温明理被她悲切的声音带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抱着温母安慰,她甚至不敢相信怀中这么瘦小的女人是她的母亲。温母在她眼中一直都像一颗挺立的青松,百折不屈。但现在她老了。 温明理泪眼朦胧的看到站在一边的商静,她握着拳头沉默的看着她。 老约翰见状早就给她们母女俩烧好热茶,他出门前拍拍温明理的肩,轻松道:「爸爸出去应酬了,你们抓紧时间谈,记得出去拯救我。」 温明理走到温母身边握着她的手小声说:「妈。」 温母擦掉眼泪强撑着答应一声,她情绪稳定之后就不想为难孩子,温母之前为了两个孩子青春期上心理培训课的时候,培训老师就说过「性向天生」。那时候只有西蒙没谈过恋爱,温母还想要是西蒙真的是同性恋,她该怎么做,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任孩子一个人在外里孤立无依的。 第78页 她拍拍温明理的手,「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吧?她多大了,我看着还小的很呢。」 温明理隐去一系列不好的事情,讲到最后温母说:「才二十一,这么小?」她同情商静的处境,但却不能原谅商静把温明理带入歧途,虽然温明理极尽掩饰,但温母怎么推不出来?她近乎肯定道:「你朋友要我补充身份信息也是因为这个小孩儿吧?她拿这个威胁你了?」 温明理合目否认:「没有。」 温母安静的看着她,她的目光好像直接射入人心,包容、慈爱的看着温明理。「那就没有吧,明理,我不阻拦你们在一起。」 温明理头抵着她的手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温母替她整理头髮,房间沉默一段时间,她说:「你不会撒谎,特别是对我和约翰,一撒谎就要把脸藏起来,不想让我看到眼睛。明理,你是我的女儿,我千辛万苦把你养大,但我从来不求你出人头地或者做什么回报我,能看到你好好生活、能够照顾自己我就满足了,如果我的阻拦会让你痛苦,那我肯定捨不得。」 「人的性取向不会突然转变的,如果爱情来的突兀,那肯定也有消散的一天。你从小就努力读书,就连高中申请大学我们都没插手,你努力这么多年你的的前方本来一片坦途,作为一个母亲,我亲眼看着你奋斗、看着你付出的汗水,我感同身受,所以我不会喜欢一个阻碍你的人。」 温母沉声:「但为了你,我也不会阻止,如果喜欢就在一起吧。明理,你才二十八岁,不是我太悲观,人生这么长她还这么小,她可以陪你多久呢?」 温明理去找商静的时候耳边仿佛还回想着温母坚定清晰的声音,她说:「无论你处于什么境地,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我无条件接纳你、爱你。我不伤你的心,但你也不要为了别人过来逼我,我们现在就是最好的关系。」 温母不愿意接受商静,这件事她轻轻放过也不想其他家人跟着烦心。她的态度很明确,她不会施加压力,她等着两人因为漫长时光而和平分手。 温明理脚步沉重地走过去,商静正看着脚下零落的花瓣,她说:「明理,咱们结婚吧?」 「加州不是认同吗?咱们找个教堂登记吧?」 温明理:「这个时间哪里有教堂开门?牧师也要休息的。」 商静看着好像有点不太甘心,她说:「多给牧师点钱。」牧师也要挣钱的吧? 「即使结婚也要先签婚前协议。」温明理说,「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第47章 约定 那天临走前西蒙还问:「你不在家里住?」他看着温明理身后的朋友说,「房间多,就算那两个男的也能住下。」 「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温明理说。 西蒙嗤了一声:「得了吧。」这么远都能跑来,还差这点时间?温明理没说话递给他一个戒指盒,里面并排放着两颗绿宝石,她说:「本来打算给你们做成戒指,但又担心你们已经选好了、爱丽丝会不会喜欢,以后可以做成项鍊,你们怎么喜欢怎么做。」 西蒙收起来,拳头轻轻锤了一下她的肩,「要是惹上麻烦一定要跟我说啊,老姐。」 温明理见他目光扫过商静一行解释道:「那两个是保镖,我的朋友身份有点特殊离不开身,不过总跟着是有点麻烦。」但她也不能保证安全,要跟着就跟着吧。 她们回去的路上司机会意停在一所小教堂门前,温明理看着商静期待的眼神没有下车,她催促司机回酒店,洗漱过后发现商静正坐在小客厅等她。 商静:「你不想跟我结婚?」她声音还带着鼻音,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温明理经过这段时间歷练也能分清她是真哭还是假哭了,现在这样只有声音就是假哭。她捧着热茶过去,说:「哭吧,哭哭排毒,你这两天不哭我还有点不习惯呢,你看,我手机里都是你哭的照片。」 商静带着把戏被拆穿的愤恨拍了下她的大腿。但手感太好,她手就放那里不动了。 温明理:「我妈看出来了,但她没有劝我跟你分开。」温母是个很有智慧的家长,她不愿意把孩子推出去。商静嗯了一声,说:「能看出来。」她眼神一寸寸拂过温明理的脸颊,盯着她说,「那你打算怎么办?等我好了之后就分手吗?」 「没那么快。」 商静一听眼睛就眯起来整个人气场全开。 温明理:「别掐我,你指甲该剪了,好疼。我是说等咱俩没有感情了,和平分手。」这句话一出口几乎下一瞬商静就说:「不可能。」 「你为什么不肯跟我结婚?现在就在美国,只要随意找到一座教堂,我们就可以领证结婚。」商静问。 温明理说,「你太小了,现在还上着学呢,至少要等你毕业吧?」商静飞来洛杉矶后,陈楷见病情控制不住就帮她递交了休学申请,就算今年夏天能重新开课也要等到两年后才能毕业了。她气焰瞬间消散。 温明理:「还会不会反覆?我看你最近真的好的差不多了,要是不会反覆就回去上学吧,我不想跟一个大学都毕不了业的人谈恋爱。」商静气的又开始掐她大腿,温明理忍着疼拍她的手,「开玩笑呢,怎么掐我上瘾了?」 商静:「我不想一个人。」她的表情掌控真让人嘆为观止,羞耻心这玩意儿,不存在的。这时候正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第79页 温明理:「我也回国。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只要不是异国恋提什么都可以,商静很痛快的答应了,「行。」 「……第一,不公布我和你的关系。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亲戚,不用解释太多,公众场合避免亲密举动,不要让我为难。」 商静:「跟我在一起很丢人吗?」 温明理这时候才发觉她还没从抑郁症状走出来,她正常情况只会拍桌子发脾气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她说:「先别打岔,我说完你再说,第二,不对外公布你的性取向。」 商静:「第二个有点晚了,之前我收拾那些人家里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原主亲自承认又是另一种性质。同性恋身份并不可耻,但在一个尚未平权的年代,主动对外公布就像在自己身上立了一个靶子,商静行动并不收敛,她在金融上的天赋、手段可以支撑她走的更远,温明理不希望有一天有人拿性取向攻击她,让她跟商建涛绯闻一样成为人们饭前酒场的下酒料,虽然商静很可能并不在意。 她说:「我希望你可以平静、平安的长大。」 商静感到她的诚意和爱护几乎失态,她慢慢枕在她的肩上说:「我不小了!我都二十一了!在国内也可以结婚了。」 温明理摸了一下她的脸,「跟你在一起并不丢人,我很开心,如果我不开心我就不会违背我妈妈的意愿继续跟你在一起了。我希望保护你,我也在保护我自己。你之前用舆论战跟你爸斗,怎么没有想过未来某一天这种事会不会应在自己身上?」 商静:「他们不敢。」 温明理:「他们连老的都敢埋汰,凭什么不敢说你?」商静不想解释自己下场指挥的事,只能点头说好。但她还是惦记着结婚,跟温明理结婚这个念头真的太有诱惑力了。商静处于财富中心这些年见证很多段婚姻中的不甘,她之前还会说齐月娥蠢,但等事情真降临到自己头上,却又觉得没所谓了。 要是一纸婚书真的能锁住温明理,她觉得自己甚至能容忍她出轨。 商静磨着温明理撒娇:「跟我结婚吧,好不好?明理,姐姐,我们去选戒指。」 温明理听到她喊姐姐几乎瞬间出戏,她回过神来发现商静正谴责的看着她,她好像笑出声了。 温明理道歉,但还是说,「你喊我名字吧,喊姐姐我总觉得你在……」装嫩。商静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意志强大的灵魂,有时候她都无法准确界定她的心理年纪,但总觉得脱离□□,她们年纪也没差多少,喊姐姐的时候她总觉得商静要坑人了。 一番剖心置肺的谈话下来商静还是气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她不睡温明理自然睡不了,温明理半梦半醒间商静还在磨缠着要结婚,说结婚后温明理可以分多少多少东西,她会多开心,商静:「我的生日就快到了,当成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你的生日不是在八月底吗?一年要过几个生日? 温明理扇了一下她的脸,她手上没力气打人根本不疼,但商静却跟抓住她的把柄一样摊在她身上继续耍赖。 温明理终于开口了,她说:「教堂结不了。」她有时候也觉得挺神奇的,在西方基督文化中宣扬上帝爱世人但却视同性恋为罪大恶极,加州现有的教堂牧师都拒绝为同性恋人送上祝福,如果真要找教堂也只有去政-客作秀的地方,但那里肯定要公布她们的姓名。 商静不信教教堂对她来说就是领证方便一点,这个行不通,她就说:「那去市政府,不是有护照就可以吗?」看来还做了功课。 温明理:「还需要父母同意书。」 商静一下沉默下来。 温明理都以为她放弃了,结果刚回旧金山没多久王朝德就苦哈哈从香港赶过来替商静找了人权律师。 人权律师说:「旧金山政府因为之前的违宪败诉案对同性结婚持宽容态度,手续相对没有那么严格,双方只要持相关身份证件就可以註册,不过三个月内需要带着两名证婚人去市政府完成其他手续,在这期间内双方都可以反悔。等手续完成结婚证会邮寄过来。」 温明理谢过律师让陈亚楠送人家回去,一把年纪了出来一趟看着也挺费力的。 商静说:「跟我结婚好不好?」 温明理看着她说:「你应该先吃药。」 商静丧气地坐在书房看了一晚上文件,第二天温明理就听陈亚楠说商静又开始收购商氏母公司的股票,还夺下了商建涛拍的一个资产包,沉寂两个月的理财团队重出江湖、疲于奔命。 「……」温明理想:这是拿商建涛撒气吗?不过商建涛也不算好人,商静爱玩就玩吧。 商静病情在缓和之后又迎来一次反覆,乔治调整药量再三交待温明理注意看护,他说:「春天商静抑郁症状最为严重,我那时候甚至要求护工为她绑上束缚带阻止她自杀。」看到温明理眉心蹙起,连乔治也不由自主放缓语气说:「但你来之后,因为陪伴和情感依赖,她已经好很多了,你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可以,你在这里她捨不得去死的。」 回国计划再度搁浅,商静明显因为抑郁復发开始烦躁,温明理陪在身边经常听她说:「会不会感觉我很麻烦?」 温明理耐心地安抚她,问她之前是怎么调节情绪的,商静:「不调节,脾气发出去就好了。」但抑郁期她胸口就像压着一块石头,攒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第80页 乔治见她连续几天焦躁生怕突然再转换,建议她多动动。……商静体力不太好。 乔治:「倾诉和运动都是对抗心理疾病的良药。」他早就想劝商静跑跑了,但有时候面对这种位高权重的病人,说不准哪句话触雷职业生涯就结束了,医生也挺无奈的,他的朋友受僱于某富豪,因为富豪生性固执,他甚至只能开富豪愿意吃的药。 跟那个比起来,有温明理陪伴的商静就像拔了牙的老虎,比之前温驯很多,还算不错的僱主了。 乔治:「或许可以试试身体沟通。」话音刚落温明理就挥手让他滚出去,乔治心想:你是怕她一直缠着你吧?招式不在老,管用就行嘛。 第48章 过渡 商静很乐意磨缠温明理,但温明理忍了半个月见她还没有好转就开始督促她运动,二楼地板铺了瑜伽垫,商静做几个伏地挺身就难过的趴在上面不动了。 「又烦又难受。」 温明理拿着温水和药走过来,商静闭眼调整情绪,看她肢体语言拿药的如果不是温明理,她早掀翻了。温明理盘腿坐在她身边也没说话,等商静自己调整好了才把药吞了。 她吃完药就说:「你陪我一起练。」 温明理倒没所谓,之前为了维持身材还会跟着瑜伽老师一起做普拉提,完整伏地挺身做不了还可以做半个嘛,商静是不会跟她计较的。 但她还没站起身拿瑜伽垫,商静就拍拍自己身下,「你来这里。」 温明理疑惑地走过去,商静护着她的头让她躺在瑜伽垫上,双手撑在她耳边在她身上做伏地挺身,往往是做一个往下压两人脸对着脸,目光交缠之间她忍不住就吻了上去。最后屋里只有两人亲吻的声音,偶尔夹杂着被咬疼时温明理的轻声喝斥。 她们一直在旧金山待到夏天。 西蒙和爱丽丝的孩子出生,温明理独自一人前去送礼,爱丽丝生了一个小男孩儿,西蒙取名为洛根,中间名则是约翰的名字,向他伟大而又沉默的父亲老约翰致敬。 