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龙傲天的养母》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龙傲天的养母》作者:金兔子【完结】 文案1: 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带着家园来到了一个修仙世界,而自己不幸地成为了小龙傲天男主註定死得壮烈的养母,是什么感觉? 宴月月:谢邀,很忙,正带着便宜儿子和好心的邻居在这个世界快乐吃瓜。 好心邻居——天生为恶的罗剎王钟离恪:…… 文案2: 钟离恪这个人,实在是修仙界的奇葩一朵。 他是强大的,也是聪慧的,他的天赋与能力以及品性更是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存在。 ——绝无仅有的狗男人。 小提示: 1酷爱吃瓜的男主x擅长种瓜的女主 1v1 男主对女主以外的所有人都很狗! 2男主本作战力天花板,女主失忆后二次穿越设定,本尊也很强。 一句话简介:带家园穿越,养崽,种瓜,吃瓜 立意:知足常乐,统一天下哪有吃瓜快落 内容标籤: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宴月月,钟离恪 ┃ 配角:等 ┃ 其它:萌宠,穿书,养崽,爱吃瓜的反派 第1章 我治癒你个锤子哦! 空明山的清晨,宴月月日常在婴孩啼哭声中醒过来,她睁开眼看了看床边摇篮里闹腾着踢动四肢的小崽子,嘆了口气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小傢伙本能一般伸手袭向了「口粮」的位置,宴月月拉长着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傢伙的鼻子。 「造孽哦你这个小流氓,我哪里有奶水给你啊!」 说起未婚更未育的宴月月眼下为什么要照顾这个孩子,事情要回到三天前。 那天她一如往常在电脑前为了肝游戏家园而奋战到凌晨,终于把家园升到了满级,于是满心欢喜地把自己喜欢的家具景观摆好便去睡了,却不知怎么地,第二天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整个人连带着刚满级的家园,一起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甚至她还是被冻醒的——当初为了追求美观把床摆在院子里的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一天会从这张满是白雪的床上醒过来。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游戏中毒太深,然后那天她先是把自己的床千辛万苦地搬进了屋内,也见证外面出了太阳,雪开始融化,还真实地给自己的绣球花除了虫,给青菜捉了虫,甚至饿肚子以后当真在灶台做了一份饭餵饱自己以后,她不得不遗憾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穿越了。 认清现实以后,她本打算出门看看是不是周围邻居有和自己一样的人,然而一踏出门就发现不仅邻居不见了,连原本在附近的宅院都不见了,外面变成了荒山野林,而她的家园在这一片地方显得格外突兀,却又隐约透出那么点隐居高人的味道。 当然,隐居高人这样的话,并不是宴月月自己说的,而是怀里这个崽子的亲娘说的。 「高人隐居在这山上,我本不想打扰,但无奈我命不久矣,可怜我儿即将孤苦无依……求高人收留我儿顾韫……求求您!」 当时她还沉浸在自己以后要荒山野林独自一人天荒地老的慌乱中,听到敲门声她就急忙跑了出去,一打开门就见着有个女人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明明气若游丝,怀里却一直紧紧抱着一个襁褓。 襁褓里的婴儿睡得很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宴月月就这么……被只剩下一口气的女人託孤了。 接连的突变太多,宴月月的大脑也暂时短路了,一瞬间以为又是游戏套路来了个帮忙转交孩子的任务,于是便傻傻地点头了,直到那女人心满意足地把孩子递给她,然后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宴月月呆呆地抱着孩子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地上的尸体「消失」,她才恍然惊觉发生了什么。 当然,比起莫名其妙被託孤了这件事,更倒霉的是,宴月月在千辛万苦替女人下葬以后才忽然想起,此刻正在她的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崽子叫顾韫。 顾!韫! 这不是最近好友推荐的那本点家文《权御仙门》的男主的名字吗! 那个出生没多久爹娘因为误会分开,亲娘抱着他回娘家的路上被父亲的仇家偷袭,亲娘身死,虽然被好心的养母捡到并悉心养大,但后来养母也被他爹的仇家害得惨死,于是爆种走向修炼復仇之路,并收穫了一众后宫的那个龙傲天男主! 众所周知,在这类故事里,对男主好的长辈,尤其是女性长辈,什么生母啊养母啊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这个生母正如宴月月亲眼所见的那样已经死了,而养母……宴月月记得这个作者在前期花费了不少篇幅塑造出一个温婉慈爱的母亲形象,然后又让她用一种十分残忍的方式被害退场,以此来作为男主爆发的契机。 而现在,那个养母就是她,宴月月。 「靠——」 向来自诩素质玩家的宴月月也终于忍不住爆出了一字真言,因为她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这本《权御仙门》设定是修仙世界,男主的养母曾经是修仙名门风云阁大师姐,也曾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天之娇女,人称清月圣女,而宴月月的游戏id正是这个! 这叫什么?碰瓷书中人名就会得到这种诅咒吗?那这个世界原来的清月圣女去哪了? 尽管脑子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的疑问,但宴月月……哦,或许现在该叫清月圣女的她也不得不正式开始了艰苦的带娃生涯。 第2页 好在小傲天真的挺乖的,睡觉的时候就老实睡觉,不睡觉的时候也只是很安静地看着眼前一切,似乎对世界充满好奇,尤其对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接下来几天,宴月月逐渐发现了这个世界对她少了很多游戏里的限制,比如她的宠物不再是只能单一召唤,而是一下都可以放出来,于是那些小傢伙们成了顾愠每天的观察重点。 这些宠物原本的设定就颇有灵性,到了这个有灵气设定的仙侠世界里,似乎也逐渐生出了一些灵智,对院子里唯一的人类幼崽也都很照顾,宴月月便安心地把小傢伙交给一堆宠物看守,独自在周围探索起来。 她先是发现院子里可以种的地多了不少,而大部分植物的生长周期都变短了,完全可以真的靠它们活下去,甚至地下室里还多了许多原来游戏设定里不存在的植物种子……好嘛,果然是天道亲儿子的待遇,她这算是沾了光了? 眼看小傲天趴在鹿妈妈怀里喝奶喝得陶醉,宴月月打了个呵欠,心不在焉地想着。 鹿妈妈其实也是宴月月的跟宠一员,是某一年游戏的沖销回馈宠物,名为云梦,设定就是仙鹿,到了这个灵气充足地方以后就忽然「有感而孕」,明明怀了个空气,却有了奶水……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宴月月表示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她只能庆幸……有感而孕的不是她自己。 「嗝!」 小傢伙喝得太急,打了个奶嗝,鹿妈妈吓得一激灵,却也不敢动弹一下,宴月月走上前抱走顾愠小心地拍了拍——现在她无比庆幸之前在家帮老哥带过侄子一段时间,要是个完全没经验的人估计早把小傢伙折腾死了。 没一会儿,顾愠恢復了过来,又开始抬起小爪子袭胸,被宴月月一把抓住小手轻轻捏了捏。 「没心没肺的小流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哦……」 顾愠大约是感觉到宴月月在和他玩,尽管没摸到胸,依然很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亮晶晶地双眼直盯着宴月月,越发像个没心没肺的,宴月月无意中瞥了一眼旁边的镜子,发现自己竟然在笑,她忽然又冷静下来。 尽管娃确实可爱,但想到自己只是一个设定来付出全部心血来养大他并且还要惨死的工具人,她一时间心中又悲愤起来。 等等! 既然这样,那她对这个孩子不那么好不就行了?就那种……孩子对她的依赖不深,就算她死了,他也不会过于悲痛的? 对,就这么搞!要让这个世界的天道知道,工具人也会痛,也是有脾气的! 工具人反抗的第一天,宴月月直接把小傲天塞在了鹿妈妈的窝里,为了怕稻草伤害脆弱的小孩子,她还把自己刚晒得暖烘烘的被子都贡献了出来。云梦刚体验到做母亲的滋味,这会儿正母爱爆棚,对此倒是欢迎得很,但一直安安静静的小顾愠却不干了,躺在被子里的他看到宴月月转身背对着自己,立刻就大哭了起来。 宴月月转过头,眼前忽然一亮,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就见小傢伙的脑门上忽然冒出一个红色的撇嘴……表情包? 表情包旁边还有配字——状态异常:委屈,要母亲抱抱。 宴月月:「靠……」 这什么玩意儿?查看别人心情的金手指?她可以不要吗?再说你刚才喝了人家云梦的奶,凭什么喝饱了就不认娘了?混帐玩意儿! 尽管内心满是吐槽的念头,宴月月还是不得不抱起了小傢伙,然后就见那红色的撇嘴表情包瞬间变成了大笑的模样,那状态几个字也从红色变成绿色,上书——状态恢復:母亲的怀抱最能治癒幼儿的心灵,请不要再丢下他哦! 我治癒你个锤子哦! 宴月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心知自己没法偷懒把孩子丢给云梦了,只好顶着云梦哀怨的眼神把小傢伙抱回了自己的床上。 小傲天到了她的大床上果然就老实了起来,宴月月坐在床沿看着重新又「咯咯」笑起来的小傢伙,以及他身上悬浮出来的「可爱」表情包,一时竟无语凝噎。 只见那表情包旁边的配字如下:「母亲身上的味道才能帮助宝宝好好入眠哦!」 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可……这臭小子不是她生的啊! 第2章 奇葩的金手指 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餵猪,种花,巡游大山。 从今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个宅院,面朝荒山,春暖花…… 「阿嚏!」 突来的寒风打断宴月月抄袭海子的现代诗人之路,她揉了揉鼻子,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一望无际的雪白,忍不住有些后悔今天的冲动了。 这段日子她一边寻找新的植物种子和储备粮食,一边探索地图,已经把这座山上下都逛了个遍。这是一座很符合修仙世界设定的山,说是「荒山」只不过是因为着实人迹罕至,但这山上钟灵毓秀,树木茂盛,动物种类也繁多,经过宴月月的观察,也有不少是开了灵智的。 先前她把宠物都放出来以后就没管过了,见其中几个经常往外跑,她原还想着让这些小傢伙回归自然也没什么不好,结果她昨日闲来没事数了数,发现竟然还多了几只……都是她的宠物们出去玩的时候勾搭回来的。 动物们比人类就直接多了,没什么友情闺蜜情兄弟情,它们勾搭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看对眼了,然后它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她这个单身狗面前秀起了恩爱,甚至有些胆大皮厚的还来让宴月月给它们搞个「情侣宠物窝」,气得宴月月拿起扫把赶走了碍眼的情侣宠物,身后还是刚学会爬的顾愠不明所以但觉得很好玩的欢快笑声。 第3页 委屈,为什么离开了游戏还要被这些秀恩爱的虐啊!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宴月月决定再也不要过这种「孤家寡人」的日子了,想起之前她在山上看到过山下隐约有炊烟飘出来,她猜测山下应该是有居民的。 虽然知道也许那只是凡人,但管他呢!只要是人就好,是时候和真正的人类打打交道了。 刚从一个游戏玩家荣登修仙者的宴月月近来还没适应好这个身份——确切地说,她虽然知道自己好歹是个修仙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迟钝了,她既不清楚自己什么级别,也感受不到啥天地灵气,一点也不像书里写的那个天赋异禀的圣女……穿越了的她还是她,一个手残的战五渣。 她连操纵水桶自己下井打一桶水都不成,更别谈什么腾云驾雾,只好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个脚印往山下走,然而走了半天了,别说人影了,她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阿嚏!」 又一个喷嚏响起,宴月月当机立断决定转身回家,刚转身,忽然就听到背后传来久违的,人类的声音。 「仙女!是仙女!娘!我看到仙女了!」 说话的是一个人类的孩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粗布棉衣,小手和脸都冻得通红,宴月月看过去的时候,他恰好踉跄着倒了下来,瘦削的脸颊上,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宴月月看到男孩头上轮换出现的「飢饿」「口渴」「发抖」「困」等表情包,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吐槽。 「仙女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头顶数个减益效果出现的男孩却首先喊出了这么句话。 「啊,这……」这种仿佛触发了游戏任务的情节让宴月月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虽然又有点想吐槽,但是这苍茫大雪山遇到另一个人类,她还是很开心的。 一开心,她就一时间顾不得去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救人了,急忙蹲下来把几乎要埋在雪地里的小男孩抱出来,然后稀里煳涂地答应了男孩要去他家看看,再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她居然一瞬间就学会了腾云驾雾哎! 靠——素质玩家再一次爆出粗口。 这特么还不是游戏的套路吗!非要触发这个任务才行是吧?那她要是一直不下山,是不是永远只能在山上当个老老实实的菜农? 天地无声,没人能回答宴月月的这个问题,然而宴月月也已经逐渐摸清这个贼老天的套路了。 独自一人爬上山的男孩名叫花开,他的父母都是山下空明村的普通村民。花开的母亲是个普通的妇人,一家人都靠花开的父亲花大富打猎为生,进入冬天后很多动物都冬眠了,很难遇到猎物,再加上雪地难行,猎户们的冬天本就难捱,这个时候花开的妹妹花落又得了一种怪病。 镇子上的大夫都说看不来,说是要去县城请大药堂的大夫才可以。 花家连去县城的钱都没有,花开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花大富也愁眉苦脸不知道如何是好,花开眼看妹妹一天天憔悴下去,也十分焦急。这时他想起村里的老人说过的故事,说空明山上住着一位隐居的仙人,仙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既然仙人那么厉害,那一定能治好妹妹吧? 花开瞒着父母独自一人往山上去了,一路上艰难且不说,等宴月月带着花开忽然出现在这个小村子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傻了。 「仙女!是仙女大人!」 「仙女下凡了!」 「仙女大人来了!」 「原来空明山上真的有仙人!」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起来,纷纷朝他们涌了过来。宴月月从未经歷过这种场面,作为一个略微有些社恐的游戏宅,她其实不太擅长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只好抱起花开直接闪身到了他家里。 「我先去给你妹妹看病,你帮我挡住外面的人。」 花开闻言,立即欣喜地跑出去了,宴月月走到床前掀开破旧的帘幕,只见瘦弱的女孩安静地躺在床上,虽然还在唿吸,但脸上已经呈现出几分死气。 宴月月静静看了一会儿,只见女孩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红色表情包:骷髅头。 啥情况?这是说死定了? 宴月月心下一凉,然后就见骷髅头图标旁边缓缓又浮现出几个字:中毒。 「你特么……早点出来会死啊!」 虚惊一场的宴月月终于忍不住对着这个金手指吐起了槽,后者自然没有什么回应,不过接下来的流程就很顺畅了。 金手指——宴月月给它起名为「表情包砖家」,砖家很快指点了宴月月女孩中毒的源头。 花落今年六岁了,她性格活泼好动,最喜欢跟着哥哥出去玩,但男孩子的游戏多半不喜欢带女孩子一起,因此花开时常会找藉口甩掉老要跟着自己的妹妹,然后花落就开始满村子找哥哥。 那天也是在找哥哥的过程中她不小心磕在了村里的一口枯井旁,好在枯井早就被堵住,她没跌下去,但是碎石子扎破了女孩的手,而毒就是在透过那伤口进去的。 越发熟悉这一切套路的宴月月从自己的随身包裹里翻出一瓶名为「解毒丸」的药,给女孩餵了下去,然后眼睁睁看着那骷髅头逐渐消散,又变成了一个喜闻乐见的「飢饿」…… 总之,花落的毒一下子就解了。 第4页 至于小姑娘到底中了啥稀有的毒?又为啥一个碎石子上都有稀有的毒?抱歉,砖家没说,宴月月也不敢问,反正她这个工具人,只要解毒做任务就完事儿了! 还没等宴月月刚松口气,就听到门外传来吵嚷的声音,听着似乎是那些大人困住了花开要冲进来,社恐的宴月月急忙在心中默念她的宅子,然后一瞬间就回到了自家。 顾愠还和她早上出门前一样,正在云梦的照看下努力地练习翻跟头,刚解锁了新金手指学会瞬间转移的宴月月内心还颇有几分自得,正准备对着还听不懂她说话的小崽子炫耀一下,下一刻,怀里忽然就多了个温热的……小崽子? 「啥?」 宴月月呆了呆,本能地想要把孩子抱紧,却搂了个空,她定睛一看,那小崽子竟然一瞬间又跑到了一旁的榻上。 正在宴月月傻眼的时候,小顾愠的脑袋上逐渐浮现出一个的表情包:得意,展示新学会的翻跟头。 嗯??? 你管这叫翻跟头??? 「歷尽艰辛」刚学会了神行的宴月月,瞬间觉得自己……好菜啊,像院子里的青菜那么菜。 第3章 「娘亲?」 顾愠的「翻跟头」很快就又有了进化。 小崽子不愧是龙傲天种子选手,还没学会走路就先学会了瞬间转移,就是他还太小完全掌握不了准头,经常翻跟头翻着翻着就把自己给翻到了犄角旮旯里,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好在宴月月近来逐渐熟悉了法术的使用,也算能捏出个清尘诀,免去了洗衣服尿布的困扰,她就一点也不担心了,甚至还毫无慈母心地笑话起小傢伙。会「翻跟头」的顾愠最近脾气也不小,察觉到母亲的不怀好意,他小小的脑袋上逐渐浮现出一个泛红的「愤怒」表情,然后撇起嘴一声不吭地继续「翻」起了跟头,便听到「哗啦」一声——他落进了院子里的池水里。 「哎呀!」不慈爱的养母总算慌了神,急忙把小傢伙捞了出来,很是努力地哄了一番,小傢伙这才又高兴了起来,然后很不记仇地向宴月月展示他刚才落水的一瞬间学习到的新「技能」……吐泡泡。 「哎呀,你看这个泡,又大又圆……」 宴月月见他这般可爱,心情也好了起来,十分浮夸地称赞了小傢伙一番,直把顾愠逗得咯咯乱笑。院子里原本四散玩耍的宠物们也闻声过来,三三两两地拥挤在窗口想看到发生了什么,随后顾愠就十分得意地开始了新的一轮吐泡泡大秀…… 宴月月:…… 就算是龙傲天,也有这么不堪回首的童年呢!这种羞耻的时刻,作为养母的她……当然是要记录下来以便将来说给顾愠的后宫们听啊! 说干就干,宴月月从仓库里翻出一本书册就趴在书案上涂涂写写了起来。 写完第一篇日记,眼看纸张空缺的地方还有不少,她干脆提笔在右下角画了个三头身的小人,小小的孩童穿着可爱的小红袄,翻跟头撞到了墙,脑袋上冒金星的画面。 身后逐渐安静下来,宴月月转过头,观赏吐泡泡的宠物们早就散得七七八八,精疲力竭的小顾愠不知何时睡着了,云梦正用嘴衔着被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此时恰逢傍晚,落日的余辉透过窗台洒在床边,在小顾愠的身上落下一层柔光。 小小的孩童,安详地睡着,那小小的手掌尚没有力气抓住任何,更遑论成为日后权御仙门的龙傲天…… 罢了。 宴月月心中嘆了口气,合上日记走到床边,把刚睡着的小傢伙抱了起来并……大力摇醒了。 在一旁的云梦傻眼地抬了抬前蹄,它发出略带愤怒的声音,似乎在质问宴月月想干什么,后者却只是对着被摇醒的小傢伙郑重地宣布道:「你一定要变得很强!强到将来保护我不死才行啊!」 呵呵——云梦的脑袋上浮现出一个宴月月在游戏里无比熟悉的,玩家们最热爱的表情:鄙视。 被摇醒的小傢伙听不懂宴月月在说什么,但本能地感到愤怒,于是愤怒的小手手伸出来给了养母一拳,宴月月顿时便感觉脸上一阵刺痛,她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傢伙看起来软小无力的手掌…… 啊这……脸好疼,各种意义上的。 寒风凛冽的冬日就在母子俩这样你来我往的日子中悄悄过去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宴月月便用背篓背着小傢伙出门去了——主要是小顾愠近来心野了,不肯自己在家了,一看她要出门就开始闹人。 「抱抱……」 近来顾愠逐渐会说几个字了,说到这个宴月月颇有些来气,小傢伙说出的第一个字竟然是云梦的名字,当然他不会说那么复杂,只是会用软软的声音叫着「梦梦」,叫得云梦那几天一颗慈母心泛滥得不得了,险些想把宴月月从床上赶下去自己陪着小顾愠睡。 近来宴月月努力指导了很久,小傢伙就是不愿意叫「娘」或者「妈」,但每次他有什么事儿的时候都能精准地找到那么一两个字来表达他的想法,这会儿就是,他不仅喊着要抱抱,也身体力行地用小手紧紧抓住宴月月的大腿,仰起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小男孩越发精緻漂亮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还真让人难以抵挡,再加上他脑门上浮现出的那个硕大的「可怜」表情包也同样让人不忍直视,宴月月只好翻出了仓库里的背篓,里面垫上了小被子带着他去往后山。 第5页 家园后山的小动物们都很熟悉这母子俩的气息了,倒也没有太大动静,顾愠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只睁着明亮的双眼到处看,一颗小脑袋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忙得不亦乐乎。 宴月月背着顾愠来到当初埋葬顾愠母亲的地方,将小傢伙从背篓里抱出来放在地上,又把自己从家园里摘的郁金香扎成一束放在了墓碑前。 当初她特意选在这个地方,依山傍水风景好,而且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的家园,方便顾愠的娘随时可以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果她的灵魂还在这个世界上的话。 说起来,顾愠的身世好像挺厉害的,母亲是凡人,父亲是……谁来着? 每天的日子过得重复且繁琐,宴月月有一阵子没想起原着里的剧情了,她记得设定里顾愠的爹也蛮早就死了,但既然小崽子能做龙傲天,他的父亲应该也有个很厉害的血统…… 「花花……」 小顾愠的声音打断了宴月月的思考,她回过神,就见小崽子不知从哪里拽来一只小白花,踉跄着走到墓碑前,学宴月月的动作也摆了上去。然后似乎是觉得自己完成了什么壮举,他又转过身朝宴月月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表情。 「臭小子,知不知道这里面埋的谁啊?」宴月月一时竟也不知替谁叫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小傢伙的脑门,顾愠呆呆地伸手捂住被打的脑门,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宴月月的想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似乎本能地读懂了宴月月此刻的悲伤,急忙朝她伸出手。 「抱抱!」小小的脑门上浮现出「担心」的表情包。 「怎么?你还想安慰我?」宴月月一下又气不起来了,蹲下来揽住他的肩膀让他转向墓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自顾道,「你要记住呀,这里才是你的娘亲,她是为了你死的。」 顾愠依旧是一脸懵懂的表情,宴月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他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不那么差了,便也无端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宴月月重新把他放进背篓,背着他转身离开,小傢伙却不知为何忽然回头朝后看了一眼,稚嫩的嗓音软糯中带着一丝孩童的天真:「娘亲?」 宴月月脚下一顿,她转过身看了看墓碑前迎风摇摆的郁金香和那朵孤零零的小白花,再侧头看向脸上满是天真困惑的小傢伙,终究是低低地应了声:「嗯,这是你的娘亲。」 「娘亲,」背篓里的男孩似乎在重复着刚学会的话,又好像在强调什么,他的小脑袋依偎在宴月月的肩头,再次重复了一遍,「娘亲……」 这一次男孩的头上并没有浮现出表情包,似乎连「砖家」都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宴月月一时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些,刚回暖的山上其实还是有些清冷,她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新的种子,只找到几株还不错的人参便回家了。 回到家就发现外出撒野的宠物们也回来了,家里突然多了几个包裹,宴月月这才知道花开和花落的父亲花大富之前来道谢了,因为看不到宴月月的宅院,他便把东西了看不见的「墙壁」那边,被这些宠物们捡回来了。 山村的人民贫穷且质朴,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不过是些腊肉和妇人们做的小零嘴。原本花大富觉得仙女肯定看不上这些,但他刚放在地上,那东西就不见了,花大富便觉得仙女接受了礼物,很高兴地说以后每天都会送。 哦…… 宴月月顺手打开一个小包袱拿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别说,还挺甜的。 她嘴里嚼着蜜饯把包袱挨个打开,也不知道是花大富拿错了东西,还是花开自己塞进来的,其中一个包袱里竟然有个小小的拨浪鼓。宴月月拿起小东西摇了摇,立刻让原本昏昏欲睡的顾愠精神了起来,他迈开中气十足的脚步朝她走过来。 「要要!」 宴月月便顺手把拨浪鼓递给了他,小傢伙立刻捧着它欢天喜地地出去找宠物们炫耀了,宴月月咽下蜜饯瞧着他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哎,下次去山下再弄点玩具好了……」 第4章 没长大的龙傲天就不是龙傲天了…… 虽说宴月月最近正要去山下找点小孩子的玩具,但她着实没想到花大富的「下次再来」会这么快。 第二天午后,花大富就又带了很多东西上山了。 小村落几乎守不住什么秘密,花大富给仙女送东西的事情很快被全村都知道了,村人们也不知道仙女想要什么,便照着花大富先前送的东西准备了加倍的量。 看着一地的包裹,宴月月一方面觉得头大,另一方面也觉得受之有愧,毕竟她其实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接受花家的谢礼还算说得过去,但这些村人…… 这样想着,宴月月从地下室仓库找出了一些从游戏里带来的东西放在了花大富每日放东西的地方,并在里面留了信告诉他她不接受任何无偿的东西了,还说如果可以,他们可以送一些孩子的玩具过来,而她会给予一定的报酬。 这样就等于是花钱买东西了,她收下也会比较安心。 也不知道花大富回村后是怎么说的,总之他再来的时候就没带那么多东西了,只带了宴月月说的东西,宴月月大手一挥收完了东西,又给了花大富一些碎银子,还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继续这样「交换」——这样,空明山的「仙女」和空明村村民之间的交易线就达成了。 第6页 宴月月的「银子」其实就是她原本背包里的金币和银币,来到这个世界后就被具现化地出现在了她的床头。对此,她无数次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多在背包里攒点金,以至于现在手头可动用的就只有一万多金了。 虽然现在养孩子可以自给自足几乎完全用不到金,但要知道一个龙傲天的成长是离不开金钱的支持的啊!将来那些什么灵石啊,仙草啊,丹药啊,什么不都要耗费巨资?更何况还要准备足够多的钱让顾愠去各大拍卖会装x…… 越想越操心的养母不由望着仅剩的一点家底陷入了沉思,甚至都开始回忆起原着男主的钱哪里来的,然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原着里提到过男主顾愠从小生活的地方好像一直沉睡着一条龙。这条龙脾气不好,桀骜不驯,但它也有着所有龙族都有的毛病,喜欢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因此这座山某处也埋藏着这条龙收集的宝藏。 原书男主是在养母去世后去埋葬养母的时候才无意中发现了龙的宝库,还惊醒了那条龙,不过结果当然是龙被男主收服了,之后作者还用不少篇幅描述了一下男主和龙之间跨越种族的友情……这些暂且不说,宴月月忽然就心痒难耐,想知道龙的宝藏在哪。 毕竟,距离那条龙甦醒还有十几年呢!她就……偷偷看一眼,这可不是偷,就像游戏里挖宝一样嘛!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当她决定去挖宝的时候,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金黄色的罗盘,罗盘是虚体的,在空中飘浮着给她指引方向,甚至连挖宝cd都真实还原了! 就在宴月月一铲子下去挖出几根仙草,打算趁热打铁继续搞下去的时候,罗盘旁边出现了如下提示:「您的铲子尚在休息,倒计时30s……」 靠——大可不必如此真实。 吐槽归吐槽,宴月月还是兴致勃勃地继续开始挖宝了。还别说,灵气充足的山上,稀有的东西真不少,宴月月甚至还挖到了一些之前没见过的仙草,还有一些琐碎的灵石,至于龙的宝库……一定!一定还在这个山的某处等着被她发现就是了! 她就不信了,每天都挖,挖它个十几年,总不可能一直不出吧? 这样想着,宴月月便当真投身挖宝大业,投入过头的结果就是,她每日早出晚归的事终于引起了顾愠的不满,于是这一天小傢伙死活又要跟着,她只好随身把小傢伙带上了。 原本这也是挖宝行动一无所获的一天,宴月月打算挖一点仙草就回家了,这时在她附近独自一人和宠物们一起玩耍的小顾愠被一个石头绊倒摔在了地上,他一时生气非和那石头槓上了,伸出两只小肉手把石头搬起来挪到了一边,然后…… 剧烈的声响传来,脚下的地也开始颤动,宴月月心头一跳,立刻扑过来把顾愠抱在怀里闪身离开那片地方,随后就见先前的地面逐渐裂开了一个大坑,趴在坑边看下去,竟然还有一个长长的向下延伸的台阶。 宴月月一时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地看了看顾愠,这……这就是所谓的天选之子吗?也太欧了吧! 那原书里这小崽子十几年都没发现宝藏,是因为剧情需要?还是因为书里的养母太护着他了从不让他上山? 不管怎么说,找到了宝藏还是值得开心的,宴月月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傢伙,刚想朝台阶迈开脚步,前方的罗盘忽然由金色转成血红色,还出现了几个大字——「警告,前方十分危险,请玩家组队前行!」 什么鬼? 宴月月头铁地再试一次,又遇到同样的提醒,她纳闷地看了一眼那警告,再看了一眼怀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崽子。 难道……小傲天不算队友?怎么?没长大的龙傲天就不是龙傲天了吗! 尽管内心各种吐槽,但宴月月还真不敢就抱着小顾愠就这么莽下去。她也试了放下小顾愠自己走下去,得到的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提示,而且这罗盘似乎真的有能力阻挡她的路——她的脚伸不下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宴月月试了各种姿势,什么左脚在前,什么后退着进去,甚至连倒立都试了,直试得一旁的顾愠震惊地鼓起了掌,附带铜铃般的笑声——大约小傢伙还以为他的养母在进行什么搞笑表演。 当然这些尝试的最终结果也都是以失败告终,最后宴月月累了,而罗盘也提示宝库大门打开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再不进去马上要关闭了……靠!都说了大可不必如此真实还原游戏啊! 于是挖宝挖了多日终于见到藏宝洞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宝库的大门又缓缓合上,只留下孤独没有队友的她,一脸呆滞地看着脑袋上还浮现着「期待」表情包等待她做新的搞笑表演的顾愠。 哎……好累啊,各种意义上的,鬼知道罗盘说的队友要去哪里找?难道真要等顾愠长大?她要守着这堆宝藏过个十几年而见不着? 啊这……这不还是工具人吗! 身心疲惫——主要是财迷梦想破碎的宴月月带着顾愠回了家,就见宠物们又带回了新的一批包裹——花大富又来送货了,是前几日宴月月留信要的小孩的衣服和鞋子。 还别说,空明村虽然在深山里有些贫乏,但或许是灵气太足,女子的手艺都很好,虎头鞋活灵活现,那些小衣服上的各种花纹也都十分精緻传神。想像着软糯白嫩的小傢伙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都让宴月月几乎凭空生出些慈母心来,也稍微治癒了她错失宝藏的悲痛之心。 第7页 这样想着,她干脆又跑去把刚睡着的顾愠摇晃了起来,然后迅速地闪避了他的「肉拳」——最近她经常这么干,已经把闪避点满了。 摊开那堆衣服,宴月月愉快地对着养子玩起了换装游戏,完全也不在乎自己没告诉花大富孩子的性别,以至于衣服里面男孩女孩的都有……其中还是女孩的较多。 不慈爱的养母每次给顾愠换一套衣服还强迫小傢伙睡眼惺忪地转圈圈给自己看,间或还要发表各种讨嫌的发言。 「哎呀,我闺女真好看!」 「嘤嘤嘤真可爱!你要是女孩子就好了!」 「这件也好看!哎呀哎呀到底穿哪件,好难抉择哦!」 「小天你自己选,要这件,还是这件?」 左右手都拿着女孩衣服的宴月月十分狡猾地诱哄顾愠做二选一的选项,然后就见脑袋上一直浮着「晕头转向」表情包的男孩慢慢转过来,一左一右伸出手把她两只手上的衣服都扯到了地上,然后就这样光着屁股,晃晃悠悠地爬回床上睡觉去了。 「好睏」——男孩背后浮现出巨大的表情包。 不慈爱的养母,一颗想把儿子当女儿养的邪恶之心,碎了一地。 第5章 有人要住到对面? 要说宴月月的家园里最多的东西,除了那些种类繁多的宠物以外,就是满院子颜色各异的花朵了。 这些花是都是她在游戏世界里种过的,所有的种子仓库里都有。以前在游戏世界最多种十五个,如今没了种植数量的限制,她一下把那些种子都翻出来种上了,还给每种花都分了一小块区域,温暖的春风拂过,那一片片花依次低头摇摆着,像是在不断展示着自己的美人们,奼紫嫣红格外惹眼。 每每这个时候,宴月月就有些遗憾那些凡人看不见她的院子,不然自家这宅院,怎么也够得上个4a级风景区吧? 日常陶醉在自己的「杰作」中,宴月月很厚颜无耻地忘记了自己起初创造家园的时候还是用的某宝买的蓝图,自顾站在房顶日常多方位欣赏了一下自家「风景区」,余光却瞥见对面有些不对劲,她急忙纵身一跃从屋顶跳了下来。 这个「不对劲」还不是小问题,因为她发现对面的荒山,原本崎岖的山路和顺着山顶瀑布分流下来的泉水都被剷平了,不知何时成为了一片平地。远远看去还可以瞧见几个黑色的身影在用十分生硬的姿势不断上上下下,看起来倒像是……在打地基? 有人要住到对面?竟然有谁慧眼如炬也看上这座山了吗? 其实严格来说,虽然空明山在人类世界的地图上有名字,但因为山顶是人类无法触及的领域,它又不完全算人类世界的。诚然,空明山也并不是宴月月的私人财产,她自然也没权利阻止别人住到这里,只是……想到还在屋子里玩耍的顾愠,宴月月不由皱起眉。 原书里顾愠的父亲虽然有个厉害的血统,但他本人性格并不拔尖张扬,原本不该有那么多仇家,偏偏他有个处处留情又处处与人结仇的母亲。 他的母亲出身修仙泰斗天地无极宗,是无极宗的三大长老之一,她不仅有能力也有野心,觊觎无极宗宗主之位想要取而代之,为此她勾引了许多有能力或者有权势的男人为自己所用——为了彰显自己的真心,她给这些男人都生了孩子。 大概是修仙者的寿命太漫长,足够这个女人生下足够多的孩子……宴月月记得光是她看到的部分,已经出现了十几个和男主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和姑姑……可见这个女人多能生。 没错,这本《权御仙门》,宴月月没有看完。 这书的前面看男主的崛起和復仇还算有趣,但后面作者为了字数疯狂注水,男主也彻底走上了开后宫之路,太过套路又一直绕开主线,宴月月便弃文了。 因此她也不知道这文到底还有多少反派,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谁是这个女人的孩子。只知道后来女人试图夺权失败,被逐出了天地无极宗转而堕入魔修,在整个修仙界臭名昭着,人送外号「女王蜂」。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篡位,女王蜂真的是手段用尽了,有些已经有伴侣的男子并不被她勾引,她就用尽各种恶毒手段拆散人家,一个标准反派能做的事情她大约都做过了,因此她的仇家堪称遍布三界了。 尽管如此,女王蜂的众多孩子又一个个都很优秀,那些仇家想要找她报仇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过她的孩子们……就这样让她逍遥了多年。 顾愠的父亲顾辰是这些工具人孩子里唯一的意外,他是女王蜂的第一个孩子,也似乎是女王蜂唯一曾爱过的男人的儿子,因此他也是女王蜂最疼爱的孩子。大概就是这份疼爱使他招致了太多的嫉妒和仇恨,看他不爽的人里甚至包括他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把小顾愠的生母害死的好像就是其中一员。 万一住到对面的这人也是…… 「娘亲?」 院子里传来顾愠软糯的声音,打断宴月月的沉思,她回过神就看到小傢伙正迈开小短腿从屋里冲出来,她急忙纵身一跃落在他旁边蹲下,男孩睡眼惺忪地一头扎进她怀里。 「怕怕!」 「怎么啦?」宴月月一手抱住小傢伙,另一手揉了揉他的脑门,轻声道,「谁吓到你了吗?」 「香香!」他小手指着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小猪香香理直气壮地告状,小猪迈着四条短腿正慢悠悠地走着,头顶浮着一个得意的表情包,一听这话立刻变成惊慌,调头就跑,那矫健的身影,简直可以和仓鼠有的一比了,完全看不出是个体重三百多斤的胖子。 第8页 「不怕,等它再肥一点咱们把它宰了灌香肠好不好?」觊觎自家宠物那一身肥肉很久的主人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如此安慰男孩道。 刚奔到门口还没踏出去的小猪勐地抖了抖。 「不要!香香!朋友!」刚才还告状的男孩又急忙摇头,甚至还怕宴月月不信,又大声强调了一下,「不吃香香……」 宴月月无奈又好笑地伸出手指戳了戳男孩的额头上大大的「泪目」表情:「好好好,你是圣父你说了算!」 小圣父顾愠听不出宴月月的嘲讽,只觉得母亲在夸自己,自顾又开心了起来,一开心也忘记刚才香香吓唬自己的事,又撅着屁股去找小猪玩了,宴月月只好摇摇头。 不过……视线又落在对面飞快盖起来的房子,宴月月沉思了一下,尽管理论上说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原书里好像也没提到顾愠的童年里有恶人出现? 但万一呢?毕竟教科书上可未必就是标准答案,宴月月还是决定在对方入住之前先打探清楚,实在不行,她也许得连夜准备搬家了。 说起来,空明山灵气很足,山中也是有些小精怪存在的,只不过这些小傢伙们胆子都很小,每次远远看见宴月月就跑开了。 唯一的例外是个小人参精,据说它本来扎在地里在睡觉的,然后顾愠正好跟着宴月月一起来挖仙草,小傢伙拿着个铲子胡乱在地上铲,一铲子下去差点要了它小命,它立刻从土地里弹出来,顾愠吓得扔了铲子转头就往宴月月身边跑,结果丢掉的铲子成功地铲断了它三根最宝贵的鬚鬚其中两根。 小人参精心疼得哇哇大哭。 它外表看起来像是一根洗的发白的萝蔔,但这个萝蔔的脸上却长着眼睛鼻子嘴巴,头顶两片大叶子往下垂着,有点像它的手臂,是那种画风非常童趣可爱的小妖精,宴月月拿了很多新鲜玩意儿成功哄骗……啊呸,成功把它哄好了。 人参是吸收天地灵气自己成精的,时常下山偷窥村民,所以也会说人类的语言。它还说它早就在悄悄观察他们母子了,上次见她还想带着孩子进恶龙宝库,它差点出现想提醒她里面危险,后来见她自己作罢才没出声。 「很危险吗?」宴月月心有余悸地问,要不是罗盘不准她下去,她那天真的可能会头铁冲进去的。 「嗯,那条龙刚来的时候我见过,当时很多人追着它过来的,所以知道这里有宝藏的也不少,但这几百年来,不管来了多少人都是有去无回,所以渐渐都没人敢来了……」人参精晃着小脑袋仅剩下的一根鬚鬚,头顶一个「鄙视」表情包啧啧有声道,「我看你天天还在这里挖来挖去,知不知道这下头埋了多少尸骨……哎哟!」 小顾愠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这个巴掌大的小玩意儿说得话不好,于是伸出小手毫不客气地把它最后一根鬚鬚给拔掉了。 这下宴月月再也哄不好它了,小傢伙哀嚎着钻进地里跑了。 宴月月想起之前小人参精心情好的时候教了她一个召唤它的方法,于是立刻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召唤出了它,小傢伙似乎还在睡觉,躺在她手掌心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被召唤了出来,顿时不满地坐起来左右环顾了一下。 「是你啊……等等,你家那个小恶霸不在吧?」 小人参皱起眉,头顶浮现一个被吵醒的「愤怒」,但搭配着它脑门上刚冒出的三根鬚鬚实在看着滑稽可爱。 「别气了嘛,」宴月月急忙把准备好的风铃晃了晃,「我有东西送你,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看!」小人参精立刻跳了起来想要伸手,然后又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好哄骗,立刻板着脸道,「问吧,什么事?」 「我看我对面有人在盖房子,你知道这件事吗?」宴月月假装没看到那个傲娇的「左哼哼」表情包。 「这我当然知道!」说到这个,小人参的两片叶子支棱着腰,做出一个近似叉腰的姿势,得意地仰着头,「人家可比你礼貌多了,昨天看到我还给我这个邻居送了礼,请我多关照呢!」 「新邻居这么懂礼数啊!」感觉是个好人……宴月月松了口气,把风铃缩小了递给小人参精,然后又随口道,「那你知道这人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吗?」 「他没说,再说我出生开始就在这座山没离开过,就算他说了我也不知道啊。」小人参精把玩着风铃,随口回道,「不过他好像很厉害的,我昨天看到他进了那条恶龙的宝库,竟然好好的出来了,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见到有谁活着出来哎!」 「什么?!」宴月月刚松下的那口气顿时燃了起来。 是谁?提前动了她(儿子)的宝藏? 第6章 偷菜的猹 虽然宴月月很想直接冲上门去找新邻居麻烦,但小人参精说的话她还是记在心底了——那毕竟是可以独闯龙的宝库完好出来的人,还是不要轻易为敌比较好。 于是接下来她暗搓搓观察了对面几天,新邻居暂未露面,那片新剷平的荒地上依然只有傀儡木偶们忙碌着。 对面的高人法术造诣显然远超宴月月,一次性可以操控的傀儡很多,房子也建得很快,但因为院墙最先堆砌起来而且盖得很高,宴月月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对面经常传来木偶们敲打石块砖块的声音,日夜不停,着实扰民。 第9页 宴月月向来浅眠,被这声音吵得睡不着,倒是小顾愠从小就睡眠很好,不管外面风吹雨打,只要窝在宴月月怀里就睡得香,宴月月羡慕得不得了。 这一夜宴月月好不容易在敲击声中睡着,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她立刻弹坐起来,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小顾愠,她困顿地挣扎着,正想躺回去继续睡,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云梦的啼叫。 不对劲! 宴月月立刻困意全消,起身下床走出门,院子里的庭灯次第亮起,也让这个宅院的「不速之客」一下无法遁形——一只被围栏压在地上正不断挣扎的……猹? 说起猹,其实是游戏家园玩法可获得的宠物之一。种植的植物可能会招致猹的啃食,而玩家除猹的时候有概率可以捕捉到它成为自己的宠物——这当然是欧洲人才有的待遇,宴月月这种保底专业户是基本上与这种事无缘的。 和家园一起穿越到这里以后,她就再没在种植的时候遇到猹了,原本她还以为不会再遇见了……等等,说起来,最近收成似乎变少了? 这只猹也是倒霉,估计是夜半出来偷吃,恰好遇到云梦最近睡眠不好,被吵醒了就朝这边过来。猹急忙四处逃窜,黑灯瞎火的又撞翻了围栏,最后不幸被倒下来的围栏压倒,这会儿它四脚朝天正挥舞着四肢想要逃跑,然而就算是这种时候,它还在拼命想把嘴里咬着的菜叶子赶紧吃完…… 看着它脑门上浮动着的「咬牙切齿」,宴月月忍不住笑了。 这小东西身长四十多厘米,整体偏棕黑色,头部有白色纵毛三条,看起来有点憨憨的可爱,宴月月走过去的时候它还有点害怕,四肢收回整个身子开始往里缩似乎想把自己团起来,直到宴月月掀开压住它的围栏。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她微微弯下腰来笑道。 猹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翻身过来,它抬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宴月月,还四处嗅闻了一下,也不知闻到了什么,总之它看起来不再害怕了,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谄媚」表情,甚至两只后脚着地,前脚抬起来,朝宴月月做了一个「作揖」的姿势。 「美人姐姐,你什么时候再种点葫芦,我喜欢吃那个,个头大,吃起来过瘾!」 小东西顶着「流口水」表情包忽然口吐人言,声音听起来稚嫩清脆,像是个四五岁的孩童,宴月月一时呆了呆。 「你……你会说话?」游戏的小宠物来到这个世界也能成精的吗? 「唔?」猹脑袋上顶着「疑问」,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我会说话有什么奇怪的吗?我的主人就很喜欢和我说话啊。」 「你的……主人?」宴月月差点脱口而出「你主人难道不是捉住了你的我」,随即意识到这里不是游戏的世界,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要嫉妒这只猹的主人还是去好奇到底什么奇怪的人会养一只猹做宠物,只能下意识地问道,「你主人是谁?」 「你不知道?你不是每天都在偷看吗?」猹继续「疑惑」,说完忽然「啊」地抬起前爪捂了下嘴又拿开,「心虚」地改口道,「美人姐姐,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没有偷看我主人!」 宴月月:呵呵,谢谢哦,我谢谢你全家! 「所以,」想到眼前这小东西不是自己的宠物,宴月月一颗柠檬之心就燃起来了,对对面的新邻居那是新仇加旧恨,顿时不爽极了,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猹,「你主人就是空明山贰号的住户?」 「贰号?」猹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先住进来的,我当然是壹号,他就是贰号啊。」目前也只能在这种问题上和对方争个长短的宴月月郑重道。 「好吧,美人姐姐你说了算。」猹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的主人就是贰号的住户。」 闻言,宴月月立刻招来一个椅子在猹对面坐下,开始正经盘问起来。 「那你主人叫什么?什么身份?为什么住在这里你知道吗?」 猹立刻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不过一只猹罢了!」话是这样说,它脑袋上却浮现出了「心虚」的表情。 「你刚才不是说,你主人很喜欢和你说话吗?」宴月月挑眉。 「我刚才竟然说了这种话?」猹整个身体抖了下,「心虚」的表情包一下变大,猹的声音都跟着大了起来,「你听错了!我是不会出卖主人的!」 过于义正言辞的语气,配合那浮夸扭动的身体和丰富的表情包,宴月月顿时哭笑不得,正要再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铃铛声响,猹立即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道:「主人在叫我了,美人姐姐,我先走了!」 「等等。」宴月月忽然叫住它,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下一刻她手边就多了一个硕大的西瓜,「你刚不是说葫芦个头大吗?这个个头更大,还很甜呢!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它的。」 毕竟哪有猹不爱吃西瓜的呢?当然,她不会承认自己想偷偷诱拐小东西…… 「美人姐姐!」猹扯着嗓子哭嚎道,「你以为我看不见它个头更大吗!还不是我拿不动!」 「咦?你在这里吃不就好了?还要拿回去?」宴月月好奇道。 「好东西当然要和主人分享啊!」猹立刻挺直腰板,晃着脑袋一本正经道,「猹的东西都是主人的!当然,主人的东西还是主人的!」 第10页 宴月月:「……」 实锤了,这是个小忠猹,还是个小傻子。 最终还是宴月月用麻绳把西瓜捆起来挂在猹的身上,它才拖着瓜一路狂奔了出去,宴月月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心中不由嘀咕着,也不知那瓜到了对面还有几分完整…… 空明山新出炉的「贰号」宅院主厢房里,一袭青衣的男子斜靠在窗框旁,白皙的手腕上用红绳拴着一个精緻小巧的铃铛,那铃铛随着他来回摆动手臂的姿势在风中发出迴响,没一会儿,猹从宅院的一个角落的洞里钻进来,气喘吁吁地停在窗外。 「主人!主人!我拿来了好东西!」它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抬起前爪指了指自己的背后,窗框上的男子微微抬头,修长的睫毛下一双红色的眼眸隐约略过猹背后的东西上,男子挑眉,唇角微扬。 「好东西?你是说那一捆麻绳和一团烂东西?」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察觉的一丝笑意。 「啊!摔坏了!」猹扭头,这才发现瓜在路上摔得七分八裂了,它顿时哭丧道,「我一进那院子就偷偷闻过这个大瓜,一定很好吃的!」 「哭丧什么?」男子轻轻一挥手,一块看起来还算完好的西瓜落在他的手里,他垂眸端详了一会儿,惬意道,「这块看起来还不错,我尝尝。」 事实上他没说错,那块的确是麻绳里看起来最完整的一块了,但……也只有那一块了! 猹呆呆地望着男子手里的那块瓜,嘴角微张,虽然嘴上说着「主人你快吃」,但在它的嘴角,口水正不争气地往下流。 大概它这副傻乎乎的样子还颇入眼,男子哂笑一声,随手一挥,猹背后的麻绳连同那烂掉的西瓜都恢復成了最开始的样子。 「行了,你自己吃吧。」 猹立刻欢喜地扭动起来,看得出它很想一头扎进西瓜里吃个痛快,但它又有些犹豫地看向主人:「主人你不吃吗?」 「人家送给你,又不是给我的。」他懒洋洋地把腿挪下窗框,望着头顶的月亮,似乎想到什么,忽地嗤笑了声,「要我吃,也得她亲自送我才行。」 「主人泥在想神马美四……」猹啃着瓜含煳不清地质疑道,「泥以为泥和猹一样可耐吗?」 「……吃你的瓜。」 第7章 他脑袋上浮着的「吃瓜」的表情…… 宴月月觉得,新邻居实在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 先前逮到那只猹,她随口编排了个壹号贰号的,原本就是口头上想占个上风罢了。这荒山野岭的就住了两户人家,壹号贰号这种事情其实她并不在意,但当她一早推开门看到对面的宅邸上新挂的牌匾上当真龙飞凤舞地写了「贰号宅」几个字之后,她心中竟然还真的有点被取悦了的感觉。 贰号的住客很识趣嘛!字也写得很好看,看来是个好脾气的文化人! 其实她昨晚突然想通了,这新邻居这么强,真的想害顾愠的话完全用不着在这里住下,直接杀过来不就完事了?对方法术显然很强,来了这几天也只派了一只猹过来试探——就当它是来试探的吧。 总之,新邻居看起来完全没有恶意,而眼前这块「贰号宅」的牌子甚至还展露出想要和谐相处的意思,那她也实在不必草木皆兵无端惹个仇家出来。 这样想着,宴月月便觉得有个邻居倒也不错,毕竟……这个地方真的没什么人啊!真的是,寂寞太久了,看一只会说话的猹都觉得实在可亲,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常言道,和邻居友好相处的第一步……咳咳,先送点乔迁礼! 猹带走的那只西瓜不知道吃得怎么样了,不过既然猹没吃过西瓜,对它的主人来说应该也是个新鲜的东西,不如就先送些瓜果什么的? 宴月月的院子里作物长得很快,靠她和顾愠以及院子里那些宠物们根本消化不完,有不少被她拿去和山下的村民交换东西了。这会儿小顾愠正骑着的小木马就是空明村的木匠做的,木匠母亲身体不好,宴月月给了对方一颗百年人参,木匠感激之下连夜做出来的。 空明山人人杰地灵,每一个看似普通的村民都仿佛身怀绝技,先前那些给小孩子做的衣服上绣工都超出宴月月期待的精美,这个小木马也和宴月月想像中那种死物不一样。木马的四只脚是四个轮子,也不知里面有什么机关,小傢伙骑上去它就当真动了起来,速度还真不算慢。 「驾驾!」 小孩子对新鲜的玩意儿总是很感兴趣的,尽管宴月月的宠物里但凡大型一点的都当过顾愠的坐骑,也一点没打消他对木马的热爱。眼见宴月月拎着一个筐要出门,他骑着木马巴巴地跟了过来。 「娘亲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嘛!」 小顾愠身为未来的龙傲天,天赋自然不一般,每次都在宴月月不察觉的时候悄悄成长。似乎日子也没过去多久,他却已经能吐字很清晰了,走起路来步伐也逐渐稳了起来,稚嫩的身形也开始抽长,逐渐脱去婴孩的影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男子汉。 「对面不是新搬来了邻居吗?我去送点东西认识一下。」宴月月弯下腰认真地解释道。 她现在逐渐在改变教育,不能再把顾愠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有些道理大人耐心点掰开讲,小孩子还是听得懂的。 小顾愠果然很懂地点了点头。 第11页 「我知道,这个就叫……敦亲睦邻是吧!」 宴月月宅子里的藏书架上有不少书,她最近在教顾愠看图讲故事,前几日刚讲过一个关于邻里和睦的故事,原本看小傢伙听得时候似乎兴致缺缺的样子,还以为他没听进去,没想到记得还挺牢的。 「小天你记得啊?那天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呢!」宴月月略好奇地问道。 「因为以前我们没有邻居,学了这个又没有用。」顾愠歪着脑袋认真道,「还不如学学怎么修炼呢,这样才能去娘亲一直想去的藏宝洞挖宝贝呀!」 哇!小小年纪还挺有上进心! 宴月月呆了呆,还没回过神,小男子汉很敏感地察觉到养母不对劲,又立刻补充道:「不过我们现在有邻居了,也不算白学。娘亲,你东西重不重呀?放在千里身上吧!」 「啊?千里是谁?」宴月月下意识问道。 「就是我的新宝贝啊!娘亲你看这里有挂行李的地方!」 顾愠兴奋地指了指木马侧面的小挂钩,非常热情地邀请养母把要带的「行李」放在他的「座驾」上,宴月月嘴角抽了抽,比划了一下那木马的大小,努力憋住了想吐槽的话,施了个法术把筐变小了些,挂在了那挂钩上,小顾愠的脑袋上立刻浮现出「开心」的表情包,然后扭头似模似样地挥了下手里的一根草藤。 「驾!」 就这样他一路喊着一路骑着木马朝对面移动,宴月月好笑地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就到了对面,小傢伙意犹未尽,甚至还想在两户宅院中间再打个来回,不过宴月月没给他机会,一手抓过木马脖子上的麻绳,另一手敲向了贰号宅院的大门。 大门纹丝不动,倒是一旁的墙壁上忽然开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门,小门里一个眼熟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 「谁敲的门?」 「是你啊,」看到猹,宴月月顿时轻松不少,凑过去笑道,「我来拜访你的主人,喏,这是见面礼。」 她把顾愠从木马上抱起来,另一手摘下瓜果筐子在猹跟前晃了晃。 猹立即夸张地耸动了一下鼻子,然后扭头用屁股对着宴月月,也不知它操作了什么机关,大门缓缓打开了,猹又从那洞口钻出来,后腿着地站直了身,前爪朝宴月月挥了挥。 「美人姐姐请进请进!进门往左走!」 「娘亲,这是什么?」小顾愠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新物种」,一时连心爱的小木马都顾不上了。 「是猹,和咱们院子里的那些小傢伙都是一样的,只是样子长得不一样。」宴月月一边走一边耐心地解释。 「可是梦梦它们都不会说话。」顾愠小小的脑袋上浮现出大大的问号,他又想起那只小人参精,继续问道,「它也是妖怪吗?」 啊这…… 宴月月脚步一顿,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主要她下意识地觉得猹还是游戏里那只猹,许是到了这个世界有了什么神奇的机缘才会说话,但若说是妖……小人参精可是五百年才能凝出身体走下空明山的,难不成这猹当真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也修炼了几百年? 「我不是妖怪。」整个身子挂在瓜果筐上流口水的猹忽然插口道,「主人给我吃了个奇怪的果子,我就会说话了。」 和昨晚坚决不出卖自己主子的猹不一样,此刻这只馋嘴的小东西眼睛里只有这一大筐瓜果,一不留神就小小地出卖了主人。 「主人说,他一个人自己和自己说话怪怪的,就给自己找个唠嗑的伴儿。」 这话一出,宴月月瞬间脑补出了一个孤寡老人只能寂寞地自言自语的凄凉模样,正想着以后一定要和这位「前辈」好好相处,猹忽然从瓜果筐上跳下来,欢天喜地地奔向前方。 「主人,你回来了!」 宴月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猹奔过去的方向,一句「前辈打扰了」还没说出一个字就僵在当场。 对面的新邻居有着一副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像配角的容貌,一袭青衣朴素中透着淡雅,眉眼舒展,整个人散发着轻松惬意的气场,他唇角带着礼貌性的笑意,亲切却不会让人觉得过于亲昵,甚至还带着几分疏离。 他的外貌很年轻,比起成年男子,更接近一个男子刚脱离少年步入青年的模样,和先前宴月月脑补的「孤寡老人」完全扯不上关系。 「你便是住在壹号宅的住户?」 男人的声音很符合他的外貌,带着少年的爽朗,也有一些青年的优雅沉稳,隐约还夹杂着些许戏嚯,让听到「壹号宅」这三个字的宴月月瞬间被自己尬到险些当场抠出一个三室两厅来,她略不自在地退了一步。 「那个是我说笑的,什么壹号贰号的不重要……」 「我倒觉得挺重要,毕竟以后也许还会有叄号肆号,还是分清楚为好。」男子唇角一直带着浅笑,黑色的眼眸中落着树叶斑驳的阳光,星星点点竟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安心。 「作为新来的住户,我先作一下自我介绍,在下钟离恪,敢问仙子大名?」 「宴月月。」虽然一时还没想起钟离恪是谁,但宴月月一点也不介意报上大名,反正就算说了也没人认识她。 果然她说完就见对面的男人略挑了挑眉,她便一脸惭愧地解释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也是应该的。」 第12页 钟离恪微微偏过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瞬困惑,但很快又恍然,他扬唇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开口:「无妨,我也不过恰好是无名小卒贰号罢了。」 「噗嗤——」宴月月忍不住笑了。 这贰号宅的主人还挺幽默的,不过——他脑袋上浮着的「吃瓜」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第8章 邻居先生是不是有个别名叫多啦…… 「感谢宴姑娘贴心送来的瓜果,特别是那个叫西瓜的,清脆爽口又甘甜,我十分喜欢。」忽然听闻对面的钟离恪这样说,宴月月瞬间就理解了他头顶那个「吃瓜」表情的由来,感情这人吃的是真「瓜」啊。 嗨,真是冲浪太久差点跟不上一般人的思路了! 「客气了,都是自家种的,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你们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宴月月真情实感地说,毕竟夏天的西瓜确实算不上贵。 「话虽如此,也是託了宴姑娘的福,我才能尝到如此美味。」钟离恪依旧头顶着「吃瓜」表情,一边说一边凭空掏出一把大约三寸左右的精緻宝刀弯腰递给她怀里正在好奇巴望着他的顾愠,「这刀是我无意中捡到的,瞧着颇有灵性,但我素来不爱打打杀杀,拿着它也没什么用,我瞧这孩子活泼好动,便送给他玩耍吧,当做瓜果的回礼了。」 「刀刀!」还不待宴月月说话,顾愠已经手快一步抓住了那宝刀上下把玩起来,宝刀的刀鞘通体黑中偏红,雕工十分考究,在阳光下甚至还透出点微微的光泽。 即便还没出鞘,也看得出这的确是一把宝刀。 「这怎么好意思?」宴月月下意识地伸手从顾愠手里夺过刀,「再说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轻重,拿着刀万一误伤了别人和自己都不太好。」 刀是宝刀,但给孩子玩还太早了。 「无须担心,先前我已将刀刃封印了,这刀伤不了人的。」钟离恪十分耐心地解释道,「待这孩子长大到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刀刃自会解封。」 新邻居人怎么这么好!还这么周到! 只不过送了一筐瓜果就换来一把宝刀作为回礼的宴月月十分感动,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客套客套,小顾愠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道了谢。 「谢谢叔叔!我很喜欢!」 虽然第一次接触母亲以外的人,但顾愠一点也不怕生,收礼物收的干脆,道谢就更是甜得不行。宴月月看小崽子这么礼貌,还颇有些自傲,就是不知为何觉得好心邻居脸上的表情好像一瞬间卡住了,连脑袋上的「吃瓜」表情也变了。 变成了吃瓜被噎住的样子……好傢伙!表情包还带进阶的! 「小天,这位是哥哥!」她掂量了一下新邻居过于年轻的面孔,斟酌了一下,对方被噎住大概是因为这个? 「好的,谢谢哥哥!」小顾愠从善如流地改口,他毕竟还小,并不懂这些区别,总之听娘亲的话就对了。 钟离恪似乎又呆了呆,脑袋上的「吃瓜」表情包终于掉了,换成了一个「冷汗」的表情。 「不必了,叫叔叔即可……」 话虽这么说,但他脑袋上却浮现出了一个「咬牙忍耐」的表情包,宴月月一时不明就里,正要再问什么,却忽然听到「嗝」地一声。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直闷头趴在筐里啃瓜果的猹把自己吃撑了,这会儿正仰躺在筐底的杂草上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打嗝。眼看几个人都朝自己看过来,猹似乎还有了那么几分羞耻之心似的,撑着四肢爬起来,这才瞧见顾愠手里的那把宝刀。 「咦,这不是主人你在那臭屁龙的洞里随手捡到的东西吗?」 擦! 宴月月眉头一皱,这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忘记了这件事——这人去过她惦记很久的那个藏宝洞了! 似乎是看出她表情不对,钟离恪颇有些歉意地解释道:「那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这把刀是不够亮才被它嫌弃丢到一旁的,并不是这刀不好。」 谁介意这个了! 宴月月气得忍不住「哼」了声,但到底也没厚着脸皮说出「那是我的宝藏」之类的话,只是听闻他说起那个藏宝洞,她终究是忍不住好奇道:「那藏宝……那洞里都有些什么,很危险吗?」 「危险?」先回话的还是吃饱喝足陷入贤者模式的猹,它趴在筐边歪着小脑袋道,「仙女姐姐说的是那条臭屁龙吗?它哪里危险了,我主人……」 猹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没了声音,宴月月眼看它张牙舞爪急得跳脚却发不出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新邻居,钟离恪朝她礼貌一笑。 「抱歉,这小傢伙太吵了。」 「没事……」你倒是让它说完啊! 「危险的确算不上,那龙被禁锢了,如今也只不过是喷一些不痛不痒的水珠罢了,若是你对那地方也感兴趣的话,不妨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好心邻居诚挚地发出邀请。 之所以宴月月觉得这人诚挚,是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脑袋上居然真的浮现出了一个「握手」的表情包——虽然不是很能全面解析这是什么意思,但很显然,这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可真是个好人啊! 已经数不清自己给新邻居发了好几张好人卡的宴月月如此想到,随即又疑惑问:「为何邀请我,你自己进去不是可以独吞宝物吗?」 钟离恪的头顶几乎是立刻地浮现出了「鄙视」的表情包,宴月月一瞬间就懂了,然后果然听到对方嗤笑道:「龙族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所谓的宝物也不过是一些黄金宝石之类的俗物罢了,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 第13页 你没兴趣,但我有啊!宴月月快乐地想到,新邻居又有能耐又视金钱为粪土,这也太太太好了吧! 宴月月开心不已,完全忘记了前些日子辗转反侧担心遇到坏人的事,这时又听钟离恪说什么择期不如撞日,她一瞧外面确实日头正好,便抱着顾愠跟新邻居一起往后山去了。 徒留吃太撑没能抓住主人的袖子而被留在背后的猹在无声跳脚——它可恶的主人忘记解除它的禁言了。 此时一枚路过的人参精鬼头鬼脑地冒出来,看到猹还在,它本来想直接开熘的,但见猹只是乱蹦哒却发不出声音,它便壮着胆子悄悄延长了根须伸进筐里——把最大的西瓜给捲走了。 啊啊啊啊! 回过神的猹要气死了,它一直捨不得吃,就是想留着和主人一起分享的! 先不管被丢下的猹如何抓狂,后山的「挖宝」二人组倒是很顺利地找到了龙的藏宝洞。 说起来,她那天之后才知道藏宝洞的入口是随机的,每一次洞口关上以后,下一次就会出现在别的地方,只不过虽然入口不同,但打开之后的场景倒是没太大区别,依然是一个往地下延伸的阶梯。 宴月月对上次怎么都进不去的事心有余悸,踏进门的时候还有些蹑手蹑脚的,倒是之前一直各种警告不让她进去的罗盘这会儿仿佛哑巴了似的,只安安静静地提示入口时间只有半个时辰,让她赶快带着队友进去。 哼!你怎么不提示危险不让进了! 宴月月在内心朝罗盘竖起了中指,一边感嘆「背靠大树好乘凉」,一边挺直腰杆抱着顾愠跟在了钟离恪的身后。 阶梯往下延伸很长,越往下也越阴冷,怀里的小傢伙原本还兴致勃勃地嚷嚷着探险,这会儿就已经开始往她怀里钻了,宴月月蓦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钟离恪转身问道。 「这里太冷了,我还是先回去吧,下次再过来。」 眼看财宝要到手,宴月月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心痛的,但也多亏这阴冷的环境一下唤醒了她的理智,财宝固然重要,可若是顾愠因为她的财迷心思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原来这样。」钟离恪略沉吟了下,随即又凭空掏出一个圆润的红色珠子递过来,「这是火灵珠,让他拿在手上就不冷了。」 哇!邻居先生是不是有个别名叫多啦a梦! 宴月月震惊地瞪大了眼,眼看对方的脸上依旧带着浅笑,脑袋上没浮现出任何表情,似乎是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收回自己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接过火灵珠。 「谢谢钟离公子……」 「我们以后是要做邻居的,还是不必这么客气了,你可以直唿我名字。」邻居多啦a梦先生继续微笑道。 「好啊!」宴月月立即点头,然后便立刻想响应一下大佬的号召,一句「钟离恪」刚说了两个字,一旁却忽然冲出来一道巨大的水波,她吓了一跳,急忙抱着顾愠试图闪身避开,下一刻就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包裹了起来。 那东西是透明的圆珠状,恰好把她和顾愠一起与巨大的水流隔开来,宴月月眨眨眼,抬起头,正对上浮在空中的钟离恪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眼神。 「我都说了,这条龙如今也不过是可以喷一些不痛不痒的水珠罢了。」、 好傢伙!宴月月看着瞬间被水流淹没的整个宝库,一时间竟不知何处吐槽,但若要问她此刻的想法,那就是……她怎么有资格直唿大佬的名字呢?要叫就要叫…… 「钟离大哥哥!你好厉害!」——代替宴月月喊出心声的却是她怀里有了火灵珠以后又活力四射的小顾愠,小傢伙甚至从养母怀里挣脱下来,趴在水球上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浮在空中的邻居先生。 「大哥哥!你能不能收我为徒啊?」 钟离恪:「……」 宴月月眼睁睁看着多啦a邻脑袋上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几个意思啊? 第9章 新邻居他……他原来是个凡尔赛…… 虽然不知道这个白眼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好心邻居并不想收徒,宴月月不以为意,毕竟在这个世界拜师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人家不乐意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顾愠还太小,她担心被直接拒绝的话,小傢伙会难过,便抢在钟离恪开口之前婉转阻止了:「小天,你现在拜师还太早了,等你再大一点儿娘送你去学院,到时候会有很多老师的。」 她记得原着里顾愠的养母后来就把顾愠送到了天地无极宗的学院去了,作为修仙界的泰斗,天地无极宗里确实有许多有能力的老师。因此除了极特别的金手指之外,小顾愠的大部分本领都是在那里学来的。 「好,我听娘亲的!」小顾愠当真勤勉好学,一听将来有好多老师,顿时开心得不行。这让曾经身为学渣的宴月月一时竟有些惭愧,好在小傢伙很快就有了新的问题。 「大哥哥,这个是什么啊?」他伸出小手戳了戳包裹住自己的透明薄膜,一脸兴奋与好奇地问向钟离恪。 「是水灵珠。」钟离恪一边答一边随手一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密室里的水一下子便消失了踪影,包裹住母子二人的水灵珠也散开来,最终成为他手心里把玩着的一颗白色珠子。 「莫非你集齐了五行灵珠?」宴月月不由好奇地问。 第14页 钟离恪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五行灵珠是这个世界的宝物之一,虽称不上至宝,但它有个神奇的「套装属性」,据说集齐五行灵珠带在身上会有好运,更容易碰到一些稀有的宝贝,因此倒也有不少人争抢。 原书里顾愠是为了找一样东西才要集齐五行珠,当时五行灵珠是分散在五个人手里的,没想到现在竟然都在这个邻居手里。 这样想着,宴月月顿时觉得这人能找到龙的藏宝洞一点都不奇怪了,毕竟这个「罗盘」听起来就比她那个游戏系统自带的高贵多了! 「据说集齐五行灵珠更容易找到宝贝,这是真的吗?」财迷出于好奇心询问道。 「你喜欢?送你了。」 钟离恪做到了一个大方好心的邻居所能做到的极致,听她很感兴趣又要送东西,宴月月急忙摆摆手。 「不了,我只是好奇罢了,再说无功不受禄,你集齐它们应该也不容易,我可不夺人所爱,这个火灵珠等出了洞就还你。」拿人手短,她刚才收下宝刀还勉强算个「礼尚往来」,现在有求于人还收人家贵重礼物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见她很牴触,钟离恪也不勉强,把水灵珠收好后便抬脚继续往前走,一边耐心地回答起了她先前的问题。 「我集齐这几颗珠子也是机缘巧合,集齐以后没遇到什么稀世珍宝,倒是意外地发现这几颗小珠子都有一些很特别的用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不过宴月月抱着孩子一边听着他的回答一边还谨慎地环顾四周,也没注意到哪里不对劲,只以为是说火灵珠可以拿来保暖,水灵珠可以做成隔水膜之类的,顿时有些汗颜。 说起来他是怎么发现的……这人难不成闲着没事儿就研发这些宝贝的新作用吗? 就在宴月月在心中暗自腹诽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钟离恪拐了个弯,她也抱着孩子跟上,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龙属水,这条龙沉睡的地方有一个深潭,因为建在地下,格外显得阴凉,再加上寒潭不远处那些堆积的尸骨……场面着实有些惊悚,哪怕有火灵珠护体,宴月月还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然后急忙伸手捂住顾愠的眼睛。 「怎么了娘亲?」小顾愠还没见过死人尸骨,并不明白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不过他本能有些紧张,抱住火灵珠缩在宴月月怀里小声问道。 宴月月正要说话,整个密室就忽然晃动了起来,这仿佛地震先兆一般的动静一看就来头不小,她下意识地看向钟离恪。 「这是……龙醒了?」 「上次我来的时候它就醒了。」和宴月月的紧张不同,钟离恪的神情是惬意的,连声音都带着一丝戏嚯,「不过我把它的封印又加固了一下,它动不了的,最多无能狂吼一下。」 黑龙被封印在寒潭中央的祭坛,祭坛四边都蔓延出不同的石桥,看起来很像游戏里那种最终boss所在的场地。 他说这话的时候,二人已经接近寒潭中心的祭坛,远远的,宴月月已经能隐约看到黑龙黝黑庞大的身躯,而同样的,黑龙也听到了这话,顿时气得又怒吼了起来。 「又是你!」 「对,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大佬,原来您修的是t啊! 龙体积大,声音本就很有威慑力,在这洞穴里就更显得吓人,宴月月一边捂住顾愠的耳朵一边在心中对新邻居的嘲讽力嘆为观止。 黑龙果然更怒了,朝着他们的方向吐出一个巨大的火……哦,差不多足球那么大的火球。 那火球虽然算不上大,但真的被烧到事儿也不小,宴月月抱着孩子正要闪开,却见那火球凭空转了方向,最终一路往寒潭水中飞去。「啪」地一声,在水面上溅起不小的火花,然后「滋滋啦啦」地被淹没在了水里。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宴月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钟离恪,只见这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蓝色的特效一样的圈,那圈中似乎是在流动着的,仔细一看像是……在涌动的风?那难道是风灵珠? 「啧,风灵珠也就这点用处了。」钟离恪不太满意地嘀咕了句,然后转头看向宴月月,「你不喜欢红色和白色的,那这个蓝色的喜欢吗?虽然也就天热的时候拿来吹个风。」 宴月月:「……」 事到如今,她总算明白了。新邻居视金钱如粪土是因为他已经很富有了,新邻居看不起这条龙是因为在他看来这条龙确实没什么厉害的,新邻居他……他原来是个凡尔赛人啊! 真是失敬了。 「不必了……」她嘴角抽了抽。 「钟离恪!」黑龙怒吼地叫出了男人的名字,一下吸引了宴月月的注意。 她转头看向黑龙,只见它的四肢都被很厚重的铁链捆在那祭坛上,只有一颗头和尾巴还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动两下,然而正如钟离恪所说,它能做的也不过是喷一喷不痛不痒的水球和火球…… 然后宴月月就见到了哭笑不得的一幕:黑龙不断朝钟离恪喷射水球火球,都被钟离恪看似随意地躲开了。宴月月怀里的顾愠露出了看杂耍一般的纯真表情,那天真无畏的笑声更是触怒了黑龙纤细的神经。 虽然黑龙怒火越来越旺,但火球和水球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它筋疲力竭地垂下头,脑袋瘫在祭坛正中央,尾巴也蔫巴巴地耷拉着。若不是它还在喘气,这场面还真有点像刚被打死的游戏boss,画面感极强,宴月月感动得差点哭了。 第15页 毕竟打完boss就要摸奖励了啊! 又能t又能打的队友实在是太给力了! 这般想着,她欢天喜地地抱着小崽子冲上了祭坛想要摸奖……啊呸寻找黑龙宝藏,祭坛上的钟离恪却凭空摸出一把椅子,坐在了黑龙垂下去的脑袋旁边。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啊……」他嘆息似地摇了摇头。 喂,boss都死了你就别嘲讽了吧!不过这话的意思……难道他和这黑龙原本认识? 黑龙生气地把脑袋翻了个面儿用后脑对着他,也不说话,就躺在地板继续装死,宴月月越瞧越觉得这一人一龙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然后就见钟离恪随手一挥。 原本躺在地上的庞大黑龙不见了,出现在钟离恪脚边的是一个宛如人间的小黑狗大小的……小黑龙。 「好可爱!」先惊唿出声的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顾愠,小傢伙两眼放光地看着小黑龙,显然十分喜欢。 宴月月呆了呆,不过她也得承认,黑龙庞大的身躯让人很有压迫感,但这个缩水版的……看起来还真有点可爱。 这时她耳边传来好心的凡尔赛邻居温和的声音:「宴姑娘,我见你养了许多宠物,这只虽然有点丑,不过可以当个杂耍玩,你要不要?」 宴月月的大脑瞬间被一排问号铺满。 嗯??您说什么?黑龙当杂耍? 然而面对她过于震惊的面孔,钟离·凡尔赛·恪却继续用那种十分平淡,十分悠闲,又带着几分烦恼的语气继续道:「我本来听说这条黑龙很强,是想来收服他当个坐骑的,但是它太弱了,还是当个宠物吧!」 「钟离恪!」被缩小了的黑龙连声音都小了许多,不过身体被封印的它显然没办法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大小,只能继续无能狂怒地吼了起来,「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不要。」钟离恪兴趣缺缺地地打断了黑龙的话,「龙肉难吃。」 宴月月:…… 大佬,别刀了,别刀了,再刀龙要被你气死了呀…… 第10章 「你仿佛在逗我?」 《权御仙门》里关于这条黑龙的来歷描述的不多,宴月月只隐约记得黑龙向来被称为龙族之恶,在族群众颇不受待见。 这条黑龙天生黑鳞,和自己的亲族都不同,因此被抛弃,被同族排斥,它几乎是自己野生长大的,这样的成长历程便导致它有一副非常暴躁的脾气。 至于这黑龙为什么会被封印,又到底是被谁封印在了空明山,原书里似乎并没有具体提到过,但宴月月总觉得,这位神秘又厉害的邻居先生应该是知道的。 「好邻居,你知道这黑龙是被谁封印在这里的吗?」 宴月月满心好奇地看着被那句「龙肉难吃」打击得蔫巴巴的小黑龙,而小顾愠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怕龙,早就已经挣开她的怀抱自己走到了黑龙旁边,甚至还大胆地伸手戳了戳黑龙的脑袋。小黑龙恶狠狠地沖他张大嘴作势要咬他,结果刚开口就被顾愠一拳头捶到了脑门上,它顿时眼前一花,晕晕乎乎地躺在了地上。 「娘亲,小黑死了!」顾愠惊慌地抬起头向自家母亲求助,宴月月顿时满头黑线。 「它只是睡着了。」敷衍地安抚了一下小崽子,她疑惑道,「小黑?」 「钟离大哥哥不是把它送给我们了吗?」小顾愠天真地眨了眨眼,「我就给它起名叫小黑了呀!」 你还挺不客气啊…… 宴月月有些尴尬地看向钟离恪,后者对此倒是不以为意,还很好心地回答了宴月月先前的问题。 「这黑龙臭脾气太大说话又难听,是得罪了人被赶到这里的,至于是谁封印了它,你以后就知道了。」 他的解释和宴月月看过的原书内容对上了,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见被顾愠捶晕了的黑龙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来,一听到顾愠这话立刻又喷出了一道……小火苗。 「钟离恪!你这黑心肠的傢伙装什么好人!封印老子的不就是你吗!」 闻言,宴月月脚底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下去。 「小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看了一眼「无辜」的邻居,又看向黑龙,疑惑地问。 「哼!就是他!我绝不会认……叫谁小黑呢?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黑……」 「小黑!」见它又「活」过来,小顾愠欢喜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它的脖子,「你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很多小伙伴陪你玩哦!」 小傢伙本意是想表达亲昵和喜爱,但他天生力气大,又恰好抱住了黑龙的命脉,黑龙被勒得喘不过气,甚至都翻起了白眼,宴月月急忙蹲下来扯开小傢伙救出黑龙。 「咳咳咳……」黑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傢伙叫黑垣,它说的没错,的确是我封印了它,不过当时我也只是听人命令。」钟离恪说这话的时候,难得敛起了笑意,甚至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莫名的沉重,连脑袋上时常会出现的「吃瓜」表情包也不见了。 宴月月直觉不该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所以它其实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得罪了人才变成这样的?」 「那倒不是,就这臭脾气,你觉得它是什么好东西?」钟离恪嗤笑道,「不过你放心,现在它虽然可以离开这祭坛,但身上封印还在,伤不了人的。」 第16页 他正说着,宴月月就见小黑龙缓过劲儿以后就开始想要「追杀」差点勒死自己的顾愠,一边喷火球一边追着他跑,但小顾愠还以为它在和自己玩,自顾跑得可欢快了,甚至偶尔觉得它慢了,还停下来回头唤它。 「小黑,你怎么慢了!快跟上我啊!」 然后本来气喘吁吁的黑龙立刻又冲上去了。 这遛「狗」的画面感太强了!这龙怕不是个傻的? 「龙只有一根筋,所以多数都不太聪明。」大概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想说的话,钟离恪浅笑一声解释道。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先前封印大黑龙的地方踩下一个机关,祭坛中央便开始裂开来,露出了这巨大密室内部的另一个密室,不过这个新密室的内容倒是一目了然。 满满都是金银珠宝。 「这里就是外面那些尸骨想找的东西了。」钟离恪依旧是那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站在边上挑眉道,「你要是拿得完的话,可以都带走。」 「叶公好龙」的宴月月看到这么多财宝的一瞬间就打退堂鼓了。 「不了不了……」她没见过世面,的确没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金光闪闪的东西,画面感冲击性太强,让她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我仔细想了想,我的钱还是够花的……这些财宝还是留在更有用的地方吧!」 「更有用的地方?比如?」钟离恪略好奇地看过来,脑袋上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吃瓜」表情。 宴月月尴尬地胡乱找了个藉口:「比如,赈灾啊建国啊什么的……」 钟离恪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连脑袋上的吃瓜表情了都变成了三个问号的疑惑脸,似乎在说:「你仿佛在逗我?」 「就……我虽然喜欢挖宝,但这种行为……属于强占别人财产吧?」她总觉得他们今天这趟简直与土匪无异了,抢了人家做宠物,还要把人家的财产拿光,好像是什么反派一样…… 好吧,其实就是一下给她那么多钱,她还真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再说正所谓财不外露,没看黑龙封印在这么隐蔽的地方都有那么多人摸进来了吗?那她带着小崽子孤儿寡母的,再带着这么多财富的话,简直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你不会真以为这些财宝是它正当得来的吧?」大概是信了她的「正义」言辞,钟离恪挑眉认真地问道。 他话音刚落,先前被顾愠拉去「遛」的小黑龙气喘吁吁地走了回来,听到这话顿时又跳了起来。 「钟离恪!少在这里污衊龙!」黑龙气唿唿地站在宝库门口大骂,「这是老子花了几千年攒的!攒的!」 一根筋的黑龙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了自己多年来用仙草和龙涎香这种凡人眼中很贵重的东西和人类交换财宝的过程。当然龙不懂什么财宝,它就是单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因此最初的时候也收到了不少只是外面涂上一层发光的粉,实际却是垃圾的东西。 能攒这么多财宝它真的付出了很多艰辛,如今想起来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它喜欢枕在自己的收藏品睡觉,被封印在这个祭坛以后它就再也摸不到它们,只能透过密室的缝隙看一眼它们解馋了……好几次甚至还把脖子拧巴了。 啊这……宴月月呆呆地看着黑龙惨兮兮的模样,下意识地捂住嘴一脸义正言辞地开口:「这也太惨了吧!」 之所以捂住嘴,是她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的话会触动黑龙脆弱纤细的神经,毕竟这个事情虽然仔细想想是挺艰辛的,但她的大脑控制不住就脑补起了黑龙趴在密室的缝隙上往里看宝贝然后拧了脖子的样子,就……挺戳笑点的。 「小黑不哭。」顾愠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出自己的新伙伴很想要下面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于是他趴在边上摸出一个圆滚滚的夜明珠递给黑龙,「给你。」 「呜呜呜……」不知道是不是体积变小了的缘故,黑龙的心智也显得稚嫩了几分——如果它原本算得上成熟的话。 只见它两只后爪站在地面,两只前爪颤颤巍巍地接过顾愠递来的夜明珠,小脑袋凑上去蹭了蹭,泪水涟涟地哽咽了起来:「我的老伙计,我终于又摸到你了!」 宴月月:「……」 真是一幕久别重逢的催泪大戏啊!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好邻居,果然见对方的脑袋上又冒出了那个「吃瓜」的表情包,她顿时悟了。 新邻居,大概是个爱吃瓜的,有一点点恶趣味的人。 他们最终还是没带走龙的宝藏——宴月月找了个储物袋,把那些宝藏全收了进去,然后把储物袋又给了黑龙。黑龙——此刻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小黑」新称唿的它,因为顾愠的「夜明珠」之恩,这会儿已经勉强接受了自己成为小傢伙的宠物,但它依然是有龙的傲骨的。 它,要做就做这个院子里的老大! 小黑龙两只前爪环胸,浮在院子里的宠物区,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虽然我是新来的,但我是最强的,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们这里的老大了!我叫黑垣,你们可以叫我黑老大!」 院子里的宠物虽然不会说话但已经开了灵智,明显地也感觉到了龙族的压迫力,尽管它们可能想不明白这个黑不熘秋的玩意儿为什么要做老大,但……反正它们没兴趣抢这个名额。 第17页 宠物们一边敷衍地附和着黑龙一边各自忙碌着,现在正是恰饭时间,兔子和羊儿们嚼着青菜叶,豚鼠啃着玉米,小香猪撅着屁股在吃昨天的剩饭,都没功夫理会黑龙。 唯有云梦一边嚼着小顾愠特意给它准备的仙草,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黑龙……用一种作为母亲担心孩子闯祸的担忧眼神。 黑龙原本还高昂的脑袋一下又蔫巴了下来,作为本院的老大,谁又能读懂它的孤独! 「哟!黑老大!」 「黑老大好厉害!」 浮夸又稚嫩的两道声音从院墙处先后传来,黑垣眼神一亮,立刻转过头,只见一颗行走的人参和一个看起来鬼头鬼脑的猹正踩在一个被啃光了的西瓜皮上朝它招手。 「黑老大!小弟有一事相求!」眼看黑龙飘了过来,猹熟门熟路地摆出作揖的姿势,谄媚地开口,「山下有一只很兇的黑狗,上次我去偷……我去拔萝蔔,被它追了几里路,黑老大你能不能去帮小弟教训它?」 小人参精也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黑老大!那黑狗特别坏!它明明是个吃肉的,却吃掉了我的鬚鬚!」 黑龙一听,原本发亮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什么鬼!竟然只是让它去打狗?! 不满的黑龙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原本想要拒绝的,但是架不住它的两个新小弟实在太会拍马屁了,一口一个「老大最厉害」「老大很强」把它哄得飘飘然了,于是它「勉为其难」地跟两个小弟下山去了。 有些不明就里的宠物刚好吃饱喝足没事干,出于好奇也跟着去了,于是画面就变成了黑龙带着一长串的小傢伙们浩浩荡荡地往山下走,那场面,还真有几分某港电影里黑帮扛把子带着小弟去打群架的架势…… 「那黑狗本就颇有灵性,又吃了人参精的根须,如今已经接近妖了。」坐在宴月月的风景区房顶上赏景的钟离恪依旧头顶吃瓜表情,右手一挥,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水镜,里面显示的正是那群宠物在山脚下与黑狗狭路相逢的画面,他甚至转过头十分热情地邀请他的邻居加入观战。 「你想不想看龙和狗打架?」 他问话的对象,风景区的主人宴月月坐在他不远处满头黑线地开口:「你把水光镜都弄出来,就为了看狗和龙打架?」 钟离恪的脑袋又浮现出了三个问号的表情包,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震惊的:「不然我何必放它出来?」 宴月月:「……」 这个邻居,果然是个有亿点点恶趣味的人。 第11章 这位好邻居是被西瓜圈粉了……… 宴月月最终还是陪着新邻居看完了那场势均力敌……的龙狗争斗。 黑龙虽然浩浩荡荡带了一群小弟下山去的,但它的小弟们要么曾经吃过黑狗的亏,要么天生胆小不敢惹事,因此看到黑狗的时候都离得远远的,徒留黑龙自己傻不愣登地和黑狗槓上了。 诚然,它并不知道黑狗已经几乎成妖,还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有点兇恶的狗,有亿点点大意了,不小心被黑狗咬住了尾巴。 它原本是想甩给黑狗一个愤怒的神龙摆尾,却忘记自己如今既被封印了妖力也被缩小了身子,于是好好的神龙摆尾变成了「勐虫过江」,场面一时非常滑稽且尴尬。 好死不死的,黑狗也是有小弟的。因为黑狗是村里最强的「战斗力」,整个空明村的家畜和家禽都是它的下属,因此小黑龙遭遇了龙生从未有过的屈辱——被一群鸡鸭鹅猫狗包围了。 最终,小黑龙是哭着回来的,它的尾巴被一群猫挠烂了,脑袋上那一片原本威风凛凛的黑龙鳞被兇悍的大鹅给啄掉了好几片,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只小秃龙了。 小秃……小黑龙虽然脾气大,但也着实是个能屈能伸的,委屈巴巴地哭着回来求助,但显然钟离恪没有那种「呵护」宠物的想法,反而嘲笑得很大声。 宴月月虽然也觉得小黑龙这个样子有点惨兮兮,但她只要一想起黑龙被鸡鸭鹅猫狗包围的场面就忍不住想笑,而且让她身为修仙者去介入一群小动物的打架,总觉得有点欺凌弱小的感觉,便也没打算帮助它。 唯有好心小男子汉顾愠立刻便表示要去山下替小黑讨回公道。 于是,小顾愠带着黑龙以及小弟们又一次浩浩荡荡地朝山下去了。 「你不跟去看看?」沉迷吃瓜看戏的好心邻居忽然看向宴月月,「不担心他出事?」 「一直寸步不离也未必就是真正的保护,孩子也需要自己的成长空间。」宴月月认真地解释道,注意到邻居看自己的眼神略有些怪异,她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些太冠冕堂皇,于是笑着指了指两人眼前还没收回的水光镜,「再说不是还有这个?」 钟离恪愣了一下,随即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愿意养这个孩子吗?」 这人果然知道顾愠不是她亲生的,宴月月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但大概这人展现出了足够的友好,她并不觉得担心,只是略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了埋葬顾愠生母的方向。 「不然怎么办呢?当真要抛弃这么小的孩子?」 「为什么不?」钟离恪转过头露出一个很认真的疑惑表情,与此同时他的头上也浮现出了同款疑惑的表情包,像是当真不理解她的做法,「亲生的都可以因为各种原因抛弃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和你又没什么血缘,不用管他就是了。」 第18页 他这话里除了疑惑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但宴月月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她隐约猜测到这位邻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略沉吟了一下才道:「别人我不知道,至少我做不到放弃这孩子不管,再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寂寞,有个孩子作伴没什么不好。你不是也因为无聊,让猹能开口说话了吗?」 听她说起猹,钟离恪似乎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挑眉道:「你似乎很喜欢那小东西,也送你了吧!」 这人送东西上瘾啊! 宴月月满头黑线地拒绝道:「不了,我看猹很喜欢你这个主人,整日把你挂在嘴边,它跟着你挺好的。」 钟离恪却忽然嗤笑起来。 「你笑什么?」宴月月疑惑道。 「其实……猹是我在你的院子里遇到的,严格来说,你才是它的主人。」看到宴月月震惊的表情,钟离恪似乎颇得意,「它之所以能开口说话,是吃了我在发现土灵珠的地方顺手摘的灵果,我也没想到土灵珠还有这种作用。」 高级推销大师钟离恪一边说一边又拿出一颗土黄色的珠子在掌心把玩,先前对其他灵珠都可以做到不见财起意的宴月月这回终于忍不住心动了。 「好邻居,我这里有什么你想要的吗?我拿来跟你换这颗珠子?」宴月月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一想到把土灵珠埋在自家院子里,以后这些宠物们都能开口跟她说话了……这个诱惑她实在抵抗不了啊! 「这样啊……」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钟离恪顿了一下,然后略沉吟道,「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日就会离开这里,你多送我一些西瓜,我把这五颗珠子都送你了。」 啊这……好邻居,你一定会成仙的,称号我都给你想好了!送财童子! 宴月月一边在心中暗自想着,正要说什么,钟离恪又补充道:「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过阵子我会派人过来,届时你再准备一些西瓜带给我就行了。」 懂了,这位好邻居是被西瓜圈粉了……难怪他头上最常出现的就是那个表情包。 两人正说着,远远便听见一阵喧闹声,小顾愠带着黑龙和宠物们回来了。 黑龙和先前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模样完全相反,这一次昂首挺胸,尾巴也高高地翘起,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伟大的事情一样。然而宴月月早前在水光镜里就已经看到了这傢伙躲在顾愠背后指使顾愠和黑狗对战的一幕了…… 说来也巧,那快要成妖的黑狗恰好就是当初一个人爬上山求救的花开家的。 这几年宴月月经常和山下交换东西,里面有很多小孩子的玩意儿,因此山下的居民都知道山上的仙女还养了个孩子,花开更是在和父亲一起上山送东西的时候遇到过小顾愠。 刚才那会儿男孩恰好出来找自家大狗,遇到了冲突中心的顾愠,便出面阻止了差点又爆发的第二场恶斗。 黑狗即便接近成妖,骨子里的忠诚也未改,很听主人的话,便让小弟们停止了攻击,两方「人马」还约定了以后要和平相处。 小顾愠和花开还像模像样地给这两批动物开了个「握手言和会」,小男孩还偷了一些母亲酿的桂花酒摆上了桌,颇有点戏曲里「歃血为盟」的意味。 不过花开很听母亲的话不敢喝酒,小顾愠倒是不怕喝酒,只是他尝了一口觉得不好喝就放下了。 唯有活了几千年的老黑龙喝了不少,然后不耐酒力的它不知为何一下显出了原型,可吓坏了在场的其他动物们,连早前追他最凶的大鹅都吓得扑闪着翅膀飞快地离开了。 一场「握手言和会」虽然不欢而散,但黑龙它,找回了自己的威严!所以它很得意,哪怕酒醒了以后又缩小了,它也丝毫不畏惧,因为它已经找到了恢復自己的方法! 「钟离恪!老子不怕你了!」小黑龙飞到房顶,前爪环胸恶狠狠地看着钟离恪。 后者懒洋洋地躺在房顶上,掀开眼皮睨了它一眼:「哦?你提醒我了,再把封印加固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黑龙「嗖」一下飞了出去,很快就成为了远处的一个黑点,远远地,还能听到黑龙不甘心的咆哮。 「你等着!这个仇老子将来一定会报的!」 这画面着实很像被拍飞了的灰太狼在天空大喊「我一定会回来的」,宴月月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条黑龙?」钟离恪头顶「好奇」的表情认真地看向她,宴月月略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喜欢这些有灵性而且有意思的小生灵,它们带给我很多快乐。」 这样想着,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想试验土灵珠的作用了,到时候院子里一定更热闹! 钟离恪没再说话,不过他的脑袋上却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宴月月也不以为意,自从有了砖家这个金手指以后,她已经几乎不需要去猜测别人在想什么了,反正总会知道的。 就这样平凡又不平凡的一天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宴月月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她困惑地走过去拉开门,眼前并没有人,但脚边的啜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低下头,只见猹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裹,正抽噎不停。 「怎么了?」她蹲下来看着地上的小东西,一时也顾不得去想小傢伙怎么难得走了正门。 第19页 「呜呜呜!主人走了!」猹眼泪巴巴地抬头看向宴月月,「他昨天明明答应要带着我了,结果我一睁开眼他早就走了!他还留信让我给他看家,呜呜坏蛋主人说话不算数!我才不要给他看家呢!我要离家出走!仙女姐姐愿意收留我吗?」 离家出走……住到对面来? 宴月月哭笑不得地看着小东西。 「那你先住在我这里吧,你主人不是有事要做吗?也许他是怕带着你会让你遇到危险啊!」她绞尽脑汁地安慰道。 猹的抽噎停顿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宴月月胡乱地点点头,尽管她内心觉得这位邻居多半并不会有这样的「细心」,他兴许只是觉得带着猹有点碍事……或者单纯想要「物归原主」,把猹还给她? 忽然想到昨天那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宴月月愣了下,难道真的…… 「那就好。」听到这样的安慰,猹立刻又不委屈了,它用爪子擦了一把泪湿的脸,然后摘下自己背上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张纸翘起后脚递给宴月月。 「这是主人给我留的信,但我不认识字,仙女姐姐你帮我读一下吧!」 宴月月颇有兴趣地接过「信」——确切来说那就是一个简短的留言,只见上面就写了如下几个字:好邻居,猹归原主了。若是我回来的时候它还没死,你再还我也不迟。 啊这……宴月月顶着猹期待的样子,实在说不出「这不是留给你的信」这种话,只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那个,你主人让你好好保重自己,他会尽快回来的。」毕竟信的内容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呜呜主人对我真好!」单纯好骗的猹立刻又哭得稀里哗啦,「仙女姐姐,谢谢你,但我还是不去你家住了,我会给主人好好看家的!」 行吧……你高兴就好。 不过看邻居这话的意思,他大约真的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了…… 第12章 「他特意把老子放出来,不就…… 爱吃瓜的邻居来得突然,走得就更突然,宴月月继续带着顾愠和一院子的小傢伙们一起生活。 日子看起来似乎和先前丝毫没有变化,只除了多了条在院子里称王称霸的黑龙,一只每日例行来串门蹭吃的猹,还有不知不觉已经完美融入了宠物们的小人参精。 土灵珠埋进菜地里也有些时日了,院子里的其他宠物们还没有会说话的迹象。 不过宴月月倒也不灰心,她猜测当初钟离恪给猹的果子原本就是灵果,又在土灵珠的滋润下长大才有了那种神奇的功效,因此她也决定去山上找一些灵果移植进自家院子试试。 她刚背着背篓要出门,远远便听到熟悉的鸡飞狗跳声,其中还夹杂着顾愠高唿着「娘亲」的声音,宴月月转过头,小傢伙一个跟头栽进了她怀里。 「娘亲!大黑说山下来了很多坏人!让我们小心点!」 「大黑」正是山下那条黑狗的名字,虽然小黑龙对大黑这个听起来很像它大哥的名字十分不喜,但黑狗十几年都叫这个,根本懒得理会这条麻烦龙。 小顾愠近来和花开也挺熟悉了,时常去山下找小伙伴玩,今早本来也是约了花开一起玩游戏的,结果被大黑提醒最近危险,又急急忙忙回来了。 那天小黑龙喝醉酒之下现出了原型,不仅吓坏了山下的动物们,空明村的村民也有不少瞧见了——毕竟黑龙体积太大,想不看到才比较难。 空明村的人信奉世间有神灵,村人都以为是神龙显形了,便非常高兴,逢人就说起自己见龙的奇遇。 于是渐渐地,很多地方都传出了空明村出现黑龙的事,原本只在凡人的世界里广为流传,但因为空明山有黑龙宝藏的传言早就被不少人知悉,这下子确认有黑龙的存在,更是有不少修仙者打起了这批宝藏的主意。 甚至其中还包括了妖修和魔修。 「那些坏蛋!都是冲着老子的收藏来的!」小黑龙气鼓鼓地搂紧了衣兜里的储物袋——衣兜来自宴月月用在游戏里习得的缝纫专精给小黑龙做的一套衣服。 当然,为了不厚此薄彼,她打算给每个宠物都做一套,只是宠物太多了,至今还有十几只在排队…… 光了几千年的黑龙原本是不愿意穿人类制作的衣服的,但它脑袋上掉的几片鳞片还没长出来,实在有碍它的威严。宴月月给它做的衣服带了连体兜帽,刚好盖住了光秃秃的脑袋,它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整个院子里,它是第一个穿上定制衣服的! 这是什么?这就是老大的待遇! 沉迷于老大角色的黑龙美滋滋地穿上了新衣服,还把装了自己全部身家的储物袋放在了衣服的内兜里,颇有些人类孩童拿了压岁钱小心藏起来的模样——然而那庞大的财富又岂是一般孩童的压岁钱比得了的? 「娘亲,怎么办?」小顾愠趴在她怀里担心地问。 「怕什么!只要把老子的封印解除了,老子一定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黑龙头顶着愤怒地表情包说得不屑一顾,显然忘记自己前些日子连只黑狗都打不过只能回来求救的场景了。 然而……「我不知道怎么解除你的封印。」宴月月无奈地开口。 「什么?」黑龙一副被雷噼了的模样,不可思议地开口,「钟离恪没告诉你?」 第20页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宴月月疑惑。 「他特意把老子放出来,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们?」黑龙煞有介事地分析道,「你们不是他的女人和私生子……」 黑龙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宴月月一记爱的铁锤,眼看黑龙晕晕乎乎地又倒在地上,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甩了甩。 「娘亲,什么是私生子啊?」顾愠满眼好奇地问。 「别问,小黑又犯傻了。」宴月月冷漠地解释道。 「哦……」小傢伙老老实实地闭嘴了,尽管他额头依旧浮现着「困惑」的表情包,但宴月月只装作看不见。 这时对面的那扇小门打开了,猹从自己专属的小门里探出头,疑惑中又带着几期待地看着对面门外的宴月月和顾愠。 「仙女姐姐,我好像听到了主人的名字,他回来了?」 「没……」 「哦……」猹失望地垂下小脑袋。 「不过今日刚有一批西瓜成熟了……」 「仙女姐姐等我!!」原先还情绪低落的猹肉眼可见地欢快了起来,撅着屁股从那小门里爬出来,小门外甚至还有一条它专用的藤蔓。 眼看猹顺着藤蔓流利地攀爬下来,宴月月不得不再一次感慨,也不怪猹这么惦记它的主人,这位邻居当真是在奇怪的地方细心的很。若是他想宠谁,当真是能宠坏的。 猹日常来蹭吃蹭喝,因为院子里有不少和它同属□□吃瓜果的动物,宴月月便和它们约定要把西瓜子吐在专用的垃圾桶,否则谁弄掉的谁要自己捡起来。 这种问题显然难不倒早已开了灵智的小傢伙们——它们甚至搞起了吐西瓜子的比赛,看谁吐得最快最多最准。 猹是这项比赛的常驻冠军,常驻亚军就是成功混入这个圈子的小人参精,它俩经过那一瓜之缘倒是熟悉了许多,再加上都是鬼头贼脑很相配,这些日子也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 这一日,小人参精便也和猹说起了有坏人的事。 「有坏人?」猹停下往外喷西瓜子的动作,它虽早开了灵智,但小小的大脑其实存储不了太多东西,听到这话它直觉自己好似忘记一件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整只猹抱着瓜呆在那儿。 一旁的小人参精虽然不知道猹怎么了,但它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超越猹的好机会,于是趁机狂喷了好几口西瓜子。正准备美滋滋地取得冠军,一旁的猹却忽然整只蹦了起来,连西瓜都不要了,撅着屁股开始朝里屋狂奔。 「仙女姐姐!我想起来了!」 宴月月先前正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武功绝学——说白了就是她突然醒悟到自己不能再这么咸鱼下去了,但现在真去修炼什么也来不及,只好怀揣最后一点梦想来临时抱佛脚。 猹用脑袋顶开门的时候,宴月月刚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本五行阵法书研究着,见是猹,她疑惑地开口:「怎么?西瓜吃完了?」 「不是!仙女姐姐,我忽然想起来,主人留下了很多阵法和机关,仙女姐姐你去看看能不能用上?」 宴月月眼前一亮,随即有些迟疑道:「这样不好吧,你主人不在,擅自挪用他的东西……」 「不会的!主人说你是个好邻居,他让我好好保护你呢!」猹一本正经地晃着小脑袋。 宴月月瞥了一眼猹站起来还不到自己膝盖的身高,一时竟也不知何处吐槽,不过她想起这位邻居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兴许早就料到放黑龙出来会遇到这种事了…… 这样想着,她顿时又对钟离恪留下的阵法机关感兴趣了,便带着满脸好奇的小顾愠再一次踏入了空明山贰号宅。 上次她只是来和钟离恪打了个招唿就去藏宝洞了,也没怎么认真观察过这个宅子,这次倒是发现了整个宅子是按照八卦阵法建造的,院子正中央的房顶还有个若隐若现的太极图。 这种手法似乎是天地无极宗爱用的……难不成钟离恪来自天地无极宗? 她正沉思的时候,猹已经用自己的爪子打开了房间的大门,一打开门宴月月就被扑面而来的灵气吓一跳。 她在门口定住脚步,探头认真地打量着屋内,也总算明白了这位邻居为什么总是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这个房间里,连随处可见的摆件上都散发出很充盈的灵气,尽管有许多宴月月还辨别不出来,但有一些和原书里描述的至宝是一样的。 她原本以为新邻居是个凡尔赛人,如今想来兴许人家真的是这个世界的豪门贵族? 宴月月用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态谨慎地踏入了房门,看到猹一点也不忌讳地上蹿下跳,她正要提醒小傢伙小心别撞到旁边的宝贝,然后就听到「啪」地一声响。 「呀!」猹看着地上的瓷片,很遗憾地嘆了一声,「我最喜欢的水壶!」 宴月月:「……」 如果她没认错,那好像是天地无极宗至宝净灵壶,传言它可以提纯仙草灵石中的灵气,在修仙者眼中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就……碎得挺普通的。 第13章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钟离恪留下的阵法虽多,但宴月月对阵法没什么研究,想要一下学会熟悉运用有点难。 不过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藏书架,里面除了阵法机关之类的书籍外,还有不少修仙法术的秘籍,不仅有天地无极宗,连其他宗门的也有。 第21页 甚至还包括了原身出身的风云阁……等等!风云阁? 近来一直苦于不知道怎么运用心法的宴月月突然眼前一亮,她伸手把所有风云阁相关的书籍都拿了下来,满满抱了一摞,然后又从阵法捲轴里挑了几个基础教学的,叫上猹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壹号宅」。 「壹号宅」这几个字也是钟离恪留给她的,宴月月早就垂涎邻居这一手好看的字了,倒是一点也没客气,还把这三个字搞了个威严华丽的牌匾挂在了自家宅院门口。 壹号宅的小傢伙们如今都知道有坏人要来的事,都老老实实守在院子里没惹事。宴月月一回家就召来顾愠和所有小傢伙开了一次大会,也是第一次,她向小傢伙们展示了这个家园最隐蔽的区域——地下室。 这地下室也是游戏家园自带来的,游戏设定是只要没挖出自己土地所属范围,理论上往下挖多深都是可以的。当初宴月月资歷不够买不到占地面积大的房子,但又不满足于地面上的那点地方,便效法很多挖建造大佬也挖了一个地下室,然后肝出了一个地底家园。 宴月月的地下室和地面上的房子是两种不同风格,如果说地面上鸟语花香是一片风景区的话,地下室这里就像是一个水波潺潺的水帘洞。 水帘洞有房屋桌椅也有不少花草,更有宠物们没来得及吃完被宴月月临时堆积在这里的储藏食物,可以说她带着顾愠和宠物们在这个地下室也可以正常地生活。 最重要的是,游戏家园的地下室是有开关的,只要她住进来以后把地下室关了,任凭地面上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地下室的入口,可以说是个完美的「防控洞」。 听她说完,宠物们都很开心,小顾愠也为自己新发现的世界也兴奋不已,唯有摩拳擦掌想要打架的黑龙很不爽。 「老子已经在洞里住了几百年了,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居然又要躲起来?」黑龙小小的身子浮在高空,很不爽地跟在宴月月背后碎碎念。 正在地面上铺陈机关的宴月月原本不打算理会它的,然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蓦地转过头看向它。 「你要真想出去打也不是不行……我那地下有埋了不少日子的酒,你把那些全喝了再去。」 一听有酒,黑龙立即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昙花一现的威风时刻,顿时眼睛一亮。 「你有酒为什么不早说?」 「哦,忘记了……」 其实这东西也是游戏玩法的一种,玩家把酿的酒埋在家园的某处,过几日挖出来,酒所能带来的属性增益就会升高。宴月月穿过来之前刚好埋了一些,然后她穿越过来以后一直忙这忙那,倒是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这会儿铺设阵法机关恰好想起那件事来。 宴月月一边说一边朝着记忆中埋酒的大树走去,拿出铲子挖了没一会儿,几坛并排摆放的酒就出现在眼前。 「好香!好酒!」老酒鬼黑龙一下就陶醉了。 还别说,在这灵气十足的地方埋了几年的酒,酒香果然更浓郁醇厚了,许多在地下室玩耍的宠物们都闻到了,纷纷跑了出来。 没多久连顾愠都出来了,小傢伙一边嗅闻着香味一边好奇地凑到她的身边。 「娘亲,这是什么?」 「是酒。」 「好厉害哦,我们家的大树居然会生酒!」小傢伙不明所以的童言让宴月月一阵失笑,不过还是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这些是我以前埋在树下的,后来一直忙,忘记了,刚挖出来。」 「为什么要把酒埋在树下啊?」小顾愠头顶好奇表情包认真地问。 「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家都说酒越醇越香嘛,埋得越久味道越好。」 这触及到了宴月月的知识盲区,她便把自己知道的说法告诉了小傢伙,结果小顾愠却眼前一亮忽然道:「那我把刚才吃剩下的烤鸡腿埋进去,明天会变得更好吃吗!」 宴月月:「……」 好不好吃她不知道,但肯定会被哪个犬类宠物扒拉出来吧…… 好不容易打消了小傢伙要在地里埋鸡腿的想法,宴月月把酒都挖出来递给黑龙就抱着小顾愠回地下室了。原本看热闹的宠物们眼看黑龙喝了没两口又开始醉醺醺的,纷纷也开始往地下室钻。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宴月月最后看了一眼喝得东倒西歪的黑龙,正要把它也拎进地下室,却见黑龙一下腾空而起,在空中恢復成了本来的大小,在宅院上方盘旋了一会儿后就朝着山下的方向奔去。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 好吧,这体积,地下室也装不下它了……估计黑龙这样子还是能吓退一部分人的,暂且让它顶上好了。 她带着东西拎着小顾愠进了地下室,从里面把开关锁上,地下室便再没一丝光透进来,宴月月把里面的所有庭灯和吊灯都点燃了,里面立刻灯火通明。 她找了个床榻把自己从钟离恪家中翻出的法术书籍一个个摆开,然后便拿出高考时那股认真劲儿钻研起来。 「娘亲,你在看什么啊?」刚在地下室探险了一圈的小顾愠凑过来好奇地问。 「我在学法术,待会要去对付外面的坏人。」宴月月正看得入神,头也不回地随口道。 「那我也要学!」小男子汉一听,顿觉自己肩膀上胆子也重了起来,他爬上榻翻出来几本自己瞧着有意思的书看了起来。 第22页 他虽然识字不多,但那种带连环画的书他大概还是看得懂的。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钟离恪那里的藏书里真有不少用于孩童启蒙的法术书籍——这正是来自一个武侠游戏的宴月月所缺少的东西。 黑龙似乎当真在山下就堵住了那群入侵者,在地下室的母子完全没感觉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宴月月甚至中途还去灶台做了点吃的,然后母子俩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学习…… 不明所以的宠物们三三两两好奇地探头看着他们俩,猹和小人参精混迹其中聊了起来。 「他们在看什么?」 「好像是在学法术。」 「现在看这还有用?」 「我听山下的凡人说过,这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小人参精毕竟活了许多年头,比猹见识多,伸出两只作臂膀的触鬚环在胸前道。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好像有点道理……」猹捧着一块瓜一边啃一边点头,正要抬起头吐西瓜子,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到了,它急忙丢下瓜拍了拍人参精。 「哎,你看看那是什么?」 其实不仅猹,其他还不会说话的宠物也有不少看到的,甚至宴月月也看到了——只见顾愠周身不知何时开始散发出微弱的萤光,那光一会儿是蓝的,一会儿是红的,一会儿是绿的,一会儿又是黄的…… 就,怎么说呢,颇有点夜店蹦迪……啊呸这一看就是要觉醒什么力量了啊! 宴月月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书本,正准备亲眼目睹这场龙傲天的觉醒大戏,却见那些光又缓缓都熄灭了,然后从顾愠的怀里掉出来几个东西。 好傢伙,正是高级推销大师钟离恪费了好大劲送给宴月月的五行灵珠中的金木水火四个珠子……只差被埋在地里的土灵珠了。 什么鬼,难道这几个被顾愠拿去当玻璃球玩的珠子又有什么神奇的作用了? 宴月月凑过去把顾愠抱起来上下检查了一下,愣是没发现什么变化。顾愠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他甚至都没发现刚才的事,只沉迷在手中的书籍里,被宴月月抱起来的时候还一脸懵懂。 「娘亲……怎么了吗?」 宴月月正要问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宴月月眼皮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小人参精已经利用自己的优势半个身子穿过地下室的顶端朝外探起了军情。 只看了一眼它就急忙缩了回来,惊慌地大叫道;「不好了出事了!小黑受伤了!」 第14章 你怎么了一副寡妇死了儿子的…… 黑龙被打伤了? 宴月月一听,赶紧打开地下室出口,一边交代宠物们别出来,并郑重把顾愠按在床榻上让他不要瞎出来,然后深唿吸一口气,走出了地下室。 她从钟离恪那儿拿的书让她受益良多,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己是有法力的,只是欠缺正确的引导让她使用出来。如今恶补了许多基础知识后,总算把那些欠缺的地方补足了,也让她出去对抗「恶人」有了那么点底气。 走出地下室就看到小黑龙又被打回了原形,气喘吁吁地躺在葡萄架下它的窝里。 这个窝是宴月月专门请了山下的木匠定做的,吊在葡萄架上的一个筐,住一条大黑龙肯定不行,但住一只小黑龙还是绰绰有余的,里面铺了舒适的棉垫。 考虑到小黑龙的爱好,宴月月还在筐的外面加了一层镀金。 小黑龙一开始很是傲娇地说不喜欢,还一副勉为其难才接受的样子,但实际上它住进去的第一天就急忙把自己最珍爱的几件宝贝拿了出来摆在窝里,整日抱着宝贝谁在它的龙窝里十分安逸。 先前它被打回原形以后还硬撑着要回来这里,就是怕自己的宝贝被那些人发现…… 看她过来,它一时还没回过神,直到宴月月近前开始给它治疗伤口,它才恍然惊醒,用一种只有在小说或者影视剧才有的霸总口吻道:「蠢女人!你出来干什么!」 「啪」——宴月月毫不犹豫地给这位拿错了剧本的宠物照着脑门来了一巴掌。 「让你在外面顶一下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英雄了是吧!」 小黑龙一下被打懵了,无辜地捂住脑门上刚长出来的鳞片,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我刚才难道不勇勐吗?」 「啊,抱歉,你的英姿我没看到呢,只看到你现在被打倒了。」宴月月头也不抬地开始寻找它其他的伤口,她先前恶补的一番法术里恰好也有治癒术,这会儿正好都用在了小黑龙身上。 「可恶!都怪钟离恪!要是我没有被封印……嘶……」小黑龙龇牙咧嘴地喊起了疼,原来是宴月月的手碰到了它爪子上的伤口。 「对不住,我太着急了。」宴月月拿出药草和绷带小心地替小傢伙包起了爪子,一边四处看了看,疑惑道,「打伤你的人呢?」 「老子给他们指了宝库的路,」小黑龙忽然又得意起来,「那里有很多钟离恪那死小孩留下的机关阵法,待会老子过去都启动了,他们就一辈子出不来了哈哈哈!」 宴月月顿时眼前一亮:「还有这招?」 不过黑龙为什么叫钟离恪……「死小孩」? 她将心中的疑惑直接问出来,一根筋的黑龙也很老实地回答了:「老子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死小孩啊,当时就是他跟天地无极宗那个很烦人的无极老头一起把老子封印的。」 第23页 果然钟离恪来自天地无极宗……不过很烦人的无极老头?难道是说天地无极宗的宗主无极道人? 尽管心中又多了些疑惑,不过宴月月也知道眼下不是探讨这些问题的时候。 龙族自我治癒能力很强,再加上宴月月刚摸索出来的治癒术似乎还颇有小成,聊天的这会儿功夫小黑龙已经又是一尾活龙了,它又冲去树下要喝酒再战,宴月月急忙拽住了它。 「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我去弄机关。」 「那好吧。」本来也就是硬撑着想要逞英雄的小黑龙很识时务地摊倒在地上,「不过那些机关阵法你知道怎么操作的吗?」 宴月月很诚实地开口道:「刚才临时学了。」 「那怎么能行?」刚摊倒的小黑龙立刻又挣扎着要起来。 宴月月幽幽地看着它:「我是跟钟离恪留下的书学的,总比你这个被机关困了几百年的要厉害一点吧。」 那……倒也是哦。 小黑龙不甘不愿地被说服了,老老实实地又躺回了窝里,没受伤的小爪子紧紧地抱住了它的宝贝夜明珠。 宴月月飞快地来到龙的宝库……现在没了宝贝,也早就算不上什么宝库了,勉强就算是个山洞了。她到达的时候,入口早就被打开了,显然那些觊觎龙的宝物的人也是有备而来,对洞口的机关也是做过研究的。 不过很可惜,他们来晚了。 宴月月沿着那天和钟离恪一起走过的路走下去,左右看了看,果然在路边发现了许多上一次没注意到的细节——这些就是黑龙提到的机关阵法。 机关阵法虽然也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但其实开启关闭机关的方式却基本大同小异,宴月月从钟离恪那里拿来的书也基本介绍完了所有基础的机关。 她走过去用书中所教的法子一一启动机关,很快便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她迅速退离了山洞。 几乎是在她离开山洞口的那一瞬间,洞口就坍塌了下去,里面隐约传来哀嚎声,伴随着的似乎还有水火交织的声响,甚至隐约还有……打雷的声音?钟离恪到底在这里放了多少连环机关啊? 宴月月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手臂上突然多出来的鸡皮疙瘩,心中也一阵后怕——她如今总算知道当初罗盘为什么死都不让她进这个地方了。 这要是当初没有钟离恪带路,她非得把自己和顾愠的小命交代在这儿不可。 山洞在宴月月的面前慢慢地坍塌,又復原,最终整座山又恢復成了原本的样子。 宴月月眨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间接杀死了很多人,一时也有些后怕,双手合掌念念有词地想让自己减轻一点罪恶感,却忽然听到自家方向传来一阵尖叫声。 是云梦! 她心头一懵,再也顾不上这微薄的罪恶感,急忙瞬身回家。只见几个身着红衣戴着斗笠的陌生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她的院子里,她心下一沉。 小黑龙抱着夜明珠趴在自己的窝里瞪大眼张大嘴,一副十分没见识的模样,而云梦正焦躁地不断重复抬起蹄子又落下的动作,在它的背上趴着的却是不知为何一动不动的顾愠。 小傢伙的手无力地从云梦的背上滑落下来,一颗土黄色的珠子从他手中滚落——正是早前被宴月月埋在地里的土灵珠。 「发生了什么!」宴月月大惊失色地扑到云梦跟前抱起小顾愠,男孩感觉到了她的到来,缓缓睁开眼。 「娘亲……小天打败了坏蛋哦……」小傢伙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几个字,然后便安心地笑着闭上了眼。 这一幕既视感太强,宴月月整个人都傻了,僵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应对能力,直到「没见过世面」的小黑龙收回震惊的表情飘过来嫌弃地看着她。 「他灵力耗尽需要休息而已,你怎么了一副寡妇死了儿子的表情?」 宴月月:「……」 她回过神抬起手又赏了它一个爆栗。 虚惊一场的宴月月急忙把小傢伙送回屋里,又找出各种补灵力的仙草做成药给昏迷的小傢伙餵了进去。 先前因为云梦的叫声,很多小傢伙们也从地下室跑了出来,猹打听到顾愠是灵力耗尽,便匆匆跑回贰号宅,回来的时候又收拾了一个大包裹。 「仙女姐姐,主人跟我说这些会发光的都是宝贝,你看能不能用得上?」猹气喘吁吁地解开包裹放在地上。 宴月月心头一暖,正要道谢,就见猹解开的包裹里露出了不少瓷器碎片…… 「咦,又碎了!」猹一反常态竟然没有咋咋唿唿,还很冷静地对面露震惊的宴月月道,「仙女姐姐,木灵珠可以修復这些宝贝,很简单的,我看主人就是用那个珠子在上面比划一下就好了。」 擦,凡尔赛人养的猹都跟着凡尔赛起来了! 尽管猹又勾起了宴月月对凡尔赛的回忆,但她还是忍住了吐槽的念头,认真地对猹道了谢,然后便低头在那一堆碎瓷器里面挑挑拣拣。 这时小人参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趴在顾愠身边拿着一本书煞有介事地翻看着,宴月月无意中瞥了一眼,突然怔住。 「等等,你的书从哪拿的?」 「就刚才小霸王在地下室看的,我想知道他是咋了。」小人参精正儿八经地说。 它虽然口口声声叫着顾愠小霸王,但因为近来天天来蹭吃蹭喝也和小男孩混熟了,渐渐也喜欢上这个人类的小崽子,看顾愠出事它也不好受。不过和那些茫然无助的宠物们不一样,它好歹活了几千年,还是比别的小傢伙们懂得多一些的。 第24页 先前地下室里顾愠浑身发光的一幕它也看到了,现在想来,它觉得顾愠的不寻常多半与这本书有关。 这本书封面的画很有现代世界儿童教育书籍的风格,乍一看很像是彩虹,但仔细一看才能分辩出来,那「彩虹」只有五种颜色,而在那酷炫的「彩虹」旁边,有一行很小的,不凑近几乎看不到的字——五行灵珠的秘密。 整本书应该就是画给孩童启蒙用的,用一种很童趣的画风教导人怎么用意念吸取五行灵珠里蕴藏的法术,顾愠先前就是跟着书里在默念口诀,然后吸收了五行灵珠里的知识而不自觉。 「我找到了!」小人参精忽然展开那书的某一页道,「书上写五行领主蕴含的灵力很大,需慢慢领会,小霸王这么小,他刚才又着急想保护你的菜园子,就冲出去了,一下子灵力挥霍过多,这下有得补了。」 说到这里,小人参精小脸皱成一团,然后伸手拔掉了自己头顶的三根新长出的鬚鬚,大约是太疼了,它的脸上逐渐呈现出了一种「想忍住哭但忍不住」的哭丧脸,却还是很坚强地把东西递给了宴月月。 「给你……」 见自己的小弟竟然有如此觉悟,小黑龙顿时也有点尴尬了,但它犹豫再三也捨不得再把自己好不容易长出新鳞片的头顶又薅秃了,最终只好朝顾愠靠近了些,低下头,露出一副壮士断腕一般的表情道:「老子的口水也很有用的,要不……」 宴月月:「……」 不,大可不必如此「大方」。 第15章 就,滑稽得很。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小顾愠,宴月月瘫坐在榻上正准备好好研究那本五行灵珠的书。一旁的云梦却用嘴咬住她的衣摆往外拉,她正想问怎么了,余光瞥见院子里的一团乱,这才想起院子里还有几具「尸体」没处理…… 她急忙起身来到院子里,走过去仔细查看才知道那些红衣人其实还没死,只是被顾愠爆发的灵力弹晕了。 在宴月月为顾愠担忧的空档,小傢伙们已经在小黑龙的指挥下把那些人绑了起来堆在了一起,等待「审讯」。 「审讯」的道具也是猹从贰号宅搬来的,不知道钟离恪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收集了各种各样折磨人的道具。 有让人陷入噩梦丧失斗志的,也有让人头疼欲裂痛不欲生的,甚至还有让人发痒但是又浑身无力的药粉……总之,宴月月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说起审讯,宴月月对这类事情着实没什么经验,本来打算交给活得比较久的小人参精或者小黑龙,结果猹也冒出来说要争夺这个名额,三个小傢伙为此喋喋不休地争论了起来。 宴月月头疼之下,让三只小傢伙进行了非常公平公正的对决——抽籤。 最终这个「重任」落在了带来这些道具的「功臣」猹身上。 猹对此显然兴趣十足,甚至还掏出了一张变身符,愣是把自己变成了钟离恪的样子,还学着它的主人做出了那种标准的,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 就,滑稽得很。 「既然有这样的符,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宴月月忍住笑,好奇地问。 她觉得猹应该很热衷于模仿它的主人才对。 「呜呜,变身符就这一张啊!」猹顶着钟离恪的脸露出了一张可怜兮兮的表情,「主人说我太蠢了会败坏他的名声,连这一张都不想给我的!」 哦,那他很明智啊……宴月月将这句话咽了回去,用一种很微妙的神情看着「钟离恪」泪眼朦胧的样子,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心跟了上去。 先前宴月月已经了解到,来她的院子里的这些人和闯入龙的宝库的并非同一批人。 最大的区别就是宝库里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色衣服,而这些人却是统一红色的,甚至连斗笠都是那种一条生产线上量产出来的——这些特徵足以证明这些人来自同一个组织。 至于是什么组织,在猹审问到第一个人的时候,宴月月便听到了答案。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猹模仿的钟离恪虽然除了容貌和声音之外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但它带着钟离恪留下的宝贝,一个叫做招魂铃的东西。 在宴月月看来有点类似一个催眠道具,铃声一响,中招的人就会不自觉说出真实的答案。 只见那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失去抵抗力的红衣男子晃了晃脑袋,迷迷煳煳地说:「我是风云阁的外门弟子,来这里是为了追杀清月圣女……」 竟然是风云阁的人……这太突然了,宴月月顿觉脑袋一懵。 《权御仙门》原着里最早关于顾愠养母的描述着实不多,起初她也只是作为一个单纯的养母,真实身份都是在死后才被顾愠逐渐发现的。 宴月月记得的部分里,清月圣女的故事里有相当一部分被模煳掉的内容。 清月圣女是修仙名门风云阁的大师姐,是阁主的亲传弟子,而「圣女」不止是她的称号,也是她在风云阁担任的职位。 风云阁是清修门派,族内有一传承圣物金屏琉璃樽,「圣女」正是被它选出来看守圣物的人选。被选为圣女的女子可以习得圣物中的传承秘法,成为风云阁最厉害的修仙者,但她一生都不能离开风云阁,更不可能与他人结为道侣。 尽管听起来是个相当狗血又庸俗的设定,但这也的确就是这位清月圣女的一生了。 第25页 书中的描述大约就到此为止,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清月圣女为什么离开风云阁,又为什么当顾愠来到风云阁找到清月圣女的师父,风云阁的阁主时,阁主表现出对曾经的爱徒极大的惋惜和悔恨……似乎也是一段狗血的故事? 宴月月其实不太在意这些,反正她没继承清月圣女的记忆,倒也不觉得难受,就是吧……怎么想都觉得原着里描述的那位「阁主」似乎对自己的大弟子感情还挺复杂的,她想起这就有点头皮发麻……该不会牵扯到什么狗血的师徒恋吧? 这样想着,宴月月忍不住抖了抖,挥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我觉得你想多了,人家是来追杀你的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小人参精一本正经地啧了声。 宴月月愣了下,这才发现竟然自言自语地把自己想的事情说了出来,不由面露尴尬。 「对哦……啊!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再说,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原着里那位养母可是一直到被顾愠的仇人杀死都没被风云阁的人发现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人参精对于自己没抢到审讯权还是有些忿忿,「最好那只四脚兽能给你问出来吧,哼!」 小人参精说完,又扭着屁股走了,宴月月无奈地又跟着猹去看它审讯第二人。好在这第二人就是这次任务的领头人,从这领头人口中又审出了另一个名字——「辉月圣女」。 听起来像是清月圣女的继任者,但这人为什么要追杀清月圣女,清月圣女之前又为什么离开风云阁,这些人都不知道。 毕竟他们只是被派去最前线的那种炮灰,知道的东西本来就很少。 猹从一开始的兴致盎然到最后也麻木了,因为它着实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只除了领头人又透露出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清月圣女住在空明山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变身符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猹审讯完以后又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样子。它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点灵性的小动物,施展变身符给它身体带来不少负荷,它捧着晕晕乎乎的脑瓜瘫坐在黑龙窝底下的草蓆上。 正躺在窝里休息的黑龙原本嫌弃它碍事的,但看它失去活力的样子,也有点不适应,便别别扭扭地朝猹吐了几口口水。 猹被龙涎香淋了个满头,当即就要跳起来造反,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也不累了,甚至精神了许多。 它虽然不如人类精明,但也绝对是动物里偷奸耍滑……啊呸,是精打细算的佼佼者,顿时站起来朝黑龙作揖,一边谄媚道:「还是黑老大对我最好了!黑老大浑身都是宝,真厉害!」 「嗯哼!」刚才被宴月月嫌弃了口水的黑龙顿时觉得倍儿有面子,又赏了猹几口口水。 眼见宴月月从自己身边走过,它正要叫猹再喊大点声好彰显自己的厉害,却听到宴月月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着什么,黑龙耳力好听清了内容,顿时惊得从自己的窝里掉了出来。 「什么?你要搬家?」那它的窝咋办? 「不搬不行了啊,」宴月月嘆了口气,「那个什么圣女看起来不会善罢甘休啊,杀我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派人再来的。」 再说,她突然也想到,原书里的养母被杀死,也未必是顾愠父亲的仇人干的,说不定就是这个什么圣女或者其他想要清月圣女死的人干的……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的处境太被动了。 虽然她也觉得现在的自己未必就打不过那些人,但这地方已经暴露,山下无辜的村民也许会被牵连,她这一院子的小傢伙们也大部分都没有战斗力,万一真的对上那些人……今天这次若不是顾愠突然爆发金手指,这院子里的小东西也不知道还能存活几个。 这些小傢伙们有的是跟着她一起从游戏家园过来的,有些是她来到这座山以后住进来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她,它们才聚集在这里。 她倒是没觉得真就一辈子都能在一起,只是比起聚在一起却害小傢伙们受伤,她宁可大家各自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各自安好。 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避开养母早逝的命运,和这些小傢伙告别也是早已註定的事情,只是这会儿不得不提前了。 这样想着,她竟然又开始庆幸自己埋下土灵珠的日子还很短暂,那些小傢伙们还不会开口说话,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场离别。 「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了,我的仇家找上来了,现在不得不离开这里去找别的地方居住了。我没办法带上你们,而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到像这样适合安顿你们的地方,所以很遗憾,我们现在就要说再见了……」 宴月月把所有的小傢伙们都召集到了院子里,漫长的一段话说完,有些感性的小傢伙们纷纷凑到她跟前露出依依不捨的样子,理性一些的野性宠物本就不太亲近她,此时也就远远地看着,保持沉默。 唯有云梦不断重复着抬起蹄子又落下的动作,一边发出啼叫声,似乎想说什么,但苦于没法发出人类的语言而陷入焦灼。 「云梦,这些年来,多亏有你……」 宴月月蹲在地上抱住了云梦的脖子蹭了蹭,后者扭头去看向顾愠所在的方向,宴月月知道它捨不得顾愠,但…… 「等你们……」云梦口中听不懂的啼叫突然转换成了人类的语言,虽然有些生涩,但也足以辨认它想表达的意思,「回来……」 第26页 宴月月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她低下头,把眼泪埋在云梦的脖颈中,随后抬起头笑了笑:「我答应你。」 如果她能躲过「养母」既定命运活下来的话,一定会再回来这个地方。 第16章 「好巧,又见面了,好邻居。…… 当你和亲朋好友们一一告了别,对方还给你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送别宴以后,却发现自己走不了了,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宴月月心想,自然是有的,那就是——她好像……得带着刚告别的「朋友」一起走。 先前她费了很大功夫把院子外的结界加固,贵重的东西多数收进了储物囊,太大带不走的就锁进了地下室,整个院子里只留下宠物们的窝和它们爱吃的瓜果蔬菜之类的,完事儿还郑重地在院子里开了个散伙宴。 小傢伙们吃饱喝足以后睡得横七竖八,她尽管心中不舍,却也知道自己不得不暂时离开,于是带着沉重的心情牵着刚恢復好了的顾愠走出了宅院。 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销声匿迹了很久的指引「罗盘」忽然出现,金黄色的字体在宴月月眼前闪烁,只见上书:阁下忘记了重要的东西,暂时无法离开。 什么重要的东西? 宴月月望着自己牵住的顾愠的小手站在门口陷入沉思,这时对面贰号宅大门旁的小偏门又开了。 猹熟门熟路地顺着它的专属藤蔓爬下来,然后从那洞口拖出一个比先它前嚷嚷着要离家走出时还要大一些的包裹。 见对面的母子齐刷刷朝自己看过来,猹气喘吁吁地开口:「仙女姐姐你要去哪,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啊?我想去找主人!」 宴月月愣了下,正想说自己又不是去找钟离恪的,头顶却忽然一暗。 抬起头一看才知道是在散伙宴上喝多了飞出去遛弯的黑龙又恢復小黑的模样回来了,这会儿正摆出它最常用的双爪环胸的姿势飘在半空,用一种十分睥睨的眼神道:「老子也要去找钟离恪!」 「好呀!我们一起去找钟离大哥哥!」顾愠显然也对找钟离恪这件事十分热衷,也热情地邀请二位小伙伴加入他们。 「等等,」宴月月嘴角抽了抽,「你们找钟离恪,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他们都觉得跟着她就能找到钟离恪? 「可是仙女姐姐,除了主人,我认识的人类只有你啊,只有你能带我出去,你不会也要抛下我吧?」 猹立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伴随着它「呜呜」的声音,宴月月看见的它脑袋上的「哭泣」表情包也越来越大,几乎要比猹本身的体积还大了,真真展示了什么叫做——「我的悲伤辣么大」。 猹这话仿佛也给黑龙带来了灵感,它立即接着道:「老子不管,老子只知道是钟离恪把老子丢给你的,你想丢下老子,也要带老子找到钟离恪才行。」 「娘亲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找到钟离大哥哥的!」顾愠在一旁蜜汁自信地跟着喊话。 宴月月左看了看猹,右看了看小黑龙,再低头看看顾愠,头顶是金色罗盘的提示,恍惚地想:难道罗盘说的重要的东西就是它们俩? 这样想着,她最终还是没出言拒绝这俩小傢伙,便点点头道:「行,你们也跟我一起走吧,但我话说在前头,我也不知道钟离恪在哪,能不能遇到它就全看缘分了。」 猹立刻狂点头表示理解,但那欣喜的模样仿佛已经一只眼瞧见自己的主人了,宴月月一时无言,转头去看黑龙,却见那小傢伙转身朝宅院里飞去。 「小黑,你不跟我们走了?」顾愠失望地对着它的背影喊道。 黑龙的身影很快就飞了回来,它的爪子底下紧紧地抓着一样东西,宴月月定睛一看,忍不住嗤笑出声——小黑龙竟然把它的窝给带上了。 小顾愠也一下就乐了:「小黑,你这么喜欢这个窝啊?」 「什么窝,这是本大爷的龙榻!」小黑龙头顶冒出了一个「哼」的表情,随即道,「本大爷认榻,去别的地方睡不着。」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宴月月哭笑不得地伸手帮它把那「龙榻」也收进了它专用的储物袋。 黑龙依旧秉持着良好的,把全部家当都揣在身上的习惯,把储物袋栓在了脖子上,远远瞧着越发像是被拴着拉出去遛的宠物了。 顾愠大概也有这个想法,他兴致勃勃地走过去拽了拽那绳子,小黑龙很不高兴,顾愠在一旁童言稚语地解释道:「小黑别怕,我只是想给你抓紧一点,万一半路掉了怎么办呀?」 小黑龙一听顿时老实了,甚至还别别扭扭地对顾愠道了谢,宴月月余光瞥见顾愠嘴角含笑的样子,不知为何竟隐约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钟离恪的影子……啊呸,瞎想什么呢! 折腾了一番,聒噪的东西一个都没甩掉,宴月月心想,这下可以走了吧?结果罗盘还是那副死样子,毫无感情地重复着:阁下忘记了重要的东西,暂时无法离开。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正当宴月月想质疑罗盘是不是不让她走的时候,她脚边的地上突然钻出一个脑袋,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退,然后就见小人参精从地里钻了出来。 「大哥!三弟!你们别忘记带着我啊!」 什么鬼……宴月月愣愣地看着猹和小黑龙齐刷刷凑到小人参精旁边,三个小傢伙凑在一起小声「密谋」起来—— 第27页 「二哥你这么快出来干嘛!咱们不是说好你偷偷跟上,等出了山再说吗?」猹一边说一边焦急地跳脚。 「是啊二弟,万一她不高兴了,谁都不带了怎么办?」小黑龙也换上了一脸愁容。 「可是为什么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要跟上,我就要偷偷的啊,我也要一起!」小人参精委屈巴巴地开口,看到宴月月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它有些忐忑地开始摆动自己的鬚鬚,小心道,「仙女姐姐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啊,我很有用的!我的鬚鬚可以治病还可以增强灵力……」 小顾愠最是心软,一听立刻又拉着宴月月的手道:「娘亲,参参说它从来没走出过这座山,好可怜哦,我们也带着它一起吧!」 说这话的小孩显然忘记自己也从没出过山……不过看到活了几千年的人参精竟然都开始装嫩卖萌甚至出卖「血肉」了,她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这会儿憋了不少话,本想问这三个小东西什么时候开始称兄道弟了,又想问问为什么连小人参精也要跟着自己,但她突然觉得心很累,什么都不想问了。 因为从小人参精出现的那一刻,一直挡在她眼前的巨大罗盘,忽然就不见了。 行吧,「重要的东西」这下可终于到齐了。 于是,母子俩带上了最聒噪的「三兄弟」,总算成功踏上了旅程。 路上小黑龙一本正经地问宴月月打算去哪,它可以给出一些建议云云,毕竟在场的几位只有它有丰富的在外「闯荡」的经验。 「我打算找个有学堂的宗门。」宴月月略有些纠结地开口,「我先前从钟离恪那儿的藏书里了解了一些,现在几大名门的宗学虽然都收这个年龄的孩子,但风云阁我肯定去不了,水月阁只要女孩子。其他一些要么就是没什么真水平,要么就是学费非常高,我想着……」 她想说自己大约首选会去天地无极宗,但又想到小黑龙正是被无极道人封印的,小傢伙似乎还很讨厌那道人…… 「去天地无极宗吧。」结果是小黑龙先提出了,大约是它平日犯傻的次数太多,难得正经起来的时候竟意外地有气势,只听它认真道,「无极老头儿虽然很固执,但也确实很有本事的,而且天地无极宗是所有这些宗学里唯一一个真正不在乎学生血统和出身的,要不然钟离恪……」 黑龙话刚说到这里,闻「钟离恪」就亢奋的猹就忽然从黑龙的背上探出头来。 「什么什么?看到我主人了?」 「没有。」宴月月冷漠无情地戳着猹的脑袋把它推回去,结果猹却忽然从黑龙背上跳了起来,哇哇乱叫着朝前方奔了出去。 「主人!真的看到主人了!」 宴月月愣了下,顺着猹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山丘上恰站着一道身着蓝白道袍的身影。他原本是背对着宴月月的方向的,大约是听到猹的唿喊声转过身来,恰好迎上宴月月惊奇的目光。 怎么说呢,宴月月眼中所见那人面容冷峻眼神清冷,与在空明山的初见相比似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但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他便又变成了当时的样子。眉眼舒展,只是唇角的笑意比早前更真切了几分,也少了那时的疏离,多了一份说不出的亲切。 就像是画中的人物忽然醒了,带着这样亲切让人有好感的笑意走到她跟前,低沉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和愉悦:「好巧,又见面了,好邻居。」 「好好……好邻居好!」 宴月月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防止自己的口水流出来,但她过于闪亮的眼神和不明所以的话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激动。 没有人知道宴月月在激动什么,顾愠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连向来对什么似乎都游刃有余的钟离恪脑袋上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包,唯有宴月月内心的小人在不停地蹦跶着,欢跳着。 是……是道长哎!活生生的道长! 第17章 「难道仙女姐姐想吃了我的主…… 身为新世纪的宅女一名,宴月月和大部分的女孩子一样是颜控一枚,同时也颇有点制服控。 她玩了有些年头武侠游戏,尽管每个门派的校服都颇有看头,但她最心水的还是道长们禁慾清冷的那种装扮。 不过和别人故事里爱恨纠葛波澜壮阔的游戏生涯不一样,她几乎算一个单机玩家,所谓的喜欢也止步于「叶公好龙」阶段,从来都没真的去撩过一个道长。 倒不是她害羞,只是她想得很清楚,自己喜欢的只是那个游戏形象,又不是这形象背后的人,何必入戏太深。 先前虽然猜测到钟离恪来自天地无极宗,但因为这位邻居的穿着看不出任何道家元素,她始终没把这人和道长联繫到一起,然而现在就不一样了——眼前这个是货真价实的道长啊! 没有什么皮下真实形象,更不是在玩什么制服cos,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她所喜欢的那个道长啊! 尽管她努力压抑住激动,但过于直白的视线却太明显了,钟离恪偏头打量了她一会儿便发现她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衣服。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动了下,然后宴月月就见这人的脑袋上飘出一个……「擦汗」的表情。 「蠢女人怎么看起来怪怪的?」黑龙飘在空中,疑惑地问。 「不知道,但我觉得她的眼神好像三弟见了瓜一样。」小人参精中肯地做出评价。 第28页 「什么?」这是大唿小叫的「三弟」猹本猹,「难道仙女姐姐想吃了我的主人?」 「你们在说什么,我娘才不会做这种事呢!她明明很喜欢钟离大哥哥!」这是不明真相但努力想帮自家娘亲「辩解」的顾愠。 啊呸,都什么跟什么! 几只小傢伙「窃窃私语」的话总算让宴月月找回了点理智,她狠狠地朝嘴碎的三只小傢伙瞪了一眼,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花痴的举动着实有那么点丢人,她下意识地想辩解一下。 「那什么你这身衣服……我第一次见,还……蛮好看的。」 钟离恪浅笑着没有说话,但他脑袋上的表情已经从「擦汗」变成了似乎有所领悟的「斜眼笑」,宴月月顿时有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 她第一次发现这表情包砖家竟然还有反向作用,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有点恼羞,急忙开口转移话题。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是看够了她窘迫的模样,钟离恪收回戏嚯的表情,唇角微勾道:「途经此地,被委託捉妖。」 哇!话少又精准,道长味儿拉满了! 宴月月的眼眸又亮了亮,实在克制不住好奇道:「捉什么妖?怎么捉?」 她表现得越急切,钟离恪反而越慢条斯理,听她这个问题也没直接回答,只反问道:「先不说这个,你呢,你怎么在这里?还有这几个……」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什么词能概括那只小东西。 猹正着急想引起主人注意,闻言立刻挺身而出大声宣布道:「主人,我还没给你介绍,我们是空明山三巨头!这是我大哥黑老大,这是我二哥参老二,我是三弟猹老三!我现在有名字了,主人以后叫我猹老三就好了!」 这些名字过于接地气了,宴月月也是第一次听说,一时也忘记先前的尴尬笑出声来。对面的钟离恪倒是冷静自持得很符合他此刻这身装扮,但脑袋上再度浮现出的「擦汗」表情包却泄露了他的真实心意。 「嗯,挺好的名字。」某主人言不由衷的话说得却非常诚恳,猹……哦不猹老三心满意足地爬到钟离恪的肩膀上。 「所以,妖怪在哪里?」不甘寂寞的顾愠从宴月月身后探出头好奇地问,「不过钟离大哥哥,为什么你要去捉妖啊?」 钟离恪:「……」 又出现了……宴月月若有所思地看着钟离恪脑袋上冒出来的「白眼」,不太明白这人为什么每次听到顾愠叫他「大哥哥」就露出这副表情。 遥想这人每次见面都叫自己「好邻居」,许是怕被顾愠叫「哥哥」就矮了自己一辈? 「小天,对长辈要礼貌一点,你要叫钟离叔叔知道吗?」宴月月觉得自己悟了,急忙教导小傢伙改口。 「好的,钟离叔叔。」 顾愠很听话地改了口,宴月月心想这下可以了吧,便转头再去看钟离恪,见这人脸色虽不变,但脑袋上的表情已经从「白眼」变成了「脑阔疼」…… 所以好邻居你到底要怎么样嘛?!难道要叫你爷爷才高兴? 心累的宴月月放弃揣摩好邻居的心思了,不过钟离恪似乎也不想纠结在这里,便终于大发慈悲地说起了自己这次的「捉妖」任务。 宴月月他们一行从空明山出发虽然没走太久,但因为宴月月学会了御器飞行,移动很快,这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距离空明山一千多里以外的地方。 这地方名叫漠河镇,不同于人烟稀少的空明山,这是个颇为繁华的镇子。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漠河镇有不少居民都以打渔为生,漠河里的鱼以美味着称,河里的蚌开出来的珍珠也又大又圆润,是为珍珠中的佳品,因此漠河虽是渔镇,居民的日子过得却有滋有味。 怪异的事情是从五日前开始的,一个渔民打渔的时候捞上来一个巨大的蚌壳。他本以为自己发了大财,却不知怎么地一直打不开那蚌壳,他只好把蚌壳先带回自己家继续想办法,然而一觉醒来就发现他的巨大蚌壳不见了。 他本以为是别人偷了他的蚌壳,便去街上打听,却听到处都有人在说镇上出现了一件怪事。 据说有一只会自己移动的巨大蚌壳,它不仅会偷吃的,还会偷胭脂水粉和金银珠宝,不少镇民都遭到了侵害,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蚌壳大盗」。 偏偏蚌壳虽然大,它的行动却非常快,总能在人们快抓住它的时候飞快逃跑。 因为漠河街道四处都是水,它往水里钻得快,没人追得上,更遑论到水里捉它出来。漠河镇民正对这蚌壳大盗苦手不已,这时见路过此地的钟离恪一身仙风道骨的样子,便委託他来除妖。 「哇,我还以为按照套路会出来个田螺姑娘呢……」听完钟离恪的简述,宴月月颇有些遗憾地啧了声,随即又道,「那你见过那蚌壳大盗了吗?它是什么妖?」 「娘亲,你傻不傻,蚌壳大盗,当然是蚌壳精了啊!」 因为要听那妖的来歷,宴月月便随钟离恪来到了他暂居的客栈。「空明山三巨头」对外面的世界新鲜得不得了,压根耐不住性子听故事,此刻早已偷偷熘出去了,唯有小顾愠眼前更好奇妖怪的事,留了下来听「故事」。 他听得认真,此刻便忍不住质疑起沉迷道长美色而没认真听讲的宴月月同学。 第29页 宴月月抬眼给了小傢伙一个后妈眼神,小傢伙一点也不畏惧,继续傻笑着往前凑了凑,追问钟离恪:「它算是好妖还是坏妖啊?钟离叔叔打算怎么收服它?」 这话似乎引起了钟离恪的兴趣,他将配剑放在桌上,难得认真地和顾愠对话起来。 「妖就是妖,何来的好坏?」 「那不是哦,娘亲说过,妖有坏的也有好的,就好像人有好的也有坏的,凡事不能……不能什么来着?」忘词儿的小傢伙求助地看向宴月月。 「不能以偏概全,要用更包容的眼光看待和自己不同的那些存在。」宴月月伸手揉了揉顾愠的小脑袋,转而看向钟离恪道,「好邻居,我也不是想给妖怪求情,只是觉得这蚌精的确有错,却也还不至死罪,或许可以想办法教训教训它?」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忍不住地往钟离恪的脑袋上飘,想猜测这人到底会怎么想,然后她就看到钟离恪的头上浮现出了……熟悉的,万恶之源的「吃瓜」表情。 「其实我已经捉到它封印起来了,只是还没想到怎么办,既然你这样说,不如我把它交给你?」 他的表情那么真切诚恳,仿佛对她的能力和人品都极为认可,甚至连用来封印蚌精的玉葫芦都摘下来放在了桌上。然而他脑袋上那个「吃瓜」的表情却越来越大,不知为何,宴月月心中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好的预感。 这蚌精……不会是什么大麻烦吧? 第18章 难道小丑竟是她自己?…… 虽然心中存疑,但宴月月对这位好邻居还算比较信任,再加上这身道袍加成,她最终还是选择小信他一把,便伸手把玉葫芦接过来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灵器大多都有些花里胡哨的名字,玉葫芦的名字当然不是玉葫芦这么简单,它是天地无极宗的宝物之一,名为「混沌泸」。 据说葫芦里用了来自天地初开初生混沌里的混沌水,可以彻底洗鍊妖魂,传闻可以让坏妖变成好妖,也可以把不肯改进的妖直接化为混沌水的一部分,总之是一件杀伤力不小的宝贝。 在宴月月看来,这玉葫芦就和传统影视剧里道士用来收妖的道具差不多,不同的是这东西比那些要小得多。摆在手掌中心更像是一个精緻的摆件,通体圆润光滑,玉的质地良好,颜色也很正,上面也有精緻的太极图案——就……还挺好看的。 仔细观察了玉葫芦很久,只得出这么个结论的宴月月正有些汗颜,一旁跟她一样在观察玉葫芦的好学生顾愠已经率先举手提问了。 「钟离叔叔,这个妖怪要怎么放出来啊?我能看看它吗?」 钟离恪显然无意在这方面为难小傢伙,大手一挥,原本在宴月月掌心的玉葫芦就又回到了他手里。 只听他念了一个古怪的咒语,那葫芦就落在地上,一团白色的烟雾从葫芦口中飘散出来,逐渐在一旁地上凝聚出一个巨大的蚌壳。 这就是传闻中的蚌精了。 蚌精虽然在混沌水里待了有些时辰了,但它的蚌壳很坚硬,它躲在蚌壳里完全不出来,因此倒也无恙。反而是混沌水把它蚌壳外面因为长期待在水面外而吸附的脏东西给清洗掉了,这会儿整个蚌壳看起来干净透亮,还没有宴月月不太喜欢的那种鱼腥味。 蚌壳是白色略偏带粉,花纹规则分布非常好看,像极了宴月月小时候最喜欢收集来做玩具的那种小贝壳的倍化版,她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好大好漂亮的蚌壳!」小顾愠比他娘亲更没见识,欢喜地小跑着凑过去。 那蚌壳虽然依旧紧闭着,但明显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它立即机敏地弹跳了起来。 可惜受限于庞大的壳子,它只是原地跳了跳,未能成功移出顾愠的捕捉范围。 小傢伙一点也不怕地伸出手敲了敲蚌壳,热情地唿唤道:「小妖怪,你出来和我做朋友吧,我有很多朋友,有黑老大,参老二,还有猹老三……大家每天一起玩,很开心哦!将来我们还会有更多更多朋友呢!你出来的话,我就让他们收你做蚌老四好了!」 喂,那种土爆了的起名方式还要继续吗!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正想着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吸引得了蚌精那就真的日了狗了,却见原本在原地蹦跶的蚌壳突然就不跳了,甚至还悄悄地掀开了一条缝…… 宴月月:「……」 妖怪们的脑迴路她是真的不懂,难道小丑竟是她自己? 那蚌精掀开的缝隙只够露出它的一双眼睛,宴月月的方向不太看得清,但蚌精透过那缝隙已经能看清外面的场景,它的双眼正对上男孩写满善意和热情的笑脸,它犹豫了一下,才终于小声地开口:「我是女孩子。」 什么鬼啦!这和你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吗?正当宴月月想这么吐槽的时候,小顾愠却已经光速理解了这句话。 「原来你是女孩子!那叫你蚌四妹好了!」 「好呀!」蚌精欢快地回答道。 宴月月:「……」 行吧,果然小丑就是她自己。 蚌老四,哦不蚌四妹在小顾愠强大的外交能力交涉之下终于放下戒心走出了蚌壳。 和那幼儿园级别的心理不同的是,蚌精的人形态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只不过她没有腿,腰部以下是一条长长的鱼尾巴,与其说是蚌精,在宴月月看来更像是一条可爱的美人鱼——在这个世界大约要叫做鲛人的一个种族。 第30页 她穿着一条粉色荷花花纹的裙子,头顶梳着一个垂挂鬓,两边的鬓上都挂着一个圆润光滑的大珍珠,裙摆各处也缀着不同大小的珍珠。 总而言之,整个人用自己的身体书写了四个字:珠光宝气。 珠光宝气的蚌四妹五官也精緻可爱,明亮的大眼睛乍一看比她头上的珍珠也小不了多少,唇红齿白,小脸白里透红,再加上那娇憨懵懂的眼神,分分钟点燃了宴月月一颗老母亲之心。 没有人类那些深藏的心思,蚌四妹是个如相貌一般憨直的妖怪,被顾愠几句话一问就道出了自己的老底。 她出生于漠河,因为许是蚌壳的影响,让他们一族都天生谨慎胆小,一直住在河底深处不敢露出来,直到前不久她的一个姐姐失踪不见了,她这才大胆往上浮一些想要找姐姐,却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住。 她听族人说人类都可怕,被抓住了以后不仅会被逼着天天哭出珍珠,等以后老了哭不出来了可能还会被吃掉,一时惊慌之下就从那人家中跑了出来。 她本想先回家去的,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只好暂时偷偷住在人类的世界,饿极了就去偷人类的食物……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偷别人的东西,那是不对的知道吗?」老母亲宴月月用一种幼儿园老师教孩子的口吻温和地教育小蚌精,蚌四妹立即红着眼眶狂点头。 「呜呜我错了!」她一边哭一边甩眼泪,那珍珠跟不要钱似的随着她晃脑袋的动作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很快就滚落得满地都是,顾愠惊奇地瞪大了眼。 「原来眼泪变成珍珠的传说是真的!」小傢伙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出来的珍珠,一时欢喜地蹲下来开始捡,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拿起了桌上放茶具的托盘,把捡起来的珍珠一个个丢了进去。 宴月月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这场景,颇为惊奇了一下,但很快她就被一地的珍珠晃得脑壳疼,急忙安抚小姑娘道:「没事,你是为了生存,偷那么一点点东西不算大错……」 「真……真的吗?」蚌四妹总算止住了眼泪,抬起通红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宴月月,「那我……因为太喜欢了就偷了人类的胭脂水粉,也没有做错?」 啊这……这个还是有点错的…… 着名双标党宴月月一时也有些心虚,说不出偷东西没做错这种教坏孩子的话。她下意识地朝钟离恪看了一眼,却见原本坐在榻上懒洋洋假寐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此时此刻那人正一手撑着下颚认真地瞧着他们这边的一团混乱,脑袋上顶着的依旧是那个万恶之源的「吃瓜」表情包,连带他嘴角那清浅的笑意也显得深了几分,似乎是在说:「我就静静地看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宴月月无奈地抚了下额头:「要不然,你这些珍珠我收了,你用钱去赔给被你偷了东西的人吧?」 蚌四妹欢欢喜喜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她也不想做坏孩子的,只是太喜欢那些东西了,但是又不敢拿珍珠去交易。 因为姐姐告诉她,如果被人类知道她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就会被人类关起来,然后逼迫她天天哭,等到哭不出来就把她杀了吃了…… 总之,这大概就是蚌四妹唯一的童年阴影故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天真单纯的小妖怪虽然有那么一点点麻烦,但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吧……钟离恪那天的表情到底啥意思呢? 正当她心中这么疑惑的时候,正在捡珍珠的小顾愠忽然丢下托盘朝外跑了出去。 「小黑小参小猹!你们怎么了!」关键时候也顾不上三只小傢伙的排名了,他自顾往门外跑,宴月月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就见三只小傢伙都皮青脸肿的,还是互相搀扶着进来的。 具体搀扶形态为——黑龙飞在天上,小人参精用自己的触鬚把自己和猹都捆在了黑龙的背上。 小黑龙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累,就那么坚强地背着俩小弟回来了,此情此景真的让人感动,甚至宴月月忍不住都想对着黑龙的背影高歌一曲「兄弟抱一下,有泪你就流吧」。 真好呢,又是为这种跨越种族的友情落泪的一天! 象徵性地感慨了一下,宴月月便拧眉叉腰看向三只小傢伙。 「说吧,你们仨又闯什么祸了?」 「什么叫又闯祸了!俺们是被打了!」小人参精气愤不已地跳脚,「本来我们好好在河里玩的,突然冒出来一条莫名其妙的大臭虫,非说我们身上有讨厌的道士的味道,要杀了我们给什么什么报仇,要不是黑老大跑得快……哎哟!」 小人参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它的小弟猹踢了一脚,猹这个小机灵鬼很懂自己的老大,眼看老大脸越来越臭,急忙打断小人参精的大实话,紧急修饰用词道:「是我们黑老大威武霸气镇住了那大臭虫,还救出了我和二哥!」 这番说辞果然抚慰了小黑龙被伤到的自尊,它哼了哼声正要说话,眼前却忽然一黑。 宴月月也感觉到有人,抬起头就见原本坐在榻上「吃瓜」的钟离恪不知何时摸出了一块真的西瓜拿在手上,一边吃一边朝黑龙走过来。 他左手拿着一牙西瓜,右手伸出来在黑龙再一次秃了两片鳞的头顶比划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来用一种疑惑的,认真的,甚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黑龙道:「不会吧?你不会连黑垣曾经的小弟都打不过了吧?」 第31页 「啊啊啊啊啊钟离恪!老子要宰了你!」 久违的黑龙暴怒在屋内响起,宴月月挖了挖被震得有些痒的耳朵,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场景有那么亿点点的……怀念? 果然,就算是穿了道长的衣服,钟离恪也还是那个……主修嘲讽的钟离恪啊! 第19章 我信你个鬼啦! 钟离恪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也从不说谎话,那个把空明山三巨头打得仓皇乱逃的「臭虫」确实原本曾是黑垣的手下。 听到这里,小顾愠天真地举手提问:「黑垣是谁?」 「是啊,有这么个傢伙吗?」猹老三学着它的主人举起爪子捧住自己的脸,另一只爪子叉在腰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我倒是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参老二努力想挖掘自己不太灵光的记忆。 小黑龙许是被两位小弟的「纯真」感染了,又也许是太生气了还没回过神,支棱着四肢站在桌上,气愤不已地问出了同款问题:「黑垣又是哪个傢伙?」 宴月月:「……那不是你的名字吗?」她的记忆应该还没退化吧? 「对哦!」后知后觉的黑龙忽然惊道,「黑垣不就是老子!」 它在被封印之前就已经过了许多年孤寡老龙的日子,虽然它的确有这么个名字,但真正会这么叫它的,世间已经没几个了。 这些日子整日和二弟三弟混在一起,它几乎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威风凛凛雄霸一方的日子……也几乎快忘记自己本来的名字。 它曾是一条懵懂无知的龙,那些同族因为它的与众不同将它放逐,理由是它天生为恶。既然它们这么说,那它就这么做了,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是一条四处惹事生非的恶龙。 后来它的身边逐渐聚集了一些和它一样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异类,它们尊称它为老大,有的是真心追随,也有些只是想借着它的名号为非作歹。 它那时便很懒,除了喜欢金灿灿的东西以及给自己的同族添堵之外没别的爱好,也不在意那些小弟是为什么跟着自己,更不会特意去记得自己的小弟们都叫什么名字,但仔细回想起来,当初似乎的确有那么个黑乎乎又脸臭的傢伙…… 「黑老大,你还好吗?是不是被那臭虫气傻了?」看黑龙突然不说话,猹老三担心地凑过来问。 「是啊,黑老大,要不要给你补一补?」小人参精肉疼地左右瞅了瞅自己的鬚鬚,似乎在考虑要拔哪一根。 「小黑,你生病了就让娘亲给你开点药,喝了就好了,娘亲可厉害了!」「妈宝」顾愠小朋友日常见缝插针地吹着宴月月的彩虹屁,不过他这话说得也是十分真心。 「没事。」被这样关心的黑老大瞬间又回归到了现实,「我就是刚想起来,臭虫……聂泽是一条蛟龙,对,蛟龙。」 蛟龙向来是被龙族瞧不起的存在,聂泽当年作为初生的蛟龙,无意中落入龙族地界,被几个龙族欺负的时候是黑垣路过救了它,从此黑垣身边便多了第一个小弟。 「哎呀,竟然是聂泽啊,长这么大了,老子差点没认出来!」恍若感慨地来了这么一句后,黑龙忽然又跳了起来愤愤道,「格老子的!这臭小子居然敢打老子!是要造反!」 此时此刻小黑龙俨然忘记了,它在聂泽面前永远是那副高大威勐的神勇模样,聂泽不认识它现在的样子才是正常的,再说…… 「那可不好说,你走了以后,你的地盘的老大就变成它了,说不定人家早就不认你这个老大了。」 说话这么直戳小黑龙心窝子的显然又是钟离恪,他说完,宴月月就见小黑龙果然耷拉着脑袋整个呆在那儿,那仿佛天塌下来的小表情别提多可怜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安抚一下小黑龙,小心地避开了它又掉了两片鳞的头顶,转向它忧郁的后脑勺,这时一道纤细柔软的声音忽然传来:「那个……聂大哥的话,可能是来找我的。」 宴月月的手僵在半空,而小黑龙也因为这道对它来说很陌生的声音勐地转过头,恰好把自己秃了的那块头顶蹭到了宴月月的手掌,痛得它立刻整个扭动起来。 「嘶……」黑龙一边扭一边控诉地看向突然发声的女孩,瞪大了眼问道,「这又是谁?」 蚌四妹原本就胆子小,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躲在帘幔后说的,被黑龙这么质问,立刻又拉上帘幔躲进自己的蚌壳里紧紧关上了盖子。 见它问起这个,顾愠就来劲了,立即拉着它热情地介绍起来:「这是我们的新伙伴,刚加入的蚌四妹!」 「……」 空明山三巨头齐刷刷地沉默了,它们三个小脑袋压根就没想到还会有「老四」的加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小人参精先反应过来。 「那不行,说好了空明山三巨头,现在多了一个还怎么叫三巨头?」 「那就叫四巨头呗。」小顾愠从善如流道。 「为什么是个女的?」这是黑龙不满的原因,它要的是小弟,又不是小妹! 宴月月:「……」 从这句话里隐约窥测出了,黑龙孤寡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四巨头不好听啊。」猹依旧学着钟离恪的样子,假装深沉地开口。 它动作挺标准,看得出来对模仿钟离恪很有钻研的,但因为先天各种的差异,钟离恪做出来很有韵味的一些动作放在它身上就格外滑稽。 第32页 这会儿它两只前爪努力背在身后脑袋望着天,一点也不像钟离恪的沉稳自持,倒像是一个等待投餵的小傻子…… 那模样直逗得宴月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小顾愠年纪还小不懂她在笑什么,但钟离恪却一下看出来了,他凑过来伸手把猹拎起来,唇角危险地扬起:「那你说说,怎么个不好听法?」 「四就是死,这寓意也不好听。」不知死活的猹依旧晃着脑袋摆出钟离恪常做出的沉思表情,甚至还加了一点点嘆息。 它巴掌大的脑袋想出这么个说法挺了不起了,然而它的主人并不觉得骄傲,只满头黑线地加重语气道:「那好办啊,把你煮了吃了,它们就又是三个了。」 「主人我错了!」猹怂得很快,立即求饶道,「四巨头就四巨头吧!只要主人你喜欢……」 「你想多了。」大概是被猹这般贪生怕死的样子逗乐了,钟离恪心情又一下好了许多,拎着它左右晃了晃,直把小傢伙晃得头晕眼花,开始抱住脑袋大喊「主人饶命」。 他这才把猹放回桌上,慢条斯理地开口:「那蚌精是聂泽的未婚妻,人家是要做妖王妃的,没功夫做你们的四妹。」 这话一出,不仅几个小傢伙,连正在帘幔后劝蚌精赶紧出来的宴月月都呆住了,她不可思议地扭头看了看钟离恪。 「妖王?」 「正是妖王聂泽,你没听过这个名号?」钟离恪问这话的时候,他的脑袋上浮现出了久违的「疑惑」表情,看起来像是真情实感地对此不解,宴月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妖王不是厉妊吗?」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忽然想起原书里那个名叫厉妊的妖王是在顾愠长大后的情节里出现的。现在顾愠还小,这个时间的妖王说不定真的是别的什么妖,不是厉妊也正常…… 其实现在妖王就算真是聂泽原本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怪就怪在,原书里也有聂泽这个角色,但它并非妖王,而是某个反派的手下。 若曾经的一方妖王都甘愿俯首称臣,这个反派又会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 「厉妊?啊,你说慈姑鸟。」钟离恪显然对她这个说法很意外,又颇感兴趣般沉思了一会儿,随即轻笑道,「这倒是个有意思的说法,其实厉妊妖力并不比聂泽差,但她对幼崽过于包容了,这是她致命的弱点。只这一点,她即便成了妖王也做不久。」 宴月月这回是真的惊了,因为钟离恪说的恰好中了《权御仙门》原着里的一段情节。 厉妊本体是慈姑鸟,据说是难产而死的女人化作的妖灵。它虽成为了妖,却保留了生前的本能,并且由于灵魂深处的执念,她对所有的幼崽都有种非常偏执的保护欲,也非常包容它们。 有些别有用心的妖就利用了她这个弱点算计了她,最终厉妊虽未死,却被封印在了天地无极宗的镇妖塔内,而妖王也的确换了别的妖来做。 想到这里,她略有些狐疑地看着钟离恪,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猜测这人和自己一样是个手握剧本的外来者,却一时忘记自己刚才已经埋了个地雷。 直到对面的人缓缓走近,用一种一如既往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她认真问道:「话虽如此,厉妊可从没做过妖王,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说?」 「啊……我未卜先知不行吗?」回过神的宴月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倔强且无赖地顶了回去。 钟离恪好看的眉头微微挑起,正要再问什么,眼神却忽然一凛,下一刻他忽然伸出手来抱住宴月月。 宴月月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埋在一片温热的胸膛,紧接着她整个人被腾空抱起飞出了客栈,而身后是轰烈倒塌的声音。 「小天!」她急忙回过头想找小顾愠,却被钟离恪轻易地阻止了。 「他没事。」他单手抱住她的腰,另一手大手一甩,就见客栈里飞出一长串「葡萄串」,分别是用奇怪的铁链串在一起的小黑龙,小人参精,猹,还有……被裹得结结实实但却飞得很开心的顾愠。 「哇!好高好高!」 「啊啊啊主人我都说了我怕高!」 小傢伙欢喜的笑声伴随着恐高症患者猹的尖叫声显得那么突兀,甚至都有一点点刺耳,宴月月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但她忽然又想起好像还漏了个——「啊对!蚌四妹!」 「不劳费心!」 低沉霸气的话在空中扩散开,替钟离恪回答了宴月月的话。她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着黑衣的人影,那人手里抱着蚌壳,沉着脸看向她。 「清月圣女救下了本尊的未婚妻,此恩我聂泽记下了!至于你钟离恪——老子也记住了!」 最后一句话聂泽是吼出来的,那口气和当初小黑龙嚷嚷着要找钟离恪算帐的口气简直如出一辙,就连说完后转身就走的那样子也像极了。 显然尽管他很恼怒,却也知道自己拿钟离恪没辙。 就……霸气瞬间打了好几个折扣。 「那个……」场面静下来以后,宴月月总算察觉了一项致命的事情,她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垂死挣扎,试探性地看向钟离恪,「聂泽为什么叫我清月圣女啊?」 钟离恪也偏过头,露出一个同款疑惑的表情,但头顶的「斜眼笑」表情包却泄漏了他的恶趣味,只听他一本正经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认错人了吧。」 第33页 宴月月:「……」 我信你个鬼啦! 第20章 「可能是两口子吵架吧!」…… 「你不要装傻。」宴月月难得对这位好邻居没了耐心,咬牙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钟离恪闻言,倒是很配合地收回戏嚯的表情,面色清冷地开口:「你说你是清月圣女这件事?」 「你果然知道的。」宴月月心下一沉,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危机意识开始怀疑起这人的目的来,「什么时候?一开始吗?还是说……」 还是说这人原就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才出现在那里?那他又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管你信不信,你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再说……」钟离恪依旧面无表情,他大抵猜到宴月月想问什么,「不是你告诉我的吗?第一次见面你就告诉我了。」 宴月月顿时瞪大眼:「胡说,我什么时——」 话说一半她忽然愣住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便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是因为那时她自信这个世界不会有人认识她「宴月月」,但她刚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并不知道「清月圣女」的本名叫什么! 清月圣女作为风云阁的大师姐,在被选中成为圣女之前就已经在整个修仙界颇有名气。 她容貌好但洁身自好,天赋高又从不恃才傲物,性情温婉又不失刚强,曾经在很多宗门之间的比赛中取得优异的成绩。 她不仅是风云阁阁主的爱徒,也是整个风云阁的骄傲,曾经也是风云阁最具话题的热点人物。 在被金屏琉璃樽选中以前,她曾经是下一任阁主人选唿声最高的人选,但偏偏那阁内传承圣物选中了她成为下一任圣女,于是自此以后她的名号从「风云阁大师姐」变成了「清月圣女」。 大抵是她的存在给他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因此尽管成为圣女之后她就再没离开过风云阁,但外界却一直流传着关于风云阁大师姐,那位清月圣女的传说。 甚至因为她从此再没出现在外界,她曾经留下的那些传说反而被传得越发神奇,而在这口口相传的神奇故事中,她渐渐地失去了一样自己生来就有的东西——她的本名。 而这也是为什么,宴月月这个看过一部分原着剧情的人竟然一直都没察觉,其实原书里的顾愠养母清月圣女,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名字。 「你是说……清月圣女……也叫宴月月?你确定?真叫这个名字?」想到这点,宴月月整个人宛如被雷噼到了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钟离恪兴味地挑了挑眉,虽然他先前对宴月月现在的状况进行了一些猜测,但不得不说……这场景还真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外界关于清月圣女的传言里几乎都不会提到她的真名,但事实上这东西并不会真的被人遗忘掉……歷届斗法大会上每个宗门的代表弟子都要在报名表上填上自己的名字,据我所知,宴月月曾经蝉联三届魁首……」 第四届还是因为她成为了圣女没能出来参加比赛才换了别的人拿魁首。 靠——许久没骂一字真言的宴月月忍不住又在心中爆了一次粗口。 她头疼地伸手揉了揉额头,气虚地看着钟离恪,越想越觉得心很乱,忍不住质疑道:「那在空明山上,我说我是无名小卒,你为什么不反驳……」 「嗯?我以为好邻居你在跟我开玩笑。」钟离恪很好脾气地解释道,「再说,我说我是无名小卒贰号你也没反驳,我还以为你喜欢这样玩。」 等等! 宴月月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所以你也并不是真正的无名小卒?」 钟离恪收回所有散漫的思绪,认真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女人,像是要看透她整个灵魂,过了许久他才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在你蝉联三届魁首之前,连续蝉联十届魁首的那个人是我。」 所以他一直以为这女人至少会听过自己的名字,但她却表现得毫无反应,他便以为她是故意装傻,直到他观察了一天,确信这个「宴月月」的确不认识他,他才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我不知道……」宴月月彻底呆住了。 她原本还是比较自信的,虽然自己这个人设好像未来比较惨,但她手握剧本,又好歹也算有些金手指,应该也算是大局在握的,可如今钟离恪所说的这一切却让她感觉到无所适从—— 原书正式展开情节差不多是从顾愠长到十几岁时开始的,顾愠长大之前的这段故事是空白的。也就是说,她手握的「剧本」对现在的她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甚至因为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她所知道的那点「剧本」到时候也未必会用得上…… 像现在,她就完全想不起来原书里曾经提到过的那位蝉联十年魁首的天之骄子是不是真的叫钟离恪了,不过她好歹也总算想起来一件事来。 「难道你就是天地无极宗那个因为残害同门师弟被逐出师门的大师兄?」话刚一说完她就暗叫后悔,眼看对面的人面色一变,她立即本能地后退了些竖起防御姿态。 大抵是习惯了她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展现出的信任,如今这样突然的防御姿态让钟离恪有瞬间的僵硬,但比起这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我真好奇,你连我的名字都没听过,却又知道这么天地无极宗这么机密的事情,到底是无极老头终于想不开外扬了『家丑』,还是好邻居你……」话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瞬间突破宴月月脆弱的防御凑到她耳边道,「当真有什么让我好奇的秘密?」 第34页 他说这话其实也是变相解释了自己一开始为什么对她感兴趣,但他靠得太近,温热的唿吸喷洒在耳边,透过皮肤带来一阵怪异的酥麻,宴月月整个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立即又勐地退出去好远,眼看钟离恪唇角的笑意变得冷了起来。 她看着他的脑袋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个怪异的「哼」的表情包,不知为何竟然觉得那段他被逐出师门的「事迹」约莫该有别的隐情,只是这人生气了不愿解释给她听。 她愈加懊恼起来,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话太过武断,毕竟她并没有亲眼见证那场面,不该凭藉所谓的原书里那么几句话就轻易给他断罪。 这样想着,她便想开口询问他那段过往,偏偏这个时候,原本被链子捆在一起的几个小傢伙就维持着被绑住的样子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小孩子看不懂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小顾愠自顾一脸欢喜地奔过来热情地唿唤他们。 「娘亲!钟离叔叔!你们在做什么啊?」 「没什么……小天!过来!」眼看小傢伙还想往钟离恪身边蹭,宴月月担心钟离恪迁怒于他,急忙一把手揽过小傢伙,然后继续一脸紧张地看着钟离恪。 不知是不是错觉,钟离恪的脸色好像更沉了几分。 「怎么了娘亲?钟离叔叔惹你生气了?」小顾愠略有些担心地晃着脑袋来回看着两人,仿佛一个因为父母吵架而陷入彷徨的孩子。 「你们两个狗男女……发生什么事了?」被铁链锁住的黑龙脾气很大,原本想耍个流氓说两句讨骂的话,却察觉到俩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它急忙改了口。 「可能是两口子吵架吧!」小人参精很有经验地小声解析道,「我看山下的两口子吵架都是这样的,女人抱着孩子不准孩子跟他爹亲,还说要带孩子回娘家再也不回来什么的……」 「什么!仙女姐姐和我主人什么时候成的亲!我都没喝上喜酒!」猹老三爱吃瓜的嘴张得差点跟西瓜那么大,它想不通它好好的单身主人什么时候有了媳妇了,正如它也想不通,为什么它说完这话后,原本剑拔弩张的俩人突然就齐刷刷地嘆了口气。 几个小傢伙自以为小声的话再一次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这样胡说八道的话着实是败坏气氛的高手,宴月月和钟离恪之间的紧张一下就散去不少。 只是二人互相对视的时候还是略有些尴尬,干脆便默契地避开了彼此的眼神。 几个小傢伙一起行动的时候,锁链声「哗啦」「哗啦」一阵吵闹,钟离恪沉思了下,挥手把铁链收了起来,然后转身就走。 吵闹的小傢伙们终于得到了自由。于是,它们的嘴也更自由了…… 「看吧,我就说是两口子吵架,男人嘴笨说不过女人,但是又不愿意低头认输,就自己闷头干活去了。」觉得自己猜中了,小人参精十分得意地点头。 「竟是如此?」黑龙也觉得自己的小弟说得很有道理,「我就说嘛!当初老子说小崽子是钟离恪的私生子他们竟然还不承认!」 「小黑,到底什么是私生子啊?」终于又听到这个词的小顾愠急忙凑上去抓住黑龙问。 「就是钟离恪他生了你又不想养你,丢下你让你和你娘相依为命……」龙族本就记仇,黑龙见缝插针地抹黑起钟离恪来。 「怎么会!我主人才不会做这样的事!」猹向来忠心,听到黑龙这么说顿时气愤地跳脚,「主人对小天这么好!才不是不负责任的爹爹呢!」 显然,它也被带歪了重点。 三人成虎,三只小傢伙说的话也成功地把小顾愠洗脑了,他委屈巴巴地走到宴月月跟前扯了扯她的手,仰起头眼中含泪地看着她:「娘亲,钟离叔叔真的是我的爹爹吗?他为什么不要我?」 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追上去先跟钟离恪道歉的宴月月刚回过神就听到这话,顿时人傻了。 第21章 大佬,强还是你强啊!…… 顾愠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父亲」这样角色的存在。 宴月月很早就告诉他,他的生母另有其人,就埋葬在空明山风景最好的那一处山岗,甚至每年他生母葬礼的时候,宴月月都会带他去祭奠。 小傢伙很懂事,尽管他还不太清楚生母和养母各自是什么意义,但小男子汉已经逐渐知道了这两个女人都对自己意义非凡。他这个年龄还想不到什么爱恨纠葛,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山下的那些孩子都是一个父亲一个母亲,而他却是有两个「娘亲」。 他就没有父亲的吗? 小傢伙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宴月月,后者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顾愠生父的那些事,再加上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便对顾愠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等他大一些再说。 再后来顾愠就没再问过这个问题了,宴月月还以为顾愠年纪小忘性大,把「父亲」这样的存在干脆忘记了,她乐得清闲,更没打算自己主动提。 这才导致小傢伙对「父亲」的所知一片空白,轻易就相信了空明山三大喇叭现场编造的「谣言」。 宴月月哭笑不得地跟小傢伙聊了一会儿,这才知道顾愠之所以没再问过,是因为他听花开说了他们村一个女人生了孩子以后被丈夫抛弃了,独自带着孩子过得特别艰苦什么的。 小傢伙心思活跃,脑补了一下自己的养母也遭到类似的对待,顿时心疼得不行,便很贴心地不想戳到她的伤心事。 第35页 「小天,首先娘亲要感谢你的体贴,不过我还是要说,你误会钟离叔叔了。他不是你的父亲,更不存在抛弃我和你这种事,你也不是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听到小傢伙的解释,宴月月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顶笑道:「你姓顾,你的父亲也姓顾,至于他是谁,人在哪,等以后我找到了他会再解释给你听……」 「那……」顾愠的小脸上不知为何显现出几分喜悦来,宴月月正不明所以,他又抬起头问道,「钟离叔叔真的不是我爹?」 「自然不……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愠沉默地摇了摇头,然后挣开她的怀抱往外走。 宴月月有些担心便跟了上去,刚走过去就听到小傢伙叉着腰对门外探头探脑想要偷听的空明山三大喇叭喊道:「太好了!钟离叔叔不是我爹!他没有不要我!」 「不是就不是喽,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作为该谣言的始作俑者,黑龙用不屑的语气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太好了!我就说我主人不是坏人!」猹老三欢天喜地地蹦跶了起来。 「哎呀呀,居然不是啊。」参老二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下没什么好戏看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宴月月满头黑线,正准备出声阻止这几个小傢伙再带坏顾愠,却忽然听到小顾愠略有些失落的声音。 「其实,钟离叔叔要真是我爹就好了,他那么厉害,娘亲就不用再为了我这么匆忙搬家了。说到底,都怪我太弱了……」 这话一出,三只小傢伙又一次叽叽喳喳吵作一团,但话里话外大多都在安抚顾愠,也间或表达了对顾愠这句话的贊成。 宴月月听得一阵汗颜。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太弱了又一直十分被动,不思进取,遇到危险就只想着逃避躲藏,这才让顾愠小小年纪都跟着多愁善感了起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某个做人养母的女人终于决定振作起来,不过她还没忘记眼下的正事,便出门去找钟离恪了。 先前那客栈因为聂泽的突袭已经完全倒塌了,虽然当时客栈里只住了他们几个,并没有造成其他伤亡,但客栈老闆真是哭惨了。 宴月月看不下去,拿了一些蚌精的珍珠给了老闆作为补偿,并信守对蚌精的承诺,给那些被她偷过的人家也都做了补偿。 珍珠是顾愠从客栈里带出来的,小傢伙在漠河镇的街道上看到人家卖的那种很精緻的珍珠项鍊,正暗想偷偷找人给宴月月做一串项鍊当做惊喜礼物,便趁大人聊天的时候把珍珠收在了储物袋里。 后来突发危险,他被铁链锁住的时候还不忘把储物袋抓紧一点——这一点真是学到了小黑龙的精髓。 眼看那些珍珠当真就都赔偿出去了,小顾愠脸上的表情可绝望了,看得宴月月忍俊不已。 她去了漠河镇最大的一家珠宝楼找人定制了一串珍珠项鍊和一条手珠,项鍊戴在脖子上,手珠挂给了顾愠,小傢伙这才又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这会儿他们住进了漠河镇的另一家客栈,钟离恪因为和他们不欢而散,自然没再住进同一间客栈,不过他的行踪倒不难打听——因为「捉妖」有功,如今钟离恪也算这个镇子上的名人了。 宴月月一出门就听到到处都在讨论他,据说今天镇长还在家中宴请他,不过被他拒绝了。 姑娘们一时更心动了,觉得他视金钱名利为粪土,不愧是修仙之人云云…… 宴月月避开那些零碎的芳心,最终在钟离恪如今住的客栈屋顶找到了他——为什么是屋顶,主要是她记得这位好邻居在空明山的最后一夜便在她家屋顶坐了一夜,她猜测这人是有这样的爱好的。 漠河镇的夜景称不上非常华丽,但放眼望向河岸的方向,星星点点的船上渔火也别有一番安静祥和的景致。 宴月月在屋顶刚落定,就见到那人正悠哉地坐在屋顶,眼前依旧浮着一面水光镜在看着。 宴月月还没来得及看清水光镜里的内容,钟离恪就已经伸手挥了一下,然后那镜中的内容又完全变了另一幅模样,但是不等宴月月看清,他就又开始重复这个动作……间或还皱眉轻啧,仿佛出现的情景都让他不太满意的样子。 既视感太强,宴月月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噗……」 感情他把这玩意儿拿来当某音短视频刷着玩呢? 听到她的笑声,原本想装作没发现她的钟离恪伸手收回水光镜,转过头,目光淡淡地看着她道:「有事?」 「我是来道歉的。」宴月月收回笑意,开诚布公道,「抱歉,虽然我暂时不能解释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那也只是一个不确定的谣言罢了,我不该直接就把你定罪……」 「不是谣言。」钟离恪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见她面色顿住,他不知为何心情无端又好了些,甚至还嫌不够似地,眯起眼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三个,我杀死了三个同门师弟,这是千真万确的,所以我的师父才驱逐了我。」 宴月月这下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她盯着钟离恪看了许久,期待着表情包砖家可以出现一个类似「斜眼笑」或者「吃瓜」的提示来证明这句话只是钟离恪的一个恶趣味小谎言。 但砖家一无所动,正如钟离恪此刻的面无表情——而这也恰恰证实了,他说的是事实。 第36页 然而不知为何,当他坦荡地这样说出来了,宴月月竟一点也不觉得紧张了。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良久,她鼓起勇气认真问道。 钟离恪的脸色顿了一下,他缓缓转向她,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有意思,我说了你会信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宴月月不为所动地笑笑。 「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几个自以为是猎人的人被他们眼中的猎物反杀了而已。」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逐渐压低了些,似乎是在问宴月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道,「其实他们没错,我也没错,错的只是强行要让猎人和猎物一起和平相处的那个老头……」 不知为何,就算他没说详情,宴月月却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想起黑龙那次说过「天地无极宗是所有这些宗学里唯一一个真正不在乎学生血统和出身的,要不然钟离恪……」这样的话,她几乎已经有八成把握肯定自己的猜测。 「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想回去吗?」她猜测他对他的师门还是有些眷恋的,忍不住有此一问。 钟离恪嗤笑着摇摇头:「不会了,那里原本就不是我的归处。」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穿回这身天地无极宗的衣服?」宴月月不解。 「嗯?你说这身?」钟离恪像是被很远的地方给拉回来一般,茫然了一会儿才忽然想通什么笑了起来,「这不是天地无极宗的衣服,是我自己穿着玩儿的,天地无极宗的学堂制服是红白相间的,你那些年在斗法大会上没见过么?」 「什么?!」 宴月月一时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了,她下意识地就想问是什么红白相间,怎么个相间法,而她的好邻居向来「体贴」,不待她问出口便又拿出水光镜大手一挥,镜中便出现了类似中小学生做广播体操的那种集合场面。 不仅场景像,里面的孩子穿着的衣服也跟后世常见的校服完美匹配——标准的红白相间,袖子处有天地无极宗的门派图徽,而背后就那么简单粗暴地写上了「天地无极宗」字样。 作为一个小学开始校服就一直这个配色的原中小学生,这画面代入感极强,宴月月整个人都傻了。 「这么丑?」她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几分,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不行,我不要去天地无极宗了……」 「那怎么办?」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受不了这个配色,但见她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钟离恪顿时心情好得飞起,甚至连那「吃瓜」的表情又浮了出来。 他又带着那股近乎孩子气的戏嚯笑意凭空变出一样东西来递给她道:「我都和我师弟说好,小崽子的入宗手续都办好了。」 「啥……」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宴月月一时也不知哪根筋没接对,下意识便问道,「师弟?你师弟不是被你杀……」 「哦,我只杀了三个。」钟离恪云淡风轻地开口,「总还有那么个活着的能办这件事。」 宴月月:「……」 第22章 如今更厉害了,女人和孩子…… 天地无极宗坐落在一座名为无极山的山巅上。 传说无极山是最后一位得道成仙者元勛道人最后飞升的地方,因此这里也一直被认为是灵气最充足的地方。在元勛道人飞升后,他的弟子无极道人在这里建立了宗学,并命名为「天地无极宗」。 天地无极宗自创立初始,每五年招收一批新的弟子,与当初的其他宗门不一样,天地无极宗是第一个打破所谓血统界限,招收弟子不看血统不看出身,只看资质和品行的宗门。 就是这项与众不同让天地无极宗日渐繁华昌盛,如今已然成为当今修仙界的泰斗,其宗主无极道人更是当下的「传说第一人」。 往日里慕名而来想要拜见无极道人的修仙者就很多,如今正逢天地无极宗五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时期,无极山上往来的人越发密集。 头顶的烈日似乎完全不能消磨这些人的积极,随处可见满脸写满期待的孩子们——为了便于培养,这些弟子的要求是五岁以上十岁以下。 这些孩子很少就住在天地无极宗学习术法,成年后大部分都表现优异,更是出现过不少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因此有不少其他小宗门的宗主也会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天地无极宗学习。 孩子们都还太小,自然都是家长送来的,宴月月牵着顾愠缓缓走在入宗门的长阶梯上,往周围随便看了看,不少孩子都有父母陪伴,有些富裕的孩子甚至还带了护卫侍女之类的…… 当然也不乏有一些家境不富裕的孩子只有穿着朴素的父母陪同,甚至还有那种冬日里穿得也很简陋单薄,独自一人往前走的孩子。 怎么说呢……贫富以及阶级的差距从一开始就如此分明,真的太像现在的大学生入学状况了! 「娘亲,这里好多人哦!」顾愠好奇地四处乱看着,一边兴奋不已地开口,「以后我就在这里念书了吗!我也要穿这身衣服了吗!」 他不说衣服还好,一提起来,宴月月就感觉自己要脑溢血,她站在天地无极宗的入口处迟疑了一下,心中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远远便走过来一个天地无极宗的弟子似乎是要来接待她的。 看到那身移动的红白相间制服,她这下是真的有点想走了。 不过不待她真的付诸行动,来人已经迅速在她跟前停下,面上带着十分亲切的笑容道:「这位就是顾愠小道友和顾夫人吧,我是御剑堂弟子杜同,奉四师叔的命令来接待二位。」 第37页 这人生得颇为清秀,一张年轻又热情洋溢的笑脸,清瘦颀长的身材穿上这身在宴月月看来土毙了的校服似乎也没那么土,甚至显得他整个人越发阳光。 而且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亲自来接待了,她也不好现在说自己后悔了,只好温和地笑了笑。 「这是顾愠,不过我不是顾夫人……算了不重要,现在要去哪?是不是还要带他去做一下入门资质测试?」这是她先前在外面听那些孩子们的父母闲谈听到的。 「是的,常规的弟子入门资质测试是要排队领号来做的,顾小道友是四师叔亲自点的弟子,就不需要排队了,直接跟我一起来就好了。」 啊这……这就是走后门的感觉吗! 这体贴细緻的特殊对待让宴月月心中的好感一下就上来了——她也是个俗人,自然不会拒绝避开漫长的排队把事情办快点这样的好处,便点点头牵着顾愠跟上了杜同的脚步,只是没走几步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说的四师叔是……」 「四师叔是师祖的四弟子修齐道长安白衍,如今师祖闭关,宗内所有的事务都是四师叔掌权的,最终弟子的人选也是四师叔来定。」杜同是个十分健谈的年轻人,说起他的四师叔时还颇为敬重的样子,「师祖这些年都不太管事了,宗内的事情都是四师叔在忙。说起来四师叔为人正派又端正,还从没给谁开过后门,所以我们大家都很好奇顾小道友到底是什么好资质,让四师叔连宗门规矩都不顾了……」 啊不,他大概就是单纯的怕如果不给顾愠开后门,钟离恪会来搞事情……宴月月哭笑不得地想。 「啊?小天也没有很厉害啊。」小顾愠颇为茫然地露出了无意间的凡尔赛嘴脸,尽管在他看来他真的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是钟……」 他本想说是「钟离叔叔推荐我来的」,但话刚说个开头就被他的老母亲急忙捂住了嘴。 「哈哈,小孩子瞎说的……其实我们可能是託了一点熟人的关系……吧……」宴月月说这话一是为了掩盖顾愠刚差点说漏嘴的话,二也是当真有些心虚,因为她觉得安白衍多半是被钟离恪威胁了,不然怎么会接受叛逃的大师兄塞来的弟子? 「真的吗?」杜同的脸上忽然出现越发震惊的神色,「可是四师叔无父无母没什么亲人,在外人缘也不太好,哪里来的熟人?」 你这么说你的四师叔不怕被揍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宴月月道。 小顾愠被捂住了嘴原本有些忿忿的,但他很敏感,想起来之前母亲耳提面命不要提起「钟离叔叔」的名字,便安静的闭了嘴,宴月月这才松了口气。 「反正推荐的人和修齐道长有那么点交情,听说曾经并肩作战过。」她胡乱地扯了个理由。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交情,那这就说得通了。」杜同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又颇忧郁地嘆了口气,「说起来,我师父他以前也经常和四师叔经常并肩作战呢!师父那么厉害,四师叔好几次切磋都败给师父了,可惜师父他……不过虽然大家都说师父和师祖决裂了,但是四师叔说了,师父总会回来的……」 听到这里,宴月月的脚步险些踉跄。 好傢伙!原来你竟然是钟离恪的徒弟! 她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位年轻的修仙者:阳光的笑容,什么心思都写在上面的一张脸,以及对他的师父那种盲目的信任和崇拜——好嘛,这简直就是个人形版的猹。 「你的师父为什么……」她原本想要再问点细节,走在前方的杜同却已经停下了脚步。 安白衍是天地无极宗御兽堂的堂主,虽然他在无极道人闭关其间暂代宗主职责,但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地方,因此办公也都在御兽堂这里。 御兽堂正如其名一样,院子里四处可见有灵气的飞禽走兽在各自忙碌着,看到有人过来竟也不躲不闪,有些有礼貌的甚至还很讲究地摆出了一些欢迎或者作揖的姿势。 这场景着实看着热闹讨喜,饶是小顾愠这种从小和一群宠物一起长大的小傢伙也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注意身边的大人在聊什么。 只听得前面的杜同忽然语速飞快地道:「到了!这里就是御兽堂了!四师叔就在大堂里,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顾夫人!」 说完这话,青年宛如被追的兔子一般飞速离开了,宴月月愣了下,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大堂内传来一声怒吼。 「杜同你小子!谁让你擅自去接人的!」 好小子,怪不得跑那么快……该说不愧是钟离恪的徒弟吗? 宴月月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唇角便也不自觉地带了笑意,抬起头便和刚从御兽堂大堂走出来的人对上了眼神。 「是你。」 其实安白衍这个名字宴月月在原着里也见过的,这个人作为顾愠的第一个师父,戏份可比她这个炮灰养母多太多了。 在她看来这也是个厉害且相当正派的人物,而且在很多事情上的处理都十分老道,面对突发事件也临危不乱,颇有道家高人的风范。 ——当然,这份想法只持续到了她见到安白衍本人以前。 初见面的安白衍带着一副睡眠不足的睏倦表情,面容俊美也掩饰不住他的劳累,大概还有一些……肾虚,因此这人看起来着实心情不大好。 第38页 安白衍确实心情不好,他近来原本就很忙,被逐出师门的大师兄还给自己塞了个麻烦,刚才又没抓到捣乱的晚辈。所有的火都盘旋在一起,他正愁无处发火,又见这个被师兄塞进来的孩子还附带了一个更麻烦的女人,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竟然是你!」安白衍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宴月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自从知道清月圣女与自己同名之后,宴月月对于别人认识自己这件事已经不觉得意外了,但她还是不懂安白衍为何这么生气,「是我又怎么了吗?」 安白衍:「……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他一边说一边大手朝后一挥,很快他掌心里多了一张精緻的玉牌,那玉牌在他手掌上方逐渐凝聚出一个投影,投影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让宴月月整个人都精神了。 「清月圣女宴月月,悬赏十万灵石,杀。」 哦吼……宴月月一时不知道该担心自己的小命还是该得意自己竟然这么值钱,然后便听到安白衍愤愤不已地嘀咕道:「我就知道!他当初非劝我留下来就是把我当做工具人的,这么个烂摊子丢给我不管不问就算了,如今更厉害了,女人和孩子都往我这里塞了!呵呵!当我是什么!我就活该被他利用到死?」 「那个……」刚知道自己头顶着这么大的悬赏,宴月月心中一时也有些打鼓了,「要不我离开吧,不在这里拖累你们……」 「不,你不许走!」刚才还满嘴抱怨的安白衍立刻往前走几步拦住她道,「我已经答应了他,你要是走了,以后他见了我肯定更得意了,我才不要让他觉得我怕了风云阁那群老东西呢!」 啊这……好兄弟,你还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利用到死吗? 第23章 钟离恪竟然会有这么天真单…… 天地无极宗有四个分堂,分别是御兽堂,御剑堂,御药堂,御气堂,有点类似后世的大学分学科,不同的科系学的东西侧重点也不同。 孩子们入学年龄还太小,一开始宗内并不会把这些孩子分进不同的学堂,而是统一在宗内学堂群英堂进行全面的基础知识的学习。若有些孩子在学习的过程中展现出了在某一方面特别优秀的天赋,就可以成为该分堂堂主的亲传弟子。 诚然,能被选择入天地无极宗的孩子一般都不会一无是处,即便不能展现在某方面突出的天赋,也多半是各方面都能精通的学生,这些学生便可以留在群英堂成为新的基础辅教老师。 至于少数当真入学表现优异,但在天地无极宗数年却逐渐泯然众人的学生,这些学生可以选择离开宗门回到自己来的地方,若无处可去,也可以留在宗门内成为普通的门外弟子做一些辅助的活计。 反之,若原本普通的门外弟子通过自己的艰苦努力能展现出优异的能力,也可以破格提拔成为堂主弟子,甚至宗主的弟子。 整体看来,天地无极宗的确是个非常人性化的一个宗门,给每一个学生都安排好了未来乃至最后的退路。 不过宴月月打听了一番才得知,天地无极宗最大的问题从来不是这些新入学的孩子,而是几个分堂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比如御剑堂和御气堂互相看不顺眼,隔三差五就要爆发一次矛盾。御药堂虽然与世无争,但一个个抠门得很,问他们要什么药草都颇废功夫。 御兽堂那群傢伙就更是极品,宁可自己天天吃素也要把肉留给那满院子的灵宠异兽。每每有其他分堂弟子想去借两个灵宠来用,都要签订一个长长的契约,总之大概就是若灵宠受了伤就要支付多少多少赔偿之类的…… 这些内部矛盾属于宗门机密,宗内弟子一般也不会对外说,不过宴月月找的正是那天来接待她的杜同。 这位很像猹的钟离恪之徒果然有着和猹一样藏不住「秘密」的性子,宴月月只说了个开头他就把宗内近些年的状况说了个七七八八,完事儿还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宴月月。 「夫人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这次没唤她「顾夫人」了,显然是把那天她的话听进去了,宴月月心下有些异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杜同对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于……殷勤? 「没什么了……对了,听安道长说那天他派去接我的是别的弟子,为什么后来去的是你啊?」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那个啊,我说了原因夫人可得替我保密。」杜同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道,「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新入宗门一个叫顾愠的小道友是我……」 老实人杜同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知无不言,只是话说到这里他胸前突然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奇异的响声,他停下了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緻的玉牌摆在掌心。 玉牌和先前宴月月在安白衍那里见到的差不多,也同样冒出一个投影来——是一个白髮红眸的少年。 「小师弟!」杜同欢喜地喊道。 「滚回来!」白髮少年兇巴巴地说完这句话便立刻掐断了投影。 被自己小师弟训斥了一番,杜同依旧笑嘻嘻的,抬眸对上宴月月好奇的眼神。 「抱歉,我得先回去了。昨天是我冒昧了,感谢夫人不怪罪,夫人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来御剑堂找我!也可以通过顾小道友的玉牌找我!」 第39页 说完这话,风风火火的阳光青年很快就消失在宴月月眼前,宴月月愣了下,这才想起他口中的玉牌来。 玉牌是原作里一个比较时髦的设定——大概类似后世的手机功能,虽然只能起到通讯的作用,但也已经很够用了,在这个世界是非常受追捧的一种伟大发明。 据说发明这个东西的就是天地无极宗的一位天之骄子,因此这玉牌也是天地无极宗每个人都必备的道具。 一人一牌,每个玉牌上都刻着本人的名字,既是身份的象徵也是进入宗门的通行证,认领玉牌的时候都做了滴血认主,丢失了还要及时挂失补足的那种——就,很有高科技的感觉。 不过真难得啊,钟离恪竟然会有这么天真单纯又有礼貌的徒弟…… 这般想着,宴月月还是有些担心在群英堂学习的顾愠,便也暂时把其他疑惑抛之脑后回了群英堂。 另一边,被宴月月认定为天真单纯又有礼貌的杜同刚回到御剑堂就收起了笑脸,刚入大堂,房顶跃下来一名身着红白制服的白髮少年——正是先前玉牌通讯里的小师弟。 「怎么样?」小师弟虽个子娇小,但脾气可不小,此刻他沉着脸,冷冷问道,「问出什么了吗?」 杜同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眼神也跟着凛冽起来,若有所思道:「她看着虽然很和善,但眼底戒备心挺重的,我没敢冒然打听,不过我说了很多宗里的秘事,她现在挺信任我的……」 白髮小师弟闻言,眼底竟掠过一抹罕见的笑意:「装疯卖傻这套你倒是跟师父学了个十成。」 「哈哈,都是师父教得好!」杜同不由大笑起来,然而这笑意很快又变成嘆息,他垂下嘴角,失落地开口,「你说师父既然都来见了四师叔,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他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白髮少年虽然没有和他一样,但冷凝的眼神也一瞬间有些茫然,随后他咬牙道:「既然他为了那姓顾的小子能专门来找四师叔,说明那小子对他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只要那小子在天地无极宗一天,总有一天师父也会用到我们的!」 若是宴月月在这里,肯定要吐槽说这还有上赶着要当工具人的,但这也恰恰是身为钟离恪弟子的他们如今的现状。 「那倒是,不过我瞧着这顾愠的养母清月圣女有点古怪。」杜同眯起眼沉思道,「当初我跟着四师叔去参加斗法大赛的时候见过她几次,她那时候还夸我年纪轻轻就御剑术很稳未来可期来着,昨日见了却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似的。该不会这是个假的吧……」 不待他脑补完,小师弟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觉得,是你长得太普通被她忘记了?」 杜同:「……」 很好,这话很有师父的风范,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话说这边宴月月在去群英堂之前还去了趟御兽堂——因为不想让某人觉得自己怕了风云阁,安白衍决定请清月圣女宴月月成为天地无极宗的特聘老师,还要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修仙界,以此来表示天地无极宗要护着清月圣女的决心。 当然后半段的事,目前的宴月月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安白衍说给她留了一个最适合发挥她特长的位置。 自认为自己很菜鸡的宴月月还天真地以为她大概要成为天地无极宗的服装设计总监,给全校重新设计一套校服什么的。 还别说,这件事她还真的挺有兴趣的,昨晚都亢奋得在脑内构思了一晚上的新校服概念图了,就等上位开工了,结果她到了御兽堂却领来了一份特聘老师的聘用书…… 仔细一看,教的还是高级御剑诀,宴月月整个人都麻了。 「你……你和御剑宗什么仇什么怨,要让我来祸害那些弟子?」麻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能替安白衍想出一个理由来,不由发出灵魂一问。 对面的安白衍依旧顶着那副睡眠不足的肾虚脸,没好气地打了个响指。 「进来!」 他话音刚落,门口便忽然多出一个白髮红眸的少年,少年双手抱住手臂,一手拿着一柄通体雪白的剑,少年的面色也清冷如白雪,正是宴月月先前在杜同的玉牌投影里见到的少年。 「御剑堂弟子白澜月拜见四师叔!」 「小白,清月圣女对她自己的实力似乎有些误解,你去和她过两招。」安白衍随意地又挥了挥手,宴月月手里便多了一把宝剑。 这剑看起来就十分贵重且有故事,因为白澜月的脸色明显更冷了几分,她心下有种不详的预感,眼皮也疯狂地跳了起来。 「这是某个不负责任的混蛋留下的剑,看着碍眼,送你了!」 安白衍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却让宴月月整个人嵴背发凉,因为对面少年已经拔剑一剑刺了过来,他浑身也散发出浓烈的煞气。 被自己是菜鸡思想笼罩的宴月月下意识地想逃,但她此刻根本也无处可逃,只好本能地拔出剑来——就在那一刻,她的身体仿佛自己动了起来,左手飞快地捏了个剑诀施法在剑身上,以气御剑。 剑身浮起在她身后,分出数个□□环绕成竖直的圈齐刷刷朝着白澜月的位置袭去。 白澜月敏锐地躲开了,但那数个飞剑却也跟着他移动的方向转了弯,白澜月一时御气不足从空中滑落,飞剑也迅速地从高处狠狠砸下,眼看就要砸到落地的白澜月,空中忽然出现一道浅蓝色的隔膜。 第40页 那隔膜把飞剑一个个都弹开来,站在门口的安白衍缓缓收回手,转过头看向门口已经被自己震惊到的宴月月,露出一个和他天天骂着的师兄几乎如出一辙的笑脸,缓缓道:「这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刚从「原来我这么厉害」的思绪中回过神的宴月月也不知哪根筋没接对,立刻抓住时机问道,「敢问我蝉联魁首的那几届,排名第二的人是谁?」 「嘻嘻,这个我知道!」包打听杜同不请自来,一边把白澜月从地上扶起来一边笑道,「正是咱们四师叔!」 安白衍:「……」 宴月月:「哦……」 破案了,难怪这个傢伙每次看到她都不高兴的样子…… 第24章 好险,差一点她儿子就没爹…… 经歷了一场几乎碾压的「切磋」,宴月月终于正确认识了自己这个身份……或者说这具身体的能力,于是她成为天地无极宗御剑堂特聘老师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尽管这个特聘老师自己还要埋头去藏书阁恶补「被遗忘的知识」。 说起来,宴月月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曾经的魁首竟然不认识第二名的选手这种事很牵强,但不知为何安白衍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她曾经就这个疑惑直接问了安白衍,忙碌中的代理宗主直接沖她翻了个白眼。 「我问了钟离恪,他只说你失忆了,我本想再问原因的,但是他一张嘴我就知道他又要胡扯,干脆就不问了,随便你们爱怎么样吧!」 好傢伙!这人面对钟离恪竟然这样自暴自弃,也不知道钟离恪那些年都对他做了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宴月月寻了个空档又来到了漠河镇——倒不是刻意来找钟离恪,而是她早前觉得空明山三巨头太显眼了,不想太引人注意,因此报导那天特意没带上它们,便把它们託付给了据说「暂时还不打算离开这里」的钟离恪。 然而到了天地无极宗之后,见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灵宠异兽,还有些别的宗门的少爷小姐们也都各自带着稀奇的小傢伙们,倒显得她家的三巨头都平凡了些。 这会儿她刚把在天地无极宗入职的事儿安顿好,就打算回来接走三巨头了。 哦,猹或许还是要跟着它的主人,那大概就只剩下两巨头了。 她来的时间比预料的早了几天,三只小傢伙都没等在客栈里,又结伴出去瞎晃悠了。 唯有钟离恪一如既往地躺在客栈的屋顶,一如既往地打开水光镜刷起了「某音」级别的短视频,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看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说起水光镜,其实也是这世界的一种宝器,它的功能正如钟离恪现在正在看的这般,可以实时地播放自己想看的地方当下正在发生的事,但水光镜没法窥视自己没去过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东西大概就类似现世的监控视频,而它会在自己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安装一个摄像头,只要想看,随时可以接任何一个摄像头的视角,多用于一些秘境训练的监控用。 显然,这东西在钟离恪手里是有别的用处的。 钟离恪显然早就察觉她的到来,听到这声音也不意外,只挥了挥手把水光镜朝她的方向移动了下,宴月月这才看清里面的内容……竟然是顾愠在课堂上被人欺负的场景。 无极宗每年都招收一百名学生,这一百名学生分为天、地、无、极四个班。每个班横竖各五张书桌,恰好坐满二十五个孩子。 顾愠尽管是走后门直接报导的,但经过检测,资质也是绝佳的,因此被分到了最好的天字班。 画面中的每个小孩子都穿着天地无极宗初入学的孩子们的标准制服,这些制服除了尺寸小一些以外,整体配色比例和杜同身上的大同小异。不过杜同的衣服右肩绣制了一枚精緻的长剑图标,是御剑堂的标志,孩子们的衣服右边肩膀绣的则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朵,正是群英堂的标志。 这群孩子虽然穿着一样的制服,但也小小年纪就有各自的心思。在进入天地无极宗以前,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家乡的天之骄子,处处被人称赞的存在,如今来了天地无极宗自然也是想要闯出一番名声的。 然而这几日以来,老师整日称赞的却是班里最低调的顾愠,而顾愠在各方面又确实展现出了比他们更优异的成绩,这便引得他们不乐意了,时常背地里找顾愠麻烦。 这一点是宴月月没想到的,其实也是她疏忽了。 她最近一直在忙自己入职天地无极宗的事,虽然每天都会抽空去和顾愠见面,但小傢伙小小年纪就学会报喜不报忧,只说自己在课堂上被老师夸奖的事,从来不说自己在班里的处境,让她这会儿面对水光镜映出的场景有些无措。 「先别急。」看出她的担心,钟离恪慢条斯理地开口,「待会儿就有好戏看。」 他话音刚落,画面里看起来莫名其妙就被几个男孩逼迫到一个角落的顾愠忽然大喊一声,「恰好」吸引了路过的老师的注意,然后在老师循声走过来的时候立即抱头倒地满地打滚起来,一边还很入戏地喊着「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然后喜闻乐见的,老师一脸严肃地走过来把那几个「欺负」同学的男孩子叫去罚站了,临走前还伸手摸了摸顾愠的头安抚他不要害怕,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要及时告诉老师云云。 第41页 顾愠无比乖巧老实地点点头,俊秀的小脸上那种「我很优秀但我从不逞强好胜」以及「我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惹得那几个被罚站的同学纷纷对他怒目而视,然后就很不凑巧又被老师发现了,古板的老师气得吹鬍子瞪眼,直接宣告要给他们记大过。 钟离恪似乎觉得这场景十分过瘾,乐呵地笑了起来,宴月月傻眼,她有点想不通自己这么个根正苗红从不阴人的人是怎么把顾愠养成了这个样子,最后只能把锅甩给老是出损主意的空明山三巨头。 这样想着,她便下意识地想问钟离恪有没有见到那三个小傢伙,面前的人却默默收回了水光镜,若有所思地开口:「这小子越来越像他爹小时候了。」 「你知道小黑他们……什么?」宴月月的话说了一半又紧急吞了回去,面露震惊地看着钟离恪,「你认识顾辰?」 钟离恪似乎哼了一声,宴月月正要再问,她先前要找的三巨头就又互相搀扶着回来了,还是之前她见过的那种搀扶——黑龙醉醺醺地飞在空中,小人参精用自己的触鬚把猹和自己都紧紧捆在黑龙背上。 远远地就看见这么一坨东西朝这边飞过来,越发靠近还能闻到他们身上有很浓厚的酒气。 好傢伙,这小黑龙竟然又酒驾。 「咦,老子好像看到那女人了……嗝!」小黑龙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地说。 「俺好像也看见了……她不是说后天回来吗?」小人参精每一根触鬚都被酒泡透了,整个参都软绵绵的,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带着醉意。 「嘻嘻……仙女姐姐和主人在一起……」已然失去思考能力的猹捧着自己的脑袋傻笑道,「真好!」 谁也不知道它为啥说真好,又到底是哪里好了。 眼看小黑龙一个愣神就朝着一颗大树撞过去,宴月月急忙飞身过去一把将三个小傢伙都捞了过来。 这下可好,小人参精的鬚鬚彻底没力气了,「捆绑」的三巨头一下散开来,纷纷都朝地下落,宴月月一手抓住黑龙,另一手拽住了小人参精的身子,眼看猹跌跌撞撞地朝地面落下去,她实在空不出手来,正要念个诀接住猹,面前忽然多出一道淡蓝色的身影。 那人慢条斯理地把猹接过来拎起来在手中,一点也不怜爱地摇了起来,直摇得猹抱住脑袋吐了出来,一边吐还一边间或大喊饶命:「呜呜主人饶命!我再也不敢喝酒了!」 「噗……猹真的很怕你。」宴月月不由笑道。 「呵,真的怕我就不会又跑去酗酒了。」钟离恪冷着脸道,「这家客栈旁边的酒馆老闆是天地无极宗御药堂的前任堂主,酿的酒虽然好喝,但与灵丹仙药无异。这小东西和那两只妖怪不同,凡胎之体不能贪杯,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宴月月愣了下:「御药堂的前堂主为何会……」 「他喜欢赚钱,在天地无极宗的时候给所有灵丹都涨了价,但那几个宗门都太抠了合伙排挤他,他便出来开了这家酒馆赚钱来了。」