爱丽丝在这上面很善解人意,没有争夺孩子的命名权并且夸赞名字好听。 西蒙说:「之前还想取名为约翰,不过一想以后家里两个约翰还是算了。」他的生母是个瘾君子,经常进出警察局、戒毒所和监狱,把一家人折磨的苦不堪言。在生母判刑□□十年后,老约翰决定离婚搬离远来的住所来到罗兰岗,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笨拙地尝试照顾他,最后跟温母结合,但为了两个孩子考虑,他们没有再生孩子。 他们这个重组家庭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来联繫一直很紧密。 爱丽丝哺乳两个月后重新投入自己的人生计划,西蒙根本照顾不好孩子,小洛根交由温母和老约翰养育。 不过即使温母他们再疼爱洛根,远离父母的孩子都没什么安全感。大家只期望在他懂事之前这对年轻的父母可以接过抚养孩子的重担。 温明理跟商静在一起后考虑过自己以后可能不会有孩子,她因为有储蓄的习惯也算有一些财产,本来是谘询律师捐赠给慈善基金会,但美国国内又暴露出慈善机构腐败的问题,所以一直搁置。小洛根出生后,温明理联繫律师在银行开设了一个读书基金帐户,以支持洛根读书,如果他不念书这笔钱会流入温明理母校的贫困生帐户。 商静听闻还想给城市大学捐款,温明理拦了下来,她说:「城市大学虽然是私立学校,但现在对捐款来源审查比较严格,你不是校友、不是机构捐助人,手续很麻烦。」 美国税务人员还能藉此一举刺探她名下所有财产,这样太危险了。 商静退而求其次捐了一批实验器材,又为温明理就读的人文与社会学院提供了上万册图书,在美国一本上百美元的书价面前,商静此举可以称得上豪奢了。 温明理毫无意外的接到母校对外联络办负责人的电话,负责人试探着邀请她出席慈善晚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富豪包养的小蜜,她很遗憾的拒绝了负责人,「很抱歉女士,我还在工作,我没有时间。」 负责人被拒后也没有纠缠好风度的又捧了她几句才挂断电话。 商静正坐在一边打游戏,见她放下手机就说:「过来陪我玩。」 温明理慢吞吞的走过去,商静打完一局见她还站着就抱着她的腰把脸埋进去撒娇,箍的太紧了人都动不了,温明理拍她的头:「你怎么捐了那么多?」 商静小声说:「谢谢他们把你培养出来。」让你走到我的身边。 爱屋及乌,老约翰、温母的工作突然变得无比顺利,保险公司还为他们提前结清了养老金,令担心抽不出时间照顾孩子的老夫妇松了口气。 在乔治宣布商静痊癒准备启程回国前,温明理回罗兰岗陪父母住了一段时间。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温明理去送出生礼的时候洛根还红彤彤的攥紧自己小拳头包在襁褓里,这次回去他已经可以瞪大眼睛对着人笑了。 温母说:「再过一个月就会爬了。」 老约翰是照顾孩子的主力,爱丽丝母亲得闲时也会过来照料一段时间,大家和平相处并没有为抚养孩子产生矛盾。 温明理抱了洛根几次跟温母说:「妈,我要回国了。」 温母正在流理台处理食材,闻言连切菜声都停顿片刻,良久温明理才听见她说:「放弃你所打拼下来的一切回国,明理,值得吗?」 第81页 温明理:「也不全是为了她,我联繫之前的学长在国内也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温母神色郁郁,温明理说:「妈,我只是回去待几年还没打算在那里定居呢。」 温母长嘆一口气:「我当年走的时候你外婆就一直哭,她还说为什么把我生成女儿,千挑万选没远嫁,结果遇人不淑直接躲到国外……这二十年隔着一个太平洋母女不能见面,你回去也好,还有钱吗?我给你打点钱多给你外婆买点衣服,她最喜欢新衣服了。」 温明理说:「有。」只多不少,商静在钱上从来不吝惜,她名下房产已经有三套了,更遑论银行帐户上的钱。 不过温母还是说:「还是要打,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心意。」 温明理回旧金山前夜温母跟她说了一晚话,临走前温母用力抱了抱自己的孩子,交待道:「不能在国内定居。」温明理宽慰她,「我是美籍华人,留居国内还要申请签证呢,很麻烦,不留,放心吧。」 商静生日过后、社科大学开学前夕,陈楷终于跟学校沟通好,商静插班在低一届专业班继续读书。开学当天温明理乘车送她到门口,商静拉着她的手说:「放学一定要过来接我。」温明理还有一场面试,时间来不及,没有说出准话,打算等商静进教室之后再发微信通知她。 陈亚楠看见她发消息整个人就跟触雷一样求亲哥陈楷给她派活熘了。 温明理见完学长回去就见商静坐在客厅发飙,保姆、阿姨正在收拾残局,见温明理回来商静才收敛怒意说:「你去哪儿了?」 温明理喊工作人员都退出去,等人关上门才放下包走到商静身边说:「我没给你发消息吗?」 商静:「没看到。」 她这话说了自己都不信,只能找补道:「我第一天上课你都不陪我,下课还看不见你的踪影,一天没见面,我太难受了。」 温明理回父母身边的时候她可比现在乖顺的多。温明理没戳穿她只是问:「你想让我怎么做?不工作二十四小时陪在你身边吗?」 商静正有此意:「为什么在国外就可以?现在就不行?」 「因为你生病了,我也正好需要时间调整。」温明理说。 商静沉思半晌,「可是南市秋天已经快到了,我的狂躁期又要来了,你都没感觉我最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吗?」 「商静,不要装病,我能看出来。」温明理说,「我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什么也不做。」 温明理有时候真对商静接受的教育感到好奇,陈楷说商静没有固定住处,因为商齐两家老人做主的时候都对这个孙女极为疼爱,所以她经常是香港待一阵大陆待一阵,商家老爷子去后又养在三叔公身边几年,最后权衡半天回到齐月娥身边。 也许是因为她身边待的都是上位者,所以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夺取。她会毫无顾忌的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毫无节制。 她喜欢温明理,所以她就想把温明理困在自己身边。 温明理知道这时候只能干脆利落的掐灭她所有幻想,要不然之后还有的磨的,她很严肃的说:「商静,我不想跟你生气。」 商静见温明理坚决的样子怕再纠缠下去真把她惹毛了,只能不情不愿的妥协了,不过她要求温明理工作谈妥之前陪她上课。商静:「大三课不多,每天只有一两节。」她实际上可以不上的,但刚到学校又插班老师都对她有印象不好请代课,等她摸清老师脾气就好说了。 温明理跟学长接触商量也不是一两次就能成功的,不忙的时候也会去学校陪她上课。商静课表多的是大课,几百人笼统坐在阶梯教室,人多的分不清楚,温明理随大众换上t恤衫、牛仔裤,再戴上棒球帽真跟大学生差不多。 而且真要论起来她这种曲线分明的身材更受欢迎,没去几次商静就黑着脸罢课了。 她说:「招蜂引蝶。」才去几回就有男生上赶着要微信,她狠狠咬了一口温明理的脸颊。直到温明理扇了她一巴掌才松口。 第49章 身份对调 这种平静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国庆放完假社科大学举办开学典礼,商静接到通知说辅导员要查人缠了温明理一阵只能自己去一趟,商静前脚刚走温明理后脚就接到刘秘书的电话,这也太巧了。她把号码拉黑没有接。 晚上商静一进门就扑到她怀里,温明理被她一打岔也没想起来这回事。 直到第二天下午司机开车送她写字楼,路中突然有车别停,沖天的剎车声响起! 温明理撑着车窗刚坐稳,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情况说:「温小姐,坐稳。」他刚刚以为遇险下意识就想踩油门闯过去,他们这种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开车遇险都是沖。即使劫匪持枪,人面对钢铁怪物都会下意识退却,只要留出一道口就是胜利。 温明理坐的这辆改装车着重安装防爆玻璃、加固柱,皮实的跟坦克一样,虽然吃油但危险时刻就是救命利器,司机临门一脚,才见一头利落短髮气质出众的中年女人施施然从前面的车走下来。 司机认出老闆老妈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从车内后视镜看着温明理听她指示,温明理深吸一口气整理情绪,半晌才忍着怒火说:「靠边停车。」 说话间齐月娥走来敲响车窗,车窗降下来露出齐月娥面色复杂的脸,她说:「好久不见,温小姐。有时间跟我聊聊吗?」 第82页 车内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因为车辆紧急制动安全系统自动联网报警,同时电台唿叫频道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司机跟温明理手机都了响起来,温明理看了一眼齐月娥接通说:「我没事。」 陈亚楠担不起这个责任,技术员正在调行车记录仪和车内监控,她声音紧绷:「温小姐,我现在派保镖过去,您的手机里有实时定位,请不要离身。」 原本服务于商静的紧急预案瞬间启动,休假保镖就近赶往。她接电话的时间几辆装着保全、电棍的黑车已经朝这里涌过来了。 得益于保全公司的训练,他们会第一时间用车堵路,防止歹徒带人质逃出监控范围。 这条路不算偏,两个车头互别堵路,已经有车主按捺不住开始鸣笛,不时探出车头观望。 「怎么回事?出车祸了?」 「富海路堵了!」 …… 温明理挂断电话对齐月娥说:「你只有十五分钟。」 齐月娥定的清顶咖啡厅,去年温明理随便找的谈话地,现在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温明理心想这也算故地重游了。齐月娥落座后客气的问温明理喝什么,又给自己点了杯黑咖啡,等服务员端上来时间已经过了八分钟,温明理约好的谈话还有半小时,她看了眼手錶,「齐总,还有七分钟。」 齐月娥见她如此作态倒是一笑说:「温小姐稍安勿躁,现在就是小静赶来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我再怎么说也是她妈。你没见司机都不敢冲过来吗?他可是部队出身,今天要是换小静坐在车上,我这辆车少说也要报废。」 「你要是敢跟她碰头还会找我?齐总,别把人当傻子,我们关系也没好到能闲聊的份儿上,我今天还有事,你要是有事直接跟我说,没事我也不想陪你枯坐。」 齐月娥笑意收敛:「你对我这个态度也不怕她看见寒心?」 话音一落就见温明理奇怪的看着她,好像她变成了猴一样。齐月娥出言试探本来就是不想让自己落入下风,本以为能借身份压她一把,结果温明理这个态度她反倒有些摸不准了。 见温明理拿起包齐月娥扬声道:「温小姐,你难道乐意看着小静众叛亲离吗?她已经跟她爸闹翻了!她背后没有一个支持者她能走多远?年轻人不要太独!我身为她的母亲就是她的天然盟友。」温明理动作一顿,齐月娥声音压低一个声调说:「现在连我也坚持不住了。」 温明理:「继续说。」 齐月娥见她态度胸口一堵,但还是声泪俱下的诉说自己被陆副总夺权之后过的有多艰难,原本立在她手下的下属又是如何忍辱负重等待她重回做主,陆副总年老体衰掌权这些日子做的煳涂事……她一边说一边打量温明理神色,见她眼神都没变一下就肯定商静出手她也是知情的。 齐月娥最后总结道:「我知道小静生我的气,但我这些年累死累活还不是为了她之后能有个落脚处?她一个小孩子大学出来能干什么?现在这世道,即使她爸不靠谱,有我托着总是轻松点。」 温明理好像被触动一样终于正眼看她,齐月娥还没抓住机会再接再厉就听她喊:「商静,这里!」 咖啡厅的清净被人打破,顾客眼神不满的循着声音扫过来。 她们这一桌瞬间成为视线焦点。 齐月娥这时候也顾不上体不体面了,怀着侥倖转身看着果真肃立在几步远处的女儿,唿吸一窒。随即强撑着说:「小静,你终于愿意见妈妈了。」 商静厌烦地看了她一眼,对着温明理说:「还不走?」 司机早就等在门口,见僱主跟温明理坐在后座非常上道地升起了隔板,温明理不怕她的臭脸,一边吩咐司机继续去写字楼,一边问:「你听到多少?」 商静:「不多。」生意人一张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她就是歷练良久这回凭空听了一肚子齐月娥为她好的内心剖白胃里也跟吃了隔夜饭一样,想吐都吐不出来。 温明理见她烦闷几乎忍不住笑,商静郁郁地看着她说:「你还笑!我听到有人别车都要吓死了!」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富海路跟商业路算是堵死了,现在工作人员还留在那里跟交警沟通。 她抱着温明理声音闷闷的:「我吓死了……」虽然温明理在她刻意安排下没什么头衔,就是在商同甫这样的小卒小虾眼里也算「一穷二白」比较安全,但她就怕哪个不长眼的真打着温明理的主意,到时候她就是有通天彻地的能耐都晚了! 