钟离恪朝下面某处略抬了下下颚,宴月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是一家名为「赚钱」的酒馆。 宴月月:「……」 很好,简单明了。 「赚钱」酒馆着实赚钱得很,客流很大,人来人往几乎没停过。看着店面不大的小酒馆其实内有干坤,分为阴阳两面,阳面是卖给普通人类的,阴面就是卖给小黑龙和小人参精这等特殊存在的。 据钟离恪的说法,「赚钱」酒馆运行已久,来往各路神仙妖怪都有,早已不仅仅是个酒馆,更是个交换情报与淘换宝贝的地方。 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想要的,只要付得出代价,店长都能给你满意的答覆。 「说起来,顾辰就在这里。」钟离恪忽然又主动提起了这个名字,尽管他唇角带着笑,头顶也还带着那个看起来很可亲的「吃瓜」表情,但他说的话却当真让人亲切不起来。 「他来这酒馆想找他妻子的线索,你说说,如果我问他要了很大的代价,最后却告诉他,他找的人早就死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还能咋地,殉情不成?」宴月月「憨直」地开口,「男人啊,哪有离了女人不能过的,老婆没了再找一个就是了。」 这话说得显然让钟离恪没话接,他一腔恶意顿时歇了大半,皱眉看向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不悦道:「那若是换了女人呢?」 「女人也一样啊!」宴月月瞪大眼极尽阴阳怪气地开口,「不会吧?难道你们修仙人还真搞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套?不会吧不会吧?这么老土的吗?」 钟离恪似乎当真被噎住了,那脸色史无前例的难看起来,宴月月眼看砖家都辨别不出这人此刻的心情,只在他脑门显示了一个「再见」的表情。 然后这人当真就转身走了,看起来已经完全对打击顾辰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宴月月这才后怕地松了口气。 她刚才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降低钟离恪「吃瓜」的念头,因为她想起来原着里确实有这么一茬。 顾愠的父亲顾辰不知在哪得知自己的妻子早就死了,儿子也尸骨无存,万念俱灰之下选择了结了自己……好险,差一点她儿子就没爹了! 咦?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第25章 小可爱钟离恪 第42页 其实宴月月对顾辰没啥意见,虽然原着里这人太过无能了些,被人欺骗以为妻子儿子都死了之后竟然都没去确认便选择了结自己,但一个男人,尤其是修仙的男人竟有如此深情也是颇令人敬重的。 不过看小说是一回事,真的现实里遇到这种男人也实在让人恨铁不成钢,尤其当这男人还是她一手养大的小崽子的亲爹,她就恨不得……先狠狠敲顾辰一笔竹槓再说。 于是,宴月月给三只醉醺醺的傢伙餵了解酒药丢在了客栈的大床上,便转身去「赚钱」酒馆了。 此时还是白日,赚钱酒馆里来往的大多还是凡人,宴月月走到阴面的时候,柜檯那儿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抱着一把扫帚倚靠在门框上打着盹儿。 来这个修仙世界很久了,宴月月并不会当真以为酒馆老闆僱佣了童工来看店,既然这女孩被分到阴面,不管真实年龄多大,至少说明她本体并不是人类。 「打扰一下……」她轻轻开口叫醒瞌睡的小姑娘,那女孩蓦地张开眼,宴月月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瞳孔。 「贵客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刚才还打瞌睡的女孩立刻摆出了十分职业化的笑脸,笑容很甜美,但不知为何,宴月月总觉得这小女孩的面相隐约透着一股怪异的妖媚来。 「贵客?我脸上有什么吗?」见宴月月一直盯着自己,那女孩微微偏过头疑惑地问。 即便是被这样不礼貌地盯着,女孩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十分甜美的笑容,宴月月下意识地摇摇头,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女孩头顶的「奋斗」表情包,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处吐槽才好。 因为砖家竟然久违地给表情包作了解释,在那「奋斗」的图标旁边写下了如此一行字——「欠酒馆老闆十万两,打工抵债的蛇妖」。 这小姑娘果然不是人类,蛇妖的话,那一脸妖媚相也有了解释,但在这其中最让宴月月震惊的地方还在于,砖家竟然……进化了! 尽管她想不到是什么契机让砖家进化的,又为什么先前她一肚子疑惑的时候砖家连丁点提示都不给,但如今这砖家好似终于活了过来,顺带竟然还多了点疑似科普的功能,她一时颇为感动。 她近来就在头大这件事,清月圣女曾经那么有名,认识的人很多,她现在虽然有了清月圣女的能力,却一点记忆都没继承。 像杜同和安白衍这类还可以勉强敷衍一下,可以后在天地无极宗势必会遇到更多以前的老熟人,若是她一个个都不记得,岂不是很快就穿帮? 如今砖家有了这样高级的进化,是不是就表示她以后就不会再发生认不出旧人的事了? 这样想着,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再见见其他人,想验证砖家的新功能好不好用。说来也巧,正在这时,从小蛇妖身后的大堂里走出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那男人一脸生无可恋的萎靡相,再加上那一身沖天的酒气,几乎不用砖家提醒宴月月就知道这人此刻的状态,但她还是不由自主被砖家的解释吸引住了目光。 「得知妻儿已死,万念俱灰的顾辰。」 ——好傢伙!她到底还是比原着晚了一步!是谁抢在她前面跟顾辰做了交易? 「贵客,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头上依旧顶着奋斗表情包的小蛇妖锲而不捨地问向宴月月,仿佛完全看不到烂醉如泥的顾辰一般,双眼晶亮地看着她的下一个顾客。 「奋斗」旁边的字样也变成了:贵客=肥羊。 尽管知道自己这是要被狠宰一顿了,但宴月月来之前也了解过这里的规矩,没钱是别想成事儿的,便很懂规矩地掏出了银子。 「我想知道,他在这之前见了谁?」 「贵客说笑了,来这里的顾客都身怀绝技,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谁,我一个小小的门童又怎么能知道他们的身……」蛇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又多了一锭金子,小蛇妖的声音渐渐气短,眼眸直盯着眼前的男人,她咽了口口水,不确定地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这位贵客,您也是要问同样的问题吗?」 「嗯。」突然出现的贵客——钟离恪面色不善地将金锭扔给蛇妖,似乎还在生气先前宴月月对自己阴阳怪气的事儿,看都不看她一眼,但他头顶的「右哼哼」表情包却泄露了他此刻的言不由衷。 他似乎是来帮她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进化版的砖家依然解读不出钟离恪的心思,还是只能给出一两个模煳的表情来,但这表情太传神了,宴月月又想起他被自己噎住的样子,莫名便觉得眼前这人隐约变得……有点可爱? 小蛇妖尽显财迷本色,接过金锭以后便立刻改了口,很爽快地说:「这酒鬼来了几天了,他问的消息我那债主说要再确定一下,他就在这附近住下了,每天都来问一遍,昨天突然有另一个顾客上门来找他,那顾客没说身份,但我听到酒鬼叫他……九弟。」 说完这话,小蛇妖许是怕钟离恪把金锭收回去,立刻化作一阵青烟熘走了,留下站在门口的钟离恪和宴月月面面相觑。 「九弟……」宴月月皱起眉思索了起来,除了知道顾辰是老大以外,她实在搞不清顾愠的奶奶生的孩子都分别什么身份什么排名了。 这九弟究竟是谁,何许人也,为什么这么憎恨顾辰?他和当初害死顾愠生母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她眼前真是又满脑子问号。 第43页 「想知道的话,不妨直接问地上那一坨烂泥。」看出她的疑惑,钟离恪冷哼一声,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早已瘫在地上的顾辰。 宴月月这才想起自己还漏了个酒鬼,原本想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的,但那酒味儿实在太沖了,她嫌弃地皱起眉,抬手用法术强行把顾辰倒了起来,「帮」他催吐。 这般粗暴直接的操作让钟离恪有些傻眼,冰冷的眼神也一瞬间碎裂了,他看了看吐得惨兮兮的顾辰,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宴月月,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想他死?」 宴月月一脸无辜:「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她瞧着钟离恪对付猹的那一套很实用啊,对待酒鬼就该这样。 钟离恪:「……」 眼看顾愠吐得七七八八了,宴月月捏了个清净诀把周围清理干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解酒药塞进了顾辰嘴里,然后才拍拍手一脸轻松地笑了笑。 「既然不想让他死,那你打算怎么做?」钟离恪倒是心思恢復得很快,这会儿脑袋上又冒出那个「吃瓜」的表情,他本人也换上了一脸好奇的表情凑过来。 这可把宴月月问倒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头到尾没有这个想法。 在钟离恪问出这话之前,她一直在想着怎么能让顾辰别丧失活下去的念头,肩负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却从没想过要让顾愠离开自己。 可如果顾辰真的变成了一个好父亲,她又有什么理由拦着人家父子相聚? 「不管怎样,我都会先让他们父子相聚的。」她最后还是如此道。 这是原书里的顾愠最遗憾的一点,原书中顾辰死的时候他其实就在现场,但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他的父亲,等到后来知道后一直后悔没能与父亲早日相聚…… 如今这么个帮他挽回遗憾的机会摆在眼前,宴月月说什么也要这么做。 「顾愠虽是我养大的,但他是独立的生命,他可以给自己做选择,轮不到我也轮不到顾辰。」 那他也有可能两个都要,然后让你嫁给他的废物老子……受到宴月月那句「老婆死了再娶一个」的影响,钟离恪当真有了这么个联想,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他自己竟然对这个可能性感到有些恼怒。 像是在恼怒顾辰这个废物不配,又像是在恼怒……眼前这个女人终有一天会属于别人。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钟离恪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正在烦恼怎么把顾辰运回去,犹豫了一会后绕到顾辰背后伸出双手,似乎是打算抱起他。 钟离恪一时什么也来不及思考,直接甩出链子把顾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捆住,然后黑着脸一言不发地就这么拖着往回走。 「哎!」宴月月愣了下,急忙追在后面喊道,「你轻一点!」 前头拽着链子的人一听,顿时动作更大了,链子哗啦啦作响,听得宴月月一阵心惊肉跳,但也不忘补充完自己刚才的话:「别给磕傻了!不然我待会揍起来也不过瘾啊!」 哦…… 钟离恪那无端燃起的怒火仿佛一下子被熄灭了一般,心情一下子就高昂了起来。 他就这么拖着顾辰走在大街上,不顾周围人偷来的眼光,自顾走得悠闲自在,完全不知道跟在身后的宴月月一直在用一种微妙的目光看着他……的头顶。 砖家……中病毒了吗?不然为啥她看到钟离恪脑袋上冒出了个「啵啵」的表情? 是钟离恪疯了还是她瞎了? 第26章 宴月月莫名其妙地觉得耳朵…… 宴月月跟着钟离恪回到客栈的时候,被餵下解酒药的顾辰也恰好转醒。 他这一路确实被颠簸得够呛,醒过来便觉得全身都酸疼,整张脸也跟着皱了起来,破坏了他精緻俊美的五官——不过原本也没人欣赏他的长相。 钟离恪尽管一路上心情都不错,但对待顾辰依旧没什么耐心,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收回锁链把他丢到了客房的地板上便坐在榻上惬意地喝起了茶。 紧跟在他身后回到客栈的宴月月往前两步走到顾辰旁边,微微弯下腰打量着刚睁开眼的酒鬼。 「你醒了?这是几?」宴月月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比划出了三根手指,主要是她刚才明眼瞧见顾辰的脑袋有好几次都撞到了石头或者台阶什么的,实在担心这人被弄成了傻子。 「三……」在遭遇大难以前,顾辰都是个温和老实的人,此刻迷迷煳煳地被人一问便老老实实地给出了回答。 「完蛋,真的傻了。」宴月月十分担忧地说,「正常人不是应该先问我是谁吗?」 钟离恪:「……」 顾辰:「……」 被她的强大逻辑征服了,钟离恪也不免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了下顾辰。 后者也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太对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一种疏离而冷漠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先前那醉酒的狼狈男人不是他一样,竟透出些温文尔雅的气质来。 「宴姑娘找我有事吗?」 他一开口宴月月便知道这人当真是认识自己的,不仅如此,他的脑袋上也出现了一个「困惑」的表情包,以及砖家姗姗来迟的「科普」字样——顾辰之母曾有意为他聘娶清月圣女。 「什么……咳咳……」 宴月月被砖家的提示吓得口水呛进了喉咙,勐地咳嗽了起来。一旁的钟离恪见状,冷冽的视线看向顾辰,后者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甚至看到钟离恪的那一刻,脸色更疏离了几分。 第44页 「顾某还有要事在身,若二位没别的什么事……」 「我有事,当然有事!」宴月月回过神,急忙叫住他,「我知道你要查陆薇儿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陆薇儿便是顾愠生母的名字,顾辰闻言,原本温和疏离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蓦地上前两步,一手去拉宴月月的手,却在半空被突然被一串锁链紧紧捆住了。 「站着好好说话。」锁链的主人坐在榻上不动,一手轻描淡写地拽住锁链,但视线却是看向窗外,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般,看都不看一眼。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顾辰所有的怒气与杀气都立刻转向了他。 「钟离恪!原本我还有所怀疑,现在看来,果然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哦?是你的『九弟』这么告诉你的?」钟离恪似乎终于来了点兴趣,转头给了顾辰一个嘲讽的笑,「他是不是告诉你,是我杀了你的女人又杀了你的儿子?」 顾辰没说话,但他赤红的双眼却承认了钟离恪的猜测。 等等……这啥情况啊? 眼看剧情不太对劲,宴月月原本想等他俩都把「前情提要」交代完再说,但见钟离恪若有所思地收回锁链,慢慢走到顾辰面前,而顾辰那浑身的杀意已经克制不住要溢出来,她几乎是本能地往中间挤了挤挡在二人中间。 「二位!有话慢慢说!」 她带着满头雾水却下意识地背对着钟离恪,双手推拒朝着顾辰的方向,这番显然要保护钟离恪的姿态让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一瞬。 「我只问你,」顾辰率先回过神来,原本还算温和的一张脸逐渐呈现扭曲形态,「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钟离恪冷哼了一声,立刻便头铁地想承认了,但这时宴月月恰好转过头来看到他脑门上飘着的「不屑」表情,不知怎地就忽然猜到了这人想干什么。 情急之下她也来不及捂住他的嘴,便抬起脚狠狠地朝着他的脚面上踩了下去,于是钟离恪一句恶狠狠的「是我做得又怎样」还没说出口便变成了——「嘶!」 宴月月下脚不轻,他又毫无防备,顿时疼得倒抽了口气,不由瞪大眼看向她:「你……」 宴月月一时也顾不上他,踩了他一脚后便转过身面向顾辰道:「顾辰,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过节,但相信我,不是他做的。」 顾辰的眉头狠狠皱紧。 「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好问题!连正龇牙咧嘴的钟离恪一时都忘记了疼痛好奇地朝宴月月看过来。 宴月月被噎了下,随后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和他是邻居……算了,总之,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儿子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一肚子问题要问的顾辰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 「你是说……我儿子还活着?」 「活蹦乱跳呢!」宴月月哼了声,「我倒是好奇,你的『九弟』是从哪里得到你儿子死了的消息?他有告诉你你的妻子儿子死在哪了吗?」 顾辰的神色顿时显得十分迷茫,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喃喃地重复着对他来说十分诛心的话:「他说薇儿死在一个叫空明山的地方,我可怜的儿子小小年纪被山野的野兽啃食,尸骨无存……」 啊这……宴月月忽然有些明白原着里的顾辰为什么要选择自我了断了。 看他这个样子,宴月月一时也顾不上算什么帐了,便老老实实地安抚道:「你先稳住,实话告诉你,当时陆薇儿找到我的时候她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呢是真的人没了,但她拼死也护住了你们的儿子。作为一个凡人女子,她为了儿子已经做到自己可以做的极致了,你就算再怎么难过,也得为了儿子打起精神再说,知道吗?」 这段话说得可谓苦口婆心了,说得她自己都有点口渴了,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钟离恪又开始头顶着「吃瓜」表情了。 然后他手中还当真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西瓜来,正一边啃西瓜一边饶富兴致地看着她。 「我给你的瓜吃了这么久?」她疑惑道,她记得那会儿他走得太匆忙,他也没带多少啊…… 「存货不多,平时不大捨得。」钟离恪云淡风轻地回了句。 他声音压得很低,因为奇异地觉得心情好,隐约带了些戏嚯,但话中含义就透出些许意味深长来,就……让宴月月莫名其妙地觉得耳朵有点发热。 「咳咳……」她假意咳嗽了声,然后便转向依旧面色复杂的顾辰,解释道,「我先前说他不是兇手,就是因为我带着顾愠和他做邻居,但他从没对顾愠做过不好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上我是绝对相信他的。」 「那不一定!」吃瓜王很不甘被冷落,立即插嘴进来,「说不定那女人真是我害死的呢……」 「你闭嘴!」宴月月没好气地瞪了这个总是捣乱的人。 「行吧……」钟离恪乖乖地抱着瓜后退了些,不过他怎么瞅还是觉得顾辰十分不顺眼,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嘴欠起来,「说起来,我记得你的七弟是前任妖王的儿子,八妹是归月门门主的女儿,十弟是华清寺的妙言和尚的儿子,这九弟……是你娘和谁生得啊?」 好傢伙!竟然连和尚都没放过啊!宴月月嘆为观止地张大了嘴。 第45页 顾辰和他的母亲不一样,还是有些羞耻之心的,被这样大喇喇地问着关于自己母亲秘事,不由面色一赧,但许是觉得儿子在这二人手上,他还是老实地给出了答案。 「九弟的父亲……是元明道人。」 竟然是他! 饶是宴月月先前被得道高僧的绯闻吸引了注意,这会儿也忍不住再一次震惊了。 元明道人这个名字在原着出现过蛮多次的,他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修仙高人,不过他的名气正如许多修仙文里常出现的沽名钓誉者一样,其实是个名不副实的傢伙。 按说这样的人女王蜂应该是看不上的,但元明道人有个真正有本事的兄长,此人正是与无极道人齐名的辰元道人,而辰元道人……正是顾辰的亲生父亲。 似乎是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事会引来别人的什么注视,顾辰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宴月月收回差点落在地上的下巴,一时也不好当真说什么去打击这个已经很可怜的人,但在场的另一人可没那么「体贴」。 「原来这九弟既是你弟弟又是你堂弟,亲上加亲,难怪你那么信任他。」钟离恪用一种很认真的,诚恳的语气表示了对顾辰先前冲动的理解……如果他头顶恶意的嘲笑表情包没那么大的话,宴月月或许还是勉强愿意信一下的。 「不过,顾清芳的儿子女儿那么多,出风头的也不少,但你的九弟却从没在公开场合被承认过。」他忽然又道,「原因么,自然是你那厚脸皮的娘想要维护她大儿子最后一点点可笑的自尊心,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的九弟对你没有一点怨恨吧?」 话说到这里,钟离恪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宴月月眯起眼思索了半晌,也觉得这个「九弟」的人设很符合原着里那个因为嫉妒顾辰而害他妻离子散的人,她下意识地点点头表示贊成,但随即忽然愣住。 不对! 「钟离恪……」她眯起眼看向钟离恪,这人正欣赏着顾辰彻底灰白的神色,此刻终于露出了那种「心满意足」的得意表情来,那模样仿佛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一样,但他越是这样的表情就越是证明……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是谁干的了?」 「嗯,知道啊。」钟离恪慢条斯理地掏出水光镜在空中挥了挥,惬意地打了个响指道,「他最信任的九弟伪装成他的样子去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把陆薇儿气走的场面,我可是看了全程呢!」 宴月月:「……」 你怎么什么都看,也不怕长针眼? 第27章 我以后做你和钟离叔叔的儿…… 虽说宴月月打算带顾辰去见顾愠,但顾辰的母亲顾清芳当年在天地无极宗夺权失败后也闹得很难看。顾辰那时起便被天地无极宗除名了,而在场的第三人钟离恪更是立誓再也不靠近天地无极宗。 商议之下,宴月月便决定还是自己先回去一趟把顾愠带出来,「父子」相认的地点依旧定在了漠河这个老地方。 于是喝得烂醉的空明山三巨头醒来后连宴月月的影子都没见着,只见钟离恪的房间里又多了个男人,顿时又都来了精神,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谁?」黑龙老大不悦地皱起眉问道。龙族都比较排外,它对陌生气息侵入自己地盘的事情向来很反感。 「不知道啊,是不是月月姐离开太久,钟离恪寂寞难耐了?不过为啥是个男人?」小人参精依旧是那副八卦村民的思维。 它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说的这话肯定会惹怒钟离恪,因此说得很小声,不过还是被屋里沉默无言的两个男人听见了。 顾辰皱起眉没说话,倒是钟离恪缓缓朝凑在一起的三颗小脑袋看了一眼。 犹不知危险来临的三巨头十分沉浸地在分享彼此的想法,最为陶醉的自然是自认对自家主人忠心耿耿的某只猹,听到二哥这样说,它立刻跳起来否认。 「不可能的!我主人他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变态,但还不至于喜欢男人!」 这话说完,原本打算隔空收拾一下那只大萝蔔的钟离恪便立刻改变了主意,抬脚朝三巨头走过去。 他走得不算快,但身影高大,离得老远小人参精就看到他了,急忙给自家三弟使了个眼色,还悄悄伸出一条触鬚戳了戳猹的脚。 要说猹往日里都没这么敏锐,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也心虚了,一接收到二哥的信号便立刻浮夸地大声道:「哼!不可能!我的主人刚正不阿大义凛然,明明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才不是什么变态呢!」 这话乍一听没啥毛病,可钟离恪是变态这话本来就是你说的啊三弟! 小人参精很想这么提醒,但钟离恪已经走到它们跟前,修长的手指蓦地伸出来拎住猹的脖子。 「主人别急!我还没说完!」感觉到主人的不悦,猹急忙求饶,但因为被吊在空中没有安全感,它四肢都挣扎扭动起来。 猹并不是什么尊贵的物种,它的毛皮虽然也算顺滑,却远比不上什么貂毛之类的,不过略有些刺挠的触感倒很符合钟离恪的喜好。 他就这么伸手捻了捻猹脖子上的皮毛,然后把它拎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顺手捡来的小东西。 「你说吧……」他倒是想知道这个最近天天出去疯玩的小东西又学了什么。 这话无疑是给了猹一个缓刑,小傢伙立刻用毛爪子抓住他的手努力撑住自己的身子,感情充沛地叫嚷了起来:「我的主人是世间最顶天立地的君子,上无愧天,下无愧地,中间对得起我猹老三!他风流倜傥风华绝代,追求他的女人可以围绕漠河镇转两圈,他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男人!他要是真看上了男人,我猹老三立刻表演胸口碎大石给你们看!」 第46页 小黑龙瞪大眼:「……三弟疯了?」 人参精捂住眼睛一副不忍目睹的模样,声音都沉痛了几分:「可能它还没醒酒……」 饶是向来冷静自持的钟离恪也被猹这一波操作惊了下,他略挑起眉,把还在自己手掌上扒着的猹放在桌上。果然猹到了桌上后站都站不稳了,晃晃悠悠没一会儿就躺倒了。 「虽然我对男人确实没什么兴趣,」钟离恪扬起唇角轻笑道,「但我对胸口碎大石很有兴趣,来,开始你的表演吧。」 猹迷迷煳煳地打了个酒嗝。 这几日漠河镇上来了个杂耍艺人,胸口碎大石就是那人的绝技。 猹看了之后直唿厉害,当时便觉得自家主人应该喜欢这种戏法。许是记忆太深刻了,这会儿还没醒酒的小傢伙便这么嚷嚷了出来,哪里想得到,它狠心的主人竟然真的想看它现场表演胸口碎大石。 猹的酒一下醒了大半,坐在桌子上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它的主人,对方依旧维持着那副温和的表情,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它,猹一时间竟然心潮澎湃了起来。 或许……它真的可以呢? 「没……没石头……」它磕磕巴巴地说。 眼看猹当真要去找石头来「表演」了,一旁沉默围观许久的顾辰终于开口了。 「这么多年,你这个从不在乎他人心意的性子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钟离恪当真对顾辰厌恶得很,听到他的声音便立刻什么兴趣都没了。他挥挥手把猹又弹回去跟它的结拜兄弟凑一团,然后转过头来嘲讽地看向顾辰。 「这么多年,你这爱管闲事的毛病也一点没变啊。怎么,我的宠物想给我表演个花样也碍着你了?你倒是和以前一样,请你娘来帮你抢走啊?」 这话一出,这二人歷年来的矛盾已经可以隐约瞧见踪迹,而宴月月牵着顾愠匆匆踏进来时听到的便是这句,她不由怔住。 难怪她一直觉得钟离恪对顾辰有着很深的恶意,原来这二人还有如此渊源…… 顾辰听到这话脸色又是一黯,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一旁的三巨头却又吵闹了起来。 原来是先前「死里逃生」的猹被推开时竟然还摇头嘆气,一副很遗憾自己没能给主人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样子,然后就被黑龙和小人参精齐齐批评了。 「三弟!你怎么如此想不开!你这凡胎之躯连仙酒都受不住,还什么胸口碎大石,你是要让我这黑髮……黑鳞的送你这个白毛的先走吗?」黑龙和猹待一起久了,也感染了戏精属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尽管那话听得实在让人忍俊。 「是啊三弟!虽然二哥知道你很想讨你的主人欢心,但也要量力而行,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他不过就是换个宠物罢了,你却是丢了一条命啊!」小人参精也急忙提点自家三弟,顺便用触鬚绑住它的脑袋用力晃了晃。 猹被摇得吐完了最后那点酒意,听到结拜兄长担忧的话,顿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二位兄长多虑啦!主人就是想看我做不到然后跪地求饶罢了,他不会当真要看我胸口碎大石的!」 它的主人就是喜欢看它先嚣张后求饶的样子,它也很喜欢配合它的主人这样玩,因此每每都故意说一些吸引他主人注意的话,然后求饶给他看。 若是表现得好,主人还会赏它一些发光的宝贝嘞! 猹这样说着,不免又露出了点得意的表情来,那副有主人万事足的面孔惹得先前还担心它出意外的黑龙和人参精也跟着无端嫉妒了起来。 于是先前还兄友弟恭的空明山三巨头很快又乱作一团打闹了起来。 三个小傢伙一点也不小声的对话也被其余人听了个正着,顾辰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钟离恪,他先前还以为…… 「抱歉,是我没弄清楚就乱说话了。」顾辰向来是个温和性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干脆地道歉,「当年抢你东西那件事,你一直对我有所误解……」 「不必解释了,你抢的,或者你看上了,你娘便来替你抢,有什么区别?」钟离恪冷笑道,「姓顾的从上到下都是这种恶根性,喜欢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抢到手,可抢到了又怎样呢?是,你的确和顾清芳不一样,她抢一个扔一个。你虽然一辈子只抢了那么一个女人,可你的女人也没学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死乞白赖地给你的儿子找个养母!可笑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在给你养儿子,养到现在既捨不得扔掉孩子又要操心你的未来……凭什么?全天下都欠你们姓顾的?」 这是宴月月认识钟离恪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见他脸上彻底撕掉了那层冷静的面貌,呈现出显而易见的怒火来。 尽管在宴月月看来,这怒火后面的话有一点点跑偏,但不知为何,她心中竟隐隐觉得……有点暖暖的。 原来这世间会有人真的懂她。 「娘亲……」一直安静地跟宴月月一起旁听的顾愠终于忍不住悄悄扯了扯养母的袖子,红着眼眸仰头道,「我不要姓顾了!我以后做你和钟离叔叔的儿子好不好?」 啊这…… 小傢伙神来的一句让宴月月刚酝酿出的一点点感动瞬间变成了尴尬,她头大地看着因为小傢伙的话突然朝这边看过来的两个男人,一时间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47页 在这种僵直的时刻,空明山三巨头不负众望地抵达现场,迅速缓解了气氛。 只听得小黑龙一本正经地说:「很好,很有志气也很有勇气!」 小人参精依旧是那副八卦的嘴脸:「哎呀呀可是有了后爹就有后娘,以后他们有了亲生儿子不疼你了咋办?」 猹老三前爪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替自家主人保证道:「我的主人是世间最顶天立地的君子,上无愧天,下无愧地,中间对得起我仙女姐姐!他风流倜傥风华绝代,追求他的女人可以围绕漠河镇转两圈,但他的眼里只有仙女姐姐!若是主人以后做了什么对不起仙女姐姐和小天的事,我猹老三就给你们表演胸口碎大……」 猹这番炒剩饭的话还没说完,它就被他的主人拎了起来扔到一旁的桌上,随后一块硕大的玉石便整个压在了它的肚子上。 猹抱着玉石还没回过神,钟离恪便沉着脸坐在桌子旁,看着不知死活的小东西,面上带着忍耐至极的笑意道:「来,碎给我看。」 猹:「……」 呜呜呜,它只不过是一只努力帮主人找回场子的猹罢了,为何要遭到如此对待?! 第28章 凭什么你不把钟离恪也拎出…… 最终还是宴月月失笑之余帮猹解了围,毕竟比起看猹表演胸口碎玉石,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处理。 「什么事?」刚「死里逃生」的猹明显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儿,这会儿就坐在桌子上惬意地抱着主人「赏赐」的玉石块,眨巴着眼睛问道,「对了仙女姐姐,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人是谁啊?」 看它那么得意,钟离恪忍不住又伸出手来戳了戳猹的脑袋。 猹被戳得有点痛,试图翻个身躲避主人的骚扰,但它太贪心了,翻身也不忘抱着那块玉石,结果肥硕的身子翻到一半便卡上去下不来了,最后还是钟离恪冷笑着把它从玉石块上戳下去的。 「呜呜主人你真是个好人!」忠实的宠物不忘记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惹得它的主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它的脑壳,又把它弹去和它的结拜兄弟作伴了。 不过这会儿黑老大和参老二都没功夫搭理他,因为它们都看到宴月月正牵着顾愠的手走向今日突然多出来的这个陌生男人。 「小天,这就是你的爹爹。」宴月月在来得路上已经跟顾愠说了这件事,小傢伙当时乖巧地答应了要过来,这会儿她便不卖关子了。 毕竟她折腾到现在,就是为了看这一幕父子重聚的。 「愠儿!我是爹爹!」顾辰在见到顾愠的那一刻便激动得落下泪来,凑过去伸手想要把儿子拥入怀。 这一幕原本应该是感人至深的,但宴月月总是忍不住想起原着里父子俩数次擦肩而过互相不相识的一幕,忍不住便有些出戏…… 顾愠和顾辰长得一点都不像,但也不像早逝的陆薇儿,根据原着描述,顾愠长得更像他血缘上的爷爷辰元道人。 辰元道人和顾清芳的这段事情颇为隐秘,传闻顾清芳使了什么卑鄙的法子才生下了顾辰,辰元道人压根就不认这个儿子,也拒绝与顾清芳再见面。 顾辰没见过他亲爹的样子,认不出长得像辰元道人的顾愠倒是不难理解,可眼下,顾愠还是原书里描述的那副长相,顾辰却一下就认出了他……说到底还是因为先入为主地知道了这是他的儿子,才认得出来。 嗯……所谓血缘的羁绊,果然就是鬼扯淡吧!也不怪各类题材的小说里都会有抱错或者认错孩子的设定。 这般想着,宴月月预料的父子相聚的感人场面其实并未出现,因为小顾愠似乎也感觉不到什么血缘的牵绊,并且不知为何对于见亲爹这件事颇为牴触。 小傢伙躲避在宴月月后面,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因为激动而红了眼眶的顾辰,然后视线又忍不住转向一旁不知何时又摸出一块西瓜来吃的钟离恪……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在顾辰伸手过来想要抱住他的时候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闪开了来自亲生父亲的第一次示好。 「你……」被儿子拒绝的顾辰立刻便露出一脸悲痛的表情来,宴月月也心想这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正在吃瓜的钟离恪,这人似乎也对这场景有些意外,一时连瓜都忘记啃了。 他脑袋上的「吃瓜」表情包变成了「期待」,好似很希望看到顾愠拒绝认父亲,而顾辰万念俱灰的样子。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 「小天,怎么了吗?他真的是你的爹爹,娘亲没骗你。」她蹲下来凑近顾愠,一边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头一边柔声道,「你是太紧张了吗?」 小顾愠却沉默着摇了摇头。 要说实话的话,那时得知钟离恪不是自己的父亲后,顾愠心中对所谓的「父亲」便没了期盼。倒不是他当真这么希望钟离恪成为自己的父亲,而是他莫名觉得这世上谁来做他的父亲都不如钟离叔叔更合适。 既然不是钟离叔叔,那是谁都无所谓了——原本他是这么想的,可当他真的见到了亲生父亲以后,小小年纪的男孩才第一次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是他的父亲,或许他是个比钟离叔叔更厉害的人,又或许他没有钟离叔叔厉害,但不管怎样……他的父亲就是这个人,不会再有什么改变,因为这属于无法改变的过去。 第48页 他的亲生父亲找到了他,而这个男人看起来和娘亲还有钟离叔叔都不熟,以后他是不是……就要和娘亲分开了? 这样想着,男孩终于还是没有接受顾辰的怀抱,尽管他也有些不忍心看顾辰悲痛的表情,可他太担心了,便忍不住抱紧宴月月的大腿。 眼看宴月月正担忧又疑惑地看着自己,小傢伙用力喘着气,一双小脸憋得通红,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娘亲!小天不要爹爹只想要你,你不要丢下小天!」 宴月月一时失笑,但随之也忍不住眼角有些湿润,她弯下腰来擦掉了他的眼泪,柔声道:「小天,抱歉是我先前没和你说清楚。来这里之前我就想好了,不管你认不认你的爹爹,我永远都是你的娘亲。」 顾愠抽噎着道:「真的吗?」 「嗯,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跟谁走,我们小天已经是可以独立思考的大孩子了,这件事就交给你自己决定了……你能做到吗?」 顾愠抽抽噎噎地吸了下鼻子,哭红的眼眸亮了亮,随即用力点了点头:「嗯!」 见状,宴月月松了口气,这才转身看向顾辰。后者好歹也是修道之人,尽管被儿子拒绝后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很快恢復了神色,只是看着顾愠的眼神不免胶着了几分。 小顾愠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他跟着宴月月和空明山三巨头懒散惬意惯了,还不太习惯面对别人这样的热络,但小傢伙心思敏捷得很,想了一下便主动开口看向宴月月道:「我可以和……和他单独聊聊吗?」 当着钟离恪这个理想爹爹的面,他一时还没法这么称唿亲爹,便用「他」代指顾辰,然而顾辰得了儿子的注意便已经很高兴了,见宴月月点头,他也红着眼用力点头。 那模样和先前顾愠哭着点头的模样倒真有几分神似,宴月月看得不免有些唏嘘,不过还是很贴心地退出房间把地方让给了父子俩,临走还贴心地拽走了正拧巴成一团打算看热闹的空明山三巨头,并关上了房门。 「仙女姐姐莫抓我,我要看热闹呢!」猹老三抱着刚得到的宝贝趴在黑龙脑袋上伸长了脖子试图往里看。 「是啊,这种父子重逢的大戏,我以前只在戏文里听过,还没见过呢!」参老二也站在黑龙背上,一边说一边悄咪咪延长一根触鬚想穿过门缝去探听消息,却被尚在屋内的钟离恪一脚精准地踩了上去,疼得它立刻老老实实地收了回来。 「老子不服,凭什么你不把钟离恪也拎出来?」黑老大不悦道。 它这样说的时候,宴月月的身边逐渐凝聚出了一道身着道袍的身影,蓝衣道长手持长剑站得笔直坚定,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向黑龙道:「我好像听到谁在说我?」 黑龙顿时不说话了,不仅如此,它感觉到钟离恪心情不太爽,便麻熘儿地带着两个小弟跑路了,离得老远才不甘心地甩回来一句:「钟离恪,老子只是酒瘾犯了,可不是怕了你!」 「什么……」操心的宴月月急忙对着它们的背影喊了起来,「不许再让猹喝酒了听到没!」 三巨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也不知听到宴月月的嘱咐没,她下意识地便看向钟离恪,还没待她开口,钟离恪就挑眉嗤笑道:「放心吧,它们买不到酒了。」 他说着,忽然伸出手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储物袋出现在他的手掌心——正是黑龙当成宝贝一样拴在脖子上的那个,里面装满了黑龙的全部家当。 「这也行?」宴月月有些傻眼。 「赚钱酒馆的老闆名叫司曜前,人如其名是个死要钱的傢伙,没钱的穷光蛋是别想碰他一滴酒的。」 大佬果然是大佬!这招釜底抽薪实在妙啊! 宴月月忍不住朝钟离恪竖起了大拇指,余光瞥见刚才飞出去的黑龙果然又灰熘熘地飞了回来,而钟离恪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般立刻把储物袋收了回去,她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仙女姐姐!」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的猹从黑龙的背上跃下来,蹿到宴月月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呜呜黑老大的钱袋子丢啦!」 「老大,我们还是想想昨儿咱们喝完以后都去了哪,好好找回来吧!」参老二坐在黑龙背上,用触鬚支棱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冷静思考。 丢了钱袋子的黑龙简直比被抽了筋还萎靡,整条龙随着风晃晃悠悠地,连带它说话的声音都仿佛漏了音一样断断续续的:「老子……老子的……老子的……命啊啊啊……」 最后一个「啊」字,真的宛如风中迴响,缠绕不绝。 三兄弟这般绝望的样子也着实可怜了些,宴月月心头一软,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它们真相,便见钟离恪慢慢悠悠地拿出另一个储物袋在空中晃了晃。 珠宝玉石晃动的声音十分响亮,空明山三巨头顿时齐刷刷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钟离恪伸出一手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看你们可怜,这样吧……你们三个若能坚持三个月不碰一滴酒,这袋子里的东西都归你们了。」 此言一出,原本还枯坐一团的空明山三巨头立刻又都满血復活了,甚至连黑龙都打起了精神,双眼灼灼地盯着钟离恪手里的储物袋。 在它们浅薄的大脑认知里,三个月真的很短很短,一定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它们拿到钱就可以继续去花天酒地,痛饮到天明了! 第49页 要说它们仨连思维模式都很像,也不怪能凑成一团,可是……宴月月分明瞧见了,那袋子就是小黑龙的袋子,只不过钟离恪使了个障眼法给它换了个颜色罢了! 这样想着,宴月月在同情三巨头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感动,钟离恪为了给猹戒酒当真用心良苦…… 啊,如果忽略了这人脑门上冒出来的「狂笑」表情包的话,大概……可以这么理解吧…… 第29章 三合一 「等会儿,信息量有点大……」…… 人都说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 但空明山三巨头聚集在一起就是典型的三个和尚没水喝。 三兄弟的智商越发都朝着同一个最低点奔去,一点也没怀疑钟离恪那储物袋的来歷不说,甚至压根都忘记去找回黑龙原来丢失的那个, 竟然都认认真真地打算三个月不沾酒——倒不如说身无分文的它们就是想喝酒, 司曜前也不会卖给它们了。 对此,宴月月先前还有些疑惑。 「我记得猹不是有挺多宝贝的吗?为什么不拿去换酒?」难不成猹捨不得它主人送的东西? 她不问还好, 这一问,猹又「嗷」一嗓子哭了起来, 连小人参精也跟着嚎哭起来, 宴月月有些傻眼,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两个小傢伙才从它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来龙去脉。 话说, 猹的宝贝多数都很占地方,它每次出远门都要背着那个大大的包裹。 原本它觉得没什么, 但见多了黑龙那伸缩自如的神奇储物袋,它也有点瞧不上自己的原始包裹了,便央求它的主人也给它一个神奇的袋子。 然后它的主人很不屑地说它那点儿东西又不值钱, 用不到那么好的东西。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猹向来很喜欢自己那堆宝贝, 被这么一说顿时委屈了, 便去找它的大哥二哥诉苦。 黑龙当真是个好大哥, 一听小弟有这样的烦恼, 就很大方地说要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给三弟腾个位置专门用来放它的宝贝, 小人参精一听也觉得这主意挺好, 也把自己那点家当都存进了黑龙的储物袋。 至此, 三兄弟的全部身价都聚集到了黑龙的那个袋子里,这下一丢也丢了个彻底,三兄弟全都成了穷光蛋。 听到这里, 尽管宴月月也觉得这三个实在太惨了,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十分怀疑钟离恪早就料到三个小傢伙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而他轻轻一伸手就把整个篮子端走,愣是不给它们留一个蛋,逼得它们不得不听他的安排先戒了酒…… 果然大佬永远都是大佬! ***** 却说这天顾辰和顾愠父子在里面待了许久,出来之后顾辰便告别他们去了空明山,说是要去祭拜妻子,而小顾愠则表示自己还要在学堂学东西,并不打算和生父同行。 宴月月先前答应了要让他们单独相处,也没去问他们都聊了什么,倒是小顾愠主动说起自己从他生父那儿听来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原来顾清芳还是天地无极宗长老的时候,就在给长子顾辰物色贤妻人选,当时她心中最属意的便是风头最盛的清月圣女,甚至还当真给他们二人安排过类似「相亲」的见面。 听到这,宴月月才恍然,也难得地对清月圣女过往的事情有了点兴趣,忍不住追问顾愠还听说了什么,小傢伙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 「他一直在问我埋在地里的那个娘亲的事情,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说那个坟修得很漂亮,旁边的花开得很好……然后他就开始哭,我也不好说下去了。」 啧,真是个情种。 宴月月不想在顾愠面前说顾辰什么不好,只在内心吐槽了一下就没再说话了。不过想到清月圣女竟然当真和顾辰「相亲」过,她怎么想还是很好奇那段故事,于是决定拿这个问题去问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知道的钟离恪。 彼时钟离恪正懒洋洋地躺在屋顶上,还是熟悉的姿势,熟悉的水光镜,熟悉的某音短视频。 宴月月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人的性子,本还心说自己已经逐渐波澜不惊了,余光却瞥见这人的「视频」里出现了两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她定睛一看,发现正是顾辰和……她自己。 或者严格来说那场景里的二人正是顾辰和清月圣女,两个人大约都是迫于长辈压力站在一起,但又对对方都没什么感觉,于是各自相顾无言——这场面,既视感太强,妥妥的就是在相亲了! 水光镜中的「相亲」场面十分安静,两个人一个低头看花,另一个抬头看树。没多久,看树的终于改看花了,然而看花的人也开始看树了……总之,就是非常默契地,二人愣是不和对方说一句话。 那画面,真是尴尬得让宴月月这个「局外人」都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两厅来,但钟离恪却看得津津有味的,甚至察觉到她过来时他还煞有介事地按下了「暂停键」,转过身慢悠悠地看向她。 「有事?」 尽管这人脸上的表情很正经,但宴月月还是从他脑门上的「戏嚯」表情包猜到这人是故意的,她不由翻了个白眼。 「不了,没什么想问的了……」 看这样子也能预料到画面里的两人最终只能不欢而散了,哪里还有什么故事。 说完这话,她打算转身就走,钟离恪忽地又打了个响指,水光镜里暂停的画面又运转了起来。宴月月一时好奇转过头,然后就见画面中的清月圣女身边又多了个少女。 第50页 那少女穿着和清月圣女相似的衣服,挽住她的手臂一口一个「大师姐」叫得很甜,但那双含着水波的眼神却一直若有似无地飘向顾辰。 画面里的清月圣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也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但画面外的宴月月却是看得直唿胃疼。 「这谁啊?」她下意识地问出了声。 砖家没法解析水光镜中的人物,她得不到「科普」,也着实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师妹是谁,倒是钟离恪一如既往好心地给出了答案。 「她叫岑双双,是如今风云阁的辉月圣女。」 「原来是她啊。」听到这就是那个要杀自己的人,宴月月不免上前两步仔细观察了一番。 和清月圣女艷丽绝伦的长相不同,岑双双的长相属于清新甜美风格的。她的嗓音也确实听来十分甜美,比起面容清冷只可远观的大师姐,这个师妹在风云阁的师兄弟间显然更吃得开。 画面中因为岑双双忽然出现打断了这场尴尬的「相亲」,清月圣女和顾辰都各自松了口气,很快找了藉口分开了。 原本事情到这里该结束了,但岑双双回了师门以后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件事。大意就是对方眼光高,没看上大师姐之类的,又说她不是故意闯进去搞破坏的,但大师姐好像生气了云云…… 总之,就是表现得好像是她的出现破坏了大师姐的相亲,至于原因她也不说。一帮男人所能脑补到的也无非就是顾辰可能看上了误入的小师妹而没看上大师姐,一时都觉得小师妹很是无辜,便义愤填膺地去让大师姐不要欺负小师妹。 连他们的师父,风云阁阁主也来劝自己的徒弟放宽心胸,不要被一时的感情迷乱失了本心。 素来面容清冷的清月圣女不知怎地忽然就笑了:「一群傻x……」 画面外的宴月月也跟着笑了。 这水光镜实在先进,还自带屏蔽脏话的。 当然,比起这个,她更好奇的还是为什么清月圣女会这么说自己的师门,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尊师重教也不存在爱护师弟妹这样的好品性,最重要的是……这水光镜为什么会记录了风云阁内部的事情? 「水光镜不是看不到自己未去过的地方吗?这些是怎么被记录下来的?」她忍不住问钟离恪。 「看来你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见她一脸震惊的模样,钟离恪眯起眼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这面镜子是你卖给司曜前的,只为了换一个可以躲避风云阁追捕的地方。」 「等会儿,信息量有点大……」宴月月这回真傻眼了,愣了好半晌才渐渐消化了这话的意思,「你是说……你看的这面镜子原本是我的?那顾辰的九弟冒充他那段儿……」 难道那段不可描述的情节也是清月圣女亲眼目睹的内容? 钟离恪似乎没料到她关注的重点在这里,脸色一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不是……我何时说过我只有一面水光镜?」他皱起眉,仿佛不能接受这种对他的财力的侮辱,大手随意地一挥,宴月月周围便出现一圈水光镜。 不多不少,八面镜子,刚好出现在了她周身的四面八方。 「还好还好……」得知那活春宫不是自己记录下来的,宴月月松了口气,不过看了看那么多水光镜,忍不住问道,「你没事收集这么多水光镜干什么?」 「看热闹。」钟离恪懒洋洋地收回水光镜,一边淡定地说出了宴月月意料之内的答案,这话配合着他头顶那个惬意的「吃瓜」表情包还真是相得益彰,宴月月不由轻笑出声。 「话说回来,我卖给司曜前的镜子,怎么在你这儿?」她这才想起这茬来。 钟离恪不知何时又躺了下来,懒洋洋地开口:「他欠我钱,又不捨得还钱给我,就拿这些我感兴趣的东西抵债。我这八面镜子有六面都是他弄来的,还有之前的五行灵珠……」 厉害呀!这才是高人! 宴月月原本觉得赚钱酒馆的老闆这么有商业头脑,生意做得又大,虽然抠门又死要钱,但这番成就也着实是个大人物了,结果到头来这人竟然还是一直在给钟离恪打工…… 「他不是应该很有钱吗?怎么还会欠你的钱?」 钟离恪嗤笑道:「他离开天地无极宗的时候可是身无分文,开酒馆的本金是我出的。当初说好给我分红,但他死抠门不愿给我钱……」 说来说去,司曜前真的人如其名,死要钱,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拿走银子。 不过和这种人打交道也有一个好的地方,那就是只要银子给到位了,你想要什么他都会你,而这人还真的很有能耐,绝大部分的问题都可以在他这里得到解答。 宴月月在启程回天地无极宗之前又去了赚钱酒馆一次,这次她运气比之前好,直接就见到了高级打工人司曜前。 司曜前毕竟也是修仙人士,有着典型仙风道骨的瘦削身形,身穿一件青色锦袍,腰间繫着一个精緻的金玉算盘,一看便知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的长相偏清秀,眼眸狭长略有些狡猾的感觉,看着人时眼底的光芒不断闪动,仿佛一直在算计什么……就是,非常典型的,心眼多又很能算计的那种人。 正如钟离恪所说,司曜前也是认识清月圣女的,而那面水光镜也确实是清月圣女离开风云阁以后卖给他的。至于清月圣女当时为什么匆匆离开风云阁,当时来抵押的清月圣女没说,司曜前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第51页 这本是司曜前一贯的抬价套路,只是这回刚开了个口,他的债主就忽然上门来惯例的来讨要「分红」,那架势摆明了要给宴月月撑场子。 最后司曜前只得忍痛没收任何钱把自己知道的内幕告诉了宴月月。 原来风云阁一直秘传的圣物金屏琉璃樽曾经丢了一次,后来虽然被找回来了,但它不知为何抛弃了原本自己指定的清月圣女,改认了岑双双为新的圣女。 这是风云阁数百年来从没遇到过的问题,但风云阁上下都十分信奉圣物的力量,也一致认为圣物里的传承才是风云阁的根本。他们决定遵从圣物的意愿改岑双双为圣女,新的名号都想好了,就叫辉月圣女。 这样倒也没什么,清月圣女的性子很洒脱,甚至乐得不当这个圣女,也爽快接受了长老们的安排。 然而新的圣女继任大典都举办好了,圣物里蕴含的传承却没法从清月圣女转让给新的圣女,再后来不知怎么地就开始有传言说是清月圣女弄丢了圣物,惹怒圣物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今之计,为保传承只能用清月圣女的血祭奠圣物…… 清月圣女又不是傻的,眼看苗头不对便找机会开熘了。 这就是司曜前所知道的全部内容了,宴月月听了之后只觉得满头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圣物里头的猫腻不小,不知为何,她对那个所谓的圣物牴触很强,好像冥冥之中觉得那是一种很噁心人的玩意儿…… 「啊对了,当初清月圣女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一件事。」司曜前仿佛不经意地将清月圣女和眼前的宴月月分得很清楚,话中有话地补充道,「她说自己遇到了一个邪恶的诅咒,离开之后可能会忘却前尘很多事,所以才会将水光镜寄放到我这里,待以后有机会再找我来拿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说这话的时候,司曜前的眼神一直在不经意地瞥向他的债主,钟离恪挑衅地看了回来。 「看我作甚?」 「那水光镜……」司曜前本想说你是不是该还给人家了,却被对面的人来了个灵魂一问。 「既然只是寄放在你这,为什么东西会到了钟离恪手里?」 司曜前一时被噎住了,他本想推说是钟离恪非要抢那面镜子,但钟离恪本人就在现场…… 「是我弄错镜子了……」他底气不足地解释了下,很快换来钟离恪毫不留情的嗤笑声,于是司曜前只好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咳咳……那个……不知道小店的东西有什么是宴姑娘看得上的?尽管挑一个!」 最终,一分钱没花的宴月月从赚钱酒馆的宝库里选了一柄剑,顶着司曜前一脸沉痛的表情离开了。 其实她原本没打算选什么的,毕竟司曜前虽然做得不太地道,但她也无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倒也没觉得自己太亏,不过在那宝库见到这把剑的那一刻她就忍不住了。 「为什么选这个?它看起来并不值钱。」 回去的路上,钟离恪随意地问起这件事,宴月月把剑拿出来对他指了指剑柄处的一个花纹道:「这个和你以前送给小天的那把刀上的纹路好像,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打造的,我觉得还挺有缘分,便选了它。」 听她这么说,钟离恪先是一愣,随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宴月月不解地问。 「你可知……」钟离恪伸手把那剑拿过来在手中转了转,「他那库中所有的宝贝加起来许是都不如这把剑来得稀有。」 「真的假的?」宴月月眼神一亮,颇有一种低价在古董摊位买了个宝贝的惊喜感,见钟离恪认真点头,脑门上也没出现任何奇葩的表情包,便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她不由又好奇起来。 「这剑什么来路?和小天那把宝刀什么关系?」 「这个么……容我先卖个关子,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钟离恪一脸神秘地说着,脑袋上还浮现出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包,看得宴月月不知为啥一阵手痒……就,很想揍他。 不过她最终还是忍住没出手,毕竟她这些日子实在承了他太多情了,也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而且根据她观察这人不想说的事她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 横竖自己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就顺其自然好了。 她决定把这剑也送给顾愠——反正这种神秘兮兮的设定,听起来就是给龙傲天准备的金手指。 天地无极宗学子正式入学后一般每月只有一日假期,这次宴月月带着顾愠出来已经用掉了这一日假期,也不好多耽搁,从赚钱酒馆回来就打算带顾愠回去了。 空明山三巨头的前两头自然是要跟着去的,连猹这个向来以它主人为重的小东西也要跟着它的结拜兄弟一起走。 宴月月好奇之下打听了一番,小傢伙回答说它们三个现在都身无分文了,要是都跟着主人的话,岂不是要让它主人一个人养三个只会吃喝睡的废物? 小傢伙对自己的属性倒是认知深刻,但问题是……「那凭什么就是我养你们啊?」 她比钟离恪穷多了好不好! 「仙女姐姐现在在那什么学院当老师,可是有钱领的,我主人他被逐出师门无家可归也没个着落已经够惨了,我不能拖累他!」 猹双标得十分坦荡,宴月月哭笑不得地没了脾气,使劲揉了揉猹的脖子就不去管它们了。 第52页 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前,钟离恪倒是真难得干了件人事,他把小黑龙的封印解除了。 尽管他展现得好像很好心的,嘴上说着封印了黑龙这么久看它已经洗心革面了,决定给它真正的自由,但宴月月的视线却一直定在他脑袋上那个「斜眼笑」的表情上无法移开。 她总觉得这人好像在打什么歪主意,可眼看小黑龙当真对他感恩戴德起来,仿佛这一瞬间它对钟离恪几百年来的仇恨都烟消云散了,她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也许钟离恪就是为了看黑龙对它感恩戴德这一幕呢? 宴月月安慰自己是她想太多了,好邻居虽然不算是个好人,但对她,对这几个小傢伙还是不错的。 毕竟他悄悄把黑龙的储物袋给她了,顺带还给了另一个袋子,说是猹的抚养费——瞧,连她自己也不免被这位好邻居感动到了。 「娘亲,钟离叔叔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啊?」小顾愠已然把自己的亲爹忘记了,趴在宴月月怀里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和理想爹爹渐行渐远,难过地问道。 「嗯……你钟离叔叔是个大忙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宴月月柔声安抚小傢伙。 她说这话是真心,因为她真的觉得钟离恪有事情还没处理完,否则这人应该最终还是会去天地无极宗闹一场的——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种预感。 虽然如此,但毕竟谁都知道钟离恪看起来很闲。一时间她这话听起来就很敷衍,不过顾愠素来乖巧,听她这么说就闭口不再说话了,倒是黑龙忍不住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口气。 「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天天在屋顶用水光镜偷窥别人?」 它虽然被解除了封印,但毕竟原形太大了很引人注目,就依旧保持着小黑龙的样子。这会儿它也总算回过神,对于自己先前竟然对钟离恪感恩戴德的一幕十分懊悔,并且迫切地希望所有人都一同忘记那件事,于是不遗余力地诋毁起钟离恪来。 然而,它不说还好,一开口就让它的小弟们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这几个小傢伙总是在不该记得的时候记性特别好。 「黑老大,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我主人的!你说他是你见过最善良最正直的人!现在怎么这样!」猹老三第一个站出来替它主人鸣不平。 「是啊老大,咱们做妖也要有骨气,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小人参精挥舞着它柔软的触鬚跟着点头。 黑龙恼怒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小弟。 它如今解除了封印以后觉得自己聪明了许多,一时间很不愿和这两个蠢傢伙为伍,但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三兄弟相互「扶持」的深厚情谊,它又觉得自己应该拥有一个大哥的气度,原谅小弟们的犯傻。 「算了,我不与你们争论这个,钟离恪是什么人,以后你们总会知道的。」 宴月月前些日子在天地无极宗的藏书阁学了不少东西,如今已经逐渐能将自己这身体的能力发挥出来,御剑术也越发熟练。几个小傢伙插科打诨的功夫,他们一行已经来到了天地无极宗。 三个小傢伙除了黑龙之外都是第一次见这么大这么气派的建筑,一时间好奇地四处观望着。黑龙被封印了几百年,天地无极宗早就变了许多,它一时间也觉得周围很新奇,便和两个结拜小弟一样探出脑袋四处乱看。 一如既往赶来接待宴月月的自然还是殷勤青年杜同,这人顶着一张和善的笑脸刚走近,就看到宴月月背后的筐里挨个冒出了三颗小脑袋,笑意一下卡在了脸上。 「宴老师,这是……」 「哦,这是我的灵宠。」宴月月一脸稀松平常地说,「不是什么珍贵的品种,见笑了。」 「啊?哦哦……」杜同呆呆地应了声,眼神又落在那三颗小脑袋上,迟迟不能挪开。 他虽看不出猹的物种,但小人参精是活了几千年的人参,周身的灵气充足得宛如一个大型的滋补丸,又开了灵智活灵活现宛如人类的孩童一般,有点眼界的人都能看出它是什么样的宝贝。 至于黑龙那就更不用说了……黑龙之所以被人称为龙族至恶,正是因为它们是龙族变数最大的,纵观整个修仙史上,虽然黑龙数量不多,但没有任何一条黑龙是真正默默无闻的。 眼前这条黑龙虽然如今是这个形态,但谁知道它究竟…… 「喂!」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杜同的沉思,他回过神循声望去,正对上背篓里冒出来的第三颗小脑袋,也就是一直被他忽略的那只脑袋上有三道白毛的小傢伙。 「你是谁啊?干嘛盯着我大哥和二哥看?」猹老三很不爽地质问道。 「你又是谁?」杜同诧异地挑眉,他原本以为这个小东西只是个普通的小动物罢了,因为他没在它身上感应到什么灵力波动。可这么个小东西竟然能口出人言,还似乎很有条理的样子,着实让他觉得稀奇。 「我是……不对,问别人的姓名之前,不应该自报家门吗?」猹宛如一个正常的人类一般认真地和杜同聊了起来。 「哈哈,小傢伙好有意思。」杜同忍不住笑道,「我是御剑堂弟子杜同,敢问这位小道友,你是?」 见他这么认真地自我介绍了,猹一时也挺直了腰杆道:「那你听好了,我是空明山三巨头的猹老三,这边是我的大哥黑老大和二哥参老二……」 第53页 没想到杜同竟然当真无比耐心地等猹做完了这个自我介绍,宴月月不免对这位钟离恪的高徒多看了一眼……尤其是这热血年轻人脑袋上冒出来的「666」表情。 在那表情旁边也出现了砖家解析的一行字:「不愧是清月圣女养的宠物,果然与众不同。」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 小伙子,你高看我了,这不是我养的,是你的好师父养的…… 不过想归想,她暂时还不太想让杜同知道自己和钟离恪认识。毕竟钟离恪的徒弟瞧着都还挺想找他的……感觉被他们知道了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这几个小傢伙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点吵闹,你多包涵。」为了防止猹几句话被人问出老底,宴月月急忙出声打断了它和杜同的交谈。 小顾愠似乎也意识到猹这样不太礼貌,便仰头对杜同道:「杜师兄,它们三个都是我的好朋友,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哦!」 他这话说得几个小傢伙心中都十分暖心,连黑龙这个别别扭扭的货都跟着咧嘴笑了笑,小人参精的鬚鬚也舒服地伸展了出来。 杜同一时没机会再继续套话,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想到这几个小傢伙都来天地无极宗了,以后总有机会再聊,只好暂时放弃了,转而看向宴月月。 「对了宴老师,四师叔让你回来后先去找他,他有事要说。」 「好,我知道了,收拾好就去。」 杜同接了人,把话也带到了,一时也没了继续耗着的藉口,就道了别离开了。 然而他刚离开宴月月的院子没多久,忽然一团白色的东西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怀里。 「你不好好养伤,在这里干什么?」 他怀里那团白色的毛绒缓缓抬起头,赤红的双眸激动地看着宴月月院子的方向,毛爪子不断扒拉着师兄的手臂,嘴里也一直发出嘶吼声,仿佛急切地想表达什么。 杜同仿佛能听懂它的话一般,当着凝神听了一会儿,随即面露震惊道:「小师弟你说真的?她身上有师父的味道?」 他口中的小师弟——白色小狐狸,正是白澜月的本体。半妖体质的少年前不久和宴月月那一战后便十分虚弱,不得已变回原形养伤。 今日它本来答应杜同不再轻举妄动的,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师父的消息所以偷偷跟了过来。得亏它如今是原形,嗅觉非常灵敏,这次宴月月一回来它就在她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才忍不住来通知师兄。 「话虽如此,可她看起来滴水不漏,该怎么开口问?」杜同对师弟带来的消息很是激动,但他冷静下来也知道很难真的从宴月月嘴里翘出什么来,不免又陷入沉思。 他怀里的小白狐也跟着托腮沉思起来,平日里冷酷倔强的少年做出这种姿态时杜同没什么感觉,如今见着这小狐狸煞有介事的模样,他不由想起今日见到的猹。 这些小东西还真的可爱,不怪御兽堂那群人简直把它们当孩子养,连宴月月也不例外,把那猹宠得无法无天……等等! 「小师弟!」杜同忽然把怀里的小白狐高高举起,一脸兴奋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嘎?」无法口吐人言的小白狐诧异地看着自家忽然癫狂的师兄,正要比划着名问他想到什么主意,下一刻,它就感觉自己整个飞了起来,而那疑似会是它落地点的地方…… 靠,狗师兄! 这是白澜月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 宴月月去御兽堂见了一趟安白衍,照例被这位代理宗主阴阳怪气了一番。她自从知道这人连续多年被自己压在下面屈居第二之后就对安白衍多了几分同情,也就多了几分耐心。 他抱怨着,她就听着。直到他说得差不多过了瘾,才交代了叫她来的重点。 原来是清月圣女在天地无极宗任教的消息传到风云阁了,如今风云阁不敢正面和天地无极宗作对,只先递了个拜帖,说是过几日有人过来会面,大概是想探探这边的情况。 「总之,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先做好准备吧。」 说了一堆等于没说的交代后,安白衍便没啥耐心地赶人了,宴月月也不大乐意和他多说,起身告别后匆匆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一回到家她就发现不对劲,她好好的房顶不知道怎么地塌了一块,原本被她安排在一起的空明山三巨头这会儿正在地上围成一团仿佛在研究什么东西。 远远的,她甚至听见本来在读书的顾愠也挤过去喊了句「我也要看」,她不由皱起眉。 「发生了什么?」 她快步走到门口大声道,围成一团的三个小傢伙迅速散开来,顾愠也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娘亲,你回来啦!」 「嗯,你们在干什么呢?屋顶怎么回事?」 「仙女姐姐!屋顶是俺们家五弟不小心撞坏的,它自己受了很重的伤,都傻了,你就不要怪它了!」 猹老三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起了责任,但……「什么鬼?五弟是谁?」 「五弟!」听她这么问,参老二十分积极地用自己的触鬚包裹着一个看起来很安静的白色毛团走过来,「俺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五弟,它从屋顶上掉下来摔傻了,不知道自己叫啥了,俺们就叫它白小五了!」 「五弟摔到了脑子,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了,你赶紧给它看看吧!」小黑龙依旧是大哥风范,十分操心新来的小弟的健康。 第54页 宴月月:「……」 槽点太多,她实在不知道从和说起,但这个白毛的小狐狸……尽管空明山三巨头都强调了一遍它被摔傻了,但宴月月面前的白毛狐狸脑袋上却冒出了一个「白眼」的表情包。 砖家给出的解析是:「被师兄塞进来打探消息,但实在不想与傻子们称兄道弟的白澜月。」 原来白澜月是狐妖啊…… 宴月月心中正嘀咕着,就见那白毛狐狸缓缓朝她靠近,弱弱地凑到她脚边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她的大腿,一边发出很细微的声音。 那模样,瞧着不知道有多可怜了,但宴月月的眼神却一直定在这白狐脑袋上的「骷髅」表情包久久无法移开。 砖家书:「抛弃羞耻心,视死如归的白澜月。」 好小子,为了知道钟离恪的消息,你好拼啊! 第30章 「我不开心,所以我把她找回…… 可怜的白澜月, 尽管牺牲至此,但因为伤势未好,现在还不能口吐人言, 没法打听钟离恪的消息, 只能继续做着备受三巨头爱护的「五弟」。 三巨头自从被迫戒了酒以后日子过得无聊了许多,大约也是没别的消遣了, 如今都一腔热血地想要照顾「摔傻了」的五弟。 黑龙准备好了丰厚的龙涎香,小人参精自然又开始忍痛拔它的鬚鬚, 说是要一起熬成药给五弟喝下去, 保证它不管什么病都会立刻好起来。 猹老三眼看自己的大哥二哥都自带宝贝, 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来, 一时也有些不服输,就自告奋勇地承担了给五弟熬药的重任。 猹自然是没熬过药的, 但它之前经常去宴月月的院子里蹭吃蹭喝,见过不少次宴月月熬药的场面,自认为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就是添添水, 添添柴,加点药草, 最后再搅拌一下嘛! 猹自信十足, 它的大哥和二哥也觉得三弟是它们之中理论经验最丰富的一个, 便都放手让猹去做了。 于是等宴月月回来的时候, 面对的就是一个裂掉的药罐, 以及……被烧秃了脑袋的猹。 作为它特色的脑门上三道白毛都被烧得焦黑, 有一大块还露出了血肉, 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猹自诞生于这个世界以来还从没受过这种委屈,疼得哇哇直叫,宴月月怎么哄也哄不好, 最后只好强行让它睡过去,这才有时间从黑老大和参老二那里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到说是要给五弟治脑子,宴月月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她早前就给白澜月检查过了,它虽是从屋顶掉下来的,但落地时大约很敏捷地翻了身,根本没摔到哪儿,所谓的「摔坏了脑子」只不过是三巨头见它不会说话自己脑补的。 也就是说,这厮压根用不上龙涎香加千年参须这种豪华配置。 最后宴月月把猹剩下的东西做成了伤药敷在了猹被烧伤的位置,又取了一些她在空明山採摘的芦荟给它涂上,猹的伤势明显地好转了许多。不过鑑于它太怕疼,宴月月还是让它继续睡着了。 小黑龙和小人参精似乎都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一个个趴在猹的窝前眼巴巴地看着它,仿佛多看两眼猹的伤就会立刻好起来一般。 连看起来很冷漠的白澜月也约莫知道猹是为了自己变成这样的,别别扭扭地站在那儿,赤红的双眸盯着猹,宴月月看到它头顶逐渐浮现出了一个「撇嘴」的表情包,一时间也不忍心再怪罪它什么。 说起来,宴月月虽然有不少宠物,但她在游戏里算是个「狐狸绝缘体」,就是但凡狐狸类的宠物她一个也没摸到。这会儿虽然不在游戏了,但眼前这小白狐还真是照着她理想的模样长的,漂亮精緻得让她一度都快忘记了这小傢伙人形态时冷冰冰又总带着煞气的样子。 嗯……反正钟离恪给的钱挺多的,多养一只小狐狸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么想着,宴月月走过去把小狐狸抱在怀里使劲揉了起来,白小五浑身僵住,一看就是很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但它这会儿正心有愧疚,就难得老实地任由宴月月搓了个过瘾。 不过这般的「牺牲」也不是没成果的,那就是他确认了宴月月身上真的有师父的味道,最起码这几日内绝对接触过师父! 想到也许马上就可以找到师父,白小五自顾兴奋了起来,在宴月月看来就是刚才还萎靡的小白狐忽然就亢奋了起来,脑袋上的表情包也变成了一个比着胜利手势的「耶」,然后没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疑问」。 旁边还有砖家附加的解答:这女人身上有师父的味道,她和师父是什么关系呢? 好小子,不愧是犬科!不过钟离恪的味道……是什么味儿啊? 带着这样的疑惑,当晚宴月月还特意洗了个花瓣浴,想看能不能把白小五闻到的味道洗掉。花瓣正是用她以前在空明山种的那些花拆出来的,味道清新又不会特别浓,是她比较喜欢的沐浴用品,她身上也一般都带着这些花的味道。 不过这一次在洗之前她还真特意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到底也没分辨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的。 出于好奇心,她洗完澡之后又特意去小白狐跟前转了转。彼时白小五和它新上任的大哥二哥一起正趴在三哥的床边「探病」。 「探病」的主意自然还是最富有「人情味」的参老二出的,它说人类在这个时候一般会带一些礼品去慰问受伤或者重病的朋友,为此,它还用自己的鬚鬚去找御药堂的人换了很多东西。 第55页 黑龙有样学样,拿自己的鳞片和御兽堂的人换了东西来慰劳猹。 白小五许是怕自己不合群会被三巨头排挤,它虽没什么可以拿去换东西的,但它背后站着一个冤大头……啊不站着一个师兄杜同,于是趁机熘过去从杜同那儿「拿」了点东西,也送给猹了。 猹这一觉醒来以后已经不大觉得痛了,尽管它脑袋上的皮毛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但基本上已经不会影响日常活动了。看到床边堆了那么多吃的喝的还有玩具,它简直乐怀了。 「原来受个伤就有这么多礼物可以收!那我还可以……」 宴月月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猹这句豪言壮语,立刻给气得上来了脾气,伸手险些招唿到猹的脑袋上,然后视线对上它脑袋上的纱布,她只得按捺下脾气,拍了拍猹的床沿。 「胡扯什么呢,以后你……还有你们几个,都不许碰药罐和火,听到没?」她单手叉腰,另一手隔空挨个点了下几个小傢伙的脑袋,强调道,「有哪里不舒服,想要什么药,甚至想要什么吃的,都可以来找我,千万不要自己瞎折腾!猹老三这样就是瞎折腾的下场,你们也瞧见了。」 黑龙自打见识了猹惊天动地的嚎哭声以后也略有点怂了,闻言便疯狂点头,小人参精属木,骨子里也是怕火的,遥想三弟被火烧到的时候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也老实点头称以后它们都老实了。 正为了师父想努力融入三巨头的白小五自然也没别的意见,跟着大哥二哥点头就好了,不过……清月圣女刚才是去洗澡了吗? 看到宴月月的头髮还有些湿漉漉的,小白狐歪着脑袋凑到她身边仔细嗅了嗅,最终得出结论:她身上虽然多了一些其他的味道,但师父的味道还在哎! 小白狐眼眸一亮,脑袋上也冒出一个万恶之源的……「吃瓜」表情包。 砖家书:「好奇怪,她和师父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洗澡都洗不掉师父的味道?」 宴月月:「……」 此时此刻,她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和钟离恪有一腿了。 这个疑惑一直到宴月月当晚躺上床以后才得到解答——她被钟离恪送的那袋子东西硌到了,这才想起自己回来后还没仔细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就点燃了床边的壁灯煞有介事地翻开储物袋看了起来,直到在里面找到了一样她熟悉的东西。 水光镜…… 尽管在宴月月这个门外汉看来这些镜子都长得差不多,但她直觉钟离恪给她的正是清月圣女当年寄放在赚钱酒馆的那个。 按照司曜前的说法,这面水光镜刚到赚钱酒馆之后没多久就被钟离恪看上并抢走了。按照那人无聊又爱看热闹的属性来看,说不定这镜子早就被他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了,或许镜子上早已沾上了他的味道了,所以白澜月才一直闻得到? 宴月月觉得自己真相了,不过想想这个带着清月圣女所有记忆的镜子竟然一早就在钟离恪手里,她心中竟隐约有种自己什么都被他看穿了的感觉……奇怪,分明这里只是清月圣女的记忆而已啊! 不过虽然宴月月把自己和清月圣女分得很清楚,但现实是在这个世界现在却只有她一个清月圣女。 又或者说,从头到尾,都只有她。 漠河镇的夜晚安静祥和,灯火通明的河岸对面,街道上凡人早已退避。赚钱酒馆的阴面一如既往生意兴隆,蛇妖打工妹一如既往在老闆不在的时候偷偷赚着小费,身为她老闆的司曜前这会儿却在贵宾室里招待着他自个儿的债主。 确切来说,招待赚钱酒馆真正的老闆。 「你这一趟待了这么久,到底是在等什么?」司曜前一边倒酒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正无聊地翻着水光镜的人,「先前见你捉了那鲛人小公主,我还以为你是想收服聂泽为自己作用,结果你却把她放了,还和聂泽生了仇……」 他着实看不懂自己这老闆到底想做什么。 「水光镜真是个好东西。」钟离恪答非所问地笑了笑,随手收回面前的水光镜,端起司曜前倒的酒一饮而尽,这才惬意道,「我看到一个女人短暂又很有趣的人生,在我看到最好玩的地方的时候,她的故事戛然而止了……我不开心,所以我把她找回来了。」 听到这里,司曜前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终于忍不住对自己的老闆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你让我四处散播清月圣女住在空明山的原因?」 对面的人没说话,但他唇角的笑意却默认了他的这个质问,司曜前想了想这人在宴月月面前那副体贴又暖心的模样,不由抬手揉了揉额头,头疼道:「所以这和你赖在漠河不走有什么关系……」 「哦……我忘记留联繫方式了,怕她想找我找不到,所以就在这里等了。」钟离恪认真的表情中竟无端透出些乖巧来。 司曜前一口酒顿时全喷了出来,瞪大眼道:「找你干什么?揍你吗?」 您是不是忘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了? 「啊……难怪!」钟离恪忽然面露恍然,「我一直纳闷她怎么还不来找我算帐,我竟然忘记让人告诉她,是我出卖了她。」 司曜前:「……」 还能说什么呢,老闆您开心就好! 第31章 「……你确定你说的是邻居…… 无聊寂寞的人依然在漠河镇寂寞等待的时候, 在天地无极宗正式入职的宴月月却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教师生涯。 第56页 身为御剑堂的老师,她所教的学生都是已经从群英堂毕业并且被发现御剑天赋的学生。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放在现代看也就是中学生。这些学生都穿着天地无极宗统一的红白相间制服, 每每早起晨练时那场面当真可以引起宴月月心中极度的不适……因此新上任的御剑术老师首先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东西?练武服?」一如既往顶着肾虚脸的代理宗主安白衍从一堆厚重的书册中抬起头, 眉头紧皱地看向宴月月。 「对,孩子们每天晨起练武穿着道袍不太方面, 我想给他们做一身专门用来练武的制服,至于费用……」 「打住!没钱, 没钱!」不等她说完, 闻钱色变的代理掌门已然疯狂摆手, 「你不知道吗, 再过不久新的斗法大会就开始了,这一届要在我们宗门办。现在什么支出都要排在这个后面……」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 她也是奇了怪了, 这天地无极宗明明那么大一个宗门,安白衍这个代理宗主却浑身都散发出一种「要什么都有就是没钱」的自信气场。 再想想据说和安白衍一起长大的钟离恪,那挥金如土的模样……嗯, 她十分怀疑无极道人赶走自己的大徒弟是假,偷偷把自己的家当都补贴给了他才是真吧? 「你听我说完。」内心腹诽一下也就罢了, 宴月月并不会忘记正事, 「是我自己要做的练武服, 我当然不会给宗里添麻烦, 费用我会自理, 做衣服的布料和衣服样板我也会自己解决的, 只要你改一下宗内只能穿宗门制服的规……」 「那我准了!」一听不要钱, 安白衍立刻极为爽快地点了头,然后似乎想起什么般,难得给了宴月月几分好脸色, 「只有御剑堂有吗?你看看我们御兽堂……」 「练武服,自然只有御剑堂啊。」宴月月微微一笑,「等我做好了,如果御兽堂弟子也想要的话,出一点点布料的费用就……」 「好!你可以走了!」 安白衍干脆利落地赶人,宴月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天地无极宗莫不是当真被钟离恪掏空了,要不怎么安白衍抠成这个样子? 「阿嚏!」 被宴月月腹诽着的某人近来觉得自己无聊得要长毛了。 其实按照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还真挺想派个人告诉宴月月是他这个「好邻居」出卖了她在空明山的消息,但他又还有点捨不得她含笑地叫自己「好邻居」的样子,一时间竟也犹豫了,于是又无所事事地在漠河镇消磨了一段日子。 漠河镇一如既往平凡的早晨,无聊的人原本正照例躺在屋顶翻看水光镜,突然的喷嚏让他下意识地坐起了身。道修出身的男子先是抬头看了看日头,随后掐指算了算日子,然后不知算到什么,忽地笑了起来,纵身从屋顶跃下,来到赚钱酒馆。 「我要走了。」他伸手敲了敲柜檯,一边丢下这句话。 正负责看店的小蛇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正想问他这话什么意思,却见自己的老闆缓缓从里面走出来,一脸沉痛地将一个储物袋丢到柜檯上。 「这阵子生意不好,没什么好东西……」言下之意,见好就收,拿着这些赶紧走。 钟离恪仿佛完全看不见他的沉痛脸,拿起那袋子在手里晃了晃,然后挑眉道:「对了,我上次让你帮我找的东西……」 「你真的要那东西?」司曜前瞪了瞪眼,「那女人是怎么你了,你要这样对人家?」 「哎呀,你这是什么话?」钟离恪一脸温和地笑了笑,「我是好邻居嘛,只是想要帮我的邻居物归原主罢了,没什么坏心眼的。」 「呵呵。」司曜前一边递给他另一个储物袋,一边咬牙切齿道,「见了这东西,你的好邻居可不会觉得你好心。」 钟离恪面色丝毫不变,甚至唇角因为过于期待还微微上扬了起来:「就算如此,身为世上绝无仅有的好邻居,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属于她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 「……你确定你说的是邻居不是老婆?」 司曜前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他说话的时候,钟离恪已经转身离开了,也不知这话他听到了没有。 「老闆……」待钟离恪走后,小蛇妖才抱着扫帚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那是谁啊?」 「他啊……我是你的债主,他是我的债主。」司曜前没好气地开口,「你别看他长得跟个好人似的还整天笑呵呵的,他心黑着呢!跟他打交道可别不能想着占便宜,不吃亏就算赚了……」 小蛇妖顿时脸色大变:「啊!我前几天收了他一锭金子……」 司曜前:「哦……珍重,来年我会给你上一炷五厘钱的香。」 小蛇妖:「……」 ****** 天地无极宗内部四个堂里,御剑堂的弟子标准是最苛刻的,因此每一届能进入御剑堂的人也最少。御剑堂这一批的弟子只有十五个,十个男孩五个女孩。 宴月月先前都去见过了,孩子们一个个风华正茂清纯可爱的,却穿着辣眼睛的制服,这让她怎么能忍? 至于做衣服的费用,其实还是空明山三巨头给了她灵感。 御药堂现在的宗主虽不像司曜前那样眼里只有钱,但他十分看中院子里那堆药草,宴月月便拿自己从空明山摘下来的一些灵草去换了些布料。 第57页 之后她拿一些空明山的宠物们爱吃的植株种子跟御兽堂的弟子们换了些绒毛和染料,最后又用几样灵器换来御气堂的弟子帮她一起「加工」新制服。 四捨五入也就等于没花钱嘛! 这一番操作下来,她只花了仅仅两天就做出了十六套练武服来——多的那一套自然是给小顾愠准备的。 她盲目地相信小傲天将来一定会成为御剑堂弟子,毕竟用剑才最帅气啊! 沉浸在这样的想像中的时候,宴月月已然完全忘记了先前安白衍对她的提醒。 于是这一天,她以为她终于能见到她的弟子穿着自己设计的练武服早起晨练,结果一大早却接到玉牌里传来安白衍的通知。 「风云阁的人来了。」 「啊?来的谁?」 「阁主和辉月圣女。」 「……」 一晚上的期待都打了水漂,宴月月心中的火气也跟着蹭蹭地涨了起来。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翻看钟离恪留给她的那个水光镜。 这个时候再翻看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就说自己伤心过度失去记忆了吧! 这般想着,宴月月到底还是觉得不能输了气势,难得坐在梳妆檯前正正经经给自己整了个妆,恰好起床走过她身边的顾愠顿时惊得毫无困意。 「娘亲!你这是要去干嘛?」 「去见两个傻缺。」宴月月一边描着眉一边随口道,「我昨天见了你的尹老师,他说今天要教初级御兽入门。你到时候带小黑去,就说它是幼龙,记得千万别让它碰到酒……」 小顾愠小小的脑袋写满大大的困惑:「娘亲,傻缺是什么意思啊?」 「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事儿的。」这个问题成功地让宴月月放下了正在扑腮红的手,她偏头思考了一下,颇认真地回答,「就是你班里那几个欺负你的小鬼那种吧。」 「哦!」小顾愠一脸恍然表示受教。 至于小傢伙后来将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统称为「傻缺」,并郑重地解释了这个词的含义,然后带动这个词在整个天地无极宗都流行起来,那都是后话了。 说回正题,宴月月这边自然是想备战姿态拉满了再去会客。只不过先前她化妆化得太久又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在她沉迷化妆的时候,已经有猹捷足先登替她去会面了。 风云阁的阁主,也就是清月圣女的师父名为荀苍,身为鼎鼎有名的修仙名门宗主,他在这世界的名头也颇响亮,被人尊称荀苍上人。 这般直白的用名字当做道号,自然不是众人觉得他原本的名字很好听之类的,而是因为这人虽然也挺厉害,但比起辰元道人和无极道人这样眨眼间就能翻云覆雨的大能来说,荀苍在很多方面又显得平庸了些。 就比如……收徒方面。 要说荀苍也修行了几百年了,收徒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了,但至今就只出现了清月圣女一个真正把名声闯出去的。 那些年清月圣女在外叱咤风云的时候,他这个师父的脸上也颇有光彩。因此尽管清月圣女叛逃出了风云阁,在荀苍上人的心中,这个徒弟也是他十分珍重的。 如今他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劝说徒弟回到风云阁好好接受叛逃的惩罚,他这个做师父的会帮她求情,届时她还是他最疼爱的大徒弟。 理想是十分美好的,荀苍甚至都想好了,带大徒弟回去后还让岑双双搬出宴月月原来住的那个院子,毕竟只有月月喜欢捣鼓那些花花草…… 「原来傻缺长这个样子啊!」 稚嫩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打断荀苍过于自信的幻想,他回过神,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头顶着白色绷带的小灵兽。 它的身边是一株长着小孩脸的人参,以及一团白绒绒的小狐狸。 先前那句话就是那个奇怪的看不出种族的灵兽说的,而它身边那人参也跟着接了话。 「听仙女姐姐那么说,我还以为傻缺是什么稀罕的物种,原来也是一张嘴巴两只眼睛的人类啊!」 白小五虽然不会说人话,但近来它洗脑自己要融入三巨头已经初见成效,此刻已经化身为一个无情的点头机器,不管猹和人参精说什么,它都跟着点头就是了。 然后它听到伤重未愈的猹十分不屑的声音:「不过这个女傻缺长得好丑哦!就是她要追杀仙女姐姐吗?」 参老二也同样不屑脸:「就是这个丑傻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月月过不去吗?」 白小五持续点头:对对,他们都是傻缺! 终于抵达「战场」的宴月月刚好听到这几句,顿时一只脚卡在门口。她悄咪咪探头瞅了一眼客厅里脸色已经扭曲的岑双双和整张老脸都涨红了的荀苍上人,一时间竟觉得—— 嗯,这场面好像都……用不到她了呢! 第32章 果然是他师父干得出来的事…… 「那是什么东西?」被几个小东西指着鼻子骂「丑」的岑双双终于端不住甜美的笑容, 皱眉问道。 被她问的话的依然是负责接待的殷勤青年杜同。 倒不是这小子当真很想招待风云阁的人,而是他先前得罪了四师叔,又老对宴月月的事情十分好奇整天探头探脑的, 惹得安白衍烦不胜烦。 第58页 今天杜同也是听说风云阁有人来了才打算来偷窥一下的, 结果被安白衍抓了壮丁…… 要说杜同作为钟离恪唯二的弟子之一,也是钟离恪的第一个弟子, 那品性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好相处。 只是他也确确实实从钟离恪身上学到了那几分装好人的精髓,面上总是带着那副认真诚挚的笑脸, 因此谁看他都觉得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这会儿岑双双就是陷入了这种误区, 她这些年在风云阁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总是习惯性地把男人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应当。她见杜同对自己客气有礼, 还当真以为这个「老实」的御剑堂弟子对自己有意思,而她不愿被这么一个普通的御剑堂弟子缠上, 便也决定不给他好脸色。 「我与师父远道而来,贵宗门的修齐道长不来接见也就罢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会客了吗?」 她这话说得并不隐晦, 就差直接说杜同就是那个「阿猫阿狗」了,连她的师父荀苍上人也皱起了眉。 不过荀苍上人也觉得安白衍叫了这么个小辈来, 着实有些辱没了自己, 便也没出声阻止。 这话说得门外的宴月月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但杜同不愧是钟离恪的徒弟, 听到这话竟一点也不生气似的, 甚至还笑了起来。 「真是失礼了, 四师叔他近来在筹备斗法大会的事情着实太忙了, 无暇招待客人,尤其是那些原本就没被邀请的……」说到这里,杜同似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急忙捂住嘴满脸歉意地开口,「啊对不住,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要不,我换个能说会道的来招待你们?」 说完这话,他一点也不给两个「客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朝门口挥了挥手。 「猹小道友你来,记得先正式自我介绍一下自己,不然咱们的客人还以为你是她的同类呢!」 好傢伙!这直接就把「阿猫阿狗」这话给还回去了!还那么和和气气,满脸写满了真诚…… 和杜同相比,猹显然没有这样弯弯绕绕的心思,它只知道这个人让它去和丑傻缺打招唿,顿时不悦地叉腰道:「才不要呢!这个丑傻缺之前派人暗杀仙女姐姐,现在还有脸来这里当什么客人!她也配?」 「就是就是!仇人还差不多!」小人参精也跟着重重点头。 「噶啊!」无情的点头机器白小五难得带了点声音加强一下语气。 叫完一抬头正对上自家师兄不忍直视的眼神,近来逐渐被三巨头同化的白小五总算冷静了些,悄咪咪朝后退了两步,却正好退到了宴月月的腿边。 「噶?」白小五仰着脑袋困惑地望着宴月月。 看戏被发现的宴月月也意识到自己该出场了,她抬起脚小心地绕过堵在门口的几个小傢伙踏进门,刚好听到荀苍在质疑岑双双。 「双双,它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只是派人去请你大师姐吗?」 荀苍毕竟也是一宗之主,基本的理解能力还是有的,听到猹和小人参精的话自然便明白这两个小东西是向着宴月月的。 他的徒弟岑双双,分明说是派人去「请」她的大师姐回来,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被误认为是去追杀的。 「师父,这一定是误会!我真的没……师姐!」正要狡辩的岑双双余光瞥见姗姗来迟的宴月月出现在门口,她脸上立刻堆满了泪水,哽咽道,「师姐你终于出现了!这些年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和师父师兄他们找你找得多苦?!」 她一边说一边唱作俱佳地拿出手帕作出了个拭泪的姿势。还别说,岑双双能有如今这地位,不管真本事怎么样,演技还是真不错的。 她生得甜美柔弱,哭起来的时候也不是难看的嚎啕大哭,而是优雅的垂泪,那画面,那感情,那声音…… 「哇哦,哭得真好看!」宴月月一脸「学到了」的表情,眼看岑双双一边哭一边凑过来要拉住自己的手臂,她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些,然后转头看向在场她「唯一」认识的人,认真地问道,「杜同,这两位客人都是谁啊?尤其是这位哭得好像我抢了她男人又杀了她全家的姑娘?」 岑双双的哽咽一下子顿住,泪水挂在脸上,她的面容也一下子扭曲了起来。 「噗嗤……」听到她这般的比喻,饶是定力如杜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他很快便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指了指他身旁正一脸激动地看着「爱徒」的荀苍上人。 「宴老师,这位就是风云阁阁主荀苍上人,那位……哭得好像你抢了她男人又杀了她全家的小姐,是风云阁的辉月圣女。」 「月月!」终于等到自己被介绍了,荀苍上人立即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快步冲到宴月月跟前,「这些年你去哪了,为师很是担心你……」 「停!」宴月月露出了困惑不解的眼神,「二位风云阁的贵客远道而来,就只有这么句话要对我说?大可不必啊,直接玉牌联繫不好吗?」 听她说起玉牌,荀苍上人脸上顿时也难看了几分。 先前说过,玉牌是天地无极宗某位弟子发明的,因此这东西的制作方法也只有天地无极宗有。虽然这些年来其他宗门都很眼馋这个东西,但不管是无极道人还是如今的安白衍都不愿把这门独有的宝器制作方法交出来,导致其他门派都只有眼红的份儿。 「师姐说笑了,那玉牌是天地无极宗的不传外秘宝,我们哪有……」见宴月月似乎并没打算找自己算帐,岑双双这会儿胆子又大了些,擦了擦「红肿」的眼眸道,「师姐是不是到了大宗门以后,看不上咱们风云阁了,所以不愿意回来了?」 第59页 这话一出,荀苍上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怒瞪着宴月月:「月月,为师看错你了,你竟然如此贪慕虚荣……」 「别月月月月的,好像我和你们很熟?」宴月月嫌弃地打断荀苍上人的话,然后摆出认真的表情询问道,「虽然你们看起来很激动,可是很抱歉哦,我这些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一些阿猫阿狗追杀,受伤太多了,记性不大好了。你们两位这么紧张我的事……难道是我的爹和妹妹?」 「噗……咳咳!」听到那熟悉的「阿猫阿狗」,一旁吃瓜的「老实」青年杜同终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眼看几个人都朝自己看过来,他为缓解尴尬,便顺着宴月月的话道,「宴老师,这两位曾经是你的师父和师妹,说是父亲和妹妹似乎也算。」 「哦——」宴月月顿时「恍然」,「原来只是师父和师妹,吓我一跳!那这位师妹哭得这么真情实感,看来咱俩感情很好了……」 「那是自然!」岑双双立即点头,「往日里师姐最是疼爱我……」 「那这么说……之前我抓到的那群红衣人都在骗我?」宴月月一脸「震惊」地问,「怎会这样?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骗我!我还以为师妹你不想我活着回去呢!可恶!到底是谁这样诬陷你!」 她这话说得「真情实感」的很,真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用力过勐了,不过看杜同那笑吟吟甚至带着点鼓励意味的表情,她又觉得好像还可以……再用力一点? 这般想着,她也终于想起自己兜里也有个手帕来着,便拿出来放在颊边。 「月月你……失去记忆了?」荀苍上人满脸不可置信地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也可能是伤得太重,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上次那些来追杀我的人,分明说是奉了辉月圣女的命令啊?是我错怪了师妹吗?」 她学岑双双学出了一身劲,无辜委屈的强调拿捏得很准。本来她也想掉几滴眼泪的,但又觉得自己今日好不容易化得妆就这么哭花了也怪可惜的,于是便干巴巴地低下头做了个「抽噎」的假象。 岑双双有些傻眼,尽管她觉得这个师姐很不对劲,仿佛比以前傻了不少……但想到师姐竟然真的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她便立刻信心满满地顺着宴月月的话说了起来。 「师姐!肯定是有人嫉妒我们姐妹情深,故意破坏我们感情!」 「既然这样,」眼看「姐妹同心」,荀苍上人终于露出了今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笑脸,「月月你就先与我迴风云阁,届时为师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还你师妹清白……」 一听这话,宴月月立即抬起头:「哦,那不必了。」 她一边说一边摘下捂脸的帕子,那上完妆的脸精緻美丽,腮红完美地贴合白润脸颊,哪里有一分哭过的样子? 「师姐你……」岑双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宴月月一脸平淡地把自己刚才用来擦「泪水」的帕子朝后丢了出去,恰好盖在了猹还缠着绷带的脑袋上。 本来在安静看热闹的猹「突逢大祸」,爪忙蹄乱地扯掉手帕,正要继续看戏,它的眼前就忽然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猹顿时眼前一亮。 「主……」 小傢伙刚说了一个字,来人就已经打了个响指禁了它的声,小傢伙只能原地乱跳脚,而它身旁的白小五更是整个狐被击中。 它太震惊了,已经忘记了要叫出声,只能看着它遍寻已久的师父,就这样入如无人之境地闯入了当初自己发誓再也不会踏入的地方。 哦,他确实没「踏入」,仔细看,他的脚底踩着一柄剑呢! 嗯……果然是他师父干得出来的事。 第33章 就……有点骚。 钟离恪无声无息地御剑而来, 刚一踏进门就听到宴月月的声音。 「我说不必了,是因为她清不清白,我并不在乎。」 今日妆容过分精緻的人为了配得上这套妆容, 还翻出了压箱底的限量外观——这套衣服的裙摆比较繁琐, 她照顾孩子还种菜什么的,穿着很不方便, 就一直被她收藏起来了。 这次她又穿上这套衣服,倒不是想显摆什么, 而是……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穿着那红白相间的道袍去见仇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 其实她也没有觉得自己特别好看之类的, 只一门心思都用在对付眼前这两个傻缺身上, 不过在刚走进来的钟离恪眼中就不一样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宴月月打扮得这么郑重的样子,这女人……难道为了见荀苍还特意去打扮了一番? 原本来吃瓜的钟离恪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心情就不好了。 「月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荀苍上人最是不能容忍弟子不听话,听到宴月月这话里有话,便立刻皱起眉质问起来。 「意思就是——」宴月月低头捋了捋自己的裙摆, 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嗤笑道,「我管她清不清白呢, 反正我就认定是她要杀我了。」 「师姐!」岑双双立即捂嘴惊唿,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不是我怎么样看你, 你做了什么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在想什么, 我也很清楚。」宴月月说话的时候, 眼神一直落在岑双双的头顶。 说起来, 她真的很想吐槽,因为从看到岑双双的第一眼起,这个师妹的脑袋上就悬浮着一个巨大的, 盛开的白莲花,但莲花的芯子却是纯黑的。 第60页 当岑双双开始哭的时候,那莲花上竟然又慢慢地出现了一盏冒着热气的茶……宴月月想,那茶必然是绿的。 砖家书……哦,砖家什么都没书,显然在砖家看来,这两样东西已经能帮助宴月月正确认知岑双双的属性,宴月月不免嘆气。 这砖家也未免太懂了吧! 岑双双闻言,逐渐停下假惺惺的悲伤脸,警惕地看着宴月月:「师姐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既然咱们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又何必在这里演什么姐妹情深?」宴月月嘲讽地扬起唇角,「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什么破烂圣女我一点都不稀罕,你爱做就去做,但若再来打搅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还有你——」 话说到这里,她又把视线转向荀苍上人,沉着脸道:「据说你是我的师父,但是很抱歉,我失忆了,并不记得你。不过我看你虽然说着一直在找我,但口口声声都是让我回去领罪。说到底,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你所谓的带我回去帮我解释,不过就是想骗我把传承交出来罢了。」 哇!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门外看热闹的猹总算回过神来,兴奋地拉着参老二一起趴在门槛边上看得兴趣十足,连刚才满脸不高兴的钟离恪都明显心情好了许多。 然后白小五眼睁睁看着它的师父御着剑原地转了一圈,眼眸专注地看着宴月月,甚至脚尖还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它一时有些茫然。 师父身上的味道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有点它们狐族发情时的感觉,就……有点骚。 屋内的场景正如猹所期待的那般,彻底撕开了那层假装的面具,吵了起来。 主要是宴月月这话说得丝毫不给岑双双留一层遮羞布,也彻底撕破了荀苍那副好师父的嘴脸,不仅岑双双脸色难看,荀苍上人的怒火也到了顶峰。 他性子本就暴躁,在宗门里就只信任听他话的人,偏偏清月圣女最是不听话。尽管他向来以这个弟子为骄傲,或者说也只有这个弟子能让他有点骄傲,但他最是不喜大徒弟,总觉得宴月月名气大了性子也越发倔强,如今见她这般不敬重自己,甚至可以说是看穿了自己,顿时怒不可遏。 「逆徒!你偷走宗门传承本就是死罪难逃,长老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放你一条生路,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怪为师?你知不知道那传承是我们风云阁数百年最高尚……」 宴月月忽然笑了:「与我何干?你们当做宝贝的东西,我可一点也不稀罕,那玩意儿,我早就扔了。」 「师姐不要撒谎了,把传承交出来吧!」岑双双自是不信宴月月真的会丢掉东西,意有所指地说,「师姐自己说对圣女没兴趣,却偷偷把传承带走了,长老们对师姐很失望……所以师姐别再说什么我想杀你的话了,我一个还没得到正式承认的圣女,哪里有这种权利?」 言下之意,追杀宴月月是整个风云阁上层所下的决定。 「那又如何?东西早就被我丢了,杀了我你们也找不到。」 这话她说得认真,对面的荀苍和岑双双也不得不信了几分,不由面露震惊。 不过到底是荀苍更老辣一些,没一会儿他眯起眼危险地看向宴月月:「你既然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是你带走圣物里的传承?」 岑双双眼看师父已经完全站在了师姐的对立面,脑袋上的莲花顿时绽开得更大了。 她又恢復了那副柔弱惹人怜爱的模样,语带忧伤地说:「你真的误会师父了,他这些年从没放弃过你。你若是心中还对师父有一分敬意,也该把传承交出来,才不辜负师父对你的信任……」 宴月月一直安静地没说话。尽管她并不能确切地说出所谓传承到底是什么,可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那东西被她丢了,因为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它。 见她沉默,荀苍便认定她是不愿承认,顿时又怒了。 「你——」 「你们说的传承……是这个玩意儿吗?」 突然插入的声音让屋内几个人同时吓了一跳,包括沉迷吃瓜看戏安静了好久的杜同。 他没有白澜月的「矮个子」视角,第一眼没关注到钟离恪的脚底,见到师父的那一刻,先是惊喜了一番,然后立刻便紧张地环顾左右想清场子——有个爱出尔反尔的师父,做徒弟的做起这种擦屁股的事情也熟练得让人心疼。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清场子,钟离恪像是觉得自己的出场还不够「惊艷」似的,就大喇喇地御着剑飞进来,围着宴月月转了一圈才慢慢把拿在手里的东西展开来——那是一个灯芯。 尽管宴月月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但她却感觉得到,那就是所谓的传承的东西。 「钟离……」宴月月瞪大眼震惊地看着他,「你为什么……」 不仅她震惊,荀苍也很是惊讶。 「你是……钟离恪!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皱起眉道。 钟离恪被逐出师门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天地无极宗没对外说什么,但无极道人一下死了三个徒弟又丢了一个,许多懂得其中猫腻的宗门上层早已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毕竟从顾清芳开始,争权夺利这种事在天地无极宗也是一种「传承」了。 岑双双入门晚,她加入风云阁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都是清月圣女的传说了,这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钟离恪,一下就被这清冷孤傲的气场征服了,顿时两眼都漾满了水光。 第61页 「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钟离道友,不过你怎么会有我们风云阁的传承之物?」 「哦,我偷的。」钟离恪似乎心情不错,特意抽空敷衍了一下岑双双,眼看荀苍和岑双双的眼神都聚焦到了自己手中,仿佛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他唇角的笑意又扩散了些。 「是我从清月圣女身上偷走了这个,所以,别怪她不交传承,因为她真的没有。」 宴月月一下懵了。 这人……打破了自己之前许下的誓言第一次踏入天地无极宗,竟然是为了帮她? 她心中一暖,来到这个世界似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护着,让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法直视钟离恪,然而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这人头顶上逐渐冒出个「魔鬼笑」来。 啊这…… 几乎是在她看到那表情的那一剎那,钟离恪就忽然有了动作,只见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收拢,那「灯芯」便瞬间化成一堆粉末,从他的指缝中四散飘落下去。 「哦,现在也是真的没了。」他一脸平静地说着,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认真中透着十足的困惑,「哎呀,这也太脆弱了吧?这么个破东西却劳累风云阁上下几乎倾巢而动地找……难不成风云阁穷得连灯芯都买不起了?」 场面伴随着荀苍和岑双双扭曲的脸一下子静谧得可怕,宴月月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外禁言咒结束的猹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小东西头顶着纱布,艰难地爬上了钟离恪脚底踩着的剑柄,站起来抬起前爪用力鼓起了掌。 「好!主人干得好!」那语气,仿佛刚看了一场杂耍的大爷,「好怀念啊,上一次看到主人这么欠还是那回和他一起去见黑老大的时候……」 「噗嗤!」宴月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连杜同也被猹的说辞逗笑了,门外的白小五更是乐得躺在地上打起了滚。 钟离恪嘴角抽了抽,低头危险地瞄了猹一眼,似乎在琢磨这次该怎么教训它。 