商静:「你以后不管去哪儿身边都要跟保镖,男保镖不方便就跟个女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温明理之前一直嫌保镖跟着麻烦商静提几次都没同意,但今天这种事她也不想再来一次了,她也是没想到齐月娥这种身家的富豪在国内都能这么狂,闻言点头,还不忘说:「找个漂亮的。」她看着商静瞬间兇恶的眼神几乎要笑出声,「还要年轻的,比你差的我可不要。」 商静一生气背上的寒意慢慢下去了,搂着她的腰近乎懊恼的说:「你就会气我。」 她课也不上了,陪着温明理去面试,等温明理跟学长谈妥回去的路上才说,「你怎么不跟我说你的朋友是个男的?要开公司我可以给你投资啊,用得着跟别人合作吗?」 「别,我可不想哪一天你一生气员工就知道大股东要撤资了。」 第83页 商静:「我不会。」 但她现在又不能一直强调自己吃醋,说着说着就感觉自己委屈,声音都带出来了。商静:「我算谁啊,连你妈都不同意,说不定哪天撑不住你就拍拍屁股走了……」她想起来之前在西蒙婚礼上盯着温明理看的表哥,一时又妒火沖天。 商静:「我真是……」 温明理瞪着她:「继续啊,怎么不说了?你是不是还要数一数之前我谈过的男朋友?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弃暗投明、抛家弃产跑到南市?」 商静这下又不敢吱声了只能凑到她身边胡乱亲吻她的脸颊、耳垂,车子平稳的停到新别墅停车位,温明理费力推开她,出门前才涂上的口红这会儿已经不能看了,商静递给她一张卸妆湿巾,温明理对着梳妆镜擦干净,下车的时候身上原本挣齐的职业装挣扎一路还是难免有些褶皱。 齐月娥龟缩几天见商静没出手整治她又开始接触温明理,只不过见识到商静的重视不敢真把人惹毛了,现在就是电话骚扰外加温明理在写字楼上下车那一段时间跟着说话,温明理身边跟着保镖人被拦到几米开外也没受什么影响。 她有时候真是佩服这些人的心理素质。 该拿大的时候鼻孔朝天,一见风势不对,伏底做小也玩的熟练。这种狗皮膏药,真要去干一件事谁不夸一句「有魄力」呢? 她这两天忙着去工商局跑程序註册,接到表哥电话已经是晚上了,表哥打了一通就没继续,温明理回拨过去才听到表哥说:「明理,你在国内吗?赶紧回来一趟吧。」 ——温外婆因为心衰进了医院。 医生安慰家属:「这是老年人常见病了,人活得久身体器官也在超负荷运行,只要坚持吃药,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舅舅温远接过电话说:「明理呀,你妈妈还不回来吗?赶快回来吧,快点回来!」见最后一面。 温明理听懂他未尽的意思整个人都僵硬了。 上次见面温外婆还能跟她抱怨说表哥表嫂一直没要个孩子她总放心不下又不好劝,这才多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她就像坠入冰窟一样,就算齐月娥截停自己性命垂危都没现在来的恐惧,温明理手脚冰凉,嘴唇张合但是发不出声。半晌回过神才发现商静正抱着她安慰:「没关系,没关系,我去请专家,咱们这就赶过去看看,别担心。」 温明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说:「我该跟我妈打个电话。」她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抓住商静的手说,「帮我一个忙。」 商静:「你说。」 她要处理一个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第50章 见面 蔡保育跟温英离婚一事并没在单位引起太大波澜,虽说那个年代离婚也算大事,但当事人一个远走一个闭口沉默,观众失去谈资和附和兴趣自然消散了。更何况蔡保育当年还做的很隐蔽,——谁也想不到一向和气遇到人都会打招唿的男人可以家暴、妻子搬走后还会带着兄弟打砸岳家。 温家人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他营造的阴影之下。 越小的地方这种事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不平和怨恨除了当事人大多都遗忘了。 蔡保育二婚当天除了当年给他和温英做媒的媒人,该到的人都到了,二婚妻子很快又生下一个儿子,这些年虽然岳家强势,夫妻间偶有摩擦,他职位止步不前,但总体来说人生也算顺风顺水。 再有两年他就退了,这种事业单位对老同事极为优厚,几乎可以展望他的晚年。 蔡保育下班前见到老领导过来,老领导是项目部请来的退休返聘人员,为大项目把关坐镇,基本驻扎在办公室很少下楼。他还没站起身打招唿就见老领导走到他工位面前说,「保育,跟我过来一趟。」 老领导办公室还养着鸟,他进门先餵了次食才对蔡保育说:「坐,咱们坐下聊聊。」 他先是问:「家里还好吧?」 蔡保育点头,老领导:「改天带着少娟跟小泉过来吃饭,你嫂子最近正跟着保姆学做菜呢。」老领导跟他岳家相熟,聊完家常就说:「最近平地起风,我夹在中间也难办啊,保育,你明天先不用过来了,在家里歇两天就当放放假,不过别出县。」 蔡保育听到最后一句心下一沉,他说:「这是怎么了?」限制出行? 老领导:「等上面商量出个头绪,我再跟你说,现在你知道了也是一家人跟着心烦,都是老同志了写材料还会吧?这样,你先把跟温英那段婚姻关系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做个总结,后天交给我,能赶得及吧?」 蔡保育没有多问只是平静的说:「行,一定不负领导的信任。」 政府改制之后事业单位独立出来,□□对蔡保育能不能派上用场、能派上多少用场这还说不准,但商静请的熟手之前做过本地法官,熟悉这些程序,总能在事情发展的差不多的时候适时添一把火。 不过几天时间,某单位蔡某育早些年横行乡里的二三事传遍了整个区。妻子跟他闹了一场收拾行李回了娘家。 他拿着公文包回家,楼道里遇到的邻居都审视的看着这个男人。 一个大婶说:「会咬人的狗不叫。」 蔡保育顿了一下,回头的时候眼角上挑,他眼眶深陷,盯着人就像一条毒蛇,目光又平又冷。 第84页 这副表情吓得大婶孙子大哭。大婶讪讪地抱着孙子走远,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上楼了。 陈亚楠负责跟进,见这么多天了调查组还在约人谈话有些心急,温明理外婆情况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温母下周就要赶过来,她想在温母回国前把一切事情都搞定在温明理心里留个好印象。 熟手魏长河说:「走手续、走程序还有的磨呢,就是官员双开也要符合程序啊,这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 陈亚楠:「那我派点人去他单位坐坐?」 「没用。」魏长河现在受僱于商静手下公司对外关系部,体制出身最明白这些道理,他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单位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跟他同一批的某个男同事就因为私人感情关系闹了个大笑话,但时间一久人换了一拨男同事照样得到了提拔。 他见陈亚楠不以为意忍不住吐槽一句:「你跟你哥脾气真是天差地别。」要是陈楷在这里想的肯定是去哪个领导家里坐坐、聊聊天,上面一通融他就好办了。 哪像现在一样还要一手带人。 陈亚楠不信:「要是有人扯着横幅闹事呢?」 魏长河点了根烟,他们现在正在□□部门外面,保安出来说:「这里不准抽菸,去外面。」魏长河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抽手递给保安一根,这拉着陈亚楠走到路边自己蹲在马路牙子上。 魏长河:「那你尽管做,进了局子可别怪我没捞你,现在都是么年代了?法治社会,姑娘咱们可不兴这一套。」 陈亚楠看着还有点不服气,魏长河又要用人又怕她脾气一上来真给自己闹事。 他好心点拨一句:「我会做无用功?亚楠,你都不想想□□走一轮这个蔡保育名声会好吗?」就算是官员接受调查之后本身清白也难官復原职啊。 「他都快退休了,名声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这个恶人在邻里赞扬声里活这么久真是便宜他了。」 魏长河:「砸了一个臭鸡蛋怎么没影响?你等着吧。」 温明理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表哥见她来的匆忙还说:「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过去接你?」他朝后面看看说:「没行李吗?」 温明理顾不得跟他聊这些直接说:「外婆怎么样了?」 表哥:「还在睡觉,你进去看看吧。」 温明理握着外婆的手坐了一夜,表哥:「奶奶早上起的早,那天吃饭的时候还没出屋我妈就觉得奇怪过去敲门,她正躺在床上喘气,只有眼睛能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120直接送到抢救室,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我太着急了,就怕你们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奶奶能说话就在喊姑姑的名字。」那声音听得他都心酸。 温明理看着外婆憔悴的面庞眼泪都控制不住,她压低声音说:「我守一晚上,你去歇歇吧。」表哥守了两天眼睛里全是血丝,闻言也没客气,一头栽到简易床上睡到天光大亮。 第二天表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头正摆着早饭,他睡了一夜飢肠辘辘闻到饭香也顾不上洗漱直接拿起一个包子就吃,温外婆正靠坐在床头,她的脖子还没力气只能枕在枕头上,这会儿疼爱的看着表哥说:「哎呦,怎么吃的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 表哥咬着包子含煳不清的问:「明理呢?」 「她朋友来了。」温外婆说,「给你媳妇说别过来了,好好歇歇。」 两人正聊天,医院清晨大查房开始了,主治医生带着比平常多两倍的人走到温外婆身边,询问病情,表哥顺便问:「我奶奶脖子还使不上力气。」 主治医生看向身后的人,两人交流一会儿才说:「那咱们再做个检查,现在还不能随便移动,总要等情况稳定之后再说。」 表哥也看见人群中隐隐为首的老人,他看起来只有六十岁的样子,但整个人头髮都白了,脸上还有老年斑,看起来威严又和气。 老人拍拍表哥的肩膀说:「别担心。」 等一群人唿唿啦啦出去表哥还奇怪:「今天怎么换了生面孔?」 商静正在客房处理事情,温明理洗把脸出来又要去医院,商静见她出来就把人赶出去拉着她的手说:「再睡一会儿?」要不是她过去找人,温明理都不肯过来。 商静哄道:「专家都来了,我把整个南市心内科老手全都请过来了,他们还在开会讨论病例,你这时候去也帮不上忙,歇一会儿,医院那边我请个护工过去。」 「会吓到他们吧?」温明理说。 表哥跟舅舅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温明理想赶过去陪着。 「我交待过陈楷,他有分寸。睡一会儿吧?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温明理还是不放心:「我去那里睡。」她亲亲商静脸颊,说:「你忙吧。」 温明理再到病房表嫂已经过来了,她拉着温明理的手说:「瘦了点儿。」表嫂是个很利落的女人,比表哥温俊友大两岁,今年已经三十三了,她现在面色有点苍白。 温明理小声说:「嫂子,去歇着吧,舅妈、舅舅、表哥跟我都在,你现在也要躺着,外婆知道你的心意。」 表嫂点头但还是没离开,直到护工赶过来一气呵成的给温外婆擦身、涂药换床单餵饭,温明理这才有理由把两人都轰回去。 第85页 温外婆被人摆弄也不难受,等护工去打饭才说:「你朋友呢?怎么不让她过来?」 温明理坐在温外婆身边说:「她不过来。」 温外婆闭目微笑道:「是怕我生气?老婆子心理素质好着呢,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道理容不下一个小的。叫她过来吧,一个女孩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怪可怜的。」温明理没说商静身边跟着人,温外婆好像也忘了她带着一群人去老家的壮举,商静这个年纪在她眼里还是个小毛孩子呢。 温外婆拍拍她的手:「没歇吧?去那张床上睡一会儿。」医院已经把他们调到单人间了,这里设施全隔壁就是医生办公室,三无不时还有护士过来看顾,比之前条件好的多。温明理摇摇头说:「这会儿不困,咱们聊聊天吧?」 温外婆:「跟我这个老婆子聊什么?」 温明理:「还难不难受啊?」 「不难受,看见明理就不难受了。」 温明理:「我妈明天来,外婆,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西蒙的孩子刚会爬,现在还能吃手呢。」温外婆听见孩子就来了兴趣,打起精神又让温明理陪她翻看小洛根的照片,温明理指着这一张说是吃饭的、睡觉的、淘气的,老人家看着小洛根嫩唿唿的小脸爱的不行。 最后嘆了一句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你跟你表哥的孩子,我这辈子闭眼前还有指望吗?」 第51章 老人之言 「有。」温明理说。 温母这次会带着小洛根一起回来,温明理:「你就把他当成重孙子吧。」温外婆闻言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口中说道:「我的小明理啊还这么精明,一句哄人的话都不愿意说吗?我知道你向着你嫂子,外婆没有逼那对小两口,见他们夫妻和睦我心里就满意了……」 她长长的嘆了口气,「事事难两全,可能咱们家真没这个福份吧。」 表嫂在温外婆出事前刚刚流掉一个孩子,他们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去医院检查两方也都没有问题,温家家长温和开明认为是缘分没到也没逼迫他们,但年纪一大他们自己觉得该要个孩子了。 温外婆:「看见身边朋友都开始带孩子,自然也会着急,你嫂子喝中药我都觉得苦,折腾这几年没办法开始做试管,打那个针,你舅妈陪着去回来的时候跟我比划说有那么长啊!苦了这个孩子了。」 所以孩子自然流产后一家人都挺伤心的。 温外婆心衰也被表嫂认为是伤心过度,她自己十分过意不去。 温明理也是在商静着手调查之后才知道还有这回事,她之前还以为表哥夫妇是想丁克所以不要孩子,老家三十多岁孩子都可以去幼儿园了。试管很伤身体,而且这个人还是表嫂,温明理没办法昧着良心拍胸脯替表哥他们保证一定会有孩子,但老人的心愿无法达成,她握着温外婆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跟商静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她头抵着温外婆手臂,温外婆哎呦一声说:「怎么了?又替他们难过了?」她说:「外婆都想开了,没孩子就没吧,人家父母把好好一个姑娘交过来也不是让我们折磨的,你表嫂孝顺心里压着事也不愿意说出来,你该劝她。」 温外婆也不想一直提这些不开心的事,话题又扯到商静身上。 温外婆:「既然确定关系了就带过来让我见见吧。」她摸着温明理的脸说:「明理喜欢的人,外婆也会对她好的。」 商静知道要见温外婆竟然有些紧张,她之前面对温母也没这样。温明理询问,商静:「因为她喜欢我啊。」面对对自己有好感的人她也免不了俗希望留个好印象,至于温母……她可以看出来,她不喜欢自己。往前凑人家还生气,她也就不管了。 温明理听懂她的意思难得抱了她一会儿。 商静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跟以往的张狂作比甚至显得有些委曲求全,令人心疼。温明理一下下拍抚着她的背。 商静下巴磕着她的肩膀说:「感觉对不起我吗?」她咬了下她的耳垂,「那你多爱我一点补偿我吧。」 温明理笑道:「哪有你这么加的?」 温外婆见人好像就是想替商静过个明路,至少让温家人眼熟、表明她自己的态度,她实际上不是很在意商静长什么样、有什么家庭背景,商静在她眼里先是一个孩子,然后是温明理的恋人。商静略显僵硬的走到她身边喊了一声「外婆」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温外婆和气的拍拍她的手说:「要乖一点哦。」 温母赶到之后先是扑到温外婆怀里哭了一场,连带的小洛根也开始哭,舅舅温远才开始叫停,他说:「回都回来了,这是好事,不能哭了啊。」温母笑中带泪,这才开始介绍约翰、小洛根,她目光划过商静顿了一下到底还是闭上嘴没再说什么,但之后再也没给温明理一个眼神。 趁着他们叙话商静去了专家办公室一趟,陈楷跟在身边说:「情况不太乐观。」温外婆进院是因为急性心衰,心脏还有很多附加问题,要想彻底解决只能动手术,但给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动手术条件非常严苛,专家也有点犹豫,因为他们不能确认手术过后病人是否可以恢復到先前的水平。 如果动手术反倒加速了老人身体恶化,这就得不偿失了。 但商静这种富豪不可能接受这个答案,专家之前也跟商家有过接触,知道这些人的处事风格他们压力不可谓不大,最终等检查结果下来商量几天还是建议送温外婆去专门的疗养机构,等待手术时机。 第86页 被众人推出来顶缸的是一个副主任医师,看着三十岁出头,他们很有心机没选最小的——这就是明摆着煳弄人了,年龄也是病人博取病人信任的一部分,他们也不敢推大佬出去受气,所以副主任医师讨了很多好处之后就做好准备过来挨骂了。 医生:「先吃药观察三个月,血压这些都控制好,等她能下床走动了再查一次做心超声心动图、胸片,我们拿到结果再开会研究。」 他说完看见商静都没抬头,整间屋子站着三个助理模样的人,安静的连唿吸声都能分辨出来。这种压力下,医生不一会儿就出了一头汗。 商静:「这是让人等死了?」 医生赶紧解释:「老人身体条件不好没达到手术条件,我们也不能擅自给她开刀,人一旦老了身体就像一个损坏的精密仪器,有时候碰了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连带的也会出问题……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诚恳建议:「像老人这种情况即使是老祖宗来了也是劝她吃药控制,商小姐,我的老师、老师的老师都来了,我们还跟其他同行开过会……」 他们一直僵持到温明理推门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医生的错觉,他觉得这个女人推开门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缓和很多,紧张的气氛瞬间一松,他背后出了一身汗。温明理走近跟医生握手说:「麻烦你们过来,辛苦了,您忙吧。」 医生都没看商静脸色脚踩风火轮熘出会议室。 身后商静说:「怎么出来了?」 温明理:「要不是出来怎么知道你在逼医生?」她用手指整理商静的头髮,温明理跟舅舅聊过之后就发觉大家竟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舅舅温远说:「之前你外婆还说不要去公墓,即使是火葬也要埋到老家,跟你外公待一起她不害怕。」 「医生之前跟我舅舅聊过了,手术风险太大,他们不愿意外婆受这个罪。」 商静说:「……那怎么办?还转院吗?」 温明理:「不转了,请两个护工照顾,我妈会留在这里陪着外婆,小舅舅也正从外地赶过来。」 她已经哭过一场,眼睛像水洗过一样清澈,眼周发红,但笑起来还是非常、非常美。商静埋到她脖颈间深吸几口气,心想温明理跟她父母长得都不像,只有温外婆脸上有她的影子,这太难得了,所以她才想留下这个老人。 她小声说:「没帮上忙。」落音未落她感到温明理贴着她的脸说:「你帮我很多了,商静。」商静心头一暖,更用力地搂住了温明理的腰。 温母在的时候温明理就不能离开太久,这些年都是大舅舅一家照顾温外婆,温母心里格外愧疚,现在自己回来了就不想让他们再劳累。舅舅一家都有工作,因为温外婆的事已经断断续续请了半个月的假,温母把事情接过去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说是照顾,家人再怎么贴心也没技术熟练的护工做的好,商静找的还是金牌护理,月薪能达到三万那种,温母看顾几天发现自己派不上用场就按时按点抱着小洛根过来陪温外婆说话。 温母见温明理有时候出去的久了不免分神,没两次就被温外婆看出来,她说:「你见过那孩子了?」温母勉强点了下头,小洛根正睡在温外婆身边,她们聊天的声音也很小,但温外婆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温母不想惹她生气。 「温英啊……」温外婆说:「你也不想想明理这孩子那么小被蔡保育一巴掌掀到地上都能再爬起来去护你,她有什么做不了、做不到的?养出这样一个孩子是为人父母的福气。」 温母:「我知道,妈,困不困?睡一会儿吧?」 温外婆:「我不困,别打岔,你这么多年怎么没一点长进?找话头都找的没水平。」她说:「那是个好孩子,就是你不喜欢她也不能为难明理。我活了这把岁数了还看不出来,瞧瞧医院紧张的这个阵仗,你们兄妹哪一个混到这种程度了?人家帮忙又不邀功,你还有脸给别人脸色看?」 「妈……」 温母说:「妈,你知道明理费了多大劲才考上大学吗?我们刚过去什么都没有就是黑户,整天躲在阁楼里怕警察过来查,她白天跟着我帮忙,晚上回到阁楼看书,国外的书贵啊,那还是老闆娘孩子的二手书,破破烂烂的我看着都难受。」 「她再长大一点我们条件好了能租个房子,我也没能力供她读私校,她只能去公校读书,那里老师能教什么?我去了两趟,老师就是对着课本讲一会儿然后跟人聊天,学生也老爱打架闹事,谁能学的进去?」 「她回家还要给我做顿饭,怕我整天在外面饿着,就是这样她也考上了!大学也没让我出一分钱,毕业后又自己早早找了一份工作实习,每个月只有五百块,连吃饭都不够,工作又忙又累还受气,把胃都搞坏了……」温母说:「她能走到这一步全靠她自己,多不容易啊,她本来前途无量!但是那个孩子!」 温母顿了一下说:「我不逼着她们分开都是不愿意明理为难,哪个母亲能看着一个人把孩子推入歧途无动于衷?」 第52章 相安 温外婆目光温和的扫过眼前的女儿:「我的孩子受苦了。」 温母还以为温外婆要责怪她,她们母女二十年没见,温母也不想惹母亲生气,但在温明理的问题上她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心痛,她说话的时候都觉得气血上涌,几次压不住声调,说话声音一大就跟吵架一样,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第87页 她在干什么?她在对着温外婆发脾气吗? 但听到温外婆这短短一句话,她这些年咽下的委屈和心酸好像找到了突破口瞬间奔涌出来,温母:「妈……」再说话眼泪却从眼眶里掉下来。好像回到了她刚带着温明理回家的时候,温外公、温外婆对她说,「温英,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哽咽声惊动了孩子,小洛根睡醒睁开眼睛也不闹,玩了一会儿就开始对着温外婆笑,温外婆见女儿还在哭,笑呵呵的说:「别哭了,我的老闺女,快点把你孙子抱走,要尿了。」 她身体沉也没力气动不了,等温母擦干眼泪抱洛根起来床单已经湿了一片。 温外婆一向爱干净,现在愁眉苦脸的看着床单,温母刚把洛根放到婴儿车里,扭头一看没忍住又笑出来。温外婆:「护工来了还以为我尿床呢!就会坑你妈!」温母:「好了好了,别生气,我来帮你换。」 轮班的护工做了绝大部分护理工作,比如给病人换洗床单、衣服、擦身、照顾排泄、按摩等等,温母有时候都会惊嘆:她们力气怎么那么大?做事又快又利落。 但轻松而又亲密一点的工作还是由温母做,这时候她正拿着指甲剪给温外婆剪指甲,洛根已经被老约翰带到酒店安排吃饭了,温外婆一边说:「没想到国外男人也带孩子。」一边盯着温母说:「温英,你行不行啊,不行别逞能交给护工做,人家比你专业多了。」 温母气道:「我行!别埋汰我。」 温外婆突然说:「你不喜欢人家还受着人家的恩,做的也别太过分。」温母还是低着头专心干活假装听不见,温外婆:「我走了之后你身边还有谁呢?你哥哥、姐姐都成家了,辈分越大人越远,就是再亲近也陪不了你多久,为人父母的为什么要跟自己孩子争出先后呢?」 「我没有争,我只是不想见她。」 「那明理跟她在一起,你不见她不是连明理也见不到了?」 温母:「妈!明理不会这样的。」 温外婆哼了一声:「还说你不是在为难明理?她是个好孩子,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啊,你能陪她多久呢?她身边有个人不好吗?」 温母这时不再说话了。温外婆继续说:「我知道你能说出一堆理由但归根到底不就是怕别人知道影响她吗?你能想到的明理想不到?你都相信她能处理好你跟那个女孩的关系,为什么不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呢?别跟我说流言、指责,即使真走到这一步我们明理也不怕这些。」 温外婆住院一个月后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但骨头疼的走两步就满头大汗,医生只能尽职尽责的继续检查、开药,所有人都没说,但大家都知道温外婆已经步入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温远说:「我之前还想咱妈这么一个爱干净的人一直躺床上她心里肯定难受,现在能坐起来走两步都出乎意料了。」 长时间卧床还是滋生褥疮、出现血栓,生命质量大大下降,现在也算一个好结局了。 温母这时候更不可能走了,她想陪着自己年老的母亲,跟老约翰商量留在国内。老约翰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说:「要是我能陪我妈妈住一段她肯定会很开心的,但我没机会了,你能陪就陪着吧。」 