「不过主人,」猹鼓掌累了,瘫坐在剑柄上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脸色铁青却一动不动的荀苍,天真地问道,「你都这么欠了,为什么他们不过来打你啊?」 钟离恪懒洋洋地瞥了脸色铁青的荀苍上人一眼,嗤笑道:「怎么,你很想看我挨打?」 「那可不!」猹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然后立刻捂住嘴拼命摇头道,「怎么会?我当然是只盼着主人你好了!」 只不过偶尔,有时候呢,稍微有那么点……觉得它的主人需要被教训一下下而已…… 最后这话猹自然憋在心里没敢说,不过只要它不说出来,钟离恪就不会当真和它计较,只是…… 「他们打不过我,不敢动手罢了。」钟离·凡尔赛·恪语气淡淡地说。 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此时姗姗来迟刚跟着三弟爬上剑柄的小人参精顿时一脸恍然。 「所以你是特意过来帮月月的?被我发现了吧!嘿嘿!」 它这话依然是八卦村民的口吻,最后还带了点略有些猥琐的笑意,也成功地让两个当事人顿时都尴尬了起来。 紧跟在二哥和三哥身后,原本打算继续做无情点头机器的白小五闻言,忽然停下动作。 雪白的小脑袋左右摇摆着看了看钟离恪和宴月月,看到他们虽然各自别过脸去不看对方,但耳根都红了起来,小狐狸的内心忽然就醒悟了。 怪不得师父一靠近宴老师就浑身散发出那种骚气,原来……她就是未来的师母呀! 第34章 你骚,你说了算。(200…… 正如钟离恪所说, 荀苍上人和岑双双尽管很恼火,却也不敢当真朝钟离恪发难。 一是他们心知自己不是钟离恪的对手,另外圣物传承被毁也是足以动摇风云阁根本的大事。他们此刻只想着要回去和长老们商量对策, 再没法多留一刻, 荀苍便狠狠地丢下一句「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就匆匆离开了。 岑双双虽然不知道钟离恪的厉害,但她很懂她的师父, 见荀苍那憋屈的脸色就知道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好惹,如今那人看起来似乎是站在师姐那边的……想到自己曾经做的事, 她生怕宴月月和自己算帐, 也打算要离开, 不过眼看着钟离恪那般护着宴月月, 她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师姐,我知道你是被有些人欺骗了……」 「你闭嘴!」眼看她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意有所指地看着钟离恪, 宴月月简直用脚趾都能想到这女人想做什么,立刻打断她的话,「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岑双双这回终于闭了嘴, 安安静静地转身离开了,只是临走前还不忘朝钟离恪幽怨地瞥了一眼。 她以为自己这样柔弱美丽的女人, 但凡男人都会对自己留下深刻印象并从此记在心中, 却不及防临出门的那一刻听到钟离恪困惑中带着一丝嫌弃的声音。 「荀苍怎么带了个眼睛有毛病的女人出门?看来风云阁离了你, 是当真没人了。」 岑双双最后是捂着脸哭着跑出去的, 至于之后她盛怒之下的师父会不会安慰她, 在场没有人在意。 钟离恪那话自然是对宴月月说的, 后者一时也不知道这人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风云阁, 便绕开了这个话题。 「不说那些了,你不是发过誓不会踏入这里了,怎么会……」这才是她当下最困惑的事情。 第62页 「他是没踏入啊, 仙女姐姐,你没看到吗?」猹很是了解自己的主人,踩在剑柄上原地跳了跳,「主人脚没沾地!」 这才看见他脚底风光的宴月月:「……」 行吧,你骚,你说了算。 「师父,不愧是你啊!」总算没有碍事的人在场,杜同快步走到钟离恪跟前,难掩激动地开口,「我和小师弟就知道,你肯定不会遵守那狗屁誓言的!」 白小五不知何时出现在杜同的肩膀上,听到师兄的话,立即习惯性地勐点着头。 钟离恪挑眉,略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你们的意思是,我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哪里哪里!」杜同急忙改口,「师父你向来顶天立地一诺千金,说不再踏入天地无极宗就绝对不再踏入!今天分明只是你的剑老剑识途走错了路罢了!」 大概是对弟子给自己找的这个藉口还挺满意,钟离恪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还是你最懂为师!哎,这随便捡来的剑就是不如原来的听话,愁人!」 「哈哈……」听他还当真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气,宴月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真的是被钟离恪师门的强大逻辑征服了,一时竟觉得吐槽他们都是件不应该的事,不过说起钟离恪的剑…… 「你的剑……」 她本想说在她这里,若是钟离恪想要可以拿回去,只是话刚说了个开头就忽然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少扯淡!你那破剑打哪捡的扔哪儿去,别赖给我们天地无极宗!」 据说很忙碌的代理宗主姗姗来迟,一如既往顶着肾虚脸。安白衍站在门口没好气地瞪向钟离恪,以及他脚底的那剑柄。 见钟离恪还当真就在那剑柄上站得稳稳的,他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装什么蒜,师父又不在,你还不从剑上下来,装给谁看?」 「我不!」钟离恪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我徒弟说了,我最是顶天立地一诺千金,你休要破坏我在我徒弟心中伟岸的形象。」 听到这话,宴月月下意识地朝杜同看了下去,只见他虽然很努力地憋着笑,但肩膀的抖动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随着他抖动的动作,原本在他肩上笑到打滚的小白狐也站不稳了,眼看就要滑落下来,凭空伸出一只大手来把它拎了起来。 「嘎啊?」久违地又能亲近师父,白小五顿时高兴坏了,它不断用自己的脑袋蹭着钟离恪的手,间或发出撒娇的声音,那惹人怜爱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昔日那高冷少年的影子。 「五弟!你在干什么?」先前被杜同那句「师父」震惊到失声的猹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大叫道,「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肖想我的主人?」 「是啊五弟!那可是你三哥的专属!」参老二很懂它的三弟,也跟着帮腔道。 「嘎啊?」白澜月趴在钟离恪的肩头疑惑地偏着头,眼眸泫然欲泣,似乎在询问钟离恪猹说得是不是真的。 眼看他为了争宠连岑双双的招数都学来了,宴月月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然而这场疑似「海王翻车现场」的场面瞧着还真有意思,她也忍不住懂了一点点钟离恪吃瓜的快乐,视线忍不住落在钟离恪身上想看他会怎么做。 只见「海王」一点也没把小狐狸的可怜样看在眼里,伸出另一手拎起猹,然后直接把手里的小狐狸丢到了地上,弹指一挥,一阵白雾过后,那白狐狸就恢復成了白髮红眸的少年清冷孤傲的模样。 突然就这么曝光了身份在人前,白澜月一时傻眼。 做狐狸的时候可以撒娇卖萌,但变成人形后白澜月的包袱很重,想到自己先前在做的事情,他顿时羞耻心爆棚。尤其对上宴月月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恍惚察觉到,自己似乎早就暴露了。 少年心性又脸皮薄的小白狐立刻觉得躁得慌,匆匆低着头跑到门外躲着去了。 「五……咦?我五弟呢?」猹被拎着晃了一会儿头晕眼花的,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却不见了小白狐,它瞪大眼,四处扒拉着想找刚才的小白狐,下一刻它的主人就凑了过来。 「我见你不喜欢它,就把它杀了。今晚给你吃狐狸肉,开心吗?」好主人一副十分疼爱它的模样,温柔和蔼地问。 猹顿时一副被雷噼到的表情:「真……真的吗?五弟它……」 「嗯,死了。」没良心的主人一本正经地说。 「哇!五弟!」猹挣开他的手,捧着脑袋一路哭着狂奔出去了,小人参精尽管觉得不对劲,但它也很紧张五弟的事,很想找老大一起商量,也跟着追出去了。 两个小傢伙先后经过了躲在门口的白髮少年,甚至猹还差点撞到了白澜月的大腿。 「三……」白澜月差点脱口一句「三哥你去哪」,但他及时反应过来止住了声音,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猹一边哭喊着「五弟是三哥害了你」一边头也不回地跑了,后面紧跟着小人参精也跟着凄悽惨惨地哭喊着「五弟你好惨」。 白澜月:「……」 他就是有一点点丢脸罢了,还不至于说「惨」吧? 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傢伙走了以后,大人们总算能正经地在一起说点正经事,宴月月原想抓住机会问钟离恪从哪里找到的那传承,不过有人显然比她更着急。 「说吧,你这次回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安白衍皱起眉,「师父就快出关了,你不会是算到这个才特意赶回来的吧?」 第63页 「你瞧你说的,我都说了是我的剑自己走错了路……」 「那剑又不是天地无极宗出的,它会认得路?」安白衍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是吗?」钟离恪一点也没有「谎言」被揭穿的尴尬,竟然还认真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大概就是我的脚自动走过来的……」 「钟离恪!」见他一直插科打诨,安白衍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忘了,师父说过,但凡你再出现在天地无极宗,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话一出,宴月月吃瓜看戏的表情也一下凝重了起来,杜同和白澜月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顿时面色紧张起来。 「师父!」白澜月再也顾不得什么丢脸的事,匆忙跑进来道,「趁师祖还没出关,你赶紧先走吧!」 「是啊师父,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杜同也跟着劝起来。 宴月月不知道钟离恪和无极道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记忆中原着里一直说无极道人是个十分严厉的人,修道之人也素来注重承诺,既然他说了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对钟离恪当真是动了杀心的。 想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开口道:「你……」 「哎,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钟离恪像是被他们打败了一般,深深地嘆了口气,然后在几个人震惊的注视下缓缓从剑柄上踏下来。 双脚在天地无极宗真正落定的时候,几人就听到钟离恪似乎十分烦恼的声音。 「说起来,当初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代理宗主就轮到我了。如今我瞧着四师弟你干得挺好的,那老头应该……不会再惦记我了吧?」 众人齐刷刷地静默了,连宴月月也傻眼。 「不会放过你……就是这个意思?」 凡尔赛人一脸「不解」地反问道:「不然呢?」 「所以,」静默的人群中,唯有安白衍顶着那张熬夜过渡的沧桑脸阴沉地看着钟离恪,「你当初那么义正言辞地劝我留下来,果然就是因为这个吧!」 明眼人都看出安白衍快要爆发了,偏始作俑者还不知死活地认真解释道:「倒也不是,当时我瞧着死老头挺生气的,我要是带着你,他就当真不会放我走了。」 「那师父,为什么不带我们?」杜同终于抓住机会问出了内心最大的疑问和不平。 「嗯……」钟离恪拖长了音,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好大一会儿后才悠悠地开口,「我穷,养不起你们,你看我连宠物都托好邻居养了。」 宴月月:「……」 大哥,这话你自己信吗? 第35章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狗男人…… 钟离恪那番敷衍的话, 不止宴月月不信,他的徒弟们也不信,安白衍更不信。 于是师兄弟与师徒久别重逢的再会几乎都要成为了钟离恪的□□大会, 但话说来说去都是责怪钟离恪不带上自己, 那语气里的怨念都快溢出会客厅了。 「海王」终于也有点头疼了。 宴月月难得见钟离恪无措的样子,不由看戏看得入神, 一时也忘记自己的那堆事儿了,顺便还从他们几人的谈话中得知了一些《权御仙门》原着里没提到的事情。 原来钟离恪离开师门的事情, 就发生在顾清芳发动内乱之后。 顾清芳这女人能利用那么多男人为自己所用, 她的模样自然是一等一的。长得好看又有能力, 再加上是位高权重的长老, 当初很多男弟子心中都将她奉为女神。 钟离恪算是其中一个例外,他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顾清芳。 少年人天赋异禀, 自小便能看透很多凡人看不清的东西。他从顾清芳的眼中看到了太多属于上位者的欲望,野心,以及狠毒。 后来顾清芳果然发动了天地无极宗的内乱, 钟离恪作为无极道人这一方的人,自然加入了讨伐顾清芳的阵容。 那时顾清芳悄悄笼络了他的几个师弟, 趁他不备想要偷袭他, 被钟离恪干脆利落地反杀了。 钟离恪并不是纯粹的人类, 这一点他生来就知道, 也素来不认为自己是人类。 他没有人类那么丰富的情感, 一直与那几个师弟不亲近, 对于杀了他们也不存在什么内疚、难过的情绪, 为此,他的师父无极道人觉得他有些过于冷血。 「他们要杀我,我把他们杀了, 是我错了吗?」钟离恪不解地问道。 「你没错,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无极道人深深地嘆了口气。 顾清芳引起的内乱结束后的某一天,钟离恪悄悄地离开了天地无极宗。他性子本就沉默孤僻,在宗内友人不多,好像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去留。 只有他的徒弟们找他,唯一剩下的师弟安白衍也没日没夜地找他,直到最后无极道人说了句「各安天命」,又不许任何人去找他,这件事才暂时了结。 有人说钟离恪残杀同门手段很辣,被逐出了宗门。 有人说钟离恪原本就不是人类,这次内乱引发了他体内另一半的血觉醒,他去真正属于他的地方了。 当然也有些看热闹的,说钟离恪偷了天地无极宗的一堆至宝跑了。 神奇的是,外界这么多传言里,唯有最后一个说法得到了在场三位的认可。 听到这里,宴月月终于忍不住提出疑问:「为什么这么说?」 在她看来这个分明是最荒谬的啊……虽然她也曾经有那么一点点类似的猜测。 第64页 「因为那些东西原本就是他做出来的。」安白衍没好气地解释道,「水光镜,玉牌,这些风靡几大宗门的宝物本来就是他做出来的。他一走,再也没人能做出来了,我们也没法拿去卖,少了很大一笔进项,这和直接带走宗门至宝有什么区别?」 宴月月震惊之余这才恍然,难怪天地无极宗从来不肯把玉牌的制作外传,因为会做玉牌的人早就已经跑了。 不过经此一番,她觉得自己好像要重新认识钟离恪了,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直看得钟离恪都有些不自在了,才悠悠地嘆了口气。 「我真的很难想像……」 「想像什么?」钟离恪下意识地问道。 「就是你师弟所说的,你以前沉默孤僻的样子……」 钟离恪这回是真沉默了,脸色也很微妙,宴月月眼看这人脑袋上冒出一个「右哼哼」的表情包,刚才听说了那段往事后便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 「好啦,我现在见识到了,你可以不要沉默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许多,像是往日里哄顾愠时那样,钟离恪却是第一次听到,不免愣了下,随后意识到自己是被她当孩子哄了,顿时脑袋上的「右哼哼」变成了「左哼哼」,然后还变得更大了。 宴月月更乐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钟离恪竟然还怪可爱的。 宴月月在周围几个人怪异的注视下独自乐不可支起来,一直板着脸的钟离恪也无端有了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他挑了挑眉,正要问她到底在笑什么,宴月月手里的玉牌忽然响了起来。 「呜呜娘亲!出事了!小黑被抓走了!」 不是错觉,宴月月确信在玉牌里的顾愠说完这话后,对面的钟离恪眼神勐地一亮,脑袋上的表情包立刻被一个硕大的「坏笑」取代了,他整个人也跟着精神了起来,仿佛这一刻他期待已久。 又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这一刻来的。 宴月月:「……」 她决定收回前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狗男人,一点也不可爱! 原来顾愠听从宴月月的话带着小黑龙去上课,也没想让它喝酒,偏偏他的御兽老师尹老师很爱喝酒,每天上课都随身携带一个酒壶。 尹老师出身御兽堂,最喜欢这些生灵,向来对每一个灵宠异兽都十分温和耐心。 他第一次见龙族,很是兴奋地「邀请」小黑龙站在讲台,小黑龙很给面子地去了,然后那灵敏的鼻子自然闻到了酒味。 这下可好了,戒酒许多日的黑龙一下被唤醒了酒虫,竟然直接就开口问尹老师要酒。 尹老师向来是个对灵宠有求必应的,动作还很是殷勤,快得小顾愠都来不及反应,于是……惨案发生了。 狗男人……钟离恪紧跟着宴月月来到群英堂的时候,小顾愠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求他的老师把小黑放出来。 宴月月本来也是想帮他一起求情的,但她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一时也没脸说出这句话。 只见群英堂内如同狂风过境一般,桌椅被破坏了许多,地上有大片被火灼烧过又被水浇湿的痕迹,孩子们聚集在相对还算安全的角落,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总之,一看就知道必是黑龙又大闹了一场。 「娘亲!」小顾愠看到她,急忙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仰头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娘亲,你救救小黑,它也不是故意的……」 「宴老师!」 尹老师似乎也被吓到了,看到宴月月,他激动地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喊道:「这黑龙!是不是宗主在《天地万物》里写到的那只?是叫黑……黑垣是吧?可我记得它不是被封印在……」 尹老师这番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神就瞥见了宴月月身后跟过来的钟离恪,惊得他不知不觉松开了宴月月的手。 「钟……」 「尹肇!我说了多少遍不许你带酒来上课了!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代理宗主安白衍紧跟在钟离恪身后探出头,打断尹肇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 「安堂主!实在抱歉,这事都怪我!」尹肇着实是个善待灵兽的好老师,就算这个时候也不忘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不过这黑龙颇有来头,我不敢放它乱跑又不能拿它怎么样,所以先封印起来了……」 说着这样的话,他的眼神还是时不时飘向钟离恪,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最终不知碍于什么,还是放弃了。 「尹老师不必过于自责,这件事归根到底也是我没和你说清楚。」宴月月忍不住开口,「小黑对我们母子来说很重要,它犯的错自然由我来赔偿。希望尹老师能把它还给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听到她主动要赔偿,尹肇自然也松了口气,但随后想到这黑龙的来歷,他又忍不住把眼神转向钟离恪。 「这黑龙……」 「哦,」这会儿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的钟离恪慢悠悠地开口,「就是你猜测的那条,我把它放出来了。」 「为什么?」尹肇不自觉道。 「是啊,我也想问为什么?」宴月月跟着问。 因为什么? 钟离恪曾经是有很多理由的,比如他就是想看顾辰的儿子被老师训斥的场面,比如他就是想知道尹肇这个口口声声没有坏灵兽的老师会不会一气之下惩罚犯错的黑龙,又比如他很好奇他那个固执的师父见到黑龙被放出来后会有什么反应…… 第65页 但当他对上宴月月隐含怒火的表情后,突然一下子就觉得那些理由好像都不重要了。 「嗯……我觉得群英堂从几百年前就是这个样子,实在太老土了,不如趁这个机会翻新一下吧?当然,我出钱。」他看着宴月月愠怒的眼神,声音中不知不觉带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意味。 宴月月一腔怒火被堵了个刚好,脸憋得通红,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当真是十分生气的。 因为她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钟离恪这人,大概从一开始放黑龙出来就不安好心,再后来在漠河镇相遇又让黑龙开始酗酒,最后又偷走黑龙的储物袋强行让它戒酒——这一连串下来简直就是一个防不胜防的连环套,但这心精心设计了这么个计划却只是为了让黑龙搅和这个课堂,让她真的是觉得钟离恪这人显然脑子有病到极致。 她本想不管他给出了什么答案都要臭骂他一顿,但他却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让她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最后的最后,她只能无语凝噎地翻了个白眼,「你真的……好骚啊。」 钟离恪:??? 第36章 「哦?她身上有我的味道?…… 这场混乱最后由安白衍出面找钟离恪索要了一笔巨额修理费告终。 毕竟难得碰到这厮主动要出钱, 安白衍一点也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钟离恪大概也是难得对自己的行为有了那么点内疚心理,就这么老老实实地任由他坑了一笔钱。 「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难道真要在这里等师父出关吗?」 收到钱的代理宗主心情相当不错, 竟也心平气和地和钟离恪聊了起来。 还没回宗门就大闹了一场的人心情却不太好, 因为先前宴月月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你真的好骚啊」就没再理他了。 他看她牵起顾愠的手去找尹肇,好说歹说把黑龙放了出来, 然后转身就走了,从头到尾都没再给他一个眼神, 更没对他说一句话。 她这是……生气了?以后都不打算理他了? 这般想着, 钟离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心情变得很差。 「师兄……哦不钟离道友, 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安白衍不愧是和钟离恪从小一起长大的, 一眼就看穿某人心情不好。 虽然他也不清楚这狗师兄和宴月月有什么关系,但……管他呢!狗师兄心情不好, 他的心情就好了。 瞄了一眼发现钟离恪竟然一直望着宴月月离开的方向发呆,安白衍顿时恍然。 「说起来宴老师的容貌确实一绝,当年你离开太早了, 没看到后来她在斗法大会上夺冠时的样子。那真的是,惊艷了多少人的时光啊!那些年, 想要和她做道侣的人都可以绕天地无极宗好几圈了。其实就算你不说, 我也肯定会收留宴老师的, 毕竟消息一传出去, 就有很多宗门的长老争先恐后地把他们的孩子往这里塞……」 钟离恪许久没说话, 他看着自己硕果仅存的师弟眉飞色舞的得意样子, 忍了很久才忍住揍他的冲动。 「她住哪儿?」这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谁?谁住哪?」安白衍「茫然」得十分真实, 「你是问你的哪个徒弟吗?」 钟离恪冷冷一笑:「我刚才给钱好像给多了……」 「群英堂老师宿舍,丙字一号房!」飞快地丢下这句话,安白衍抱着刚到手的金银财宝麻熘地跑路了。 「师父, 」旁观许久的杜同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听说宴老师带着孩子来天地无极宗是你举荐的。」 白澜月接话道:「之前我还在她身上闻到了你的味道,师父……你和宴老师是什么关系啊?」 妖族少年耿直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却见对面的某人原本不悦的神色明显好了几分。 「哦?她身上有我的味道?什么味儿?」钟离恪兴味十足地挑眉看着自己的弟子。 白澜月愣了一下,他也就是鼻子灵,记得住师父的味道而已,但要真让他说出具体是什么味道,也着实为难了他这个词彙贫瘠的少年。 不过他是狐狸嘛,狐狸不就是——「……骚味儿?」 钟离恪:「……」 要这徒弟何用,还不如宰了吃了。 这般想的时候,他另一个徒弟杜同的玉牌忽然响了起来,里面传来宴月月颇为无奈的声音,伴随着猹老三和小人精嚎啕大哭的声音,越发显出她的疲惫。 「杜同,麻烦你带白澜月过来一下!」 「好的,宴老师。」杜同一如既往地还是那个殷勤好青年,接到这话以后立刻便准备带着师弟去「解救」宴月月,却不及防突然横出一只手臂来挡住了他。 「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还是我带你师弟去解释吧。」某人一副仙风道骨大义凛然的模样,煞有介事地弯腰拍了一下自己道袍的下摆,甚至还特别骚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鬓。 杜同和白澜月看得眼角直抽抽。 这会儿某人也不觉得徒弟没用了,整理好自己之后就朝后挥了挥手把无辜的白澜月整个捆了起来。然后仿佛没看到白澜月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这么大喇喇地朝着目的地奔去了。 被留在后面的杜同:「……」 嗯……师弟走得很安详。 ****** 却说宴月月带着闯了祸的小黑龙和被吓到的顾愠回了自己住的院子以后,本以为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结果老远就听到了猹和小人参精在抱头痛哭。 第66页 原来这俩小傢伙还在哀悼它们英年早逝的五弟…… 宴月月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白小五「失踪」的事。 「仙女姐姐……你莫要安慰我了……五弟……呜呜……」猹老三根本不信,还以为宴月月为了安慰他故意骗它。 「是这样吗?那五弟现在什么样子,可还好?」参老二虽然信了几分,但他往宴月月身后看了许久也不见有别人,一时间自然也觉得还是三弟说的对,就再一次哭嚎起来,「月月,你就别再安慰俺们了,俺还要给五弟起坟……」 「起坟什么情况?小五出什么事了?」刚刚醒酒的小黑龙顶着满脑袋问号询问道 「什么?!小五怎么了?」小顾愠也跟着慌张地问。 眼看场面再一次要混乱起来,宴月月实在没法,只好连同了杜同的玉牌让他带白澜月来解释一下。 不过她没想到,她叫的是杜同,却是钟离恪把白澜月带来的。 「好邻居,这事都是我这徒儿闯的祸,我带他来请罪了,他在这随你处置,直到你高兴为止,我绝无二话。」 好邻居一如既往地展现了他「温和」「大方」的品性,把自己的「爱徒」双手奉上只为让邻居心情好一点,宴月月也确实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不是高兴,就是……被这人给气笑了。 因为她竟然在这人的脑袋上看到了一个「可怜」的表情包,显然他此举是真心实意想来讨好自己的。 「你要不要脸啊!明明是你自己嘴欠惹出来的事,关你徒弟什么事?」 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人实在忍不住吐槽起来,看到白澜月被链子捆住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她又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还不给他松绑,看孩子委屈成啥样了?」 「哦!」钟离恪宛如听话的好孩子,一口一个指令,飞快地收回链子把白澜月释放了出来。 「主人!」猹的眼角还挂着泪,好奇地探过头看了一眼多出来的白髮少年,「仙女姐姐说这就是五弟……是真的吗?」 「这个啊……」钟离恪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摺扇遮在嘴边,藏住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你叫他一声五弟,看他应不应你?」 这话说完,猹还在犹豫,小人参精已经率先凑到白澜月脚边仰头叫了起来:「五弟!原来你已经修成人形了啊!好厉害!」 白澜月大抵是已经被钟离恪这连番操作弄得身心疲惫,此刻竟也顾不上什么羞耻心了,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 「我是半妖……本来就有人形。」 宴月月倒是第一次知道他是半妖,不免多看了一眼。 途中眼神她不小心对上了钟离恪,就见这人难得没吃瓜,此刻正悄无声息地盯着自己,脑袋上竟然还飘出了一个冒着粉色泡泡的……「可爱」表情。 宴月月:「……」 砖家是不是又中毒了? 「啊?这真的是五弟?」猹急忙伸爪子胡乱地抹掉脸上的眼泪,双眼晶亮地凑到白澜月脚边仰头欣喜道,「五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好五弟!」黑龙飞过来抬起爪子在白澜月的肩膀上拍了拍,「看来你不仅变成了人形,脑子也不傻了,这是好事!」 顾愠显然也十分贊成,立刻接话道:「对哦,小五不仅不傻了,还可以变成人,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很多游戏啊!」 不提「傻」还好,这一说,白澜月又想起自己先前在三巨头跟前卖萌求关注的日子了,顿时又整个人都不好了。 宴月月眼瞅着白澜月脑袋上冒出了一个「裂开」的表情包,并且逐渐还壮大了起来,急忙出声打断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现在你们都知道小五没事了,都放心了吧?不要再鬼哭狼嚎的了。」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小黑龙点点头,而原本鬼哭狼嚎的猹老三和参老二早已经欢天喜地地围着新出炉的「五弟」维繫兄弟感情去了,连顾愠也对白澜月充满好奇心跟着一起围了过去。 主要是他们之前的朋友里都没有人形的,这会儿见了白澜月不免新鲜感十足,都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 诸如「五弟你是什么修成人形的」「人形可以维持多久」「变回原形为什么不能说话」之类……总之,换白澜月被缠上了。 虽然场面依旧有点混乱,但宴月月总算解脱了,她松了口气正想先回屋去休息会,余光就瞥见屋子里还杵着个人,她不由停下脚步。 转过头就看见这人面上一副「你不理我我很失落」的表情,不仅如此,他脑袋上竟然还冒出一个「苦涩」来! 宴月月:「……」 狗男人,你苦涩个鬼! 「哼!」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她掀开帘幔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再也懒得理他了。 徒留钟离恪满头问号乱飞。 不对呀,他刚才可是特意照镜子练习了的……难道看起来还不够可怜? 第37章 「是不是该算算你偷看我洗…… 这天晚上, 宴月月睡得并不好。 确切地说,这大概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做梦。 梦中先是出现了白日里钟离恪一掌捏碎「灯芯」的那一幕,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灯芯」的粉末化成萤光飞向自己, 最终汇聚成了一个个记忆的光点—— 清月圣女是孤儿, 因为父母都是风云阁的弟子,她理所当然地在风云阁长大。 第67页 她的父亲是荀苍上人的师兄, 在一次对抗魔族的战斗中为救荀苍牺牲了,母亲与父亲鹣鲽情深, 把女儿託付给荀苍之后也跟着去了。 那时清月圣女还只是个名字叫宴月月的小姑娘, 她的师父也还不是风云阁的阁主。 甚至那时候的风云阁也只是个小有名气的修仙门派, 不过因为一直传闻阁中有传承了几百年的圣物, 风云阁也算占有一席地位。 宴月月自幼受到的教育中,圣物是伟大的, 是尊贵的,是不可违抗的。 整个阁内都将金屏琉璃樽视为天,唯有小小年纪的宴月月十分不解。 她不理解, 这个修仙世界,不应该是人类利用灵器吗?为什么这些人都要疯魔一般被一个灵器操纵? 直到那一年她的师父终于如愿成为阁主, 她身为新阁主的大弟子, 负责在继位大典之前看守圣物,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圣物」本尊。 宴月月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投生到这个世界的, 尽管她外表年纪小, 实际心智早已成熟, 可以看透很多她这个年纪本来不该懂的事情。 比如她知道他的师父当初明明可以救她父亲, 但为了下一任阁主之位,故意延误了父亲的救治。比如她知道她的母亲其实并不是真的自我了结,而是知道了父亲死亡的秘密, 去找荀苍算帐的时候被荀苍失手误杀了。 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投生到这个世界以来就多了的金手指,可以在每个人的身上看到奇奇怪怪的表情包。通过这些表情包和那些不知道是谁给的註解,她可以看穿风云阁光鲜之下所有黑暗的真相。 她在那散发着金光的透明杯子里看到了一个灯芯一样的东西。 那灯芯照亮了整个杯子,让它看起来更加晶莹剔透,甚至还隐约带了点神圣的感觉,可宴月月却只看到灯芯上包裹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上面竟然还飘着一个「飢饿」的表情包。 当然,后来她才知道,那个表情,或许还可以解读成「饥渴」。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本体是一只魅魔。魅魔的魅术极擅长蛊惑人心,蛊惑修仙者成为她採补的对象并最终成为她的食物。 曾经有很多修仙者都抵抗不住她的魅术命丧她手下,直到她被元勛道人打败,魅魔带来的动乱才算结束。 魅魔肉身毁灭,只留一缕残魂被封印,后来不知怎么跑了出来,藏进了金屏琉璃樽内。 金屏琉璃樽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天材地宝,因缘际会之下到了风云阁。魅魔蛊惑了第一任阁主,从此金屏琉璃樽就成为了风云阁上下都敬重的至宝,圣物。 后来元勛道人飞升,这世上似乎再没有人记得魅魔的存在,魅魔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魅魔没了肉身,就只能占用别人的躯体行事,她偏爱年轻貌美的女子,每一次被选中的所谓「圣女」,就是被魅魔看中的阁中最美的女弟子。 宴月月之前的那位圣女之所以会死,也不过是因为魅魔「用腻了」,想换一个,宴月月就是她相中的继任者。 那时的宴月月虽然只是个连为父母报仇都做不到的弱小弟子,但她小小年纪对万事都看得通透,魅魔无法突破她的心房占据她的身体,便整日在她耳边诉说她父母的死,她与荀苍的仇怨。 魅魔说,只要宴月月让出身体,她就会杀了荀苍替她报父母的仇。 「不必,我将来自己会做到的。」 「小姑娘,你哪里来的自信?」魅魔嗤笑。 「我就是可以做到。」 后来宴月月当真夺得斗法大会的魁首,逐渐成为整个修仙界都鼎鼎有名的新秀。她终于突破了风云阁带给她的桎梏,可以打败荀苍为父母报仇的时候,却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杀了荀苍,她的父母也不会回来,而自己或许可以杀了荀苍,却难抵挡整个风云阁的追杀……或者说,难以抵挡这个从上到下都被魅魔渗透了的风云阁。 那一年,魅魔终于用腻了之前的身体,杀死了前任圣女,宴月月成为清月圣女。 她在一个夜晚偷走了金屏琉璃樽,将它扔到了罗剎鬼域,却没想到金屏琉璃樽确实是圣物,自己找了回来,并且魅魔还寻到了新的继任者——她那个飘着绿茶味的白莲花师妹。 魅魔选了新的圣女,自然也不会留下知道她秘密的宴月月,因此长老们决定杀死宴月月。 宴月月这一次终于不再沉默,她留下了金屏琉璃樽,将那承载了魅魔本体的「灯芯」偷了出来。 原本她打算将魅魔送到天地无极宗,找无极道人重新封印起来,但途中遇到风云阁不遗余力的追杀,她伤重之下无意中把「灯芯」弄丢了,再后来…… ****** 寂静的夜,天地无极宗里也一片静谧,除了三三两两负责守夜的弟子在院中安静地走来走去,连白日里最闹腾的御兽堂此刻也安安静静的。 丙字一号房里,白日里闹腾了一整天的空明山三巨头各自在自己的窝里睡得香甜。 黑龙的鼾声有点响,小人参精用两片叶子垂下来堵住耳朵。猹脑袋上的绷带今天託了它主人的福终于摘掉了,这会儿不知梦到了什么美事,正偷笑着在小床上翻身打滚。 再往里一点,小顾愠在他的小床上原本睡得笔十分乖巧笔直,嘴角也带着笑。不知道是不是和猹梦到了同样的好事,突然也咂摸着嘴偷笑起来,兴奋的小短腿把被子踢到了一旁。 第68页 深夜的闯入者很是嫌弃地经过他的小床,原本不打算理会的,后来不知想到什么,还是绕回来勾了勾手指,被顾愠踢开的被子又好好地盖回他的身上。 「啪」地一声,屋内所有的灯一瞬间都被点燃了起来,整个屋子灯火通明,闯入者顿时无所遁形。 或者说,他本来也没打算藏着。 「果然是你。」 顾愠的小床对面不远处就是宴月月的床,她手拿着水光镜缓缓从床上起身,转过头,面色复杂地看着脑袋上顶着「可怜」表情包的钟离恪。 见他一直不说话,宴月月也不问,自顾拿着那面水光镜继续看了起来,直到她忽然一件事来。 「这水光镜,是我第一次斗法大会夺得魁首时的奖品。」她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看穿什么事情,「可除了那一次之后,从来没有哪一届斗法大赛有这个奖品了,为什么?」 钟离恪面上一怔,随即忽然笑了起来。 「那不是斗法大赛的奖品,是我特意做来送给你的。」 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宴月月的面色很平静:「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你的眼中写满了故事。」钟离恪像是生平第一次那么认真,干脆走上前在她的床边坐下,一手撑住下颚眯起眼,仿佛怀念一般聊起了那段往事。 在遇到宴月月以前,他从没将风云阁放进眼中过。 只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却又十分弱小的无能之辈,一眼望去就可以看透他们的本质。像是一团烂在淤泥底部的莲藕,就算将它连根拔起,也永远清洗不掉缝隙中混杂的污泥,可偏偏在这样的污泥之中,却诞生出了一朵真正不沾染污泥的莲花…… 「等等。」听到这里,宴月月顾不得礼貌问题,皱眉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要做莲花,你换一个。」 钟离恪:「……莲花怎么你了?」 「我不管,你哪怕说我是一颗白珍珠都行!」宴月月心情不好,脾气也一下上来了。 「哦好吧,白珍珠……」 钟离恪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但不知为啥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他也完全没了刚才把故事娓娓道来的兴趣,就粗略地概括了那年的事。 因为对她和她身后的故事产生了兴趣,那一年他故意没参加斗法大赛,把冠军让给了她,并且还假借师父的名义把那水光镜赠给她。 「那时候你就料到水光镜还会回到你手里?」宴月月面露怀疑,「你真的能算到这么远的事情?」 「那倒不是,不过我想要的东西,总能想办法拿到手的。」钟离恪说这话的时候,倒是难得露出了本性里强势的一面,「就好像你弄丢的那个『灯芯』。」 听他说起这个,宴月月总算想起来,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你既然找到了『灯芯』,自然知道它实际是什么……里面的东西呢?」 那魅魔不死不灭,当初她也是苦于找不到彻底解决魅魔的办法,才会想去求助天地无极宗。 「哦,你说那魅魔?」钟离恪懒洋洋地挑眉,「旧时代的残渣罢了,被风云阁那群蠢老头哄久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多了不起的角色,我瞧着无趣,就送她走了。」 宴月月一时还没回过神:「走?走去哪?」 「她费那么大劲不就是想重获肉身修行飞升吗?我帮她省去了前面的步骤,直接让她的魂魄飞散上天了。」 宴月月:「……」 物理飞升可还行。 不过想到「噩梦」中困扰自己多年的魅魔终于消失了,宴月月心中着实松了口气,她看着面前脑袋上浮着一个「得意」表情包的钟离恪,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却突然又觉得好像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尽管你可能只是为了看热闹,但你确实帮了我的很大的忙,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钟离恪。」 她这话说得太过认真也太过郑重,倒让钟离恪有些傻眼,脑袋上的「得意」也很快被一个「骷髅」取代,但宴月月已经无心再去分辨这人到底想做什么了。 「不过我这短暂的一生似乎也给你带去了不少乐子,如此……我们是不是算扯平了?」 钟离恪愣了下,他原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宴月月过于平静的表情,他一时也慌乱起来,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哦……」 「那现在,」原本面无表情的女人脸色忽然多了分愠怒的神色,直接把手上水光镜朝他的脑袋丢了过去,「是不是该算算你偷看我洗澡的事情了?」 啊这…… 钟离恪手快地接住了水光镜,脑袋上「骷髅」也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衰」。 哎呀呀,其实他也就看过那么一次嘛! 每天都。 第38章 呸!老不要脸的!…… 钟离恪绝对是个天才——褒贬意义上都是。 尽管内心十分羞耻, 但宴月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要重新认识这位「好邻居」了。 先前说过,水光镜的作用大约就像是一个摄像头, 而镜面本体就是它的储存卡, 上面有许许多多的「视频」可以点开查看。 宴月月翻开自己那面水光镜的时候才发现,在右上角竟然还有类似「歷史浏览记录」的功能, 最上面的是被「浏览」次数最多的视频。 想着这面镜子这些年来一直在钟离恪手中,那这个「浏览记录」的主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出于好奇心, 宴月月想知道是什么场面这么吸引钟离恪, 便点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 第69页 「可是你穿着衣服呢……」被质疑偷看洗澡的某人底气不足地为自己辩解,「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吧?」 宴月月又被气笑了:「你还委屈了是吧?!」 画面中的确没有她真正洗澡的过程, 但从她开始脱下第一件衣服盖住水光镜开始,直到她洗完澡穿上衣服重新捡起水光镜这段过程中的声音都被记录下来了。 包括她洗澡时的水声,以及……洗澡时无聊哼歌的声音。 明明画面只有开头和结尾, 中间全是声音,这个无聊的人却能把这一段「浏览」到次数置顶, 可见当真是对这一段十分喜爱呢! 被羞耻心笼罩的宴月月越想越恼, 尤其是对面那人竟然还一脸振振有词地说自己就是从这里醒悟到了水光镜不能「调整」镜头的致命缺陷, 所以后面还做了修改…… 说到这里, 钟离恪不免又眉飞色舞起来:「现在, 就算你拿衣服盖住它, 它也照样可以透过衣服……」 「去死吧钟离恪!」 恼羞成怒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从床边抓起了自己上课时用的剑——正是钟离恪原来那把, 朝着钟离恪刺了过去。 这剑也是有灵性的,尽管还没有什么剑灵之类的出现,但它面对这个抛弃了自己的前主人, 分明表现出了比以往都更强烈的斗志。 钟离恪自然没傻到站着等死,随手把剑抬出来挡了一下,只听「啪」地一声,钟离恪手里那把「路上随便捡的」剑就被一下噼成了两段。 「哇哦……」钟离恪挑眉看着宴月月手里的剑,「黑荼在你手里倒是比以往要兇悍许多!」 黑荼正是这把剑的名字。 他不说还好,一说又提醒了宴月月自己握着的剑也是这人的。一时间她竟有一种钟离恪在自己身边无孔不入的感觉,不由气闷地哼了声,脑子一热把那剑朝他丢了过去。 「谁稀罕?还给你的!」 给过之后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眼下没有武器能暴揍钟离恪了。她急忙满屋子找起其他武器来,很快她就瞥见顾愠的床边挂着一把剑。 那是她从赚钱酒馆带出来的剑,因为顾愠还太小暂时不能用,就先挂在他的床幔上了。 宴月月快步走过去摘下那柄剑,冲着刚接过剑的钟离恪冷冷地抬了下下巴。 「不要打扰小傢伙们睡觉,你!跟我出去单挑!」 「等等!」钟离恪回过神,略有些犹豫地看着她手中的剑,「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它放下……」 被羞耻与恼怒充斥的宴月月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红着眼道:「怎么?你难道要说我手上这把也是你的?」 眼看她这会儿实在没法沟通,钟离恪只好闭上嘴,老老实实地拎着黑荼往外走。 群英堂的教师宿舍偏居天地无极宗的东北角,这一代是专门造出来供老师住宿用的,有甲乙丙丁个院子。 宴月月虽然只住在丙字院的壹号房,但丙字院暂时也只有她这一人住,因此这会儿院子里也没其他人,只有她和钟离恪一人一剑遥远对立着。 哦不对,还有半夜不睡觉趴在丙字院的大树上看戏吃瓜的师兄弟二人。 「哎,这是要打起来了?」眼看他们剑拔弩张的,杜同兴奋地戳了戳师弟的手臂道,「师弟,要不要现在赌一把?我押一千灵石,赌宴老师赢!」 他身旁的白髮少年冷酷的小脸上写满不解:「你对师父这么没信心?」 「呵呵……」杜同朝师弟露出了一个「你还是太天真」的笑脸,啧啧有声道,「那我可真是太有信心了!」 杜同作为钟离恪的第一个徒弟,实际上也算是钟离恪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他从五岁开始就跟在钟离恪身边了,比起白澜月,他对钟离恪的了解自然更深。 想起幼年时动辄就被师父吊起来教训的那些噩梦场面,杜同哀嘆般地嘆了口气。 没错,所谓被钟离恪「拉扯」大,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拉和扯。 同样被钟离恪「拉扯」大的白澜月大约还是被拉扯得少了,对于自己的师父竟然还存在不小的孺慕心理,眼见院子里的钟离恪竟然只顾着挡宴月月的招式却不还手,不免担心了起来。 「师父为什么不还手啊?」 「这你看不出来?他肯定是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惹宴老师生气了,现在正心虚呢!」杜同嫌弃地嗤了声,随即又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竟然会觉得心虚……也不知道他到底对宴老师做了什么?」 杜同这般嘀咕着的时候,院子里的宴月月已经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剑术法术都一股脑地朝钟离恪用了一遭。 她这两天刚融合所有的记忆,些许法术使用起来有些生疏,但不知道是不是怒火加持,这会儿她的剑术可比当初夺得魁首时还要厉害几分。 钟离恪也从原本的惬意闪躲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不过真让他还手,他还是不太乐意的。 「好邻居,你解气了吗?」见她终于停下来喘着粗气,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宴月月确实打累了,把剑杵在地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本来想说先放过他的,但当她看到这人脑袋上的「哈欠」表情包,心中那一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疲累的身体也突然涌上了一股新的力量,她甚至感觉自己下一剑就可以杀了他了。 「你……你给我认真点!」 第70页 这话说完,她再续过来的剑术里竟已经真的带了几分杀意了,钟离恪的眼神终于沉了下来,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院子里的大树上若隐若现的一撮熟悉的白毛…… 真是徒弟到用到的时候才知道好! 钟离恪眉头一挑,右手一挥就把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徒弟从大树上拉扯了下来,还一串串了俩,杜同和白澜月一同被捆在一起,重重地朝地面落下来。 「哎哟!好痛!」 「我的屁股……阿嚏!师弟你尾巴的毛戳进我鼻孔了!」 师兄弟二人的声音突兀地打散了宴月月心头的那股气,她看着院子里狼狈的白澜月和杜同,一时间竟恍惚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意外心平气和的,像是刚才拿着剑追着钟离恪喊打喊杀的人不是她一般。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师兄弟俩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番,最终将疑惑的眼神转向钟离恪。 「师父,宴老师她……」 「咣当」一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打断了杜同没说话的话,几个人齐刷刷转过头去,只见宴月月不知何时丢了手中的剑,正一手撑着树干,另一手撑着额头,眼神也逐渐趋于茫然。 「我怎么有点……」 这话没说完,她整个人就顺着树干倒了下去。 钟离恪的动作却比她更快,飞速掠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低下头就见她已经闭上眼沉沉睡去,他皱眉握起她的右手扣住脉门,没一会儿,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师父!」眼看「战事」已休,杜同麻熘地凑过来,好奇地问,「宴老师怎么了?」 「没什么,打累了。」钟离恪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剑,状似不经意地朝两个捣乱的徒弟道,「你们没别的事快回去吧,她一个单身女子住的地方,你们两个在这里不合适。」 伴随着这话,不等杜同和白澜月有反应,他就直接把两个徒弟都原地都拍飞了出去。 「狗师父!」在院子外又紧急落地摔了屁股的杜同忍不住咒骂起来,「我们不合适,你就合适了?!呸!老不要脸的!」 白澜月这次倒是反应很灵敏,空中就恢復了原形敏捷地落了地,一点也没摔着,不过它也觉得自家师父那话不要脸的很,便使劲点头对师兄的话表示贊成。 「不过算了。」杜同忽然又笑了起来,「我看宴老师这次气难消呢!明天继续来看热闹!」 「嘎哈!」小白狐继续点头。 「师弟你怎么还不变回来……做狐狸上瘾?」 白澜月:「……」 好像是有那么点。 却说院子里,赶走了两个徒弟的钟离恪把宴月月抱起来送回床上,这才又回到院子里。 那柄宴月月从赚钱酒馆带来的剑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在萧瑟的秋夜里越发显出几分孤单与苍凉来。 它是一柄宝剑,从材质到做工五一不精细,让宴月月一眼相中它的那些雕花的雕工手艺也早已失传千年。 它是一柄有千年歷史的剑,也是一柄……饮满了鲜血的剑。 「斩云,」钟离恪走过去把地上的剑捡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剑身上映出来的自己的赤红双眸,突地笑了,「你想杀我就自己来,何必脏了她的手?」 「斩云」突然发出「嗡嗡」的声响,似乎在回应着什么,钟离恪一言不发地拿起剑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赤红的鲜血沾染到锋利的剑身上,很快被吸收干净。 剑身再一次轰鸣起来,渐渐地,在它的上方凝聚成了一个黑衣男子环臂抱剑的模样来。 「钟离恪。」「斩云」孤傲地睨了握着自己的人一眼,「你怎么还没死啊?」 闻言,钟离恪面色丝毫不变,甚至还认真地挑了挑眉:「我知道了,等我死了让我徒弟再放你出来,我先把你弄回去……」 「你!」斩云面色一噎,他只是一个嘴拙的剑灵,又被封印了多年,哪里是这个能说会道的人类的对手,一时也只能干瞪眼,「你为什么现在才放我出来?」 「啊?早点出来你又能干什么?」钟离恪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还嫌这破剑灵出来早了呢! 要不是宴月月提前拔出了剑,他是当真不想这么早放这货出来的,倒也不是说这傢伙没什么用,实在就是…… 「能干什么?!」听到这话,斩云顿时亢奋地表示,「能帮刚刚那个女人一剑毙了你啊!你知不知道,一开始她把老子□□的时候,我一看是个女人,都要气死了!然后一看她要杀的人是你!哎哟这不是巧了嘛!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我被封印了几百年,外面的世界真是变化很大啊!你小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那女人真是深得我心!我决定让她做我的主人了!」 钟离恪:「……」 果然,还是该把这货塞回去才是。 第39章 为什么这个世界好看的男人…… 自从拿回自己当年身为清月圣女的记忆后, 宴月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 虽然因为「洗澡」被偷看的事情让她恼羞成怒和钟离恪狠狠打了一架,但大概是打得太累了,这一觉她睡得很好, 醒来后也只觉得神清气爽, 仿佛眼前遇到再大的难题都能处变不惊—— 「女人,你终于醒了?我都默默背了几十遍御剑诀了……」 第71页 ——个头。 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床边站了个陌生男人, 宴月月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尽管仔细看下来这男人生得很不错,俊朗的眉, 一双狭长的桃花, 挺直的鼻樑, 薄唇微启略有些惬意的模样。他长发束冠, 额头带着一枚镶着宝玉的缎带,身上穿着一件精緻暗纹的黑色长袍, 整个人透着一种邪气的俊美来,又隐约有种世家传承的贵公子的感觉,但宴月月还是很不悦。 「你是谁?」 她这么说着, 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枕头下想摸自己的武器,却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已经把黑荼丢回给钟离恪了, 至于她的另一把武器…… 「你在找我吗?」 看她眼神正朝着某个位置看去, 「贵公子」挑了挑眉, 「飘」过去把那把剑递了过来, 甚至还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我之前就想说了, 虽然我尚未开刃, 但我身上的煞气很重, 放在孩子的床边会让他做噩梦的,对他的成长不好。虽然这个小子瞧着将来也是个人物,但现在他还太小了承受不住煞气……」 什么鬼……这个不开口就是贵公子, 一开口就全碎了的男人到底是谁? 宴月月一脸茫然地接过剑,却也一瞬间忘记自己要找剑是为了干嘛了。 她在这男子的身上没看到任何敌意,甚至他好像不知为何还带了那么点要讨好自己的意思,再一看这男子居然是以一个灵魂状态「飘」在空中,她混乱的大脑把这人说的话总结了起来,总算勉强得出一个结论。 「你……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它?」 「对!」见她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话,斩云剑很是欣慰地开口,「我就是斩云,虽然你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鑑于你和我有共同的敌人,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你现在的剑术不错,不过要想完美地驾驭我还是有一点点困难的,所以你才会昏睡这么久……」 罗里吧嗦的男人继续絮叨起来,宴月月却已经没心思去在意他在说什么,因为「斩云」这个名字就已经让她震惊了。 斩云剑是修仙史上着名的一柄邪剑,也是歷史有记载的第一把产生了剑灵的剑,它也曾经是修仙人都趋之若鹜的一把宝剑。 后来宝剑沾了太多血,剑灵生了邪心入了魔,屠杀生灵无数,那剑就被封印起来,再无所踪了。 以上都是宴月月失忆之前作为「清月圣女」所知道的关于斩云剑的故事。 如今的宴月月虽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是再一次穿越的,但她清楚地记得斩云就是《权御仙门》原着里男主顾愠后来用的那把剑,而且斩云也并不是什么邪灵,他是…… 「怎么样?」滔滔不绝的剑灵总算说完了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出声唿唤宴月月。 「啊?」被打乱思绪的宴月月茫然地开口,「你说什么了吗?我刚才在想事情……」 「我说,按照我的法子刻苦训练,练个百八十年,你不仅能完美的驾驭我这样的宝剑,甚至都能一剑毙了钟离恪!」斩云顶着那张贵公子一般的脸振振有词。 「哦,大可不必,我又没想真的杀了他。」宴月月不感兴趣地揉了揉鼻樑,「我昨天把他打了一顿已经解恨了。」 「贵公子」立即惊唿起来:「为什么!只是打了一顿竟然就解气了?这世上竟然有人不想杀钟离恪?!我不信!」 宴月月:「……」 感情他那位好邻居本事大着,能气死人,还能气死龙,如今竟连剑灵都被他得罪了? 不过这个剑灵……真的好啰嗦啊! 受不了斩云在自己耳边滔滔不绝的嘀咕,宴月月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刚过去一炷香。」剑灵宛如一个精准的报时器一样说出现在的时间,不过依然不敢他废话多的毛病,「本来那小孩醒了以后要叫你起床的,钟离恪跟他说你昨晚太累了要多睡一会儿。那小孩就说自己去上课,不过钟离恪今天突发善心,竟然主动提出要带那小孩去上学。说起来那小孩是钟离恪的儿子吗?怎么那么听他的话……」 「什么?!」 从一大堆废话中听出了好几个重点来,宴月月顿时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起来,快速给自己换了衣服就要去群英堂看看情况。 然而她刚站到门口,远远地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小顾愠天真好奇的声音。 「钟离叔叔,昨晚你和我娘亲到底做什么了,怎么到现在都不醒?」 「哦,进行了一场大人才会有的切磋。」钟离恪懒洋洋地开口。 「什么是大人才会有的切磋?」好奇宝宝小顾愠继续道,「是像我和方明远那样的吗?」 方明远是顾愠的同学,据说是某个小宗门掌门的儿子,也曾是班里欺负顾愠的主力军之一。 后来一次顾愠在实战课上抽到了他为对手,小顾愠看起乖巧善良,其实下手心黑着,直接把方明远的衣服都给烧没了。 方明远光着屁股的样子深深刻入了全班师生的心中,自此丢脸得不行,再也不敢招惹顾愠了。 这种「乐子」,拥有水光镜的钟离恪自然是早就看过了。如今听顾愠这么一说,他不免又想起了宴月月指责自己偷看她洗澡的事情,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他又没有真的看到,还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真是亏大了! 第72页 哎!做个好邻居真难! 「嗯,」这人沉吟了一下,臭不要脸地开口,「还没到那么大人的程度吧……」 毕竟他还没看到无遮挡的……虽然,若隐若现的画面也十分香艷就是了。 「哦……」小顾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傢伙小心思多着呢,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嬉笑道,「那钟离叔叔要加油呀!」 加油什么,加油看到无遮挡版的? 这般想着,钟离恪不知不觉竟露出了些许神往的表情来,不过很快他的「美梦」就被忽然冲过来的剑给打断了。 剑气划过空气的声响十分细微,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迅速抱着小顾愠离开原地,然后就见自己先前站着的地方插着一柄眼熟的剑。 那个忘恩负义的,刚被解除封印就嚷嚷着要宰了他的剑灵正浮在空中,得意地沖他扬起了笑脸。 「钟离恪!我的新主人刚刚对你产生了杀意,我也只是奉主人命令罢了,可不是我忘恩负义啊!」 紧跟着过来的宴月月闻言,顿时嘴角抽了抽。 「我什么时候有杀意了?你别瞎说!」她顶多,就是有点手痒想揍钟离恪一顿罢了。 「怎么会?你冷静地想一想,这个可以有的!」斩云飘下来凑到宴月月身边,「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看他臭不要脸的样子,你不现在宰了他,以后就只能被他耍得团团转了!」 看来这剑灵当初一定被钟离恪骗得很惨吧…… 看着他悲愤交加的样子,再也找不出最初那贵公子的感觉了,宴月月不知为何竟有些同情起他来了,但她又不愿再引起斩云旺盛的倾诉欲,只好转身看向钟离恪。 「你……都对他做了什么?好好的剑灵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做了什么? 事情太遥远,其实钟离恪也记不大清楚了。或者说,被他坑过的生灵太多了,他怎么可能会一一记得? 唯一有那么一点点印象的事情……「他让我替他找个媳妇儿。」 宴月月:「……」 这波,这波是剑灵为难人了啊! 「所以……找了吗?」小顾愠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和斩云打过招唿了,这会儿并不惊讶,只是好奇地等待钟离恪的故事后续,并奇思妙想地开口,「剑灵的媳妇儿……应该也是另一把剑的剑灵吧?」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就找了他的同类,他一开始也挺高兴的,但他一高兴……」 斩云一高兴,浑身的煞气四处蔓延,引来了无极道人的注意,然后这柄被世人称为「邪灵」的剑就这么被封印了。 一封印就是几百年,等到他终于再被释放出来,也不知道当初他的媳妇…… 钟离恪的话也将斩云带回了当初那段回忆,剑灵原本骄傲冷峻的脸逐渐变得低沉失落起来。 剑灵有泪不轻……不对,剑灵虽然没有眼泪,但斩云也着实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他低下头兀自哀嘆着,余光却忽然瞥见小顾愠的腰间别着一样似曾相识的东西。 「媳……媳妇儿?」 今天顾愠上的是兵器讲解,老师让每个孩子带一件自己喜欢的武器去,老师会一一讲解武器的来歷和用法。小顾愠没别的武器,就这一把当初在空明山时钟离恪送给他的宝刀,他就挂在腰间去上课了。 这会儿斩云所喊的「媳妇儿」正是他腰间这把刀,并且一边喊还一边冲着他飞了过来,小傢伙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不过还是没抵过斩云的动作,宝刀落入了斩云手里。 「就是这个!真的是我的媳妇儿!」贵公子癫狂般地捧着那宝刀傻笑起来。 宴月月的眼角也抽搐起来。 为什么这个世界好看的男人画风都那么奇怪啊?! 「闭嘴!」 耳边听着斩云还在碎碎念着什么,却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音替宴月月说出了心中的话,她愣了下,循着那声音望过去,就见斩云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穿红衣的清丽女子。 那句「闭嘴」就是她说的。 「我不是你的媳妇儿!」红衣丽人冷着脸,咬牙切齿地开口,「还有,放下我!」 啊这…… 宴月月呆愣地看着斩云捧在手里的宝刀,当真是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求助的眼神习惯性地又看向了钟离恪。 钟离恪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得她这个好脸,立刻就得意了起来,宛如开了屏的孔雀一般挑了挑眉。 「她叫破月,被制作出来就是和斩云作伴的,但她自己最讨厌被拿来和斩云做比较了,所以在斩云被封印以后,她求我把她带走……」 「所以,」宴月月忽然嗤笑出声,「你就把她送给我了?」 钟离恪轻笑着摇了摇头:「是她在空明山自己挑中了你,这是你的机缘,我只不过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这倒是让宴月月有些意外,不过更意外的还是……「你竟然那么尊重破月的意见?」 清月圣女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百年,自然也听过斩云和破月的传说。 斩云与破月,传闻它们由同一片精铁锻造,也是由同一个锻造大师亲手制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破月是由斩云剩下的一块精铁锻造的,所以只是一把小小的宝刀。据说是在斩云成名之后,锻造大师才想起这块废弃的材料将她锻造出来,本来期望破月也有斩云那样的灵气,但破月的表现却一直很平庸,既没有刀灵,也没有厉害的能力,仿佛只是这世界上随处可见的一柄宝刀罢了。 第73页 锻造大师失望之下就把破月刀丢弃了,最终它就落入修仙界成为了一个辗转各家的普通收藏品。 然而从来都没有人知道,破月刀竟然是有刀灵的。 「倒也不是,」难得被夸贊的钟离恪意外没有露出得意色彩,他只是眯起眼,认真地回忆着自己当年的心态,「就是斩云被封印前一口一个媳妇儿什么的,让我觉得不太爽,所以……」 「所以趁人家封印的时候,把人家的媳妇儿偷走了?」 「他是我从无极秘境里面带出来的,在那之前也不知道孤单了多久,我好心给他找来了媳妇,他却整日笑话我没人爱,招人嫌。」说到这里,钟离恪冷笑了一声,脑袋上也浮现出了一个「托腮」的表情包。 「那我也只能让他见识一下我是多招人嫌了。」 宴月月:「……」 难怪她总觉得斩云的性格有些似曾相识……也不知道是那在寂寞中变成了啰嗦鬼的剑灵影响了「沉默孤僻」的钟离恪,还是如今这模样的钟离恪教坏了剑灵? 或者,他们两个寂寞的灵魂互相吸引,又互相影响了? 咦!好像哪里怪怪的! 第40章 「我种的瓜,餵猪餵狗都不给…… 丙字院越发热闹了起来。 自从黑龙在课堂喝大了闯了祸之后, 空明山三巨头都跟老实了一阵子,大概是老实的日子过于无聊了,近来三兄弟又培养出了新的爱好——去找它们疼爱的「五弟」玩。 这天也是, 一觉睡醒的三兄弟压根也没发现院子里多了个剑灵, 爬起来就去找白小五了。 「五弟,这里你待得最久, 快带哥哥们参观一下!」猹老三向来是最小的那个,虽然有蚌四妹的时候昙花一现地当了一回哥哥, 但它还没咂摸出味儿来, 蚌精就被带走了, 因此这会儿才是它货真价实第一次当哥哥, 心中不免有些激盪。 「对对五弟,上次我去御药堂的时候还迷路了呢!你带我们熟悉熟悉路啊!」参老二坐在白澜月的肩头挥舞着触鬚。 「是啊五弟, 这里和我当年来的时候变化太多了……」黑龙围绕着白澜月一边飞一边四处探索起来,「不过御剑堂倒是没多大变化。」 听它这么说,原本被缠得脑壳疼的白澜月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大哥, 你也曾经在御剑堂待过?」 先前说过,黑龙是个一根筋的傢伙, 而这一根筋, 往往只用在了一件事上面——记仇。 正如它已经逐渐忘却了自己曾经的小弟聂泽的名字, 它其实也不太记得自己以前辉煌的日子了。可它却一直记得是谁打断了它辉煌灿烂的地头龙生活, 更加记得是谁将它封印了几百年。 「是来过, 老子还在这里住了一阵子呢, 要不是后来无极老头……钟离恪那小儿食言……算了!」 话说到后来, 原本照例想臭骂钟离恪一顿的黑龙似乎想起了什么般,忽然不再提这件事了。 白澜月正要再问,怀里的玉牌忽然就响了起来, 是杜同忙完了事儿又来邀请他一起去宴月月那儿看热闹……啊呸看他们的师父去了。 于是师兄弟二人连着空明山三巨头一起来到丙字院,就见着院子里忽然又多出一对男女来。 「这都是谁啊?」猹坐在黑龙背上,疑惑地捧着自己的脑袋瓜,「我就出去了一小会儿,仙女姐姐这里就有新邻居了?」 丙字院虽说现在只有宴月月一个人,但她一直认为院子是公共区域,因此一直告诫几个小傢伙以后还会有别的邻居,让它们不要破坏院子。 这会儿猹见着别的人,自然就想到了「邻居」这事上。 「看着不像啊……」参老二挂在白澜月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触鬚盪着鞦韆,一边继续用它八卦的眼光分析着院中的场景,「我看这两人倒像是来找谁算帐的……啊!难道钟离恪做了对不起月月的事,人家找上门来了?哎!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这个女人又是来干嘛的?」 刚准备替他师父辩解一下的白澜月:「……」 感情二哥认为师父和这个男人有一腿而不是女人? 小白狐的三观遭遇到毁灭级的打击,正有点懵,却见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飞速掠过去。 「咦,这不是斩云吗?」小黑龙飘荡着来到剑灵跟前,语气中带着老熟人一般的欣喜,「你也被放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眼见斩云正拿着一束不知从哪摘的花追在破月身后,黑龙啧了一声摇头嘆道:「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会追在女人屁股后面啊,没出息!」 这话终于引起了斩云的注意,高冷贵公子慢悠悠地转过头瞥了黑龙一眼,然后皱眉不悦道:「你谁?」 他这般表现的时候倒是难得符合他的外貌给人的印象,不过这份「高冷」也没撑多久,在听到小黑龙气急败坏地喊了句「老子是黑垣」之后,他明显愣了好大一会儿,紧跟着就是一阵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黑垣!你怎么变成了个小虫子?!」 士可杀不可辱,小黑龙终于出离愤怒了,然后不顾它小弟们的大喊原地变回了原形,咆哮着朝斩云沖了过去。 斩云当然不会站着挨打,意念操控剑就跟着黑龙对战起来。 一剑一龙,一个刚解除封印,另一个也几百年没舒展筋骨了,一时间打得惊天动地。 第74页 直到宴月月听到外面不对劲冲出来,看到的就是刚收拾得差不多的院子又被破坏了一遭,而原本在院子里的瓜田帮她收瓜的破月似乎也受到了波及,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破月是灵体,这伤口只存在了一会儿便很快消散了,但宴月月还是心疼美人受伤。 尤其破月脸上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十分习惯这种场面了,宴月月一时间就理解了破月刀为什么拒绝做斩云的媳妇了。 该死的直男剑灵,活该单身! 「钟离恪!」宴月月气愤不已地沖院中凉亭里正头顶「吃瓜」,嘴上也当真吃着瓜的某人喊了起来,「你把他们放出来的,你倒是管好啊!」 钟离恪眉头动了一下,一边依依不捨地啃着瓜一边含煳不清地开口:「他们都几百年没打过了,就让他们热热身……」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瓜就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抢走了,钟离恪愣住了,抬起头看向宴月月。 种瓜人把他吃了一半的瓜随手丢给刚跑过来的猹,无视了钟离恪脑袋上忽然冒出来的「委屈」表情包,冷冷道:「我种的瓜,餵猪餵狗都不给你吃!」 被当成猪狗的猹:??? 眼看宴月月说完就转身要去劝架,猹捧着主人啃了一半的瓜呆呆地站着,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最终它还是觉得主人最重要,举着瓜艰难地爬到桌上想把瓜还给钟离恪,后者却只是抬手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瓜。 「吃你的瓜吧,猪!」 猹一脸懵。 它到底做错了什么?猪又做错了什么呢? 说完这话的钟离恪可不管猹会想些什么,飞速起身将差点冲进去的宴月月拉了回来,把她按在自己先前坐的位置上以后才无奈地开口:「好,我去!不过……你别后悔。」 后悔什么? 宴月月一脸茫然,然后就见钟离恪脑袋上竟然久违地冒出了一个「握手」的表情图来,甚至他的话听起来也着实儒雅随和得很。 「怎么一个个戾气这么重,像我一样温文尔雅的,多好。再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许久没见,不如先叙个旧?」 喂,这话听起来就真的很欠揍啊! 都没打过瘾的黑龙和斩云一看罪魁祸首居然大喇喇地站在了他们中间,竟出奇地默契起来,不再对彼此出招,而是齐刷刷地对站在中间的「劝架人」发起了攻击。 连口中喊的台词都十分地默契:「呸!」 然后两个身影的战斗瞬间变成了三个的……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了起来。 此情此景,着实让院子里的宴月月嘆为观止。 「宴老师,那是谁啊?」吃瓜吃了许久才品出一点味道来,杜同来到宴月月身边好奇地问道。 「那是……」 宴月月正要解释斩云的由来,院子里的三道身影却忽然都停下了动作,宴月月也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天地无极宗是个灵气很充足的地方,这会儿那些灵气却一股脑地全朝着同一个地方涌了过去,甚至原本平静无风的院子都带出了一阵风。 这场面……宴月月站起身看向空中的钟离恪,后者也收回所有嬉笑的表情,认真地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是师祖……师祖出关了!」白澜月惊唿道。 原来自己的预感没错,真的是无极道人出关了…… 宴月月下意识地看向钟离恪,后者也凑巧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嘴掠身而去了。 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宴月月愣了下,原本心中还有些莫名的失落的,直到她在这人的身后看到了一个「勾引」的表情包。 宴月月:「……」 这人想让她跟上去就不能直说?那么个眼神,她差点还以为他要诀别了呢! 无极道人出关,自然是天地无极宗的头等大事。不过无极道人性格低调沉稳,不喜欢兴师动众的,因此宗内倒也没有准备什么盛大的仪式,只有几个有感知的长老齐聚无极宫门口,等待宗主出关。 无极宫是无极道人住的地方,说是「宫」,其实就是一个悬浮在半山腰的小院子。 无极道人喜静,因此作为他大弟子的钟离恪也确实曾经是个少言寡语的男孩。 几百年后的如今,那男孩曾经在无极宫生活的痕迹似乎还在,但当初的男孩却早已成长为了另一个模样。 宴月月出于隐秘的好奇心跟过来的时候,钟离恪恰好已经落在了无极宫的门口,而此时无极道人也走出灵气中心正式出关。 师徒二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眼神,但他们都太平静了,像是都早已料到了这一刻。 「师父,」曾经沉默孤僻的少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嘴上恭敬地叫着,说出的话却好似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把黑垣和斩云放出来了。」 闻言,无极道人眉头一皱:「你想做什么?」 「倒也不是为了做什么。」钟离恪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了,「原本我是想向师父证明,是你错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怎么证明这件事,想不到答案所以一直没来见你。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女人……她让我明白了人生在世,活着是为了自己,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事,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更不需要向一个一直在否定自己的人证明什么。」 第75页 听到这里,「有趣的女人」宴月月本尊嘴角抽了抽,她正纳闷钟离恪是怎么从自己的人生中得出这么「高大上」的结论的,就听到无极道人沉稳中透着无奈的声音。 「所以你已经做了决定了?」 「你说黑龙天生为恶,不能让它危害苍生,你说斩云入了魔成为恶灵,必须要被封印,正如你说,罗剎是魔中至恶,人人得而诛之……」说到这里,钟离恪忽然笑了,那笑容正是宴月月曾经见过的那般,带着孩子气一般的欣喜,明明该是很好的画面,但那双黑眸里一闪而逝的红光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我很听话,我封印了黑龙,封印了斩云,却没办法封印我自己。我成了失信的小人,又放逐了自己几百年,可师父,这世间的恶并没有因此减少一点点。」 无极道人没有说话,他似乎也被钟离恪的话难倒了,但宴月月却隐约明白钟离恪想表达什么。 既然世上已经这么多恶了,何妨再多他一个?或者,多加一条黑龙和一条剑灵? 可是……「钟离恪,你不是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钟离恪在笑着,砖家也似乎默认了他的心情一般没有任何表示,她却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 宴月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飞到钟离恪跟前,面对着他,认真又执拗地强调道:「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就恶,只有将所有生灵强行划分品性的人,那种人愚昧无知且自以为是,你不要听他们的……」 钟离恪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得意的,惬意的,自由而无拘束的,无论是人还是罗剎,是善是恶,都该由他自己决定。 「行了吧,把你得意的嘴脸收一收。」 清冷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在背后响起,打断宴月月发自肺腑的一段发言,她一时还沉浸在对钟离恪莫名涌上的心疼情绪,被打断台词以后立即很不爽地转过头:「谁啊这么不礼貌?」 「愚昧无知且自以为是的人。」无极道人看着面前满脸愤怒着想要保护他徒弟的少女,淡淡地挑眉道,「哦,这人还没礼貌。」 「老头!你听到了吧!」钟离恪一改先前的「悲伤」,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有人撑腰的得意来,「她说是你错了!」 宴月月:「……」 你们师徒的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第41章 「新」邻居 不等宴月月继续研究这师徒俩的画风, 那边天地无极宗的长老与各大堂主们都已经赶到了,这也是宴月月第一次有机会把这些「单位领导」的样子都认全乎。 天地无极宗的主要核心人物除了四大堂主以外,原本还有三大长老, 三大长老分别是执法长老, 执剑长老,以及执典长老。 每个长老掌管的权限也各不相同, 执法长老所带领的执法部就负责制定宗门的规矩,监督弟子们遵守门规, 以及处理触犯门规的弟子。 执剑长老顾名思义, 就是负责制造以及管理宗门弟子使用的武器的。 其实现在宗内弟子用什么武器的都有, 叫执剑也是宗内弟子武器皆为剑的时候传承下来的叫法。执剑部也早已从最初的武器管理部门变成了武器开发兼管理部门。 执典长老是在这其中最没什么威严的, 因为长老负责的是天地无极宗的数十万本藏书,说白了就是个图书馆馆长……虽然听起来很厉害, 但手里没什么权势。 顾清芳在发动内乱以前就是天地无极宗有权利执法长老。 许是吃了这个教训,如今天地无极宗再无执法长老了。若是遇到弟子违反了门规,一般就按照既定门规处理, 情况复杂的,便由四个堂主和宗主共同决定。 几个堂主宴月月都见过了, 御药堂堂主据说是司曜前以前的师弟。他和司曜前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只是与师兄理念不太一致。 司曜前是真的眼里只有钱, 而这位只是觉得每个药草都有它的价值, 不会轻易地给出去——简单地说, 前堂主死要钱, 新堂主吧, 眼里只有他的那些花花草草,轻易不捨得往外掏。 御兽堂的堂主就是宴月月见过最多次的安白衍了。 至于御剑堂,前任堂主正是钟离恪, 不过自从这人杀了三个师弟离开天地无极宗之后,御剑堂一直没有正式的堂主,由钟离恪的大弟子杜同暂代。 就这一点,宴月月也是最近才琢磨出味儿来,许是无极道人从一开始就没认真想让钟离恪离开吧? 御气堂的宗主是个女道长,模样就是宴月月在游戏里见到的道门高冷的女npc那般。虽然高冷却不高傲,且这人说话做事都很有章法很讲道理,因此宴月月对她印象很不错。 最后一个执典长老,宴月月正式入职之前在藏书阁待了有些日子,早就打过几次交道了。 那是个很温和慈爱的女道长,她和顾清芳一样是无极道人的师妹。不过她自幼喜欢看书,喜欢安静,和喜欢往人堆里沖又爱出风头的顾清芳一直不太合得来。 后来顾清芳发动内乱的时候还试图煽动她,被她严词拒绝了,还引经据典地讽刺了顾清芳一顿,大意是说顾清芳不自量力不知羞耻不足挂齿什么的…… 总之,用了一串不好的成语,把顾清芳气得不轻。 这些隐秘的详情自然是不会写在天地无极宗的史册上,《权御仙门》的原书上也不会写那么久远的细节,宴月月都是从钟离恪那儿听来的。 第76页 至于当时忙于应付内战的钟离恪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宴月月倒是一点都不稀奇——这厮大概在天地无极宗的每个角落都放了水光镜吧。 「不过,顾清芳当初明知道你有水光镜在手,为什么还敢做这种事啊?」 按照水光镜的功能,许是顾清芳从筹划开始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在钟离恪的掌握之中呢! 闻言,钟离恪嗤笑道:「顾清芳向来瞧不上我的血统,也瞧不上我做出来的东西,她根本不知道水光镜的作用。那时我把水光镜送给你,她还以为那只是个把人照得更好看的镜子,还说我玩物丧志,扬言要惩罚我。」 他说这话时脸上不悲不喜,倒是真的不在意顾清芳怎么看自己的,不过宴月月还是想安慰他一下。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这人忽然话锋一转嘀咕道:「不过第一代的水光镜也确实不太行,记录的画面既不能转面,又一点都不清晰,就比如你洗澡那次吧……」 「打住!」宴月月把自己刚生出来的安慰之心狠狠按了回去,揉了揉额头道,「说点别的吧……刚才执剑长老见着你为什么那么激动?」 先前她看到长老和堂主都出来,还以为那些人会冲上来要赶走钟离恪这个「异类」。 结果所有人就跟见了平常人一样,甚至性格温和的执典长老还跟钟离恪十分温和地打了个招唿,那模样,仿佛钟离恪并不是离开了许久,而是昨天刚出门一趟回来了。 人群中,唯有执剑长老激动不已,甚至当场想抓走钟离恪,最后还是被无极道人制止了。 然后无极道人说有事要和长老们谈,几个核心人物就凑到一起「开会」去了,徒留宴月月无聊地站在无极宫门口和钟离恪「闲聊」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钟离恪又恢復了往日那般温和的无赖样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无辜极了,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进行了一些猜想,「难道我以前欠他钱没还?」 宴月月:「……」 「我知道!」 不知何时出现的白澜月从二人头顶的大树上一跃而下,凑到钟离恪身边道:「其实执剑长老也一直在等你回来呢,师父。」 以前钟离恪还在的时候,执剑长老几乎就是个摆设。因为钟离恪这个人总能在武器上想点花样出来,每次做出的新武器都一堆弟子抢着想当试验者。 那会儿执剑长老只需要确认武器没什么毛病可以用了,下达命令下去,执剑部就能开始大批量制作了。 后来钟离恪一走,再没人有他那样花样百出的脑洞和新点子,执剑部一时间就变成货真价实的执「剑」部了,每天就锻剑,造剑,修剑…… 这也就罢了,可以前钟离恪出手的那些武器坏了被送回来,他们也没办法修,每每都被那些弟子吐槽执剑部无能,气得执剑长老整日骂钟离恪是「不负责任的小混蛋」。 不过骂归骂,执剑长老还是很喜欢钟离恪这个晚辈的,他也可以说是除了杜同和白澜月以外,最希望钟离恪回来的人了。 「这么说,要是御剑堂当真回不去了,钟离恪还可以去执剑部混口饭吃?」 「……你觉得我缺那口饭?」钟离恪挑眉,不能接受宴月月对他财力的这等质疑,随即又道,「再者,我几时说过要回来?」 他这么一说,白澜月原本期待的眼眸顿时黯淡了下来,宴月月也有些错愕。 「你不想留下来?那你回来是……」 话说到这里宴月月顿时怔住,她忽然想起钟离恪这趟回来又是惹得黑龙大闹课堂,又是放出斩云剑的剑灵在天地无极宗大闹了一场。 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要回来的样子……甚至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人也许和天地无极宗有仇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宴月月的心情不知为何竟也有些失落了,她看着钟离恪脸上疏离中透着些许嘲讽的笑,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让他留下的话,然而这人话锋忽然又一转:「要我留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白澜月激动地喊道,「师父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留下!」 「嗯……」钟离恪当真煞有介事地沉思起来,宴月月呆了下,打眼瞧见这人的脑袋上竟然缓缓升起一个「害羞」的表情——明明是个看起来很无害的表情,不知为何,宴月月竟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又听到钟离恪啧了一声道:「算了,你们也做不了主,我还是去找能做主的人说吧!」 说完这话,钟离恪当真起身,大喇喇地朝天地无极宗的「会议室」走过去,就这么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宴月月好奇的视线探进去,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钟离恪朝后挥了挥手,那大门就又被合上了,杜绝了她探视的眼光。 「宴老师,师父那话什么意思啊?」白澜月一脸茫然地问道。 宴月月回以同样茫然的摇头。 不过……「我瞧着他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哪里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估摸又是想着什么法子膈应谁呢,甭管他!」 这般想着,宴月月终于决定不去管那个幼稚起来当真极其幼稚的人,自顾回自己院子了。 这几日事情太多,她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她可爱的学生们穿上新的练武服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当老师,还要备课,还要了解每个学生的个性和天赋,她忙得很,才没空管钟离恪那个神经病! 第77页 然而,带着这个想法的人,回到院子第一眼就瞧见了院中堆积如山的一堆行李,以及一旁正含笑看着她的某人,她一下傻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院中那蓝衣道长缓缓走过来,朝她露出了一个和初见那天一模一样温和的笑脸,说出的话也一如当年,「你就是丙字院壹号的住户宴老师吗?」 「你……」宴月月嘴角抽了抽,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闭上嘴想看这人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然后就听到钟离恪当真十分入戏地扮演起了初次见面的新邻居。 「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御气术的特聘老师钟离恪,我住在贰号房,随时欢迎来做客。」 槽点太多,宴月月一时间竟也不知从何说起,不过…… 「等会,你教御气术?」 「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钟离恪摊开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我虽然出身御剑宗,但我当年御气也是宗内第一啊?」 「所以……你只教御气吗?」宴月月提着一口气儿小心地问。 钟离恪挑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若有所思地说:「差不多吧,这几年天地无极宗很吃香,其他的老师早就定好了,就这一个位置还是我把安师弟挤走了给我腾出来的。」 原来以前安白衍竟然还肩负如此重任,希望从此以后他的黑眼圈能少一点点吧……不过听到钟离恪这么说,宴月月由衷地松了口气。 「很好!你教御气堂真的很好。」她重重点头表示认可。 钟离恪脑袋上立刻又蹦出一个「得意」来:「是吧?你也觉得我很适合为人师表?」 「嗯嗯……」敷衍地点头。 随便他开心去吧,只要不来祸害她的学生就好。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宴月月就听到钟离恪仿佛不经意地随口道:「话说回来,御剑的基础也要从御气学起,宴老师你是知道的吧?」 宴月月:「……」 不!她不想知道! 第42章 请问这里是天地吃瓜宗吗?…… 虚假的新邻居入住丙字院贰号房以后, 最开心的当属猹和顾愠了。 猹原本在和它的大哥二哥一起睡觉的,后来听到外面搬家的动静跑出来。得知是钟离恪要搬进来,它立刻不困了, 甚至兴致勃勃地拖着个箱子要帮钟离恪整理行李。 钟离恪虽然平日不干人事, 这会儿却也没想为难猹,自己随手动动就把行李整理好, 然后把猹拎起来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许是有一阵子没见着猹了,这会儿他竟觉得有那么点想念这个小东西, 就带着它在丙字院四处逛了逛——主要是想看宴月月啥时候出来收瓜。 逛了没一会儿, 宴月月没出来, 倒是刚结束一天课的顾愠回来了。 小傢伙在来的路上已经从玉牌里接到了杜同的联繫, 也知道了钟离恪再一次成为自家邻居的事,不过尽管如此, 他在院中看到钟离恪的时候还是露出了十分惊喜的表情。 「钟离叔叔!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顾愠一边说一边还当真朝钟离恪扑了过来,钟离恪嘴角抽了抽, 原本想避开的,但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壹号房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 窗户后的女人正对朝他丢了个威胁的目光。 他顿了顿, 只好一脸僵硬地站在那任凭顾愠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听杜同哥哥说你也要做老师了, 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去听你讲课了?」小顾愠似乎完全感觉不到钟离恪的僵硬, 自顾仰着脑袋一脸天真地期待着。 「我教的是中级弟子……你再大一点才行。」 尽管表情依旧很扭曲, 但钟离恪当真也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耐心, 认真回答起了顾愠的问题, 窗户后偷看的宴月月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钟离恪究竟有多讨厌顾辰啊?」 她如今回想起来,从一开始钟离恪对顾愠大部分时候都是无视的态度,很少正面面对小傢伙, 每每小傢伙展现对他的亲密或者钦慕的时候,他的表情都微妙地有些扭曲。 就是有点得意,但又觉得不稀罕的那种扭曲。 许是她探究的目光太明显,被钟离恪察觉到了,先前刚惹她生气的人不由便想讨她开心,就说了过往一些他和顾辰的纠葛。 钟离恪和顾辰曾经是群英堂的「同学」,不过从一开始他们关系就十分不好。 顾辰性子温和,看不上钟离恪的孤高冷漠,而钟离恪也看不上顾辰这样优柔寡断的人。 顾辰是执法长老的爱子,钟离恪是宗主的大弟子,两个人的地位差不多,但顾辰天赋不如他,也不如他刻苦,每每对战都输在他手中。 那时顾清芳的儿子还不多,对顾辰也还是寄予了厚望的,眼看自己的爱子一直败给她眼中血统卑贱的钟离恪,她便十分不甘心,给顾辰也施加了许多压力,另一方面顾清芳还总是利用自己执法长老的权限挑钟离恪的刺。 钟离恪少年时便天赋绝佳,而且他这人向来喜欢特立独行,总是会惹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么蛾子,顾清芳便时常以他扰乱宗门为由关他禁闭。 关得多了,钟离恪对姓顾的这对母子的厌恶就更深了,后来顾清芳发动内乱,几乎是正如了钟离恪的意。那时若不是那几个愚蠢的师弟拖住了他的脚步,他本打算去杀了顾清芳的。 第78页 「懂了,说到底你更讨厌顾清芳,连带着也看不惯顾辰。」宴月月心想,这不就是普通男子中学生讨厌教导主任,连带讨厌教导主任的儿子嘛! 「那倒未必。」钟离恪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眯起眼道,「顾清芳再怎么样,做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儿子其实相当不错了。我看不惯的是顾辰既享受了顾清芳带给他的富贵和地位,又自怨自艾觉得他母亲处处留情,让他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这就是所谓的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了。 宴月月挑眉:「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需要做什么?」钟离恪面露不屑,嗤笑道,「这个世道,只要你够强,那就没有人敢说你什么。」 这话倒是没毛病,不过……「你既然这么强,为什么不去做点真正的大事,跑来这里当什么老师?」 这是她心头真正的疑惑。 近来虽然发生的事情多,让她脑子有点混乱,但钟离恪的罗剎血统还是让她隐约想起了《权御仙门》原着的内容来。 修仙者的人族有不同的种族,魔族自然也有。所谓「罗剎」,概括来说其是魔族的一种。 不同的魔族根据魔力的不同被划分为三六九等,罗剎就是立于魔族顶点的那一族,因此歷代以来的魔尊也大多都是罗剎一族。 不过魔族生灵千万,真正能成为罗剎的却很少,后来这些罗剎逐渐被正道消灭,最终只留下存在过的痕迹被记录在歷史里。魔族从此没了魔尊领头,也渐渐地沦为这三界六道中最弱势的一方。 直到《权御仙门》的男主顾愠十几岁的时候,这世界忽然又出现了一个魔尊。 说是魔尊,其实他外表还只是个小孩子,似乎也没什么恶毒的心思,甚至有点天真懵懂的样子。 小魔尊行事毫无章法,喜怒不定,最大的特点就是时常把一个叫做「罗剎王叔叔」的称唿挂在嘴边,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个「叔叔」授意的。 因此当时正派这一方分析这新的魔尊也许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那个叫做「罗剎王」的存在。 而现在,宴月月现在几乎有八成把握,钟离恪大概就是那个罗剎王。 尽管她看过的剧情里罗剎王还没正式露面,尽管她也不知道那原着里罗剎王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幕后大boss,但她心中隐隐就是有这种感觉。 「当老师难道不是大事?」钟离恪好奇地看着宴月月,见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会儿凝重一会儿又颇无奈的样子,心中不免一阵好笑,「你若是担心我误人子弟,那大可不必。你瞧,杜同和白澜月都是我的弟子,我不是把他们教得很好吗?」 听到这里,宴月月一时也觉得没什么毛病,这人虽然看着不着调,但也是真有本事的,若是能把他知道的那些知识都教给孩子们…… 「你……真的会认真教?」她忍不住追问。 「那当然,」钟离恪志得意满地挑眉,「我一定会拿出当初教杜同时那样的耐心的。」 此时此刻,忙碌于御剑堂工作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杜同,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惊坐起来。 「怎么了师兄?」白澜月担忧地问。 「做了个噩梦。」杜同擦了擦额头的汗,「梦见当年师父把我一个人丢在无极秘境,然后我遇到了千年巨蟒。他不仅不来救我,还用水光镜记下了我被巨蟒吞下去的场面……」 白澜月:「……」 活着真不容易啊,师兄! 另一边,对钟离恪的「教育手段」犹不知情的宴月月一时间也被说服了,怀抱着对钟离恪的最后一点点期待去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就愉快地奔向她的学生们了。 御剑堂今年的弟子只有十五个,如今一水儿地穿着宴月月特意改装的练武服,整整齐齐排成三排站在一起练剑。 宴月月来回巡视了几圈,眼睛亮晶晶的,那满足的表情上简直就是大写的两个字——开心! 为人师表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花儿一样的少男少女,尽管模样并不相同,但女孩子体态纤细,舞剑的动作都很好看,男孩子也飒爽有力,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场视觉享受,当真是—— 「当真是一塌煳涂啊!」 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从头顶传来,宴月月眉头一跳,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蓦地转身抬头,就见御剑堂练武场的墙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黑乎乎的脑袋。 「钟离恪,你干什么呢?」她皱眉质问一看就是领头的某个人。 「哦,我今日第一天教学,没什么经验,就想来找宴老师取取经。」某人翻个身干脆从墙头一跃而下,一副十分认真的语气,一边转头招唿他身旁其他的「小脑袋」,「你们几个快下来和宴老师打声招唿,做我的学生首要就得懂礼仪,知道吗?」 被忽悠来趴在墙头偷窥的御气堂弟子们:「……」 您管爬墙叫懂礼仪? 尽管心中很想吐槽,但稍早已经体会过这个老师的恐怖,御气宗的弟子们再不甘愿也只得跟着他跳下来站成一排,齐刷刷地叫了声「宴老师」。 声音虽整齐,队列也很工整,但孩子们脸上那生无可恋的表情也作不了假。 宴月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对孩子都做了什么?」 第79页 「就是小小地切磋了一下,让他们明白自己和我这个老师的差距。」钟离恪无比坦然,一点也没有活了几百岁还去欺负小孩子的羞耻心,甚至用一种不以为然的表情看着宴月月,「你看,你就是没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这帮小混蛋才这样敷衍你。」 敷衍? 宴月月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学生们,原本都停下来看热闹的学生一看她回头,立刻又手忙脚乱地练起剑来。 不过这下节奏断了,场面一时间就混乱了起来,宴月月也明白钟离恪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几个孩子虽然练剑练得好,但实际只是在死记剑招,一旦中断了就完全乱了章法,甚至有些还从头开始比划了起来…… 「我……」宴月月心头一沉,稍早之前的雄心壮志一下子都被打散,不免有些内疚自己放在这些孩子身上的心思还是太少了,都没注意这么基础的事情。 她抬起头视线一一看向御剑堂的弟子们,几个孩子都心虚地低下了头,显然钟离恪说得是对的,他们真的在敷衍自己。 宴月月深深地嘆了口气。 也是,十几岁的时候,确实是孩子们眼高手低最自以为是的时候,再说这些被选拔进御剑堂的弟子也确实天赋过人,有这样的傲气和小聪明也是合理的。 也怪她第一次当老师没经验,只凭一腔热血做事,完全没去关注孩子们的心思。 「你是第一次当老师,有这种失误是正常的。」见她面露失落,钟离恪慢悠悠地走上前来解释道,「这帮小混蛋虽然年纪小,但他们做学生可比你做老师久,偷懒耍滑的技巧多了去了。你性情宽厚,是防不住他们作妖的。」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朝后伸出手招了一个御气堂的弟子。 「池褚,你出来。」 他话音刚落,御气堂的弟子便匆匆让出一条路,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从后面缓缓走出来。 少年面容俊美,但面色着实有些冷,他的嘴角挂着一缕没擦干净的血丝,仔细看左边脸颊还有一块淤青…… 「这孩子是被谁打了吗?」宴月月下意识地问出口。 名唤池褚的少年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不经意地瞥了钟离恪一眼,后者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一般,自顾看向宴月月道:「这是我这几个弟子里面最厉害的,你要不要也挑一个最厉害的弟子,让他们比划比划?」 这主意宴月月其实还真有点心动,因为她也觉得是时候让这些孩子吃点教训,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过……「怎么选?」 她只知道这群弟子都是从群英堂里选出来的御剑天赋比较高的,但若说谁更高…… 「我知道。」说话的却是御气堂那位高冷少年池褚。 御剑堂和御气堂的不和是歷史遗留问题了,正因为不和,两边都存着些攀比心思,对彼此倒是很了解。 正如前任御剑堂堂主连前任御气堂堂主一生抛弃了几个女子都如数家珍,如今御气宗的首席弟子自然也认得御剑堂最优秀的弟子。 少年的气剑从指间飞出去,最终落在第二排正中间的少女头顶。 那少女微微眯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冷不丁被剑气叫醒,她回过神,面露茫然地看着气剑的主人,然后不悦地皱起眉。 「你怎么又来?昨晚不是陪你练剑到三更了?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好傢伙! 宴月月久违地在钟离恪的脑门上看到了「吃瓜」的表情,不仅如此,在场所有的弟子在这一瞬间,都整齐划一地在脑袋上冒出了一样的「吃瓜」…… 餵?请问这里是天地吃瓜宗吗? 第43章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被池褚点名要切磋的少女名叫蔺雪, 今年才十五岁,是宴月月的学生里年龄最小的,也是天分最高的。 蔺雪出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和光宗, 她是和光宗宗主某日路过一个村子捡到的孤儿。 这姑娘生下来那天母亲难产而死, 父亲在山上打猎也出了意外去世了,她就被村子人的视为丧门星, 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小姑娘和唯一的亲人奶奶相依为命,但五岁那年她的奶奶也因病去世了。村人都觉得她晦气, 要驱逐她出村子, 和光宗宗主见此不免心生怜惜, 就把她带回了宗门。 原本那宗主只是见不得一条小生命凋零, 却没想到蔺雪意外地在修仙方面颇有灵气,宗主大喜之下, 特意託了人千里迢迢把小姑娘送到天地无极宗来学习。 这些是宴月月最早拿到学生名单的时候就知道的,并且蔺雪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入宗门的请愿上也写了想要变得更强大好回去发扬和光宗。 总之, 这是个简单得几乎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姑娘,有一颗非常纯粹的剑修之心。 宴月月其实挺相信这样的姑娘半夜三更不睡觉当真是为了切磋剑术, 但……其他人不信啊! 吃瓜群众一时间也不分什么堂了, 都很默契地把地方给让了出来。 御气堂的弟子们和钟离恪保持一致往后靠了靠, 至于御剑堂的弟子则是齐刷刷地往后退开, 把地方给蔺雪腾了出来。 蔺雪的困意一下醒了大半, 这才察觉现在是在课堂上, 而自己在上课时偷偷打盹睡觉的事也暴露了, 小姑娘脸皮薄,顿时面露尴尬。 第80页 「宴老师,对不起……」 「上课睡觉, 煳弄老师,你确实做得不对。」尽管很喜欢这姑娘,宴月月的脸色也很严肃,她看了看蔺雪,又扫了一眼其他各自别过头去的御剑堂弟子,皱眉道,「不过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这节课的帐待会再跟你们算。」 说罢,她转身看向还在带领御气堂弟子一起「吃瓜」的钟离恪。 「不是要让弟子们切磋吗?在哪比?」 见她这么配合自己,钟离恪一时间心情很好,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练武堂的院中央就出现了一个擂台,擂台周围还自带了隔膜,就是那种仙侠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挡住剑气不波及外围「观众」的东西。 宴月月嘆为观止:「你这……工具还挺齐全啊!」 「这是天地无极宗弟子内部切磋专用的擂台,每个老师都可以召它出来。」见她面露不解,钟离恪干脆走上前朝她伸出手,一脸平静地说,「把手给我。」 宴月月不疑有他,很听话地把手递了过去,钟离恪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印了一个掌心那么大的太极图标。 「就是这个,我看安师弟那么忙,应该也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些琐事,就替你代领了。」 钟离恪的发言一如既往地是那副好邻居的口吻,但他握住她的动作很快,放开的却不那么利索,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抓住她的手现场教导她怎么召唤这个擂台。 宴月月一时也好奇这新鲜玩意儿,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解,直到她无意中瞥见弟子们脑袋上的「吃瓜」变成了两个,只不过一个朝着左边吃,一个朝着右边吃…… 吃个瓜还搞分裂啊? 她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抽回手,掌心还残留着些许余温,宴月月莫名觉得脸有些热。 「那就这样吧,擂台都搭好了,蔺雪,你和……」话说到这里,她又把视线转向钟离恪点出来的男弟子,「你叫池褚是吗?切磋的话,点到即止,这道理不必我多说吧?」 「安心,」钟离恪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个擂台是用来让弟子切磋的,又不是让他们死斗,一旦判定任何一个人不适合继续战斗下去,就会制止另一方的行动。」 哇哦,还挺智能。 宴月月原本下意识地想问一句这是谁做出来的,但见钟离恪正用一种认真而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脑袋上也冒出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仿佛在说「快!快问我啊!」 嗯……不用问,这擂台定然也是钟离恪的杰作了,果然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啊! 擂台已经搭好,围观群众「裁判」都准备就绪,这场御剑堂和御气堂的切磋对决就此开始。 钟离恪十分贴心地不知打哪又弄出两把椅子来,他和宴月月一人坐一个,至于其他观众……不好意思,只有站票。 池褚不愧是御气宗近年来最受瞩目的弟子,十几岁的年纪就可以将灵气化为剑,并熟练操纵,把一个无形的东西玩成了有形的。 当然蔺雪也丝毫不逊色,她心中剑意很纯粹,这个年龄就已经能随心所欲地操纵她的剑,就像是那剑已经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想必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达到传说中的人剑合一的境界。 这场两方最优秀的弟子展开的切磋着实精彩,两边的弟子一时间也都忘记要吃瓜的事了,顶着烈日看比赛看得津津有味,而「贵宾席」的两个人却很快又走神聊起了其他的。 主要是宴月月先走神了,她这人略有点颜控,眼看场上一对男女容貌都十分出众,又都是少年天才,一时间有些心潮澎湃,觉得两个小年轻很般配。 可偏偏这二人一个眼中只有切磋,另一个心中只有剑……就,一点暧昧的影子都没有,她嘆了口气,余光瞥见一旁正懒洋洋打着盹儿的钟离恪,不由就想起御剑堂和御气堂的矛盾来。 其实御剑堂和御气堂从一开始就不太和睦,那时的矛盾倒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仇恨,不过它源于一个最基础的东西,两方就没办法达成真正的和解。 那就是,到底是御剑更帅,还是御气更帅的矛盾。 尽管如此,原本的矛盾也就仅止于此了,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前不久她和杜同提起自己上次在安白衍那里偶遇了郁衡,她原本是打算打听一下郁衡这个人的,却冷不丁从杜同那里听到了十分精彩的故事。 郁衡此人,是前任御气堂堂主,他容貌俊美,气质装扮上在宴月月看来有些不太像个修道人——衣服穿得花里花哨十分华丽,俊美的脸上见人都带着三分笑,狭长的桃花眼隐约还透出点勾人意味。 杜同说以前他在宗内人缘很好……特别是女人缘。 天地无极宗内想做他道侣的女人超过一半,不过根据杜同十分嫌弃的描述可知,郁衡是个十足的风流浪子,处处留情却又处处无情,红颜知己不知多少。 不过这人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吃窝边草,找的道侣都是其他宗门的,甚至还找过其他种族的……总之,是个海王。 常人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海王」在数年前翻车了,他被女人抛弃了! 杜同说到这里的时候,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直道当时宗内多少人都拍手称快,说他活该什么的。 那时郁衡一颗心陷进去了,整日只想求对方回心转意,堂内的事物也没心思打理了,都是他的师妹在忙前忙后的。 第81页 后来郁衡自己主动去找无极道人,把堂主之位让给了他的师妹,也就是现在的御气堂堂主仇静,然后自己离开宗门追爱去了。 「那……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师父说的。」说到这里,杜同忽然想起什么般,又补充道,「师父还说就是他把郁师叔过去的情史整理成册子,送给了郁师叔的心上人……」 好傢伙,果然是钟离恪会干的事! 见她这般反应,杜同忍不住又把钟离恪当年做的「好事」说了一遍。 亲手炮制了郁衡「海王翻车事件」的钟离恪并没有就此罢手,甚至不知在什么地方给郁衡偷装了水光镜,将他一路追寻心上人并想尽各种办法追回对方的细节一一披露在宗门弟子面前。 就……在无极广场拉大屏幕那种。 于是整个天地无极宗的人都见识到了前御气堂堂主,一代海王翻车之后又追妻火葬场,然后女方不为所动,最终因为一些阴差阳错,郁衡差一点点真的被扬了骨灰,女方终于含泪原谅了他的……全过程。 那段日子整个宗门连修行都疏忽了,不是在无极广场看热闹,就是赶在去看热闹的路上,甚至起得都比往日早了,生怕错过了关键戏码。 一个个追「剧」追得十分真情实感。 当然郁衡最后还是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甚至还眼看着要当爹了,这故事也就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原本他是意气风发地回来的,想要炫耀自己以后就是有妻有子的人了,然后就从他那冰块脸的师妹那里得知了钟离恪干的好事。 「师兄,一直以来我都敬你是我的师兄,尽管对你的私生活有些看不惯,但我觉得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可现在师兄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御气堂弟子的声誉,希望师兄以后行事更慎重一些吧。」 仇静是个话少的人,这句话是郁衡几百年来第一次听她一口气说那么多字,当场臊得不行,立刻就提着一口气去找钟离恪算帐了。 「……后来呢?」听到这里,宴月月抑制不住好奇心追问道。 「哪有什么后来啊,师父之所以这么能折腾,不就是仗着郁师叔打不过他吗?那天郁师叔被打得老惨了,委屈地去找老婆了,然后师父他看人家两口子甜甜蜜蜜的,就更不爽了,时不时就要去教坏郁师叔的小孩,吓得郁师叔带着妻儿连夜搬家了。」 然而尽管郁衡一家人走了,御气堂和御剑堂……或者说和钟离恪的梁子也结下来了。 最重要的是钟离恪这人一点也不知道见好就收,把郁衡赶走了以后还开始宣扬御气宗弟子多半都和郁衡一样多情,害得御气宗弟子一时间在道侣市场上无人问津,一个个都开始被动打起了光棍。 整个御气宗都怨声载道的时候,这厮竟然又开始在御剑堂宣扬「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女人影响你拔剑的速度」等奇葩的单身理论。 偏偏御剑堂的弟子对他奉若神明,将他说的话都践行得十分透彻,然后一个个都活成了万年老直男的样子……不解风情得很。 想到这些,宴月月再看旁边的钟离恪,眼神不免有些微妙,原本正在打盹儿的钟离恪敏锐地察觉到了。 「怎么了?一直看我做什么?」他睁开眼,微微侧过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出的话也是一副温和体贴的语气,「有什么事直接问。」 「我想问……」宴月月斟酌了一下,小声道,「郁衡过去的情史是你自己亲手整理的吗?」 钟离恪愣了下,随即一脸恍然:「对啊,那种无聊的事情除了我还有谁有兴趣呢?」 宴月月:「……」 感情你也知道自己无聊啊! 「你要看吗?」听她聊起这件事,钟离恪顿时来了兴致,一时间凑得更近了,得意地挑眉道,「我这里有图文并茂的版本,还有水光镜记录下来的精彩现场!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有一阵子没回顾一下郁衡跪地求他老婆原谅他的场面了……」 宴月月:「……」 还别说,她真有那么一点点可耻的心动哎! 第44章 无敌,这个宗门真的无敌了…… 其实郁衡的故事听起来很狗血也略有些俗套, 放在穿越以前,宴月月对这种剧一般都没啥兴趣。 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离那些娱乐都很遥远了,这会儿便想着当做电视剧看也不错, 就对钟离恪点了点头。 然后钟离恪就一脸欣喜地展开一面水光镜, 指了指右边的「浏览记录」,认真地介绍道:「第一个是他们第一次遇见不打不相识, 第二个是郁衡英雄救美俘获美人芳心,第三个嘛就是他的前任们挨个找上来……」 可以, 真就是连载电视剧了。 宴月月哭笑不得地接受了来自邻居盛情推荐的「好剧」, 将水光镜收好, 随后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要在郁衡身上放水光镜?是早就料到这种场面了吗?」 若是真的, 那他不仅是个技术天才,算命也着实一流啊! 「自然不是, 」钟离恪略微沉吟了下,见宴月月正一脸求知慾旺盛地看着自己,他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那时候杜同问我,为什么经常有女人上门来找郁师叔, 却没人来找我。」 宴月月:「……他为什么问这个?」 第82页 郁衡是无极道人师弟的徒弟, 杜同叫一声师叔也没错, 可那孩子为啥会发出如此疑问?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也许是那小子长大了, 也开始想女人了?」钟离恪摆出十分认真的表情, 「不过既然徒弟有了疑问, 做师父的总得解决。就算自己不知道,也要想办法找到答案,这才是好师父该做的, 是吧?」 「是、是吧……」宴月月嘴角抽了抽,「所以你才给郁衡用上了水光镜?」 「我也不想的,这都是为了帮徒弟解惑。」钟离恪一脸无奈地摊开手,仿佛在说「我也是被逼的」,但他脑袋上来回晃荡着的「坏笑」表情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可你和郁衡一直关系都不好,是怎么把水光镜放在他身上不被他察觉的?」 听她这样问,钟离恪立即得意道:「他虽然不是剑修,但也有钟爱的法器,他的法器磨损受伤了,总要去执剑部护理。」 那段日子钟离恪恰好待在执剑部搞新玩意儿,就趁机给郁衡的法器里「内置」了摄像头……哦不水光镜。 听到这里,总算搞明白各种细节的宴月月当真有点对钟离恪肃然起敬了。 这是一个多么的出色的谍报人才!就该去战争时代发光发热啊!在这里整日看这些奇奇怪怪的八卦有什么出息…… 「哦对了,这面水光镜里面还有水月阁阁主抓姦她丈夫和好友,然后当场杀了那对男女的场面,你要看吗?」 宴月月的眼神突地亮了起来。 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刺激哦! 嗯……搞什么谍报,还是吃瓜最香了。 虽然吃着瓜,但宴月月也没忘记现在是在看弟子切磋,他们聊天的这一会儿,擂台内的切磋已经逐渐进入尾声。 蔺雪许是昨日着实没睡好,打到后来有些精神不济了,宴月月发现小姑娘握剑的手都有些不稳了,正要喊暂停,擂台上方却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 「宗主?」宴月月诧异地叫道。 这声音一出,所有的孩子们都齐刷刷地朝空中看过去。 这些孩子还是第一次见无极道人,不免激动起来,连擂台上的两个人也停下了手一起抬起头。 几十个弟子七嘴八舌地开始喊着「宗主好」「见过宗主」,声音杂乱且毫无默契,听得宴月月一时间哭笑不得,连正在闭目养神的钟离恪都撇了撇嘴。 不过无极道人倒是十分具有仙风道骨的风范,面上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就是看向还在打盹儿的钟离恪时嘴角动了动。 这会儿宴月月也终于确认了,原来无极道人真的是个得道高人。 她的金手指表情包砖家竟然连他的情绪都解读不了……或者无极道人真的无欲无求到没什么情绪波动了?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浮在空中的无极道人慢悠悠地说出了今日的目的。 「无极秘境不日会对内开放。」丢下这句话,无极道人如来时那般迅速离开了,似乎他只是来交代这件事的。 不过宴月月也没心思追究大佬的想法,她现在着实被无极道人丢下的消息吸引了。 所谓无极秘境,就是许多修仙文里都会出现的,让年轻弟子们歷练以及获取一些天材地宝的异空间,不过里面有宝贝的同时也不少危险存在。 其实这个世界的设定里稍微大一点的宗门都有内部的秘境,平日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对弟子的能力进行考核。不过无极秘境是这个世界里盛传最好的秘境,据传里面不仅有各类天材地宝,还有上古传承下来的一些法器和圣物。 斩云剑就是钟离恪第一次踏进无极秘境时带出来的。 可以说,无极秘境是许多宗门的宗主都想去的地方,不过天地无极宗的规矩是十年对外开放一次,对门内弟子五年一次。 这会儿距离上次开放其实才不足三年,不过既然是宗主自己说了,那就是当真要开了。 听到宗主这样说,在场的弟子们一时间都兴奋起来,交头接耳开始交换彼此对无极秘境的了解,宴月月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在她找回的记忆里,无极秘境以前是不对外开放的,后来其他宗门的不满越来越高,才有了如今的十年一次。 彼时宴月月已经是清月圣女,正忙着和那破杯子里的灯芯「斗智斗勇」,也没关注外界的消息了。 无极道人走后没多久,宴月月的晨练课就结束了,钟离恪也跟着「顺便」下课了。 这时,宗门内每个人的玉牌上都收到了关于无极秘境即将开放的通知。 「天地无极宗所有师生请注意:无极秘境将于三日后午时开放,届时宗门内所有十五岁以上的弟子都可以进入秘境,不过需得一位老师的陪同。每个老师最多带领五名弟子,没有老师带队的弟子禁止入内!重复一遍,没有老师带队的弟子禁止入内!另外,报名截止于后日午时,请每一位准备参与这次试炼的老师提交名单……」 这通知的既视感强得宴月月头皮发麻,简直梦回大学时代接到某类比赛的报名通知现场,一时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如果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哦,的确可以不去啊。」听到她的自语声,钟离恪「好心」道,「其实无极秘境有个规矩,所有的天材地宝,弟子可以拿,老师不许拿。」 宴月月人傻了,这是什么不人道的规定? 第83页 「所以大部分老师都不愿意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弟子出了问题老师要负责的。」见她面露震惊,钟离恪继续「好心」地补充道,「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你待会儿应该会再收到一条通知,宗内会给辛苦带队的老师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他话音刚落,宴月月的玉牌就又响了起来,传来的通知果然就是诸如钟离恪所说的——「每个带队老师将获得宗主签名的《道心经》一本,宗内食堂所有窗口九五折,御兽堂九五折,执剑部九五折,执典部九折,御药堂九八折优惠券。」 宴月月:「……」 的确是……很微不足道啊! 「道理我都懂,凭什么御药堂只有九八折?」 「那是司曜前临走前唯一的要求。」钟离恪知无不言地补充道,「并且不和其他优惠叠加。」 说得好像御药堂有其他优惠似的……「那执典部的九折呢?」 凭啥书籍就折扣最大了? 「执典长老希望弟子们都能好学一点,她自己要求降价的。」 宴月月终于忍不住,缓缓举起手沖钟离恪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很强!」 无敌,这个宗门真的无敌了! 看着这抠门至极的奖励,宴月月一颗嚮往无极秘境的热血之心瞬间冰冻到了极点。 其实她倒不是真的很想要什么天材地宝,纯粹就是好奇里面有什么,可这接连两个通知不知怎么地就让她忽然有了一种微妙的不祥预感。 该不会那秘境里面的宝贝早就被钟离恪掏空了吧?不然天地无极宗为什么这么敷衍? 和钟离恪也很熟了,宴月月就忍不住把自己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问了出来,钟离恪闻言竟然难得地沉默了一会。 「怎么……难道是真的?」宴月月瞪大眼。 「怎么可能?」钟离恪义正言辞地开口,「我的确是拿了一些东西出来,但那也不是什么好宝贝啊?」 宴月月狐疑地看了这人一眼,明显持怀疑态度,不过她知道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便转头往住处走,钟离恪见状也跟了上来。 「宴老师,你不去报名啊?」他追在后面问。 「报个鬼名,回去收瓜!」宴月月没好气地回了句。 她刚来天地无极宗时种的那一茬西瓜早就熟了,这会儿空明山三巨头……五巨头之四都聚在院子里埋头啃瓜,唯一的劳动者破月正闷不吭声地勤勤恳恳干活,破月的跟屁虫斩云一边在旁边凑着想帮忙,一边又忍不住沖只会吃不会干活的几个小傢伙骂骂咧咧的。 「就你们几个好吃懒做的,也配吃我媳妇儿收的瓜?」 「呸!谁是你媳妇儿啊?你叫她一声看她答应你吗?」黑龙狠狠地呸了一声,顺便还冲着斩云的方向吐出一串西瓜子,斩云敏捷地闪开了。 「啧啧,傻大个,你但凡能有一点点钟离恪的体贴,破月姐姐都不会那么讨厌你!」小人参精一边吃瓜一边老神在在地摇头晃脑。 「就是就是,破月姐姐那么好,你这个蠢直男配不上她!」猹大声道。 「蠢直男」这词是它从宴月月那里听来的,虽然它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骂起来很带感就是了! 白澜月确实如杜同所言当狐狸上瘾,近来时常变身熘过来吃瓜。他近来刚体会到西瓜的美味,一时还沉浸其中,也顾不上说话,只习惯性地勐点头对几位「兄长」的话表示贊成。 「我不配?难道你这个四脚兽就配?」蠢直男本尊不悦地皱眉,「等会儿,那个大萝蔔,你说什么,钟离恪体贴?」 参老二吃瓜的动作瞬间卡住,它僵硬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斩云:「萝……萝蔔?你说我是萝蔔?」 宴月月踏进院子的那一刻,正好听到了参老二撕心裂肺的嚎哭——「我不活了啊!他说我是萝蔔!」 参老二自己吸收最纯净的天地灵气成精,是明眼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很珍贵的天材地宝,它在御药堂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还真是第一次被人当成萝蔔,从来没受过这种屈辱的小傢伙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弄得斩云也傻眼。 主要是,他惹哭了那大萝蔔之后,媳妇儿的眼神好兇哦! 「什么意思?你不是萝蔔?那你是什么?卜萝?大萝蔔……餵别哭了!我媳妇儿又在瞪我了!我……我叫你祖宗行了吧!」 听着院子里吵闹的声音,宴月月踏进去的一只脚僵在空中,然后就听到一旁的钟离恪重重地嘆了口气。 「我都说了,我带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宝贝……」 宴月月也跟着嘆了口气。 行吧,这次算你没撒谎好了。 第45章 钟离恪,求求你做个人吧!…… 正如钟离恪所说, 带队去秘境试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真没几个老师愿意去。 宴月月和破月一起收瓜的当口,玉牌又接连响了好几次, 大抵是眼看一个来报名的都没, 办事处的又来催了。 所谓「办事处」,就是宗主的秘书处, 负责传达宗主的命令和一些通知的。 当然负责这次秘境报名统计的就是办事处,而办事处的负责人也是宴月月的老熟人了——没错, 正是倒霉催的安白衍。 无极道人一辈子就收了五个徒弟, 被钟离恪杀了三个只剩下俩, 钟离恪自己又不干人事儿, 因此所有繁杂的活计都落到了安白衍头上。 第84页 「可无极道人不是都出关了吗?为什么还是安白衍在忙活?」宴月月忍不住问。 「问得好。」钟离恪挑眉道,「你觉得我师父那样子, 像是会打理这些俗事的?」 宴月月:「……」 说得有道理哦,得道高人连吃喝拉撒的本能都没了,怎么能被这些俗物缠身呢? 这么想着, 宴月月顿时觉得安白衍更可怜了,原来他师父出不出关, 干活的都是他, 也难怪他整日一副肾虚脸, 还要看着钟离恪这个罪魁祸首四处蹦跶……这么一看, 钟离恪这人果然就面目可憎了起来。 「这世上竟然有人不想杀钟离恪?!我不信!」——可喜可贺, 如今终于能证明, 说这句话的斩云并不是疯子, 而是钟离恪有千万种法子把人逼疯。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西瓜大丰收圆满结束。 宴月月坐在院中凉亭,拿着破月「亲自」切的一牙西瓜一边吃一边无聊地翻看着玉牌上还在不停传来的通知, 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先前她收到的通知分明说了截止报名时间后日午时,后来许是当真一个老师都不去报名,办事处担心弄得不好看,赶紧把截止时间改成了三日后的辰时。 不过这种改动显然是没什么用,半个时辰之后,办事处又「勉强」地把所有折扣都改成了九三折,执典部甚至都八折甩卖了——当然,御药堂的还是倔强地坚持九八折。 又隔了一个时辰左右,办事处似乎终于意识到这种打了也约等于没打的折扣是吸引不了老师们的,于是他们再一次发出来的通知里终于加了一点令人心动的东西——钟离恪量身打造的定制法器一件。 看到这条,即便是宴月月也有一点可耻地心动了,不过……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钟离恪,十分怀疑这奖励是安白衍瞒着钟离恪私自定下的。 她之所以做出这种推断,是因为先前钟离恪的玉牌一直都和她的玉牌同步收到消息,但现在她的响了,钟离恪的却没响,足以证明这是一条发给全部老师【唯钟离恪不可见】的……群消息。 毫不知情的钟离恪这会儿许是无聊到要发霉了,正一脸庄重地看猹老三和参老二进行吐瓜子比赛,时不时还对猹吐瓜子的准头进行批评与指导。 这就让萝蔔……哦不参老二十分不满,喊着自己也要找帮手,于是就叫来了先前因为「萝蔔」事件瞬间在它跟前没了地位的斩云。 说来也怪,破月是个话很少的刀灵,平日在丙字院没什么存在感,对万事万物都不喜不悲的样子,却唯独小人参精对了她的眼缘。 小人参精也很喜欢破月,时常跟前跟后满嘴「姐姐」叫得很甜,和破月关系最亲近的也是它。 所以先前它哭的时候,破月十分生气,而斩云……再怎么蠢直男,也不得不接受了自己的地位屈居于一根人参之下的现实。 他先前为了哄参老二开心,连「祖宗」都喊出来了,这会儿自然也不好拒绝祖宗的要求,尤其他对钟离恪也憋了一肚子火,便也满腔热血地加入了这场「比赛」。 「萝蔔……哦不参参!」在破月冷冷的目光注视之下,斩云十分羞耻地喊着人参精的「乳名」,「你把力道都集中在舌头尖上……」 他当真认真地指导了起来。 黑龙和白小五见状也各自寻了个「观众席」跟着观战去了。 一场无聊至极的比赛竟然就这么让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连刚放学回来的小顾愠都煞有介事地翻出个口哨当起了裁判。 嗯……宴月月默默地收回玉牌,决定还是先不告诉钟离恪这件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钟离恪传染了恶趣味,她实在是想看钟离恪被安白衍坑一次的样子。 这么想着,她又拿出玉牌给办事处回了信息,大意是说自己要报名,然后办事处那边过了许久才回復,给了宴月月一个号码牌——第三十三小队。 宴月月:「……」 这也太快了,「钟离恪定制」的号召力这么强的吗? 吐西瓜子大赛最终依旧是以猹老三的胜利告终了,参老二身为这项比赛的万年老二,心理素质十分过硬,只嚎啕了两嗓子就又欢天喜地地和猹重归于好,勾肩搭背地出去玩耍了。 因为这场比赛差点再一次动起手来的钟离恪和斩云就没那么和谐了,两个人互相瞪视着,谁也不先开口说话,看得宴月月忍不住乐呵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钟离恪立即抛弃了和斩云的「仇怨」,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她。 「没什么……对了,我打算去无极秘境了。」宴月月拿出玉牌晃了晃上面显示的「三十三小队」,在钟离恪诧异的目光下缓缓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我想了想,虽然我拿不了里面的宝贝,但如果我的学生都能有好的机缘,也是好事一桩,我当老师的,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 虽然这是她临时编的理由,但她确实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那你打算带哪几个?」钟离恪立刻被她这个打算吸引了注意,满眼好奇地询问起来,「御剑堂有好几个弟子都出身名门,像这种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应该早就找了自己信任的老师了。」 天地无极宗的老师有不少原本也是出自各大宗门,自然也有一些亲戚友人的关系,自家送了晚辈来歷练,他们做长辈的自然要陪同庇护——主要是为了保护晚辈,真的不是为了钟离恪定制的法器什么的。 第85页 好傢伙! 这下轮到宴月月要去扒拉几个弟子和自己组队了,不过她运气不错,还没开始等她挨个看资料选弟子,就有人先通过玉牌联繫了她。 正是先前被池褚点名切磋的蔺雪。 这姑娘天赋虽高,但出身着实在一群弟子里有些不出彩,既没权势又没钱,和光宗也没有前辈在这里,没有人对她主动发出邀请。 不过这姑娘一点也不退缩,自己鼓起勇气联繫宴月月想加入她的小队。 宴月月很欣赏这样懂得主动争取的学生,便回了同意。 凑在旁边看了全程的钟离恪忽然道:「你既然打算要去,我给你推荐个弟子吧。」 「嗯?」宴月月回过神,看到这人脑袋上又冒出个熟悉的「吃瓜」表情,她不由挑眉,「你该不会说的池褚吧?」 「心高气傲又不解风情的臭小子,要他有什么用?」钟离恪十分嫌弃地哼了声,「是你御剑堂的弟子,叫伏锦薇的那个。」 「她?」宴月月愣了一下,想起那个笑容甜美但每天一练剑就动辄喊累的娇俏少女,疑惑道,「为什么?」 钟离恪挑眉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她是聂泽的小姨子。」 咦?聂泽的小姨子,那岂不是……「她是蚌四妹的妹妹吗?」 「蚌四……她真名叫伏昕薇,她也不是蚌精,是鲛人族的公主,那蚌壳是他们一族在外行走时用来保护自己的,并非生来就有。」 原来如此……「所以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提名她?」 难道聂泽拜託他了? 「鲛人属水,你肯定有用得到她的时候。」钟离恪给了个点到即止的提示,宴月月立即恍然。 见他这么替自己打算,刚才还想看他热闹的人一时间又有了那么一点点心虚,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出那条通知,把玉牌递给了他。 钟离恪不明所以地接过玉牌,匆忙扫了一眼,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哈哈哈哈报应!」不知何时凑过来围观的斩云顿时大笑起来,「钟离恪,你师弟对你还是比较仁慈的,毕竟你当年可是拿了人家的出浴图当奖励!不过话说回来,你师弟兴许是觉得没有人会对你光着身子的样子感兴趣吧,只好勉为其难地用你的才华吸引人了……」 听到这话,宴月月着实对钟离恪的骚操作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沖他竖起了大拇指。 许是被斩云带偏了心思,她的眼神不知不觉看向了钟离恪,重点关注了一下那修长挺拔的身形,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宽大道袍下若隐若现的有力臂膀…… 咽了口口水,她很想反驳一下斩云刚才说的话,钟离恪光着身子的样子——其实她有点想看哎! 此时此刻被美男迷惑的宴月月显然已经忘记了,前不久她刚因为自己被偷听了洗澡就把钟离恪暴走一顿的事。 「倒也不是没人想看……」她不自觉喃喃嘀咕着,尽管说得很小声,但耳尖的钟离恪立刻捕捉到了,他顿时侧耳过来。 「宴老师刚才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吧? 宴月月抬起头,正对上这人一双过于闪亮的眼眸,以及脑袋上不知所云的「害羞」表情。 她立即回过神来,努力无视了发烫的耳根,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是问那个……修齐道长的出浴图还有吗?」 闻言,钟离恪脑袋上的「害羞」瞬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骷髅」,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要那种辣眼睛的东西干什么?」 宴月月「无辜」地瞪大眼道:「修齐道长可是继郁衡之后最受女同门喜爱的道长了,他的出浴图应该很多女同门想买吧?」 听她这么说,钟离恪原本扭曲的脸立刻就又阳光灿烂了起来,一时间竟也觉得自己的师弟没那么讨厌了。 「这门财路你还是别想了,当年我用过这一招之后,师父就下令严禁任何人用任何方式私下传阅同门的裸/露图了,害得我囤积的郁衡出浴图也卖不出去了。」说到这里,钟离恪竟然真情实感地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嘆息,脑袋上也浮现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宴月月:「……」 她还能说什么呢?钟离恪,求求你做个人吧! 第46章 哎,女人,真是奇怪!…… 就在宴月月拿出玉牌准备联繫伏锦薇的时候, 原本一直在和几个小傢伙一起玩的小顾愠不知何时跑了过来。 「娘亲刚才和钟离叔叔是在说无极秘境的事情吗?小天也想去!」 「不行哦,」宴月月看着还不到自己腰的小豆丁,安抚道, 「你还太小了, 不符合这次开放的年龄界限呢……」 小顾愠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他向来不会做让宴月月觉得为难的事, 但不知为何隐约觉得娘亲做不到的事情或许钟离叔叔做得到,于是小傢伙求助的视线不知不觉看向了钟离恪。 「钟离叔叔……」 「看我作甚?」钟离恪没好气地哼了声, 眼看小傢伙要哭不哭一副委屈的模样, 他面色有些不愉, 「我还有事, 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他起身就要走, 不过没来得及熘掉,被宴月月一把抓住了袖子。 「等等!」宴月月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面露期待地看着他, 「你应该有办法的吧?」 她这么问自然是有原因的——刚才她在钟离恪的脑袋上看到了一个「右哼哼」的表情,显然他不是没办法, 只是不愿意帮「顾辰的儿子」罢了。 第86页 听她主动开口, 钟离恪脑袋上的「右哼哼」立刻换成了一个「得意」, 刚才已经起身的人也跟着又坐回椅子上, 面上一片高深莫测的模样。 「办法倒是有……」 「快说!」宴月月没好气地打断他的欲言又止, 把原本打算拿来哄顾愠的蜜饯塞到他手里, 催促道, 「有什么办法让我带小天进秘境?」 钟离恪当真一点也不客气,接过蜜饯塞进嘴里,一边品味一边含煳不清地嘀咕道:「我带他就可以了……」 宴月月愣了下,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钟离恪把嘴里的蜜饯咽下去,又得寸进尺地朝宴月月伸出手,后者一门心思等着他的答案,下意识地就把手里剩余的蜜饯全塞给了他。 「打劫」成功的某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口:「之所以会有那个年龄的规定,就是怕太小的孩子在里面出了意外,宗里承担不起责任。可如果那孩子是我带进去的,就不一样了。」 他这话里听起来有些过分自信了,宴月月下意识地皱起眉。 「为什么是你就没问题?你对秘境很熟?」 「说起这个,给你看一样东西。」钟离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煞有介事地翻开自己的玉牌,点了几下之后,一张类似战报表的东西浮空出现在玉牌上。 「这是天地无极宗歷代以来所有弟子在无极秘境中得到的战绩分,看,尽管我离开了那么多年,第一名还是我。」 当然,这个第一名里,「斩云」带来的分数几乎占了一半这种事,他是打死也不想说的。 宴月月看了一眼那战绩排行,果然高高在上的第一名后面正是钟离恪的大名,而且至今还甩了第二名不少分,她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不得不说,钟离恪虽然经常不干人事,又唯恐天下不乱的,但他……也确实是很有本事的。 又或许正因为足够强,才能养成他这般随心所欲的性子吧。 「果然钟离叔叔就是最厉害的!」 小马屁精顾愠双眼晶亮地对着那张战绩排行喊了起来,钟离恪面上没有波动,甚至隐约还从鼻子里「哼」了声,但他脑袋上越来越大的「得意」表情却再一次出卖了他的心思。 「钟离叔叔这么厉害,小天也会努力不拖你的后腿的!」小傢伙尽管没有宴月月那样的金手指,也似乎已经逐渐摸清楚了钟离恪的套路,也不等他开口就自顾道,「小天这就去多背几本法术!」 说完这话,小顾愠立刻扭过头啪嗒啪嗒地跑开了,似乎是怕自己跑慢一步就听到钟离恪的拒绝似的,看得钟离恪直瞪眼。 「什么意思……小鬼,我可没说要带你——喂!」 他当真在后面喊了起来,可小顾愠已经「听不到」了。 难得见他吃瘪的样子,宴月月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你真的放心让我带他去?」钟离恪转过头,没好气地看着她,「我也许半路就把他扔给什么妖魔鬼怪了。」 「……你看起来真像是干得出这种事的。」宴月月诚实地嘆了口气,「不过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从未做过任何对我们母子不利的事情,甚至对我们多番照顾。就沖这点,我没有任何怀疑你的立场,你当真希望听到我疑神疑鬼地质疑你?」 钟离恪难得地被问到了,他低下头沉吟了一下,最终在心中得了一个结论:不想。 他还是喜欢看好邻居对自己全然信任的样子…… 「好,」这般想着,钟离恪终于露出了今天最正经的一个笑脸,「我一定会把他完整地给你带回来。」 闻言,宴月月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即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完整地……什么意思?」 「哦,就是四肢健全地回来,至于其他的……不太保证。」钟离恪头顶着一个「斜眼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去秘境歷练嘛,总是要经歷一些危险的,否则怎么成长?」 「好吧。」宴月月头疼地揉了揉额头,默默安慰自己顾愠好歹这部小说的男主,经歷一点磨难是正常的…… 「说起来,当年杜同第一次去的时候,还去千年巨蟒的肚子里转了一圈。」钟离恪忽然又「不经意」地开口。 宴月月的脸色一下僵了,她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钟离恪又仿佛一点也没看到她脸色一般自顾带着一股怀念的语气道:「我本来想着过一会儿他再不出来我就去救他呢,结果那小子自己争气把那蛇的肚子划开出来了,还拿到了大补的蛇胆。多亏这一遭,那一次他拿了第一的战绩……」 宴月月:「……」 「所以说,机遇总是伴随着危险的,杜同如果不经歷这么一遭,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大成呢?咦?宴老师,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侃侃而谈的某人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宴月月越发难看的脸色,十分「担忧」地问,「你放心吧,那千年巨蟒已经被杀死了,再没有第二只了,那小鬼不会遇到的。」 「呵呵。」早已经摸清楚他套路的宴月月终于忍不住冷冷地开口,「但也许会有千年巨树,千年大蜘蛛……」 见她这么说,钟离恪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甚至十分坦然地答道:「那倒不至于,树木生灵一般对人类都没恶意,活了千年也无妨。至于蜘蛛,早些年被那千年巨蟒吃得差不多,如今活下来的最大也就是一两百年的吧……」 第87页 ——钟离恪这个狗男人! 眼看几个弟子被树妖的藤蔓捆住高高吊起,尽管她们都坚强地没添乱喊什么救命,但女孩子们默不吭声脸色苍白的样子更让人心疼,让宴月月真是恨不得当真一刀去宰了某个谎话连篇的狗男人。 ——说好的树妖对人类没恶意呢! 说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要从稍早以前开始—— 无极秘境属于天地无极宗独有的异空间,所有参与这次秘境试炼的老师和弟子都要按照号码牌的顺序挨个通过阵法传送进入。阵法一次也最多传送六个人,这让拿了三十三号的宴月月着实没办法等拿了六十六号的钟离恪一起,只好先带着自己的弟子们进去探索。 说来她这次带来的弟子也是巧了,正是御剑堂的五个女弟子。 这几个女孩子都和蔺雪是舍友,她们自幼在群英堂一起上课,彼此关系都不错。这次秘境试炼本来有几个女孩没什么兴趣的,但她们看蔺雪十分想去,又担心宴月月作为一个新老师凑不到人,就都好心来帮忙充数了。 这也正好省了宴月月去找伏锦薇了,而且带几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子自然比带年少轻狂的男孩子要省心,宴月月便欣然同意了。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御剑堂的这几个女弟子,除了蔺雪是真正能吃苦的以外,其余几个都是颇有来头的娇娇女。 就比如聂泽的小姨子伏锦薇,身为鲛人族的公主,这姑娘虽然不是长女,不用承担多少职责,但许是水里出生的原因,她性格柔软而且心思如水,对男女情爱的事情很感兴趣而且极擅长自己脑补——用现代的词彙来说,就是恋爱脑。 这小姑娘在那天无意中吃到了两个瓜,她床铺又和蔺雪相邻,平日里就喜欢缠着蔺雪问她和池褚的事,知道蔺雪对池褚无意后还好一阵失落。 这会儿和宴月月一起,又引起了伏锦薇强烈的好奇心,一路上都在拉着她说钟离恪的事情。 甚至这小姑娘似乎还是钟离恪的迷妹,竟然满嘴都是称赞的话。 诸如「钟离老师肯定喜欢宴老师的!」「钟离老师很厉害呀,宴老师你要好好把握!」「钟离老师可是我们族许多姐姐的心上人呢……」 听到最后这句,宴月月嘴角抽了抽:「你的姐夫不是和钟离恪有矛盾吗?」 「原来宴老师你也认识我姐夫啊?」伏锦薇略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那你知不知道,姐夫之所以讨厌钟离老师,就是因为我姐姐以前偷偷收藏了钟离老师的画像。」 「……你说真的?」宴月月震惊地挑眉,她脑子里拼命回想蚌四……哦不伏昕薇当时见钟离恪时的样子,实在是想像不到,那害羞的姑娘竟然曾经偷偷暗恋钟离恪? 「哦,是失忆以前的姐姐啦,她和姐夫以前有点惨,现在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忘记自己吃过的苦了……不过姐姐总算和姐夫圆满了,也不记得自己喜欢过钟离老师了,所以她以前偷藏的那些画像都被我拿出来了——宴老师,要不我把那些送给你吧?」 小姑娘短短几句话交代了许多信息,宴月月还没来得及消化,冷不丁听到伏锦薇最后一句话,一时没回过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终于可以送出去了!」伏锦薇高兴地双手合十道,「姐姐以前很宝贝那些画像,姐夫让我拿去烧了我没忍心,但放在我这里总担心哪天被发现……」 刚回过神的宴月月:「……」 这是什么狗血的剧情?钟离恪竟然曾经是别人的白月光? 不过不等宴月月开口正式拒绝伏锦薇要送的画,一直在沉默听故事的另一个小姑娘就不屑地哼了声。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姐夫要烧那些画,说不定是怕你姐姐恢復记忆,知道自己爱的不是他吧?」 说话的小姑娘名叫温一宁,正是前不久钟离恪提起的那位在捉姦现场杀了丈夫和好友的水月阁阁主的女儿——生母杀了生父,小姑娘被母亲单独抚养大,厌恶乃至仇恨男人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这姑娘话里的意思……难不成伏昕薇和钟离恪还真有过什么?不然聂泽为什么这么害怕? 「怎么可能?虽然我姐夫以前做的确实不太好,不过姐姐爱的是他没错了!对钟离老师只是姐姐以前单相思而已。」伏锦薇噘着嘴小声地嘀咕,「当年暗恋钟离老师的又何止我姐姐一个,后来一个个都移情别恋了,只有我姐姐一根筋觉得喜欢一个人就不能改变……可实际上那时候她从来都没见过钟离老师啊!」 懂了,这就是一个靠脑补都可以自己恋爱的种族。 宴月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听到伏锦薇说「当年暗恋钟离老师的又何止我姐姐一个」,她心下觉得荒谬的同时,竟隐隐是贊成的。 毕竟纵观钟离恪这厮的「履歷」,年纪轻轻就夺得了斗法大会的魁首,又毫无争议地蝉联十次,当年应该是何等风光无限的场景。 他容貌绝伦,那时又总是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会有很多女子爱慕他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她乍一听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这份疑惑,直到她的另一个弟子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奇特的藤蔓,惊动了正在打盹儿的千年树妖,而那树妖把几个女孩子都绑了起来,扬言要让美丽的女子都变成它的养分时,宴月月才终于醒悟了。 第88页 因为,钟离恪他太狗了啊! 树妖活了千年,又有这样古怪的「食癖」,宴月月不相信钟离恪不知道,可这厮竟然说什么「树木生灵一般对人类都没恶意,活了千年也无妨。」 这叫无妨?! 先前她带着几个弟子一路沿着大路前行,路上虽然偶尔遇到两个精怪,但都很快被几个女孩子打败了。 她虽然没掉以轻心,但见几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都累的大汗淋漓的,便顺从她们的要求说要休息一下。于是她根据钟离恪的「指引」找到了据说对人类「没恶意」的大树,这才完美地「自投罗网」了。 越想越觉得生气,宴月月拎起手中的剑飞跃到树妖的头顶。 这剑是在秘境入口时办事处的人发的,说是统一制作的标准武器,防止有些人利用法宝在这场试炼中作弊——这明显是针对拥有斩云剑的宴月月特意定的规矩。 现在宴月月手里就只有这把普通的剑,不过好在她往年的刻苦训练一点也没白费,即便是普通的剑,在她手里也能发挥出十倍的伤害。 树妖不断延伸出藤蔓朝她招唿过去,宴月月拎着剑左腾右闪,很快就发现树妖那些藤蔓都是从树根处的一个位置发出来的。 她凛了凛神,降低了闪躲的速度,让树妖以为她累了,然后抓住机会,从最顶端一跃而下,直冲到树妖的老巢处。 「啊!」树妖发出一阵悽厉的尖叫声,似乎是痛极了,它所有的藤蔓立刻都缩了回去,而原本被它捆在树干上的几个女孩也被解开了束缚,纷纷开始从树上跌落—— 树妖藤蔓上的毒可以麻痹人的心神,这会儿她们都已经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高空坠落。 就在这时,一道宽大的网在地面不远处展开来,将女孩们接了个正着。 「宴老师!」伏锦薇第一个反应过来,落地后沖空中的宴月月喊了起来,「宴老师好厉害!」 「谢谢宴老师!」 几个女孩子七嘴八舌地开始道谢,最开始被树妖捆住的女孩也一脸惭愧地道歉:「对不起宴老师,都怪我不小心……」 这姑娘名字叫霍水……据说人如其名是个霉运比较强的姑娘,再加上刚才确实是她一脚踩醒了树妖,因此这会儿她心中满满的愧疚。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宴月月挥着手让网托着女孩子们远离了树妖的地盘,直到了树林外一片宽敞的地带才缓缓下落。 「你们没事吧?吓到了吗?」她从空中飞下来落在女孩子们旁边,走过去拍了拍霍水的肩膀。 「谢谢宴老师,我还好!」说话的是这群女孩子里最娇滴滴的舒洛,她的身份很特殊,是凡人世界的公主。 舒洛的生母是修仙者,许是自己修行到了瓶颈才放弃了修仙,然后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把本该在皇宫千娇万宠的女儿送到了天地无极宗。 舒洛虽然也颇有天赋,但她母亲给她吃了太多天材地宝,这姑娘凡人之体承受不住,如今略有点微胖就是虚不受补的证明,如今宴月月正在想办法帮她融合她体内四处游走的灵力。 她贵为公主,性子免不了有一些骄纵,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甚至她有一点点公主的包袱,不愿承认自己害怕了,正颤抖着抓住好友的手臂咬牙道:「我没事!我一点都不怕!」 被她紧紧抓住手臂正是霍水,她有些吃痛地皱眉,但想到是自己害大家遇险,她便老实不作声地任由舒洛抓着。 「我没事,宴老师刚才好厉害!」伏锦薇的性子和她胆小的姐姐几乎截然相反,这会儿已经欢快地活蹦乱跳了,「我都要爱上你了!」 那倒大可不必……宴月月嘴角抽了抽。 「没有。」蔺雪也摇了摇头,「是我们无能,让老师受累了。」 「说那些做什么,我跟过来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吗?」见女孩子们都表示自己没什么事,宴月月松了口气。 「话说回来,这树妖什么情况?不是说树木生灵不会对人类有恶意吗?」蔺雪书读得多,知道一些这方面的冷知识,不由问出口。 闻言,宴月月愣了下。 「这话是你在哪里看到的?」 「藏书阁的书里有啊!」伏锦薇叽叽喳喳地凑过来说,「阿雪说要来无极秘境,我们就去找了所有无极秘境的书看了一遍呢!」 她这么一说,另外几个女孩子也被唤醒了记忆,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宴月月在这些话中总结出了一个结论:树木生灵,常理来说的确是不会对人类产生恶意的。 这么说……钟离恪没骗她?是这树妖变异了? 这样想着,她没察觉到自己竟然重重地松了口气,只不过这口气刚下来没多久就一下提了起来。 只见远远地,有一个熟悉的男孩正狼狈地朝这边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娘亲娘亲」,在那男孩背后一路狂追着的,正是一只巨大的八只腿妖怪——蜘蛛。 宴月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思考了,立即提剑就要冲上去,眼前却忽然多出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路。 「哎,别急!」钟离恪不知从哪摸出一柄摺扇在她跟前展开来,解释道,「他不会有事的。」 「你拿什么保证?」急红了眼的宴月月立即出声质疑,「你还跟我说树木生灵对人类无恶意呢,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几个女孩子差点……」 第89页 「你……」摇着扇子扮演风流公子的人僵住了,手里的扇子掉到地上都顾不得去捡,他愣愣地看着她,不安地开口,「你别哭啊……」 谁哭了? 宴月月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就自顾去迎着顾愠了,钟离恪在后面呆愣地站着,没再上前阻拦。 此时小顾愠已经一路狂奔到了宴月月跟前,宴月月这才瞧见小傢伙手里还拽着一条锁链,而那锁链的另一头,恰好捆住了巨大蜘蛛的头。 「娘亲!这是我自己捉到的大蜘蛛!钟离叔叔让我拿来给你看看!」小顾愠抬起头,天真的小脸上写满了自信与骄傲,「咦?娘亲你不高兴吗?」 宴月月:「……呵呵,娘亲真的好高兴哦!」 原本凑过来打算邀功的某人闻言,一只脚尴尬地卡在空中,一时间竟然不太敢落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好邻居没有哭让他松了口气,但她现在身上突然杀气好重哦! 哎,女人,真是奇怪! 第47章 这是钟离恪后援会粉丝转成…… 顾愠带回来的蜘蛛是一只刚刚修炼成精的妖, 正如钟离恪所说,原本的蜘蛛们早就被那千年巨蟒吞噬了,如今秘境里的蜘蛛都是后来新生的。 这只蜘蛛如今也不过才百来岁, 在这蕴含了无数天材地宝但也遍布危机的秘境里艰难地生出了一些灵智。 蜘蛛的本性就是侵蚀与掠夺, 它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的妖怪。 先前它在树上自己的蛛网里睡觉的时候,偶然听到路过的鸟族说今日秘境会有大批年轻弟子进来, 有不少妖兽都开始蠢蠢欲动,蜘蛛自然也心动了。 无极秘境的存在甚至早于天地无极宗的成立, 这里的妖兽都很有歷史, 像蜘蛛这等一百多岁的其实还宛如幼儿。 它的本性又是欺软怕硬的, 近来周围很多强大的妖兽在争夺地盘, 周围整日都一片腥风血雨,它吓得缩在自己的蛛网里, 饿着肚子也不敢出来,如今听说有一批新鲜的「食物」进来了,它终于忍不住了。 小蜘蛛运气还是不错的, 刚走出老窝就看到大路上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要说这小孩子的父母真的胆大,这么小就敢让他进秘境来, 甚至周围也没个陪同护卫的, 就这么让一个男孩大喇喇地走在空旷宽敞的大路上。 男孩软嫩的皮肤诱惑着蜘蛛的食慾, 想起其他妖兽说起人肉时一脸陶醉的样子, 蜘蛛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它修行成妖后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吃到人肉, 一时间也顾不上需要什么步骤了, 瞄准男孩的脖子就准备从空中直接扑到他身上。 男孩似乎毫无所觉, 还在一个人边走边好奇地四处乱看,蜘蛛兴奋地搓了搓八只脚,蓦地俯身而下——一道锁链忽然凭空出现, 在蜘蛛险些要到男孩头顶时将它整个捆了起来。 八只脚整整齐齐都被捆住了。 「咦?这是什么东西啊?」拽着锁链的男孩一脸好奇地把自己刚捕获的猎物拎起来,凑近看了一眼,然后大概是觉得蜘蛛的样子丑到他了,一时又皱起小脸,转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 「钟离叔叔,这个好像有点丑,娘亲真的会喜欢吗?」 被说「丑」的蜘蛛顿时愤怒地挣扎了起来,但它的八只脚都被捆了起来,根本使不上力气。蜘蛛只好用愤怒的眼神瞪向这个人类的小崽子,然后它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空无一人的大路上,凭空冒出一个男人来。 难怪一个小孩子敢独自走在这里,原来有个人类隐身跟着他。 可恨!狡猾的人类! 蜘蛛含恨地咒骂了一句,然后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是有点丑。」钟离恪凑过来拎起链子晃了晃,嫌弃地皱眉,「不过,它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第一个抓到的妖兽,算是比较有纪念价值了,你可以拿去给她看看。」 小顾愠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乖巧地点了点头:「钟离叔叔,你刚才让我一个人走在这里,然后这个丑东西就自己送上门了,这是不是就是娘亲教过的守株待兔啊?」 听到这话,钟离恪嘴角抽了抽。 其实真相是如果他一路跟着这小崽子,最大的可能性是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不敢靠近,然后这小傢伙出去后就一分都没,他担心对好邻居交不了差,才想出这么个主意的。 不过……「嗯,你娘教得肯定都对。」 「嘻嘻,这个链子真好玩!」小顾愠握着手里的新「玩具」上下抡了起来,晃得蜘蛛八只脚彻底没了力气。 这锁链自然不是钟离恪一直用着的那条,是出发来秘境之前排了六十六号的一大一小实在等得无聊了,钟离恪突发奇想做出来送给顾愠玩的,还顺便教了一些简单的法术。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对顾愠那么「好心」,当然是因为小顾愠很懂得「投其所好」,偷偷把宴月月给他准备的零嘴全都送给钟离恪了。 嗯……公平的交易。 「你喜欢就好。」钟离恪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宴月月独家秘制的酥糖塞到嘴里,一时间心情大好,朝男孩伸出手道,「来,我再教你一招新的……」 不过他这话刚说到一半,旁边的男孩已经眼尖地瞧见不远处的宴月月,立即兴奋地抛弃了身边的「队友」欢喜地拖着蜘蛛朝远方奔了过去。 他跑得太开心太投入,完全没察觉到身后的蜘蛛已经渐渐恢復了意识,努力挣扎了一路把自己的八只脚挣出了锁链,却挣不开捆在它腰间的那一条,只能被男孩一路拽着。 第90页 男孩脚程很快,蜘蛛为了不让自己肢体分家,只能疯狂划拉自己的八只脚在后面追着——于是就有了宴月月看到的那一幕。 「娘亲,」眼看宴月月脸色不太对,顾愠原本得意骄傲的模样瞬间收敛了下来,紧紧攥着手里的锁链,不安地道,「你不喜欢吗?是不是它太丑了?」 「是不太好看,不过我们小天这么小就可以抓到这么大的蜘蛛,已经很厉害了!」宴月月压下对狗男人的怒火,柔声安慰男孩,余光瞥见那蜘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挣脱了铁链,此刻已经悄悄地绕到没人的角落打算偷偷开熘了,她不动声色地绕过去,兜头一剑直接插到了蜘蛛的前脚跟前。 差一点点就直接扎进去了。 蜘蛛蠢蠢欲动的前脚立即缩了回去,转头的时候动作太快,恰好又把自己整个身子滚进了锁链里,然后它挣扎着,挣扎着,最终把自己的八只脚都缠在了锁链上。 宴月月:「……」 这是个什么品种的蜘蛛? 被养母称赞的小傢伙对蜘蛛的小动作毫无所觉,自顾害羞地扭捏了一下道:「那娘亲,这个丑东西要怎么办啊?它的肉好吃吗?」 「丑东西」听到这话,再也不敢愤怒了,甚至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太可怕了!人类竟然要吃它?! 此时此刻,这只蜘蛛已然忘记自己为什么「落网」了。八只脚都被困在锁链里,锁链又被它弄成了一团乱麻根本挣脱不开,它只能瑟瑟发抖地把目光转向看起来很温和的人类成年女子,希望她是传说中那种善良的,同情弱小的…… 「难吃。」「善良」的人类成年女子毫不留情地开口,「这么丑,也影响食慾,还是杀了吧。」 蜘蛛僵了一下,然后又八只脚胡乱地挣扎,带动锁链也哗啦作响,仿佛在说: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是多丑? 刚成精的蜘蛛显然还不会说话,只是宴月月也确实在它脑袋上看到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包,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 「要不……养着吧。」丑是丑了点,起码可以帮忙驱个蚊虫什么的…… 「啊?」顾愠还在遗憾错失了一种可能的「美味」,勐一听她这么说便忍不住问道,「娘亲,它刚才要吃了我,这样好吗?万一它要吃小黑小猹……」 啊这……说的也是。 「那还是杀了吧。」宴月月头疼地说。 蜘蛛:「……」 其实还有其他选择的,真的,要不你们再想想? 眼看母子俩当真因为这蜘蛛的去留为难了起来,钟离恪猜测宴月月沖自己生气那波已经过去了,便立即见缝插针地凑过来。 「其实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钟离叔叔!」小顾愠十分给面子地接话道,「什么办法?」 「这秘境我也许久没来了,肯定有些新出的妖怪是我不知道的。这蜘蛛瞧着也有个百来年了,肯定知道不少,不如让它带路,我们去捉个大的,这样战绩分一下就上去了。」 这人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且功利的建议,不过宴月月却觉得很好。 她倒不是一定要给小顾愠拿什么宝贝,而是想帮自己带来的几个小姑娘多争取点什么。 「这个我贊成,问题是……它还不会说话,怎么给我们指路?」 闻言,钟离恪嗤了声,斜睨了一眼地上那只瑟瑟发抖的丑东西:「不会说话,走路也不会吗?算了,还是直接杀了吧,这蜘蛛的腿儿瞧着还算健壮有力,可以做个棍类的法器。」 原本打算假装残废的蜘蛛:「……」 可恨的人类成年男子! 于是,无极秘境的大路上,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组合。 一只大蜘蛛缓缓走在前面,它腰间缠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是一个昂首阔步的男孩,男孩身后跟着一对成年男女,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五个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在说什么的女孩。 宴月月想着自己先前差点真被气哭了,结果发现自己好像错怪钟离恪了,一时间有些尴尬,又碍于弟子们跟在身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道歉,便低着头走在顾愠身后一言不发。 她不说,钟离恪一时半会儿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想说的,也就跟着沉默了起来。 这过分安静的情形,导致身后五个女孩的「窃窃私语」一字不差地飘了过来。 「锦薇,钟离老师刚才问你什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蔺雪难得好奇地问道。 「是啊,他脸色那么冷,我都不太敢靠近。」舒洛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果然他的好脸色是分人的。」 「脸色难看,有吗?他问我树妖在哪,我就指给他了。哦,还问了我树妖说了什么。」伏锦薇吐了吐舌,「不过我说树妖要吃了我们,他好像确实很生气。」 「那看来钟离老师只是看起来冷漠了一点,对学生还是很关心的。」蔺雪剑心很纯粹,对人类复杂的心思也不懂,只单纯地根据常理推出了这个结论。 闻言,其余几个女孩顿时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忍不住低笑起来。 「阿雪你也太天真了,你看看——」舒洛凑过来戳了戳蔺雪的手肘,示意好友往前看,「你觉得钟离老师的眼睛里有我们的存在吗?」 她这么一说,蔺雪不免往前多看了一会儿,就见宴月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低头走着,钟离恪在后面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 第91页 明明周围有那么多或奇怪或美丽的风景,甚至身后就有五个美少女跟随着,但那人的视线却一直放在宴月月身上,安静却又不带任何侵犯意味,甚至隐隐还包含一点无奈,像是不知道该拿眼前的人怎么办才好。 「你们说,」霍水眯起眼喃喃自语道,「宴老师和钟离老师看起来像不像一对闹了别扭的老夫老妻……」 她这个说法立即得到其他几个女孩的贊成,连向来对男人不太有好感的温一宁也忍不住笑了笑。 「钟离老师虽然对我们没什么好脸色,但每次见着宴老师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她娘说过,这样的男人比她爹那种对谁都嘘寒问暖的靠谱多了。 「我也觉得,钟离老师眼里几乎看不到任何女人,但唯独对宴老师的时候十分温柔也很有耐心。」舒洛从小在皇宫长大,察言观色也是她的一项本能了。 「嗯嗯!话说回来,离近了看钟离老师真的十分俊美呢,比画像好看多了!」伏锦薇双眼晶亮地笑道,「难怪姐夫不让姐姐收藏那些画像,可能是怕姐姐再一次喜欢上钟离老师吧!不过我还是觉得宴老师和钟离老师更般配!」 一不小心听了全程的宴月月:「……」 怎么地,这是钟离恪后援会粉丝转成cp粉现场? 她下意识地把眼神转向钟离恪,就见这人虽然面上一副孤高清冷的模样,唇角的笑意也浅得几乎看不见,但他脑袋上那明晃晃的「得意」表情,在阳光下如此闪耀,简直有点刺眼。 尽管心里这样嫌弃着,但她的耳朵却控制不住地热了起来,也终于受不了这透着尴尬的沉默。 「你……查到那树妖是什么情况了吗?」她缓缓开口。 「那不是树妖。」听她提起这个,钟离恪伸出手,他掌心里凭空多出了一团黑色雾气,「就是这东西在搞鬼。」 听到不是树妖,宴月月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抱歉,我虽然说着要信任你,但好像还是会一出事就先怪你……」话说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内疚,脸色也显得很失落。 钟离恪心头一跳,立刻接话道:「没关系,我不怪你,再说这也怪我自己……」 「对!就怪你!」宴月月忽然抬起头,没好气地哼了声,「就是你平日里不干人事多了!我才会第一时间怀疑又是你搞鬼!反正都是你的错!」 钟离恪顿时哭笑不得地傻眼,不过见宴月月总算恢復了元气,他一时也心情好了起来。 「好,都是我的错……」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那团黑雾当成球一样抛了抛,随口道,「你瞧着这玩意儿可眼熟?」 宴月月这才分神观察了一下那黑色雾气,随即皱起眉:「让我有点想起金屏琉璃樽里的那个……」 「差不多吧,这是魅魔的变种,应该是被打重伤后原神逃跑了,不知道它是怎么熘进秘境的。刚才那颗大树虽然生了灵智,但它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没什么妖力了,被这东西寄生了。」 说这话的时候,钟离恪的手缓缓收紧,那黑色雾气一样的东西就和当初的「灯芯」一下化成了粉末从他指间飘落。 「魅魔最噁心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原神是无形的,又极擅长蛊惑人心,即便身死也能原神逃出来——这一只应该是蛊惑了以前进秘境的哪个弟子把它带进来的。」 他这么一说,宴月月顿时也意识到了什么。 「魅魔利用树妖想要吃掉那几个女孩子,是想重塑身体离开秘境?」 钟离恪缓缓点了点头,余光却瞥见在他们说到「魅魔」的时候,顾愠手里「牵着」的蜘蛛忽然抖了抖。 主要是这蜘蛛虽然又蠢又菜,但个头着实不小,它这一抖,带动身上的锁链也勐地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于是不仅钟离恪发现了,宴月月和顾愠也发现了。 「咦?它要死了吗?」小顾愠用天真的语气说着听起来有些残忍的话,一边说一边伸出小手戳了戳蜘蛛圆圆的大屁股,蜘蛛立即原地又抖了抖,随后整个趴在地上不动了。 「娘亲!它死掉了!」小顾愠立即转头喊道,「怎么办?钟离叔叔!」 宴月月还没来得及说话,钟离恪已经几步走上前去拽了拽顾愠手里的链子,把蜘蛛整个翻了过来。 那疑似「死了」的蜘蛛立即本能地挣扎起来,八只脚朝天胡乱挣扎的样子看起来……更丑了。 原本想过来凑热闹的女孩子们又纷纷往后退开了。 「哦,还活着呀!」小顾愠这才松了口气。 小傢伙虽然从小心善而且爱护小动物们,但也本能地分得清好坏。对于上来就要吃自己的这只蜘蛛,他是分不出什么怜悯之心的,眼下只是担心自己把引路的弄死了,会破坏钟离恪的计划,如今见蜘蛛还活着就放下心了。 然后……「那它突然这样,是不是说前面有什么让它害怕的东西呀?」 不得不说,小傢伙的直觉很灵。 在他说完这话的一瞬间,前方的森林里忽然蹿出十几道身影,唰唰地把他们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是妖兽,而且它们是一起的。 宴月月反应很快,立刻把顾愠抱在了怀里,正准备站到女孩子们身边,几个女孩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凑了过来。 「宴老师,这些都是什么啊?」伏锦薇一手一边抓住姐妹的手,只剩下一张自由的嘴巴叭叭地问,「不是说秘境里的妖兽很少都单独行动,很少群聚吗?」 第92页 宴月月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这些妖兽为什么群聚起来,而且一个个仿佛只是为了堵住他们的路,并没打算袭击,这种看起来有组织有纪律的行动只能说明一件事——它们都在听从谁的命令。 不知道在这秘境里能命令它们的是什么级别的……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给贵客让路?」 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传来,明明听起来毫无威慑力,那群妖兽们却立刻恭敬地让开了道路,然后从它们身后缓缓走出一道……矮小的身影。 那是一只大小和猹类似的小傢伙,尽管它穿着花里花哨的外衣,头顶还带着一顶奇怪的王冠,导致有些难以分辨它的种族,但宴月月隐约觉得它有点像她前世见过的被列为近危物种的……水獭。 水獭后腿支棱着站起来,两只前爪捧着一个小蚌壳迈着歪歪扭扭的步伐走到钟离恪跟前,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缓缓朝钟离恪鞠了一个躬。 「恩人,您终于又回来了!」 咦—— 宴月月和御剑堂的姐妹花们不约而同地露出震惊的面孔,小顾愠倒算镇静的,不过他没见过水獭,此刻两眼晶亮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东西,一时间也忘记手里的锁链了。 被遗忘许久的蜘蛛眼看机会到了,这一刻终于使出自己全身那仅有的一点点妖力把锁链挣开,然后飞速地离开了现场。 太可怕了!水王和它的手下怎么会在这里?还叫那个人类成年男子「恩人」?它刚刚到底是碰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蜘蛛跑了,不过在场也没人在意它了。 宴月月收回没见识的眼神,疑问的视线看向钟离恪,然后就见钟离恪也似乎是有些茫然的模样。 钟离恪这回倒不是装的,而是他真的很困惑。 「你是……」 「我啊,塔塔!」小水獭指了指脑袋上的王冠,「我现在是水王了!」 「水王是什么?」宴月月不明所以。 「好像说秘境里有几个各据一方的厉害妖兽,其中一个是叫水王。」学霸蔺雪小声地在宴月月耳边提醒道,「据说前代水王是一只千年巨蟒,不过已经死了,至于新的是谁,《秘境百科》上还没写。」 她说的小声,不过「塔塔」还是听到了。 它开心地拿起那蚌壳在手里晃了晃,直晃得常年寄居于蚌壳里的伏锦薇差点都开始心理性地晕眩呕吐了,它才沖钟离恪喊道:「当初恩人您杀了残暴不仁的前任水王以后,不是说谁找到这个王冠谁就是新的水王吗?后来这个王冠是在我的窝里找到的,所以我就是水王啦!」 「哦——」钟离恪这才一脸恍然,「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一点也没长,我刚才还以为见到了你的子孙后代。」 水王塔塔:「……」 宴月月:「……」 你这张嘴,当初是怎么活着走出这个秘境的? 第48章 小声喊了一句「爹爹」。…… 现任水王塔塔住在秘境最大的湖泊中央, 久违地见到恩人,它十分盛情地邀请钟离恪一行去它的地盘观光。 并且在得知了他们的目的后,塔塔还特别贴心地吩咐手下去找一些湖里的天材地宝让他们带出去。 如此盛情, 宴月月自然有点心动, 主要她也好奇建在湖里的「宫殿」是什么样子。 钟离恪这人倒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不过本来他暂时也没别的打算, 就顺了宴月月的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水王的宫殿。 「前面就到了, 」塔塔娇小的身子坐在一只大乌龟的背上, 伸出爪子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大湖, 「它叫静宁湖, 是我家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 塔塔虽然是秘境中的一方之王,但它从未出去过, 也没什么见识,因此它所谓的「宫殿」其实不过就是一群它喜爱的东西的集合体——没错,就是用大大小小不同的蚌壳堆砌起来的。 爱蚌壳的鲛人少女伏锦薇很想表示强烈谴责,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塔塔把这些蚌壳利用得很好, 搭配得很漂亮, 让她简直都想回去以后仿造一间这样的小房子了。 整个宫殿就是一个巨大的蚌壳, 蚌壳里面又有大大小小不同的蚌壳。 光滑圆润的珍珠散落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给这看似朴素的小房子带来一点奢华的点缀, 屋子里零星可见不少漂亮的海藻珊瑚——根据塔塔所说, 这是它的手下拿东西和火王换的。 「火王又是什么?」听到这里, 好奇宝宝小顾愠举起手来道,「和塔塔一样可爱的吗?」 水王「塔塔」害羞地捧起蚌壳挡住了自己的脸,扭捏地喊道:「讨厌!不许说本王可爱!」 它这么一喊, 周围的妖兽们就十分训练有素地喊道:「是的,大王一点都不可爱!大王是天下最威严的大王!」 尽管它们喊得很整齐,但那声音一听就很敷衍且毫不真心,不过塔塔显然是听不出来的,闻言立即心满意足地端正了身子,摆出了自认为最「威严」的表情道:「嗯!说得好!」 「噗嗤……」 几个女孩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宴月月也有些忍俊。 「你们不许笑,本王很严肃!」 塔塔蓦地站起来想要强调自己的威严,但它起身的动作太勐,脑袋上那个本来就大一号的王冠被带偏了,歪歪斜斜地挂在它的脑袋上,那场面一时间更加滑稽了。 第93页 啊这…… 「说说火王吧!」在事件失控之前,宴月月急忙端正脸色找回先前的正经话题,几个女孩子很配合地顺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假装没看到塔塔匆忙把王冠扶正的小动作。 先前说过,无极秘境是一片独立于外面世界的异空间,这里存在的一草一木都是原本就有的,妖兽亦然。 这些妖兽多年来生活在这个广阔无垠的秘境里,日积月累地,逐渐形成了不同的圈子,也诞生了一些靠能力成为一方霸主的妖兽,正如《秘境百科》里提到的那样。 「据说秘境里有金木水火四个兽王,金王是一只金狮,木王是一个花妖,前任水王就是那只已死的千年巨蟒,火王的话……」 说这话的是伏锦薇,她们几个姐妹虽然一起看了那本《秘境百科》,但能在这么多妖兽面前侃侃而谈的也就天生大胆又外向的伏锦薇了,不过小姑娘的话说到这里就被一旁的钟离恪打断了。 「是一只火狐狸,非常臭美,经常为了证明自己最美和木王大打出手。」钟离恪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钟离老师,你也看了那本百科?」伏锦薇惊讶地问。 钟离恪一脸云淡风轻地开口:「我不需要看,因为那玩意儿就是我写的。」 久违了!这凡尔赛的气息! 不过,钟离恪这人向来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他说是他写的,就的确是他写的。顺便他也解释了为什么那书上没写到新任水王是谁——因为杀了千年巨蟒那次就是钟离恪最后一次踏入这个秘境了。 「火狐狸啊!」小顾愠显然对这个「火王」兴趣很足,好奇地向钟离恪求证道,「是那种会喷火的狐狸吗?像黑老大那样?」 钟离恪:「……」 虽然但是,那臭美的火王听到自己被拿来和一条黑龙相提并论,大概是不会高兴的。 「它不会喷火,叫火狐狸是因为它全身的毛都是红色的,不过……确实挺好看的。」说到这里,钟离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当初我还弄了它一点毛做了一支笔类的法器,后来觉得不适合我,就卖给执剑长老了,听说他拿去送给他的女儿了。」 听到这话,几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她们在天地无极宗的时间比宴月月要久得多,自然也听说过钟离恪在执剑部创作了不少新玩意的传说。尽管钟离恪看起来人缘不太好,整个宗门上下见了他都要绕路走,但大家又都很矛盾地,以能得到钟离恪定制的法器为荣。 因为钟离恪从不做重复的东西,他做的法器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小顾愠的眼眸也亮了起来。 其实小傢伙对法器还没什么概念,近来他也学了一些基础的法器课,群英堂提供了不少类型的基础法器供他们挑选。 班里每个孩子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也都各自选了合适的,唯有顾愠对所有的法器都能很快掌握。他对所有的法器都兴致勃勃,但好像也没有特别偏爱的。 哦,这会儿他倒是颇喜欢钟离恪送他的锁链,不过如果钟离恪再给他其他的法器,他也会很开心。 「原来当初在火王身上拔毛的正是恩人你啊!」好不容易扶正了王冠的塔塔继续捧着那个蚌壳,瞪大了嘴巴道,「它闭关了十年都不愿意出来呢,恩人你到底拔了它多少毛?」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包括妖兽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钟离恪。 「嗯……也没多少吧?」钟离恪认真地陷入了回想,「做法器又不是一撮而就的事情,怕失败我就多准备了一点材料。也幸亏我多准备了,那笔我做了十几次才成了一个。」 众人:不愧是你! 众妖兽:不愧是一击就杀了千年巨蟒的高人! 反正,就都很服气地没话说就是了。 「那恩人你后来都不再来了,是不是怕火王报復你啊?」塔塔忍不住发出灵魂一问。 闻言,钟离恪露出了被看扁的嫌弃表情:「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再来了,那当然是因为他收了徒,已经不再是天地无极宗的普通「年轻」弟子了。按照宗门规定他不能带走秘境的任何东西,也就是说漫山遍野的可以用来研发新法器的「素材」他再也不能拥有了,再加上宗里给带队老师的奖励又抠门至极,他是当真一点兴致都没了。 其实他最后一次来秘境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弟子的资格了,只是因为第一次为人师表,还算有点责任心,就带着杜同来了一次。 杜同瞧着平凡普通,天赋好像也一般,但鲜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天生魔体。大抵是这样的体质引起了钟离恪的兴趣,当初他才会在御剑堂数百名弟子里一眼选中了杜同。 进入秘境之后,杜同的体质吸引到了正在修行瓶颈的千年巨蟒,那巨蟒以为自己机遇来了,就把杜同吃进了腹中,却没想到给自己招来了灭顶之灾。 巨蟒死后,原本栖息在周边不得不听从巨蟒的妖兽们一时间群兽无首,后来不知是谁提议说钟离恪击杀了暴君,是它们的恩人,不妨让恩人成为新的水王。 钟离恪自是不肯,就用巨蟒的蛇皮做了个王冠随手一扔,说了句谁捡到这个王冠谁就是新的水王,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听到这里,宴月月终于忍不住质疑道:「你确定你是随手一扔,不是故意扔给塔塔的?」 第94页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分明听出来了,钟离恪是认识塔塔的,而且塔塔也说那王冠是在它的窝里找到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带上了水王盛情之下塞过来的一堆宝贝,踏上了新的旅程。 主要是塔塔说它的地盘离火王不远,而火王的探子经常在周围巡视,它担心火王知道「拔毛仇人」在这里,会带手下来闹事……就,用一种打发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一般的态度把他们「请」走了。 「恩人,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都是一群老弱病残,打不过火王的呀,反而会成为恩人你的负累。不如你们带上东西快点上路吧!」 ——看来水王塔塔已经意识到了它的「恩人」是个麻烦精的现实,然后很快做出了取捨。 宴月月倒不觉得小傢伙做错了,反而因此觉得塔塔这种懂得权衡的小傢伙尽管看起来弱小,却意外地更适合成为统领一方的王者,所以才忍不住问起当初那个「王冠」的事情。 「你要这么说……」被拆穿的钟离恪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摊开手,唇角微微扬起,「那就是了吧。」 宴月月:「……」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啊,让这群妖兽里最弱小的一个当王?还有这些妖兽为什么竟然就这么接受了这个结果?都没有谁想篡位的吗? 许是她震惊困惑得太明显了,钟离恪终于好心地给她解答了:「其实,塔塔的父亲才是第一任水王,后来它被那千年巨蟒杀害了,巨蟒夺权篡位,那些妖兽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塔塔才不得不听命于它。见巨蟒死了,它们本来就是想拥护塔塔成为新的王,是塔塔觉得自己很无能没办法做好王,不愿意接受。我只是换了个法子,给它一点信心罢了。」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好像很好心似的,宴月月忍不住对他高看了一眼,然后就听到他忽然话锋一转——「而且我也想知道,没了巨蟒的威胁之后,那些妖兽真的会认真奉弱小的塔塔为王吗?」 说到这里,他的脑袋上又冒出了熟悉的「吃瓜」表情,脸色也透出几分愉悦,显然这才是他最终那么选择的主要原因。 不过这疑惑倒和宴月月的不谋而合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正远远地目送他们的塔塔和众妖兽,到底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所以你的结论是……」 「啧,一群一根筋的呆子。」钟离恪颇嫌弃地啧了声,「竟然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跳出来篡位的……」 他刚才看到「塔塔」本尊的时候确实愣了一下,因为他当真以为,这小东西在王位上活不了那么久。 听他这么说,宴月月已经懒得理会这人骨子里的恶趣味了,不过有一件事,自从她听到「用火狐狸的毛做的笔」的时候就十分在意了。 「那个……执剑长老的女儿叫什么啊?」 执剑长老有个听起来很微妙的名字,叫「姬丹」,不过他身为长老,宗内一般也没人敢直唿其名,哪怕同地位的其他长老也都叫他一声「姬长老」。 宴月月略有些紧张地看着钟离恪,一边暗想着:姬长老的女儿,应该也是姓姬……吧? 「姬长老的女儿,当然姓姬了。」钟离恪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明显松了口气,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补充道,「不过她女儿之前嫁给了一个颇有名气的散修,你应该听说过吧?东方承,他们好像生了个女儿。」 听到那个姓氏,宴月月人傻了。 此时此刻,她终于再一次真切地想起,《权御仙门》是一本龙傲天小说的同时,还包含了后宫这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元素,而原着里顾愠的某一个「红颜知己」,那个用火狐狸的毛做的笔当法器的女孩,就是姓东方。 钟离恪虽然不知道她脸色为什么突然这么难看,但他这人在诛心方面一直有一种天生的敏锐,见状就用一种十分漫不经心地语气随意道:「哦对了,执剑长老前不久还跟我说,他的女儿最近要送外孙女来天地无极宗……」 「不……不可以!」 已经脑补到小顾愠拉着小女孩的手站在自己面前,女孩羞羞答答地叫她「婆婆」,然后她目瞪口呆的时候,顾愠后面又跟了一长串小姑娘,都齐刷刷地喊着「婆婆」的场景……宴月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太早了!」她忍不住喊了出来。原着里顾愠遇到东方小姑娘可是中后段了,现在怎么这么早就遇到了,还眼看要上演青梅竹马戏份了? 「娘亲说什么什么太早?」完全不知道自家娘亲思绪飞到何处的小顾愠一脸天真地仰起头。 「小天,娘亲告诉你,找老婆不能太着急,知道吗?」还没从刚才的脑补中回过神,宴月月自顾弯下腰来抓住小傢伙的肩膀晃了晃,强调道,「我还不想那么早当婆婆!」 一旁的钟离恪:「……」 他的好邻居想得还挺远。 「好的,娘亲!」小顾愠也是少见宴月月这么激动的模样,急忙乖巧地点头,然后还是忍不住疑惑道,「不过娘亲,老婆是什么意思啊?婆婆又是什么意思?」 啊这…… 小傢伙天真的疑问如同一盆冷水,让宴月月瞬间冷静的同时,人也清醒了几分。 是哦,顾愠还是个连老婆是什么含义都不懂的小孩子,哪怕现在提前遇到了那小姑娘,也只是一个玩伴罢了,距离男女之情还很遥远……嗯,是她太敏感了。 第95页 这般想着,宴月月总算又恢復了冷静自持的模样,甚至面对顾愠依旧写满好学的双眼,她也能心平气和地解释起「老婆」和「婆婆」的意思。 「哦!」小顾愠理解力很快地点了点头,「原来『老婆』就是『娘子』的意思啊,我听花开的爹爹都是这么叫他娘亲的!」 「嗯,就是那个意思……」宴月月点点头。 理解力惊人小天才顾愠一时有些得意,眼神不经意地瞥见一旁的看起来意兴阑珊的钟离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嘻嘻地问道:「那如果娘亲成了钟离叔叔的老婆,我就要叫钟离叔叔婆婆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宴月月满头黑线,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先纠正什么了,钟离恪也一脸被雷噼到了表情,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竟然还认真地对小傢伙解释起来:「你搞错了,婆婆是你未来的老婆称唿你娘用的。」 「好吧!」顾愠的表情竟然还有些失望,然后又锲而不捨地问,「那我要叫你什么呀?」 听到这里,钟离恪立刻「唰」地一下展开了手中的摺扇:「那当然是叫我爹……」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急忙收住了声音,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小顾愠已经踮起脚尖抱住他的大腿,小声喊了一句「爹爹」。 似乎是知道自己这么喊一定会惹宴月月生气,小傢伙喊完之后就立刻撒丫子跑了,一路小跑着去找那几个又扎堆闲聊的女孩子们,嘴上还甜甜地喊着:「姐姐们带我一起呀!」 几个女孩子早就察觉到他们三人气氛很微妙了,也感觉到钟离恪不太想搭理她们,所以一直走得比较靠后,把空间都留给了两个大人。 她们这次收穫颇丰,心情也不错,正一边闲聊一边趁机观察着他们的情况,早已经进行了各种猜测,如今见小顾愠过来,一时间也十分欢迎。 「小天,你快说说,宴老师和钟离老师刚才在聊什么?」伏锦薇兴奋地问道。 「小天也不知道,好像是,老婆啊,爹爹啊什么的……」小顾愠仰起头,表情可无辜了。 「啊啊啊是真的!」伏锦薇一脸「我磕到了」的表情,兴奋地喊了起来,「我就说他们是一对嘛!」 其他几个女孩子七手八脚地想捂住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耳力很好的两个修仙者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时间,本就尴尬的气氛更是降至了冰点。 「竟然被个小鬼套路了……」看到顾愠在人群里得意的小模样,钟离恪收回扇子,喃喃自语道。 许是这感觉还挺新鲜的,或许是小傢伙的称唿不知怎地合了他的心意,他心情意外地还不错。 「你……他瞎喊的,你就当没听到就好了。」宴月月实在恼羞得不知道怎么好了。 这场面实在像极了她教顾愠赖着钟离恪叫爹,还连带让她的学生增加「舆论压力」一样……她站立难安,尬到感觉自己要在这秘境抠出一座空明山来。 最大的问题是,这事儿是顾愠先挑起来的,她连沖钟离恪发火的立场都没,只恨不得现在追上去把那胆大的臭小子胖揍一顿。 不过好在秘境里突发状况多,很快就有新的角色打断了这尴尬的场面。 和先前一样迅速围过来的一群妖兽将他们包围起来,不过这一次的妖兽显然没有先前那么友好,一个个龇牙咧嘴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将他们吞吃入腹。 「宴老师!」几个女孩很识时务地又凑回来站在钟离恪和宴月月中间,小顾愠也仿佛忘记了自己先前惹的事了,这会儿分外乖巧地抱住了钟离恪的大腿,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 「钟离叔叔,你要保护好小天,不然将来小天没法叫你爹爹了!」 好傢伙! 宴月月再也忍不住想要拎过这皮实的小子揍一顿,不过不待她伸出手,那妖兽中央忽然走出一道火红的身影。 「什么?这小鬼是钟离恪的儿子?」 火狐狸正如它的名字那般,周身都是如火焰一般红的毛,毛色鲜艷夺目。它有着狭长的双眼,修长的体型,以及又长又蓬松的尾巴——的确是一只非常美丽的狐狸。 伴随着那句不可置信的吶喊,美丽的火狐狸越过一群妖兽落在他们面前,怒气让它的毛髮都竖了起来,仔细看还能发现,它愤怒得身子都在颤抖。 「这一百年来,本王无时无刻不在苦行修炼,连后宫三千佳丽都冷落了!就为了等着向你报拔毛之仇!你不赴约就算了,竟然……都有儿子了?!」 宴月月:「……」 听起来是有点惨哦……惨到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49章 ——我呸! 火王既然苦苦修炼了一百多年都在等钟离恪, 那自然是要找他报仇的,因此也没等宴月月解释说顾愠不是钟离恪的儿子,火狐狸鲜艷的身影已经朝钟离恪扑了过去。 甚至为了证明自己很厉害, 火王还对冲上来要帮助它的手下丢下了一句:「本王要亲自报仇, 你们不许插手!」 看得出火王在手下里的权威是比塔塔大的,这么一喊, 那些妖兽们纷纷退让了一些,也顺便给宴月月一行人腾出了个适合的观战点。 小顾愠一腔热血地挥舞着小拳头沖钟离恪喊起了「加油」, 御剑堂的女弟子们也十分认真地摆出了观看学习的姿势, 蔺雪甚至还掏出了小本本打算做个笔迹。 第96页 然而, 还没等她掏出笔来, 钟离恪已经拎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火狐狸缓缓走了过来。 「啪嗒」 火王的身子软趴趴地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连钟离恪从它身上跨过去也没反应。众妖兽一时傻眼,也不知是谁喊了句「大王死了」,妖兽们竟然齐刷刷地哭了起来。 「大王!说好要带我们统领天下的, 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王啊,你醒一醒, 你死了, 小的们以后可怎么办?」 「呜呜大王, 你这还不如那前任水王呢, 连个后都还没留下!早知道, 早知道昨天多给你找几个母狐狸了……」 这场面, 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个字:惨。 直到「死了」的火王蓦地从地上坐起来,恼恨交加地沖自己的手下吼道:「本王活得好好的!」 只是被毫无悬念地痛揍了一顿而已。 「行了,走吧。」料理完碍事的狐狸, 钟离恪拍了拍手,转头招唿宴月月继续启程,身后的火王却飞快地从地上爬滚起来。 「等一下!」 ****** 火王是一只火狐狸,它的「后宫佳丽三千」却不止包含了狐狸,还有其他各种类型的母妖兽们——当然了,实际也没三千那么多。 妖兽们本就种族不同,即便修行成妖有了灵智,也不讲究所谓的「忠贞」。在火王「闭关修炼」不去找它们的时候,它们早就耐不住寂寞各自去散去了,因此眼下火王的宫殿里几乎见不到几个母的。 宴月月一行人自是看不出妖兽的公母来,这些都是邀请他们过来的火王自己委屈巴巴地说出来的。 原来火王之所以这么气势汹汹的包围了钟离恪,一来它确实还有点记仇当初被拔毛的事,梦想着能「教训」钟离恪一下——虽然结果是它自己又被教训了一顿。 二来是它近来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听说钟离恪久违地踏进了秘境,它是特意带手下来请钟离恪帮忙的。 「你确定那叫请?」宴月月想起先前那群妖兽龇牙咧嘴的兇狠模样。 「那个嘛,本王平日里没事就喜欢骂钟离恪两句,许是它们听得多了……」火王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两只火红的耳朵一抖一抖的。 它虽早已成年,但体型在狐狸里不算大,甚至堪称娇小了,再加上实在漂亮的外形,做出这种动作来倒也显出几分娇憨可爱来。 如此反差让宴月月一时「见色起意」,不忍对它说什么不好的话了,甚至有点手痒地想去搓一搓火王的耳朵……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到底有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见宴月月的目光一直放在火狐狸身上,钟离恪不动神色地往她面前站了站,挡住她的视线低头看向火王。 火王完全没察觉面前两个人类各自的心思,听到钟离恪问话就老老实实指了指前方:「到了本王的宫殿你们就懂了。」 说是「宫殿」,其实火王的宫殿比水王塔塔的更简单直接点,就是一个山洞。 不过这个山洞坐落在秘境里的海岸边,海水清澈透明,远远地都可以瞧见各种鱼儿在里面欢快地游玩,海藻迎着水的流动摇摆,间或露出藏在更深水处的珊瑚……就沖这片海,宴月月就想给火王的地盘评个5a级风景区。 更何况还有沙滩! 一行人游走在沙滩上,刚被日头晒过的沙子散发出让人舒适的温暖,小顾愠对这样的地方新奇感很足,甚至脱了鞋子在沙滩上跑了起来。 几只尚未开灵智的螃蟹原本在沙滩晒太阳,听到大动静,匆匆忙忙开始挥舞着爪子往海水里跑。 小顾愠没见过这种小玩意,立刻便跟过去,一手一个抓了个正着。 「娘亲!这是什么东西?」他光着脚丫拿着两个小东西啪嗒啪嗒地跑回来,满眼好奇地问。 「这是螃蟹,」宴月月说着,忽然想起小顾愠先前问蜘蛛好不好吃的事,便下意识地回道,「这东西有好几种做法,还挺好吃的。」 「真的吗?」小吃货一听这话,立刻便觉得自己只有两只手还是太少了,便转头吆喝上那几个新认的姐姐一起去抓「好吃的」。 姑娘们从未吃过这种玩意儿,原本心中存疑,但耐不住顾愠的盛情邀请,都捲起袖子加入了捉螃蟹的行列。 这也就算了,一旁的火王竟然也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玩意儿壳子那么硬,能吃?」 「蟹壳可以拆开,母蟹里面有蟹黄,公蟹也有蟹膏,都很美味,还有蟹钳和蟹腿里面的肉质也很不错……」 说起来,宴月月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也就没吃过螃蟹了。 之前在漠河镇的时候,鱼类和蚌类的都吃了不少,倒还真没见过螃蟹。这会儿说到螃蟹的美味,她自己也不知不觉咽了口口水。 见她这副样子,火王自然也信了,立刻就开始招唿手下开始抓螃蟹。 妖兽们十分听话地蜂拥而上,甚至有些会水的妖兽干脆直接跳进海里了…… 「等会?你不是叫我们来帮忙的吗?」宴月月不由问道。 「哦对!」火王仿佛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它沉吟了一会儿,很快做出了新的决定,把所有的手下留下来抓螃蟹,它自己带钟离恪和宴月月进宫殿。 「给本王留几只大的!」临进门的时候,火王还依依不捨地对手下说。 第97页 宴月月:「……」 怎么感觉火王需要帮忙的事情好像也不是很大的样子。 不过这个想法在她随着火王到了目的地之后立刻被否决了。 火王的宫殿本就是一处山洞,颇有些阴冷,火王带他们去的又是这宫殿的地下室,又冷又潮的滋味让宴月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然后就见到了地下室里一排排的尸骨。 「这……怎么回事?」宴月月震惊地问。 秘境里的妖兽种族多样,火王的手下里就有十几种不同的动物。眼下这地上的尸骨也看得出来自不同种类的动物,只不过如今它们都已经没了皮肉,只剩下一堆堆骨头,看起来着实有些骇人,甚至还透着一股诡异。 「这些就是本王的……三千佳丽。」刚才还满脑子螃蟹的火王又拿捏起了自己「君王」的角色,坐在地上沉痛地低着头说,「当年被钟离恪拔了毛之后,本王实在觉得自己变丑了,就闭关了十年,它们见本王迟迟不出来,就先后离开了。本来嘛,大家好聚好散,再说旧的不去新的也不来,本王也没拿它们怎么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它们一个个都变成了这样……」 火王的后宫们虽然离开了火王,但它们原本就栖息在这一代,其实也没走远。 火王出关后还和它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到自己的后宫们都各自有了新的伴侣还黏黏煳煳的,火王本来心里还攒着气,便让自己的手下多注意一下,准备去找几个新的「佳丽」壮壮面子,却忽然被手下告知,它的前「佳丽」们都莫名其妙地死了。 起初火王还不信,直到它面前开始多了一具又一具熟悉的尸骨,它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所以……你是凭尸骨分辨出了它们是谁?」钟离恪难得脸色正经,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那些尸骨,皱眉问道。 「本王记得它们身上的味道!」火王几步跳到钟离恪跟前,指了指距离他最近的那一具尸骨道,「尤其是这只,它叫梅梅,脖子上带着的这个项圈是当年本王送给它的。」 那尸骨的颈部确实有个项圈。 放眼望去,好像就它身上有特别的标记,显然它曾经是火王十分宠爱的一位「佳丽」,不过如今也已经和其他的「佳丽」变成了一样的尸骨。 宴月月一时有些唏嘘。 「不过说起来,其实死的也不全是本王的佳丽们,还有些本王没见过的……」火王又指了指放得比较远的那些,「这些好像是从木王的地盘过来的,先前本王派人去和木王联繫过,它那边也说有类似的情况,但是无一例外,死的都是母的。」 说到这里,火王周身的毛又竖了起来:「可恶!究竟是谁?为了让本王绝后,竟然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 原本还有些伤感的宴月月不知为何眼皮抽了抽,然后就听到钟离恪十分嫌弃的声音:「你想多了。」 「什么?」火王不明所以地问。 「做这事的幕后黑手可看不上你这么个小角色,更不在意你有没有后代。」钟离恪顺手检查了几具尸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虽然但是……你说得这么直白,不太好吧? 宴月月下意识地看向火王,果然红毛狐狸听到这话又跳脚了。 「钟离恪!你欺狐太甚!你信不信我……」 「对了,火狐狸的毛,做个披风应该不错吧?」钟离恪忽然出声,仿佛不经意地打断了火王的话,他看也没看火王,径直用一种热切地,隐约带着讨好的眼神看着宴月月道,「连皮带毛一起,定然很暖和,你不是也很喜欢它的毛吗?」 火王头皮一麻,飞快躲到一旁的石柱后,闭麦了。 宴月月:「……不必了,我不喜欢动物皮毛做的披风。」 「无极宗地势太高,冬日里很冷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钟离恪卖力推销着,仿佛一个皮毛销售商。 「真的不必。」宴月月眼看火王在石柱后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住笑道,「我觉得棉花就很暖和了。」 「哦……」钟离恪一副很失望的样子,似乎很遗憾没能找到再给火王拔毛的理由。 火王一听自己的毛安全了,又从石柱后面跳出来,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支棱起后腿,前爪背在身后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咳咳,钟离恪,它们都说你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你应该不会告诉本王,你查不出原因吧?」 火王不知打哪学来了这套阴阳怪气的调调,原本是打算拿捏一下钟离恪,却听到这人十分干脆地摊开了手。 「嗯,对,我查不出来。」 狡猾的人类不按套路出牌,天真的火王一时傻眼:「那这……要不你再看看?要是不够,外面还有些尸骨没收回来……」 钟离恪原本就是随意逗它一下,原也没打算在这个话上多纠缠,只若有所思地问道:「是谁说我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宴月月刚才也有点在意这个说法,听到这里也将视线转向了火王,后者抬起爪子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地反问道:「金王和木王都这么说啊,再说如果不是,为什么它们都那么听你的话,给自己改名叫什么金王木王?」 宴月月愣了下:「也就是说,它们以前不叫金王木王?」 「当然了,所有的王各自有自己的地盘,在它们的地盘上它们就是老大,哪里用得着和别的王做什么区分?」 第98页 当然那是钟离恪来到这个秘境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这里的王更多,大大小小的王,占据着不同的地盘,整日为了吞併地盘不断征战。 直到少年钟离恪第一次踏入了这个秘境。 彼时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还分别去见识了每一个自称「王」的妖兽,其中有些他觉得不值一提的,但也有些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少年人根据自己的想法给几个他印象深刻的王编了一套好记的名字,还玩笑似地对说等它们统一这个世界,不过或许连当初的他自己都没料到,事情竟然真的如他的玩笑那般发展了。 「金木水火」成为了这个秘境当之无愧的四个王,也自此被记录进了那本叫做《秘境百科》的书里。 饶是如此,秘境里的妖兽们都从没出过这片天地,对它们来说,「世界」也就这么大了。 在它们的认知里,作为外来者的钟离恪比它们都厉害,那便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人,如今遇到了它们几个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钟离恪。 火狐狸是第二代的火王,它的上一任是一只火凤凰,那是个稀有的种族,大约二百多年前涅槃了,涅槃之后谁也不知它去了什么地方,因此才有了新的火王。 火狐狸继承了火王的称号,却没有前辈的记忆,不知道钟离恪的厉害,当初才会犯在他手里。 据说后来木王和金王都屈尊写信来嘲笑它一番,大抵是说它不知天高地厚连谁都敢招惹,被拔秃了毛也是活该云云…… 厉害了! 宴月月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钟离恪,此时此刻她仿佛才终于弄懂钟离恪为什么那么……视金钱如粪土了。 这整个秘境宛如他的后花园一样,随处可见的天材地宝任他摘取,甚至只要他说一声,几个王也许都会争先恐后地送上来,这……这如果是她也看不上什么金银珠宝了啊! 不过难得钟离恪面对她这样的眼神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甚至神色不知为何更凝重了些。 「你的意思是,金王和木王那里也有类似的情况?」他看向火王,手中的扇子下意识地点了点。 火王点了点头:「不过金王清心寡欲的,它那边母的妖兽本来就不多,木王那里都是母的,损失最惨重。」 因此向来瞧不上火王的木王也难得低头与它合作了。 「你把它们都叫来,我有事要说。」钟离恪忽然起身往外走,一边朝身后的火王丢下这句话。 「哦……喂!你在命令本王做事?」后知后觉的火王险些跳脚,不过眼见钟离恪根本不理会它自顾往前走,它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安排手下传信了。 难得见钟离恪这副表情,宴月月也察觉到事态有些不妙,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看,那边的抓螃蟹小分队已经满载而归了。 「娘亲!我抓到了这么——多螃蟹!待会我们可以饱餐一顿啦!」小顾愠一边伸手比划一边小跑着来到她跟前,一双明亮的大眼习惯性地开始寻找钟离恪,待遍寻不到后,不由歪着脑袋道,「娘亲,钟离叔叔呢?」 「他有事去忙了,我们先吃吧。」宴月月伸手摸了摸小傢伙的脑袋。 「这样啊……」小傢伙嘟起嘴,沉思了一会儿道,「那我们等钟离叔叔回来一起吃吧!」 「是啊,宴老师,再说我们现在都还不饿,还是等等钟离老师吧!」伏锦薇跟着附和道。 其余几个女孩子也纷纷表示贊成,宴月月正想说好,随即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怎么少一个?霍水呢?」 这几个女孩子一路上都一起行动,她一时也没顾得上数,这会儿才发现好似少了个。 「她刚才说有些不舒服,去那边休息了……」平日和霍水关系最好的舒洛指了指不远处沙滩上的一个石凳,略有些担忧地开口,「说起来,她从踏进这个秘境开始就不太舒服,是水土不服吗?」 不……这秘境里的灵气比天地无极宗的还充足,作为一个修仙者来说,绝对不存在到了这里水土不服的说法。 只可能是霍水体质敏感,察觉到了这秘境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而那东西……或许此刻也正盯住了霍水! 想到这点,宴月月几乎是立即地,放下顾愠迅速闪身到舒洛所指着的石凳旁。 霍水正趴在石凳上一动不动,身体微弱的起伏着,好像只是累得睡着了,但宴月月却看到她身体上方正悬浮着一团黑色的雾气。 「黑雾」大概是觉得没人看得见自己,此时它的脑袋上甚至还冒出个「阴险」的表情,然后它的身体开始慢慢化作黑烟朝霍水的脖子处渗透—— 「啪」 在宴月月动手之前,一只小手蓦地伸出来拍了一下霍水的脖子,那「黑雾」立即被拍飞四散开来。 被拍醒的霍水迷迷煳煳地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无辜地看向顾愠:「小天,你打我做什么?」 「霍姐姐,对不起,不过我刚才看到有一个好大的蚊子想要咬你!」小顾愠一脸愧疚地说。 「这样啊,没关系,谢谢你了。」霍水站起来,将视线转向宴月月道,「宴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懒,实在是头有点晕,就悄悄眯了一会儿……不过这睡一会儿之后果然清爽多了。」 宴月月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柔弱又无助的姑娘,眼神不知不觉带了些怜悯,又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不过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第99页 「嗯,没事就好,她们在那洗螃蟹,你若没事,也一起去吧,待会我做螃蟹给你们吃。」 「嗯嗯好的!」 十五六岁天真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去找姐妹们玩了,宴月月站在原地嘆了口气,引得一旁的小顾愠好奇地仰起头。 「娘亲,你为什么嘆气?刚才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很可怕吗?」 「什么?你不是说你在拍蚊子?」宴月月诧异地看着小傢伙。 小顾愠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会吧?娘亲,你真的相信这群妖兽的地盘会有蚊子?」 宴月月:「……」 被儿子教育了一下,宴月月一时也有些尴尬,不过不待她解释那黑雾是什么东西,先前离开的钟离恪已经回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只金色的狮子,一朵行走的花……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奇怪的……有点像白色透明塑胶袋的一个法器,里面不断涌动着的正是一团黑色的雾气。 「就是这个黑乎乎的!我老瞧见它围着霍姐姐转,刚才终于找到机会拍走了。」小顾愠指了指那袋子里眼熟的东西,问道,「钟离叔叔,这到底是什么啊?」 黑色的雾气和那占据了树妖的雾气一样都是魅魔的变种,不过也许钟离恪并没料到秘境里会有那么多,这会儿他脸色史无前例的难看。 尽管如此,他还是耐心地回答了顾愠的问题:「是魅魔的原神。」 「哦,是不是书上所说的,可以蛊惑人心,占据别人的身体的那种魔?」小小年纪的龙傲天十分博学,见钟离恪点头,他又继续道,「书上说,魅魔虽然不分男女,但它们很喜欢占据女人的身体,尤其是……先天炉鼎体质的女人——什么叫炉鼎啊?」 啊这…… 原本严肃的气氛因为小傢伙这个问题瞬间变得微妙且尴尬起来,看着顾愠求知慾旺盛的眼神在她和钟离恪之间转来转去,宴月月不由给钟离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给个答案,钟离恪十分睥睨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行,你说啊! 宴月月沖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听到钟离恪慢条斯理的声音:「就,煮螃蟹的锅子。」 ——我呸! 第50章 等等!什么宫什么图? 尽管内心十分不齿钟离恪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话的模样, 但宴月月也觉得,对未成年人科普性/教育实在太难了。 最难的地方在于,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修行者都讲究苦修, 就是所谓的「消除世俗的欲望」——当然, 顾清芳是一个例外。 因此哪怕宴月月早已经来了这个世界许多年,也完全没经验。尽管穿越之前她也看过各种成年人的文学以及影像作品……可看过又不代表讲得出来, 尤其是对着满脸求知慾看着自己的孩子。 此时此刻,宴月月也终于和当初说她是捡来的父母, 找到了心灵上的共鸣。 她是这样想的, 便以为钟离恪也和自己一样, 最多就是「观看」经验比自己多了点, 并不知道钟离恪此刻想的却是:虽然好邻居不想让小崽子那么早就懂这些,但让他自己瞎琢磨还不如让他自己去看。 问题在于……那么多水光镜, 应该先给小崽子看哪一个呢? 大概是在众多水光镜里筛选出最适合「初学者」的内容太难了,钟离恪当真露出了颇为纠结的表情,宴月月便确信了钟离恪和自己一样很尴尬……美丽的误会就这样诞生了。 成年人的尴尬没能持续很久, 在小顾愠顶着好奇的眼神继续追问「为什么做螃蟹的锅子就叫炉鼎」「炉鼎和平时煮饭的锅子有什么区别」「炉鼎可以拿来煮饭熬药吗」,惹得两个成年人都纷纷开始面露难色的时候, 跟着钟离恪过来的木王很好心地出面解救了他们。 「小男孩, 你要是想了解炉鼎的事情, 我那里有一些书可以帮到你。」说话的是木王。 木王是一朵花, 原本宴月月想像过, 木王应该是类似彼岸花或者什么食人花之类, 带点黑暗或者恐怖元素的, 不过实际见了才发现,木王原来是一朵金黄色的霸王花。 霸王花名字听来霸气,其实它的花朵本身并不霸气, 甚至是堪称美丽的。不过它属于仙人掌科,绿色的根茎上随处可见都是尖锐的刺,着实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一朵花。 花朵外表看不出性别,但实际木王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很符合它设定的御姐——虽然,宴月月实在没看出它是用什么部位发出声音的。 会说话的动物顾愠见得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话,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也完全忘记了关于「炉鼎」的问题了,自顾凑到木王跟前,明亮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它。 「咦?你是什么啊?刚才是你在说话吗?你为什么可以说话?」小傢伙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显然木王的出现让他好奇的小脑袋再一次塞满了疑问。 不过他虽然见识少,但也不傻,没有伸出手去碰木王的刺,只好奇地看着中间那朵艷丽的金色花朵。 木王在自己的地盘称王多年,已经许久没有谁敢这样直视自己了,一时间还有些新奇。 「我是木王,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你就是木王!久仰久仰!我叫顾愠,你是钟离叔叔的朋友吗?可以叫我小天!」 第100页 竟然认真地对话起来了! 宴月月眼看小傢伙和木王聊了起来,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不待她仔细听他们在聊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金王就终于开口了。 「先来说说魅魔的事吧。」 金王是一只金狮子,它的声音带着成年男人的浑厚,又有一种兽类的野性,看起来就十分沉稳拿得出手。 它一边说一边朝火王的宫殿走去,显然是不打算在这沙滩上谈论这种事,钟离恪也跟着挪动了。 宴月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相谈甚欢的木王和顾愠,一时间总觉得好像自己忘了点什么,但她实在对魅魔的存在和后续都很在意,就急忙也跟了上去。 走在最前方的金王没一会儿就颠覆了宴月月对它的认知,它似乎十分瞧不上火王的「宫殿」,一路上都在用十分嫌弃的语气批判火王的品味。 宴月月甚至从威严的大狮子口中听出那么一点「你为什么不去我的宫殿」的酸意,惊讶的同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再大的狮子也改不了猫科的本性,这自大总带着点傲娇的语气还真挺可爱的。 大猪蹄子钟离恪显然是体会不到金王的可爱和傲娇的,听到这话也只是懒洋洋地丢下一句「可你那里没螃蟹」,惹得前面本来走得很沉稳的金王立即原地跳脚。 「螃蟹是谁?它比本王更厉害吗?你难道想让它做第五个王?你打算叫它什么?土王?」 宴月月:「……」 她要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 就在金王浑身冒着醋意的时候,几个姑娘恰好忙完了出来找宴月月。大抵是碍于金王的「威压」,她们没敢靠近,只远远喊了一句:「宴老师,螃蟹洗好了,可以下锅了!」 「好,就按我刚才教的法子,捆好了上锅蒸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宴月月很快回应,姑娘们听话地又回去忙了。 原地留下一男一女,以及一只尴尬到不行的金狮……哦不,金色大猫。 「这么说……螃蟹是吃的?」过了许久,金王才小声问。 「不是,」钟离恪低下头瞧了一眼心虚的狮子,冷冷地哼了声,「是土王。」 金王:「……」 傲娇的大猫终于不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往前走,没走几步就见到了迎面走来的火王,刚才还消沉的金王一下子又復活了。 「火狐狸,听说你绝后了?」 火王原本是有些怕金王的,毕竟它原本就是这几个王里最弱的——水王那玩意儿不算,而且金王的年龄是它的两倍还带拐弯,再加上金王的种族对它本身就有一定的威慑,所以它见了金王向来都夹着尾巴老实得很。 不过,「绝后」这种事,任何一个雄性动物都不能忍,火王立即就跳脚了。 「绝后?!绝什么后!本王雄风威勐,刚强得很!昨晚那母狐狸还说受不了呢!本王看你才要绝后吧!毕竟满世界找不到第二只你的同类了!」 这话显然也戳中了金王的痛脚,毕竟它之所以「不近女色」,就是因为整个秘境都没有它的同类,而它也不愿意和火王一样见个母的就上,所以至今它还是个寡王。 寡王当即暴怒:「你得意什么?那些母的还不是为了骗你的财,要不然谁愿意跟你这个废物?还后宫三千佳丽——就当你有三千个好了,现在它们还不是都死了,还好你没后代啊,不然你这废物护得住谁啊?」 一狐狸一狮子,就这么宛如成年男人一般开启了一场诛心的互啄,话也说得越来越粗俗。 宴月月这会儿再也不觉得金色大猫可爱了,甚至看火狐狸也不大顺眼了,远远看到几个女孩子似乎跃跃欲试地想过来看热闹,她忍不住示意钟离恪出面阻止这场闹剧。 钟离恪不为所动,但他似乎也对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没啥兴趣,眯起眼站在那,脑袋上竟然浮着一个「发呆」的表情包,好像是在……走神? 「不是要谈魅魔的事吗?」宴月月出声提醒道。 「哦,」钟离恪仿佛刚回过神一般,慢悠悠地开口,「有点饿了,先去吃螃蟹再说吧!」 说完这话,他还真的抬脚就往姑娘们蒸螃蟹的地方走去,正在打闹的金王和火王立即停止了动作,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也齐刷刷地跟了上去。 然后火王又不爽了。 「螃蟹是在本王地盘抓的,你凑什么热闹?」 「吵死了,本王只是看看,又没说要吃!」 「话可是你说的,待会你不许吃!」 「切,本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看上你这……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果然,傲娇怪的本质就是真香啊! ****** 去抓螃蟹的「人口」多,抓来的螃蟹自然很多,宴月月原本还担心吃不完,不过瞧见金王庞大的体型和火王那数量众多的手下们,她又开始反过来担心了。 好在海边除了螃蟹还有很多其他美味,也不知道这秘境连接的到底是什么海域,里面还有许多宴月月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海鲜。 食材多种多样,甚至还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那种,宴月月难得也厨兴大发,掏出储物袋里许久没用到的海鲜调料,还有秘制的蒜蓉酱,认真做了一顿海鲜大餐。 所有在火王宫殿的人和妖兽都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第101页 「呜呜……」酒足饭饱以后,火王忽然低声哭了起来,「想不到啊,如此美味就在身边,本王竟然从未发现,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 它说的是螃蟹,看它身边那一堆蟹壳就知道这厮吃了多少了。 「那也不至于……」宴月月想起自己原来的世界,一开始也是没人敢吃螃蟹,错过美味很多年,不由道,「其实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你就多了一样可以吃的美味了。」 火王明显已经喝上头了——主要这酒是金王特意带来的,它为了占金王的便宜,非常努力地喝了许多,这会儿醉醺醺的,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它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朝宴月月走过去,然后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她道:「钟离恪——」 闻言,宴月月很体贴地握住它的爪子帮它转了个方向:「你找的人在这。」 火王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子,指着钟离恪继续道:「钟离恪——」 被叫到名字的人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酒杯,抬眸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火王:「有事?」 「你……你用本王的毛做的法器呢?」酒壮狐狸胆,火王总算鼓起勇气问起了自己毛髮的去向,然后就听到钟离恪毫无波动的声音。 「不好用,卖了。」 「什么?不好用?!」醉酒的火王出离愤怒了,顿时从桌上一跃而起,它想像中自己是很帅气威勐的,然而实际上它只是原地蹦跶了一下,然后就软趴趴地倒了下来。 「蠢货!」同样喝了不少的金王走上前来踹了它一脚,然后哀怨地看向钟离恪,「你怎么不用我的毛?是我的毛没它的好看吗?金色哪里不如红色了……嗝——」 好傢伙! 眼看金王醉得连「本王」都忘记了,宴月月觉得好笑的同时,忽然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钟离恪这个人虽然人缘差到人见人烦,可他的动物缘真的很好! 猹就不多说了,金王这样的存在,在他面前竟然乖巧得宛如一只大猫,实在是……令人羡慕得很!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明明一滴酒都没喝的木王也加入了金王的行列,哀怨地说:「我的根茎也很适合做法器呀……」 这是钟离恪的「后宫」吃醋争宠现场吗? 宴月月一边吃着海瓜子一边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看到钟离恪面露头疼的模样,她一边暗道「你也有今天」一边嗤嗤笑了起来,直到她眼角余光瞥见吃饱了之后就安静在一旁看书的顾愠。 小龙傲天生来好学,对所有的知识都充满了旺盛的求知慾和探索欲,这是宴月月最放心的一点,至少不用担心小崽子不愿意学习。 毕竟他可是连《母猪的产后护理》都看得津津有味的孩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在秘境里又捡到了什么宫什么图书就看了起来……嗯?等等!什么宫什么图? 宴月月蓦地瞪大眼,伸手把顾愠正在看的书夺了过来,只见那封面上果然写着硕大的《春/宫图》三个字,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娘亲,怎么了?」正看得入迷的小顾愠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木王姐姐给我的这本书挺有意思的,小天受益匪浅哦!」 还受益匪浅?这还得了? 宴月月顿时更乱了,胡乱地翻了翻想看看木王塞给顾愠的书,想看看小傢伙都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然后…… 「原来每年春天那么多蜜蜂和蝴蝶围着花花转,是为了帮它们传宗接代啊!」小顾愠一脸「学到了」的表情,「还有,把西瓜嫁接到南瓜藤上,可以防止西瓜生病!这本书好厉害!」 宴月月:「……」 其实仔细想想,木王是一株花,它看的《春/宫图》是讲述蜜蜂授粉的「细节」,好像也没毛病? 