就是西蒙跟爱丽丝看孩子有点不方便,不过这对父母平常也就是通过视频见面,只要有网络就不算大问题。 商静知道后给他们找了一间房子,看着是在老家城乡结合部,但独家独院、有两层楼,门后留着菜园地,门口就是平整光滑的水泥路,来去也很方便。网络不好,她还让陈楷出面为这一片换了一个运营商。 老房子不远处就是一个公园,因为远离县区,两边又种满垂柳,是个垂钓的好去处。老约翰凭藉着这几年修炼的手艺成功找到了朋友,温母在家陪温外婆,他就带着洛根出去玩,洛根小小年纪就可以挂鱼饵了。 就是回去一身腥气免不了被温母骂一顿。 老人有人看顾温明理在这里住两天还是跟商静回了南市,她跟学长办的调研公司已经初有眉目,现在人手少事情又多,经常加班到十点才能回家休息。 这天回去之后却发现商静正坐在客厅,温明理换下高跟鞋走过去说:「怎么还没睡?」商静这两周都没怎么见到人,本来一肚子话要说,但人真坐到身边想的却先是接吻,她亲够了才恋恋不捨的抵着温明理额头说:「要跟你说个好消息。」 蔡保育办了病退。 他提交的个人反思材料并没让调查组手下留情,温英遭受家暴一事因为年代久远、事发时两人又处于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警察局只留下了口头批评、民事调解的记录并不能成为蔡保育私生活有暇的证据,但是魏长河在调查组临走之前又递交了一份「裙带关系」拔升举报。 蔡保育岳家被牵扯进来,岳家出去的几个头头都要被约谈。岳家深恨蔡保育,逼女儿跟他离婚,外孙自然不能交给这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孩子成年前归岳家养。 温明理听完觉得讽刺的是,在蔡保育现任妻子的描述中,他一直都是个脾气温和、性格沉稳的好男人。 魏长河说:「男人家暴也是分人的,不要提什么性格不性格,这都是外界在为他开脱,他实际上就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家暴最节省成本,毕竟去外面打个人还要赔钱,名声也不好。男人动手前会权衡很多事,动手那一刻就是考虑清楚了。」 第88页 「我在法庭调解这么多年,早年有些地区把调解离婚转合作为政绩的时候,一般都是劝另一半忍耐,因为家暴的一方根本不会忏悔,只能找弱的欺负了,有人出头他们也会配合,毕竟他们想的都是要是离婚了上哪里找第二个呢?」 「娶妻生子是需要成本的,二婚妻子得来不易、岳家又有人撑腰,所以他们可以恩爱。这时候即使二婚妻子生了一个女儿,他跟他妈也不敢逼着人家辞职生二胎,这种人哪里都有,温小姐的母亲只是运气不好。」 法治社会把人整死也不现实,魏长河能做的就是让他失去社会地位、妻离子散。这对一向注重传宗接代的蔡家人来说不吝于晴天霹雳。魏长河:「我会劝导他的妻子为孩子改姓、改名字,最好是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城市重新开始,父亲身上有污点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了,别的不说至少像公检法这些部门,他进不了了。」 妻子为此深恨蔡保育,娘家一提就顺着话头离婚了。 蔡保育单位千求万托也没魏长河手腕来的高明,最后一干人等硬是跟着调查组的内部通报在圈子里出了名。魏长河说:「如果不是借着廉政建设的东风,这种人处理起来也费时间。」 温明理看完说:「帮我谢谢魏部长。」 魏长河做事十分周到,拿到温母报警记录后还查实了那时候陪着蔡保育一起打砸温家的兄弟,继续跟进下去开始请律师打官司找他们现在的真实信息,他还说他想推动旧案特办行动,让这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先不管追溯期过没过,他能费这些心思温明理就很感激了。她跟着温母仓皇逃离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那个噩梦以如此玩笑的手段泯灭。温母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十分愧疚自己为温家带来的磋磨,这么多年心结难解。 她说:「要是拿给我妈看,她也能睡个好觉了。」 温母现在还有点避讳出门,她也不想跟温家亲戚朋友有更多接触,但消息是瞒不住的,特别是老约翰这副正宗黄头髮、蓝眼睛的外国人形象,蔡保育很快就知道她回国的消息。魏长河一直派人盯着,就怕温母受到惊吓后商静把这笔帐算到他头上。 手下说在公园绿茵道上见到蔡保育的时候,魏长河毫不意外,他没有犹豫也没有请示,直接下令让他们拿着木棍打了一架,最后老家警方通报一干人在绿湖公园附近斗殴,蔡姓路人不行被波及,手脚骨折,警方刚发布公告,就有人上门自首,赔了无辜波及的路人一笔钱。 蔡奶奶哭天摸地的坐在医院大厅哭道:「哪里来的黑心肝啊,我的儿……」 她不同意私了就没钱给儿子治病,但私了她又不甘心,最后听好心人的指导去找了一个律师,官司赢了,赔偿款五万,律师收了一万五,律师:「这些钱也够给你儿子治病了,骨折了也能接回来嘛。」 蔡奶奶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第53章 结局 温明理得到消息赶回去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她先回独家院见了温母他们,老约翰正在跟阿姨学做中餐——温母没做饭的天赋,老约翰愿意动手但他做的饭温外婆又吃不惯,商静就请了一个住家阿姨。 温母拿人手短现在态度也缓和不少。她见温明理一个人过来先说:「今天在不在家里住?要是住我就上去给你整理房间。」温明理既然来了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回去,她见温母无知无觉的样子略感放松,蔡保育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温母面前了。 温明理接手她削到一半的苹果,「住。有叉子吗?我削成块餵。」 温母已经上楼了没听见,为了方便老人起居,温母他们都跟着住的一楼,二楼也就温舅舅一群过来看望外婆的时候才住几晚,关着窗户总有股尘土味儿,温母心急想上去散散。温外婆和善的拍拍温明理手背,「自己吃吧,没看她都削成什么样了?护工现在还过来,今天吃了一盘水果了,你妈就是闲的。」 老人态度很闲适,「最近很忙吗?有没有按时吃饭?」 温明理一一答过吃完晚饭推着温外婆出去散步,在绿茵道上停顿片刻,一路走来已经见到五六个地坪灯了,灯光大开,附近的居民也喜欢到这里散步。 老约翰正抱着小洛根,小孩子走路还歪歪扭扭的自己走浪费时间,晚上温母嫌冷不愿意跟过来,他说:「上个月才装的,本来没什么人跟我抢,现在钓鱼晚一会儿都找不到位置了。」这个公园基础设施做上去,附近的房子都好卖不少。 温明理试探着说:「我还听人说有人在这里打架?怎么样,这里安全吗?」 老约翰:「如果人很多,那就是安全了。」温明理暂时放下心,在广场中央买了两个气球灯,小洛根一个、温外婆坐的轮椅上也挂了一个,一老一小相映成趣,温明理说:「外婆我给你拍个照片吧?」 她让老约翰抱着洛根靠近,然后说:「看镜头!」 最后在广场摆摊的沖印机上打出来,第一张是黑白的,温明理盖着没递过去,彩色的照片才送到温外婆手里,温外婆笑呵呵的说:「有点暗了,明天白天喊上你妈咱们拍一张全家福。」 魏长河知道温明理来老家的事,因为温明理刚上飞机他这边就接到了陈亚楠的电话,两人共事一段时间讲话也随意点,陈亚楠说按照商静的意思他下手还是太轻了,但很感谢他的周道,不过这些事具体细节就不必告诉温小姐。 第89页 陈亚楠:「温小姐的心思不应该浪费在他身上。」 所以温明理约魏长河见面得到的也是很官方的回答,魏长河特别建议在温母身边增设保镖努力推销合作人的保全公司,「他们都是退伍军人,正义感强、责任心也强,应对一些小喽啰就不用精英人才出面了。」 保全的薪水令人眼红! 商静身边一直没有姓名的保镖a先生,年薪就高达两百万人民币,抵得上一个企业的中层管理。商静出门常备的女保镖要价更高。她一年在安保上的开销都够养活几个安保公司了。 温明理没直接答应,商静这学期结束就要开始实习了,按照陈楷的原话是:进入商家权力中心。能让商建涛如此防备的女儿没有支持者才是怪事,人人都喜欢下注投资,温明理在她身边不显山不露水的日子毫无防备的结束了,他们都开始相信她对商静的影响力。 魏长河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认识商静之后温明理就知道他们这种人更习惯利益交换,帮忙不求报才是忌讳。所以她听到这话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表露出来自己一腔感激被冒犯的意思,她说:「我说了不算,我跟陈楷提一句,问问有没有其他办法。」 如果商静用这一家公司的人出了差错谁来赔呢? 魏长河早就料到这个结果,闻言连忙道:「麻烦温小姐了。」 温明理临走前想起来说:「他们是想要工作呢?还是要体面呢?」 「工作。」魏长河说:「都是我叔叔的战友,他们只是想要一份工作。」他见面前的年轻女人点了一下头,「工资可能不会太高。」 魏长河松口气笑道:「有工作就很满意了。」 商静说:「他在向你示好。」魏长河是个地域性很强的人才,他不是没有才能而是他只有在南市才能发挥出最大价值,商静对付商建涛的时候有想过让魏长河主导,因为他下手更干净、利落,也擅长处理各种关系。但他个人并没什么离开南市的意愿,强迫人做事反倒不好。 商静:「他一家都在南市,他的女儿、妈妈、亲戚、亲戚的亲戚等等等等。」商静看起来很无语,因为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温明理说:「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既然是做长久买卖,温母在他势力范围之下肯定是安全的。 她说完就听商静说:「那听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还不更开心?」 商静替表哥表嫂找到了生育辅助专家,找到一个合适并且对口的医生一直都是一件难事,但商静凭藉自己的人脉关系缩短了这个时间,专家是个老手了,面诊之后虽然没拍着胸脯保证他能解决,但也差不多。商静:「他说你表嫂刚流产体虚一年内不能怀孕,等身体养好了要孩子不是难事,也许后年你外婆就能看到小孩子了。」 温明理回家还见温外婆为此烦闷,现在听到能解决怎么不开心,她们一家都受商静恩惠……她抱着商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商静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她什么都愿意给。 年前温明理意外收到了一封邀请函,落款是齐岳山。陈亚楠说:「齐先生就是商小姐的舅舅、齐总的哥哥。」陈亚楠说,齐老爷子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齐岳山早在几年前就接过了指挥大棒,商静跟他的关系比齐月娥好,不过过年都是家族聚餐,人多事也多,温明理要是不愿意凑热闹可以不去。 「商静要过去?」 陈亚楠现在被商静指过来当她的助理,商静秋期学业结束后正式收到了商家母公司的实习邀请,连带的温明理这里都涌过来一群人,她之前是全塞给商静做,毕竟有些事不是送送礼就能谈成的,她自己做生意处理这些事情也方便。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陈亚楠就跟了过来,就像今天这样,陈亚楠是个合格的助理,一边处理一边还会为她讲解商静的关系网,温明理觉得这是要有动作了?她现在好像充当了一个「夫人」的角色。 陈亚楠调过来之后对商静也少了几分害怕,悄悄说:「刚打完架总要给家长一个面子啊。」商静就是做样子也要去走个过场赔罪,证明她这个继承人跟齐家没仇没怨,她接手之后还可以继续做生意。 难怪商静之前说她刚上牌桌……齐月娥这种身家在齐岳山眼里也只不过是闹着玩玩,之前齐老爷子把陆副总送过来给齐月娥擦屁股是不是也算宠孩子了? 温明理觉得商静要是把她朝外面推,她也不能一直躲着,商静现在确实很听话从没公开说过两人关系……但如果每个人心照不宣,这也跟公开也没什么差别了。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架着烤,深恩难还,如果有一天她们真走不到最后她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提出分手吗? 她说:「我去。」生意人其实没什么不可触碰的底线,有些事如果有利可图他们反而接受的更快。齐岳山既然能给她发请帖就不会故意让她出丑结仇,她总要去一次才能明白商静到底下的什么药。 家宴当天温明理穿着跟商静同色系的合体衣服被送到齐家主宅,她们来的早只有家政人员在准备,整个中式大厅静悄悄的,一个年约四十岁的女人下来给温明理引路,商静陪她走了一段路说:「这是全秘书。」 全秘书扭头过来沖她们一笑。 第90页 商静:「今天带你来是想让你见见外公和舅舅,不用担心,他们都知道。」 