草木皆兵的宴月月一时也有些尴尬,把书塞回给小顾愠以后还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温和道:「嗯,小天认真看,以后咱们院子里的西瓜增产就靠你了!」 说完这话,她果断又转头继续看钟离恪这边的争宠现场了,大意之下她也没发现,小顾愠的脚边还压了一本书,这本和刚才那本有着相似的名字,但书册的一角还缀着几个小字:人族双修专用。 小顾愠看了没多久就看完了植物春/宫,好学的天性让他又翻开了另一本,小傢伙天真的眼眸瞬间睁大,然后—— 原来「炉鼎」不是锅子呀!他还以为用炉鼎做出来的菜会更好吃呢……切,没意思! 小傢伙随手把那本成年人的春/宫图扔到一旁垫桌角了,然后又继续翻看起那本植物嫁接技术,津津有味地「复习」起来。 娘亲说了,西瓜增产要靠他呢! 小傢伙的心思无人察觉,不过另一边成年人和成年兽们的闹剧也总算宣告结束。 主要是钟离恪答应了这次出秘境前一定给它们各自「量身定做」一件法器,金王和木王才终于安静下来。 至于火王,它和金王吵了一会儿后已经清醒了许多,这会儿也从金木二王的态度里看出来钟离恪做出来的大概是好宝贝,因此它竟然也没咋唿不许拔它的毛什么的。 似乎默认了法器也有它一个。 钟离恪这段时间一直心情不大好,见这三个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把先前宴月月见过的那透明袋子的法器拿出来,展示出那一团聚集的雾气。 「现在你们来说说,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是何时?它们都在做些什么?可有与谁说过什么?」 第102页 火王一脸见到新玩意儿的表情:「这是什么东西?瘴气吗?」 对它的脑子本来就不报希望,钟离恪也没出声,转而看向金王。 「它附着到一只母狐狸身上,想要勾引本王。」金王的语气隐约还有些被羞辱的愤怒。 「母狐狸?怎么可能?」火王跳脚,不相信自己的同族竟然会选择金王而不是自己。 金王不理会它,继续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见那母狐狸尚有自己的意识,便以为这黑雾是什么瘴气,没太在意,直到几日之后手下来报说它死了……对了,它现在就在这里的地下室,就是脖子上有项圈那个。」 这话一出,火王又坐不住了。 「什么?梅梅!不可能!」 不过它刚想起身就被木王伸出的枝丫压了回去,木王周身的刺锋利无比,火王一下就怂了,老老实实地坐回位置上,不过嘴里依旧在嘀咕着「梅梅」「梅梅怎么可能」。 这场面在宴月月看来,像极了被戴绿帽子又不愿相信的可怜男人,可怜……又有点好笑。 金王关于黑雾的回忆就这么多了,之所以黑雾引起了它的注意,还是因为它地盘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母妖兽都突然不明原因地死了。 木王要说的就很多了,它是几个王里唯一的雌性,对雌性也向来十分照顾,因此它地盘的雌性最多,这次也最惨重。 「本王先前捉住了一只。」木王依旧是那副低沉清冷的御姐嗓音,听起来好似没什么情绪,「它说,它们一族等了许久,才找到机会和天地无极宗的高层合作重见天日。这秘境灵气充足,妖兽们虽然都开了灵智,但一个个都傻乎乎的好骗得很,是它们天然的狩猎场所,还说……」 说到这里,木王的声音忽然有了一丝怒意:「它说,等钟离恪死了,这地盘就彻底是它们说了算了。」 话听到这里,不仅钟离恪,连宴月月也逐渐琢磨出味道来,她皱眉道:「……是顾清芳?」 天地无极宗的高层,又心心念念要杀了钟离恪的人,除了当年的执法长老顾清芳,不作第二人选。 说起来,宴月月一直都很奇怪,这个世界的正道修仙者大部分都奉行无欲的修行法则。顾清芳身为无极道人的师妹,原本应该也是和无极道人一样的清修者才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该不会…… 「当年师祖捉了魅魔之后,将它封印在天地无极宗的锁妖塔内。虽然寻常弟子禁止靠近锁妖塔,但身为执法长老的顾清芳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魅魔。」 钟离恪的话证实了宴月月的猜测,她瞪大眼,像是听天书一样,从钟离恪口中得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真相。 「顾清芳与魅魔达成了合作,魅魔教她勾引男人,她将魅魔放了出来。」 「这些……你早就知道?」过了许久,宴月月才艰难地问出口这句话,她有些不太能接受,钟离恪如果早知道,为什么还放任…… 「不。」钟离恪沉着脸摇摇头,他的脸上也终于再没了那副云淡风轻的从容,甚至难得地带了几分懊悔,「我做出水光镜的时候,魅魔早已经离开天地无极宗了。秘境里这一批,应该是顾清芳发动内乱之前送进来的……」 顾清芳早就看不惯钟离恪在秘境里来去自如,不管取什么都有妖兽双手奉上的优势了。送魅魔进来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哪怕魅魔们最终成不了事,只要能挫败钟离恪的锐气,或者给他添个堵,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钟离恪,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难得见他这副样子,宴月月忍不住出声道,「这一次宗主提前开放秘境,应该也是想让你来救它们的。再说,最重要的王都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话似乎提醒了钟离恪一些什么,他抬起头看了看一脸沉重地看着自己的金木火三王,当然,主要是看金王和火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趁现在母的还没死绝……你们要不,抓紧时间留个后?」 妖兽中的直男金王和火王齐刷刷地垮了脸。 宴月月:「……」 大哥,收了您嘴上的神通吧! 第51章 情侣真的太噁心了!——b…… 玩笑归玩笑, 钟离恪还是决定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魅魔变种彻底消除掉。 为此,他甚至难得地想起了他的师弟,让安白衍通知所有在秘境的弟子, 捕获一只魅魔变种可以获得二十点战绩分。 所谓战绩分, 顾名思义就是天地无极的秘境光荣榜,这个光荣榜的排名就是看最终获得的战绩分。 这些弟子们进入天地无极宗, 大部分都怀揣着一份扬名立万的梦想,自然也很看重这个战绩分, 尤其战绩分还有专门的消耗用处——可以在办事处兑换一些大大小小的奖励。 小到食堂九五折的打折券……大到宗主亲笔签名的《道心经》。 嗯……不愧是抠门无极宗, 还是那个味儿。 尽管宴月月觉得这些东西瞧着小气吧啦, 也有些狐疑无极道人到底签名了多少本《道心经》, 但她仔细研究过那个兑换处给出的东西,竟然发现还真有些东西值得一换。 比如, 一百战绩分就可以去御兽堂领养一只灵宠幼崽或者蛋,自己养大。 再比如,二百战绩分可以解锁进入藏书阁观看本门高级心法秘籍的资格。 第103页 三百分就可以选择任何一个自己心仪的老师对自己进行一对一指导, 为期一个月。 五百分甚至可以申请成为宗主的亲传弟子——哦,这条被划掉了。 其余等等, 很多都是瞧着对弟子很有吸引力的东西, 宴月月一时间甚至有种在垃圾堆里扒拉宝贝的感觉, 一时间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她无意中拉到最后, 看到了…… 一千分可兑换钟离恪亲手定制的法器一件。 好傢伙!原来钟离恪定制法器早就已经加入天地无极宗的战绩分兑换表了, 不过很遗憾, 至今还没人能成功兑换过。 至于为什么,就要从战绩分的「定价」说起了。 就天地无极宗这抠门的本性,办事处给当初的斩云剑定的也不过是二百点, 那年杜同带回来的千年巨蟒的蛇胆也才五十点,一些普通仙草甚至一百根加一起才算一点…… 事实上,至今还挂在战绩榜第一的钟离恪本人也不过才九百九十九分——这么一想宴月月都要笑死了,钟离恪竟然没资格兑换自己亲手定制的法器哎! 综上所述,如今一只魅魔就值二十点,就,突然一下子让本来还在生无可恋地拔仙草的弟子们有了新的奋斗目标,仿佛活着都有了新的指望,一个个摩拳擦掌开始满秘境寻找魅魔了。 这不,连宴月月带来的几个御剑堂的姑娘们也很是心动,结伴出去找魅魔了。 「可是魅魔不是会蛊惑人心吗?这些弟子资歷那么浅,万一……」看着小顾愠也跃跃欲试地跟上了几个姑娘,宴月月迟疑道。 「擅长蛊惑人心的是当初藏在风云阁的那只,这里都只是它当初分出来的变种,没那么大的能力,所以只能在这里蛊惑这些脑袋不聪明的妖兽。」钟离恪低头看了一眼玉牌,解释道,「我让师弟给他们发了应对这些变种的方法,再加上每个弟子身边都有老师跟着,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他难得正经那么久,分析起现状来也头头是道,认真看着玉牌的样子沉稳中透着从容,再加上那身道袍的加持,宴月月不知不觉盯着他看了好久。 说起来,钟离恪生得当真好看。不笑的时候,轮廓看起来有些冷硬,瞧着像是个不好接触的美男,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总是泛着淡淡的涟漪,宛如勾人魂魄的妖精,引得人无法移开视线。 偏偏他又时常是笑着的,开心的,不开心的,甚至嘲讽的笑。 听安白衍话中的意思,钟离恪以前似乎是不爱笑的,不知经歷了什么,如今总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瞧着欠揍得很。 然而宴月月每每见他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甚至嗤之以鼻的态度时,又总莫名觉得安心,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能难到他的。 可是很奇怪,这种安心应该是在面对自己「阵营」的伙伴时才会有的,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默认钟离恪和自己同属一个阵营了呢? 想着想着,宴月月不知不觉地发了呆,直到钟离恪的玉牌里忽然跳出了个人影。 「师兄,二十分也太过了吧……」小气吧啦的办事处领导安白衍在玉牌上方以影像的方式出现,哀怨地看着钟离恪道,「到时候这群弟子的战绩分都太高的话,往届的弟子会不服气的。」 「我当年就说了,这个战绩分的规则应该改一改了。」钟离恪不为所动地皱眉道,「当初斩云听说自己只值二百分,差点去掀翻了办事处的房顶。」 这里的办事处当然说的是前任的办事处了,当时安白衍自己还是个弟子,办事处的领导是无极道人的师弟无欲道人,也就是郁衡的师父,不过无欲道人多年前四处云游去了。 说起无欲道人,这名字宴月月乍一听还以为也是个清修道长,直到她了解到了这位无欲道人的生平……只能说,不愧是教出了郁衡这种「海王」的师父。 「再说,当初你不是也曾经抱怨过办事处小气么?怎么事到如今,你也成了你自己讨厌的人?」钟离恪嫌弃地补充道。 「师兄!」安白衍露出了被扎心的表情,声音更加哀怨了,「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知不知道现在物价上涨……」 他哭穷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宴月月就忍不住出声道:「其实,战绩分这种东西又不能直接兑换成钱,你把分定得高一点,再把战绩分可以兑换的东西稍微涨一点就好了。这样弟子们的积极性也高了,总体肯定是收益更多的。」 宴月月虽然不是什么财务专家,但这东西不就是和某宝做活动的时候先提价再打折差不多的意思嘛,反正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还可以这样?」 资本家的损主意百试不爽,安白衍一听也觉得靠谱,立刻也没空搭理他的师兄了,直接就从玉牌里消失了踪影,不用想肯定是去改「定价」了。 安白衍还是比较讲究的,改了的「定价表」也很快发给了所有人,本来宴月月还想着他要是等弟子们出了秘境再发,指不定要引起第二次内乱。 这样想着,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新出炉的「定价表」。 御兽堂领养宠物那个涨到了一百九十九。 可以解锁藏书阁资格涨到了二百九十九。 老师一对一指导涨到三百九十九。 好傢伙!安白衍真是一点就通,很快就领悟到了薅羊毛核心本质啊! 第104页 再往下看,宴月月就发现成为宗主亲传弟子这条彻底消失了,不过增加了一条六百九十九可以获得宴月月亲传弟子的资格,并且还贴心地,附上了宴月月蝉联三届斗法大赛魁首的「履歷」。 宴月月:嗯??? 她正想说安白衍是不是穷疯了实在没东西可以卖了,就见这条下面还有一条:九百九十九分可以获得钟离恪亲传弟子的资格,同样地,附上了钟离恪蝉联十届魁首的「履歷」。 另外,钟离恪定制法器已经涨价到一千九百九十九了。 「凭什么啊?」宴月月成功地跑偏了重点,握着玉牌愤愤道,「凭什么我比你便宜了三百?」 同样握着玉牌,但只专注在看被捕捉的魅魔数量的钟离恪闻言愣了下,难得地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什么东西?」 气愤不已的宴月月举起玉牌让他看了看新的定价,钟离恪匆忙瞥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嫌弃至极的眼神。 「不会有人可以兑换到的。」他随口丢下这句话,然后就继续回头看自己的玉牌了。 「那是你,我的比你便宜三百呢!」宴月月对那三百念念不忘,一不留神已经开始想像自己收弟子的场面了,下意识地嘀咕道,「亲传弟子和普通弟子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钟离恪从忙碌中抽了个空认真思索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道,「普通弟子随便丢哪个犄角旮旯都行,亲传的粘人,丢不掉,比如我那两个蠢徒弟。」 餵——杜同和白澜月哭给你看哦! 宴月月翻了个白眼,正要说点什么,钟离恪就把自己的玉牌递过来示意她看一下,一边道:「你只看到新的兑换表,没看到刚改的秘境材料价值表,看看吧,看了你就懂了。」 听他这么说,宴月月狐疑地接过玉牌看了起来。 新的秘境材料上,除了魅魔二十一只以外,普通仙草也涨成了五十根一点,稀有的一根一点,超级稀有的甚至一根可以得十点…… 这个看起来是比先前良心了许多,但安白衍抠门之心不死,竟然在最后追加了一句:每次秘境获取点数上限为一百点。 ——这该死的上限! 身为一个游戏的肝帝,宴月月玩游戏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点卡游戏的「上限」设定。 这意味着她再怎么肝也无法获取更多的奖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新的一周,然后开启新的一轮满上限,等下周的循环…… 「你师弟……」握住玉牌的手不自觉收紧,宴月月看着钟离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真是个聪明人儿啊!」 「是吗?」钟离恪一脸不以为然地开口,「这法子是我当年想的,后来觉得这样要是多几个满上限的,就排不出名次了,少了点噱头,就没用上。」 原来狗策划就是你! 宴月月瞪大眼,忍不住用痛恨的眼神看着他,嘴上说的话也阴阳怪气起来:「谁说排不出名次?在那些满上限的弟子里按表现排啊,还可以出个威望分,比如助人为乐救了同门的给十分,无伤通过秘境给二十分,御剑飞到最高点给二十五分,潜入水底最深给个三十分钟,哦对,还有秘境里拜访金木水火四个王……这个就定五十分?」 不知怎么回事,原本她故意这样说是想嘲讽一下游戏的狗策划的,但说着说着,忽然就感觉到了那种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酸爽,一时间竟然也觉得……好像挺不错的? 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新上任的狗策划……啊不军师宴月月出的主意成功地引起了钟离恪的沉思,大抵是觉得这计划可行,他不自觉点了点头,不过还不待他说话,玉牌里就传来了安白衍的惊唿声。 「这主意好!宴老师!你真是个人才!就这么办了!」 咳咳……刚意识到自己竟然当了一回狗策划的宴月月原本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想了想眼前这两人都不懂,她又努力停直了腰杆大言不惭地接受了称赞。 这就是当策划的感觉吗?谢谢,有爽到! 直到凡事都喜欢想得久远一些的钟离恪缓缓地开口:「那么,这个威望分可以拿来换什么呢?」 啊这……宴策划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钟离恪问这个问题自然不是为了拆宴月月的台,而是真的觉得这事需要定下来,看宴月月皱眉沉思,他也跟着思索了起来。 玉牌的另一端,正对着水光镜看他们的安白衍也同样开动起了脑筋,然而他的惯性思维让他下意识地开口:「要不,食堂九……」 「闭嘴!」秘境里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他的话。 安白衍委屈地闭了嘴,不甘心地想着: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呢?这次不是九五折了,跳楼价九折了!真的! 「我想到了。」钟离恪忽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微笑道,「执剑部的武器是时候重新定一下价了。」 闻言,宴月月蓦地抬起头:「我刚想到的也是这个……」 然而她的主意是从游戏里得来的灵感,钟离恪却好像是自己凭空这样想出来的……这傢伙,若是活在现代,一定就是那种金主爸爸觉得很鬼才,但玩家们整天骂他不做人的狗策划了。 不知道宴月月又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钟离恪自顾笑了起来:「哦?那看来我们很有默契。」 第105页 谁要跟狗策划默契啊? 宴月月恨恨地想着,一时间又忘记自己刚才也荣升「狗策划」了,忍不住沖钟离恪翻了个白眼:「执剑部的定价你可以决定的吧?不要太高,不然那些家境贫寒的弟子怎么办?」 见她不高兴了,钟离恪好脾气地笑道:「好,听你的,你说多少就定多少。」 宴月月见他笑得温和,一下又没脾气了,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耳朵有些发热,她不由别过脸去,嘀咕道:「我去看看小天他们进展怎么样了!」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了,也没察觉钟离恪含笑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缓缓转回来。 水光镜外,原本想插嘴说一句「定价太低会亏本」的安白衍:「……」 呕——情侣真的太噁心了!尤其是不似情侣却胜似情侣的这一对狗男女! 「师兄,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安白衍忽然道。 钟离恪这会儿正在核对魅魔的数量——他找回了秘境入口的水光镜,已经确认了当初顾清芳放进来的魅魔数量。算上弟子们捉到的,和他自己捉到的一些,现在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他心思一时放松了些,便懒洋洋地沖师弟「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问。 然后就听到安白衍不怀好意的声音:「你对宴老师这么好,到底是真喜欢她,还是想让顾辰的儿子叫你一声爹?」 闻言,钟离恪缓缓抬起头,睨了一眼仗着自己是个虚影挨不了打,这会儿正挤眉弄眼的安白衍,慢条斯理地扬起唇:「我看你,很想去下面见你爹?」 安白衍是人狐混血,他母亲是珍贵的九尾狐,父亲却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并且已经作古多年。 一听钟离恪这话,安白衍就知道自己把他惹毛了,不过许是觉得钟离恪反正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自己,他硬着头皮继续作死道:「不过你那么讨厌顾辰和顾清芳,肯定不屑给顾辰的儿子当爹,可你又分明对宴老师他们母子那么好,由此可见……你是真的很喜欢宴老师啊!」 听到这话,钟离恪原本正在酝酿着的怒意一下散了大半,他眼神怔怔的,像是在思考什么,喃喃道:「你也觉得我喜欢她?」 「不会吧?」安白衍仿佛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震惊地瞪大眼,「你没发现吗?!你回来这阵子,除了师父出关那天,其余时间你都粘着宴老师,就连上课也要拉着你御气堂的弟子一起去和宴老师强行偶遇,御气堂的弟子都有人举报宴老师给你下降头了!不过我也觉得……宴老师要什么你给什么,宴老师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她说话简直比师父还好用!我认识你几百年,从来没见你这么听话过!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当场下去陪我爹好吧?!」 「嗯。」钟离恪忽然一笑,像是确认了什么,点点头对一脸「你看吧」的安白衍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做师兄的,送你去见你的父亲这种事还是做得到的。」 安白衍气得哇哇大叫:「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那不叫喜欢叫什么?」 「你说得对。」钟离恪慢条斯理地应了声,嘴角勾起,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连声音里都带着明显的笑意,「所以我才更想替你完成你的孝心。」 安白衍:「……」 搞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发/春的表情说威胁人的话?以为自己很酷? 「我喜欢谁,自己心里清楚,还需要你提醒?」钟离恪正了正脸色,然后用一种睥睨的,冷漠的眼神看着安白衍,仿佛在看一只死狐狸,「说起来,这次秘境给老师的定制法器——」 好!师兄最酷! 「师兄再见!」安白衍麻熘地「下线」了。 被安白衍这么插科打诨的功夫,玉牌里魅魔变种被捕捉的数量又涨了不少,钟离恪沉下心核对了一番,确认魅魔变种都已经被清空了。 他松了口气,正着手准备打算安排承诺几个妖兽王的法器,却忽然听到远远传来小顾愠兴奋至极的声音。 「娘亲!这个鸡蛋又大又好看,一定很好吃吧?!」 鸡蛋? 听到这话,钟离恪疑惑地抬起头看过去,远远地,就见宴月月怀里抱了一个如人类婴儿那么大的蛋,小顾愠在她旁边一边蹦蹦跳跳地走路一边对着那「鸡蛋」流口水。 「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宴月月温柔的声音缓缓传来,「万一有毒呢?再说蛋这种东西也不是说越大就越好吃了,有时候还得看品种和做法。不过鸡蛋确实很多做法都好吃,煎炒蒸炸……」 「美食专家」忍不住又讲解起鸡蛋的各种做法了,听得她身后几个原本对「鸡蛋」没啥食慾的小姑娘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颗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宴月月怀里的蛋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低唿了声,引来小傢伙和姑娘们的注视。 众目睽睽之下,那颗蛋凭空裂开来,从里面缓缓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这……这是……」伏锦薇一口口水卡在喉咙,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顾愠伤心的声音。 「我的鸡蛋呢?我那么大一个鸡蛋呢?」 不过众人一时都分不出心思搭理他,此时都专注地看着宴月月手里的小傢伙。 小傢伙有一身火红色的羽毛,但因为刚孵化,它的羽毛有些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显得有点秃……乍一看就是个不太好看的小东西。 第106页 那小脑袋还没睁开眼,却仿佛本能一般在啃着孵化出自己的壳。它吃得很快,不经意间舔到宴月月的手,似乎是觉得味道不对,它缓缓抬起头,正对上宴月月俯身下来的视线。 「叽叽?」它扑棱着还带着水气的翅膀朝宴月月的脸凑得更近,似乎在确认什么,「娘亲?」 这什么啊…… 宴月月傻眼,一时不知道该拿这小东西怎么办才好,直到钟离恪忽然凑近,伸出一只手把那小东西拎了起来。 「火凤——」钟离恪没好气地唤出小傢伙的名字,「你乱叫什么?」 宴月月顿时恍然:「难道它就是二百多年前涅槃的前任火王?」 不过原着里根本没这么个角色出现过啊…… 「喳喳?」刚孵化出来的火凤凰被捏住了翅膀,艰难地挥舞着爪子动了起来,发现动弹不得,它原本懵懂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可怜兮兮,双目盈着泪光看向钟离恪,「爹爹?」 宴月月:「……」 哇哦! 御剑堂的姐妹花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吃瓜」的表情来,连小顾愠都一脸震惊地看向火凤。 人群中,唯有钟离恪很快反应过来,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一改先前拎住火凤的粗鲁姿势,把小傢伙摆好放在自己手心,甚至还温柔地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弹了下手指把它湿漉漉的毛都弄干了,也露出小傢伙蓬松美丽的火红色羽毛。。 某人一脸慈父一般地,柔声道:「嗯,乖。」 「兮兮……」被安抚的火凤忽然嗤笑起来,漂亮的小脑袋一会儿转向目瞪口呆的宴月月,一会儿又转向满脸慈爱的「好父亲」,生硬地重复着,「娘亲?爹爹?」 「哦——」吃瓜的御剑堂女弟子们齐齐发出恍然的惊唿,暧昧的眼神在钟离恪和宴月月之间看来看去,那眼神,仿佛那蛋真是他俩发生了点什么后生出来的。 连顾愠都一脸又震惊又欢喜地喊道:「娘亲,这……这是我的妹妹吗?」 宴月月:「……」 我是谁?我在哪?我又穿越了? 第52章 「我的水中月。」…… 火凤身为无极秘境的前任火王, 曾经也是这秘境里所有妖兽闻风色变的一方王者。 它和金狮子一样是秘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同族更没有伴侣,因此也没有什么子孙后代。 火凤唯一延续生命的方法就是每隔一百年涅槃一次。 所谓「涅槃」, 就是火凤在察觉到自己命运到头的时候, 会将自己的身体点燃,然后在燃灭的灰烬里重生。 当然, 「重生」并不会影响它的智力和记忆,火王还是火王, 就纯粹只是……换了一层新羽毛而已。 尽管它的品味越来越好, 换出来的羽毛也越来越好看, 但见多了别的妖兽各种各样延续后代的方式, 火凤时常觉得自己这个寡王种族,一辈子只能和自己玩, 实在太无聊了。 无聊的火凤开始研究新的「涅槃」方式,比如把自己淹死,摔死, 甚至吊死种种……作死的方式层出不穷,也终于, 功夫不负有心凤, 大约二百多年前, 它终于不用再涅槃了。 因为它真的死掉了。 「死了?」听到这里, 宴月月狐疑地指了指不远处, 「那它现在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 他们一行人已经从秘境里回来了, 由于火凤的身份特殊,钟离恪出于考量没有把它算进顾愠的战绩里,避开众人把火凤带回了丙字院。 自来熟的小凤凰已经飞快地融入了空明山三……五巨头, 这会儿正站在桌上挥舞着它小鸡一般的翅膀激动地说着什么。 一张桌子四个面儿,黑老大参老二猹老三以及一个白小五,正正好把小凤凰围了起来,都专心致志地在听它说话。 小凤凰原本还能说出点东西来,后来越加激昂亢奋,连人话都说不清了,只剩下「叽叽喳」「嘻嘻哈」……也难为桌子边上几个「听众」了。 「时光回溯——」钟离恪眯起眼瞧着那小东西,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笑了起来,「它觉得自己活够了想去死,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所以宁愿时光重来,回到它最初的样子,想要一切重新开始。」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一只,实际上真的是刚孵出来的火凤凰?」宴月月努力消化了一番钟离恪话里的意思。 钟离恪点了点头。 所以说,穿越的不是她,是这只死后自己又回到刚出生时候的小凤凰? 「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有这种厉害的时间法术?」宴月月惊奇地追问道。 要知道,纵观各种修仙类甚至超能力类型的小说里,能操控时间的都是大杀器啊,关键时候扭转干坤的那种! 「这个……」虽然不知道她为啥表现得如此激动,但钟离恪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没有这种法术,这只是凤凰一族的种族天赋,只在死亡的时候触发……要不,你也死一次试试?」 宴月月期待的面孔僵了一下:「那……倒也不至于。」 不过话说回来,小凤凰不死不灭,又那么孤独,也难怪会选择自我灭亡……这么想着,她不免怜惜地看向小凤凰。 却说另一边,小凤凰话说得太多了,这会儿口干舌燥的,嗓音都有点沙哑了,猹见状,急忙给它的「小主人」递上了贡品——西瓜。 第107页 「这是什么?」火凤踮起小爪子凑上去啄了一口,然后立即抬起头,惊喜得两只小眼睛都放了光,「好吃!」 说完这话,它就彻底把头埋进了西瓜里「笃笃笃」地吃了起来,小脑袋疯狂点动,宛如一只勤劳的树木医生啄木鸟,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偶尔抬起头朝外吐出一串西瓜子…… 宴月月一时间忍俊不禁,正要笑出声,就听到猹饱含感情的声音:「这么爱吃西瓜,口味都一样,果然是我的小主人没错了!」 宴月月:「……」 说来,钟离恪托着火凤回院子的时候,猹一开始是很不情愿的,觉得自己「钟离恪第一爱宠」的地位不保。 然而火凤实在长得惹人怜爱,又十分自来熟地和大家打成了一片,猹也不好真的去欺负小傢伙,就扭扭捏捏地询问钟离恪它是谁,然后就听到火凤甜甜地沖钟离恪叫了一声「爹爹」。 这就算了,更可怕的是,它的主人还「嗯」了一声! 猹傻了,当然,它原本就不是个聪明的,所以也完全没去质疑为什么钟离恪一个人类会有个凤凰品种的女儿,当场就认了火凤为「小主人」。 这会儿看它的小主人这么爱吃西瓜,更加笃定了这果然是主人的孩子,猹立即高兴得宛如自己当了爹。 高兴之余,它总算想起一件事来:它的主人是男人——男人就是雄性是吧?那雄性是怎么自己生娃的…… 这样想着,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眼神转向了宴月月,不过还不待它问出口,刚吃完一块西瓜的小凤凰就「滋熘」一下飞进了宴月月怀里,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 「娘亲!」 见此情形,猹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小主人是仙女姐姐和主人生的呀!那就对了嘛! 自以为掌握了世间真谛的猹转过头,就看到自己的几个兄弟都因为火凤那一句「娘亲」露出震惊的蠢样,猹「啧」了一声。 「小主人是仙女姐姐和主人生的,就该叫她娘亲才对,你们大惊小怪什么。」它学着钟离恪的表情,睥睨道。 所谓物以类聚,几个小傢伙凑在一起久了,智商都朝着同一个最低点奔去,听到猹这么说,纷纷都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哼哼,老子早就说他们有一腿了!还不承认!」黑龙不屑地哼了哼,「现在二胎都有了,证据确凿了吧!」 「你要这么一说,那就对了嘛!」参老二挥舞着它的触鬚嬉笑起来,「我还以为钟离恪随手捡了个小鸟,非让人家叫他爹爹呢!」 可惜了,最接近真相的人参精成功地被它的三弟带偏了。 【师父和宴老师感情进展好快啊,只是去了一次秘境而已,孩子都有了?不过为啥是凤凰?难道师父其实……哇!这事儿师兄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白澜月的狐狸形态一直不会说人话,因此这些困惑它也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面上还是习惯性地做哥哥们的点头机器,听话的好弟弟,甚至点得更用力了点。 在一旁捧着小凤凰,原本想解释自己不是它娘亲,然后不小心把这段对话听了个全程的宴月月:「……」 不是,为什么就没有谁质疑一下种族问题?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和钟离恪生了孩子——尽管钟离恪身上有罗剎血统,可生出来的总得是个人形的吧? 「娘亲?」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正趴在她手上打着小唿噜的小凤凰迷迷煳煳地爬起来,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是一双写满天真的眼眸,带着对世界的新奇和对眼前人的孺慕,宴月月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再看看小傢伙毛绒绒的小脑袋,漂亮的火红色羽毛,惹人怜爱的眼神……可爱,实在是可爱! 被可爱沖昏了头,宴月月最终也没能对小凤凰说出那句「我不是你娘亲」,甚至还特别怜爱地伸手捏了捏它的小翅膀。 「乖,小火凤……要不给你起个新名字吧?」 既然是重新开始的生命,就不要用原来的名字了。 「名字?」小火凤发出困惑的声音,但大概是感觉到了宴月月这会儿满溢出来的母爱,它舒适得所有的羽毛都舒展开来,开心地在她掌心边跳边笑,「好呀!嘻嘻!嘻嘻!」 「这么开心?」宴月月把手掌端近了些,凑近小傢伙柔声道,「就叫你惜惜吧?」 「嘻嘻?」小火凤偏头表示不解,宴月月干脆拿出一支笔在空中划下了这两个字。 「是珍惜的惜,以后你就叫惜惜了,好不好?」 她起这个名字的寓意是希望小傢伙能珍惜这第二次的生命,能过得开心幸福,然而小傢伙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这份美好的「祝愿」。 看到空中的字,小火凤的小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高昂的脑袋低垂下来,小翅膀也耷拉了下去。 「怎么了?」宴月月吓一跳。 在一旁静默许久的钟离恪缓缓走上前拿过那支笔,把空中的「惜」字抹掉,换成了一个「夕」字,然后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正拿小眼睛偷瞄他的小火凤:「这个呢?」 「夕夕!」小火凤立即重新高兴起来,扑闪着翅膀开心地重复着自己的新名字,「夕夕!夕夕!」 「……凭什么啊?」继三百分之后,宴月月再一次不服气了。 「有件事我得说一下,」钟离恪忍住笑意解释道,「火凤它就算重来一次还是那只火凤……它不喜欢读书写字,你起的那个名字笔画太多了,它学不会。」 第108页 宴月月:「……」 所以这只……其实是个学渣? ****** 小火凤是个霸道的小傢伙。 它住进来的第一天,宴月月翻出许久不用的游戏背包给它做了一个宠物窝。这个窝和黑龙的有些类似,是一个竹篾编制的筐篓,不过外面染成了火凤的毛色,里面铺上了粉嫩的软垫。 小火凤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窝,第一时间扑上去,在那竹筐的边上用自己的爪子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夕夕」,甚至还得意地指给宴月月看,意思是,这是它的印记。 「这是夕夕的印记吗?真可爱。」宴月月很配合地哄道,小火凤顿时更开心了。 之后的几天,宴月月逐渐发现家里很多地方都多出了「夕夕」的印记。 吃饭的桌子旁边最可爱的那个兔兔摇椅,梳妆檯旁边那个雪白色的花瓶,院子里大树旁的鞦韆……甚至瓜田里一颗还没长成的西瓜因为长得十分圆润讨喜,被夕夕盯上了,也用爪子刻了它的名字。 宴月月久违地感觉到了头疼。 她上一次因为育儿这种事感到头疼,还是小顾愠翻跟头把自己翻水池里那会儿的事情了。 后来小顾愠越来越聪明,也逐渐显现出龙傲天的早熟与敏感来,便很少再给她惹麻烦了,这会儿勐地夕夕这样的「熊孩子」,她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娘亲不用嘆气,妹妹这么可爱,没关系的!」 小顾愠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妹妹」这样做不好,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把夕夕的「印记」做成印章,这样以后它遇到喜欢的,直接盖章就行了,不需要自己辛辛苦苦用爪子刻字。 这个提议显然深得小火凤的欢心,小傢伙无师自通地凑到顾愠跟前仰着脑袋叫了一声「哥哥」,直叫得顾愠心花怒放。 「娘亲!我今晚可以陪妹妹睡觉吗?」小顾愠兴奋地喊道。 「……想什么呢?它这么小,万一你翻个身压到了怎么办?」 「是哦……」顾愠失落地嘆了口气,「妹妹什么时候可以修成人形啊?」 人形就更不可能陪你睡了小色鬼! 宴月月在心里嘀咕了句,不过随后忽然一愣:「谁说它可以修成人形?」 小顾愠老实地答道:「钟离叔叔啊,他说秘境对那些妖兽有压制,无论怎样都修不出人形,但火凤现在不属于无极秘境了,若有机缘还是可以修成人形的。」 这话宴月月倒是第一次听说,不免陷入了沉思。 小火凤看她沉思,尽管它还不懂「哥哥」在说什么,却也学着宴月月的样子垂眸「沉思」起来,那场面,看得一直很少说话的破月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这小傢伙与你当真有缘。」 这话倒是提醒了宴月月,其实她还一直没去思考,为什么火凤一睁眼就认她做娘亲? 难道就是所谓的印随反应?因为孵化出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所以认她做娘亲? 这种问题,似乎也只能在钟离恪那儿寻得答案,因此这天等几个小傢伙都睡着了以后,宴月月特意在院子里等着他回来。 说来也奇怪,原本的钟离恪就像安白衍说得那样,时常在宴月月跟前晃荡,好像他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似的。 可自打从秘境里出来给小火凤安了「家」,这人就好似突然忙碌了起来,连续几天都不见了人影。 原本他天天在眼前的时候,宴月月每天都被他的各种骚操作震惊得无暇顾及其他,几乎空不出心思去想别的。 如今难得有机会等他,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遥望着贰号房,却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宴月月在察觉到心头竟然有些失落的那一刻才恍然醒悟。 她好像……有点想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想念」,没多久,几日不见人影的钟离恪竟然回来了。 「宴老师,一个人坐在这里,莫非是在等我?」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唇角不知不觉挂了一抹有些随意的笑。 「对,就是在等你。」宴月月诚实地点了点头。 钟离恪嘴角的笑意僵了下,大概是没料到她这么坦率,他收回戏嚯的心思,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认真地对上她的视线。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试探性地问。 「没发生什么就不能等你?」宴月月反问道。 钟离恪摇摇头,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哂笑起来:「那自然是可以,不过……你确定你不想问我关于火凤的事情?」 被拆穿的宴月月面色也不见尴尬,甚至还颇觉有趣地看着钟离恪。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吗?」 钟离恪摊开手郑重道:「怎么会?它好歹叫我一声爹爹,我也很关心它的。」 这话成功地让宴月月不自在起来,她瞪了他一眼道:「呸呸呸,那是我女儿,它叫宴夕夕!听到了吗!」 这话就听得钟离恪很不开心了,他皱眉道:「不是吧?名字是我起的,应该是叫钟离夕才是啊……」 「你做梦!我的女儿!我的!」 「是,是你的,可也不妨碍它同时是我的啊……」钟离恪好脾气地说。 ——「恶不噁心啊你们这对道侣?」 无聊又没营养的这段深夜谈话终结于最近怨念深重的剑灵,近来院子里又多了个吸引破月注意力的小东西,斩云已经被破月无视许久了。 第109页 夜深人静的时候,斩云正对月嘆气,听到院子里两个人的交谈声,本来他是没什么兴趣搭理的,结果就听到这加起来都快比他年纪还大的人,竟然聊着聊着,突然开始打情骂俏起来? 是可忍,寡王剑灵不能忍,飘过来幽怨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正在争夺火凤「所有权」的两人同时一怔,宴月月抬起头纳闷地问:「什么道侣?」 「装什么啊,孩子都有了,你们不是道侣是什么?」斩云飘在空中,双手环胸睥睨地看着他们,「那小凤凰欠揍得很,一看就和钟离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我也搞不懂你们两个人类是怎么生出了个凤凰,但它就是你们的孩子没错了!」 斩云这么生气的原因是,就在刚才不久,拿到「哥哥」送的印章的小凤凰,第一件事就是在破月刀身上印了一个章,可把斩云气得够呛。 偏偏破月护着小凤凰,他又不能拿它怎样,只能摆个鬼脸吓唬它,谁知道小傢伙竟然对他吐舌头,还骂他「傻大个儿」! 见斩云这么气愤的模样,宴月月一下就想起小凤凰干得事了,顿时有一种儿女丢了人的老母亲心态,惭愧地低下头,倒是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钟离恪眯起眼瞅了一眼斩云。 「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这话在宴月月听来就是一句略带嘲讽的闲聊,但斩云却很敏锐地竖起了眉:「干嘛?我很忙的!忙着帮我媳妇儿种瓜收瓜!」 「那看来是很闲了,要不……」钟离恪自顾下了结论,正要接着说什么,刚才还喋喋不休的斩云剑立刻麻熘儿地没了踪影。 「噗……」宴月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以前让他做过什么?他好像很怕你找他做事。」 「也没什么,就是斩妖除魔诛杀贼子这样的正义之事。」钟离恪一脸随意地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眼看宴月月嘴角抽了抽,他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偶尔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哦? 听到这话,宴月月突然对钟离恪的过去来了兴趣,便好奇地问道:「需要帮助的人?都是谁啊?」 见她当真摆出了一副认真聆听的架势来,钟离恪清了清嗓子,耐心地回忆道:「比如帮助水月阁的阁主知道了她丈夫和好友的姦情,顺便给她送了个捉姦机会。」 宴月月好笑地挑眉:「就这?你不说我也猜到是你做的。」 「那我说一件你肯定不知道的吧。」许是今晚夜色很好,许是现在气氛正合适,钟离恪总算寻到了合适的机会,说出下面这句话—— 「当初陆薇儿带着顾愠逃命的时候,是我把她送到了你家门前。」 宴月月蓦地怔住,她愣愣地,仿佛此时此刻才第一次认识钟离恪一般,用一种陌生的,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 她以为,按照钟离恪对顾辰和顾清芳母子的厌恶程度,大概是很乐于见到顾辰妻儿惨死这种场面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亲手杀了他们,也犯不着特意去救他们。 「我本来跟着她,是想看她会怎么个死法,将来好说给顾辰听。至于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说到这里,钟离恪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仿佛陷入了回忆,又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喃喃道,「大概是因为跟着她的那一路,让我找到了你。」 这近乎告白一般的话,让宴月月顿时大脑一片混乱,她满脑子还在纠结钟离恪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好像还嫌她不够混乱似地,又轻笑起来。 他的声音一下压得很低,呢喃一般地,似情人的耳语,低沉喑哑,配合着他眼眸里的勾人笑意,让人几乎要沉醉其中。 「欢迎回到这个不美丽的世界,」他朝她伸出手,表情郑重,可那眉眼分明带着矛盾的恣意与一抹温柔,「我的水中月。」 第53章 「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水中月」——宴月月第一次从钟离恪口中听到这个说法, 尽管他看起来没打算解释,但她也猜到这话真实的含义。 宴月月不是个傻的,但她十分擅长装傻, 尤其是当她感觉到不自在, 甚至羞涩到无法直视钟离恪眼睛的现下。 被这句猝不及防近乎告白的话弄得脑子有些乱,宴月月低下头胡乱地说着话, 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下意识地逞能道:「什么……不就是你从水光镜里看到了我的过去了吗?这分明就是偷窥, 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暧昧……好像你喜欢我似的。」 「喜欢」两个字她说得格外小声, 说着还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正对上钟离恪含笑的眼眸, 她立即如被烫到一般又低下了头。 坐在她对面的人分明身上没有一丝酒气,却仿佛醉酒了一般懒洋洋地撑着下颚, 专注地看着她。 「嗯,你说得对。」 声音听起来柔和过头,甚至都有些敷衍意味了, 就好像这人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纯粹在附和她, 宴月月一时间心情竟有些失落, 然后就听到头顶传来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 「事实上, 我至今还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定义这份心情, 只是我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你, 想靠近你……这份心情困扰了我许久, 也耽搁了一些我原本的计划, 但不可否认,这种想要见到你的感觉并不坏……」 听到这里,宴月月蓦地抬起头, 她本想问这人原来的计划是什么,却又听到他缓缓地下了结论:「我喜欢。」 第110页 宴月月猝不及防地闹了个大红脸,顿时坐立不安地站起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去睡觉——」 「火凤种族与众不同,生来就具备灵智,趋吉避害的本能会让它选中第一眼看中的最强者做父母。」 钟离恪忽然说起了火凤的事情,让宴月月刚踏出去的脚又缓缓收了回来,顾不得羞涩,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好奇地追问道:「那它到底要怎么才能修出人形?」 「缘分到了自然就可以了,这种事情急不来。你瞧那蠢黑龙,至今也没个人形……」 黑龙没有人形的原因宴月月倒是知道,《权御仙门》原书里写到过,它不是不能变成人形,就只是吧……觉得人类的样子很丑,它不乐意。 按照原书里的写法,黑龙变成人形的样子倒和斩云的体型很接近,只是气质不太一样。如果说不开口说话的斩云是清雅贵公子,那黑龙的人形就是个健硕的硬汉。 ——当然,也得是不说话的才行。 一旦开口,就什么形象都没了。 「黑龙又不是没有人形,只是不乐意变罢了。」宴月月忍不住替黑龙辩解了一下,钟离恪略有深意地笑了。 「你知道吗?」他缓缓开口,那认真语气仿佛要说什么很长的故事,而他也确实说起了一件久远以前,他从未提起过的事。 「我从司曜前那里拿到你的水光镜以后,曾经找了你许久。那时我很自信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到的角落,可你这个人,生死没个下落,就好像真的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又或许,你回去了你总念叨着的那个所谓『现代世界』。」 自从得知钟离恪通过水光镜偷看了自己的生平后,宴月月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起关于异世界的事情。她还以为这个人完全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乍一听到,一时间有些茫然。 有吗? 宴月月纳闷地眨了眨眼,事实上,她寻回了身为清月圣女的记忆的时候,还特意比对了一下时间,她从游戏里「穿越」来此的时间和她当初离开风云阁的时间基本是对得上的。 也就是说,她以为自己从游戏穿越,实际上只是她当时忘记了在风云阁的记忆,从一开始她只穿越了一次,也一直在这个世界里。 像是没发现她的困惑一般,钟离恪仰头望着天空的月亮,缓缓补充道:「直到我无意中发现陆薇儿带着顾愠逃命,跟着她一路来到空明山……你可能无法想像,那座原本空无一物的山,就在我的眼前凭空多出了一座宅院,而那宅院中落满白雪的床上,正躺着熟睡的你——」 话说到这里,宴月月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整个人呆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钟离恪。 「你……你说得是真的?」 「我比你更不敢相信。」钟离恪挑眉道,「我不知道你来自什么样的地方,消失的那阵子是不是回到了你的家乡,可我很开心,哪怕这是个你一点也不留恋的世界,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我……」宴月月本来想说自己并非一点也不留恋这个世界,又想说自己这次回来也并非「自愿」,可临到了嘴边,又觉得此刻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然后她听到钟离恪近乎孩童般欢喜的声音:「而我也终于有机会捞出我的水中月。」 他再一次提起了这三个字,而此时宴月月仿佛才刚懂得了这个意思。 「钟离恪,你……」 「我喜欢你。」钟离恪忽然出声打断她的欲言又止,郑重地,不再含有任何暧昧的低哑,但却又比以往时候更让人心动的声音,如重锤一般落在宴月月的心口。 「又或许这份感情用这样一个词也显得肤浅了,可是没有人教过我这些,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去做才能让你回应我……你愿意教教我吗?」 他说着,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双手,微凉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手,他的眼眸也专注地看着她。 那双平日里用黑色遮掩的邪恶双瞳在她面前终于没了掩饰,变成了令人害怕的血红色,可在那血红色的瞳孔中央,清晰地映出的却是她羞涩无措的模样。 「教……教个鬼啦!」宴月月面红耳赤地甩开他的手,「你这不是很懂吗!」 丢下这句话,她终于再也没法站在这个庭院,转过身拔腿逃跑了。 因为过于害羞,她始终没敢回头看一眼,也就错过了钟离恪一直目送她离开是眉眼含笑的模样,那模样…… 「呕——」 不得了啦!钟离恪发/春!有大事要发生啊! ——深夜抱不到老婆,又被迫聆听了一场肉麻兮兮的告白,剑灵斩云站在夜风中,分明应该是感觉不到温度的,但他却忍不住抱住手臂抖了抖。 「钟离恪,你刚才那番话是打哪学的?」打死他都不信钟离恪这狗东西能想得出这种话来! 钟离恪这会显然心情很好,也不和斩云计较,甚至兴致勃勃地掏出一面水光镜浮在空中:「我情感真挚发自肺腑,还用学?不过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把这个借给你,郁衡这人虽然蠢了点,但对付女人还是挺有办法的。」 斩云停止了骂骂咧咧的行为,浮在空中瞅了那镜子好一会儿,仿佛那是什么很不好的东西一样。 钟离恪见状也不为难,作势要收起镜子,斩云立即「飘」过来一把把镜子夺走了。 第111页 「行了,我就给你个面子收下吧……」 听起来真的好勉强——如果不看他匆忙往怀里揣的动作的话。 「不过,」想起钟离恪刚才说的话,斩云忽然想起一件久远的事情来,「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总有一天你要离开这所谓的修仙名门,回到魔族统一它们,带领它们重振风光,让这些正道人士闻风丧胆……可现在你却在这里假模假样地当什么老师,难道也是计划的一环?」 钟离恪:「……」 此时,因为小凤凰夜半醒来闹着要见爹爹,不得不厚着脸皮再出来找钟离恪的宴月月也怔住了。 啊这,听起来那么中二又羞耻的发言,好像还真的是钟离恪说得出来的…… 「所以你刚才说的耽搁了原本的计划……是统一魔族的计划?」她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漂亮的眼眸晶亮地盯着钟离恪。 「怎么会?」正义凛然的钟离恪立即站起来充斩云呵斥道,「你是不是被封印太久脑子不好使了?我何时说过那么蠢的话?」 「你装什么好人?」无辜被冤枉的剑灵立即不悦道,「黑龙也听到了的!我现在就叫它起来和你对峙!」 说到这里,剑灵当真瞬间朝屋内钻进去,看样子当真是去找黑龙了,好在钟离恪反应快,一个法术又强行把剑灵塞回了剑身里。 见斩云剑凭空动弹了几下就安静下来,他才转过头面向宴月月。 「是这样的,我当初因为一些事情呢……」 「不必解释了,我知道你不会说那种话的。」宴月月非常「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你是我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好心,最乐于助人的人了!怎么可能会做坏事?」 这就明摆着是睁眼说瞎话了。 钟离恪似乎是愣了下,随即忽然低笑起来:「你知道我最近去做什么了吗?」 这话像是试探,却又像是在预告什么,宴月月想起近来这人整日不见踪影,心头隐隐有了些预感。 不知为何,她一点也不担心他当真成为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但见他这副好像在琢磨什么大事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有点好奇。 「那你都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之前的魔尊不太顺眼,给他们换了一个。路过风云阁的时候,听到他们打算趁着斗法大会的时候来抓你回去谢罪,我就把那个祭坛给毁了。我没杀荀苍,因为我觉得他死在你手里才更有意思,不过那什么单单……」 「……她叫岑双双。」 「哦,反正她丑到我了,我就把她杀了。」说到这里,他一脸张扬地挑眉,「你看,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这么多,其实是想反驳宴月月违心夸他是好人的那些话,然而下一刻,对面的女子却忽然伸出手来用力环抱住了他。 「你不是好人,」她趴在他胸前低嘆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又像是在对什么认输一般,小声道,「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钟离恪面色一呆。 第54章 「不会吧?钟离恪这么快的…… 「你们两个狗男女干啥呢?」 丙字院虽然名义上只住了两个老师, 但其余附带的「人口」太多了,很少有真的能清净的时候。 这不,虽然赶走了聒噪的剑灵, 但又多了个半夜起来方便的黑龙——戒酒有些日子的黑龙最近迷恋上了西瓜汁, 白日里喝太多了,起夜很是频繁。 西瓜汁当然是西瓜种太多了一直消化不完的产物, 再加上刀灵破月最近沉迷园艺,种瓜收瓜都十分勤奋。消耗速度赶不上生产速度, 导致西瓜一度堆积再堆积, 宴月月甚至都给天地无极宗的每个领导送了一波, 家里还是多出不少, 她就把剩余的西瓜做成了西瓜汁。 时值盛夏,气候正热的时候, 宴月月先把西瓜冰镇好,再倒进保温的葫芦里,给几个小傢伙带着当消暑品。 这个夏天, 西瓜汁成为了丙字院最新的畅销货,连向来不大爱吃西瓜的黑龙也在自己脖子上挂了个葫芦, 没事就咂摸两口。 当然了, 西瓜也是利尿神器, 平日里没有起夜习惯的黑龙最近时常夜里被憋醒, 导致它心情很糟糕。 然后心情糟糕的黑龙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飞过来就看到有一对男女正「深情相拥」——至少在黑龙看来是这样的, 千年老寡王立刻脾气就上来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会吧?都两个孩子了你们还不消停?」 黑龙虽然自己是个寡王, 但它也是个雄性,自然也懂得男女……哦不雌雄之间那点事儿,一看这情景自然就联想到了那事儿, 然后整条龙都麻了。 它麻了,它说的话让宴月月也麻了。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推开了钟离恪,不过钟离恪反应很快,一把反抱住了她。 「我很高兴——」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正要说什么,此时久等「爹爹」不来的小凤凰也扑闪着翅膀飞了出来。 「爹爹?娘亲?」 小凤凰成长得很快,短短几天已经从一只刚孵化的小凤凰变成了稍微大一点的……小凤凰。总之,它已经可以扑棱着翅膀进行一些短暂的飞行,这会儿它飞累了就落在黑龙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这对男女。 「小凤凰,别看,会长针眼的!」传闻中总把龙凤放在一起,因此黑龙自认也是小凤凰的「长辈」,见状急忙伸出爪子挡住小凤凰的眼睛,一边阻止它继续探索。 第112页 不过它爪子缝隙颇大,小凤凰的眼睛又小……纯粹是挡了个寂寞。 小凤凰虽然小,但它本能也觉得男人女人凑得太近是件羞羞的事情,于是也伸出小翅膀捂住自己的小眼睛。 捂住了眼睛也不耽误嘴巴说话,它用天真无邪的声音沖黑龙道:「黑叔叔,爹爹和娘亲在做什么呢?」 「可能是要给你生弟弟妹妹吧!」黑龙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嫌弃,「小凤凰,你长大了可不要学你的爹娘啊,实在是太不知羞耻了,都生了二胎了还不知足,逮着机会就腻歪在一起,加一起都一千多岁的人了,这点自制都没有吗?」 酗酒成性,直到「破产」才被迫戒酒的黑龙数落起别人的错过来,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说这话的时候它还不忘带着小凤凰往回飞。 主要是钟离恪依旧抱着宴月月不撒手,黑龙担心这个狗男人真的现场做了什么不该让孩子看的,污染了小凤凰纯洁的心灵。为了它的晚辈的心灵健康,黑龙一时间甚至忘记自己起夜是为了方便的,愣是这么憋着把小凤凰送回了屋里。 小凤凰早就被黑龙那一大堆话绕晕了,它的灵智还不足以理解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黑叔叔好啰嗦啊」,它的小脑袋时不时点了点,没一会儿就在黑龙的啰嗦声中睡着了。 「你……」等到一大一小都离开了以后,宴月月总算从羞耻中回过神来,被迫埋在他胸前的脑袋晃了晃,咬牙道,「可以放开我了吗?」 「其实我真的不想……」狗男人依旧不做人事,抱住她的腰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宴月月顿时脸更红了。 「二胎都有了,可我什么都没做过,岂不是太冤枉了?」 一听这话,宴月月觉得自己血压都升高了,这回认真地推开了他。 「你走开——」 话音未落,刚被她推开的人忽然凑过来偏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微凉的唇印在额头,很快又散去,其实生理上并没有太强的感触,可这个动作还是让宴月月整个人傻在当场,仿佛离了魂一般,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直到送完小凤凰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方便完的黑龙憋着一股子气又起夜一次,恰好和刚回来的宴月月碰了个正着。 黑龙:「不会吧?钟离恪这么快的吗?」 宴月月:「……」 行吧,什么暧昧旖旎的心动都飞走了,可以洗洗睡了。 ****** 天地无极宗的内部秘境试炼没多久,一直筹备着的新一届斗法大会终于到了。 近几日,整个天地无极宗都很忙。不仅宴月月这个新来的老师,甚至钟离恪这个擅长偷奸耍滑的,也被安白衍抓住给安排了不少事。 因此自从那晚互相「告白」过后,俩人几乎没什么机会遇到一起。 宴月月真的很忙,忙着照顾两个孩子三只不省心的「宠物」,还要时不时照顾一下来串门的小狐狸白澜月,还要教自己的学生,还要准备斗法大赛的事……总之,忙得她根本没功夫去想自己和钟离恪之间的事,甚至觉得他不在自己反而更轻松点。 但在其他「知情者」看来,就觉得钟离恪这厮……老渣男了。 「媳妇儿,我跟你说,我亲眼所见,钟离恪抱着宴月月说什么『我喜欢你』,肉麻死了!他跟老子说什么他是真情流露,可是你瞧瞧,他现在媳妇孩子都丢在家里,自己一个人不见人影,不知道去哪逍遥快活去了——」 钟离恪大约是这几天心情都不错,如今下手很是仁慈,只给了斩云一个短暂的封印。 第二天一早他就又从剑里钻出来了,并且因为封印得很浅,那天他在剑里也把钟离恪和宴月月的话听了个全程。 他酸了,想到钟离恪那狗男人一句什么莫名其妙的「水中月」都能得到宴月月的回应,而他自己每天这般倾心告白都换不来媳妇儿的回眸,他酸得险些都要把自己给腐蚀了。 眼看钟离恪几天不见人影,斩云顿时找到了机会,跟在收瓜的破月身后嘀嘀咕咕地骂着钟离恪是渣男,这话恰好被无聊地在院子里转圈飞行的黑龙听到了。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 正所谓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原本相看两相厌,时不时就要打两下的黑龙和斩云在唾弃钟离恪这件事上意见高度统一,一时也顾不上他俩之间的仇怨了。 斩云听到这里,立刻聚精会神地看向黑龙,然后便听到黑龙慢条斯理的声音:「钟离恪他啊,啧,太快了,肯定是觉得太丢脸了,不好意思来见月月……」 斩云:?? 太快了……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太快了吗? 斩云是从剑中诞生出的灵,虽然靠着漫长的修炼和积累修成了实体,但他本质与人类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剑灵没有人类的那些需求,他只是空生了个人类的样子,本质上就是一把会说话的剑。 不过即便如此,斩云毕竟也是与人类打过几百年交道的,黑龙这话在他看来并不太难懂,但他觉得吧……钟离恪不像那种没用的男人啊? 「是真的,就那么一会会儿就结束了!」黑龙盘在空中不屑地加重了语气,「我看月月也被他吓到了,半天都没回过神,她肯定是后悔了,觉得钟离恪中看不中用!雄性的耻辱!」 话说到这里,黑龙的逻辑已经完全崩盘了,毕竟如果钟离恪真的不行,那二胎是咋来的? 第113页 黑龙才不管这些呢,它只要骂钟离恪骂爽了就好了,便声情并茂地描述了那晚它起夜后遇到的事情。 它说得很起劲,没多久就引来了吃瓜的猹,用西瓜汁泡澡的人参精,以及……照例来凑热闹的白澜月。 于是这一天,整个丙字院的都知道了:钟离恪他,不行。 「不可能!我的主人英明神武,怎么会……」 猹十分伤心,尽管它觉得自己的主人哪里都好,但黑老大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的,它又确实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只能将黑老大的话信以为真,并且真情实感地,为它的主人忧伤了起来。 忧伤的猹突然开始勤奋地去和御药堂的弟子们联络了,它还是知道羞的,支支吾吾旁敲侧击地询问那些弟子,有没有什么能让男人更自信的草药之类的,并且还拿了不少参老二觉得「毛太长」了割下来送给它的参须,还有以前它被烧伤时没用完的黑龙鳞。 这两样都是御药堂弟子十分眼馋的宝贝,收了东西以后便很认真地递给了猹一份……吃一颗就能增进十年法力的灵丹。 「男人的自信就是靠这个!」面对猹无语凝噎的表情,御药堂弟子信誓旦旦地说,「不过不能多吃,吃多了不受补,会肾亏!」 猹:…… 这个宗门的人绝大多数都单身,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和猹的无脑担忧不同,白澜月还残存了一些智商,急忙就用玉牌联繫自己的师父并报告了这件事。 此时此刻,正在安白衍的「威逼利诱」之下在改造比赛擂台的钟离恪:「……」 他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当真做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了? ——「阿嚏!」 完全不知道自家院子里已经翻了天,此刻正在藏书阁里帮忙修订新的大赛规则的宴月月无端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是错觉吧? 第55章 「我男神和女神结成道侣了…… 常言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虽然钟离恪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值得人感激的好事,但想看他笑话的人太多, 很多事情便也禁不住隐藏。 自打他住进丙字院以后就有不少人关注了这个小院子, 丙字院住的几个又都是知名或者不知名的大喇叭……最重要的是,玉牌这东西传递消息实在方便又快捷, 于是,这消息都没挺过当日正午, 整个天地无极宗的人都知道了。 发明玉牌时的钟离恪肯定没有想到, 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杰作」坑了自己。 此时斗法大会预热已经开始, 参加盛会的各个宗门都要提前进入天地无极宗。宗内有专门的客院供参赛者居住, 这件事自然是由宗内办事处来负责。 斗法大会二十年才一次,是如今修仙界第一等大的盛会, 再加上修仙界人群越来越庞大,参赛者也越来越多,今年办事处格外忙碌。 忙碌的安白衍连嘲笑钟离恪「不行」的功夫都没, 但他和钟离恪一起长大,从这人身上就学到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抓住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 利用到死为止——于是, 刚编写完新的大赛规则的宴月月, 又又又被接待处抓了壮丁。 安白衍给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 什么「你是修仙界名列前茅的美人」「打败了钟离恪十连冠神话的女人」「成为圣女后便与世隔绝, 难道你不想重新拾回当年风光吗」等等, 总之,感染力和说服力都极强,宴月月被说服了。 当然, 与其说她是被说服,不如说是被安白衍给烦到了。 因为这厮不敢去打扰还在对擂台进行「技术整改」的钟离恪,却搞了个会自动播放「录音」的海螺摆在丙字院,一刻不停地重复着一个丹药方子:肉苁蓉、鹿茸、锁阳、杜仲、韭菜籽、女贞子…… 但凡懂一点药理知识的人都知道,这药方是壮阳用的——而丙字院只住了一个男人,到底是谁需要壮阳就不言而喻了。 此时此刻,御药堂的弟子想起前几日猹神秘兮兮的行为,终于悟了。 不仅他们悟了,丙字院恰好就在大会的客院旁边,所有进来的客人都会经过丙字院,然后就会听到这个药方……好奇的客人们就开始询问这里住的谁,听说只住了钟离恪和宴月月,一时间,所有人都悟了。 说起钟离恪和宴月月这两个人,都曾经是这个修仙世界里年轻一代里的传奇。 前者风光无限,作为天地无极宗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天赋高到令大部分人望尘莫及,在斗法大会上夺得魁首时也总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曾经是多少女修道者心中的白月光,就曾经是多少男修道者心中的噩梦。 后者虽然没有创造钟离恪那样的神迹,但她第一次夺得魁首开始,钟离恪就离开了斗法大会的擂台,让很多人在推崇她的同时总是遭到钟离恪「粉丝」的质疑。 诸如「那是因为钟离恪没来才让她赢了的」「说到底没有和钟离恪一较高下,这魁首名不副实」的传言也一直伴随着她。 尽管当初和现在的宴月月都不在意那些传闻,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当初她的名字时常和钟离恪的名字被一起提及。直到后来他们两个人各自淡出这个世界,才逐渐都不再被人提起。 如今,这两个名字又凑到了一起,又是在斗法大会这样的场合,再加上那整个天地无极宗都仿佛默认了的「夫妻带娃住在一起最近还添了二胎」的传闻,一时间,竟让那些从当年就一直在斗法大赛陪跑的参会者忽然有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第114页 就那种「我的男神娶了我的女神并生了两个娃而我刚刚才知道」,或者「我的女神终究嫁给了我的偶像」的……失落感。 这一天,天地无极宗内的留言板上,出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失恋了」。 所谓「留言板」,是无极广场上的一块巨大的水晶,原本只是一个让来往的客人签名留言做个纪念的东西。这水晶早就存在了,倒不是钟离恪发明的,但它太古老了,上面的留言与签名越来越多,就显得很凌乱。 钟离恪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想在上面写点什么,结果愣是找不到一块醒目的地方,然后他不悦之下就开始动手改造了这个「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最终让它变成了一个……会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留言的大屏幕。 在宴月月看来,就像极了现代社会的那种论坛。最新发的「帖子」会显示在最上方,下面的「帖子」如果被回復了也会出现在上方。 她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的时候,简直梦回穿越前的世界,她甚至怀疑钟离恪这厮和自己一样是从现代穿越来的,而且这傢伙十有八九是个开发游戏的程式设计师! 能把老闆和玩家都气得头秃的那种。 此时气人的「程式设计师」也的确在做着程式设计师该做的事,他这人虽然千般万般讨厌,但只要自己决定了去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好——这也是安白衍放心坑他的原因。 这会儿钟离恪也是史无前例地专心,并不知道外界关于自己的传言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然而负责接待客人的宴月月就做不到了,因为无极广场也是客人们都很喜欢来「参观」的地方,她每次领来一批客人都要带去无极广场转一圈,然后就见着那水晶上留言说自己「失恋了」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往下翻还有个说什么「我男神和女神结成道侣了,我现在去死……」 等等!什么情况? 看到这里,宴月月顾不得身后的客人,急忙伸手点开那条留言。 原来水晶真的百分百「还原」了现代的论坛,首页上没法显示太长的帖名,点进去才看得到全部内容。 这人发的是:「我男神和女神结成道侣了,我现在去死,来得及成为他们的第三胎吗?」 宴月月:「……」 这条是现在最热的留言,很多人给这人回覆说「别做梦了轮不到你」之类的,有的说「我也想呢」「我排着队,拿着投胎的号码牌」诸如此类,当然,也有本就嫉妒钟离恪的人不屑地嚷嚷着「你的男神已经不行了不会有三胎了」。 甚至还有钟离恪的「唯粉」出没,疯狂刷屏「宴月月又丑又菜根本配不上钟离恪」,然后部分人就开始质疑这个留言水晶为什么没有筛选功能,这么没素质的留言也可以显示等等。 就……梦回现代世界追星现场,十分真实。 看到这里,宴月月已经人麻了,但她还没忘记自己是带着「客人」来参观的,便想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把客人们带离这里。 「各位……」 一转身就发现自己带来的客人不知何时都凑到了留言墙上,甚至聚精会神地各自忙碌了起来,当着宴月月的面就开始挥洒笔墨在水晶上各自留言。 反正什么立场的人都有。 「宴老师,我来了,您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最终来解救宴月月于水火的依旧是热心青年杜同,这厮作为如今天地无极宗人缘最好的一份子,也毫不意外地被抓了壮丁,这会儿他就是刚忙完手头的活来接宴月月的班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宴月月就可以休息了,实在是安白衍那里又多出了一些只有她能做的活,这才把杜同揣过来「换班」。 不过尽管如此,宴月月也实在松了口气,因为站在这里看着别人讨论自己的八卦实在太尴尬了,急忙和杜同做了交接就走了。 杜同站在她原来站的位置颇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将「客人」们的留言一览无余,然后若有所思地拿出玉牌,「拍照」发给了正埋头搞技术的某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玉牌那头的人没回復,杜同也不以为意,收回玉牌就见客人们终于离开留言水晶过来了。 看到「导游」换了个人,有活泼的弟子忍不住出声道:「我知道你,你是天地无极宗御剑堂现任堂主杜前辈!久仰大名!」 「是代理堂主罢了。」杜同很谦虚地笑了笑,「诸位道友在这里可参观完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不过刚才那位招待我们的女道友是谁啊?」人群中传出一名年轻女弟子好奇的声音,「她好美哦,不知道传闻中的清月圣女比起她怎么样?」 「对哦,清月圣女还是师父的女神呢!谁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该不会还不如那个普通的女弟子吧?」 「传言总是要夸张几分的,不过师父那么惦记着,应该不丑吧……」 几个年轻弟弟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他们来自如今修仙界仅次于天地无极宗的归元门,不过这位归元门的门主宫慕却十分年轻。 他是和钟离恪同一时代的佼佼者,虽然也和安白衍一样难免被钟离恪的光辉遮掩,但至少在归元门,他的天赋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品行很得老门主的心意,在老门主出门云游之前,年纪轻轻的宫慕便继承了门主之位。 如今是他成为门主之后第一次遇到斗法大会,便把自己手下几个最出色的弟子派了出来。 第115页 宫慕比弟子们早来了一天,自然也听说了钟离恪和宴月月的事情,这么多年他将宴月月珍藏在心中视为白月光,当年得知她成为圣女后甚至曾经冲动地想去叫师父帮他提亲,如今却骤然得知女神嫁给了他的一生之敌,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开心,就不乐意在天地无极宗里熘达,便只打发自己的弟子们跟随「接待的人」出来参观。因此他并不知道负责接待他们的正是自己心中的女神,也不知道他的弟子们对他这段「肝肠寸断」的暗恋史早就心知肚明,甚至为了替他打抱不平,乖巧的弟子们在那留言上复制了一排「钟离恪不行了配不上女神,女神应该嫁到归元门」。 只除了……他们没认出师父的女神。 当然了,他有一心为他着想的徒弟,钟离恪也有。 杜同亲眼见到这些年轻弟子写了什么样的留言,自然不乐意告诉他们那个被他们忽视了的女「导游」就是他们师父的女神,便笑嘻嘻地解释道:「是我们御剑堂的新来的老师,容貌的确与清月圣女不相上下。」 瞧,他也没说谎不是吗? 另一边—— 终于从擂台改造这项复杂的活中抽回神,钟离恪伸了个懒腰拿出早就响了半天的玉牌翻看起来。 略过一大堆安白衍发来催进度的消息,又省略了两个粘人的亲传弟子发来的不知所谓的什么有情敌的留言消息……等等?宫慕? 看到这个快被自己遗忘了的名字,钟离恪眉头一皱立刻拿起玉牌离开了执剑部,迎面遇到执剑长老,老前辈笑呵呵地起了个范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人就不见了踪影。 执剑长老:「……」 「师父别气,钟离老师就是这样的啦……」执剑部的弟子十分熟练地安慰道,「再说东西既然已经完成,钟离老师又好几日没见家人了,可以理解。」 「啧!」执剑长老恨铁不成钢地嘆了口气,「钟离恪这小子不是号称『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的吗?怎么如今他自己整日围着女人转?」 执剑部小弟子和钟离恪打交道已久,对他了解颇深,闻言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师父您老人家真健忘,钟离老师说剑拿着太碍事,已经弃用剑,改用锁链很多年了。」 执剑长老:「……」 所以远离女人的事和他用锁链的没关系了是吗? 却说扔了剑的剑修钟离恪匆匆忙忙回到丙字院,就见着院子里站着宴月月熟悉的身影,而她对面那个看起来贼眉鼠眼鬼鬼祟祟【钟离恪视角】,正对着她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傢伙……不就是宫慕吗? 当初宴月月被选中成为圣女后,唯一一个不顾风云阁权势想上门求娶她,还得了她一句「你是个好人」的那小子! 「啪」地一声,钟离恪手里的玉牌,被他用力过勐的手指掰碎了。 第56章 恋爱使人降智,哪怕是活了…… 斗法大会参加者众多, 抠门如安白衍自然不会白白做「慈善」,因此每个参加者都要支付一定的住宿伙食费用。 既然收了钱,那就得把客人们好好招待着了。 先前说过, 此时正逢盛夏, 丙字院出来的西瓜汁近来很受弟子们推崇,各个「领导」都品鑑过了, 并且给予了一致好评。 于是安白衍便找到宴月月,想要将西瓜以及西瓜汁用来招待客人。 「可以啊, 不过你打算付多少钱买我的西瓜?」听到这话, 宴月月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个小本本, 作势要记帐, 对面的安白衍立刻就不依了。 「自家人,谈钱多俗气?」安白衍一脸不以为然, 「再说我不是看你西瓜都快放烂了,想帮你处理一下吗?」 说到这里他还好大声地嘆了口气,仿佛他真心实意为她好, 是她不识好人心。 宴月月:「……」 安白衍实在是跟钟离恪学了很多不该学的。 宴月月是个不愿与别人多计较的性子,再说她院子里的西瓜也确实产出速度太快了点, 想了一下如果大家都能爱上吃瓜, 那这世界也许会和平许多, 便也同意了。 告别了安白衍以后, 她就回了丙字院打算把西瓜数量点一点, 好决定怎么分配。正忙活着, 忽然听到院墙上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纳闷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张似曾相识的俊秀脸庞。 「你是……宫道友?」 阔别多年再见到以前曾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宴月月还是挺高兴的, 面上立刻就带了几分笑意,直让趴在墙头原本就在震惊的宫慕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的住处就在丙字院隔壁的丁字院,先前因为得知「女神嫁人都有二胎了」这样的噩耗,他整个人都精神不济,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着望天,就听到隔壁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他原就很激动,再加上「女神还记得我」带给他的震惊与欣喜,让这个修道多年的人一时间也失去了平衡,然后一不小心……从墙头滚落了下来。 「啊……」宴月月见状,急忙丢下手中的活走过去,「宫道友,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宴道友关心。」宫慕好歹也是一门之主了,不等宴月月走过来就匆忙自己站了起来,甚至还来得及把自己身上沾到的杂草和泥土都掸开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定没什么失礼的,这才缓缓朝宴月月抬起了双手行礼。 第116页 「多年不见,宴道友还是这么光彩照人,方才是慕唐突了。」 宴月月也是有一阵子没和这么彬彬有礼的人打交道了,一时间竟还有些不适应。不过正所谓礼尚往来,她假装没看到这个看似有礼的人脑袋上蹦跶着的「憨笑」表情包,很大方地回了个礼。 「没事,我也没被吓着……这里很热,宫道友不如到亭中一坐?」 「那会不会太打扰……」 「没关系,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可以忙完了。」宴月月道。 这个邀请显然正对宫慕的心思,证据就是这人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哎呀打扰你做事多不好意思」,但实际上脚步已经飞快地走到了凉亭里,并且很凑巧地,坐在了钟离恪常做的位置上。 尽管此刻正打算先去切个西瓜招待「客人」的宴月月没注意这些细节,但在刚捏碎了玉牌走进来的钟离恪看来,那就不一样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宴月月这么耐心地招待客人——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了这其实是丙字院第一次有客人,满脑子只想着当初在水光镜里看到的那一幕。 一百多年前,宴月月被选为清月圣女的消息在修仙界传开后,许多暗恋她的男子都一夜之间梦碎魂断,但碍于风云阁的势力,无人敢去争取什么。 唯有宫慕凭着一腔爱慕之心说服了他的师父,前任归元门门主怜惜爱徒情窦初开,亲自上门去找风云阁阁主谈论两个年轻一辈的婚事。 然而彼时荀苍也只是个听从魅魔指挥的傀儡,婉言谢绝了归元门门主,甚至还说出什么「成为圣女是荣耀」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为了让宫慕死心,荀苍还让宴月月亲自去拒绝了他。 那时宴月月在想什么呢? 钟离恪不知道,他在水光镜里看到的那一幕只展示了宴月月被荀苍叫出来,听到事情来龙去脉后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那双向来清冷疏离的眼眸第一次闪过了一抹笑意。 尽管很浅很短暂,但她的确是笑了。 「谢谢宫道友,你是个好人。」她说。 「我……我不是……」宫慕一下急了,他想解释自己这般做不是为了做什么好人好事,单纯就是爱慕她,想要带她离开这里,但面对她过于平静的脸庞,他一时间竟也失去了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然后他就听到宴月月轻笑的声音:「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吧,我在这里很好,而且做圣女本就是我心中所愿。」 话说到这里,倒显得宫慕好像自作多情了,他一时也尴尬得没法继续下去,然后就被比他更尴尬的师父拎走了。 临走的时候,宫慕忍不住又往宴月月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那女子正抬头和荀苍说些什么,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可那眼底分明是一片冰凉。 他不解,宴月月看起来分明并不喜欢那圣女的位置,为什么要这样说呢?难道只是为了拒绝他? 直到今日,宫慕心中依然有这样的疑问,尤其当她得知宴月月已经脱离了风云阁,如今又和钟离恪在一起了,他便越发觉得心中仿佛埋了一根刺一般。 「宴道友,」听到身后有动静,宫慕紧张之下也没抬头,自顾抓紧眼前的一个茶杯,用力咽了一口口水道,「有一件事困惑我许久了,当年你拒绝我……难道是因为你当时已经心有所属?那人就是钟离恪……是吗?」 站在他身后,本想说一句「那是我的位置」的钟离恪:「……」 有这回事? 恋爱使人降智,哪怕是活了几百岁的男人,老树开花以后也会因为心上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变得患得患失,甚至胡乱猜疑起来,如今听到「情敌」都这么怀疑了,仿佛无形中便给这个说法加了一层铁证。 一瞬间,这个可能性真实到让钟离恪自己都信了。 难不成,当年她真的暗恋自己? 钟离恪努力回忆了一下当年自己被万千修仙少女迷恋的日子,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各种想要和他「偶遇」的姑娘,甚至还有许多大胆给他送东西表心意的——虽然他一个也没搭理,但至少证明,他很受女人欢迎! 那宴月月当年喜欢他……也不是没可能啊?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很靠谱,这一瞬间,钟离恪原本扭曲的心情一下子就飞扬了起来,甚至看宫慕这个杵在眼前的「情敌」都顺眼多了,不过一码归一码……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他忽然开口,把宫慕吓了一条,老实人抬起头,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竟然是钟离恪,而宴月月方才进了屋好像就一直没出来…… 也就是说,他刚才的话都说给钟离恪听了? 「钟离恪!」宫慕立刻站起来,咬牙切齿看着自己修仙大道上的敌人以及情敌,怒道,「偷听别人谈话,实乃鼠辈行径!」 「笑话!」钟离恪一脚踩在宫慕先前坐着的凳子,冷冷道,「这是我的地盘,你在我的地盘和我的女人说话,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说到这里,钟离恪自己都愣了下。 「我的女人」这几个字是他随口带出来的,但说出口的那一刻,他竟油然而生出一种对宴月月的所有感,内心也一阵愉悦。 嗯,这个说法不错,可以记下来…… 智商逐渐开始降低的男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给自己一个肯定,不过因为他的眼神压根没看向情敌,看在对面的宫慕眼里就颇有种挑衅意味。 第117页 「什么你的女人?宴道友就算是你的道侣,她也是自由的,她有权决定交什么朋友说什么话……」 「她当然是自由的。」钟离恪十分贊成宫慕这句话,「不过,你不是。」 听到这话,宫慕顿时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想和谁说话是她的自由,但你别想和她说话。不然……反正这次大会参加的都是你的弟子,你这个老东西不出现也没关系。」钟离恪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掏出了他的锁链,煞有介事地挥了挥,大有一副若是宫慕反抗他就要把他捆起来的架势。 老实人宫慕气得涨红了脸:「说我是老东西?你以为你比我年轻?!」 「那又怎样?」钟离恪顶着清秀俊美的少年脸恶意满满地嘲讽着对面「成年男子」外貌的宫慕,「我看起来比你年轻。」 被挑衅至此,饶是斯文有礼的宫慕也忍不住怒了。 「几百岁的人长得跟个孩子似的你还有脸了是吧?」说到这里,宫慕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天地无极宗最近的那个传闻,立即又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肾虚!你作为男人不够资格,总有一天宴道友会离开你的,反正我命够长,我等得起!」 听到「总有一天宴道友会离开你的」,钟离恪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压根没心思去思考宫慕话里的意思,。 他黝黑的眼眸逐渐转为赤红,手中的锁链因为感应到他的杀气已经开始哗哗作响,眼看当真就要冲着宫慕上去,身后忽然传来女孩稚嫩懵懂的声音。 「爹爹,什么叫做肾虚啊?」 自告奋勇帮娘亲出来给客人送西瓜的小凤凰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边,它捧着葫芦吸熘着西瓜汁,身后跟着的是任劳任怨拖着西瓜的猹老三和参老二,这会儿俩小傢伙累的气喘吁吁的,也没听到小凤凰说了什么,但钟离恪却是终于「听到」了。 「什么肾虚?」吃瓜人终究有一日落后别人一步,疑惑地看着乖巧的「女儿」。 小凤凰放下手里的葫芦,咽下一口西瓜汁才继续用天真懵懂的语气道:「就是大家都在说爹爹你肾虚呀!」 「……大家?什么大家?」 「唔,黑叔叔,斩云叔叔,安叔叔,还有路过这个院子的人……」小凤凰单纯而「残忍」地掰开自己翅膀上的羽毛认真地数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总之好多好多个呢!」 「啪」地一声,钟离恪踩在脚底的凳子碎了。 他看了看此刻脸上写满「你这个无用的男人赶紧放宴道友自由」的宫慕,又看了看脚边一脸求知慾旺盛的小凤凰。 天真的小凤凰锲而不捨地追问着:「爹爹,到底什么是肾虚啊?哦对了,他们说你不行又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你不行,娘亲才没给夕夕生弟弟妹妹吗?」 钟离恪:「……呵呵。」 忍住!这是亲生——哦,不是亲生啊,那就红烧了吧。 第57章 她真情实感地感受到了钟离…… 就在钟离恪阴暗地想着是要把小傢伙红烧或者油炸了的时候, 察觉到外面不太对劲的宴月月就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看到院子里的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她不由有些困惑。 「没什么。」钟离恪一边说一边快速伸手想捞起小凤凰捂住它过于实诚的嘴,但却晚了一步, 小傢伙已经扑闪着翅膀飞快地扑到了宴月月怀里。 「娘亲, 我们在聊爹爹不行的事情呢!」 钟离恪:「……」 算了,直接生吃了吧。 难得见他这副无奈中透着隐忍的表情, 甚至脑袋上也蹦出了一个「骷髅」的表情包,宴月月忍不住伸出手捂嘴轻笑起来。 「这个传闻有几天了, 你一直不在, 我站出来替你解释好像也怪怪的, 所以……」 什么……「有几天了」? 钟离恪瞪大眼, 随即皱眉道:「怎么来的?」 「什么怎么来的?」作为该传闻的「第一发现者」,黑龙可是底气很足的。 它是出来找它的两个小弟的, 如今听到钟离恪这么问,一点也不怂地飞过来「认领」:「你不行可是老子亲眼见识到的,还有假不成?」 钟离恪明显一怔, 他想不明白黑龙「见识」了什么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不论怎样, 既然罪魁祸首自己认了, 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锁链, 黑龙见大事不妙, 正要转身逃窜, 却已经来不及了, 直接被锁链捆了个正着。 「钟离恪!你放开老子!」黑龙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你你你想对老子做什么?」 钟离恪完全不理会它,自顾头也不回地拖着黑龙往外走。 「爹爹,你要带黑叔叔去哪?」小凤凰扑闪着小翅膀跟在身后, 大有要跟去一看究竟的意思,却被钟离恪不轻不重地弹了回来,正好落在宴月月怀里。 「哎,你去哪?」宴月月接住小凤凰,忍不住问道。 「呵呵,不是说我不行?」钟离恪转过头,面上竟然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龙鞭可是大补之物……」 「钟离恪!你敢?!」 伴随着一阵大吼,小黑龙瞬间恢復成了原来的样子,挣开锁链飞到天空。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旁观好一会儿的宫慕甚至暗搓搓地期待着这只看起来很兇悍的黑龙能好好教训钟离恪一顿,然而黑龙只是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迅速飞走了。 第118页 飞走了…… 切——宫慕的失望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脑袋上也浮现出了一个「问号脸」的表情包,仿佛在说:「就这就这?」 不愧是钟离恪啊……宴月月内心忍不住嘆息,看他把老实人宫慕逼成什么样子了。 「爹爹,龙鞭是什么啊?」小凤凰继续天真地询问着要逼死成年的话。 宴月月一听也尴尬了,急忙拉过小傢伙凑到它耳边解释了一番,小凤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娘亲,龙鞭是黑叔叔的宝贝!可是爹爹为什么要黑叔叔的宝贝啊?他自己没有吗?」 啊这……宴月月余光瞥了一眼钟离恪,见他盯着小凤凰的眼神越发危险,她急忙把小傢伙搂在怀里让它噤声。 小凤凰虽然不明所以,但很乖巧地安静了下来。不过它刚安静,那边搬完西瓜的参老二和猹老三却腾出了空来。 「主人别伤心!」猹也几日没见钟离恪了,飞快地扑过去爬到他身上,然后神秘兮兮地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包裹递给钟离恪,自认为很小声地说,「御药堂的弟子说了,这个比之前海螺里说的那个方子管用多了!」 「……什么海螺?」钟离恪好看的眉头紧皱成一团,「什么方子?」 「就……」宴月月正要说话,被她盖章「老实人」的宫慕就抢先一步开口了。 「不会吧?难道你要说这院子里那个一直在念壮阳方子的留声海螺不是你的?」宫慕尚且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被打入了死局,这会儿见钟离恪竟然也没否认自己不行的传言,顿时便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便不遗余力地出头来打击「情敌」,「这院子里只住了你一个男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很好! 听到留声海螺和壮阳方子,钟离恪立刻就想到肯定是安白衍做的好事了,他本欲直接送师弟去下面找亲爹尽一下孝心,但忽然又想起这亭子里还有个大麻烦在,顿时不悦地皱眉看着宫慕。 「你这些年都在修行些什么,脑子都修没了,不然怎么连这种劣质的谣传都会信?」 宫慕一时涨红了脸。 他当然知道这传言的可信度极低,毕竟就算钟离恪真的肾亏,也不会蠢到自己用大喇叭往外说,但……万一呢? 他就是不甘心嘛! 「钟离恪!」想到这里,宫慕鼓起勇气喊道,「你若是对宴道友不好,我……我……总之我不会放弃宴道友的!」 大概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还是挺不好意思的,说完以后,宫慕都没看宴月月一眼就转身跑了。 钟离恪不屑地沖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倒是宴月月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宫慕还没道侣吗?」 这下换钟离恪愣了,他像是刚意识到这件事一般,露出了一种迷惘的,似笑非笑的神色,然后还是忍不住确认道:「你以为他有道侣了?」 「我不知道啊,只是都过去一百多年了,他有个道侣不是很正常吗?」宴月月纳闷道,「我看到归元门的参赛弟子里有个叫宫乐池的,长得和宫慕好像,还以为是他儿子呢!」 「……那是他弟弟,刚满十六岁。」 其实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寿命太长,生育率向来颇低,很多道侣甚至一辈子几百年都没个孩子,更何况是有二胎的,也因此,女王蜂顾清芳的存在才更加叫人无法释怀。 为什么天道偏偏允许那么个女人生那么多孩子? 宫慕的父母老来得子,十六年前给宫慕添了个弟弟。恰好宫慕已是归元门的门主,他的双亲便把小儿子打包塞给了大儿子,双双出门云游去了,因此虽然血缘上宫乐池是宫慕的弟弟,实际上和儿子也差不多了。 不过说到宫乐池,钟离恪想起先前杜同发来的画面,在那留言水晶上第一个奋笔疾书写下「钟离恪不行了配不上女神,女神应该嫁入归元门」的那小子,不正是宫乐池? 「原来是这样……」宴月月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 她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虽然觉得哥哥比弟弟大了几百岁这种事,说出去好像有点搞笑,但这似乎也算是这个世界的一大特色了,说到底……「宫慕为什么还不结道侣?该不会真的在等我吧?」 那她岂不是罪过大了? 「怎么?你不高兴?」钟离恪控制不住腹中涌上的酸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斜眼哼了一声,「堂堂归元门门主为了你拒绝了许多示爱的女子,孤身一人至今,你不感动?」 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宴月月一时还是挺新鲜的,尤其是这人脑袋上冒出了一圈「我酸了」表情包,并且那些生动的小柠檬还手拉着手围着他的头顶转起了圈。 这实在是……太过生动形象,她真情实感地感受到了钟离恪的那股酸意。 想起前几日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和她刚刚初通心意,那时这厮一副心满意足开心的模样,如今还是在这个地方,这人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吃起了陈芝麻烂谷子的醋,她一时好笑的同时隐隐也有些不高兴了。 「那妖王的妻子失忆前还一直存着你的画像,对你一片痴心,你感动吗?」她挑眉翻起了一个久远的旧帐。 一听这话,钟离恪顿时暗叫糟糕,急忙摇头道:「不感动不感动。」 趴在他身上许久一直安静吃瓜的猹灵机一动,觉得到了自己表现的机会了,顿时喊道:「仙女姐姐,我可以作证,主人真的没动!」 第119页 它根本没听懂这俩人在聊什么,只以为它主人说的是「不敢动」,便不遗余力地帮主人证明,尽管说这话的时候它还在想着:主人这么怕仙女姐姐,以后会不会夫纲不振啊? 不过算了,那和它也没关系,它只是一只猹罢了,主人们开心就好! 「对对,钟离恪他不敢的!」亭子一角,泡在西瓜汁里的参老二已经晕乎乎的了,不过它是个体贴的二哥,对三弟说的话很是捧场。 都什么跟什么…… 被这两个小傢伙一打岔,宴月月原本刚酝酿起来的一点怒气又散开了,她无奈地嘆了口气。 她本说自己当年对宫慕就没什么心思,若是那人真的为了自己单身至今,那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意外的负担,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怀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小凤凰大概是被憋坏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又开口了。 「娘亲,刚刚那个人,是不是也想做夕夕的爹爹啊?娘亲也喜欢他吗?」 小傢伙无师自通,不知怎么看出了里面的门道,依然用童稚的语气问出了让它的「双亲」都尴尬的问题。 「不是的。」宴月月急忙否认道,「他只是一个好心的叔叔,不过我不喜欢他。」 「哦——」小凤凰眯起小眼睛,一脸「我懂我懂」地点了点头,「娘亲喜欢的是不好心的爹爹,所以不喜欢好心的叔叔,是吧?」 啊这……虽然但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好像还挺有道理? 「哦?」听到宴月月的话,钟离恪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不过小凤凰的话又让他有些疑惑,干脆坐下来伸手招唿小凤凰道,「来,具体说说,你爹爹我到底怎么不好心了?」 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对这小傢伙做什么不好心的事情吧? 小凤凰扭扭捏捏地垂下翅膀蹭了蹭,小声嘀咕道:「好心的爹爹才不会抢黑叔叔的宝贝呢!」 钟离恪一时竟被噎住了。 「那是……」他还没想到怎么解释,这时刚才逃窜的黑龙不知从何处又冒了出来。 听到小凤凰竟然为自己打抱不平,黑龙顿时又来劲儿了,飞过来沖小凤凰道:「夕夕,黑叔没白疼你!不过你也别怪你爹了,他啊,自己的宝贝实在没用,才想要你黑叔我的。男人嘛,遇到这种事都有点……」 黑龙的话到底还是没来得及说完,不过这次倒不是钟离恪打断了它,也不是宴月月,而是破月刀自己出鞘横在了它跟前。 「破月……」黑龙吓了一跳,看着横在眼前的破月刀,那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带着不容置疑威胁之意。 「不要再教小孩子这些有的没的。」破月刀灵缓缓从剑身飘出来,冷着脸道,「谣言止于智者,你,拉低了龙族的水准。」 黑龙:「……」 说完这话,她又渐渐回了刀身里,不打算理会这场闹剧,徒留亭子里大大小小都安静得吓人。 过了许久,黑龙才恍然被烧到一般跳了起来:「她……她是不是骂我笨?!」 「她的意思是,」钟离恪凉凉地应了声,「你是龙族里最蠢的。」 「……钟离恪!」 ——今天的丙字院,依然是龙飞猹跳的一天! 第58章 钟离恪这个人,实在是修仙…… 斗法大会正式召开前夕, 刚从擂台整改中逃离出来的钟离恪立马又一头扎进了留言水晶的整改里。 所谓「整改」,就是利用他「管理员」的权限把那些说他不行的留言给删了,并且他还很有心机地, 把那些祝福他和宴月月的留言给标红加粗了…… 嗯, 程式设计师实锤了。 不过这人想得也太天真了,难道真以为删除留言就可以阻止流言的传播吗? 宴月月这么想的时候, 显然忘了这整个天地无极宗真真切切地是钟离恪的地盘——他还有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头」水光镜。 总之,大会开始前夕, 天地无极宗紧急追加了一条新的规矩, 禁止任何弟子讨论八卦, 违者将禁赛三天。若是参赛弟子的老师们说了, 那就禁止他名下所有弟子比赛三天。 斗法大会一共为期十天,并且从今年开始不再採取以往的淘汰制, 而是新的「威望制」。每参加一场比赛累计一定的威望,在赛场上的表现也会折合成不同的威望,当然表现得不好也会被扣一定的威望…… 这就是钟离恪进来捣鼓擂台的原因,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任劳任怨地答应整改,是因为这个想法本来就是他提出的。 他希望比赛再热闹点, 淘汰制的比赛总是很快尘埃落定, 一点都不刺激不惊喜——连续十次夺得魁首的人, 一如既往作出了凡尔赛发言。 不过安白衍最近似乎从秘境的战绩分事件里尝到了甜头, 对此也持贊成态度, 他将消息传达给各个宗门, 绝大部分也同意了。 毕竟对很多宗门来说, 比赛结果不太重要,能让弟子多歷练一些自然是好的。新的规定让每个弟子都多了上擂台的机会,他们自然没理由拒绝。 ——综上, 禁赛三天对于一共只有十天的这次大赛来说实在是致命的,本来还在看他笑话的,一时间甭管是弟子还是老师都绷紧了神经,一时间,连钟离恪的名字都不敢提了。 每每迫不得已要说到他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用「那个人」代替,并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仿佛那是个说不得的诅咒一样……真就修仙版伏地魔呗? 第120页 就在宴月月对这个现象哭笑不得的时候,有一个「勇士」异军突起了。 郁衡是大赛前一天到的,自从当年发现钟离恪竟然悄悄地教了他儿子一些有的没的,他就恨不得再也不踏入这个地方。然而斗法大会这样的盛事,他自己可以不看,他的女儿还没见识过。 ——没错,郁衡如今也是有二胎的人了! 郁衡的女儿今年才五六岁,尚且不到参加斗法大会的年纪。不过小姑娘本来就是为了看热闹,央求着父亲带她一起来,「老」来得女,并且近来有女万事足的郁衡怎么能抵挡得住女儿的撒娇? 去!不就是再被钟离恪那厮笑话吗! 郁衡咬咬牙带着老婆女儿又久违地回到了天地无极宗,他来得稍晚一些,错过了嘲笑钟离恪的最佳时机,可他是一个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呢? 郁衡不仅知道钟离恪的孩子不可能是凤凰,更是知道顾愠也不是钟离恪亲生的。 对此,聪慧如郁衡得出了一个结论:钟离恪不是「现在不行了」,而是从一开始就没「行」过! 被「復仇之心」沖昏了头脑的郁衡越想越扭曲,他甚至怀疑钟离恪当年就是因为不行才那么嫉妒他。 毕竟那时候喜欢钟离恪的女人可比喜欢他的多了去了,也没见那厮和哪个女人走近过……这不是不行还能是因为什么? 只恨自己如今才看穿「真相」,郁衡怀揣着復仇之火,把女儿塞给老婆之后就匆忙来到了丙字院。 「钟离恪!」 郁衡匆忙一脚踢开丙字院大门的时候,宴月月刚好出外接待客人去了,不过院子里依旧热闹得很。 有群英堂放假了,但依然不放过任何学习机会,捧着一本法术书坐在院子里研读的小顾愠。 有完全看不懂法术书却非赖着要在哥哥怀里一起「学习」,但实际上一直在捣乱的小凤凰。 有无聊到开始用自己的嘴巴榨西瓜汁,然后吐在澡盆里的猹老三,还有最近沉迷用西瓜汁泡澡,梦想把自己整个都腌渍出一股甜味儿的参老二。 先前一直装傻充狐的白澜月被他辛勤干活的师兄抓了壮丁,最近也忙得不着边,今日也没来蹭吃蹭喝。 黑龙在近来进入天地无极宗的人里找到了两个「老熟人」,这几天沉迷和旧友酗酒……哦不叙旧,总之已经有一阵子不太见着了。 破月是个低调性子,白天人多的时候便一直缩在刀里不出来,而斩云……虽然他有一肚子话想说,但他近来从钟离恪给的水光镜里学到了不少,想着要「妇唱夫随」,他也有样学样地保持安静。 不过这个安静,只持续到郁衡的突然闯入为止了。 听到院子里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斩云悄悄从剑里冒出头看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哎,这不是他追妻道路上的人生导师吗! 「这位道友,」见这人这么没礼貌,小顾愠放下书抱着小凤凰站起来,稚嫩的脸上一片疏离,「他现在不在家,你找他有何事?」 先前说过,顾愠长得不像他的父亲也不像母亲,反而很像他血缘上的亲祖父辰元道人。 那是个和无极道人齐名的得道高人,郁衡在一些场合见过那位前辈,当时那人展现出的强大着实让他拜服,这会儿乍一见仿佛一下返老还童了的辰元道人,他一下愣住了。 「你……」 「哥哥,」小凤凰从顾愠的怀里探出头好奇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这是谁啊?爹爹的朋友吗?」 「朋友不会那么没礼貌的,夕夕。」小顾愠一改先前疏离的表情,温柔地对怀里的小傢伙解释道,「你以后也不可以这样,不管去谁家做客都记得要先敲门知道吗?」 「我知道了!嘻嘻,所以这个叔叔是个没礼貌的坏叔叔!」小凤凰自顾下了结论,也不看郁衡了,仰头对顾愠道,「那我们继续学习吧,不和他玩!」 听到这话,顾愠不着痕迹地把被小凤凰的爪印盖得已经面目全非的书踢得远了点,一本正经地对小傢伙道:「学习的事情先等等,哥哥先把这个坏叔叔打发走了再说……」 郁衡:「……」 什么情况?这小子真的不是钟离恪亲生的? 郁衡呆愣着,差点还以为自己判断出了错,然后就见男孩忽然深深嘆了口气,指了指凉亭外边挂着的一块小型的「留言水晶」。 「这位道友,如果你是找钟离叔叔报仇的,请先留下姓名与结仇原因,他说等他腾出空来会挨个会会你们的……」 郁衡这才瞧见那块小水晶,仔细一看上面确实写下了一行行的小字,有预约钟离恪决斗的,也有表示有事相求的,但占据最多的还是……要报仇的。 要说钟离恪这个人,实在是修仙界的奇葩一朵。他是强大的,也是聪慧的,他的天赋与能力以及品性(?)更是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存在。 以前他作为无极道人大弟子的时候,每次斗法大赛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找他,但他向来喜欢制造混乱然后躲起来偷清净,这些人通常都找不到他。 郁衡认识钟离恪几百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高调」地宣布自己就住在某个地方,甚至摆出了一副很欢迎大家来这里找他的架势,还……认真地给排了「见面」顺序。 第121页 并且一视同仁,不管找他有事还是切磋还是报仇,都得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领号码。 郁衡茫然了,郁衡困惑了,郁衡他……最后拿了一个二十四号的牌子迷迷煳煳地走出了丙字院。 「快!赶紧关门!」看这人终于走出去了,小顾愠急忙喊道,「今天号码已经排满了!不能再多啦!」 「哥哥,」小凤凰趴在顾愠的头顶歪着脑袋疑惑地问,「爹爹真的要挨个会见这些人吗?那岂不是会很忙?他最近都没陪我们玩了呢!」 「那当然,夕夕,钟离叔叔是很重承诺的人,他说会见,就一定会去见的。」 嗯……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见见而已。 最后这话顾愠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没好意思说出来,他还是想替钟离恪保留一下在夕夕心中的形象的。 「不过你放心吧,他一定会抽出时间来带我们玩的!」对这点,顾愠倒是信心十足,因为他觉得,钟离叔叔多半自己也很想玩。 要么说钟离恪和顾愠有父子缘,小傢伙猜他的心思也猜得个十之八九,这人忙完回去以后果然顺着号码顺序挨个去「见」了想要见他的人。 也就真的只是见一下啦! 什么?你说要切磋?先让你的弟子在擂台上打赢了我的弟子先!否则你都不配我出手! 什么?你说想要我做的法器?执剑部新出的定价表了解一下!我先走了! 什么?你说要找我报仇?来,我站这儿让你打,打得过我就随你处置……哦,你不打啊,真不打?那我走了? 很快,前二十三号就这么「顺利」解决了,想着临走之前宴月月还做了满桌子海鲜大餐准备犒劳他,钟离恪怀揣着愉快的心情来到第二十四号老冤家郁衡住的院子。 这会儿郁衡已经回过神了,也卯足了劲,离得老远看到钟离恪,就掏出了「对钟离法器」——超大型的留声海螺,对着钟离恪喊了起来:「钟离恪!你不行!钟离恪!你不行!钟离恪!你不行!钟离恪!你不行!」 那真是……余音绕樑,不绝于耳。 「啪」——捏在手上的留言水晶碎了。 钟离恪累积了许久的好心情也一下子全被吹走了,他冷冷地看着郁衡,再看了看郁衡身后满眼好奇朝这边探头的小姑娘,以及正一脸惊慌失措看着他的郁衡老婆,忽然间就悟了。 郁衡这厮如今儿女双全,已经死而无憾了,是吧? 那么巧,他也许久没「助人为乐」了呢! 第59章 「嫁给我。」 就在钟离恪和郁衡时隔多年再一次「切磋」得昏天暗地的时候, 丙字院也多了一位意外的来客。 说意外倒也不算很意外,只不过看到顾辰出现在面前,宴月月心里第一个念头想的竟然是:咦, 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主要是吧, 这人当初真情实感地认回了儿子以后,就跑去祭奠死去的妻子, 然后就一直没音讯了。 宴月月回到天地无极宗以后一直在忙碌,小顾愠又从不提起这件事, 她一时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如今见他虽然还一脸悲伤, 但似乎已经打起了精神, 她的心里替顾愠高兴了些。 毕竟就算这么个人……好歹也是顾愠的亲爹。 顾辰这次是特意来向宴月月致谢的。 上次他心里惦记着死去的妻子没想到这点, 去了空明山以后见到陆薇儿的坟前种满了好看的花,看得出宴月月很用心, 再想到儿子被人家亲手抚养大,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不过当初顾清芳发动内乱以后,她和她的男人们以及儿女们都被列入了天地无极宗的黑名单, 顾辰自然也在其列,因此他就算想来道谢也实在不方便出面。 眼下斗法大会时期, 天地无极宗每天来往很多人, 顾辰总算寻了个机会熘进来。 宴月月近来忙碌于招待在宗门入住的客人, 也遇到不少以前相识的旧人, 有个曾经受过她恩惠的人生长在海边, 特意给宴月月带了不少海边的特产。她实在推辞不掉, 就收下了一部分, 想着最近大家确实都比较辛苦,便做了一桌海鲜大餐准备犒劳一下……杜同和白澜月他们。 哦,顺便也犒劳一下钟离恪。 顾辰来的时候, 海鲜大餐恰好刚摆上桌,小顾愠原本端坐在椅子上,哪怕很嘴馋也没动一下,甚至还很耐心地安抚已经焦躁地开始拍桌子的小凤凰。 「夕夕别着急,等钟离叔叔回来大家一起吃……」 闻言,小凤凰老实了点,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冲着在摆盘的宴月月仰头问道:「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快了。」宴月月还没说话,深谙钟离恪套路的小顾愠就胸有成竹地开口了。 就在他说完这话的那一刻,丙字院的院子里忽然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小凤凰立刻扑闪着翅膀冲出去,不过飞到半空发现不对劲,它紧急地在空中停住了。 不放心追出来的顾愠急忙伸手抓住了小傢伙。 「夕夕你小心点……啊……」怀抱着小凤凰的男孩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对上亲爹激动不已的眼神,他怔了下,不自觉张了张嘴,「爹……」 终于听到儿子叫自己一声爹了,顾辰激动坏了,甚至想立刻冲过来把顾愠抱在怀里。 然而有个小傢伙比他更激动,小凤凰伸出小翅膀奋力扇了一下顾愠的脸,恨铁不成钢地喊道:「哥哥,就算你再着急开饭也不能乱认爹爹啊!」 第122页 顾辰:「……」 发生了什么? 「夕夕,」顾愠这才回了神,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小傢伙的翅膀道,「我没认错,这就是我的爹爹。」 他如今和上一次相比又经歷了不少,心态也比之前成熟了许多,不再逃避自己是眼前这个人亲生儿子的事。只不过,他对这位生父也确实没什么更深刻的情感,表情便显得有些漠然。 「愠儿……」这份漠然浇灭了顾辰刚激动起来的慈父之心,他正想着赶紧说点什么拉近父子关系,却忽然见儿子怀里抱着的小傢伙又动了起来。 「哥哥,原来你和我不是一个爹爹呀?」小凤凰歪着脑袋困惑地问,「为什么,你这个爹爹不如我爹爹好看?所以娘亲不要他了?」 察觉不对劲走出来的宴月月迎面就听到这话,顿时嘴角抽了抽。 「愠儿,你先带夕夕进去吃饭吧。」 「要吃饭了?可是爹爹还没回来……」孝顺的小凤凰犹豫地问。 「没事,他不饿。」宴月月一脸平静地开口。 她这么说,小凤凰自然就信了,一想到要吃饭,夕夕顿时抛弃了所有的困惑,欢快地挣开顾愠的怀抱开始往屋里沖。 小顾愠怕它撞着什么,急忙又跟了上去,一边喊着「夕夕飞慢点」。因为全部心思都在小傢伙身上,他甚至忘记了后面还杵着他的亲爹……也没回头多说一句话。 待两个孩子离开以后,宴月月这才将视线转向顾辰。 「那个……小天他和你毕竟不熟悉……」眼看顾辰脸色很颓丧,她忍不住出声解释道,「你现在也从空明山回来了,以后多点和他相处就好了。」 「不必了。」顾辰意外地回绝了,他收回颓丧的神色,面容悲戚,眼神却好像涌现了一些希望一般道,「愠儿在你这里我很放心,他似乎也更喜欢做你的孩子……这些年,真的十分感谢你对他们母子做的一切。」 说到这里,顾辰郑重地撩起衣摆冲着宴月月跪了下来。 咦??? 宴月月人傻了,她来到这个世界至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顾顾顾辰,你这是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顾辰酝酿了一下,似乎是豁出去了一般凝重地开口:「其实,我来此,一是为了感谢你。二是正式恳求你,成为愠儿真正的娘亲……」 顾辰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的,他跪地的姿势也很虔诚……大约是太虔诚了,在旁观者看来,就似乎变了味道。 旁观者一号,正在空中和钟离恪酣战的郁衡。 旁观者二号,闻到香味本来想厚脸皮来蹭饭的宫慕。 旁观者三号四号,今日被邀请来品尝海鲜大餐,但刚刚才忙完事情姗姗来迟的白澜月和杜同。 旁观者五六七八…… 这番动静,除了因为酗酒又睡死了的黑龙,整个丙字院所有活着的,能喘气儿的都冒出来了。 甚至小凤凰也嘴里叼着一块虾肉出来了,它身后是担心它噎着,端了水杯追出来的顾愠。 「夕夕,你吃慢……」看到亲爹跪在养母跟前,顾愠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饶是自幼聪慧的男孩也看不懂眼前这事情发展,他呆呆地看向顾辰,脱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顾辰老实巴交地,把自己的目的重复了一遍:「我希望宴道友成为你真正的娘亲……」 「你做梦!」 顾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怒吼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朝上看去,只见一道白衣身影正飞快地从上面落下来,直接摔在了丙字院。 「砰」地一声巨响,听得宴月月都忍不住皱起了眉,那人却一点也不觉得疼一般,立即爬了起来冲上面喊了起来。 「钟离恪你有病啊!撬你墙角的是顾辰又不是我!」 ——正是刚才打架打了一半就开始吃瓜,一不留神被钟离恪踹下来的郁衡。 钟离恪根本没空搭理他,自顾从上而下飞快地俯冲到顾辰跟前一把拎住他的领子,赤红的双眸几欲喷出火来。 「姓顾的!那是我的女人,你也配?」 哇哦! 原本躲藏起来的吃瓜群众们纷纷都冒出了头,白澜月甚至忍不住激情鼓起了掌。 师父真的霸气啊! 「哇!他发火了!」参老二兴奋地扒在窗户边上看得热血沸腾,随后忽然道,「不过这人是谁来着?」 「好像是小天的亲爹?」说话的竟然是鲜少掺和这种事的破月,她其实就是……有点点好奇,所以刚才旁听了一会儿。 「哦哦!是他啊!」猹老三总算被唤醒了记忆,想起那个害得它差点要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男人,它忍不住道,「呸!什么亲爹啊,我们小天长这么大他可什么力气都没出过!」 「那这么说,以前他抛弃了月月和那小崽子?现在这样……难道现在是想求月月原谅他?」旁听已久的斩云得出了一个「聪慧至极」的结论,然后得了破月一个白眼。 难得破月肯看自己,斩云立即开心得眉飞色舞:「媳妇儿……」 「笨蛋闭嘴!」 哦。 斩云捂住嘴巴老老实实不吭声了。 屋子里看热闹的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院子里也可怕地静默了一阵子,宴月月实在是被这片混乱弄得有点懵,一时也不知要先解释什么,或者先处理什么。 第123页 不过看到钟离恪盛怒之下拎住顾辰的衣领,而顾辰被衣领束缚住了唿吸,涨红了脸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她心头一跳,急忙走过去抓住钟离恪的手。 「钟离恪,你冷静一点——」 「我不许!」钟离恪随手把顾辰丢到一边,转过头一把抓住宴月月的手,面色不虞地开口,「你是我的!不许嫁给他!」 宴月月的脑袋上瞬间冒出了三个问号。 「你在说什么啊……」 「姓顾的刚才不是在求你嫁给他?」钟离恪眉头紧紧皱起,面色难看得仿佛随时可以杀人,说出的话让宴月月的眉头也瞬间跟着皱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这人的脑袋,好像是有点热。想到这人这几日忙得马不停蹄的样子,她一时间竟有些心疼了起来,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被累傻……」 只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钟离恪忽然按住她放在他额头的手,眼神灼灼地看着她道:「嫁给我。」 宴月月当场僵住。 吃瓜群众一二三……六七八也傻住了。 人群中,竟然唯有刚被钟离恪箍得险些喘不过气的顾辰先反应了过来,他站在两人附近,伸出手,真情实感地鼓起了掌。 「祝福二位!」 嗯?? 吃瓜群众不约而同地又看向他,见他当真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好似忘了是谁弄得他一身狼狈,闭嘴已久的斩云忍不住飘了过来,戳了戳顾辰。 「你为什么鼓掌?你不是想娶月月吗?」 「你在说什么呢?」顾辰顿时大惊失色,面露震惊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剑灵,「我要去找薇儿的转世,只是想把愠儿正式託付给宴道友而已。」 斩云:「……」 哥们儿,你刚才……离死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第60章 大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不管顾辰到底为什么来了这么一出, 在后续这些吃瓜群众看来,都不重要了。 钟离恪突如其来的求婚,不仅震慑到此刻丙字院所有旁观者, 也顺便惊呆了路过巡守的天地无极宗弟子。 所谓巡守, 自然就是所谓的保安队。天地无极宗的保安队是由各堂弟子轮流来负责的,今日来的便是御剑堂高级弟子。 因为顾辰是变作别人的样子混进来的, 巡守队核对人员的时候发现不对,便匆匆忙忙追了过来。 本来他们是想立刻捉拿顾辰到宗主面前对峙的, 结果离得老远就看到钟离恪抓住顾辰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那场面, 霸气啊! 先前说过, 整个御剑堂的弟子包括杜同在内, 都将钟离恪视为人生方向。可以说,御剑堂绝大多数的弟子都是钟离恪的脑残粉。 脑残粉们一看自己的偶像这场面, 顿时觉得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为了方便日后可以天天观摩偶像的战斗,他们纷纷掏出了玉牌, 不约而同地打算记录这轰轰烈烈的战斗。 御剑堂弟子们本以为这次可以录到男神和顾辰战斗的精彩画面,结果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对——男神竟然丢下了对手, 突如其来地……求起了婚? 向来信奉钟离恪那套「心中无女人, 拔剑自然神」「女人影响你拔剑速度」那套理论的御剑堂弟子们瞬间就破防了, 一瞬间有一种被偶像背叛的心碎感——尽管这些日子以来钟离恪和宴月月的谣言沸沸扬扬的, 但他们可是都坚信这都是谣言, 也坚信钟离恪不会背叛剑的! 这般想的弟子们显然是沉迷练剑消息太过滞后, 并不知道钟离恪早就弃了剑, 玩起了锁链。 气归气,但御剑堂高级弟子们看到钟离恪这般求婚的霸气场面,一时间竟也有些酸了……他们寡了这么久, 结果教他们做寡王的人竟然偷跑? 是可忍孰不可忍,巡守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把自己刚才录到的「精彩画面」传播给了其他师兄弟。 再然后,通过玉牌这种几乎作弊的跨修仙时代发明,几乎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所有天地无极宗的人都知道了。 当然还包括了此刻在天地无极宗的许多外来客人。 一时间,哪怕钟离恪依然是伏地魔一般的存在,也阻止不住四处扩散的流言。 一开始流言还是正常在还原真相的,比如钟离恪因为见到别的男人向宴月月下跪求婚,一怒之下自己也求了婚,并且还痛揍了想撬他墙角的路人甲,霸气地当众宣布「她是我的女人」。 御剑堂的弟子给足了他们的偶像面子,最多只是在最后阴阳怪气地又翻出了钟离恪当初的寡王宣言,打一打这个人的脸。 但女弟子们可不管,她们看了场景回放,纷纷表示:这多浪漫啊?!想嫁! 一帮怀春少女立刻变将钟离恪视为了理想的道侣对象,这下引得一群本来就对钟离恪不满的一部分男人就更不爽了。 于是有人怀揣恶意地进行了一阵臆测,一传十十传百。 最后也不知怎么地,传言就变成了:宴月月的「前夫」找上来了,人家夫妻两个还有可爱的儿子。本来为了孩子都要复合了,钟离恪臭不要脸,为了留下宴月月,竟然当众下跪了! 所谓三人成虎,最后这个流言竟然成为了大众比较认可的版本,甚至还有些与钟离恪有仇的人,扬言要重金收购钟离恪下跪的现场还原。 几天后才得知这个流言的宴月月:「……」 第124页 当然,身为修仙版的伏地魔,以上所有故事里的钟离恪都被「那个人」三个字代替了。 这样操作下来,哪怕钟离恪想借题发挥,但若是他当真追究起来,不就等于对号入座,承认自己当了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第三者,还不要脸地下跪求婚了? 不得不说,想出这个流言的人,很刁钻,也确实戳中了一个修仙人的筋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钟离恪这个人……真的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他利用管理员权限很快找到了始作俑者,正是宫慕的弟弟宫乐池。 宫乐池此人,就像很多修仙文里都会出现的那种少年清秀又有点英才,尽管在主角面前总显得不够看的,却又有那么点戏份的配角。 他或许是主角的朋友,也或许一直视主角为对手,但总归,这种人一般结局都不是很好。事实上《权御仙门》原着里也确实有这么个角色,而且宴月月近来才想起来,这少年似乎最终也的确死得很惨。 而且还是为了救男主顾愠才死的。 这样想着,宴月月再看宫乐池如今鲜活的模样,便不免多了几分怜爱的心思。于是当钟离恪愤愤地表示要给宫乐池禁赛的时候,她忍不住帮那少年说了点话。 「要不……意思意思扣点分得了,禁赛有点严重了。」 这话一出,钟离恪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愠就先不高兴了。 「娘亲,你有我和夕夕还不够吗?难道还想要别的儿子?」 小顾愠这么说是有理由的,因为前些日子他偶然看到娘亲看宫乐池的眼神,总觉得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娘亲甚至把还专门给他送了一个西瓜! 「哪有?」眼看本来在玩的夕夕都忽然转过头认真听了起来,宴月月急忙解释道,「我有你们两个还不够累的吗?」 噫,这话立刻捅了马蜂窝了,向来乖巧的小顾愠甚至把筷子摆回桌上,脸上也酝酿起忧伤失落来:「娘亲是觉得我和夕夕烦人了吗?」 不明真相的夕夕立刻也跟着撇了撇嘴:「娘亲讨厌夕夕吗?」 啊这……宴月月顿时一阵头疼。 她自从当了夕夕的娘亲以来,这小傢伙其实一直都是顾愠在照顾着,如今俨然就成了顾愠二号,一切都和顾愠站在同一战线。 也就是说,顾愠乖巧的时候,它就乖巧,顾愠如果不乖巧……那它就是丙字院的活祖宗。 活祖宗不高兴了,宴月月还真不知道怎么哄好了,下意识地把求救的眼神看向钟离恪,结果这才发现钟离恪似乎比两个小的更不爽。 他的脑袋上竟然顶着一个……「撇嘴」的表情包。 不仅如此,这人大概已经十分放飞自我了,甚至还开始冒出酸里酸气的发言:「你为什么要给宫慕的弟弟求情?他又来找你了?还是你其实也对他有意思……」 「喂!」眼看他越说越离谱,宴月月不由有点生气了,「当年宫慕可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人,我就当还个人情,也不行吗?」 这话一出,钟离恪立刻心虚了。那个时候他尚且不懂自己的心思,只满心还沉醉在吃瓜看热闹……不管怎么说,也是没伸出援手的人之一。 可恶!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错过了最佳的刷好感的机会,钟离恪面上又有点纠结,不过还不待他纠结完,宴月月就忽然嘆了口气。 其实她如今回想起来,也有些庆幸当初只有宫慕一个人,再多一个,她怕自己忍不住要揍人。 因为那意味着她又要看一遍岑双双拙劣的勾引技巧,也得忍受魅魔洗脑一般地念叨着:「啊,灵力好纯正的男人,如果和他双修一定可以提升很大吧,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就很烦躁,但她那时候又没能耐颠覆风云阁,只能忍着,因此见到宫慕的时候,她其实满脑子就想着一件事:「这呆子能不能赶紧走啊?」 她实在担心魅魔当真去勾引宫慕,那她就罪过大了。 所以……虽然当初她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感激这人的好意,但也的确是没什么心思,更没有什么涟漪。 不过仔细想想,若是当初钟离恪这人也真的和宫慕一样去「求婚」了……那魅魔岂不是早就蹦跶不起来了?又或者她最终抵抗不住魅魔,被占了身体,然后魅魔用她的身体去勾引钟离恪? 噫——被自己脑海里突然闯入的桃色想法吓了一跳,宴月月急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娘亲你怎么了?」见她这样,小顾愠顾不得闹别扭了,担心地凑过来,甚至乖巧地自己认错道,「是我不乖,不该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嫉妒那个哥哥。以后娘亲喜欢谁就多送他一点东西好了,只要不让他做你的儿子,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好傢伙,认个错也不忘强调自己的地位。 见哥哥认错了,夕夕也煞有介事地站在桌上,两只小翅膀垂下来看似认真地跟着道:「娘亲,夕夕也错了!」 「哦,」看它这样子,宴月月假装严肃地问道,「那你说说,你错在哪了?」 夕夕哪里知道哦,它就是哥哥的应声虫……啊不应声凤罢了,不过小傢伙虽然傻乎乎的,但坑起爹来一点也不含煳。 只见它小翅膀朝钟离恪一指,机灵地开口道:「夕夕就是怕爹爹伤心,毕竟你还没答应他的求婚,这样他走出去多丢脸啊!」 第125页 小傢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宴月月一想起先前钟离恪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让自己嫁给她的情形。 那天场面太混乱,主要是后面突然冒出了太多看热闹的,她一下子也懵了,然后甩开钟离恪的手就逃跑了……再后来钟离恪没再提过这件事,她就假装不知道了。 如今又被小凤凰提了起来,她一时间眼睛不知该往哪放,最后就自暴自弃地看向钟离恪,沖他瞪了瞪眼。 「你……到底打算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正所谓覆水难收,修仙界更是有不遵守承诺就会各种诅咒应验之类的传说。因此修仙人都格外注重承诺,别看郁衡被叫了这么多年渣男,其实当初他也没对那些女修承诺过什么,本来就是好聚好散吗。 只是他换得勤快了点…… 言归正传,求婚的话既然已出,甭管是看热闹的还是真心祝福的,大家其实都在等钟离恪拿出个下文来。 尽管钟离恪这个擅长利用所有规则漏洞的人有一千种方法让众人遗忘自己向宴月月求婚的事情,但……他不想啊! 此时此刻,他甚至还伸手揉了揉小凤凰的翅膀赞赏起小傢伙的机智来,不过视线却一直在宴月月身上。 大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这会儿觉得宴月月的目光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幽怨中带着一抹娇羞……总之就是充满爱意的眼神,他顿时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正打算着呢……」他忽然停在这里,宴月月一抬头就看到这人脑袋上浮现出一个「卖萌」的表情,她正傻眼,然后听到他慢条斯理的声音——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道大典?哦对,是不是要先给聘礼?我的家当有点多,到时候我叫司曜前来帮你一起点一下然后你就收起来吧……」 宴月月:??? 一夜暴富? 第61章 你收下它,就是收下我的聘…… 顾辰先前被巡守队的人带走, 去无极道人跟前熘了一圈,也不知谈了些什么,总之无极道人也没为难他, 关了一阵就把他放出来了, 只是不许他再在天帝地无极宗停留。 顾辰便很快离开了,不过他临走之前送了宴月月一样好东西:空间。 和储物袋这种只能保存死物的虚假空间不一样, 是一个真正的,可以把活着的生命也放进去的空间。 这是一个叫空玉镯的宝贝法器, 传闻是上古时代传下来的宝物之一, 是顾辰出生的时候, 辰元道人为了切断和这个亲生儿子的缘分赠与他的宝物。 因此这个镯子虽是宝贝, 但也是顾辰心中的一道伤痕,时刻提醒着他的出生并不受生父的欢迎, 甚至他的存在本身都代表了他生母行径的卑劣与自私。 这镯子在顾辰身上已久,他从没用过,先前有几个关系好的兄弟姐妹还曾经想从他这里借走, 他也都没给过。 或许这镯子是他的屈辱的同时,也是他内心对生父的最后一份执念。如今他把镯子拿出来送给了宴月月, 也就是彻底放下了这个执念, 并就此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他去了一次空明山, 看到了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也去到了顾愠长大的那个院子, 还遇到了已经逐渐学会说话的云梦。 他从云梦口中得知了很多顾愠小时候的事情, 可以想像男孩当初离开这群可爱的宠物们时一定很伤心。 作为父亲, 他能为儿子做的着实不多,便徵求了云梦它们的同意,把它们和宴月月在空明山的宅院一起装进了空间, 最后又将空间整个送给了宴月月。 坦白说,这份礼物对宴月月来说着实称得上一声珍贵。 她自从离开空明山以后,时不时就会担心那群小傢伙们。虽然说不明白原理,但她猜测那些小傢伙也是因为她才得了这样的机缘,从游戏里走出来,并且有了真正的生命。 然而说到底这是个对它们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了宴月月的指引,也不知道它们自己生活得怎么样……她总觉得自己对它们有一份责任在。 这样想着,宴月月送走了顾辰以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空间,带着小顾愠走了进去。 远远地,看到当初自己辛辛苦苦肝出来的家园,宴月月心中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到云梦从院门冲出来一路朝这边狂奔,她眼角甚至有些湿润,蹲下来等着拥抱这个久违的伙伴,然后就见云梦头也不回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满腔慈爱地用角蹭了蹭顾愠的肚子。 「小天……想你……」 「哇!梦梦,我也好想你哦!」小顾愠抱住云梦的头,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哈哈,别挠了……好痒……」 宴月月:??? 我呢?我不配被你想吗? 尽管她很想这么吐槽,但久别重逢的云梦和顾愠「母子」感情深得很,根本甩都没甩她一眼,宴月月没趣地摸了摸鼻子,踏进院子准备看看自家的瓜果蔬菜都长得怎么样了。 结果她刚一进去就被乌压压的一群给包围住了,原来除了云梦以外的其他宠物们也来了不少,并且正如宴月月当初所预料的,它们,全都会说话了…… 「月月!我好想你啊!」 「月月,月月,这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山不见了?」 「月月,听说你在当什么老师,那是什么,好吃吗?」 「月月,月月,它们都成双成对了,你啥时候给俺也找一个呗?」 第126页 「月月!你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呢!所以我今晚想吃你做的排骨好吗?」 「月月……」 「月月……」 啊这,这就是天堂一样的地狱吗? 头疼之下,宴月月又想起了万能工具人……哦不万能的儿子,立刻冲到院门外把还在和云梦相亲相爱的顾愠拎了进来,让他去对付那群过度热情的小傢伙们。 小顾愠自小就和这群小傢伙们一起玩,倒是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甚至还很友爱地,想邀请他的妹妹小凤凰一起进来和他的「发小」们一起玩。 宴月月一听那感情好,就出来把小凤凰也送了进去。 这一幕刚好被猹看到了,它表示自己和那些傢伙也是熟悉的老伙伴了,它要去叙旧……然后参老二也说要去,再后来黑龙竟然也说要去。 最后,竟然连破月都要去,那斩云自然也当仁不让地跟了进去。 于是乎,丙字院浩浩荡荡的隐藏「人口」,一下子都去了空间,等到钟离恪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难得清净的院子,以及一个人站在那里哭笑不得的宴月月。 看到宴月月手腕上带着的手镯,他一下子眉头皱得很难看。 「顾辰的传家宝怎么在你手上?」 「嗯?」宴月月不解,「为什么叫传家宝?」 「这镯子我小时候就在他身上看到过了,很宝贝的,谁要都不给碰。」钟离恪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玉镯,似乎是恨不得要把镯子烧穿,嘴上还悻悻地嘀咕着,「听说是他爹给他的宝贝,以前还有很多人猜测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不过我猜测……应该是和空间有关的东西吧。」 哇! 宴月月的眼眸亮了亮:「这你怎么猜到的?」 见她这般「崇拜」地看着自己,钟离恪一时间也有些得意,忍不住侃侃而谈:「上古时代这些法器,起名字都很简单直接的。比如什么镇魂铃,招魂幡,照妖镜……总之就是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这空玉镯虽然没直接说是做什么的,但一个玉,既然是『空』的,就说明内里另有干坤,猜到是空间也并不难吧?」 听他这么说,宴月月忍不住贊同地点了点头,并且真情实感地,问出了一个她困惑许久的问题。 「那你知道金屏琉璃樽是什么意思吗?」 「那还不简单?镶了金子的琉璃杯。」钟离恪挑眉嘲讽道,「花里胡哨,没什么鬼用还易碎的东西。说起来,现在很多宗门都爱给法器起一些听不懂的名字,故弄玄虚一番,显得很高深很厉害,其实上了场还不是要输?」 见他这副凡尔赛嘴脸,宴月月有些好笑地开口:「那敢问钟离道友,你时常带在身上的这条锁链法器叫什么名字?」 钟离恪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认真的,仿佛在确认什么的语气反问道:「它就叫锁链啊,不然该叫什么?」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你这锁链看着还挺贵重的,连个名字都不配有吗?」 「其实叫什么名字无所谓,关键还是看顺不顺手。在执剑部的时候我做了那么多东西,一开始还是挺有兴致的,挨个给它们起个名字。后来实在是太多了,我也觉得很累,就直接给它们编号了,最多谁把它买回去以后想叫什么自己改就是了。」 这话钟离恪说得倒是真情实感,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最初用的佩剑都有个叫黑荼的名字,现在最常带在身上的锁链却连个名字都没,只是锁链锁链地叫着。 锁链是当初钟离恪离开天地无极宗以后自己造的,修仙界见过他这个新法器的人还不多。此时他们也尚且也料不到,钟离恪正是用这个没有名字的锁链将他们的世界搅得地覆天翻。 当然,那都是后来的话了。 此时的钟离恪和宴月月照常闲话完毕,也总算提起了今日来的正事。 「所以,这个空玉镯当真是空间没错吧?」他像是不经意地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宴月月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 「那正好。」钟离恪右手一弹指,他的手中立刻出现了一个红绳缀着的吊坠,那吊坠是玉质圆环,中间是空的。 不知是不是宴月月的错觉,这吊坠的质地和空玉镯的似乎有点像。 「这是……」 「它叫空玉坠,和这个镯子是同一套的珍品法器。」钟离恪缓缓解释道,「这个是我师父送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 「送我?不好吧,这么贵重的东西。」宴月月愣了下。 「哼!」钟离恪用力哼了一声,脑袋上也浮现出一个「右哼哼」的表情来,「你可以收下顾辰的传家宝,为什么不能收下我的?」 「可顾辰那个其实是送给小天的啊,」宴月月认真地解释道,「传家宝当然传给儿子了……」 「那我不管,反正你收了他的,就更要收我的。」在宴月月面前,钟离恪丝毫不掩饰地将他的独断任性发挥到极致,一边说一边自顾伸手把坠子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后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补充道:「里面装了我的全部家当,你收下它,就是收下我的聘礼了!不许反悔!我这就去找师父安排一下结道大典的事情!」 「餵——」宴月月哭笑不得地握住那坠子,一时间很有冲动想拽下来还给他,但看这人一脸期待着,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事实上似乎也正是这样。 第127页 抛开钟离恪的血统、他的童年以及经歷甚至品性来看,他的感情经歷也的确是一片空白,也似乎鲜少会露出这样纯粹开心的笑容来,她一时竟也不忍心破坏他这份好心情。 直到她听到这人念念有词的声音:「要不然就选在斗法大会结束那天颁奖的时候办?不行不行,当初很多人邀请我去参加结道大典,不知为什么我去过的大典好像都没办成,万一他们记仇要来给我添乱怎么办?」 宴月月:「……」 狗男人,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有点数好吗? 第62章 【钟离恪你真的是个天才!…… 很显然, 钟离恪心里是没这个数的。 轰轰烈烈的斗法大会终于正式开始了,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赛弟子的排名和威望变化的时候,唯有钟离恪兴致勃勃地在无极广场的巨大留言水晶里「发布」了一条新的帖子。 正儿八经的喜帖一枚, 还臭不要脸地利用自己的权限给置顶了。 钟离恪大约这辈子都没这么正经过, 甚至不知怎么说服了无极道人帮他写了一份祝福。在末尾处还特意追加了一句邀请各路亲朋好友等大会结束以后来观礼——主要是那些欠了他份子钱的。 大意是:来都来了,不还了份子钱再走不合适吧? 全部家当都给了宴月月之后, 这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手头没钱的困扰,突然开始热衷于敛财了, 甚至又埋头进了执剑部。据说, 他还扬言以后要做个正经养家餬口的男人, 任凭谁的关系也不会给人打折了。 众人:说得好像他以前打过折? 话说回来, 就算不打折,钟离恪制作的法器依然是千金难求。尤其是那些威望不够的其他宗门弟子们, 换不到心意的法器,只能苦哈哈地投身比赛努力赚威望,倒让这一届的比赛比往常时候都来得更热闹精彩。 天地无极宗内有规定只有中级以上的弟子才能参加, 宴月月教的那十几个毛孩子作为刚从群英堂毕业的初级弟子,暂时还没资格参赛, 只能作为旁观者跟着看热闹。 当然, 钟离恪所教的御气堂弟子也一样……所以, 他扬言要和他切磋需要先让自己的弟子打败他的弟子, 其实也至少要二十年后才能兑现了。 不过其实正经想和钟离恪切磋的也没几个, 因为实力悬殊太大, 他们自己心中也有数, 多数也只是不甘心地喊一喊罢了。 所以钟离恪才懒得应对这些挑战,不然他挨个去比划也是怪累的。 宴月月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人的凡尔赛习性,闻言也毫无波动, 甚至还认真地谈起了正事。 「这几天比赛我要带弟子们去观赛顺便讲课,你要不要带御气堂的弟子一起?」 「他们?」想起那帮叽叽喳喳的毛孩子,钟离恪嫌弃地皱眉,「我要去赚老婆本,让杜同带他们去就好了。」 手握他全部老婆本的宴月月忍不住挑眉。 瞧这人说要赚钱时神色还挺认真的,她便道:「其实,你给我那些东西我又用不上,不如先还……」 「哎呀!都这么晚了!我该去执剑部忙了,先走了!」原本黏黏煳煳的人立刻转身,拔腿就跑,似乎生怕宴月月把「聘礼」退给他似的,身影迅速消失了。 徒留宴月月哭笑不得地面对刚从空间里走出来的「兄妹」俩。 「娘亲,钟离叔叔最近好忙的样子。」小顾愠感慨了一句。 小凤凰刚在空间里和一群小宠物玩老鹰捉小鸡,它是那只「兇勐」的老鹰,抓了小半天才抓完那些「小鸡」,这会儿它累得躺在顾愠的怀里一动也不想动……不过显然它的嘴巴还不累。 「哥哥,这个我知道。爹爹说他从此就是穷光蛋了,他怕娘亲嫌弃他穷不要他了,所以要赶紧去挣钱。」 宴月月的嘴角抽了抽,忍了又忍才伸手使劲揉了揉小凤凰头顶的毛,咬牙道:「就你有嘴!」 小凤凰不明所以地看向顾愠:「哥哥,娘亲这是什么意思啊?」 小顾愠十分「真挚」地笑了笑,那笑容乍一看还真有几分钟离恪的神韵:「她在夸夕夕伶牙俐齿很聪慧。」 小凤凰立即骄傲地扑闪起小翅膀,疲劳一下都没了:「多谢娘亲称赞,夕夕还差得远呢!会继续努力哒!」 宴月月:「……」 这个家的「男人」都没救了……咦,她什么时候已经把钟离恪算进「家」里来了? ****** 斗法大会正式开始第一天,宴月月从钟离恪那儿弄来一面水光镜,带着自己的一帮学生一边观战一边借着机会讲解教学。 因为她负责教的正是御剑术,便特意挑了两个用剑的选手的比赛。 「你看这位水月阁的道友,他的御剑术虽然很熟练,但显然御气的基础没打好,立在空中的时候剑身不稳。待会一旦对手破坏了他的剑术节奏,他气息不稳,就很可能会发生从剑上跌下去……」 她话还没说完,画面里的那水月阁弟子果然被对手的一个突袭惊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整个人就从剑身上摔了下去。 「宴老师好厉害!」伏锦薇很捧场地鼓起了掌,「那这场胜负已定?」 「不一定吧……」出身水月阁的温一宁忍不住为自家人说话,「虽然宴老师确实没说错,不过华师兄的对手问题明显更大。」 「嗯,一宁说得对。」宴月月赞赏地沖弟子点了点头,浅笑道,「他的对手来自玄凤门,这个宗门主修就是御气心法,在这方面比他有优势是必然的,但他的法器应该是新换的,显然还没磨合……或者说还没掌握到新法器真正的力量。我瞧着他甚至有些过于珍视这个法器了,唯恐磕着碰着……」 第128页 她这番分析还没说完,底下的学生里就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吗?」宴月月纳闷地问。 「宴老师不知道吗?这人是玄凤门门主的儿子,昨天门主斥巨资给儿子买了执剑部的法器,当时在留言水晶很热闹呢!」霍水解释道,「这个编号一四三八的法器昨天刚有了真正的名字,叫做沧海劫。」 宴月月:「……」 不是,一把弓弩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生怕别人知道他用的什么? 又想到弟子说这弓弩是买的执剑部的,宴月月忍不住困惑道:「执剑部的法器不是要用威望换的吗?为什么他刚参加大会就可以换了?」 「执剑部法器有两种兑换条件,一种就是用威望换,但若是威望攒不够又很想要的话,可以直接多花一点钱买。」说话的是舒洛,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自己原本有点看中了那个法器,只是她当时还有别的选择,一时犹豫的时候,这个就被买走了。 不过饶是贵为公主的她也觉得,那价格有点贵了,也只有玄凤门这样的名门才出得起价格。 这世界修仙名门里有「一宗二阁三门」的说法,几百年来数得上名次的大宗门也多半就这么几个。 「一宗」自然是说天地无极宗,「二阁」原本是说水月阁和风云阁,但风云阁自从没了宴月月以后,早就在斗法大会上失去了亮点,逐渐地不被其他修道人认可为名门了,只是他们自己还死撑着「名门」的空架子罢了。 「三门」指的就是归元门,无上门,以及玄凤门,这几个虽然名次曾经拍在风云阁之后,那也只是因为先前没人能打败宴月月夺得第一。 其实这些年玄凤门弟子也多数都有些名次,是弟子平均水平颇高的一个宗门,只是他们一没有能特别出风头的年轻人打响名号,二也没有像水月阁那样以魄力与霸气闻名的女阁主,在这三门里就总显得好像默默无闻。 玄凤门的门主也是急了,耗费巨资给儿子买了钟离恪制作的法器,原本是想着让儿子能趁此大出风头,然而他太急于求成,还没来得及与新法器磨合就仓促上了擂台,造就了这场失败。 「哦……那这个人以前用什么法器的?」宴月月忍不住好奇地指了指水光镜里一脸愤愤的落败者,他似乎在对着法器发火,觉得自己钱白花了。 「听说玄凤门门主是用剑的,他儿子应该也一样吧。」一个男生举起手道。 宴月月顿时啧了一声,立刻抓住机会教育弟子道:「你看,修道之人,一定要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法器,这样临阵换法器,还选了一个自己从来没用过的,多半是赢不了……你们既然走上了修道这条路,寿命还有很长,可以慢慢找最合适自己的,实在不行还可以自己去学锻造做一把……」 「宴老师!」听到这里,伏锦薇便立刻大胆地举起手来,双眼晶亮地开口,「我可以申请钟离老师给我定制法器吗?」 啊这……宴月月一时有些懵,她虽然对自己的学生比较宽容,但她向来不会轻易替别人做主什么,便认真道:「这我不能做承诺,不过可以帮你问问他的意愿……」 「好耶!」伏锦薇高兴地一拍手,「宴老师去说,钟离老师一定会同意的!」 咦?还可以这样? 其余弟子纷纷表示学到了,立刻跟着伏锦薇举起手,此起彼伏地喊了起来。 「宴老师,我也想要!」 「宴老师,我我我!我可以出钱的!」舒洛举起手跳着喊道。 「宴老师我也可以出钱!」 「宴老师……」 「停——」宴月月举起手示意安静,下面七嘴八舌的弟子们立即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她这才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我不能替他做主。你们若是真的有需要,可以自己去找他问问……」 「啊啊!他答应了!」人群里,伏锦薇高高举起玉牌,高兴地喊了起来。 其他弟子闻言纷纷凑了过来,询问伏锦薇是怎么做到的,少女得意地挥了挥玉牌道:「我叫他师爹,他就答应了!」 这一说,其他弟子们自然就懂了,然后纷纷拿出玉牌有样学样地和钟离恪发起了联络,然后宴月月就听到他们的玉牌一个个地响了起来,跟着就是弟子们欢唿的声音。 「太好了!师爹最棒!」 「师爹!我宣布以后你就是我亲爹了!」 「有师爹的感觉真好!」 「师爹怎么这么好呜呜……」 眼看场面再一次混乱了起来,宴月月一时哭笑不得,不过不待她说话,她手里的玉牌也响了,正是弟子们口中的师爹本尊发来的。 【你去收集一下那几个孩子的法器意向和性格特点,我正好有点材料给他们做些法器。】 噢哟,师爹语气好慈爱呢! 宴月月嫌弃地皱起眉,忍不住回了一条:【免费做?你不是要挣钱的吗?】 钟离恪那头似乎是在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信儿,还附带了一张刚刚做出来的一个琴的模型。 【既然孩子们都叫我一声『爹』了,这点钱我能收吗?你看,这是我给最有眼力见儿的那个孩子做的法器,怎么样?】 「最有眼力见儿」的孩子自然指的是伏锦薇了,宴月月看了看那精緻中透着一丝凛冽的琴,再看了看伏锦薇看似柔弱的模样,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似乎的确比剑更适合那小姑娘。 第129页 【钟离恪你真的是个天才!】 ——另一边,正在执剑部埋头继续完善琴的钟离恪一打开玉牌,就看到宴月月的这句话,竟然苦恼了起来。 他一时竟然分辨不出……未来夫人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不管了,他就认定是夸了! 【多谢夫人称赞!你夫君我会好好努力哒!】 宴月月:「……」 钟离恪,你很不对劲。 第63章 钟离恪的女人看起来也是个…… 斗法大会接下来几天, 宴月月一直在带着弟子们观摩比赛,又要挑选适合弟子们观摩的比赛,又要分神统计每个弟子的特长与性格特点, 倒是比平日上课时还忙碌了几分。 钟离恪最近沉迷「师爹」新角色, 每天兴致勃勃地去执剑部,也忙得不亦乐乎。 起初执剑长老还以为钟离恪是要做新法器卖钱的, 对他的工作十分支持,执剑部所有的工具材料都随便他用。 直到无意中得知这些是钟离恪免费做给御剑堂初级弟子的, 这位前辈当即就不太高兴了。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那些孩子现在还用不上这么好的法器, 等以后他们威望攒得多一点了再来换不是也一样吗?再说, 你前几日不是说要赚老婆本吗?」 抠门是天地无极宗一脉相承的老传统了,不过执剑长老又不好说自己捨不得给本宗的弟子用, 便拐弯抹角地暗示钟离恪可以暂停一下手里的「赔本生意」,先搞点赚钱的东西出来。 「那不行,我都答应了的, 孩子们等着呢。」钟离恪抬起头,义正言辞地对执剑长老道, 「姬长老你难道忍心破坏孩子们的梦想?」 姬长老:「……」 你谁啊? 就在姬长老很想问钟离恪是否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的时候, 钟离恪放在桌上的玉牌「嘀嘀」响了起来——先前他那块被他自己捏碎了, 这个是他重新做的, 顺便还把自己这个精进了一下。 新版的钟离恪私人定制玉牌多了个更厉害的功能, 可以过滤掉主人不想接收到的联繫。同样地, 也可以对主人格外关注的对象设置特别提醒。 这会儿的提示音就是钟离恪设置给宴月月的, 钟离恪立刻抛下手里的活拿过玉牌,轻轻一按,玉牌上方便出现了一个投影。 「怎么?想我了吗?」先前还一脸为人师表端庄慈爱的人立刻换上了开心的笑容, 满眼欢喜地看着投影里出现的人。 另一头的宴月月却似乎感受不到这份欣喜,她略有些担忧地皱眉道:「钟离恪,你看到小天和夕夕他们了吗?」 「没有,」钟离恪挑眉道,「没去壹号宅吗?」 因为顾辰给的空玉镯好歹是个宝贝,为了防止有心人觊觎,他们约定好把「壹号宅」作为空间的暗号。最近几日几个小傢伙沉迷在空间里玩耍,时常找不到人影。 「我找过了也问过了,没有。」宴月月的语气低沉下来,「那你先忙,我再去别处找找。」 说完这话,她主动切断了联繫,钟离恪盯着玉牌愣了一下。 「说起来,」旁观了这一出的执剑长老人突然道,「前不久我女儿说要让外孙女在咱们宗内入学,她说还要顺便看看斗法大会的,不过这大会都几天了,她也没个音讯……」 虽然这样说着,但执剑长老的表现可一点也不像为女儿和外孙担心的样子,钟离恪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姬长老有话可以直说。」 「我那女婿最后一次和我联繫的时候说过,他们在天地无极宗周边遇到了顾清芳的几个儿女……」 姬长老的话还没说完,钟离恪已经握着玉牌整个人消失了,执剑长老忍不住啧了一声。 一旁的弟子纳闷地问:「为什么顾清芳的子女出现了,钟离师兄这么紧张?」 「你应该也知道,丙字院那小男孩是顾辰的儿子。」姬长老捋了捋鬍子,慢条斯理地开口,「虽然顾辰和顾清芳决裂了,但血缘摆在那又割捨不掉,不出意外,那小崽子是顾清芳的长孙,尤其还是辰元的血脉……」 想也知道顾清芳不可能一点都不心动。 「原来这样!所以那几个人很可能就是冲着顾愠来的!」弟子立即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不过师父您一点也不担心师姐和姐夫他们吗?」 当年顾清芳的四儿子看上了姬长老的女儿,想要求娶不成,因爱生恨闹出不少乱子,姬长老也因此和顾清芳结了仇的。 「原来是有点担心的。」执剑长老看了一眼钟离恪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现在不了。」 那可是钟离恪啊! 顾清芳穷尽一生,生了这么多孩子,却始终没有一个可以超越的钟离恪。 世人皆知顾清芳处处留情,生了至少十几个孩子,她觉得优秀的就留在身边,不优秀的,根本就进不了她的眼。 很多人都猜测顾清芳生这么孩子就是想用来做自己野心的踏板,唯有极少数知情人人看破了顾清芳的执拗与不甘。 她越是看不起钟离恪,这个带有罗剎血统的年轻人便越是优秀,甚至比她所有引以为傲的孩子加起来还要优秀。 这是顾清芳的不甘与心结,因此,钟离恪也成为了顾清芳所有子女心中的一座大山。 钟离恪匆忙来到丙字院的时候,宴月月已经发动了院子里所有人一起去找了,但任凭他们翻遍整个院子,斩云甚至以灵体去大会现场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两个孩子的踪影。 第130页 「我找到了这个!」猹匆忙奔过来举起爪子,宴月月这才看见它拿着一个眼熟的东西——正是夕夕四处盖自己印记用的印章。 因为是顾愠送的,又是自己「所有权」的象徵,夕夕很宝贝这个,几乎是睡觉都要搂着的,现在这东西落在院中…… 「你别急,」眼看宴月月脸色不太好,钟离恪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你跟我一起来。」 听到他这么说,宴月月也顾不得问东问西了,立刻勐点头,钟离恪随手招来闲置已久的黑荼,揽住她的腰跳上剑身便立即朝外飞去。 直到眼看飞出了天地无极宗的地界,宴月月才忍不住问出口:「所以到底是谁带走了他们?」 「是顾清芳的人。」钟离恪仿佛心中自有方向一般,也没看路,自顾转头对她道,「你别看她子女那么多,她最在意的还是有辰元道人血脉的顾辰,现在知道顾辰有了儿子,会打主意也是我意料之内的。只不过她来得太晚,我最近一忙,差点忘记她这么个人了。」 忘记了可还行…… 宴月月下意识地想吐槽一句,但到底还是担心孩子,不由追问道:「那你知道他们会把小天带去哪里吗?」 「我不知道,不过顾清芳的儿女虽多,但她也不会随便派个不中用的来对付我。」钟离恪操纵黑荼转了个方向,抱紧宴月月的腰,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老大顾辰之前因为陆薇儿的事情已经和她决裂了。老二顾天枢的生父是前任魔尊,据说他的父亲是个和顾清芳不遑多让的风流性子,所以他两边都不亲近,也绝不会听从顾清芳的命令做事。老三顾天璇倒是极有可能,她是顾清芳所有子女里最孝顺的,一切以顾清芳的喜好为先。老四顾天玑是个狡猾的,他眼里只有自己,不过如果顾清芳许给了他想要的,他倒也是个听话的。老五和老六是一对龙凤胎,这两兄妹都是顾清芳的应声虫……」 听他把顾清芳的子女从头到尾挨个掰扯下来,宴月月不由一脸震惊。 「你竟然把这些事情都打探得这么清楚?」 要知道,这可是原着《权御仙门》的作者自己都懒得详细写出来的东西啊!钟离恪到底是有多无聊……哦不,多耐心啊? 见她这副模样,钟离恪难得没露出得意的表情,甚至还带了几分愤懑。 「我说的这些都是我曾经打过交道的,其余还有些我不清楚的,兴许顾清芳自己都不记得了。你看前头她几个孩子还有个北斗七星的名字,到后面她就干脆懒得起了,直接顾九,顾十,顾十一……哦对了,顾九就是那个害死了陆薇儿的。」 好傢伙,原来那个「九弟」名字就叫九,和顾辰待遇差别那么大,也难怪他嫉妒了。 「所以,」说到这里,钟离恪若有所思地下了结论,「这次来的应该是顾四和顾五顾六这几个。」 伴随着这句话,他操纵黑荼忽然加快朝前飞去,宴月月急忙揽紧了他的腰。 前方传来一阵利刃碰撞的声音,她抬起头,就见有什么从空中被打落了下去,随之黑荼也俯冲向下。 「钟离恪!」半途被打下飞剑的几个人匆忙地在地上翻了个身,有一人率先爬起来沖他骂了起来,「偷袭算什么本事?!」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她手执一根长鞭,五官艷丽,脸上也显出与这五官极为相称的骄纵神色。 「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另一个男子皱眉不悦地开口,他的容貌和这女子有些相似,甚至神色也有着相似的骄纵和狠厉,然后转头呵斥另一个人道,「顾四!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去见那个女人!一定是你漏了陷!」 顾四名顾天玑,他的父亲和安白衍的母亲是同族,是九尾大妖,他也的的确确是个狐狸一样的性子。 「怎会?我只是见到了昔日的心上人,去打了个招唿罢了。」顾天玑摸出一把扇子展开,脸上一点也没有事情搞砸了的慌张,甚至还颇为有礼地朝钟离恪行了个问候礼,「钟离恪,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顾天玑,」钟离恪冷冷地看着他道,「顾清芳许给你什么了?」 顾天玑闻言,面色微微一滞,不过不待他说话,急性子的顾六就挥着鞭子朝宴月月袭去。 她虽骄纵,但还是知道自己和钟离恪的差距的,而宴月月虽然在修仙界也颇有名气,却到底不如钟离恪这般耀眼。再者同为女子,她心中对宴月月很不服气,也想趁机比个高下。 不过那鞭子刚挥出去,钟离恪还没出手,宴月月已经拔出剑把那长鞭一分为二。 「我的七煞鞭!」顾六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已经没功夫去吐槽这种中二的法器名字,宴月月把手中的斩云剑对准了面前的几个人,目光冰冷地开口:「我与各位无冤无仇,不知各位何故要带走我的儿女?」 「那是咱们大哥的儿子,不是你的!」顾六法器被毁,心情很不好,闻言顿时不屑地回道,「母亲说了要带回大哥的孩子,阻挡着格杀勿论!」 「哦?」钟离恪挥挥手将地上断成两节的长鞭抬起来浮在空中,嘲讽地扬起唇角,「用这玩意儿杀?」 顾四五六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钟离恪一个人他们都没把握对付,如今钟离恪的女人看起来也是个难缠的…… 第131页 「真没用!」顾五一点也没有兄妹之情地瞪了妹妹一眼,顾六立刻跳脚。 「你说得厉害!你去杀了那女人啊!」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件事来,「来之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杀了那女人给八妹腾位置吗?」 「笑话!母亲怎么可能允许八妹嫁给钟离恪?我是要把他们两个都杀了!」顾五大言不惭地说。 兄妹俩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一旁的顾四仿佛一个旁观者一样,笑吟吟地看着兄妹相争。 宴月月一时听到了一个好像很狗血的事情,不过眼下实在不是关心这种八卦的时候,她急忙转头看向钟离恪。 钟离恪也完全没关注那对兄妹,自顾将眼神落在看热闹的顾四……手中的扇子上。 「顾天玑,把东西给我,我替你杀了那对兄妹。」他缓缓开口。 顾天玑僵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换上了那看似高深莫测的笑容,打着马虎眼:「钟离恪,你什么时候开始说笑话了……」 「我没在和你说笑话,你特意暴露行踪引我出来,不就是想让我杀了他们吗?」 顾天玑的脸色终于变了,一旁的宴月月也一时惊到了,因为她许久没有新鲜花样的金手指表情包砖家似乎又有了新的进化。 此时此刻,顾天玑的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个「骷髅头」的图标,旁边附了一行字:心爱的女子死在顾六手中,对顾六恨之入骨的顾四,为復仇特意引她来送死。 哦,亲爱的砖家!你已经进化到可以解读剧本了吗! 不过顾清芳的儿女们……关系真的比她想像得还复杂啊。 第64章 如今有了道侣竟变得噁心了…… 正如宴月月猜测的那样, 会无聊到去细数顾清芳到底有多少儿女,还挨个把他们都了解了一遍的人,这世上除了钟离恪不会再有别人。 倒不是钟离恪当真无聊到了这个地步, 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因为顾清芳的每生个孩子都要拿来和钟离恪比较, 发现比不过就继续生,而因为比不过钟离恪就被她冷落的孩子自是不服, 便挨个都来找钟离恪挑衅。 不夸张地说,可能连顾清芳都记不住自己所有孩子的排名, 但钟离恪却记得很清楚——用现代的话来说, 就是都拿小本本记上了。 他当年离开天地无极宗以后四处游歷了一阵子, 无聊做了许多水光镜, 也分布在了许多地方,其中有一面恰好记录了顾天玑与顾玉衡的仇恨。 先前说过, 顾天玑当年爱上了姬长老的女儿,不过姬长老与顾清芳向来不和,再加上姬若也不喜欢顾天玑, 这件事当年自然就没了下文。 尽管顾天玑也使出了一些诡计,不过却如同被命运捉弄一般, 把姬若推给了东方绪。 后来顾天玑随着内乱后被驱逐的顾清芳离开了天地无极宗, 因为这场失败的追求, 他时常会沦为几个兄弟姐妹的笑话。 其中顾天权和顾玉衡这对龙凤胎最是喜欢提起这件事, 顾天玑心情愤懑之下, 其实是很希望顾清芳能站出来为自己主持公道的, 但顾清芳满心都在物色下一个可以提供优秀天赋的男子, 压根不去理会子女之间的争斗。 甚至偶尔提起这件事,她也会觉得姬若竟然看不上她的儿子一事让她感到很羞辱。 在这样冷漠缺乏亲情的一群人身边待久了,顾天玑的心也逐渐冷漠了许多, 直到他遇到了真正让他心动的那个她。 「等等,」听到这里,宴月月蓦地伸出手打断钟离恪的话,「听起来你又要说一个很长的故事,我没什么兴趣,你就长话短说吧。」 「哦……」钟离恪不太甘愿地撇了撇嘴,然后道,「总之,那女人只是个普通的人类,顾清芳因为顾辰和陆薇儿,对这种事情容忍度很低,就让顾六把那女人杀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补充道:「但很讽刺的是,顾五和顾六的生父也是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类。不过他们的父亲曾经是人间的帝王,所以他们兄妹总觉得自己比一般人高贵。」 原来这样,难怪那对兄妹看起来都傲慢得很。 「不过,这样说起来,顾四的仇人其实应该是顾清芳才对吧?」善于抓住重点的宴月月忍不住提出疑问,「他是知道自己杀不了顾清芳,所以才要柿子捡软的捏?」 钟离恪还没说话,走在前面忍耐已久的顾四就蓦地转过头,红着眼愤愤地开口:「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吗?」 「我知道你在啊。」钟离恪一如既往嘲讽全开,扬起唇角道,「那又怎样?」 那表情,仿佛在说:不服来打我啊? 顾天玑咬咬牙,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见宴月月手里那柄剑,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刚才不是没看到顾五和顾六的样子——钟离恪甚至还没出手,宴月月一个人竟然就把那对难缠的兄妹解决了。 顾五和顾六因为另一半血统来自人类,其实天赋与能力都不是顾清芳的孩子里最强的。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兄妹都很听顾清芳的话,也替顾清芳做了许多事情,算是顾清芳爱「用」的两个孩子。 顾清芳给了这对兄妹不少好东西,用来提升他们的功力,眼下这两人的实力其实也已经不容小觑了,却没想到也只是给宴月月拿来练手的。 最让顾四无语的是,她杀完人之后还一脸茫然地问钟离恪:「就这?顾清芳的儿女……就这?」 第132页 到底是原书里把他们的本领夸大了,还是她自己这么强了? 顾天玑当场傻眼,而钟离恪则是伸手替宴月月清了一下身上的血痕,笑盈盈地开口:「要不是他们整日上蹿下跳给我带来不少乐子,我也不会留他们的命到现在了。」 钟离恪真的……太嚣张了! 想到这里,顾天玑面色不免又愤愤了些,结果一抬头就正对上钟离恪徵用仿佛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不经意地颤了颤,然后立刻把手里一直摆着的扇子双手奉上。 「顾愠和那只小凤凰就在这里。」 「这是什么?」宴月月不明所以地问。 「是内置了迷踪林的法器。」钟离恪抬手把扇子收到自己手里,耐心地解释道。 所谓「迷踪林」,其实有些类似秘境一般的存在,当然比起无极秘境那样的大秘境来看,它的格局非常不够看。 不过这东西有个好处,可以随身携带,用来暂时困住一些想困住的人,一般被用于绑架、诱拐之类的。 顾清芳派几个儿女来抓顾愠,自然是想要活的,顾四废了很大劲把两个小傢伙骗出来,但顾愠很机智地发现不对劲,好几次想找机会熘了。 顾四生怕打草惊蛇,才把顾愠和小凤凰都弄进去了。 眼下他大仇得报,把承诺的「东西」拿出来也是理所当然。顾四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走了,送完扇子就转身打算离开,却不及防发现自己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锁链。 「钟离恪,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天玑愤怒地问道。 「哦,没啥意思,就是顾清芳的儿女太多了,我一个个去杀也挺费劲的,正好你在,想拿你当个诱饵。」钟离恪认真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说,「我杀死了两个和你有仇的,再绑了你,接下来要出现的就是和你关系好的了吧?」 顾天玑脸色瞬间一沉。 「让我想想……和你关系好的,刚才那两个蠢货口中的顾八?或许还有个和谁关系都『不错』的顾九。啊对,最重要的是顾三……她不是最爱护你们这些弟弟妹妹了吗?若是知道是你故意引来顾五顾六送死——你说,她会想救你还是想杀你?」 这人的恶趣味越发浓厚了,宴月月懒得搭理他,便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扇子想直接进秘境里找人,钟离恪眉头一皱,正想伸手阻止,却已经晚了一步。 宴月月无师自通找到扇子上的机关按下去,随后就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 扇子跌落回钟离恪手里,这人看了看左手拽着的锁链,又看了看右手的扇子,似乎略微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抬手把顾四放了。 「算了,先饶你一命好了。」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下,「你的兄弟姐妹里还有没有和你有仇的?下次可以带他们一起来找我。当然没仇的也行,顾清芳的儿女那么多,我杀一个也不少,杀两只你就又多分到一份母爱……」 不等钟离恪的话说完,顾四就麻熘地逃开了,甚至还因为他口中的「一份母爱」差点吐了出来。 搞什么?钟离恪以前只是看起来很欠揍而已,如今有了道侣竟变得噁心了起来!真可怕! ****** 「迷踪林」,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容易在里面迷路的树林,它瞧着不大,但就是那种你不管怎么走都只是在里面打转,永远走不到尽头。 不过稍微懂一些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利用了一些五行八卦的阵法,让树木可以移动,给误入林中的人带来一些视觉上的错觉。 这知识宴月月自然懂,但小顾愠却还没学到阵法相关的东西,因此等宴月月循着小傢伙凌乱的脚步找到他们的时候,顾愠已经累得瘫在地上睡着了,在他身上趴着的是同样唿唿大睡的小凤凰。 这画面看着太治癒,宴月月憋了一肚子想教训孩子的话一时也说不出来了,只好走过去弯腰把小凤凰连顾愠一起抱起来。 「真是不让人省心……」 「是啊,真的不让人省心!」 身后传来钟离恪听起来戏很多的声音,宴月月转过头没好气地看着他。 「你的诱饵呢?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那东西哪有孩子们重要?」察觉到宴月月不高兴了,钟离恪急忙讨好地伸手把孩子接过来,「你刚才击败了两个厉害的对手,辛苦了!孩子还是我来抱吧!」 听他说「厉害」的对手,宴月月嘴角抽了抽,她忍不住又问道:「顾清芳的儿女都是这种……菜鸡吗?」 原谅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 钟离恪虽然很想趁机再吹捧一下是她太厉害了,但想到以后还要面对很多姓顾的,他不希望她情敌,便耐心解释道:「自然不是,顾五顾六是最听话的,但实力也是最弱的,这也是顾清芳不喜欢她的儿女和人类结合的原因,她觉得人类的血脉都很弱。」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哦…… 宴月月想起顾清芳也很讨厌钟离恪的罗剎血脉,她像是忽然被点醒了什么,或者说,终于找到了时机问出了下面这句话——「所以,你除了罗剎血脉的另一半血脉是……」 听到她问这个,钟离恪的脸上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在她纳闷的注视下,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堪称得意的表情。 「正是人类。」 这也是为什么顾清芳那般孤高的人也愿意和人类生孩子,那时她以为钟离恪的强大是因为混了人类血统,便自己也去尝试了,结果生出了两个废物。 第133页 「等等,」愣个神的功夫就发现他怀里的孩子不见了,宴月月急忙道,「小天和夕夕呢?」 「我送他们出去了,我安排了斩云他们在外面接着,你别担心。」 「……那我们还不出去,在这里干嘛?」宴月月纳闷地皱眉。 这似乎是真的问道了重点,钟离恪的眼眸都亮了起来,只见他抬手一挥,那些拥挤的树林一下都整齐地散开来,露出了迷踪林之外的一片山清水秀的美好风景。 「这是……」宴月月眼前一亮。 「咳咳,」钟离恪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其实那个扇子是我很多年前做出来的,只用了一次,后来被师父训斥了,我就随手把它扔了。」 信息量有点多,宴月月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不过她许久没听到钟离恪提起无极道人了,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师父好像从没阻拦你做这些法器啊,为什么这个就被他训斥了?」 「这个嘛……我当时做出来把我师父和执典长老困在了里面。」 宴月月:「……为什么?」 「你看!」钟离恪忽然抓住她的手指了指前方的美景,「这风景不好看吗?这可是郁衡当年说的最理想的男女约会圣地啊!我把我师父和执典长老送进来,当然是希望他们发生点什么啊!」 好傢伙!连师父的瓜都吃,你够狠啊! 宴月月忍不住朝钟离恪伸出了拇指。 「所以……他俩发生了什么了吗?」 「不知道,反正出来以后他们都把我揍了一顿。」钟离恪孩子气地哼了声,然后又忽然想起什么般得意地开口,「不过我当时就是怕他们不上套,还特意在这个地方藏了一些陷阱,中了招的人,若是对对方无意还好,但若是彼此心有所属的人中了,就会一发不可……咦?」 刚一脚踩中了一个奇怪的蘑菇,眼看它冒出了看起来花里花哨的粉色烟雾飘散在两个人中间,宴月月一时还没回过神,傻乎乎地转头看着他。 「这是啥?」 「……陷阱。」 第65章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被宴月月踩到的蘑菇有一个听起来非常喜庆的名字, 叫做欢喜菇,是司曜前以前在天地无极宗时无聊之下的杰作。 虽然对外来说好似是这样,但这其实是钟离恪出主意, 司曜前负责改良, 最终制造出来的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玩意儿。 「欢喜菇」,顾名思义, 可以让人欢喜的一种蘑菇。这蘑菇的伞是心形的,而且还是十分少女的粉嫩颜色, 一旦被踩爆, 就会喷发出粉色的雾气来。 该雾气既不能致人死亡, 也不能让人陷入什么昏迷, 更准确地说,若是在场的人互相没什么感情, 那东西纯粹就是看起来有点诡异的雾气罢了。 可若是彼此互相爱慕的人中了这个雾气,那可就大有搞头了——雾气会让人暂时失去理智,放纵内心最深的欲望。 虽然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但这东西既不能用来治病,也不能拿去对付敌人, 这奇葩的限制条件与功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知所谓, 放眼整个世界只有钟离恪会想出这种奇葩的主意。 他当初「重金」聘请司曜前做出这个, 以及自己捣鼓出的这个迷踪林, 其实就是为了看一看师父的笑……啊不, 是关心师父的感情生活。 无极道人和无欲道人以及顾清芳明明是师兄妹, 无欲道人处处留情, 顾清芳处处留子,都不是什么禁慾的人,然而和他俩相比, 无极道人实在是太正经太寡淡了。 执典长老名云婵,是前面这几个人最小的师妹,她的性子虽然不像无极道人那般寡淡,但也着实不是个活跃的,整日就痴迷于书中的世界,看起来也是个性子很闷的人。 这样的人,面对无极道人的时候话也不多,表情也未见多少变化,当然无极道人待她也好似没有特别优待,在整个宗门看来都觉得这两个完全没有火花。 唯有钟离恪观察入微,发现无极道人和云婵之间十分默契。很多时候他们甚至可以直接眼神交流,彼此不用说话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因为这样的发现,钟离恪才有了这么个主意,虽然他当初也丢了水光镜进来想记录全程的,但他的伎俩被识破后,那面水光镜也被摧毁了,然后他在师父的勒令之下把自己的「新玩具」也丢了。 所以他也始终不知道,那天无极道人和执典长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更不知道……欢喜菇的实际效用是什么样。 这会儿他自己也是第一次中欢喜菇的雾气,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加快跳动,像是想要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直奔到宴月月的身上,而他的眼神也诚实地追随着心脏,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她很美,其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不过比起美貌,她的眼神更让他觉得玩味。 她外表看似淡漠冰冷,但眼神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像是心中存着一团火。分明看起来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可那份野心又写满了纯粹,这矛盾的表现让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 其实当时他也是临时起意送了那面水光镜,那之后因为顾清芳叛乱的事情,他也陷入了一些自己的思绪,几乎都快把这件事忘记了,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又在司曜前的酒馆里看到了那面自己送出去的镜子。 第134页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他又一次看到了她,而这一次,终于他没再让她熘走。 这般想的时候,钟离恪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自己伸出来将她拥进了怀里,而她似乎是懵住了,老老实实待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甚至脸颊还在他胸前蹭了蹭。 钟离恪一颗心当真要飞了出来。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乱跳的心,匆忙道:「你忍耐一下,我去……」想办法解毒。 「为什么要忍耐?」怀里的女子忽然抬起头,她的脸颊不知何时染上了酡红,眼眸里泛着水波一般的光点,甚至声音中都不知不觉带了一丝撒娇意味,「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对于这点,钟离恪并不吝啬于再承认一遍,便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尽管他这会儿看起来还很正常,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的眼神就盯住她的红唇挪不开了,直到听到她近乎委屈地嘀咕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钟离恪怔住了,当然只是稍微那么一下下而已,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并且放弃所有抵抗,顺遂心意,直接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陷入温情的两个人没发现,原本围绕在他们周围的粉色雾气不知何时悄悄散去,周围山清水秀的景色也渐渐隐去。 他们原本所站的山路口突然变成了一个精美的凉亭,亭中很恰逢其境地多出一张精緻的竹床,白色的帘幔上点缀着点点竹叶,随着微风缓缓摇摆,遮住两个人越来越近的身影。 这是当初钟离恪突发奇想的一个小机关设计,本来是为了给他师父制造机会的……虽然,他自己都忘记了。 ****** 宴月月觉得自己不太好。 其实她已经很久不去想自己穿越以前的记忆了,一是因为融合了以前的记忆后,那些前生的事情一下子都显得很遥远了,二是因为,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其实并不美好。 她出生于一个豪门家庭,父母是商业联姻,彼此没什么感情。 父亲是个四处留情的风流男人,而她的母亲也不遑多让。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数个情人,生下她也只是为了所谓的两个家族的「继承人」,偏偏他们的孩子宴月月并不符合两方家庭的期待。 因为她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的孩子。 大抵是她的生母在怀孕的时候还与情人们有些亲密接触,又或者是怀孕其间夫妻两个人争吵了几次导致怀相不好,总之,宴月月刚出生就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 家里花了很多钱才保住她的小命,却被医生告知她是个先天心脏病的短命鬼,许是活不到成年。 这样的孩子势必没法成为家族的继承人,于是相看两相厌的那对夫妻不得不继续生下一个孩子,而宴月月这个病秧子——反正家里不缺钱,放在医院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宴月月的孩童时期是在医院渡过的。 医院里人来人往,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小姑娘因为心脏不好,唯一的娱乐就是趴在病房的窗户往下看。 看来来往往的人,听世间百态的话。她也在这不断重复的无聊中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她在医院永远是被动地在等待,父母亲人偶尔给予的一点怜惜,哪怕那些零食她吃不了,哪怕那些玩具她并不喜欢,可她知道没有人会在意。 因为生来就没感受过爱,她也从来不会去主动要索取什么。 这种性格根深蒂固地追随着她,即便她死后进入到这个世界,遇到了和以往不一样会正常疼爱她的父母,但她依然不愿主动伸手去抓住什么。 没有奢望,失去的时候才不会觉得痛——这是一个心脏不好的小姑娘对自己最本能的保护。 不知为什么自己又回忆到了那些事情,陷入噩梦的小姑娘只觉得浑身寒冷,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却抱到了另一具温热的躯体。 她迷迷煳煳地,伸手胡乱地摸了摸,发现手下的温热好似突然又变得坚硬起来,她困惑着哼唧了一声,正要睁开眼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却忽然被人揽住腰翻了个身。 微凉的唇顺着她的额头逐一落下来,温柔中透着隐忍,但每一下都让她感觉到了被珍视的满足,让她不安的心落定下来,她又继续闭上了眼。 她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终于找到了避风港湾,挪了挪身子往那温热躯体更靠近了些,顺遂心中欲望伸手紧紧抱住他。 温热的大掌先是紧紧抱住她的腰,随后慢慢地向下移动,从未有过这种接触的人忍不住动了动,却感觉身体不知为何有些酸疼。 「疼……」她忍不住不满地哼了一声,但声音却与先前最情动时刻一般的娇气与妩媚,听得原本已经在隐忍的人顿时又倒抽了一口气。 他克制着想把她推开一点,结果刚才梦里都喊着疼的人却又固执地追上来手脚并用搂住了他。 「别跑!嘿嘿!」她凑上来用脑袋蹭了蹭温热的胸膛,甚至还几乎本能一般地忽然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下颚。 钟离恪一瞬间僵住了,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早就醒了还在装着,便忽然凑过来认真地盯着她的眼。 大概是感应到了这灼热的视线,「睡美人」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眸很美,点点波光中倒映出他懒散垂下的长髮,以及半开的胸襟…… 第135页 「钟离恪……」 她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他以为她当真醒了,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释这场面,躺在他怀里的人却忽然翻了个身把他压倒回床上。 「你知道吗?」 她这般郑重地开口,眼神看起来很清明,但说出的话却仿佛美酒,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被她推倒的人像是不甘心被压一样,又翻身把她侧压了回去,隐忍自持的男人终于抛弃所有的顾虑,捧住她的脸缓缓吻了上去。 早就知道了,傻瓜。 嗯……只希望你醒来后还能记得这句话,少打我几下。 第66章 女人穿上衣服就不要他了?…… 少年人对于男女之间的差距第一次有了详细了解, 是在十七八岁,正值青春萌动的时候。 当然,萌动的并非钟离恪, 而是与他在群英堂坐邻桌的郁衡。 郁衡虽然在资歷上是钟离恪的师弟, 但他比钟离恪大了几岁,那会儿他已经步入青年, 又生就是个风流多情的性子,也早就领略了男女之间的乐趣。 可以说, 在这方面, 郁衡是领跑了同届所有群英堂弟子的。然而在修行的道路上, 他既比不过钟离恪, 也比不过后来入宗门的安白衍。 从小到大,他们的成绩仿佛就被固定了一样, 永远是钟离恪第一,安白衍第二,他第三。 万年老三做久了, 郁衡心中自是有些不愉快,然后又总是听到有人说他和前两名的差距在于那二位一心修道, 而他沉迷女色, 道心不纯。 听得多了, 郁衡便也不自觉信了几分。认为那两人之所以不近女色, 是因为还没领略到女人的滋味, 便趁着一次外出歷练的时候把钟离恪和安白衍拐去了烟花之地。 之后的很多年, 郁衡一直怀疑钟离恪那般针对自己就是因为记恨这件事……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钟离恪是吐着走出来的。 尽管吐完以后他很快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甚至意味深长地看了郁衡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记住今天了。 和钟离恪相比,安白衍的反应就显得很平淡了。 他是人和狐妖的混血, 比起人类,他有一半兽类的本能,对于这种场面一点也不新鲜了,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郁衡要带他来看这个。 「郁师兄让我来观摩人类男女是怎么生下后代的吗?那大可不必了,和我们狐类也没差多少。」 郁衡:「……」 尽管郁衡这个计划失败了,但钟离恪似乎将这一天的事情算作了自己的耻辱。他是个从来不对自己认输的人,为了克服掉这个「缺点」,便去找了许多双修相关的书籍,甚至还曾拎着郁衡再一起去烟花之地「观摩」。 主要是让郁衡做,他在一旁观摩。 郁衡当然没有做给别人看的兴趣,甩甩袖子直接熘走了,钟离恪最终也没继续观摩下去。 不过那时他已经解锁了藏书阁的更高级权限,翻出了许多有意思的书籍,也逐渐掌握了丰富的……理论知识。 这本来知识他人生的一部分「阅歷」而已,他本人其实对这类事情并不感兴趣。 甚至当他有了水光镜,有意无意地,可以看到更多比当初在烟花之地看到的更活色生香的场面,也已经可以做到毫无波澜。 他真正做到克服了自己的「弱点」,却也意识到了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那时他总以为,是体内的罗剎血脉让他没有人类男子的世俗欲望,甚至一度因为这个开始怀疑自己本质上更偏向罗剎一点……直到眼下。 原来他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啊…… 这样想的时候,钟离恪依然还在迷踪林的竹床上躺着,他胸前正安睡着的正是他辛辛苦苦捞回来的水中月。 看着她眼底泛着的一丝疲惫,这人心中竟还颇有些得意,一点想要反省或者「克服」本能的想法都没有,只觉得拥着宴月月的滋味实在美好。 甚至这样单纯地看着她,他的心中都油然而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和满足。 怀中美人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眼看就要醒来,钟离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正对上她缓缓睁开的眼眸。 「……钟离恪?」 宴月月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久远的梦,梦里先是冰冷,然后炙热,最后归于平淡。 温热的怀抱,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让她难得睡了一次好觉,醒来时也觉得身心彻底舒展开,仿佛刚经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样,浑身酥软……酸疼? 等等! 察觉到身体不对劲,宴月月蓦地坐起身。 修仙多年的人身体早已脱离了凡人的许多桎梏,其实宴月月的身体这会儿已经不会觉得疼痛,但会诚实地记住刚发生的事情,而这些身体反馈的信号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 「你……我?我们?!」 她略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钟离恪,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两个人现在这般暧昧依偎在一起的场景,以及这张过于危险的竹床…… 见钟离恪一脸「愧疚难当」地点了点头,她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问道:「那蘑菇到底是什么来路?」 一听这话,钟离恪立刻便又得意了起来,把自己当初想出了这个主意,并且重金聘请司曜前做出来一事说了出来。 第136页 「所以……其实是你坑了我?」宴月月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凉凉地开口。 「额……」刚才还侃侃而谈的人顿时又无声了,他定定地看着宴月月,那眼神越来越无辜,脑袋上也浮现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包来。 宴月月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仔细想来还有些后知后觉的害羞,便没再说话了,自顾起身准备要走,结果刚一转身就被人从背后搂住了腰。 「月月,你要是生气的话,就打我吧,我一定不还手!」 「可我没生气啊。」宴月月哭笑不得地转身看着突然耍起无赖的人,「再说是我自己闯的祸,怎么能怪你?」 她这么一说,钟离恪的确是很意外,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颇为新奇地看着宴月月:「你真的不怪我?」 宴月月:「……怎么?你盼着我揍你一顿?」 被问的人立刻狂点头,仿佛不被她揍一顿就没法安心似的。 宴月月真是被逗乐了,忍不住握拳挥了挥,不过也只是比划了一下,到底没能对着他的脸挥下去,甚至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髮。 「好了,别闹了,快起来出去了,在这里待太久孩子们会担心的。」 听到这话,钟离恪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觉得好像成为了那种话本子里女人用来双修的採补对象,如今被采完了补没了,没利用价值了,女人穿上衣服就不要他了? 笑话!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站住!对我做了那样的事……难道不该负责吗?」是这么说对吧? 宴月月刚踏出的一只脚僵在那儿,她转过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戏精附体的钟离恪,缓缓道:「不然呢?四天后的结道大典,你还想和谁一起去?」 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大概是被女人穿了衣服就要抛弃他的事情刺激到了,钟离恪的脑子当真失智了一会儿,不过想起几天之后他就要和宴月月结成道侣了,他的智商一下子又回来了。 也这才有功夫问出一个,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夫人,你头顶为什么忽然有个奇怪的小人?」 奇怪的小人……这下宴月月的表情是真的僵住了。 她瞪大眼看着钟离恪,见这人的目光所在正是她的头顶,顿时大脑一片混乱,不由道:「你看得到表情包?」 「表情包?是那小人的名字吗?」钟离恪兴趣十足地笑了起来,浑然不知地顶着一个「龇牙」的表情包道,「它刚刚突然瞪大了眼,下巴快要掉的模样和月月你的表情一样哎……啊,怪不得叫表情包!」 从他的话中听到确切的答案,宴月月顿时觉得自己,麻了。 凭什么啊?别的穿书女主,双修的时候都是吸收男人的法力灵力妖力什么的,就只有她,什么都没得到,还被狗男人睡到了唯一的金手指! 「这个小人真好玩,现在突然又一副快哭起来的样子……月月?你……你别哭啊!」 他不说还好,越说宴月月越觉得委屈,顿时真的和头顶的表情一样委屈地要哭了,钟离恪顿时手忙脚乱地凑过来抱住她。 因为已经有了更彻底的接触,他做这种事也已经驾轻就熟了,甚至熟练地捧起她的脸吻掉了她眼角刚挤出来的一点泪水。 宴月月被他突然亲昵的动作略吓到了,但她更诧异的是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竟然一点也不排斥,甚至还自发地伸手抱住他的腰。 意识迷煳的时候,她无意中地看到这人脑袋上冒出来一个「惊恐」表情,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钟离恪。」 「月月,你好了?」见她心情好了起来,钟离恪也不追问为什么,只若有所思地解释道,「你若是不想说那小人是什么,以后我不提就是……」 「它叫表情包,是可以判断别人心情与想法的一个……神奇的法术。」宴月月斟酌着寻了一个词定义表情包,然后略有些不甘心地嘀咕道,「它是天道赋予我,独一无二的东西……原本是的。」 「原来如此!」钟离恪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当初你总是一副看穿了所有人的样子,原来你真的可以看穿啊!」 宴月月悻悻地哼了声,想起自己的金手指被他复制走了,依旧有些不开心,然后就听到钟离恪仿佛是找到了新玩具一般,欣喜中带着一点跃跃欲试的声音。 「所以月月,你现在看我头上的小人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这话,宴月月下意识地朝着他头顶的方向看过去,本以为这人要搞什么高深莫测的测试来着,所以她是怀着一颗严肃的「学术」之心去看的,然后看到了……一个「左亲亲」和一个「右亲亲」相互对着嘴凑到一起的场面。 宴月月:「……」 「月月你说话啊!」看她面色僵住,钟离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的脸上依然是那副笑盈盈的,期待的表情,甚至声音都带了几分急切,「你看看我现在在想什么?」 呵呵,你在想挨揍! 忍无可忍的宴月月,终于如钟离恪所愿,照着他的肚子赏了一拳,悻悻地扬长而去。 钟离恪捂住肚子假意哀嚎了起来,看到她的背影上浮现出来一个「白眼」,良久,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第137页 他的水中月,果然是这世界上最让他觉得有趣的女人。 第67章 她口是心非的样子真的太可…… 表情包砖家是宴月月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有的金手指, 那时她一直觉得也许是天道怜惜她前世活得太孤寂,给予她这样一个便捷的,可以查看别人心情的金手指——哪怕她早已在那样的孤寂出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她一直觉得这是天道的馈赠, 也曾疑心天道未免太小气, 因为她始终也没觉得这种金手指有什么用。 那时她还没意识到,她觉得没用是因为她一没称霸世界的野心, 二也没窥测别人心思的喜好,但……钟离恪就不一样了。 这厮就是一个生错了时代的程式设计师, 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一点就通的敏锐, 得了这新鲜的玩意儿以后就很快找到了它应该有的去处——留言水晶。 于是这一天, 轰轰烈烈一直在讨论大会各种排名的留言水晶右上角忽然多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人图标。 那些小人或欢笑, 或震惊,或悲伤的样子非常传神, 又隐约有些滑稽,一下就引起热心留言的众多修仙人士的注意,纷纷表示想要拥有同款的「小人」。 然后点进去一看……好傢伙!一百灵石才能「解除」这些小人的封印, 将它们用在自己的留言里。 虽然一百灵石有点多,但对大部分修仙名门的弟子来说好像也不是很多, 就刚好是他们觉得有点肉疼但还拿得出来的价格, 而且……当其他人的留言里都开始用上各种生动小人的时候, 唯独自己没有, 那该是多么丢脸? 就这样, 一个两个三个……表情包小人一下子风靡整个宗门。 宴月月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好生愣了一阵, 对钟离恪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人显然是个赚钱鬼才,很懂得薄利多销的道理——哦,他的利润哪里是薄, 根本就没什么成本!甚至创意都是从她这里复制的! 想到这里,她一改先前佩服的心思,顿时一拍桌子打算等钟离恪来了好好找他掰扯一下,结果玉牌就响了起来,然后提示她的灵石卡上又新收到了三万灵石。 所谓灵石卡,是天地无极宗发行的可以储存灵石的卡,虽然目前还只在本宗内适用,但作用却让宴月月惊喜。 具体可以参照现代的银行卡——尽管宴月月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实现这种技术的,总之这卡就真的和银行卡的功能一样,甚至还可以转帐。 现下她收到的就是一笔来自钟离恪的转帐,这卡还绑定了玉牌,收到转帐会有提醒,这会儿宴月月收到的就是转帐消息。 紧跟着玉牌又响了一下,她打开一看就是钟离恪宛如上交工资的丈夫一样,恭敬中甚至带着几分卑微的发言:「生意刚开始赚钱都是比较慢的,今天只赚了这么点,但你放心!明天会更多的!」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 她现在真的怀疑,钟离恪被某个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程式设计师魂穿了…… 就在她脑内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玉牌又「滴滴」响了起来,得到新玩……赚钱工具的钟离恪显然能做得还不止如此,他像是一个求知慾旺盛的孩子,追问道:「月月,我这两天从不少人的头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小人,有些我看得懂,有些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说?」 看到这,宴月月顿时觉得优越感油然而生,不免用一种高傲的,居高临下的姿态拿起玉牌扫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左亲亲」「右亲亲」以及「左哼哼」「右哼哼」。 宴月月:「……」 「这几个小人看起来好像啊,怎么区分它们?又分别是什么意思?」好奇宝宝钟离恪追问道,似乎是察觉到宴月月不太想回答,他甚至换上了恳求的语气,「月月,你说嘛,我就差这几个了就可以上架第二套小人了……」 见他这般诚恳,宴月月忍住羞耻心解释了一番。 「第一个和第二个是亲亲,第三个和第四个是『哼』的意思,就是不高兴了,不过一般是用在一些口是心非的场景……」 这话发出去以后,宴月月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急忙追问道:「你在谁身上看到的这个啊?」 玉牌那头忽然就没了动静,钟离恪好像得到了解答继续忙活去了,宴月月这边也恰好有御剑堂的弟子来请教问题,便一时也忘记了这个疑问。 二十年一次的斗法大赛如今已接近尾声,宴月月倒是比先前更忙碌了一些,因为她不仅要教御剑堂弟子,照顾两个小傢伙,还得分神准备结道大典的事。 说起这事儿,原本她一直都没什么真实感,只当钟离恪又人来疯一般地想要搞事情。因此当安白衍真的拿了相关事宜的册子来找她的时候,她还一脸诧异。 「真……真要办啊?」 「我倒是不乐意办这种事,但钟离恪那傢伙天天去我那找我,我要不答应,他就阻挠我办公,我能不答应吗?」身为天地无极宗的办事处管事,宗内的一切婚丧事都是由安白衍负责的。 眼下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脖子,一副不堪受累的模样,看得宴月月不知为何都有些愧疚了。 「那……」 「别这那的了,赶紧把这个签了,我还要去忙别的呢!」安白衍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他对钟离恪的不满是真心实意的,因此这会儿他脑袋上冒出来的也当真是一个「抓狂」的表情包,看得宴月月也没心思再想东想西了,立刻结果安白衍递过来的册子「唰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138页 说来也巧,在她写下名字的那一刻,那册子里就飞出两行字来,那字在空中转了一下便化作一道光飞进了她的身体。 宴月月愣了一下,这光进入身体后就没有什么痕迹了,她甚至没感觉到痛痒,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潜意识里却觉得自己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让我签的什么啊?」后知后觉的女人难得有些傻乎乎地问。 安白衍抬起头,用一种仿佛看傻子一般的,嘲讽中又带着点怜悯的表情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签了?这是结道契约啊,有了这个,你和钟离恪就是名正言顺的道侣了,哪怕不办结道大典也无所谓。」 宴月月:「……这么简单的吗?」 「别人的当然不这样了。」安白衍啧了声,露出一阵牙酸的表情道,「你们这一份是我师父加了言灵术法的,从此以后你们二人一心同体。你叫钟离恪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去……哦,好像和以前也没什么差别?」 最后嘀咕了这么一句,安白衍很快便扬言自己很忙转身离开了,虽然宴月月也不知道很忙的人为什么还要兼职「结婚登记员」,但她总觉得刚才那光好像不是他说的那样…… 「很忙」的安白衍自丙字院出来也没回办事处,径直去了无极宫。 无极道人正站在无极宫的庭院里抬头仰望天,似乎是在观天象,又像是在沉思什么,安白衍恭敬地走过去,将刚才宴月月签了字的册子递了过来。 「师父,完成了。」他面色郑重,完全不復在宴月月跟前那副没好气又烦躁的样子。 「好。」无极道人淡淡地应了一句,没有再说话,静默的空气仿佛在告诉安白衍他应该离开,但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师父,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虽然经常口口声声地骂着钟离恪,但心中还是十分珍视这唯一的师兄的,因此先前他没告诉宴月月实话。 无极道人所加的言灵术远比他所描述的还要厉害——哪怕钟离恪将来入了魔六亲不认,只要宴月月叫他去死,他都会听她的。 「您不是说,师兄和那些寻常魔族不同,可以克制自己不会走到那一步吗?」想到这里,安白衍忍不住质疑了起来。 无极道人收回看向天空的视线,转而看向安白衍愤愤不平的表情,面容依旧平静无波,但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喟然。 「是他自己要求的。」 安白衍顿时傻住了。 他见过太多次钟离恪坑别人了,从小到大,他所看到的师兄一直是精明的,狡猾的,无论与谁打交道都绝不吃亏。 他就是这千篇一律的宗门里唯一异样的风景,挑战宗规,挑战自我,然后把那些来挑战他的人一个个都气得乱跳。 师兄是无敌的,强大的,因此哪怕这一百多年钟离恪几乎没个消息,安白衍也从来没想过去担心他什么,可如今这样的钟离恪竟然主动将自己的命脉放进别人手里……难道这就是,所谓真爱? 被自己的想法吓得麻了一下,安白衍急忙噁心地抖了抖手臂。 饶是这个时候,他还是觉得钟离恪这样做并非是要向宴月月表白自己的真心……更像是在计划些什么。 ****** 「阿嚏!」 酷暑的盛夏即将过去,近来的夜晚有些凉,钟离恪刚回到丙字院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今日回来得晚,往日里每次飞奔出来迎接的几个小傢伙都睡了,连宴月月都提前联络说要早点睡不等他了。 钟离恪孤零零地站在夜风萧瑟的院子里,低头盯着宴月月平日爱坐着的地方沉默良久,场景一时间还怪凄凉的。 当然,剑灵斩云是感受不到这份凄凉了,他只觉得钟离恪低头这副仿佛在思念谁的样子,实在是…… 「恶不噁心啊?」 万年老寡王斩云自从得知钟离恪和宴月月已经「修成正果」以后就整把剑都不对劲了,想起那天自己在辛苦帮他们带孩子,他们两个竟然偷偷在做那种……那种他做不了的好事,他整把剑都仿佛刚从火炉里出来一样,就很气。 这会儿总算逮到机会数落钟离恪了,他忍不住飞在半空双手环臂骂骂咧咧。 「安白衍送来的那什么结道契约,那是你搞的鬼吧?我这么多年可第一次见这么重的言灵契,怎么着?你是担心自己哪天移情别恋了,还是担心月月不要你了?不过把自己的命也赌上去,你真就不怕死?」 他憋了许久,话一下子也多了起来,不过钟离恪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自顾坐下来,缓缓伸出手抚了抚桌上留下的一个西瓜——很显然,是宴月月特意就给他的。 想到昨晚他喊着要和已经有夫妻之实的未来道侣一起睡,宴月月虽然恼羞着当场关了门,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很泄露她心事的一个「右哼哼」的表情来,他的心情就无端觉得欢喜,甚至难得也不觉得斩云的聒噪烦人了。 「斩云,」他躺在院中躺椅上仰望着月亮,下意识地伸出手朝虚空中抓了一下,喃喃道,「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上破月?难道就因为她与你是同一块精铁做出来的?」 闻言,直男斩云皱起眉,一脸不解地反问:「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若是一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女人还要想东想西,顾虑这那的,那老子这些年来岂不是白熬了?」 第139页 「哈哈,说得好!」钟离恪闻言忽然大笑起来,他认识斩云这么多年,似乎还是第一次觉得这傢伙也有说话有道理的时候,便忍不住分享起自己的心情。 「你知道吗?月月真的是个很有趣又很惹人怜爱的女人,她昨晚嘴上说不让我抱,心里想的却不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出门和她告别的时候,她瞧着面无表情的,心里竟然是想着我亲亲她?哎,她口是心非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斩云:呵呵,老子一点也不想知道! 第68章 女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骗人…… 电视剧和小说里的反派总喜欢挑在一些重要的场所和时间搞事情。 自从上次顾五和顾六死了以后, 顾清芳那边一直好似没了动静,宴月月一直以为顾清芳要么当真不在意那两个孩子,要么就是在酝酿着要搞一件大事情, 还特意提醒了钟离恪注意提防一下。 钟离恪很听话地派人去查了一下, 果然发现顾清芳真的在酝酿大事情——她最近又要生了。 宴月月:「……」 难道死了两个儿女她就要生两个补回来? 「你说是咱们杀得快,还是她生得快?」 钟离恪也产生了和宴月月类似的想法, 忍不住如此嘀咕起来。 看他一脸严肃的模样似乎当真觉得很苦恼,宴月月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应该不至于生这么快吧, 她不是对男人很挑的吗?」 「顾清芳就是个疯子, 她选男人看似杂乱, 其实每个都有她自己的目的。譬如选元明, 没有别的理由,就是为了膈应一下辰元, 可惜辰元没膈应到,把她的宝贝儿子顾辰膈应得不轻。」说到这里,钟离恪依然忍不住带了点幸灾乐祸的语气。 「她受到魅魔的蛊惑尝到了利用男人的甜头, 一开始是找一些有能力有权势的男人,助她争夺无极宗的宗主之位。结果你也知道了, 哪怕她真的诱惑了很多男人为她所用也依然没有成功。」 「那她为什么后来还在生?」宴月月忍不住好奇。 钟离恪顿时嗤笑起来, 眼眸中也逐渐显露一抹厌恶:「她觉得男人虽然没用, 但是那些孩子很听她的话, 倒是不错的利用工具。所以她后来生的那些, 都只是在给自己生一个忠心的手下而已。」 宴月月的脸上也露出厌恶的表情来。 「她这样……」真的不怕遭反噬吗? 「事实也是如此, 修行之人就算再怎么亲情断绝, 最基本的血缘因果也被写进了天道轮迴,没有人敢轻易挑战。所以你看,顾四那么恨顾清芳也只能杀顾五和顾六泄愤, 而顾辰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怀揣满腔悲愤和生母断绝关系。」 钟离恪似乎说到了一些自己不愿触及的话题,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显得有些狠戾,宴月月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钟离恪。」她缓缓开口,「你当初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养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 钟离恪愣了一下,不过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立刻回握住了她的手。 温软的触感让他刚才烦躁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一时甚至有些心神荡漾,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其实,我前世是一个从出生就被判定活不长的孩子。我的父母很失望,因为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健康聪明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註定早么的病秧子。我生下来开始就没有被他们喜爱过——或许我出生以前也没有。」 听到这里,钟离恪飞走的神智终于回了神,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打断她的话,但最终还是沉默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样我也长大了,看起来除了病弱一点,似乎和旁人也没什么区别,可我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点什么。那时候我还是有点傻的,偶尔也会怨怼地想着,我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遇到了那样的父母?直到很多年我才想通一件事: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至少可以选择自己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甚至什么样的父母。」 宴月月这番话听起来有些凌乱,因为真正在拉扯自己过去的悲伤往事,她说的时候心情难免低落了一些,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安慰钟离恪。 「你看,」说到这里,她对着他长嘆了一声,「我和你一样不被父母疼爱,但是我们现在不是也可以学着做好一对父母吗?」 钟离恪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犹豫着看了一眼宴月月头顶那个悲伤的表情包,默默地将差点说出口的大实话咽了回去。 其实……他的父母,应该还……挺爱他的,就是他们的命短了点而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宴月月对他有了这样的误解,但钟离恪显然很享受宴月月这会儿看着自己时心疼的眼神。一时不免得寸进尺起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月月,遇到你真好。」郁衡那厮当年是这么说的吧? 宴月月一时也被他难得的温情蛊惑了,依偎在他怀里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温馨。 自从上次迷踪林那次阴差阳错之后,钟离恪还是第一次有机会靠宴月月这么近,难免又有些意动。 佳人在怀那么乖巧,熊孩子被他骗去空间玩了,碍事的三巨头当然也送进去了,平日里最神出鬼没的剑灵也被他很有预谋地封印了回去。 一切都准备就绪,丙字院终于成了可以让他们互诉衷肠的地方,而他怀中的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越发暧昧的氛围,缓缓抬起头,微红的脸颊写满羞涩,湿润的眼眸闪烁着光,略微开启的唇角…… 第140页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暗示他什么,钟离恪向来不是个吃亏的性子,顿时低下头想要吻向她的唇。 怀里的人却忽然弹指一挥,他的嘴亲到了一本厚重的册子上。 「这是什么?」钟离恪皱眉不悦地看着突然出现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书。 「咳咳!」宴月月用力清了清嗓子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双修大全》,我从藏书阁的最高权限可以查看的书里找出来的,打算和你一起探讨一下……」 钟离恪:「……」 为什么要看这个?难道月月嫌弃他技术不行? 这样想着,男人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这种东西书上都写得很浅显的,你看它不如问我了……还是你觉得我……太差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但又免不了带了几分委屈,那表情又兇狠又可怜,看得宴月月一阵失笑,也顾不上不自在了。 钟离恪实在是破坏气氛的高手。 「没有在质疑你的……那个,我就是有点不甘心,凭什么睡了一觉我的独特法术被你复制了,可我好像没有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她认真地解释起自己会去研究这种事情的根本缘由,顺便忍不住吐槽道,「既然叫双修了,就应该双方都得到一些什么提升才对,不能老是女人吃亏吧?」 她这质疑就很合理,因为若是真的总是女人吃亏,没道理顾清芳还会找那么多男人——她觉得一定有什么自己还没发现的诀窍在里面,但是这种事又不好找别人去请教,她只好把书带来自己翻看了……顺便带上钟离恪一起快乐双修。 她想得单纯,却忘记开了荤的男人就是一头狼。也没有发现,她带出来的这本厚厚的双修大全,编纂者之一里其实也有眼前这人的名字。 「这样啊,那我来看看。」 钟离恪就这样在宴月月一脸渴求知识的眼神里翻开了那本他曾经看了很多遍的书籍,然后一脸正经严肃地得到了一个结论。 「应该是因为上次是你主动的,所以你身上的法术过给了我。」 「……所以?」 「所以,这次换我来主动……」饿狼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一边说一边朝她低下头凑过来,怀里的女人也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给了他脑门一巴掌。 「啪」地一声,在寂静的丙字院里格外响亮,钟离恪愣了一下,忍不住再次庆幸自己之前就把可能会出现的捣乱的傢伙都塞进了空间。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被女人打了会丢脸什么的,纯粹是因为,哪怕挨了这一掌,他也丝毫没停下动作,认真的地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唔……」宴月月试图抵抗的声音很快被压了下去,钟离恪眯起眼看着她羞红的脸颊,遵照自己的心意亲了个够本,然后满意地看着她头顶的表情包从「害羞」再一次变成了,那个他遗憾错过了的「亲亲」。 哎,月月口是心非的样子真的是很可爱,不过躺在他怀里毫无抵抗的样子好像也很可口…… 已化身为狼的男人明显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动作也越来越过分。 宴月月虽然看似有些恼羞,但其实她当真有点想探索双修的奥秘,而且因为上一次的过程中她有些稀里煳涂的,只隐约觉得这种事情挺快乐的,倒也不介意再试试,就只假意挣扎了两下便随他去了。 夜色渐浓,秋风逐渐萧瑟起来,却吹不凉此刻越发靠近彼此的两颗心。 钟离恪想尽办法搬进丙字院这么久,终于第一次得了机会留宿壹号房,真的是可喜可贺。 这天也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个精力旺盛的人孜孜不倦地对双修大道的探讨,宴月月终于成功地……感觉到了钟离恪双修技术的精进。 行吧,至少她还挺享受的。 这般想着,她环在他腰间的手更收紧了一些。这无疑被当做了某种信号,于是刚刚偃旗息鼓的男人立刻又来了精神,蓦地将她翻过来打算开启新一轮「探讨」。 「不要了……好累啊……」 听到这话,某人心虚了一瞬,但他明明看到了她脑袋上的「疲倦」和「困顿」表情包,却依然厚脸皮道:「术法的探讨是正经事,怎么能叫累呢?」 「你滚啊——」 忍无可忍的宴月月终于抬脚,狠狠把他踹下了床。 猝不及防(故意卖惨)被踹下床的人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见她当真倒头就睡毫不犹豫,只好不甘心地爬上床凑到一边躺下。 刚一躺下就觉得屁股周围还真有点酸疼,想到刚才宴月月突然踹出来的无情一脚,他的脑袋上也冒出了一个无人欣赏的「右哼哼」来。 还说什么累了?踹人不是很大力嘛! 果然,女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第69章 钟离恪的过去—— 自觉在床上被女人骗了的钟离恪, 第二天一早就又投入为老婆本奋斗的大业去了。 他走时宴月月还没醒,并且看起来睡得很沉,因此他还特意去把她的活儿给领了, 希望她能睡个好觉。 于是这一天, 领着御气堂弟子在观摩比赛的杜同,就和领着御剑堂弟子的钟离恪, 在擂台不远处狭路相逢了。 还有不放心尾随杜同的仇静。 却说御气堂和御剑堂积怨这么深,钟离恪在其中功不可没, 但他本事也是真的大, 因此对于他担任御气堂老师的事, 御气堂现任堂主仇静还是很欢迎的。 第141页 她一点也不担心御气堂弟子也变成心中无女人的修道狂魔, 不如说因为有那种师父和师兄,她甚至有点希望御气堂的弟子也都能远离情爱一心向道。 结果钟离恪到了御气堂以后, 自己也开始沉迷情爱了,还让她御气堂的新弟子养成了整日关心八卦绯闻的爱好。 没出息! 仇静原本就有些懊恼,觉得男人果然都不靠谱。现在斗法大赛, 钟离恪为了赚老婆本,竟然把御气堂弟子交给了御剑堂现任堂主来带, 这简直就是戳了她的肺管子。 她觉得这对师徒就是来祸害御气堂的, 便很不甘心地跟着弟子们一起来上课, 美其名曰:考察杜老师的教学质量。 杜同带了几天她就跟着看了几天了, 一直是那副冰冷又高深莫测的表情, 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杜同其实觉得这事挺无所谓。 作为钟离恪的弟子, 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一点也不介意有人参观,还是该怎么教就怎么教,让卯足了劲想要找理由替换掉他的仇静一口气憋了回去。 反倒是御气堂的弟子眼看着堂主天天来一起上课, 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听课也听不进心里去。 看到这情况,杜同便忍不住委婉建议仇静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他又不是钟离恪,哪有那种祸害年轻弟子的坏心思? 他不说还好,一说仇静就想起这个人是钟离恪的大弟子,更觉得他真的是有坏心思,而这几天他所做的老实表现都是为了让他掉以轻心。 一旦她真的被忽悠走了,他一定会教弟子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行!」看着冷静自持的女子忍不住尖叫。 杜同吓了一跳,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仇师叔,你未免反应过头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所以你果然想做什么?!」仇静仿佛忽然抓到了证据一般,瞪大了眼反问道。 杜同:「……」 还能不能正常沟通了?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地争吵起来,弟子们也纷纷躲在一旁看热闹的时候,钟离恪领着御剑堂的弟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师父!」远远看到他,杜同立刻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有些埋怨,「您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事啊,仇师叔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钟离恪最近刚把御剑堂弟子想要的法器做得七七八八,今儿个一路上都在享受着被喊着「师爹」的骄傲与责任。这会儿怀揣着满腔热忱一心想教好这群孩子们,可不愿身后的孩子们对他生了什么不好的印象,见状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师父?!」杜同傻眼。 「孩子们,好好看看,不努力发奋学习,就只能像这个人一样永远毕不了业,现如今留在这里当个老师都要被人嫌弃……哎,没出息!」为人师表的钟离恪一脸认真凝重地现场熬起了鸡汤。 御剑堂弟子:「……」 嗯……他们是新入堂没多久啦,但还没有新到不认识本堂堂主吧?如果堂主都叫没出息的话,那他们得成为什么样才算毕业啊? 「呵呵。」眼瞅钟离恪这一副「你谁啊我不认识你」的态度,杜同忍不住冷笑道,「我被嫌弃的原因,您心里没数吗?」 「为师离开宗门多年未见你,如何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又为何这么不招人待见?」 还别说,这人当真是没数的。说着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他甚至还转头去寻求御剑堂弟子的认可。 「孩子们,你们觉得我是个好老师吗?」 「好!师爹最好了!」御剑堂弟子笑成一团,但这喊话倒是整整齐齐真心实意。 杜同:「……师父,您要点脸,我身后这群才是您的学生好吗?」 他这么一说,钟离恪便从善如流地又去问正在吃瓜的御气堂弟子:「你们觉得呢?」 御气堂弟子早就从御剑堂弟子那里听说了钟离恪私人定制法器的事,一个个眼红得不行。 他们正想着哪天钟离恪心情好了会给他们也做呢,这会儿自然不会反驳他的话,闻言也跟着点头齐声喊着钟离老师最好了。 仇静的嘴角抽了抽,她看着杜同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忽然觉得钟离恪的徒弟有点可怜……也顺眼多了。 「行,那我有事先去忙了,你们就跟最好的钟离老师上课吧!」 杜同被钟离恪坑多了,早就不会因为这种事认真置气了,置气才是真的如了钟离恪的意。他果断抛下这个烂摊子转身就走,留下钟离恪突然又多了十几个学生。 「嗯……」猝不及防被徒弟……或者说被自己坑了一把的钟离恪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余光瞥见仇静还没走,他正想着把这群多出来的学生交给仇静,然后下一刻,仇静也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哎,仇师妹难道还在记恨当年……他在她心上人面前叫她小胖球的事吗? 钟离恪深深嘆了口气,一副忧郁美男子的样子。 旁观许久的御气堂弟子见状,还以为是他们被嫌弃了,急忙凑上前讨好起来。 「钟离老师,宴老师也算我们的老师,我们也可以叫你师爹啊!」 一位勇士成功地掌握了财富密码,第一个喊出这句没节操的话,然后余下的弟子纷纷效仿起来。 一时间,钟离恪耳边充斥着「师爹真好」「师爹最棒」「师爹和宴老师最般配」这样的恭维声,让他在得意沉醉的同时,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点被掏空。 第142页 因为一不小心,他又多了十几件法器要做。 就在钟离恪持续智商掉线把自己累着了的时候,丙字院壹号房的大床上,宴月月怪异地依然在沉睡。 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从一个人的出生开始,「她」睁开眼,看到一个红髮红眸的美丽女子。「她」正躺在这女子怀里,女子虽然长着一副绝非人类的面貌,却有着所有人类女性母亲的慈爱表情。 「宝宝乖,娘亲这就去救你爹爹,等我们回来就可以一家团圆了。」 说完这话,女人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慈爱的眼神转为凛冽,放下孩子转身离开了。 小小的婴儿不懂伤悲,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还在好奇摸索阶段,目送女人离开后就一直盯着房樑上灯笼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那个说要回来的女人一直没有回来。 