她们第一个见的是齐岳山,他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虽然头髮半白但整个人显得很清瘦,看人眼神意外的和气,他只是问了温明理的名字跟年纪,就让商静带着她去见齐老爷子,他说:「去吧,知道你也不是想见我的。」 温明理听两人对话才确定他们关系真的不错。 她说:「舅舅总觉得他还活着,我这次来就是想劝他。」 温明理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定会的。」医护人员神经紧绷她们进不去,温明理站在门外说:「外公,我是明理。」 不远处人声嘈杂,宴会时间到了,商静牵着温明理的手走向宴会大厅,两个人的影子在灯光下不断靠近、重叠,声音越来越大,她们走进了一个新的、商静所熟悉的世界。 第54章 番外1 1 事情发生在温明理逃跑前陪伴商静读书的短暂日子。 温明理一直觉得商静在这些事情上是有瘾的,不仅是频率,她身上也有很多交盖重合的痕迹,每天都特别累,她只有在察觉到商静控制欲增强的时候才挣扎一下、换上衣服出门逛街,有时候会故意回去的晚一会儿,商静发了几次脾气之后见温明理不为所动,隐约知道她不受约束,才稍微收敛一点。 但商静第二天就要她陪着上课…… 她根本起不来,昨天晚上结束之后她趴在床上根本没力气起身,陪她去学校还要找衣服遮挡自己身上的痕迹——大学校园对这些事还是很敏感的。商静不在意温明理还要脸,但是起身还要还要洗澡。想想就非常烦躁。 商静穿着睡衣坐在床头说:「还有半小时,够你洗个澡了吧?」温明理捞起薄被蒙着脸,打算一觉睡到中午,商静温温柔柔地把被子拉下来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你要是想在家里待着我就请假陪着你,我们在一起一整天,你不准出门。」 说完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啪的一声,一个枕头打中商静的手,手机掉地上了。 商静眼带笑意。 温明理知道她说到做到,只能痛苦的起身换衣服,她洗澡就用了二十分钟,眼看着就要迟到了没时间吃早饭,路上让司机停车买了两盒寿司和一个饭糰,她们从后门熘进阶梯教室,坐下还没几分钟老师就开始点名了。 商静答到的时候温明理正坐在她身边吃饭糰,几个人的目光扫过,然后更多的人开始回头。温明理还无所觉慢吞吞咬着饭糰刷新闻,商静突然按着她的脖颈往下压,温明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老师说:「最后一排穿黑衣服的同学。」商静抬起头,老师又说:「喊你的朋友起来回答问题。」 温明理没办法站起来,她一头小波浪捲髮、穿着长裙,腰身收拢、脸蛋白皙,看着就非常赏心悦目,老师没有为难她只是问了个简单的问题,商静光明正大的帮忙说答案。 老师拍拍桌子说:「是在问你吗?」 商静:「她陪我上课,不是这个专业的学生。」 老师哦了一声,不过一大早见到美人赏心悦目,他也不追究她扰乱课堂秩序了,点头说:「坐下吧。」 经过这一出,温明理连饭糰也不吃了,她总觉得应该是气味影响其他人才被点名,但中间休息商静就说:「吃吧?没吃几口一会儿又饿了。」身边人陆陆续续拿出自己的早饭,教室一时间充满饭香,老师端着玻璃杯出去接水。 温明理答非所问:「我本来可以睡到中午。」 商静哼笑道:「让你惹我生气,学不乖。」她拿叉子叉了一个餵她,温明理咬了一口说,「不是有辣酱吗?不加酱没味道。」商静好脾气的伺候人吃饭,见温明理吃的香自己也咬了一口,最后一大节课灌了两瓶矿泉水。 2 温明理再跟商静回南市后还是没逃脱陪读的命运,她们去了同款教室的隔壁,……老师还是那一个。 不过现在商静不敢有什么脾气,连让温明理过来都是软磨硬泡,一节课的时间她的手一直放在温明理身上,不是在偷偷抓她的手就是摸摸她的头髮、搂她的腰,小动作多的会让人觉得她根本没听课。 作为商·土豪捐了一栋楼·插班生·静,老师自然有印象,两节课就挑了她三次,这是金融选修课,老师在讲创业板,都是商静玩剩下的了自然没什么难度,但最后一次坐下前老师突然说:「虽然东西都会了,但也不能一直骚扰同学不让她听课,选修也是要考试的。」 商静一低头就见温明理笑着看她,眉眼弯弯,令人心动。 这个老师习惯还是没变喜欢提前几分钟下课,方便学生冲去食堂,散场前就有一个男生飞快的弯着腰从前排跑过来,最后几步是走的,气还没喘匀就说:「你好,能留个微信吗?」 男生被两个女孩看着说话慢慢变得结巴:「我是金融工程三班的……」 温明理在商静暴起之前说:「我有对象了。」 男生遗憾地回到兄弟中间,商静盯着他们勾肩搭背地走远狠狠掐了一下温明理的腰。「疼。」温明理拍着她的手说:「干嘛掐我?不陪你上课了。」 她掀开衣角一看已经发红了,昨晚商静留下的吻痕还在腰间,看着跟被人欺凌一样,好不可怜。商静说:「对不起。」但她眼神一点也没道歉的意思,最后又加了一句:「我不喜欢他们看着你。」 第91页 ……温明理很发觉自己竟然是商静初恋。这时候她已经因为白天的事跟商静打了一架把她踢出卧室,两人分房两天了。 商静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硬的不行很快就来软的,缠着温明理撒娇,她说:「你都不在乎我……」声音娇滴滴的然后凑过来亲吻温明理的脸颊,这种濡湿感很快转移到嘴角,温明理被吻之前还听到她说:「我跟你在一起好吃亏,你不补偿我吗?」 温明理听见这话就想推开她,但商静缠绵的吻住她的嘴唇,等接完吻她已经倒在沙发上喘-息根本没时间算旧帐了。 第55章 番外2 温明理的珐瑯手镯是她参加set考试之后买的,她那时候还没收到大学入学通知书,不知道自己前途如何,为了散心就跟朋友去西部一个农场做有偿义工,每天早上六点多天还没亮就要起床挤牛奶,身上总是臭烘烘的。 不过农场主人很热情,一家人都很可爱,这段义工经歷现在还能想起来。 那天她们卖完鲜奶去跳蚤市场闲逛,朋友买了一捧鲜艷的干花和一个相框,温明理则一眼相中了这个水红缠蓝的珐瑯手镯。 手镯内环刻着k·r看着像是一个女人的陪嫁,至于为什么流落到这里连摊主也不知道。 摊主是个典型的西部女人,围着大大的围裙,一头棕色捲髮乱糟糟的顶在头上,她还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日子看起来很艰难。 所以温明理以高出市价五十美元的价格挑走了这个手镯,女摊主以为她拿错了说:「不用给我这么多,它虽然十分美丽但价格并不高昂。」 温明理:「我觉得它值这个价。」 摊主身边的孩子正一脸渴望的盯着路边停靠的冰淇淋车,温明理说:「如果你很为难,就当是我的礼物,给他买个冰淇淋吧。」 她们跟着农场大叔坐着摇摇晃晃的皮卡回农场的路上,朋友还说:「康妮,你把你一周的薪水都给出去了。」 温明理朝她晃荡着坠在手腕上的手镯,夕阳她的侧脸打上阴影,她说:「它很漂亮。」 她工作之后薪水越来越多,朋友、家人、同事也送了很多饰品,但最常佩戴的还是这个珐瑯手镯,每次看到手镯上的纹路都感觉自己回到了西部夏天。 手镯内环是镀金的,所以当时摊主定价不贵,和商静在一起后某天清晨,商静留了消息说是把手镯拿过去保养。 再带回来手镯内环包了更细、更亮丽的金色,温明理看见上面刻着s&w,她就把这个手镯送给商静了,但是后来却发现商静只对她戴过的手镯感兴趣,往往是前天刚买的珍珠手镯、编织玉牌手镯、冰种飘花翡翠珠串,一周后就会出现在她腕间。 她有一次刚提起一个话头,商静就抬着她的手腕凑到自己鼻尖嗅闻,然后笑着评价道:「腕间生香。」 挑明之后商静开始热衷给她送手镯,连西班牙某品牌的珐瑯手镯温明理都收集了全套,她们有一次去拍卖会,商静还想拍下一个品相更佳的翡翠手镯,被温明理拦了下来,她并不喜欢这么沉重的奢侈品,但慈善拍卖场总要拿一个东西回去,她翻着展品册说:「给我拍这个檀香珠吧。」 她委託宝石加工商铺为商静拍下的一罐檀香珠穿孔,拒绝了负责人再加工的建议,自己跟着网上的教程编程手环串了起来,在商静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当作毕业礼物送给她。——这个即使她没戴过商静也愿意戴,因为温明理有一个同样的,类似情侣手环。 商静在温明理到她身边之前一直没有固定住处。 一来是她的病需要修养,留在南市、齐月娥眼皮子底下容易暴露,所以每次发病严重的时候都会选一处安静的地方修养。为了确保安全,修养地只会使用一次,下一次就需要更换。 二来,齐月娥还担着照顾她的名头,她有固定住所反而容易被人登门打扰,索性抢了齐月娥的别墅自己住。 但温明理回来之后不喜欢别墅昏暗、封闭的地下室,她们就暂时居住在商静购买又记在温明理名下的公寓,学校放长假的时候会去另一处新开发的湖中别墅群,商静在岸边挑了一栋,层层掩映的绿树遮挡外部视线,湖边别墅种满了蔷薇花。 夏天的时候蔷薇盛开,深浅不一的粉色花墙成了湖边一景,不过蔷薇的香气太霸道,一开窗户沖的温明理直皱眉。 商静正好办完公事从后面走过来环着她的腰,温明理说:「让园丁把花修一下,太香了。」商静鼻子蹭着她的脖颈,脸埋进去嗅闻,口中含煳不清的说:「长得好好的剪它干吗?」 温明理后来才发现即使是她临时居住的地方第二年再过来都会种上蔷薇花,商静说:「每次看见它都感觉回到那年夏天,你带着一身香气向我走来。」寄託商静爱情的蔷薇开的越来越茂盛,直到成了祸患,园丁不敢上手裁枝修建,只有温明理空闲的时候做好防晒,拿着剪子剪下几枝,见到谁送给谁。 整个别墅区都收到鲜花馈赠。 商静毕业后反倒从商氏母公司走出来,自己在香港成立了一家公司,彼时温外婆已经在某天清晨平静的离去,温母回到了洛杉矶,温明理见表哥有了孩子心下挂念减轻就陪着商静住到香港。 商静为了增加自己在商家的份量毕业后参加了不少晚宴、聚会,风头正盛时人人皆知商家父女手腕一脉相称,商家商业帝国后继有人,这其中免不了给商静介绍联姻对象的人,除了门当户对,这些媒人竟然意外的看重脸,小报上登的几个男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第92页 不过每次新闻一出来,住处的服务人员都轻手轻脚的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成为出气筒,温明理从外面回来正巧碰到管家招人,管家是个面容和蔼的女士,曾去英国着名家政学校进修,她带着人走到温明理身边,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家政人员。」又分别说了名字,一个年轻女孩的姓氏很奇特,温明理多瞧了一眼,女孩出队自我介绍。 温明理见她还有些侷促也不想为难人,随意而又和气地问:「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岁。」 周围人都等着她说话,没想到温明理倒是笑了一下,又问:「你上的什么学校啊?怎么出来的这么早?」 女管家怕她说错话就说是自己进修学校的学员,她能整理内务、带孩子还会开车,是按照皇家保姆标准来的。 温明理想这里也没孩子给她带啊,只有金毛安迪还算个小朋友吧,不过现在照顾安迪的人也不会轻易把事情让给新来的做,这些都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了……温明理点头上了楼。 第二天陈楷赶来拿文件,一下楼就见陈亚楠正扶着花瓶走到客厅。 陈亚楠看见他出声喊了句「哥」,陈楷拍着文件薄说:「你也不知道避嫌?你看看这两天还有谁敢来这里?」 陈亚楠:「我不怕,温小姐脾气好,这些年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为难别人?」 陈楷盯着她突然笑道:「我的妹妹是打算养老了?养老你也不看看小姐……」他压低声音说:「有多少天不过来了?」 陈亚楠皱着眉听他把温明理归为小蜜之流心里不舒服,转个身回到庭院,温明理正戴着帽子修剪花枝,见她过来就说:「又没事做了?」她拿下帽子,晒了一会儿连帽子也显得闷了,陈亚楠沉默良久突然说:「温小姐,你为什么不跟小姐结婚呢?」 她见温明理带着汗意的脸说:「爱意会随着时间褪去,小姐今年二十五岁,但你还能浪费多少青春?」她说完感觉自己说的难听,但咬着牙没有道歉。 温明理倒是没有停顿,一会儿时间就又剪了几枝,陈亚楠听见她说:「我十五岁的时候特别想成年,因为成年就能去酒吧喝那个葡萄气泡酒,那时候在罗兰岗很受欢迎的,我二十岁的时候感觉人生刚刚开始有很多事想去做,所以借着做义工旅行去了好多地方,风景都很美,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工作三年了慢慢有了积蓄但没什么时间……我喜欢我的每一岁,我喜欢每一年的自己,亚楠,不要听别人说什么你就害怕。」 她的目光很温和,陈亚楠感觉自己像是淌入了一条小溪,温明理说:「我的青春是给自己过的,所以不感觉浪费,但如果真的有那天。」她好像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应该也不会丧失离开商静的勇气。」如果把这场感情作为一场交易,商静给的已经很多了,她可以没有经济压力从容的老去。 陈亚楠晚上回房间还对着白天剪下来的蔷薇哭了一会儿,她之前押宝压在温明理身上虽然有她得商静看重的意思,但内心深处还是因为相信跟温明理相处是一件很轻松、很开心的事。 温明理长得很漂亮,她的轮廓明显但又奇异的没有侵略性,如果按某个人的话来说就是东西方都能欣赏的类型,但真正难得的是她的气场或者说是一个人的气质,即使有一百个同样的美人站在眼前,人们也可以第一眼把她分辨出来……陈亚楠想,如果她得了这朵花应该也会把人困在自己身边。 温明理的事业因为商静的进一步发展受了影响,跟她回香港这两年虽然一直热衷于慈善工作,但大多时候都没什么事做,商静跟她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陈亚楠有时候见她穿着晨袍扶着扶手下楼都想冲过去警告她:快离开商静!你的处境非常危险! 她不希望有一天这么美好的人露出破碎的神情。 她睡前还想着:要是商静跟别人订婚,我可以从陈楷那里先得到消息,让温小姐亲自提出分手吧。但她没想商静会不会放人。 陈亚楠第二天起床就感觉整个别墅气氛紧绷,家政跟打仗一样齐刷刷站在楼下。 她凑近听到她们说。 「吵架了。」 「温小姐从没发过那么大脾气!」 「怎么还站在这里?」 「不能走,我听说是……辞退了一个人,很小、很年轻。」 第56章 番外3 被辞退的那个女孩甚至没在温明理这里留下名字,但她听到人已经打包好行李走的时候心里还是压抑不住怒气。 商静正坐在她面前平静的说:「你在为了别人跟我生气。」 她说:「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你不愿意露脸我也随着你,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过来你就这样对我吗?」 女管家敲门说:「小姐?温小姐?」 商静暴怒道:「滚!」 门外一时噤声,她扭头继续说:「温明理,你今天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不想见我?你不愿意见我了?你打算听从你妈的意思回洛杉矶找个人嫁了?」 温明理闭目平息怒火,吵架的时候一定有一方不能生气,不然事情会越来越糟,虽然商静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 温明理睁开眼就见商静凑近她说:「终于打算看我了?」离得近了才能发现商静的瞳孔不正常的放大,她压迫性的对着温明理挤出一个微笑,「你说话呀?」 第93页 温明理伸手摸向她的脸,商静顿了一下脾气好像一瞬间就下去了,温明理说:「是不是又该吃药了?」 商静趴在她胸前慢吞吞的点头,但温明理没有继续安抚她,她还是听见她继续说:「你不应该辞退那个女孩,商静。」商静抓着她的衣服但阻挡不了人继续开口,「商静,你把人家请来做事,她做的好好的,你又为什么连理由都不给把人辞退了?」 商静刚刚气急大声说话,这会儿缓过来声音已经开始发哑,她说:「我不喜欢她。」 「哦,我知道,因为她来那一天,我跟她说话了。」温明理看着她说:「所以你不喜欢她?因为她遇见我的时候也是二十一岁?」 商静把脸埋到她的胸前不再抬头,温明理费劲的把她拽起来继续说:「你如果赔了钱让她走我也不会这样生气,你让人把她的东西都丢到哪里了?你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用得着你这么对一个人?」 「没丢……」商静小声说:「我只是让她走。」 温明理垂眸看着她,商静不敢在她面前说谎,那就是她身边的人做的了,不论是谁用这种手段对一个女孩这都非常狠毒。 她摸着她的脸说:「你养出了一群恶狗。让陈楷过去给那个女孩送她应得的薪水和赔偿。」商静点头,温明理:「好了,现在先下来,管家在找你。」 肯定是给那个女孩求情的,商静皱着眉不想见她,温明理把她推下身自己走到房门拧开把手。 女管家正一脸歉意的站在门口说:「温小姐,我真的很抱歉。」 温明理刚跟着商静来香港就发现这里还有菲佣,而且得益于两地不同的法律法规,这还是合法的,她们挑房子的时候中介就着力推销自己认识的菲佣,并形容「她们素质高都接受过大学教育,而且很听话。」 中介的语气就好像在评价一个宠物猫乖不乖。商静是看惯了没什么反应,但温明理却很不适应,香港富豪家庭很多人都把使用菲佣及菲佣数量作为财力雄厚的资本,哪怕每个菲佣薪资折合人民币只有五千元。 为了安全,她们挑选的别墅在富人区,门禁严格,除了户主和助理可以出入正门,其他运输食材、垃圾等活动都在专门的通道进行,连住处都是如此,可以预想温明理参加一些宴会会有多不舒服了。 她没请菲佣但住的时间久了人越来越多,只能找了一个女管家帮忙管理家政人员,女管家说:「我进修的学校只有三年课程,第三年学员们都需要为某个家庭服务并在最后拿到推荐信才能成功毕业……如果别人知道家政人员是被主人赶出来的,她就再也没有机会继续工作了。」 女管家带人来这里也是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符合学校认定规则的「家庭」越来越少了,商家作为香港数得上的富豪在学校还是有知名度的,再加上常住的主人脾气好,她以为拿推荐信会更容易一点,但没想到人还没来多久,商静就把人辞退了。 女管家知道自己不应该在两人吵架的当口进来,但她深知这些主人家的精力有限,除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有印象,事情过去哪怕几天,他们都不再愿意为了这些事烦心了,她想至少为女孩争取一个无差错证明。 商静手搭在温明理肩上不耐烦的看着女管家,看着她的表情女管家心越来越凉,她正想退出去的时候听到温明理说:「给你开这个证明也没用。」那些相熟的太太、小姐没时间辨别这个「佣人」有没有错,她们一般知道这个人被辞退过就不会再用了。 但商静是不可能让人再回来的。 温明理沉吟片刻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她去书房拿了商静和自己的私印,然后手写了一份推荐信,最后思考一会儿还是盖上了商静的章。 女管家千恩万谢的捧着推荐信走了,有这个东西女孩可以提前结束自己的实习生涯享受假期。 商静摩挲着温明理沾到红色印泥的手指说:「你不会喊陈亚楠做?」 做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温明理扫了她一眼没搭理她,除了她谁敢动商静的私章?不过推荐信给出去,盖了章还要喊人登记一下,她还是给陈亚楠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温明理竟然拿着商静私章这件事给了陈亚楠信心,她再也没有对着温明理嘆气,反而精力充沛的跟前跟后处理事情。 商静再也忍受不了两人一地分居的状态,要求温明理搬到她现在住的公寓,商静:「虽然看不到蔷薇花,但在市中心,去哪里都方便,你下午还可以出去走走逛逛街。」 商静又开始服药了,这是两人在一起后她迟来的第一个狂躁期,乔治现在还在为商静治疗,他推测可能是因为两人长时间分居造成的復发,不过他也说:「躁郁症本身就是一个终身疾病,只有病情轻重缓急的说法,没听说过治癒的,復发也是迟早的事。」 公司正处于起步期,商静无法推掉手里的事情静养,温明理只能请了一倍的职业经理人过来帮忙,有时候文件实在要过商静的手也是她陪着看的,她看了几次发觉商静现在正在做港口生意。 也就是从一个国家(多数是临海国家)买下港口经营权,自己经营,每年的盈利额并不算好,很多个港口还正在赔钱,商静现在做的就是批钱、看着它烧。如果不是温明理相信她,看见她这么做也会认为这个人自取灭亡。 第94页 商静对她说:「我这两年才突然发现,商家已经太老了,我即使能跟商建涛争,继承了它,结果也不会太好。」因为人员冗杂又牵扯着很多利益关系,改革需要费很多精力,而她对商家没这个感情也没这个耐心。 有商建洲跟商建涛作对,她就有精力去发展自己的事业。 商静说:「今年家宴你要跟着我过去。」至少要一起去给商建洲敬杯茶。 温明理现在正劝着她吃药,闻言稍微思索一会儿就答应了。 第二年,随着国家对外新政策实施,商静手中连成一条线的贸易港口迎来了盈利爆发期,最大港口年吞吐量达到一千万吨,被港口所有国评为「内陆第一港」。 陈楷安排人在香港内部大写特写,大夸特夸,这年年底,商静带着温明理在家宴时向商建洲敬茶,这个画面也被早安排好的记者拍了下来,第二天大部分小报都挂着鲜明的标题,「商家父女不和,商静转向堂伯父敬茶」、「商家内斗,谁才是最后赢家?」…… 温明理发现随着商静实力大增,她去参加宴会已经没人敢提她不感兴趣的话题了,大家都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饰品、艺术品还有豪门八卦,一个太太走过来送给她一个宝石蓝胸针,陈亚楠示意收下,宴会结束才解释说:「她的丈夫正跟着小姐做生意,刘太太是这群人里的大头。」 所以刘太太可以拉着温明理亲热的聊天送礼物,其他人想巴结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见风使舵这招没人能比她们用的还妙了。 温明理想起来她跟着商静第一次参加宴会的时候有人凑过来问:「你跟商小姐感情好哦?」陈亚楠怕她生气吓得升天就要过来赶人,没想到温明理说:「是啊。」 这么坦荡的回覆反倒衬得这个人贼眉鼠眼、颠倒是非了。 有人继续问,温明理只说自己有点钱跟着商静做生意,大家都对钱很敏感的,对钱的追逐大于八卦,话题纷纷歪到套消息和夸商静会做生意上面,最后大家问温明理挣了多少钱,陈亚楠还记得她说:「我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跟着她挣的。」 正是因为如此坦荡、毫不遮掩,他们反倒会怀疑是不是有人以讹传讹?商静这个继承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商家用的可是血缘继承法啊,没有后代百年之后商静一个子都落不到。 温明理此时应付的还是同一类人,她含笑坐在一旁,胸针就随手放在桌几上和大家聊天,商静忙完站在一边看着又是心折又是气恼,因为有人问温明理什么时候结婚,温明理瞎说:「不结婚,这么多钱签婚前协议也不安全。」 第57章 番外4 温明理说不结婚不是假话,她已经拒绝几次商静的求婚了,每一次商静都非常生气,压着人咬她的脸咬她的耳朵,温明理推着她的肩膀说她是狗,商静说:「签婚前协议也不行吗?你不爱我了吗?」 说这句话就是有点伤心了,温明理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表白说:「我爱你。」趁着商静怔愣的时间再说感情不是用婚姻来衡量的,所以结婚这件事还是推后吧,古人都三十而立,你现在专心发展事业算了。 从商静飞到洛杉矶找温明理开始,她就没在这段感情中占主导地位了。温明理拒绝商静也只能暗自生气,她一直怕温明理被别人抢走,虽然她觉得最后自己也能抢回来,但总是担心爱人在漫长岁月中有了新的选择。 温明理步入三十岁,不过年龄增长只是给她增添魅力,她担着商静身边红人的名头和商静若有若无的传出一些小道消息,但依旧没能阻止那些狂蜂浪蝶扑过来。 商静甚至看到一个小报八卦说:「有美一人,寤寐思服。」她下令收购了这间报社专印儿童读物免费发放,并让主编大人圆润的滚回家吃自己。 关于结婚问题上温明理一直没松口,直到有一次商静一边咬她一边掉眼泪,温明理才说出原因:「我不想伤我妈的心,没有她的同意跟你结婚我这辈子都会不安。」 商静没想到结婚最大的阻碍竟然是温母。她艰涩的说:「我们不告诉她,领个证就好。」她觉得自己已经够退让了,但温明理还是说:「不要让我为难,商静。」 商静委屈的抱着温明理抽噎一晚也没让她改变主意。 温明理很耐心的一边哄她一边说温母对她的期望和栽培,她非常有技巧跟讲故事一样说我多少多少岁的时候,商静见她主动讲过去的事——这些连私家侦探都查不到的掩埋在岁月里的日子,聚精会神继续听,然后她知道温母当年那么决绝的出国大部分都是因为温明理,温母当时是由正式职工的工作的,生活安定,本来不必这么辛苦。 温明理:「我在反击的时候朝蔡保育头上砸了一个花瓶。」蔡保育躺下去扶着头看她的眼神温母现在想起来还会做噩梦,温母第二次在她面前被打的时候温明理偷拿家里的摄像机藏在一个角落拍了全程。 不过即使做到这个程度也没帮温母多少,反倒激起了蔡保育的仇恨。 「他认为是我阻拦了我妈生育他的儿子。」 商静爬起来贴着她的脸说:「别伤心。」温明理拿纸巾给她擦眼泪,轻轻说:「我早就不伤心了。」然后继续讲她们母女在国外的生活,温母的照顾…… 商静听到最后已经沮丧的把脸埋到她身上,原本温明理面对温母的态度让她以为温母不会是两人之间的阻碍,但没想到走到结婚这一步温母的存在感却日益凸显出来,她有些烦躁但最后还是按捺下来说:「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第95页 温明理亲了一下她眼泪未下的眼睛,没有给出回復。 商静把气撒到蔡保育身上,魏长河安排人在他身边打了一架,蔡保育又因为别人斗殴进了医院。医生对着他的商业保险说:「一年进几次,竟然还有保险公司愿意给他承保,真稀奇。」 这一等就等到温明理三十五岁生日那天,温母打电话过来第一次说:「明理,你都这么大了,真的不考虑要孩子了吗?」商静正坐在一边陪她吃饭,怕她因为温母电话乱想,温明理点了外放,现在听到这话温明理一时没反应过来,商静拿着叉子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温明理:「嗯,不生了,生孩子还痛呢。」温母长长的嘆了一口气,身为母亲她这些天总是怕自己走后温明理孤身一人无人陪伴,做梦梦到她跟那孩子分手自己一个人生活,温母的心都快碎了。 温母:「不生孩子也要领养一个。」傻孩子,人生路这么长呢,父母总要走、朋友总会散,留你一个人她怎么放心? 商静迅速握着温明理的手,温明理见她一脸兴奋,做口型说:不要说话。她又跟温母聊了几句,约好小洛根生日见面这才挂断。 商静几乎在她挂断的一瞬就肯定的说:「你妈妈同意了!我们结婚吧!」 商静这些年面对的催婚讯息一点也不比温明理少,她继承的财产和这些年做出的成就实在令人眼红,商静积威日盛已经没有人敢直接干预她的婚姻或者其他决定,他们大多数打着为商静考量的旗子。 一种是说:要是没有孩子你挣下的这番家业不就浪费了吗?百年之后政府会收缴的!要孩子肯定要个男的配合,他们可以介绍某某人,家世清白无不良嗜好,婚后也可以各玩各的嘛。 另一种就是说:没有孩子你地位不稳。商家整个家族基金、信託都是由血缘继承法来分配的,你这没根没脚谁敢继续跟在你后面? 不过商静都不太在意,她跟谁结婚、要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都跟你们没关系,烦她的人都被踢出自己的投资圈,挣钱可是一件大事,众人见她如此心狠手辣这些声音反倒淡了。 但每年节前节后、家宴前后还是会有个小爆发期。商静也喜欢借着他们的势向温明理求婚,只不过温明理一直都没答应罢了。 现在见她这么兴奋温明理也没打击她,她说:「等洛根生日见了面,我再考虑。」 家长是拗不过自己的孩子的,温明理感到温母态度平和许多,婚前要求商静安排律师起草婚前协议。商静这个有钱人反倒不太乐意,她说:「你跟我分的这么清楚干嘛呢?」 温明理:「你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签协议是为了保护你。」如果说商静是铜墙铁壁,那么温明理就是唯一的突破口,她不希望有一天别人打着自己的名头跟商静对峙。 商静抱着她半晌才属意王朝德起草了一份极其宽松的婚前协议,协议主旨就是婚姻年限,她们这段婚姻持续时间越久,温明理得到的就越多。温明理挑着这份协议说:「我是你拿钱买的吗?」商静看着她笑,小声说:「我倒是想啊,要是成了你的金主,你连穿什么都要听我的。」 温明理看到她给的东西不得不找律师立下遗嘱,股份这些东西她愿意拿分红,但万一自己出了差错之后还是还给商静最好。经过律师的查询,她发现自己又多了几套房子和其他投资,温明理心想自己这也跟被包养没什么区别了,忙碌几天才把一切处理妥当。 准备工作做好,温明理如期和商静在洛杉矶市政府进行婚姻登记,登记那天两人都穿着白色礼服,是英国某设计师的款式,腰线收拢简洁而清爽,她们走进大厅在宣誓书上按下指印。 温明理手里捧着花,商静嘆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要凑过来亲,温明理用花砸了一下她的脸,大厅还有其他情侣登记,同性本来就够明显了,她不想上本地新闻。商静收着她的手妥协道:「那你回去吻我,记住了。」 商静请了一个摄影师带她们取景拍照,第一站是罗兰公校。得益于商静之前大手笔的捐款,学校也很通情达理,她们直接乘着车来到温明理曾经待过的教学楼,周围已经封锁起来,空无一人,非常安静。 对外联络办公室的负责人抱着一捧百合花过来祝福,商静这时候也不感觉打扰亲手接了过来。负责人说:「祝福你们,亲爱的,爱情没有性别。」 等她走了之后温明理才想起来说:「她是我的西方艺术史老师,没想到现在在做联络人。」之前打电话声音失真也没认出来。商静碰了碰花然后再抬头看着温明理,眼神非常甜蜜,反覆几次温明理也被逗笑了,她问:「这么开心呀?」 湖边、公园、墓地都是拍照的好场所,商静最喜欢的一张是两人站在一个墓碑前牵手对着镜头微笑,身后飞过白鸽的场面,她记下了那个把墓碑雕刻成松鼠抱果的主人的墓志铭,翻译成中文是:人生苦短。 两人没有举办婚礼,温明理为了不刺激温母也不准商静以其他形式大办,结婚这天不能让媒体登一大版婚纱照商静还是有点可惜的,她随后在社交帐户po了一张两人身穿白色礼服的背影照并配文「getmarried」聊作庆祝。 她们的婚戒是商静用自己从商老爷子那里继承的绿宝石做成的,因为温明理不太中意钻石所以用金子加工戒圈,设计师给出的设计图非常漂亮,不过拿到手里才觉得这只是用来欣赏的东西戴出去就太招摇了,除了家宴这些场合两人平日戴的都不多,收藏价值大于佩戴。 第96页 只有温明理喜欢、两人交换佩戴的手镯才更有戒指的意味。 第58章 番外5 结婚后生育问题好像一瞬间就从天上落下来了。 两人之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温明理是无所谓,她说不生孩子也不全是骗温母,她确实觉得没这个必要,她的人生已经过的很精彩了,不需要再通过照顾另一个小生命达到升华。商静这边问题却很大,她第一次系统的跟温明理讲商家的血缘继承法。 商家第一辈几个兄弟同心协力积攒下的家业并不想被后代抽大烟、丢骰子玩进去所以效仿英国人创办了一个家族基金会,商家所有的财富都在基金会手中。基金会成立时间早投资涉及军-火、房产、制糖等传统工业,每年的盈利额非常可观。 这么多年来即使在战争时期也可以供给商家子弟读书、生活,可以说它才是商家立家之本。商建涛当年因为行三没办法接过大棒,商同甫之父又实在扶不起,所以管理权一直落在三叔公一脉,温明理那时候挑商建洲出来跟商建涛打擂台商静还十分惊喜,她此后也一直明面支持商建洲在商家的行动,但两人间的信任非常稀薄,不仅是血缘相隔,更重要的是商静可能没有后代。 商静:「我按照排行辈分是嫡支嫡脉,可以继承很多东西,商家基金会允许父母在孩子成年前代管属于他的这些东西,我的是被商建涛和齐月娥拿走了。」儿女是不可能从他们父母手中抢回这些肉的,几代下来皆是如此,商家人也更乐意生孩子,在现存香港富豪家族中,商家是人丁最兴旺的,基金会这一规定真要说起来就类似于生育奖励。 商静跟商建涛实力悬殊,在商建洲眼里,她是怎么也比不上自己老爸的,他对商静支持的回馈更像是在养一颗棋子,也许他期待着某一天商静可以狠狠咬商建涛一口,但绝不是现在。温明理虽然挑起了商建洲的野心,但总体来讲,商静还没那么大的份量,她现在就是安心当一个壁花。 她需要一个孩子来支持和巩固自己的地位。 温明理不太喜欢她把孩子当成一种牟利工具,再加上商静要孩子的心也没那么强烈,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但结婚后商静却再次提起来。 温明理还是拒绝:「我不想再看到没人爱的一个小可怜。」商静反应过来这是说自己气的咬温明理的手,温明理推着她的肩膀说:「说正事,养孩子又不是养狗,你看安迪。」安迪听到主人的声音摇着尾巴跑过来,温明理指着狗说:「你让陈亚楠把它抱回来一直都没养过,安迪都七岁了,你陪它玩过飞盘吗?」 ……商静心想不是还有家政和保姆吗,每年掏那么多钱养他们不就是干这个的?但她没讲出来,只是说:「不一样。」她想要个自己跟温明理的孩子。同性婚姻没有社会约束本来就没异性婚姻稳固,再加上温明理不让大办,两人结婚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商静一直在为此烦恼。 她不断加深两人经济联繫、让社会关系重合也是想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有个孩子,以温明理的性格她会更加心甘情愿的。 商静执意要也没人拦的住,温明理本以为她是出国买精-子,没想到是联络了美国本土的一间研究所做同性生-殖技术。 两个人都需要提取卵-子,经过技术手段形成受精胚胎,最后由商静作为母体生产。这按照美国生育法案是合法的,以温明理的公民身份,只要递交辅助生育申请之后一切手续会更加方便。 但温明理却有点踌躇……提取卵-子、生孩子都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商静开始抱住她撒娇:「我都愿意怀孕了你怎么还犹豫?」 温明理摸着她的脑袋说:「你会不会照顾这个孩子?」 商静昧着良心说:「会。」 温明理:「但你怀孕之后躁郁症肯定会加重,你还不能吃药,不管怎么想都太辛苦了。」她们都可以作为母体生下孩子,但是温明理已经三十五岁了,商静不想让她涉险所以决定自己来,这也方便让别人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看看肚子就知道了。 乔·狗腿·治医生这时候站出来拍着胸脯打包票,声称商静的躁郁症已经控制住了,只要温明理陪在身边八个月孕期还是可以支撑住的。 商静最后还是拿到了温明理的签字,在辅助生育机构登记的时候温明理作为公民是第一责任人,孩子落地后就可以共享她的一切财产。 称得上幸运的是她们第一次胚胎移植就成功了,商静少受很多罪,移植后三个月医生建议留在本地接受医学监察,商静跟温明理住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别墅,陈亚楠跟在身边指挥,在别墅附近拉起高高的电网,怕枪声会惊动两个主人又从一间特殊安保公司借来十条烈性犬辅助安保工作,安保规格极高。 商静是不可能乖乖听医生的花卧床静养的,每天按时处理国内的工作,然后让温明理陪着她散步走动。她的肚子还没有丝毫起伏,但抑郁期已经开始悄悄抬头。 有时候温明理半夜起来都能见她满头的汗,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用力到指节发白,看着好不可怜。 温明理一般都是躺下来慢慢拍抚着她的背,商静要是没有缓解,她还会一声声的、轻轻的喊她的名字,商静有时候醒过来还会对她抱怨:「最近总是做噩梦。」她这次半梦半醒间抱着温明理问:「你以后不会骗我吧?」 第97页 温明理:「不会,我不喜欢骗人。」 商静不知是不是想起她应酬时的满篇谎话不太相信,温明理认真的握着她的手回忆:「我没骗过你吧?」 她听到商静说:「电话号码。」 商静目光严肃:「你在阿察海岛上给他们留的电话号码,你留的是洛杉矶的号,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准备骗我了。」 ……没想到这个旧帐也能翻出来,温明理说:「那我要怎么做?」 商静凑到她耳边说话,然后退一点观察温明理的反应,果不其然温明理说:「不可能,商静你不要乱来。」商静装作伤心的说道:「你刚刚还说什么都听我的……」温明理没办法凑过来轻轻吻她,商静被吻的晕头转向前还保留着清醒说:「你别想煳弄过去,我记得呢。」 最后在一个下着雪还有月光的奇异夜晚,温明理在她面前慢慢解开自己的纽扣,整个人如同玉人一般,……商静得偿所愿。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年春天,商静肚子有了明显起伏,她也开始变得怕热,处理公事的书房都要隔几米远给她开着风扇,但就是这样也落得一头汗。 人一热就容易烦躁,陈楷从香港赶过来做汇报声音都不自觉放轻放低,他讲到一半发现商静已经看着玻璃窗外面的花园出神,陈楷循着她的视线扫过去发现温明理正带着帽子站在花园中修剪花枝,有个蜜蜂停在花瓣上她顿了片刻,没拿剪子的手食指中指交叉轻轻弹了一下花瓣,阳光好,风也好,陈楷看的心头一动,反应过来就见商静正不悦的盯着他。 他低下头知道这时候反而不能道歉,按商静的脾气越道歉她越会记上一笔。 她说:「你出去喊陈亚楠进来。」 这都剪多少了,她是跟蔷薇有仇吗? 怀孕越是到后期越难熬,商静某天清晨发动的时候连温明理都松了口气,她陪着医务人员把商静送到诊疗室,——别墅配备完整的医疗用具,早在预产期半个月前就已经入驻了两支医疗团队,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温明理穿上医疗服做好消毒也跟着走进产房,不过商静生产顺利,她这个安慰剂并没有派上用场。 助产士把那个红红的、头上还带着胎脂的小猴子抱过来说:「是个女孩哦。」 限制于同性生-殖技术,她们早就对孩子的性别有所准备了。 商静握着温明理的手费尽力气瞥了一眼然后扭头嫌弃道:「好丑……」 孩子小名是商静起的,她毫不犹豫的喊她「安迪」,如果没有狗叫这个名字其实也代表母亲祝福孩子强壮的意思,但金毛在先,温明理就说:「换个名字。」 商静呲牙咧嘴的忍受着助产士按肚子,疼的都没地方躲,听见温明理反驳就带着气说:「就叫安迪!」温明理见她都疼出眼泪,只记得过去哄人,等反应过来别墅里的育儿嫂已经叫上了。 「……」安迪就安迪吧,也挺好听的,反正是小名嘛。 只不过每次喊的时候,金毛安迪都会冲进来摇着尾巴眼巴巴的看着温明理,温明理只能吩咐保姆说:「……给这个安迪也准备一盆奶。」 商静能下地之后见了一次这个场面笑的伤口都快裂开了,温明理无语的看着她,这不都怪你吗,还有脸笑,她把女儿塞到她怀里说:「你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