小婴儿看腻了灯笼,「她」滑动着四肢往床下爬,却不小心翻了个跟头跌倒在地。 小小的孩子似乎也不觉得疼,甚至觉得这样的上下很好玩,「咯咯」笑了起来。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哀嚎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怪异的味道,小婴儿好奇地往外爬,在门槛处被拦住了去路。 「她」愤愤地,努力抬起自己软弱无力的小短腿想爬过那门槛,却忽然有一双有力的大掌抱了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个小的?」 耳边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小婴儿听不懂,但「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一下子看清外面的风景了,顿时觉得很高兴,便又笑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师兄,这小怪物肯定不是人——」伴随着这句话,女人抽出随身佩剑想要杀死孩子,孩子却被那双大手举得更高了些。 「它还只是个孩子。」沉稳的声音透着一丝怜悯。 「孩子?罗剎的血脉也配?」女人的声音越发尖利扭曲了些,哪怕小婴儿听不懂也本能地感觉到了恶意。 「她」缓缓转过头,伸出无力的小手对着女人的脸——狠狠地抓了下去。 「啊!好痛!我的脸!师兄!你快杀了他!」 伴随着女人抓狂的尖叫声,小婴儿再一次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嘻嘻……」 尖叫的女人很快被人安抚着带走了,周围似乎又来来往往了很多人,但抱住小婴儿的人却一直没有松手。 他甚至察觉到了孩子的意图,抱着「她」开始在这荒废的宅院里转圈。 「她」始终维持着好奇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哪怕横尸满地,哪怕断壁残垣,哪怕一旁的大火还在燃烧,「她」的眼神始终是懵懂的,好奇的。 就像没有浸染任何颜色的白纸一般。 「这孩子……」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似嘆息,又似怜悯一般缓缓道,「师兄若是觉得困扰,就交给我吧。」 「不,」最先抱起婴儿的男人沉吟着开口,「他的父母最终也是因我而死,我会把他养大,直到他走上自己的路。」 「可师姐她……」女人的声音迟疑着。 「道不同,不相为谋。清芳已经与我们背道而驰……阿婵,这孩子,就叫『恪』怎么样?」 「师兄是希望他恪守道规,以免失了人心化为罗剎?」女子问。 「不……我希望自己记住今日,切莫再以出身论正邪……也记住自己毁了一个家。」 说来也怪,在他说完这话以后,原本一直嬉笑着的婴儿却忽然哇哇大哭了起来。 刚才还扬言要养他的人立刻手足无措,而身旁的女子急忙走过来接过孩子柔声诱哄起来。 许是她的声音和母亲的相似,也许是她的身上有令人安心的味道,小婴儿缓缓停止了哭泣,只是声音还一抽一抽得,仿佛一时喘不过气来。 而梦境之外,宴月月当真一时没喘过气,被自己的泪水惊醒了过来。 刚才那是……钟离恪刚出生时的记忆?! 第70章 我把你当老婆,你却………… 罗剎身为魔族的高级进化种, 有着远超世上其他种族的天赋,可以将自己从出生开始所看到的每一幕都铭记终生——哪怕那时他尚且不懂自己遇到了什么。 这段画面是钟离恪出生以后的第一个记忆,尽管那时他对时间一切都一无所知, 可此后十几年, 少年逐渐长大,这个片段不断在脑海出现, 足够他清楚地意识到什么。 那时他是沉默的,敏感的。 他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其他师弟的不同, 也敏感地察觉到师父唯独对自己很是谨慎小心, 似乎总担心他做错了什么, 并格外喜爱对他宣扬什么大道正义的理论。 钟离恪没有所谓的少年叛逆期, 他生来就是个叛逆的。 正如他生来便不畏惧死亡,也不会因为失去了父母双亲感到悲伤, 他其实也并不会因为师父待自己的不同就感到自卑。 他只是自那时起便爱上思考一些问题。 比如,他到底算人类还是算罗剎?比如,他该不该给父母报仇?比如, 他这样算不算……认贼作父? 起初他只是好奇自己的身世而已,毕竟连安白衍这样的半妖都说得出自己父母的名目来, 但钟离恪唯一拥有的却是母亲临终前那句终成遗言的承诺。 他开始打探了起来, 也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世竟然也算是个秘密, 仿佛无人知晓, 所有人只道他是师父在外捡来的孩子。 第143页 钟离恪自小就不是个会认输的人, 不相信世上有真正的秘密, 他也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那个每每见了他时眼神里写满了「杂种」两个字的执法长老顾清芳。 那时的顾清芳对无极道人收养了钟离恪一事十分不满, 常和身边的心腹抱怨此事,打探起来一点也不难,因此钟离恪也被迫听说了一个……十分狗血的故事。 钟离恪的母亲是罗剎一族的遗孤——所谓遗孤, 是因为罗剎一族被宗门联盟围剿后,死的死,逃得逃,还残存于世间的已经很少了。 她原本就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便隐身于人间伪装成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爱上了一个普通的人类男子,而万幸地,对方也很爱她,哪怕明知她不是凡人。 原本这对夫妻就像世上很多凡人夫妻一样幸福和美地生活着,直到他们所居住的城镇忽然开始有妖邪肆虐。 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不被毁,站出来击杀了那些妖邪,却意外地遇到了同来诛妖的辰元道人。 辰元道人看穿她的身份,如法海看穿白素贞一样开始了不断的纠缠。彼时她是强大而从容的罗剎女,不欲杀生,也不想与修道之人有什么牵扯,击败了辰元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那时辰元已经是在众家吹捧之下的天之骄子,自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诛尽天下妖邪,却没想到最终被妖邪放了一码。 他将此视为耻辱,并开始更加努力修,同时她也成为了他心里的执念。 而同时,辰元自己也是另一个人的执念,那就是世人皆知对他爱而不得的顾清芳。 他爱上罗剎女而不自知,以为自己只是输了不甘心,而他身后的顾清芳看透这一切,从此嫉恨上了她,哪怕明知她根本不爱辰元。 他们夫妻成为了顾清芳追逐辰元道路上的绊脚石,那时已经擅用男人的顾清芳精心制作了一个陷阱,将身为丈夫的凡人骗入了妖魔藏身的村子,妻子为了救丈夫心急之下屠杀了一个村。 这一幕又「恰好」被路过的辰元道人看了个正着。 其实这只是一个十分低级的、卑劣的陷害,但那时辰元道人或许是年轻气盛,也或许是想当然了,认为她是遏制不住罗剎的煞气开始大肆屠杀,便用一种修道人一心为天下苍生的「伟岸」心态想要击杀她。 那时的辰元甚至还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但最终还是举起了他的剑。 她刚与一群妖邪混战完,本就大失元气,面对又经过多年刻苦修行的辰元逐渐落了下风,眼看就要命死当场…… 谁也不知道,身为凡人的丈夫为何会有那样的勇气,闯入修道者与罗剎的战斗中,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临死前才告知粗心的妻子,她的腹中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夫妻多年,因为妻子的罗剎血脉影响,他们盼了许久才终于姗姗来迟的……孩子。 可惜,他再也没法看到孩子的出生了。 失去挚爱的罗剎在那一瞬间煞气暴增,一时间彻底失去了理性,辰元也抵挡不住她的攻击,只得提醒她腹中还有孩子。 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的罗剎这才清醒了过来,她看了辰元一眼,眼神冰冷默然,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丈夫的尸体很快离开了。 失去丈夫以后,她逐渐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对世间一切都不再理会,她只想躲在角落安葬她的丈夫然后好好生下孩子,再将他抚养他长大。 然而顾清芳不肯放过她……或者说,终于意识到自己爱上她的辰元不肯放过她。 辰元以保护为名在找她,顾清芳以剷除为名也在找她,最终,她再一次被找到了。 顾清芳擅长蛊惑人心,利用无极道人的名号集结了几大宗门找上门来,要杀了她和她腹中的「孽种」。 那时她刚把还不该出生的孩子催生了出来,强悍的罗剎一身魔力传给了刚出生的孩子,却还是强撑着出现在几大宗门面前。 钟离恪总在想,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会死吧?那她临走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又或者,她其实也有在犹豫是否要带着刚出生的孩子一起去赴死,真正意义上去与丈夫「一家团圆」,但最终还是不忍心,选择把刚出生的孩子留在这世间。 这充斥着谎言、虚伪、丑陋的人间。 这个一点也不美丽的世界。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无极道人,最终也只来得及看到罗剎魂飞魄散的一幕。 她以自己的死换来儿子活下去的机会,并成功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顾清芳都发誓在她的儿子长大之前,决不可对他出手。 这是一个母亲能为儿子最后做的,比之人类绝大部分的母亲都更无私无畏,也正是这一幕,让无极道人最终带走了那个孩子。 从此,天地无极宗的绝密卷宗里,多了一个罗剎的记录,她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钟离羽。 ****** 钟离恪艰难地带几十个学生上完比赛分析课,时辰一到立刻拔腿就跑,哪怕那群孩子们还在喊着「师爹」,他也没敢稍作停留,一熘烟地奔回丙字院,却发现宴月月并不在。 「你娘人呢?」他问小傢伙。 「娘亲好像说了要去藏书阁找点东西。」刚从空间里出来不久的小顾愠拿起空玉镯,一边小心地擦拭一边分心回答钟离恪的问题。 「恩恩,夕夕也听到了。」小凤凰也跟着点头,不过它难得也没过多关注钟离恪,只盯着桌上一个花环认真地沉思起来。 第144页 这是秘境里的云梦送给它的,它是很喜欢没错,但眼下也着实有个让它纠结的事情——到底要把它的印章盖在花环的哪个位置才比较显眼呢? 小小的凤凰,生命中最大的烦恼也莫过于此了,并且这烦恼很快被解决了。 聪慧的哥哥拿了一个有小凤凰印记的布条扎在了花环上,小凤凰立即两眼放光,催着让顾愠把花环给它戴上,然后飞起来奔向刚准备出门的钟离恪。 「爹爹!看看我的花环!梦梦送我的!」 「好看。」当爹的敷衍地丢下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走了。 「哥哥,夕夕难道不好看吗?」小凤凰失落地转过头,火红色的绒毛上花里胡哨的花环格外醒目。 「瞎说,」还在擦洗玉镯的顾愠头也不抬,熟练地安抚道,「我们夕夕最漂亮了!」 「讨厌!哥哥再这样,人家要不好意思啦!」小凤凰开心地踮着脚,再桌上原地跳起舞来。 妹妹明明很喜欢被这样夸啊……女人真的都很口是心非。顾愠一边擦镯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娘亲好像也是哦……早上明明说有正经事要去藏书阁,可是为什么她脸上会是那种表情啊? 就好像……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似的。 不过算了,反正有钟离叔叔呢!他还小,不懂大人也很正常,等他大了就自然会懂啦! 天地无极宗的藏书阁共有三层,第一层是所有弟子都可以进入阅书的地方。 第二层正是秘境战绩点可以解锁的高级权限,里面都是本门优秀弟子才可以学习的术法和相关书籍。 第三层是天地无极宗藏书阁最珍贵的书册,包含宗主与长老们的心血之作,是精华所在,也是天地无极宗强大的秘密所在。 然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藏书阁其实还有个地下一层,这里的书不多,却记载了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 比如罗剎一族是如何被毁灭的,比如魅魔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也比如……钟离羽死亡的真相。 她是带着世间至恶之名死去的,为了成全那些集合起来围剿她的修道联盟。 她用惨烈的自裁成全了他们的正义之名,只希望儿子能如同一个正常的人类一样活下去,但或许绝望中的钟离羽自己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因此她还给钟离恪留了一个后手。 她封印了钟离恪体内的罗剎煞气,只留给了他足够自保的魔力。 然而封印总有被解除的一天,甚至因为过分被压抑,那些煞气一旦溢出将很难再被消除。 倘若有一天钟离恪对世间万物失去怜悯,那他就会成为一个以杀戮为乐的真正的罗剎。 也正是魔族等了千百年的王。 「原来钟离恪真的就是罗剎王……」 看到这里,宴月月总算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钟离恪就是《权御仙门》原着里带领魔族重新崛起,将主角一派的修仙者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罗剎王。 她穿越之前那本书刚进展到小魔尊背后的罗剎王刚出场,书上对他的描述不多,只知道罗剎王随心所欲似乎一切都不太在乎的样子,但唯独对顾愠的血脉很是厌恶。 他讨厌姓顾的,却好似更乐意看他们互相残杀,因此用各种手段挑拨顾清芳的子女们反目成仇挥剑相向,而他出现的场面,要么是冷冷地看着,要么就总是面无表情的。 罗剎王不会笑……可钟离恪不是。 「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忽然响起,正聚精会神看书的宴月月略被吓到了。 她转过头,见他不知何时坐在她身旁的桌子上,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自顾抹了一把眼泪,堂而皇之地当着他的面翻开那本《钟离羽传》继续看了起来。 钟离恪;「……这种二次编纂的虚构故事有什么好看的?」 「执典长老说是根据真实编写啊,虐死我了。」宴月月一点也不客气地拽着他一条袖子当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着道,「你娘真的太伟大了!呜呜呜为什么她要死啊……你爹也不该死的……呜呜钟离恪你怎么这么可怜……那些人真的太噁心了!」 说到最后,她竟然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袖子显然不够用了,她干脆转过身整张脸埋在他的腿上使劲蹭起了眼泪。 钟离恪愣住了,面上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失笑,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 「别哭了,那都是假的,执典长老自己编的。」 「真的吗?那这么说,你爹娘还活着?」闷在他腿上的人许是哭傻了,一时脑抽地问。 钟离恪:「……这倒是不假,她死透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娘!你个不孝子……」 「哦那好吧,她就是魂飞魄散了,再也没了而已。」 「……」 哭到暂时没有智商的人终于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怀疑的,质疑的眼光看着他,甚至不满道:「那么好的夫妻,为什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哦,」钟离恪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带着几分风凉的语气道,「可能是因为有人生没人养吧。」 宴月月刚收回去的眼泪立刻又落了下来。 「呜呜呜我要是那个时候穿越过来就好了,就可以好好护着你长大,不用被顾清芳欺负……」 第145页 钟离恪:??? 第71章 胸口碎大石—— 尽管某人一时圣母心爆棚, 仿佛做人养母上瘾一般作出那种发言,但钟离恪可没有人给人当养子的兴趣,当即就带着宴月月去见了一个人。 执典长老云婵, 某种意义上, 也算是钟离恪的养母一般的存在。 当年无极道人带回了刚出生的钟离恪,虽然是打算好好把孩子养大, 但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去抚养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便经常遇到难题。 云婵虽然也没经验, 但她爱好读书, 看得书也多, 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再加上温柔女人的天性, 对这种事倒是很快上手,因此钟离恪幼儿时几乎是云婵一手养大的。 值得一提的是, 顾清芳生顾辰也是在那附近。 不过她那时满脑子还是想利用孩子要挟辰元道人,压根没心思带孩子,还曾经想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师妹带, 云婵藉口自己只顾得来一个,把她拒了。 「师兄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也不想与她过多牵扯, 就算没有恪儿, 我也会拒绝的。」 说到这里, 执典长老略有些嘆息道, 「虽然顾辰那孩子也可怜, 可我实在不想掺和他们两个的烂帐。」 云婵性子看着软, 其实心中自有自己的主见。 经过钟离羽的事情以后,她不仅厌恶顾清芳,连带看辰元道人也觉得噁心至极, 因此很不愿搭理他们的事,反倒是对钟离恪格外怜惜。 宴月月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钟离恪一声「恪儿」,一时有些失神。她看着云婵温柔慈爱的样子,忽然就理解为什么钟离恪活了几百年,体内的罗剎血脉也相安无事。 即便没有母子的名分,或许钟离恪心中云婵也是有独特的一席之地的,不然也不会想撮合云婵和无极道人了。 不过……「这么说,你和顾辰也算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 钟离恪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许是平日里总是看到钟离恪把别人气得半死,难得见他这副表情,一旁的云婵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话也不是这么说,那时候这宗内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不仅顾辰,姬长老的女儿,郁衡那孩子,还有恪儿的两个师弟也一起……」 话说到这里,云婵似乎后知后觉地想起钟离恪的那两个师弟已经死了,还是死在钟离恪手里的,这话便没说下去了。 「说起来,你那两个师弟什么来头?」宴月月倒是很了解钟离恪,也不认为这是什么谈不得的话题,便接了云婵的话问了下去。 钟离恪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话,云婵悠悠地嘆息了一声。 「一个是恪儿捡回来的孤儿,另一个是被魔族灭门的小宗门的遗孤。」 无极道人因为顾清芳后来的转变挺有感触,原本是没打算再收什么徒弟的。 然而那会儿钟离恪玩心重,还特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每次和无极道人一起外出遇到事就总想管一管,他的那两个师弟其实都是他带回来的。 他救了他们的命,而他们却仅仅因为所谓罗剎血脉就对他倒戈相向,甚至毫不留情地想要取走他的性命。 对钟离恪来说,应该是不小的打击…… 「这实在是很有意思。」 钟离恪突然开口,打断宴月月的思绪,她愣了一下,纳闷地看着他,就见这人一本正经地摸了摸下巴嘀咕道:「人类总是会给自己的忘恩负义寻找各种千奇百怪的藉口,而且越是这样他们越觉得自己光明正大得很。所谓的正义,真的是一个很好用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得意地宣告道:「所以后来我就一直在做一些正义的事,果然感觉很不错。」 宴月月:「……」 你说的正义,和我理解的正义,是一个正义吗? 想到她耳闻的钟离恪的光荣事迹,宴月月简直快要不认识「正义」这两个字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人虽然恶趣味了点,做了很多让人跳脚的事,但最终结果也一般都是她觉得还不错的……或许钟离恪心中当真自有正义也不一定? 大概所有做母亲的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万般好,就在宴月月还在纠结正义到底是个啥意思的时候,云婵已经十分欣慰地给出了大部分老母亲都喜欢说的话。 「恪儿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好孩子。」 很好,不愧是养大了钟离恪的人。 从藏书阁出来的时候,宴月月的空间里又多了几样宝贝,都是藏书阁收藏的稀世孤本,以及云婵本人收藏的一些宝物。 「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打算找个时间去看看你。虽然这话听来有些厚脸皮,但我心里一直把恪儿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儿子要结道了,我给儿媳妇准备一些见面礼也是应该的……」 云婵一番话,成功地让宴月月红了脸,不过走出去以后她越想越有点不高兴,便忍不住看向钟离恪。 「没什么你从来没说过,你和执典长老是这种关系?」 「咦?我没说过吗?」这人一脸惊讶看起来十分真诚,但脑门上的「尴尬」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其实就是……忘记了。 「没良心!」宴月月忍不住「呸」了一声,随即又皱眉道,「不对!云长老对你那么好,无极道人也好像很纵容你——你小时候也并不可怜啊?!」 这下说到重点了,原本恨不得黏在她身边的人立刻很有危机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这次老实道:「我从没说过我可怜……」 第146页 可怜的是他那对父母。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把我的眼泪还回来。」 「我以为你的眼泪是流给我的父母的。」钟离恪挑眉认真道。 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宴月月想了想,颇有些贊成这话,不过嘛。 「那我也顺便替你流泪了!」女人就是不讲道理的。 「好,感谢夫人为我落泪。」钟离恪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凑上前轻吻了一下她略有些泛红的眼眸,「我很好,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很好,没什么需要可怜的。不哭了,嗯?」 除了在床上想哄她成事的时候之外,钟离恪还是第一次表现得这么温柔,宴月月忍不住有些失神。 这人,面对自己重要的人时向来是很好脾气的。根据执典长老的说法,这个性格继承了他的凡人父亲。 仔细想想,能让强大的罗剎女看上的男人,哪怕是凡人,也应该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只可惜,再也见不到那人的风采了。 这般想着,宴月月没发现因为她的走神,温柔的男人早就变了脸色,「好脾气」的脸上逐渐有些不满。 「你在想什么?」他若有所思地问。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人直觉开口道:「我在想,你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惹得你娘倾心……」 这话她没来得及说完,连自己亲爹的醋都吃的某人已经低下头来干脆地堵住了她的唇。 在人来人往的藏书阁门口…… 尽管他很快就带着已经迷迷煳煳的她转移了地方,但还是有不少来藏书阁找书的人看到了这一幕。 其中就包括带弟弟和弟子找书的宫慕。 「哥……你还好吗?」 宫乐池自从上次差点被警告禁赛以后老实多了,不敢上蹿下跳搞事情。 起初他还是不死心的,每天守着留言水晶翻看旧的记录,想找一些钟离恪的黑歷史抹黑一下这人。 结果找到的却都是钟离恪当年夺得魁首的一些精彩记录,或者他又完成了什么新的创作,制作出了什么厉害的法器等等…… 整个留言水晶几乎成了对钟离恪歌功颂德的丰碑,但又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宫乐池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好奇,到震惊,最后居然开始佩服起钟离恪了。 现在他就觉得吧,钟离恪和宴老师男才女貌十分般配,他老哥凭啥插一脚啊? 简单地说,这小子由黑转粉了,铁的那种。 这会儿看到钟离恪和宴月月这般亲密,宫乐池还有点小激动呢,不过看他哥一脸遭受了打击的悽惨模样,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人家结道大典的喜帖你都收到了,当时也没见你有啥反应,现在摆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宫乐池这话,成功地让亲哥回了神,顺便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到底谁才是你哥?」 宫乐池捂着脑袋老大不高兴地喊到:「就因为你是我哥我才要叫醒你啊!宴老师和你不可能的,你清醒一点!」 就在宫家兄弟上演撕心裂肺的八点档闹剧时,钟离恪抱着宴月月也回到了丙字院。 原本打算好好温存一番的,不过今日很不凑巧,这会儿顾愠和小凤凰正在院子里聊天,连久违的空明山三巨头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三巨头编外人……编外狐员白澜月坐在一旁,白色的长尾巴一甩一甩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发出两声叫声表达自己的见解。 甚至连向来不喜欢热闹的破月也在一旁认真听着,她身后飘着阴魂不散……夫唱妇随的斩云,双手环胸一脸认真的样子。 看起来就有种十分浓厚的学术讨论氛围。 宴月月不免好奇起来,拍拍钟离恪示意他松手,钟离恪不情不愿地又亲了她的脸一下才放人。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这几个小傢伙又在干嘛,便跟上宴月月的步伐走过去。 离得老远,就听到猹在重重包围下昂首挺胸的发言:「我猹老三是本院最没用的一个,承蒙各位不嫌弃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如今我主人要成亲了,我一没有什么宝贝,二也拔不出什么珍贵的触鬚和鳞片来送主人,实在羞愧得很!所以我准备在那天表演当初承诺给主人的胸口碎大石。若是圆满完成,从此我猹老三也是个有能耐的猹了!若是失败……也请各位记住猹某是为了主人慷慨赴死……」 这番话说得十分……感人肺腑,丙字院其他成员(主要是三巨头)顿时红了眼眶,变成狐狸就智商降低的白澜月甚至还发出了哀泣,仿佛它亲爱的三哥已经死了。 「猹老三,你不许死!呜呜……」这是顾愠。 「猹猹……不要死……」这是哭得脸上的羽毛都黏在一起的小凤凰。 「可恶!」这是完全融入了其中而不自知的斩云,「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人群中,唯一智商在线的破月:「……一定要表演吗?」 「当然!主人期待已久了!」猹臭不要脸地挺胸道。 「哦,」看戏看到现在的钟离恪终于悠悠地开口了,「你的遗言准备好了?那就不必等那天了,现在我就想看。」 他原本是想教训一下总爱说大话的小傢伙,故意这么说的,但没想到听到这话的猹竟然当真不知从哪摸出一块几乎要比它自己体型还大的石头,然后在众人喊着「不要啊」的时候,用力朝着自己的肚子砸了下去。 第147页 只听「哐」地一声,钟离恪伸在半空的手僵住了,宴月月捏了一半的法诀也断了。 因为猹……真的把那颗石头撞碎了。 「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毫髮无损的猹从碎石底下爬出来,得意地冲着震惊的各位叉腰道,「我现在可是御兽堂中级妖兽的级别了,区区一颗石头而已,早就不足为惧啦!堂主说了,再过个几百年,说不定我还可以修出人形呢!」 宴月月人傻了。 跟着她从游戏里穿越过来的这小傢伙……成精了? 第72章 要什么脸,哪有钱实在。…… 尽管猹成精这件事给众人都带来不小的冲击, 不过大家都是粗线条的,震惊过后也就坦然接受了。 唯有宴月月始终想不通其中关联,忍不住一直追问钟离恪到底是为什么。 难得看起来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人也被难到了, 不过钟离恪是绝对不会对宴月月承认自己的无能的, 便假装沉吟着说自己去研究下,然后转头就去御兽堂骚扰安白衍了。 「那是它独有的机缘。」 安白衍倒是早就关注猹这个小东西了, 他作为御兽堂堂主,对各类异兽都兴趣十足, 第一次见到猹的时候就发现了猹的不对劲。 它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凡间小动物, 但周身却萦绕着很纯净的灵气, 尤其它能口出人言, 还可以用人类的思维思考,这原本就不可能是钟离恪口中「吃了土灵珠滋养的果子」所能达到的。 比起土灵珠的功效, 他更倾向于觉得,猹这个小傢伙生来便得到了天道的馈赠开了灵智。 它又机缘巧合遇到钟离恪这么壕无人性的主人,各类法器仙果随便它享用, 再加上和千年人参以及黑龙拜了把子,在旁人看来万金难求的龙鳞和参须也成为它触手可得的东西。 它甚至还喝过很多前御药堂堂主制作的仙酒, 这些东西早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它的体质, 使得它从一只普通的凡间动物逐渐变成了真正具有灵气和妖力的异兽。 「总之, 」说到这里, 安白衍总结道, 「这是个独一无二的奇蹟, 也是只有那小傢伙才有的机缘。」 毕竟黑龙小气吧啦, 龙鳞轻易不给谁,小人参精怕疼,一般也不会捨得自己的参须。漠河镇的酒也不是谁都喝得起那么多。 听到这里, 钟离恪自觉这个师弟又没啥用了,转身要走,背后却忽然飞出一样东西,他头也不回地伸手接过,挑眉看了看手中的捲轴。 「这什么?」钟离恪转过头皱眉道,无视了自家师弟脑袋上那硕大的「白眼」。 「送你的结道贺礼。」见钟离恪似乎又有疑问,安白衍自顾把话补充完,「根据你以往的劣迹,我有十足的理由怀疑你的大典不会顺利进行,所以贺礼我就提前送了。」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人是真心要祝贺他还是要诅咒他…… 钟离恪略皱起眉头,随后当着安白衍的面一边打开捲轴一边嘀咕道:「是什么?食堂九折?」 安白衍膝盖一痛,像是被说中了一般,随后像是经过了什么艰难的挣扎后,咬牙忍痛又扔给了钟离恪一个外表很喜庆的储物袋。 钟离恪随手接过储物袋,然后把那张刚打开的食堂八折折扣券塞回了袖中。 「你干什么……你收了这个就把那个还我!」安白衍瞪大眼怒道。 「哪有送出去的礼物还要收回去的道理?就算只有这点微薄的折扣我也不会嫌弃的。」钟离恪一边若无其事地收好储物袋,然后当它不曾存在过一般,很认真地摆出一副很感激的表情道,「师弟放心,难得你这么大方,做师兄的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折扣券的。」 「……所以,我只送了你折扣券?」这厮话里是这个意思吧? 「咦?师弟你还要送别的?」某人一本正经地开口,「倒也不必如此客气,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待结道那日再送也不迟……」 「滚滚滚——」安白衍捂住泛疼的心口,没好气地赶这个臭不要脸的人出去。 钟离恪颇为认真地盯着他头顶的「骷髅」标志看了好一会儿,才丢下一句「师弟你最近有破财之相」,然后扬长而去。 「狗屁!我破财还不是因为你!」安白衍气得跳脚。 成功捞到一笔「意外之财」的钟离恪似乎突然找到了很有意义的事一样,从御兽堂离开后又去拜访了几位长老和堂主,以及他的老熟人们,直接扬言是来索要结道贺礼的。 理由都是现成的。 因为他和宴月月都有很多爱慕者,担心结道大典没法顺利进行,这些人精心准备的贺礼送不出去,所以他专门抽一天提前收贺礼…… 「臭不要脸!宴老师是有很多爱慕者没错,但你?仇人多吧?」执剑长老一边没好气地说着,却还是不甘不愿地递出了一个精緻的锦盒。 「师父,虽然我听说你的家当都给了宴老师的时候就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无耻到勒索徒弟的地步……」倒了八辈子血霉成为钟离恪徒弟的杜同一边掏出东西,一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的恩师。 「恩?贺礼?不是给过月月了……好吧,那是聘礼。贺礼也准备好了,本打算到那天再给你的,既然你着急,就先拿走吧,正好我觉得你俩也用得到。」执典长老依旧一脸好脾气地纵容着他。 第148页 「哪有自己上门要贺礼的?」御气堂堂主仇静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钟离恪,「难道你真的和传闻中说的一样,为了娶老婆倾家荡产了?」 「贺礼?!不可能!老子就是来看你笑话的,怎么可能会带什么贺礼?」这是暴躁得差点又要和钟离恪决斗的郁衡。 倒不是他小气不想给什么贺礼,他是真心实意觉得钟离恪这厮的结道大典,绝对,绝对不可能顺利进行! 钟离恪眼里只有贺礼,压根也不在意别人骂什么,心情好还附和几句。 诸如「对啊我就是倾家荡产才娶到月月」「要什么脸,哪有钱实在」「为师抚养你长大还从没在你这里得到什么,如今只是要点贺礼怎么了」之类的发言,着实让人对他的脸皮厚度认知更深了一层。 以及面对跳脚的郁衡时,公事公办的发言:「当初你结道大典的时候,我可是送了三块水光镜给你夫人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事郁衡就想起这厮把记录了他往年情史的水光镜送给他老婆的事。 伴随着膝盖隐隐酸痛,他仿佛又回忆起了当初跪在水光镜上,不敢用力怕压碎了镜子,又不敢起身的惨痛经歷,顿时眼眶都红了起来。 「钟离恪你等着!你结道那天,老子一定还给你一份『大礼』!」 尽管郁衡这样喊着,但郁夫人十分上道,早就认识到自家丈夫完全不是钟离恪对手的现实,在郁衡大喊的时候已经把她准备好的那份贺礼递了出去。 「祝你们幸福美满。」她真心实意地说。 「多谢郁夫人吉言。」这是钟离恪今天第一次听到真心祝福的话,余光瞥见郁衡的小女儿依旧在门后探头探脑好奇心很重的样子,他沉思了一下,弹指一挥朝小姑娘头顶丢了一样东西。 「钟离恪!你干什么……」郁衡急忙跑去想要护住女儿,却已经晚了一步。 小姑娘伸手从自己头顶摘下一个雕刻着莲花图案的精緻发箍,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好漂亮啊!这是送我的吗?」她抬头看向钟离恪的方向,却发现送她发箍的叔叔已经不见了,小姑娘眨眨眼,有些忐忑地看向娘亲,「娘亲,爹爹不是说这个叔叔是坏蛋吗?我可以收下他送的东西吗?」 是坏蛋……但郁衡看了一眼女儿手里的东西,到底还是说不出不让她收下的话。 他的小女儿天生体弱,又极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这次他冒险带孩子来,也是想求师伯无极道人帮忙的。 无极道人说想要压制她的体质需要一样极稀有的材料,叫做灵犀木,这是无极秘境里一种叫做灵犀的巨树死后剩下的最后一段树桩,而且要千年以上的树效果最佳。 然而现在无极秘境里别说千年灵犀了,就是一百年的灵犀都没,据说最后剩下的那颗就在上一次秘境开放时消亡了。 郁衡还以为这次註定无功而返了,却没想到钟离恪的手上恰好就有这东西。 更没想到,钟离恪竟然真的会把这东西给他。 郁衡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仿佛一瞬间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到底为什么一直仇视钟离恪。 「我早就说过了,钟离前辈是个很好的人。」郁夫人对钟离恪印象一直很不错,毕竟当年她四处躲郁衡的时候钟离恪也帮了她不少忙,也是托他的福,她才能在郁衡的疯狂爱慕者的追杀下活下来。 虽然那人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帮她,但她心中还是颇为感激。 这般想着,她仿佛完全没看到丈夫扭曲的表情一般,弯下腰对着女儿头上的发箍很是欣赏了一番,意有所指地开口道:「而且这用灵犀木雕琢的发箍真的很精美,完全是大师手法,不像有些人,就算拿到灵犀木也只能让女儿整日抓着一块木头出门……」 郁衡:「……」 果然还是很讨厌钟离恪! 却说被讨厌的钟离恪自觉自己今天做了件好人好事,回到丙字院以后就急忙找宴月月邀功。 「你看,郁衡这么骂我,我都不计前嫌帮了他女儿。我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有人忍心破坏我们的结道大典呢?」 已经懒得理会这人没有自知之明的这类发言了,宴月月对着桌上他刚放下来的一堆贺礼嘆了口气。 「你既然这么自信,为什么还要提前收贺礼?」 「不管我现在收不收,等大典那天他们都不可能空手来。」钟离恪认真道,「不收白不收啊。」 听到这个说法,宴月月忍不住瞪大眼:「……所以你其实就是打着收贺礼的名义抢劫去了?」 「怎么会可能?我从头到尾都没动手,是他们主动给我的。」 钟离恪觉得自己很冤枉,脸上也一副受伤的哀怨表情,宴月月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实换个方向想想……你人缘挺好的。」 「真的?你真这么觉得?」钟离恪立刻得意地挑眉。 「嗯……」宴月月指了指桌上那堆看起来有点混乱的贺礼,「你看,虽然大家都觉得结道大典不能顺利进行,但还是都准备了贺礼,足以证明他们心里还是有你的。」 这说法乍一听挺温馨的,但钟离恪这人许是被埋汰惯了,忍不住抖了抖。 「那还是别了,我可不需要他们心里有我。」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正对上她抬眸过来的眼神,压低声音道,「我只要你心里……」 第149页 肉麻而不自知的人刚灵光一闪想到两句好听的情话,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院子里忽然爆出的欢唿声打断了。 他立刻皱起眉,不悦地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丙字院里不知何时汇聚了不少周边客院的人。 人群包围的中间,一道眼熟的小身影正在空中翻转着……熟练地抱着一块石头砸向自己的肚子。 石头碎了,人群里爆发一阵欢唿声。 「那又是什么?」钟离恪咬牙切齿地问。 「猹的新绝技,」宴月月捂住嘴轻笑起来,「后空翻胸口碎大石。」 钟离恪:「……」 这么个玩意儿,到底凭什么成精的? 第73章 万人吃瓜—— 忙碌的日子里, 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尽管猹后续还打算开发一些诸如「前滚翻胸口碎大石」「撑杆跳」「头槌砖头」「跳火圈」等一系列杂耍技能,简直想一猹单挑起一个杂耍班子,不过迫在眉睫的时间也终究没能让它如愿。 就在它刚刚练出前滚翻胸口碎大石的那天, 连续十天的斗法大会终于宣告结束了, 而钟离恪和宴月月的结道大典也如期而至。 说起来宴月月一直忙着教弟子的事,倒也一时忘记关注这次大赛的几个种子选手了, 这会儿就直接瞅了一眼,发现前三甲都还是相对比较年轻的弟子, 不免有些唏嘘。 「长江后浪推前浪,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倒不如说是弟子们青黄不接, 这些年都再难出现特别突出的弟子了, 这一次几个年轻人还算勉强吧。」钟离恪这人对「优秀」的定义向来很高,也不乐意听宴月月称赞别人, 评价起来便有点不客气了。 主要是,这次前三甲都是年轻的男修。 宴月月倒也没想和他争辩这个,因为她也觉得这些人和当年的钟离恪比还差得远, 不过……「这个第三名,竟然来自风云阁。」 先前钟离恪路过风云阁的时候, 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那个宗门又搅和了一遍, 使整个风云阁支离破碎, 再无昔日风光。 主要是他把金屏琉璃樽的真实情况宣扬得整个阁中人尽皆知, 许多弟子无法接受, 纷纷找上长老要求得知真相。尤其是宴月月之前那一任圣女的亲人更是无法接受, 因此阁内着实混乱了许久。 直到斗法大会来临的时候, 风云阁内部还在争论着是否要取缔荀苍这个不够格的宗主,因此这次斗法大会荀苍都没过来,只有几个弟子自发组织了过来的。 来的人不多, 安白衍也不想宴月月再和他们有什么牵扯,特意安排了其他人去接待风云阁弟子,还把他们的住处安排得远远的。 要不是这有个人冒出来得了第三名,宴月月差点都快忘记了风云阁也是个「修仙正道宗门」了。 「这第三名……好像是明月圣女的弟弟。」宴月月盯着那名字若有所思道。 明月圣女正是宴月月之前那一任的圣女。 「明月圣女死的时候他才十几岁,好像是为了追查姐姐的死因才入了修行。」想到这里,宴月月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少年执着勇敢的面孔,「是个聪慧的,有这样的成绩倒也不算白熬。」 宴月月仿佛在这少年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语气不免有些欣慰,听得钟离恪十分不满。 「才第三名,嗤。」 「那当然和你还是没法比的。」宴月月转过头,熟练地顺毛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厉害的。」 钟离恪总算没再发表酸言酸语,尽管瞧着面无表情的,但脑袋上那个大大的「得意」着实让人无法忽视,宴月月忍不住失笑。 「师爹,你怎么还在这里?」突然闯进门的是代表了众多弟子勇敢上前的伏锦薇。 她们是来负责给新娘子整理妆容和婚服的,眼看都这个时辰了,新郎还赖在这里不走,几个姑娘不好意思出面打扰他们「甜蜜相处」,几经纠结才派了胆子最大的伏锦薇过来。 「马上要到吉时了,师爹您不去做准备吗?」伏锦薇努力暗示着,一边把自己手里端着的婚服高高扬起,提示某人该出门避讳了。 「啊,已经这个时辰了?」钟离恪仿佛刚察觉一般,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说,「要不换喜服这个事还是我亲自……」 「走开!」听他开口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宴月月没好气地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这一幕让站在外面的女孩子们见了个正着,顿时笑作一团。 「师爹好!」 「师爹再见!」 做师爹的人包袱倒是不小,出门后立刻摆出高冷端正的模样,矜持地沖女孩子们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了。 在他身后,是女孩子们越发欢快的笑声。 「师爹真的一点也不想和老师分开啊!」 「哈哈,师爹的背影好像有点幽怨!」 「虽然这样说,但吉时耽误不得啊,外面宾客都到了!」 「说起来,不愧是咱们师爹啊,来了好多人!」 「对啊对啊,我刚才还见了好几个只在传说中才听过的大人物!」 女孩子们一边说笑一边帮宴月月装扮的时候,刚走出壹号房的钟离恪也被执典长老拽进了贰号房。 「知道你心急娶媳妇,不过再怎么急,该有的步骤还是要有……倒是先把喜服换上。」 第150页 云婵从身后的小弟子手中的托盘里拿出一件华美的婚服,温柔地笑道;「这是我从你师父的私人宝库里找到的珍贵料子,世上绝无仅有,便宜你小子了。」 「咦?」钟离恪不知好歹地挑眉,「这个不是你们留着自己用的……」 话还没说完,他脑袋上就挨了云婵的一掌,执典长老面上没什么羞涩,反倒带了几分愠怒。 「让你穿就穿!那么多废话!」 钟离恪捂着脑袋老实巴交地「哦」了一声,一边任由云婵给他穿上衣服一边在心中忍不住嘀咕起来。 真该让月月来看看,云长老对他根本一点也不温柔,他老可怜老委屈了。 云长老显然不知道这混小子又在想什么,见他穿上大红喜服之后越发显得俊美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有几分儿子真的长大了的感慨。 「以前我真的不敢想像,竟然还可以看到你寻到喜欢的道侣,我还以为你註定一个人……」 钟离恪:「……」 尽管知道云长老是啥意思,但为啥听起来那么别扭? 钟离恪和宴月月的喜服布料出自同样的材料,是无极道人年轻时收藏的鲛纱。 鲛纱虽不算难得,但无极道人的这料子却有上千年的歷史。 那一年鲛人族遭遇一场大难,险些就被灭族,是无极道人救了他们。为了感谢无极道人的大恩,当初的鲛人王女亲自织就而成的,还附赠了八十一颗鲛人族最稀有的传世珍珠。 这东西无极道人自然是不想收的,那会儿他自觉自己根本用不到,但鲛人族盛情难却,他就把东西收了压在了自己的储物袋最底层。 几百年前他倒是曾经有机会用的,不过后来各种阴差阳错之下最终没用到……这也是为什么云婵会知道他有这东西。 除了鲛纱和八十一颗珍珠之外,云婵还一点也不客气地又扒拉出了诸如千年玄铁,稀有灵石,神木……等等,能用在婚服上的材料她都没放过。 可以说是彻底把无极道人的私库给洗劫了。 如今钟离恪身上这些精緻的点缀都是无极道人的家当,至于最珍贵的那八十一颗珍珠……都在宴月月的头上。 ****** 钟离恪要结道,不管是为了看热闹的还是真心来祝福的,都不想错过此等盛世,今日过来的人着实不少。 甚至不少连斗法大会都没兴趣的人,专门挑在今天来了,再加上斗法大会的这些人也都还没走,这场大典的人当真史无前例的多。 倒不如说,已经有些年没有见过这么盛大的大典了。 尽管从钟离恪心中起意到现在也只有短短几天的准备时间,但他就是有那能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这一切。 当然……背后劳累的还是他倒霉的师弟和徒弟们。 「吉时已到——」 洪亮的声音在广场响起,伴随着午时的钟声,原本在交头接耳的客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长长的红毯从广场的入口处铺到了最中央为了这次大典特意搭建的喜台上,喜台四周围着两排红杉木制作的柱子。 红毯两边是两排很茂盛的相思树,树木枝叶繁茂,在空中交错成别样的风景。 宴月月一袭红衣,走在这条道路上,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阴影,倒让这过分鲜艷的红色多了几分沉稳与雍容。 「宴月月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便宜钟离恪那小子了!」有今日刚到天地无极宗的前辈如此说。 「呜呜呜女神真的要嫁人了……」这是梦彻底被击碎的宴月月爱慕者。 「呜呜,完全比不过啊!」这是胆大包天居然偷偷爱慕钟离恪的女修们。 「那头冠上的珍珠看起来好漂亮啊!」 「听说这些相思树都是昨晚连夜移植过来的!」 「那算什么,新娘子踩在脚底的红毯可是珍贵的云罗纱!」 「什么?云罗纱都被拿来垫脚?那喜服又是什么珍品!」 「听说是无极道人压箱底的珍藏!」 「可恶!好羡慕啊!」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尤其宴月月这样的天赋与努力兼备的高手,听到这些话并不难。 不过眼看着红毯那头同样一袭红衣在等待自己的钟离恪,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心跳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好大,她根本来不及分析周围人都在说什么。 头好重啊……紧张的同时,新娘子颇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地在心中抱怨着,她真的很想伸手把那八十一颗珍珠做的头冠摘了直接闪身到红毯对面,但想到仪式,还是忍耐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顾愠是来做小花童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花童是什么意思,但是能参加娘亲和钟离叔叔的结道大典,小傢伙就很高兴了,让他干啥都乐意。 他穿着宴月月特意给他做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年画上的娃娃,这个娃娃怀里还抱着一只鱼……一只火凤凰。 兄妹俩紧跟在宴月月身后的画面自然也映入来客眼中,一时间又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其实顾愠的身世并不算太大的秘密,毕竟他姓顾本身就是个值得琢磨的事,再加上小傢伙和辰元越来越相似的外表,也早就引起不少知情人的注意。 也包括辰元道人自己。 说起辰元道人,原本他也有自己一手创立的宗门,那个宗门虽然没有天地无极宗那么强盛,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当时他和无极道人一样风头无两,也是受人尊崇的得道高人。 第151页 不过自从钟离羽死后,这人就仿佛看破了红尘一般,把宗门传给自己的弟子以后就云游四海去了。 这几百年来几乎已经很少能在这类大型场合见到他了,因此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人群中传来不少惊唿。 「慢着——」 眼看宴月月走向钟离恪,钟离恪伸手握住她的手,正待大典正式开始,辰元道人却选在了最煞风景的时候跳了出来。 一时间,本以为这次大典当真出乎意料能顺利的吃瓜群众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该来的终于来了! 不过不等吃瓜群众摆好吃瓜姿势,坐在高堂座正等着徒弟徒媳敬礼的无极道人就缓缓抬起了手。 「辰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切都等孩子的大典结束再说。」 他这样说,辰元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顾愠一眼,默默退到了一旁。 看他退了,吃瓜群众只好遗憾地放下手里的瓜,只是刚放下,突然又有一道声音冒了出来。 「慢着!」 咋又是这句? 吃瓜群众只好又拿起瓜看向声音的方向。 「无极!你的好徒弟杀我儿女夺我孙子,今日我违背誓言踏入这里,就是来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一百多年未踏入天地无极宗的顾清芳,带着她的儿女们忽然从天而降,伴随着这句信息量很大的宣言,一瞬间就让这本就显得拥挤的无极广场越发热闹了。 看到这万人吃瓜盛宴,喜台上头顶八十一颗珍珠的宴月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她用手肘戳了戳钟离恪,略有些激动地问:「哎,你觉得还要被打断几次?」 新娘子太从容了,不过新郎官好似更从容,只见他悠闲地掐了掐手指,抬头望了望天,然后转身对新娘子认真道:「保守估计,还有三次吧。不过你放心,我算过了,今晚子时也是良辰吉时,不耽误。」 宴月月:「……」 好傢伙,还把时间给他们留出来了。 第74章 瓜,好大的瓜。 不可否认, 顾清芳是个美丽的女子。 修行者的外貌一般都会停留在初次参悟真正入道以后,顾清芳当年之所以能成为元勛道人的弟子,也是拜她得天独厚的天赋所赐。 她二十不到就入道, 外貌也停留在少女刚转为成熟时期的样子。身为元勛道人的弟子之一, 她是自信的,也是张扬的, 曾经也是一个被修仙界很多男人仰慕的明艷女子。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她名声差成这样, 也还是会不断有男人拜于她的石榴裙下。 只不过外貌再怎么青春, 她的眼睛里也早已沉淀了太多东西, 野心也好, 欲望也罢,再加上刚生完孩子没多久, 多多少少有些疲累的痕迹。 总归再也不是当初天真单纯的少女模样。 甚至因为久违地遇到了辰元,她的面孔呈现出了明显的扭曲,看起来有些骇人。 「辰元!你怎么会在这里?」 辰元道人一脸淡漠地站在人群中, 目光始终定在顾愠身上,像是根本没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又像是早已把顾清芳当成了死人。 「辰元你……」 顾五和顾六死了一阵子了, 顾清芳真要报仇早就来了, 这会儿不过是特意挑了这个日子来给钟离恪找不痛快, 而死去的那对儿女实际也就是一个藉口。 或者说, 发挥那对蠢货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顾清芳执念入魔, 在她心中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辰元重要, 所以一见到辰元就立刻抛弃了所谓的「给儿女报仇」的心思。 顾清芳是这么想的,她身后的顾三可不是这么想。 「娘,我们是来找钟离恪报仇的, 其他事之后再说。」眼看顾清芳一看到辰元又开始较上劲,顾三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顾三是顾清芳所有孩子里生得最像她的,也最得顾清芳宠爱,而她也是顾清芳所有子女里唯一一个会明着反驳她的。 喜台上的宴月月头顶八十一颗珍珠,珍珠上环绕着一个吃瓜的表情,随着她晃动的动作在钟离恪眼前晃悠着。 「那就是顾三吧?」她小声问。 「恩。」钟离恪伸手帮她把晃动的头冠扶正,一边柔声道,「她是顾清芳身边现存的儿女里实力最强大的。」 所以才敢这样对顾清芳说话。 宴月月晃荡着珍珠头冠转过头,一边继续吃顾家的瓜,一边在心里对照着往日看过的信息。 钟离恪的小本本里,顾三是顾家人的一个奇葩。她的生父是龙族中最尊贵的金龙,但因为她并非纯种,一直被龙族所排挤嫌弃。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顾三从小就很重视顾家这边的关系。不管是顾清芳还是那些论七八糟的弟弟妹妹们,在顾三看来都是她需要保护的「家人」。 这么多年,顾清芳的儿女闯了祸不敢找顾清芳的,大多都是顾三出来收拾烂摊子。 可以说,不碰到和顾家人有关的事情的时候,顾三尚且是一个很明理很沉稳的修士,可一旦牵扯到顾家,顾三就会毫不讲理地护短,是钟离恪认为顾家子女里病得最重的一个。 在宴月月看来,这就是一个偏执的缺爱患者。 顾三的外貌看起来比顾清芳稍年轻一些,再加上容貌相似,母女俩站在一起宛如姐妹一般,但在情感上,顾三显然比顾清芳这个做母亲的更真心一些。 第152页 她是真的要来给顾五和顾六报仇的,顺便也在寻找失踪的顾四的下落——她还不知道顾五顾六死亡的细节,只当她的四弟被钟离恪重伤后下落不明了。 听到顾三的话,顾清芳似乎也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而且正如钟离恪所预料,顾清芳对于自己这个强大的女儿一直引以为傲,轻易不会驳斥了她的面子。 她最终不甘不愿地看了辰元一眼,这才又转向喜台上的几个人,这才发现,几个人竟然不知从哪弄来了几把椅子就地坐那儿,人手抓着一块西瓜啃了起来。 西瓜自然是钟离恪「很有先见之明」地带过来的。 刚才辰元突然出现一直盯着顾愠看,小傢伙就很有危机意识地抱着小凤凰也上了喜台。 眼看顾愠小心翼翼地问起发生了什么,宴月月难免有些心疼,正要说点什么安抚他,就见一旁的钟离恪不知何时掏出一个西瓜,招唿两个小傢伙道:「没大事儿,来,吃个瓜,看戏。」 然后就有了现在一家四口一人一个小板凳儿啃起了西瓜的一幕。 坐在高堂上等着给他们主持大典的无极道人还是比较有形象包袱的,没有加入这家人的吃瓜行列,但看着顾清芳的眼神也逐渐显出了几分不耐。 「顾清芳,」得道高人心怀天下,面对有些人的时候又显得格外无情,他冷冷地看着这个早已失了道心的师妹,不悦道,「一百多年前我就说过,但凡我在世一日,你就一日不许踏入天地无极宗。今日你这样大摇大摆的来,是来找死?」 「无极小儿!」顾清芳大约是离开太久,完全忘记当初被无极道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惨状了,此刻竟也大放厥词起来,「我与你的恩怨当年已经了结,我早已不是天地无极宗的人,今日来也不是要与你纠缠当年的事,我只是来给我死去的孩儿讨回公道!」 无极道人的外貌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三十多岁才入道——根据钟离恪出生时那段记忆的画面看,无极起初的外貌也是相当年轻的,甚至比钟离恪的外貌还显得稚嫩几分。 说白了,就是个娃娃脸。 先前宴月月还就这个问题特意问了钟离恪,后者悄悄告诉她,正是因为收养了钟离恪,无极道人觉得自己的样子不够沉稳成熟,没法给徒弟威严的感觉,才逐渐有了现在这个对外的形象。 宴月月那会儿起就觉得无极道人远比看起来有趣多了,又有些难以想像当年他是如何顶着那张娃娃脸成为正道泰斗的。 不过哪怕他现在形象改了,老一辈的人还是记得他当年的模样,所以顾清芳才会脱口而出「无极小儿」。 宴月月原本一直想不通,顾清芳为什么没看上无极道人,反而看上当初能力和名声都不如无极的辰元,现在听顾清芳这么喊,突然就想明白了。 也许无极道人长得不符合顾清芳的审美? 正胡思乱想着,宴月月抱在手里的瓜也一时忘记啃了,直到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 「你以为我为什么挑今日来?我的一双儿女正是死在你的好徒弟和徒媳手上!」 「嗝——」身穿喜服的「好徒弟」钟离恪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一边放下瓜皮一边懒洋洋地朝顾清芳瞥了一眼。 「哦?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顾三往前挪了两步,伸手一挥,无极广场那个巨大的留言水晶上六出现了一个画面,正是顾五和顾六临死前的最后一幕。 镜头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真是宴月月手持斩云剑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万人广场顿时一片譁然,纷纷交头接耳嘀咕起来。 「夫人,你持剑杀人的样子,看起来真美。」钟离恪一脸欣赏地看着那画面,凑到宴月月耳边小声道。 「嗝——」这下换宴月月打了个惊吓的嗝。 顾三离得远,人群又太喧嚣,她根本没听到钟离恪说了什么,便以为宴月月这个反应是不屑,顿时怒了。 「这是我五弟和六妹身上的回光术最终留下的画面。钟离恪,宴月月,如今证据确凿,我顾天璇今日就是来为枉死的弟妹讨个说法……」 回光术,顾名思义就是记录一个人死亡画面的法术。 事实上这是一个被钟离恪点评为最没用的术法,因为人都死了,发回来个画面又能做什么,而且这术法会消耗施术者不少灵力。 当然不是说这法术没啥用,而是和水光镜一比,这种术法性价比显然低了很多——可惜顾家人是不会用钟离恪发明的法器的。 会耗费灵力给顾五和顾六下回光术的人,也就只有顾三了。 此刻这个最爱护家人的半龙女修眼看仇人在前,一双眼眸逐渐转为金色,手握在剑上随时准备等钟离恪承认了她就冲过去。 然而…… 「那什么回光术,我早就说过该被淘汰了,不过倒也不算假,的确是我和我夫人杀了他们。」 钟离恪一边说一边缓缓从人喜台上走下来,迈着悠闲的步子,语气随意得仿佛他不是杀了两个人,而是随手拔了两颗草。 这语气显然更加触怒了顾三,她终于忍不住拔剑沖了上来,不过还没到喜台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 钟离恪悠闲地伸手打了个响指收回屏障,转向正忙碌吃瓜的群众,缓缓开口道:「说起这件事,正好让今日的客人们做个见证……诸位前辈应该都知道,我与姓顾的素来不和,原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可前不久,顾家这两位不知为何绑架了我的儿子。各位也知道,咱们修行者,有个子孙后代多不易,我这儿子天资聪颖乖巧可爱,我与夫人对他着实疼爱,所以寻到兇手以后才一时激愤没能手下留情……」 第153页 「厚颜无耻!那是我大哥的儿子,与你钟离恪何干?」哪怕顾辰早已和顾清芳断绝关系,在顾三心中他还是她的大哥,听到钟离恪这么无耻的发言,顿时怒了,「我五弟和六妹只是去接自己的侄子,你凭什么要杀了他们?」 钟离恪正想说「你说那是你们侄子,倒是看他认不认你们」,余光却瞥了一眼正在微微摇头的宴月月,他心中轻嘆了口气。 既然月月不想顾愠去面对这种丑陋的场面,那就他一个人扛起所有罪恶吧! 这样想着,某人沖刚上任的老婆做了个壮士断腕一般的表情,然后转头沖顾三挑衅道:「那又怎样?姓顾的找我麻烦这么多年,我才杀了两个而已,还担心杀得没有大名鼎鼎的女王蜂生孩子快,你现在就跳出来要报仇,是迫不及待想当第三个?」 好傢伙!钟离恪这段时间在她都挺做人的,倒让她忘记这傢伙本质多么狗了。 拉仇恨技能点满了吧? 宴月月嘆为观止地又捧起了瓜,不过想到钟离恪这发言有点血腥,她下意识地转头想看看无极道人什么反应,却发现无极道人已经不在高堂位了。 「我这徒儿,在找死方面一向无人能及。」 身旁忽然传来询问的声音,宴月月迟疑地转过头,就见无极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钟离恪刚才坐着的位置上,手捧着一块瓜,也不吃,仿佛他只是拿来把玩一般。 见宴月月看过来,他一脸高深莫测地轻笑了起来。 「他这是要把顾家人的仇恨都扛在自己身上,为了你,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这话说得是没错啦,但是前辈……你脑袋上那个「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就别拿着瓜撑劲了吧…… 第75章 可你顾清芳算什么正道?…… 正如无极道人所说, 钟离恪气死人的功夫日渐精进,一句话就把姓顾的全得罪了。 这下不仅顾三,连顾清芳都肉眼可见的愤怒了起来。 不过顾清芳选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自然不是为了让顾三和钟离恪单挑的。 她向来喜欢操纵舆论, 选在人最多的这个时候来闹事,自然还是为了证明拥有罗剎血脉的钟离恪是不可控的魔族, 是危险的存在。 如今钟离恪自己作出如此发言,正中她的下怀, 便拉住了又作势要去和钟离恪拼命的顾三。 「无极小儿, 当年你收养这个魔物的时候, 承诺过一定不会让他危害正道, 现如今我的一双儿女都死于这个魔物之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顾清芳是乘着软轿来的, 就是宴月月在那些武侠或者仙侠剧里常见到的,几个美女或者美少年抬的那种轿子。 大概是为了让众人看到她多年不变的美貌,软轿的帘幕是全部掀起来的, 她的声音也一下子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听到这话,广场上的来客们都愣了一会儿,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钟离恪似乎是有罗剎血统的……主要是这傢伙虽然多数时候不做人, 但他的言行举止又的确看起来很像一个正常的人类, 时常让人忘记他实际还有另一半的非人血脉。 吃瓜群众有的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更多的还是齐刷刷看向喜台上的无极道人。 说起来, 宴月月先前确认过, 她的表情包砖家是看不到无极道人的心思的, 但这会儿也不知是她灵力精进了,还是无极道人也开始有各种小情绪了,砖家偶尔也能解读一些他的心情。 比如先前她从红毯那边走过来的时候, 她就瞧见了无极道人脑袋上冒出一个认真的「托腮」表情,后来辰元道人第一个站出来打断的时候,那「托腮」又变成了一个摆摆手表示无奈的小人。 根据她的推测,这位高人心情放松的时候,砖家是可以窥测到他的心思的,所以这会儿她就看出了这人眼馋西瓜的心思。 她犹豫了一下,正想给他个台阶让他尝一口西瓜,就听见无极道人又被顾清芳「点名」了。 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得道高人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把西瓜放下了,宴月月眼睁睁看着他脑袋上的「口水」变成了「愤怒」,一时间不免有些好笑。 她手捧着瓜刚塞进嘴里,就听到无极道人嘲讽意味的发言:「我是做过这样的承诺……可你顾清芳算什么正道?」 「噗——」宴月月猝不及防地被吃进去的瓜呛到了,「咳咳……」 无极道人这话,不仅宴月月觉得好笑,有些往日和顾清芳有旧怨的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是啊!姓顾的女人做过多少噁心事,真当别人不知道吗?」 「谁不知道她当年在天地无极宗搞内乱失败,最后灰熘熘地跑去魔域了,竟然还有脸自称正道?」 「笑死人了!谁给她的脸啊?」 「听说姓顾的最近又生了个孩子,她还记得自己生了多少吗?」 …… 人群里的讨论声逐渐增大,宴月月听着听着,不免陷入沉思。 其实顾清芳当年对付钟离羽也是差不多这一套,但那时她借着无极道人的名头,自己在修仙界的名声也很好,钟离羽又是个旁人从未听过的魔族,因此顾清芳说的话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几百年的时间,顾清芳把自己的名声糟蹋得不成样了,再加上她早已被逐出天地无极宗进入魔域,在很多正道人士的眼中,顾清芳早已配不上「正道」二字了。 第154页 反观钟离恪,虽然有着罗剎血脉,但从未有过任何他不受控制的相关事情流传出来。甚至因为他得天独厚的天赋才能,他制作的法器千金难求,他自己也成为很多修仙人想要结识甚至讨好的对象——怎么看都是个十分正派的角色。 哪怕很多人都知道他有罗剎血脉,可一个从未做过恶事甚至还给修仙界带来重大贡献的罗剎,和虽然是正道出身却已经沦入魔道的顾清芳,孰是孰非其实并那么分明,关键就看世人更偏向谁。 这一次,被放弃显然是顾清芳。 听到众人的交头接耳,顾清芳顿时更气了,但她生了太多孩子,身体的反噬已经逐渐显现出痕迹。现在刚生完孩子后她的灵力消耗大半,甚至连骂人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只能无能狂怒地瘫在软轿上瞪着无极道人。 一旁的顾三见状,急忙伸手扶住她。 「无极道人好生不讲道理!是你欺压同门,将我顾家逼至魔域,如今又来污衊我们,敢问这就是正道的风范吗?」 顾三不愧是最像顾清芳的女儿,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尽得真传,不过这话砸出来在这个场子里实际也不痛不痒。 「真好笑,说魔族都是恶的是你们,如今躲在魔族大自称正道的也是你们……正道邪道好像都是你顾家人说了算,不过既然你们都拿出来我残害正道的证据,可巧,我这里也有点东西想藉此让诸位看看。」钟离恪笑吟吟地弹指一挥,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他最得意的发明水光镜,而那水光镜在他手中逐渐放大再放大,最终变成了和留言水晶差不多大小。 「草——」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人群里本来安静吃瓜的郁衡顿时胃疼地捂住肚子低声咒骂,「又是这东西!」 没错,这正是当年钟离恪「直播」郁衡追妻火葬场时用的招数。 放大版的水光镜记录的画面比留言水晶的要清晰许多,播完一段甚至还自动播放起下一段。 第一段是顾五顾六为了抢夺一样宝物给顾清芳贺寿,屠杀了一个平凡的小村庄。 第二段是顾五顾六听从顾清芳的命令去杀了一个修仙者的道侣,因为顾清芳看上了那男人。 第三段是顾五顾六带着一些归顺了顾清芳的魔族闯进一个灵气很足的山头四处烧杀掠夺。 第四段…… 「你为什么会有这些?」 顾三性子急,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要反驳,自顾震惊不已地看着钟离恪,但她说这话也就等于承认了这些画面都是真实发生的,一时间场内众人唏嘘不已。 在她身后没来得及阻止的顾清芳气结地大口喘息起来,狠狠地一把抓住了顾三的手腕。 顾三这才反应过来,矢口否认道:「这是污衊!这都是你捏造的!」 「哦——」 吃瓜群众不约而同地发出敷衍的声音。 顾三也不知是急了,还是一时脑子打结了,听到这声音竟然还以为在场其他人都信了自己,一时间又慷慨激昂起来。 「钟离恪,这东西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你当然想怎么编就怎么编,你以为有人会信?」 「我信啊!」 「我也信啊!」 「姓顾的哪有什么好东西?」 「就是,真当谁都不知道顾清芳为了□□那点事害了多少人?」 「不过听说顾清芳虽然看着年轻,但床上已经不行了,所以现在她都只能强迫男人上她的床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这顾三也不是个好的,听说她之前追求妖王不成,恼羞成怒要杀妖王的未婚妻呢!」 广场上天南地北的人都有,自然也有些人关注这种事情,偏生他们讨论的声音也不小,不仅顾清芳,连喜台上原本一脸茫然跟着吃瓜的小顾愠都听到了。 「娘亲,什么叫□□那点事儿?」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 明明人家说了那么多呢……为什么这臭小子每次都精准抓住重点? 不过顾三竟然喜欢聂泽,这修仙界也挺小的啊。 广场上的顾三已经愣住了。 她是顾清芳的第三个孩子,实际也就比顾辰小了几十岁,当年也在天地无极宗长大。 作为执法长老的女儿,往日里巴结她的人也不少,她也是在吹捧下长大的。哪怕去了魔域,因为顾清芳收拢了一群魔族做手下,她依然是一唿百应的大小姐。 因为一直都是这样,她便以为自己说什么别人都会听从相信。如今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当面反驳,甚至越说越难听,还戳到了她的心口处,她顿时羞愤至极。 「住口!」她大声怒喝,体内的金龙血脉被激发,原本的黑髮逐渐变味金色,连她的脸上也逐渐生出了金色的龙鳞,下肢也渐渐凝聚出尾巴。 「钟离恪,受死吧!」 广场内因为这变故也确实安静了下来,龙族与天象关系密切,金龙王的血脉爆发引得天空乌压一片,刚才还晴空万里最适合婚嫁的好日子,瞬间变得风雨欲来,甚至出现了大凶之相。 一直悠哉的新郎官脸色终于变了。 他收起水光镜,掏出闲置有一阵子的锁链,皱眉嫌弃地看着顾三,不过还不等他出手,天空中忽然又一阵电闪雷鸣传来。 「慢着!」 钟离恪:「……」 吃瓜群众:「……」 第155页 台上的宴月月也愣了,抬起头顺着新来的声音看过去,只见黑龙不知何时以原型出现在天空,盘旋着叫嚣道:「既然对手是金龙,那自然是要老子来!」 哦,差点忘了这货也是龙。 「大哥最棒!干掉那个母的!」 「大哥大哥!你最强!」 黑龙的自带拉拉队高调登场,参老二坐在黑龙背上,把自己的触鬚延长当成彩带一样挥舞着,猹甚至还抱着一块石头,秀出了它的新绝技前滚翻胸口碎大石…… 人群里,杜同废了老大劲才按住冲动想变成原型的白澜月,防止这货也冲进去要当拉拉队队员。 一触即发的这场严肃战斗,突然就变得喜感了起来。 然后黑龙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过去,朝还在「变身」的顾三狠狠吐出一个巨大的水球。 龙属水,本性应该是不怕水,但顾三恰好幼年时被纯种金龙欺负,差点淹死了,心中对水有很大的阴影。 可以说,水是她最大的弱点,但这件事鲜有人知。 毕竟谁也想像不到竟然会有龙怕水……除了手持顾家家谱小本本的钟离恪。 黑龙自然也并不知情,事实上,砸个水球是它一直以来和人对战之前的「打招唿」罢了。 以往这水球也确实就是钟离恪口中「不痛不痒」的那种,看着声势浩大,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伤害。不过今天这个水球下去,众人就看到,原本变身变了一半的顾三整个人一懵,几乎是立刻的,金色的发就恢復成黑色,脸上的龙鳞也渐渐褪去……尾巴也消失了。 众人:「……」 「嗝!」明显喝多了的黑龙在天空打了个嗝,震惊地喊道,「金龙呢?!老子一个水球把它砸没了?」 「是啊老大!你最棒了!」猹又掏出一块石头来了个后滚翻胸口碎大石。 参老二挥舞着「彩带」跟着喊道:「老大威武!金龙一看到你就吓跑了!」 宴月月嘆为观止,情不自禁地伸手鼓起了掌。 感谢黑龙,她总算知道,原来电视剧和动漫里那些前奏超长的变身,其实是可以被打断的。 以及……她好像可以开个杂耍班子了? 第76章 真不愧是钟离恪养大的孩子…… 顾清芳的子女虽然多, 但有能耐的就那么几个,如今也并不全被她掌控。 她这一次带来的除了顾三以外,其他都是一些在钟离恪的小本本里排位靠后十几甚至二十几的「小喽啰」。 因此顾三的金龙「变身」被打断以后, 她顿时失去了最大的战斗力。 不过顾清芳这次过来, 本来就没觉得自己能打得过无极道人,她只是想利用舆论给钟离恪扣一个邪门歪道的帽子, 顺便把孙子带走。 如今第一个目的显然已经失败了,她心中尽管依旧很不甘愿, 却也懂得情势比人强的道理, 没再抓住这点不放——毕竟谁也不知道钟离恪手里还有多少证据。 「天璇, 你退下。」 想到这里, 顾清芳冷淡地阻止了顾三的无能狂怒,转而看向喜台上的小顾愠。 「姑且先放下其他事, 台上那个孩子是我顾清芳的血脉,这是毋庸置疑的吧?」 血脉这种事本来就瞒不住,再说宴月月一直也就没给顾愠改名, 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都能猜到顾愠的身世。 不过兴许是前段日子关于钟离恪和宴月月的「一家四口」传言太深入人心,很多吃瓜群众都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事, 直到听到顾清芳这话, 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闹了半天, 钟离恪和宴月月都在给顾辰养儿子? 知情人, 或者说对钟离恪和顾辰的恩怨很知情的人, 不免陷入了疑惑。 「钟离恪到底抽的哪门子风, 要给顾辰养儿子?」人群里的郁衡纳闷地嘀咕起来。 「当然是因为那孩子是宴老师养大的, 钟离前辈爱屋及乌。」郁夫人在一旁一脸陶醉地说,「钟离前辈看着那么冷清的人,竟然也可以为了爱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我们的感情也很好啊!」郁衡求生欲旺盛,一听这话急忙表示衷心。 郁夫人赏了他一个白眼,也懒得搭理他,自顾继续感慨着:「不过放眼这世间,也只有宴老师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才配得上钟离前辈!」 郁夫人名叫月娇,是一个二百多岁的修仙者,她资歷比郁衡和钟离恪都年轻许多,叫钟离恪一声前辈倒也无可厚非,但她每次叫钟离前辈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尊敬都让郁衡很不服气。 当年他们的儿子也是这样,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钟离恪的忠实拥护,这也是郁衡那时坚决要带着妻儿离开的最重要的原因。 这会儿听到她这样的发言,他正要泛酸,就听到怀里一直安静看热闹的女儿忽然道:「我也好想做钟离叔叔的孩子啊……」 郁衡:「……」 老子和钟离恪不共戴天! 就在郁衡一家「闲聊」的当口,被点了名的顾愠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一般,稚嫩的小脸上一片平静,缓缓放下手里的瓜,转头求证似地看向宴月月。 「娘亲,那个婆婆就是他们说的……我的奶奶吗?」 小顾愠自小聪慧,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后,哪怕大人不会在他跟前提起,他自己也想了许多办法打听了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旧事。 第156页 托空明山包打听——如今还兼具杂耍的三巨头的福,有些「秘密」早就算不上秘密了。 比如他的生母因为之前一个凡人,没有被奶奶接受,奶奶还授意别人追杀他的母亲。 比如他的父亲其实也没有被爷爷接受,是一个有娘没爹的孩子,只因为他的奶奶一厢情愿对爷爷用了卑鄙的手段才有了孩子。 比如他的奶奶生了很多很多姑姑和叔叔,而且这些人里绝大多数都不是好人,当然,他的奶奶更算不上好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奶奶是钟离叔叔的仇人——只这一点,小顾愠就很不想有这种奶奶,但他也知道血缘是没有办法隐藏的,倒也不避讳承认这件事。 就如他也不避讳承认顾辰才是他的生父一样。 他是这样想的,但听到这句「奶奶」的顾清芳却并不清楚,还以为小傢伙也想认自己这个奶奶,顿时得意了起来。 「无极小儿,你也听到了,他叫我奶奶!快把我的孙子还给我!」 相比顾清芳的亢奋,宴月月显得冷静许多,面色平淡地看着身旁的小傢伙。 倒不是她当真这么自信觉得顾愠一定会选择自己,而是她早就说过会尊重顾愠的选择,因此哪怕心中有些担忧,她也绝不会在此时出声干扰顾愠做决定。 「你果真是我的奶奶?」小顾愠缓缓站起来,歪着头摆出一副懵懂的表情,见顾清芳点头,他又追问道,「就是你派人杀了我娘?」 这也是一件众多知情人心照不宣的事,但猝不及防听到小孩子这样天真地问出来,众人这才察觉到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残忍。 顾清芳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虽然那件事不是我做的。」顾清芳似乎也有些意外顾愠会直接这样问,但她向来自诩自己血统高贵,倒也不介意承认这件事,「但你娘只是个凡人,配不上你爹也是事实,再说她死了就没法拖累你了,不是很好?」 这话一出,吃瓜群众再一次刷新了对顾清芳三观的认知。 事实上,虽然修仙者面对凡人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慢的心态,但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是从凡人修炼而来的,也都有凡人的亲人与祖先,他们并不会去否认凡人血统的存在——像顾清芳这种发言,几乎就是数典忘祖无疑。 「可是没有我娘就不会有我。」顾愠继续用一脸懵懂的表情提出疑惑,「你既然不愿意接受我娘,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这样的奶奶?」 哇!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对不喜欢的人说话当真毫不留情面——真不愧是钟离恪养大的孩子! 此时此刻,台下很多吃瓜群众不约而同地想。 「阿嚏!」无辜背锅的钟离恪蓦地打了个喷嚏。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顾愠和顾清芳身上,一时也没人关注他,他闲来无事瞅了瞅天,然后自顾掐指算了算时辰…… 因为金龙变身改变了天象,子时的喜气已经没了,新的良辰吉时是今晚……哦不对,是今日申时。 算到此处,钟离恪抬头看了一眼无极广场上方悬挂着的时辰刻度,如今恰好是未时三刻了。 啧,竟然为了顾清芳这种货色耽误了快两个时辰。 他正心中不满着,便听到顾愠掷地有声的发言。 「我不需要奶奶,或者准确地说,不需要您这样的奶奶。还有,我的亲生父亲顾辰在不久以前已经将我完全交给了我娘亲——」 顾愠的话说到这里,顾清芳的脸色已经扭曲得不能看了,顿时怒喝:「你说什么?顾辰他敢?!」 小顾愠笑了笑,仿佛完全没听到顾清芳的话一般,继续道:「所以我虽然还姓顾,但其实已经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大可不必为我大费周章,以后做什么事也不必拿我当藉口……毕竟拥有一半凡人血脉的我,实在没资格做你的孙子。」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说得出来的话,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是钟离恪或者宴月月教了他这些,但事实上,一旁的宴月月比他们还震惊。 「小天?谁教你说的这些?」这语言组织能力……放在现代怕不是新概念作文冠军的种子选手? 「没有谁教我,是我自己想的。」小顾愠大概感觉到了宴月月话语里的惊讶与称赞,一时竟有些羞涩,随后乖巧地拿出一个小纸条递给宴月月,「不过昨天晚上我写完以后,请钟离叔叔帮我润色了一下……」 宴月月:「……」 她随手接过纸条展开,就看到上面一行稚嫩的笔迹写着「我不要你这个奶奶」——这是顾愠写的。 嗯,事实上,顾愠只写了这一句,其余的都是钟离恪自己添上去的……难怪听着阴阳怪气的。 好一个「润色了一下」!也难为小顾愠把这些话一个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母子俩聊着的时候,广场内的顾清芳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再一次开始无能狂怒地锤起了软轿。 她甚至起身打算从软轿里走了出来,似乎打算走到顾愠跟前好好教训这个不孝顺的孙子,不过还不待她迈开脚步,一旁安静了许久的钟离恪就忽然甩动了手中的锁链。 锁链飞出去以后便开始自动延长,将顾清芳的软轿,连同顾三和其他杂兵一起捆了起来。 「钟离恪,你……」顾三虽然被打断了变身,但理智还在,见状立即怒瞪向钟离恪。 第157页 只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钟离恪已经弹指一挥,那锁链便将捆起来的所有人都朝广场外丢了出去,而顾三那句「你想做什么」也随之飘散在了风中。 眼看锁链将那么多人一下都甩了出去,不仅震到了顾清芳一波人,连吃瓜群众都震惊不已。 无极广场内,一下子呈现出了可怕的静默。 斗法大会二十年一次,钟离恪蝉联了十次冠军,也就是说,整整二百年,修仙界的年轻一辈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他的天赋与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在众人心中也仅仅局限于年轻一辈而已,若和那些修仙大能们比较起来,多数人还是倾向于钟离恪偏劣势一点。 事实上,众人对钟离恪的认知也局限于那些比赛场上,鲜少有人触及到他真正的实力,眼下似乎还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了他能力的冰山一角。 他甚至没有使用什么空间法术,或者确切地说,没有用法术,就这样简单粗暴地打发了顾清芳,让众人惊讶他的本领的东西,又忍不住心生了疑惑。 既然有这么简单的法子……为什么他还要放任顾清芳捣乱这么久啊? 就在吃瓜群众的脑袋上齐齐冒出疑惑的时候,钟离恪慢条斯理地收好锁链走回喜台,沖无极道人道:「吉时终于到了,继续大典吧!」 好一个「终于」!难道午时尚且不算吉时,所以他特意留着顾清芳打发时间的? 不得不说,吃瓜群众们真相了。 「慢着!」 大典刚要重启,人群里忽然又传来耳熟的台词,众人齐刷刷地朝那边看过去,郁衡怀揣着满腔酸意站了出来。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觉得不在钟离恪的大典上搞事情实在不合适,毕竟按照钟离恪的德行,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一次大典了。 当年钟离恪搅乱他的大典,让他当了多少年别人口中的笑话,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样想着,郁衡不顾旁人「同情」的眼光,清了清嗓子正在酝酿发言,肚子上就忽然挨了一拳,他吃痛地抱住肚子,震惊地转头看向月娇。 郁夫人凑过来一把扶住他,朝围过来的人群露出歉意的微笑。 「抱歉,我夫君脑子坏了,我带他去修一下。你们继续,千万别被傻子影响了好心情。」 吃瓜群众:「……」 今天的瓜真是多种口味,层次分明,香啊! 第77章 一家七口的旅行 因为郁夫人意外彪悍的表现, 郁衡满腹捣乱的计划一个都没来得及施展,就被他老婆宛如拎小鸡一样带走了。 原本还有其他蠢蠢欲动想要捣乱的人,看到郁衡和顾清芳的下场以后, 也意识到今天不是找事的好时机, 便都放弃了念头。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大典总算如钟离恪所愿赶上了最佳吉时, 落了个圆满。 至于顾清芳被钟离恪丢哪儿去了,是死是活, 似乎也并没有人在意。 说来无极道人对这个徒弟真的很不错, 特意将斗法大会的颁奖都挪到了大典之后, 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见证钟离恪的大喜日子。 然而做徒弟的显然就没良心多了, 大典结束的当天夜里,他就留信一封带着老婆孩子, 出门游歷去了,美其名曰:「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这种词,当然是钟离恪从宴月月那儿听来的。 这个世界的结道和现代世界的结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并没有婚假一说。宴月月原本是想着休息一两天再继续去给孩子们上课,但钟离恪比她贪心多了, 直接给自己放了一个「归期不定」的假。 「可恶!钟离恪你没良心!!」 第二天一早, 安白衍握着钟离恪留的信现在丙字院门口咆哮的时候, 这一家子已经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云罗城。 云罗城是云罗纱的发源地, 而云罗纱是这个世界除了鲛纱以外最珍贵的布料, 又因为鲛纱实在难得, 云罗纱就成为了有身份地位的人最爱用的布料, 因此价格也一直居高不下。 虽然……钟离恪把它拿来铺地毯了。 云罗城作为生产云罗纱的大本营,自然是一个非常富庶的城市。 和漠河镇那种靠水吃水的鱼米之乡不同,云罗城四面环绕着茂密的树林。 树木品种繁多且各有各的特色, 构成了云罗城独有的风景,所以它也是这个世界的热门景点之一。 时值初秋,正是云罗纱开始大批量被制造出来的时候,云罗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人。 宴月月本来还担心他们拖家带口的,「人」数太多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然后就听到钟离恪久违的凡尔赛发言。 「我在这里有个宅子,虽然有点小,但收拾收拾一下,让那几个蠢东西挤一挤,倒也能住。」 「几个蠢东西」指的自然是空明山三巨头——没错,它们仨也来了。 钟离恪原本是不打算带它们的,特意挑了半夜离开,就是想悄悄丢下这几个聒噪的傢伙,然而很不凑巧,喝多了的黑龙又半夜醒了…… 看到他们一家子包袱款款,尽管顾愠怀里的小凤凰还在唿唿大睡,但往日里总犯蠢的黑龙就是突然地脑子灵光了起来,一下猜到钟离恪的打算,立刻跳起来叫上自己的二弟三弟。 要说钟离恪其实也是来得及故技重施让黑龙闭嘴的,但他忽然又想到今日这三个小傢伙勉强也算「立功」了,一时也有些心软了,就放任黑龙叫上了猹和人参精。 第158页 于是,一家四口的旅行就变成了一家七口的。 「就是这里了。」钟离恪御剑停在一处宅院,指了指脚下这片院子道,「这院子是我以前住这儿时随便买的。」 虽然不知道凡尔赛人是怎么定义「小」这个字的,但宴月月觉得,这院子住他们这一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钟离恪的宅院所处地隐秘,院子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而且风景很好,宴月月颇为喜欢。 花园里的花正在盛放,院子和房中摆设都非常风雅,因为钟离恪离开之前设下了结界,现在里面的东西都还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多年没人住的样子。 既好看又方便,宴月月当即决定就住在这里了。 来云罗城是临时起意,又是半夜出发,那会儿小凤凰还睡得很沉,直接就被顾愠抱出来了。 小傢伙神经粗,就这么睡了一路,直到宴月月进屋整理行李的时候才醒过来。 虽然它也不知道怎么一觉醒来就换了个地方,但小傢伙对新奇的东西向来充满好奇,根本也顾不得疑问,就抓着顾愠满院子疯跑起来了。 猹最近杂耍上瘾,又拉着黑龙和参看它练技术了。 今日它要挑战的是跳火圈,这个十分考验灵活度,叫上黑龙主要是防止操作失误把自己烧着了,关键时刻得靠黑龙的水球救命。 就是曾经一口把金龙喷没了的那个水球…… 「多功能」水球在院子里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花,猹也成功地把自己的毛烧成了一团黑,这才不甘不愿地暂时放弃了跳火圈。 就在这时,这个号称几十年没人住的宅子大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宴月月刚把三巨头的窝摆好,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院子里几个小傢伙在敲敲打打,走出来一看才发现不对。 「……是有人敲门了?」她困惑道,眼神掠过正在沮丧的猹以及凑在一起安慰它的另外两只,径直转向坐在院中躺椅上惬意仰望天空的钟离恪。 后者缓缓坐起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道:「谁跟你说敲门的一定是人?」 这话说得宴月月就没法接,她沖他翻了个白眼。 「甭管是什么,肯定是来找你的,你自己去解决。」 「好……夫人说了算。」躺椅上的人懒洋洋地收起摺扇站起身,往院门的方向挥了挥手,原本紧闭的大门就自动打开了,没一会儿,从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一团白绒绒的东西。 「请问……」那白绒绒的东西里发出细微又谨慎的声音,「钟离道长在吗?」 刚准备折回屋里继续收拾的宴月月脚步顿了下,转过头好奇地看着那团东西。 事实上,不止她,原本在疯玩的小顾愠和小凤凰也纷纷停下来,好奇地朝那白绒绒的东西看了过去,空明山三巨头也叠在一起看向它。 毕竟,哪怕是活了上千年的龙,也没见过会说话会走路的云。 白绒绒的东西既没有四肢也没有脑袋,乍一看的确像极了一朵云,但它可以行走,也可以发出声音,着实让人好奇它是个什么存在。 「哥哥,为什么这朵云可以说话?」小凤凰发出天真的询问。 顾愠显然也不清楚,小男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云成精了?」 「喂!」猹坐在黑龙头顶一点也不客气地沖那白绒绒道,「你是个什么啊?找我主人作甚?」 它刚被烧得一团黑,现在又对着这么一个雪白的糰子,内心多多少少有些不爽,口气便不太好,而听到这话的白绒绒似乎很害怕一般往后退了退,整个身子都颤了颤……看起来更像云了。 有点可爱……宴月月好奇地转回头来认真地盯着白绒绒,似乎在研究它到底是从哪里发出声音的。 比起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钟离恪明显就镇定许多,他坐回摇椅上展开摺扇,懒懒地看向白绒绒:「你是云罗吧,找我有事?」 听他这么说,宴月月才顿时恍然。 云罗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云罗城本地盛产的一种特殊的棉花,名为云罗棉。 据说这种棉花摸起来比羊绒还要柔软,而且韧性很强,用云罗棉织出来的布既结实又舒适,在阳光下还有些独特的光泽,因此被世人喜爱。 不过……「云罗不是棉花吗?它这是棉花成精了?」 闻言,钟离恪还没说话,那胆小的白绒绒就已经急了。 「我……我才不是妖!虽然我既会走又会说话,但我还是一朵善良乖巧的棉花!」 「噗……」这句式既视感有点强,宴月月忍不住轻笑出声,打趣道,「那善良乖巧的棉花,你找钟离恪有什么事?」 「啊对,我是来找钟离道长的!」云罗急忙道,「听说钟离道长法力高深,无所不能,我有重要的事情相求!」 「哦?」钟离恪不知何时端正了坐姿,好奇地瞧着云罗,「什么事?」 云罗一时没说话,众人只见这团白棉花上上下下跳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它犹豫的声音:「那个……钟离道长不在吗?」 钟离道长本人:「……我看起来不像道长?」 云罗不愧是老实乖巧的棉花,当即晃了晃身子道:「岚主说钟离道长虽然本领很大,却是个一眼看上去就很讨厌的傢伙……你看起来不讨厌啊?」 第159页 「哈哈哈!」宴月月顿时哈哈大笑,一时也不知是该同情钟离恪还是同情那位「岚主」了。 眼下这情况看起来,这位应该也是钟离恪的老熟人了,也不知道到底是遭受了钟离恪怎样的折磨,竟然给了这样的评价。 看她笑得这么开心,钟离恪原本的怒火也一下子熄灭了,他兴致缺缺地沖云罗挥了挥手道:「你所说的岚主本事大如天,你有事相求不如去求他了。」 「可是,我就是替岚主来求你的。」云罗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惹怒了要求的对象,声音一下子低落了很多,「前几日山里来了一群魔族,岚主为了救我们被他们打伤……」 「哦,」钟离恪一脸冷漠地开口,「那关我什么事?」 「可是岚主说过,这世上如果有人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一定非你莫属!」云罗一下子就急了,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现在岚主昏迷不醒,我只能来求你了!」 见它这样,宴月月一时也有些不忍心了,不过她向来不会擅自替别人做决定,便打算等云罗走后找钟离恪了解一下详情再说,结果就见钟离恪一改先前的冷漠,端坐起来兴致勃勃地看向云罗。 「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岚主昏迷不醒,我只能来求你了……」 「不对,上一句。」 「这世上如果有人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一定非你莫属?」云罗啜泣着疑问出声。 「对,就是这一句。」钟离恪忽然站起来,用一副「勉为其难」的语气嘆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责无旁贷了!不过话先说在前面,请我帮忙收费很贵的。」 宴月月:「……」 你责无旁贷个锤子! 第78章 精打细算钟离恪 云罗城四面环绕着茂密的树林, 这些树林天然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把云罗城包围在其中的森林,这片森林被称为云罗林, 云罗林的王就被称为「岚主」。 因为云罗纱很受修仙者的喜爱, 这个城镇时常会有些修仙者来往,云罗城内的百姓对于修仙者的出现也习以为常, 对于城外森林的妖兽也见怪不怪,自然也知道岚主的存在。 岚主带着妖兽们守卫着外围的森林, 城主带着城中百姓守护内城, 千百年来, 云罗城一直都维持着这样的和平。 云罗城存在了千百年, 城主换了好几代,不过岚主作为妖, 寿命自然要长一些,现今这个是第二任岚主。 岚主和妖王一样并非世袭制,是用能者居上的方式选出来的。也就是说, 现在的岚主正是森林里最厉害的妖兽。 诚然,偌大的森林, 不仅兽类可以成妖, 花草树木也可以。只是目前能称作妖的也只有几颗比较古老的树, 像云罗这种连四肢和脑袋都还生不出来的, 只能暂且叫作「灵」。 它是森林里最弱的生灵, 但因为它自身的价值以及乖巧可爱的性格, 它也是森林里其他妖类爱护的对象, 用一个现代的词来说,就是「团宠」。 正是因为有云罗灵的存在,云罗棉制作出来的云罗纱才有了那种独特的光泽, 所以这位团宠不仅是森林里大家爱护的对象,也是很多人想要争夺的对象。 森林里经常会闯入一些不怀好意之辈想要抢走它,每次都被强大的岚主击退了,因此在小云罗的心中,岚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它时常在岚主跟前这样说,每每这个时候岚主的表情就有些奇怪,像是高兴,又好像在跟谁赌气一般,口中也骂骂咧咧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它从岚主的口中知道了「钟离恪」这个名字。 这次岚主受伤昏迷,整个森林的妖兽群龙无首,大家整日愁眉相对不知如何是好,最终还是小云罗想起了钟离恪的名字。 它脑子不够用,也压根不记得岚主说过钟离恪已经离开云罗城很多年了,只一根筋地记住了钟离恪的宅院住址,就傻乎乎地摸了过来。 是巧合,也是岚主註定命不该绝,钟离恪竟然真的回来了。 「巧合得好像写话本一样……」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宴月月忍不住笑了笑。 《权御仙门》原着的剧情是从顾愠十几岁正式开始的,也就是说在顾愠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是剧本未补完的空白处。 就比如这个云罗城,其实原着里也只是提到了云罗纱,没有在云罗城留下过多笔墨,更没有什么云罗灵,岚主之类的,这会儿她对这个「新角色」还是充满好奇的。 因为不确定会遇到什么,他们此行没让吵闹的三巨头跟随,小顾愠和小凤凰也留在了院子里。钟离恪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掐算起来,一时没听清宴月月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他停下来问道。 「这位岚主是什么妖?」宴月月趁势问,好奇的大眼闪了闪,「森林之王,难道是老虎?」 「嗯……」钟离恪挑眉道,「很遗憾,这片森林里没有老虎,你觉得岚主会是什么?」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这句,宴月月一时有些脑抽地问道:「难道是猴子?」 「哈哈哈!」钟离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看得宴月月有些尴尬。 「我瞎猜的,所以岚主既不是老虎也不是猴子,会是什么?」 总不会是和无极秘境里一样,森林里也出了头狮子吧? 第160页 就在她继续脑洞大开的时候,原本在前面带路的云罗听到了这话,顿时转过身来,气哼哼地道:「岚主是这世上最兇悍强大的野猪!」 宴月月:「……」 失敬了,她刚好吃过很多这位岚主的「同宗」。 不过野猪为王……有点意料之内又有点情理之中,毕竟野猪在被驯化成家猪之前的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 虽然接受了这个设定,但宴月月还是有点想像不出一只野猪成了妖会是什么样子,难道会有着猪一样圆润的身材?或者像猪八戒一样保留了猪鼻子和猪耳朵? 这些奇怪的念头直到他们到达岚主修养的山洞,宴月月一眼就看到了草垛上正躺着的男人,忍不住张大了嘴。 「哇哦!」肌肉勐男! 岚主伤得很重,据说腹部有一个长长的刀口,这会儿他的肚子上缠着厚厚一层绷带,一张兽皮遮住了下半身。除此之外,他的其他部分都是暴露在外面的,一眼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以及完美的八块腹…… 咦? 「你干什么啊?」眼前忽然一黑,宴月月伸手拉下挡住她双眼的手,纳闷地看向钟离恪。 后者沉着脸一言不发,然后朝后伸手打了个响指,原本堆在草垛一旁的一张兽皮就自己飞向了昏迷的岚主,结结实实地把他的腹肌和手臂盖了起来。 「好了,现在你可以看了。」确定岚主现在只露出了一颗脑袋,钟离恪总算舒坦了。 亲眼见着他这波操作的宴月月忍了又忍,到底还是顾及岚主还是个伤患,并没有笑出声,不过说出口的话还是泄露出了一些笑意。 「其实我就是觉得新奇……我以为修仙者都更喜欢让自己看起来仙风道骨一些。」 当然,「仙风道骨」的真实意思早就被扭曲了。很多修道之人都近乎苛刻地想让自己的外形看起来再瘦一些,努力瘦成一把骨头,所以宴月月之前见过的绝大多数修仙者都很瘦削,眼下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外形看起来极具张力和爆发力的男人。 虽然,他是一只野猪妖。 「云烈在修炼成妖之前就是整个森林里最兇悍的野猪,成妖之后也一日不懈怠地锻鍊肢体,所以才练成现在这个样子。」听到宴月月的说法,钟离恪眼中的酸意少了一些,不过末了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 「事实证明根本这些花里花哨的东西都没用,外强中干。」 云烈是岚主的本名。 「你好像很了解岚主?」宴月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钟离恪嫌弃地看了一眼岚主躺着的草垛,随手变出一把椅子来坐在一旁,一边低头查看云烈的情况一边将他和云烈的「恩怨」娓娓道来。 说起钟离恪和岚主的结识,还是在五十年前,他第一次踏入云罗城的时候。 那时钟离恪正在四处游歷,也喜欢收集一些稀有的宝贝,来到云罗城自然是要来云罗林探查一番的,然后就在林中偶然遇到了变回原形在锻鍊肢体的云烈。 云烈以为钟离恪是外来的偷猎者,而钟离恪则把云烈看成了当天的午餐,仅仅对视了一眼以后,双方都开始动起了手。 岚主虽然是整片森林里最强大的妖兽,却也绝不是钟离恪的对手,很快就呈现败相。 不过云烈倔强不服输,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坚决对战到底的精神「打动」了钟离恪,最终他放过了云烈,然后在森林里搜颳了一番奇珍异宝,扬长而去。 他这一搜,云罗林直到五十年后的现在才勉强恢復了昔日的灵气和荣光,这也是为什么岚主一直对他耿耿于怀。 以上这些,云罗灵是不知道的,它只是一朵刚生出灵性不到十年的棉花罢了,自然不知道五十年前的旧事。 不过它其实也并不太关心过去的事,毕竟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先别说那些了,钟离道长,岚主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可以醒?」 「哦,没得救了。」钟离恪站起身收回自己带来的椅子,随意道。 「什么?!」云罗震惊地瞪大……变成了更大的一朵棉花,声音也很快带了哭意,「你说岚主他……呜呜……」 见状,宴月月忍不住皱眉看向钟离恪:「你认真的?」 钟离恪一本正经地开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的伤口是被魔域的瘴气所伤,这瘴气带有剧毒,唯有生在魔域深处的枯残花的花汁才可以解。」 「那就去魔域找枯残花!」云罗立即又高兴地弹了一下,「我马上出去告诉它们……」 「问题就在于,现在魔域四分五裂,不同的魔王各占一块地盘,这枯残花恰好归属在……」说到这里,钟离恪略沉吟了一下,「新的魔尊的地盘。」 听到「魔尊」,即便云罗对魔族了解不深,也意识到了这难度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像,顿时又急了。 「那……那怎么办?钟离道长,求求你救救岚主!无论你要什么都可以!」 白云在空中弹来弹去,忽大忽小,稚嫩的嗓音充满哀求,听得宴月月有些不忍心了。 想到云烈还要肩负守护这篇森林的重任,她其实也比较倾向于要救人,不过因为她对魔域一点都不了解,自然不会冒然夸下海口,只下意识地看向正在沉思的钟离恪。 「帮忙这件事好说,」钟离恪慢悠悠地开口,「不过我先前也说了,找我帮忙是要付费的,这次我来云罗城刚好有些东西想要……」 第161页 说到这里,他竟然当真摸出一张纸条来展开,宴月月随意瞥了一眼。 只见那纸条上详细地列出了一堆这个森林里独有的天材地宝,这个一点不吃亏的人甚至精确地算到了哪些宝贝已经重新长出来了,连数量都算得好好的…… 某种意义上,也很……厉害? 云罗「看」到这清单也倒抽了一口气,不过它也心知岚主才是最重要的,便应下了钟离恪的要求,甚至当场就拿清单出去交给外面守卫的妖兽吩咐它们去准备了。 「好了,东西很快就可以送来了,钟离道长打算什么时候去魔域?」 「为什么要去魔域?」钟离恪挑眉,一脸「纳闷」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緻的白瓷瓶,缓缓道,「枯残花的花汁就在这里。」 云罗:「……」 宴月月:「……」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在丙字院的时候,钟离恪某次回来的时候好像说过,他去了一趟魔域,觉得原来的魔尊不太好,就帮他们换了个。 所以……他和新任魔尊是认识的?枯残花汁显然也早就在他身上了,他磨蹭这么半天,就为了坑人家森林里的宝贝? 好傢伙,这一招空手套白猪,实在……不愧是钟离恪啊! 第79章 钟离恪果然是程式设计师穿越来…… 枯残花汁的效果立竿见影, 钟离恪把那一瓶药水都餵给岚主以后没多久,昏迷了十几日的岚主就悠悠转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坐在一旁的钟离恪,云烈愣了好大一会儿, 还以为自己尚在噩梦中, 好在雪白一团的云罗很快冲进他怀里,他这才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岚主抱住在怀里乱蹭的云罗, 皱眉看着钟离恪,脸上写满不悦。 「岚主, 是他救了你。」云罗急忙出声道, 「你昏迷十几天了, 我实在没办法了……」 云罗本来就不聪明, 话多起来就更是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岚主毕竟很了解它, 没一会儿就从云罗的话里听出事情经过,也知道了钟离恪又来洗劫云罗林了。 云烈:「……钟离恪,你该不会是算好了时间来的吧?」 云烈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这片森林, 也一直是森林里的最强者,当初输出钟离恪是他一生唯一一次败北, 因此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 每每想起钟离恪当初熟门熟路指点他去取那些天材地宝的样子, 他就总怀疑这人一开始就是冲着那些东西来的。现在再看五十年后这傢伙又来要一模一样的东西, 而且其中好几样是最近才恢復生机重新长出来的, 他就更加确认了…… 「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钟离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打伤你的不是我, 你技不如人被我救了也是事实——难道你想赖帐?」 「怎么会?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云烈有着和他身材一样耿直重义气的性子,尽管他心里也觉得那些宝贝就这么便宜了钟离恪很可惜,但云罗已经替自己做出了承诺, 他绝不会出尔反尔。 「不过……那些打伤我的魔族好像也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里面有一些已经被他们得手,那些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大概是败给魔族让他觉得很沮丧,云烈的语气听起来很懊恼。 云烈怀里的云罗也感受到了这股情绪,白绒绒的一团微微弹起来蹭了蹭云烈的脸,似乎是想要安抚他。 这一蹭把云烈身上盖着的兽皮蹭脱落了,又露出云烈爆发的肌肉,宴月月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忽然闪过一团模煳的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再去看,眼中所见的云烈仿佛被人工打了马赛克一般,除了一颗头,脖子往下全部煳成了一片。 宴月月:「……」 钟离恪果然是程式设计师穿越来的吧?! 顶着这种马赛克画面,哪怕岚主五官很俊郎也没法引起宴月月的关注了,但她又不想做出什么失礼的表现,便别过头随意四处打量起来。 岚主的洞穴看起来比当初秘境里那位火王的宫殿档次低了不是一点两点,不过倒很符合岚主的身份……野猪嘛。 野猪的巢穴不需要太多冗杂的东西,只要有个睡觉的窝就好了,简单朴素得完全不像是一方森林之主。 宴月月看着眼前过于原始的山洞,忍不住同情起这位岚主了。 这么个单纯的野猪,也难怪当年和现在都被钟离恪耍得团团转…… 「来的是谁?」钟离恪好像对岚主的遭遇颇有兴趣,又把那椅子拿了出来坐下来,认真追问道,「他们带走了什么,还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在魔族是什么身份,但我听着他们都叫领头的那个魔族什么护法,还说他们要带走的东西是魔尊需要的……」 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钟离恪却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朝云烈道:「他们带走的是不是卜桂子,子夜草……和化生莲?」 「就是这些……你怎么会知道?」云烈惊讶地开口。 因为他主要就是来拿这些东西的…… 钟离恪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他也不打算与什么都不知道的岚主多说,没聊几句就找藉口拉着宴月月告别了。 临走时他倒是难得良心一次,说既然东西已经没了他就不需要了,过五十年后再来一次。 五十年后再来……这是人话吗? 尽管心中忍不住这样吐槽,不过宴月月也惦记着钟离恪刚才的脸色,待两人走出岚主洞穴以后,她忍不住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第162页 「怎么了?那几样东西有什么作用吗?」 「我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钟离恪皱起眉,「在魔族的魔医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偏方,据说那个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那方子里其中有几样药就是我刚才说的东西。」 「你确定吗……卜桂子和子夜草我好像在一些丹药方子里见到过。」宴月月对药草研究不算多,但也隐约听过这两个名字。 「卜桂子和子夜草的确是很多上等丹药里需要的药材,但是化生莲是有剧毒的,这个名字也是有『向死而生』之意。事实上,我当年也是无意中发现它的,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那个偏方里编造的一种不存在的东西。」 化生莲五十年才开一次花,钟离恪当时来的时机恰好,这次也是算好了时间过来的,却没想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所以你当初带走了化生莲?用来做什么了?」宴月月忍不住问。 「我把它带给了司曜前,那傢伙拿来做了几样毒,他说这东西的毒性是他生平所见最勐烈的,所以我根本不相信这东西可以让死人復生……把活人搞死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听到这里,宴月月总算懂了,但好像又有些想不通。 「那魔尊要这个应该是要做毒吧……还是他想要復活什么死去的亲人或者爱人?」 「云烈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魔族的招式里本来就自带瘴毒,他们不需要大费周章再去造什么药出来。至于復活爱人……那傢伙真的疯了?」钟离恪喃喃道。 「所以这个魔尊就是你当初『帮忙』换的那个吗?他是你的朋友?」难得见他这副为谁发愁的样子,宴月月正好问出心中疑惑。 听她问起这个,钟离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是他,不过他不是我的朋友,这辈子都不会是。」 「啊?为什么?」 「因为他姓顾。」钟离恪面带不屑地说。 宴月月:「……」 好吧,这理由的确很站得住。 这个时候,宴月月还单纯地以为这个魔尊只是倒霉和顾清芳有一样的姓氏罢了,直到她和钟离恪回到院子,发现几个小傢伙都不见了,带走他们的人留了一封信让他们去魔域「做客」。 落款是:顾天枢。 这似曾相识的名字风格……魔尊是顾清芳的儿子? 大概是一回生两回熟,对于小傢伙们被抓,宴月月已经不太那么着急了——当然主要是她发现破月和斩云都不在,显然都这两个隐形「人口」经过上次的教训后也知道跟上去了,宴月月还在院墙上发现了破月留下的暗号,所以这次她显得淡定了许多,不过到底还是没敢耽搁,立刻马不停蹄地又往魔域赶路。 去魔域的路上,她才抽空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不是说顾天枢和顾清芳早就划开界限,相看两相厌了吗?为什么他会成为魔尊?」她记得顾清芳眼下就在魔域啊。 「他为什么不能成为魔尊?」钟离恪略有些嘲讽地嗤笑道,「他的父亲就是上一任的魔尊,不过他爹和他娘是一样的货色……哦不对,魔尊不需要自己生孩子,有的是女人给他生,所以他的孩子比顾清芳的还要多,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的地步。」 顾清芳当初生下顾天枢是为了加强与魔尊的合作关系,然而魔尊压根不在意这个儿子,只当顾清芳是一场风流韵事,顾清芳自然很失望。 再加上顾天枢小时候性子孤僻古怪,天赋又不显,顾清芳眼看这孩子不讨喜又没能力,就把他扔回魔域了。 魔尊一百多个子女,自幼争权夺利互相欺压,顾天枢一个孩子歷尽艰难才能顺利长大,后来又经歷了不少磨难才逐渐显露出天赋本领来。 当初顾清芳从天地无极宗狼狈退出来的时候,因为带了不少宝贝给魔尊,魔尊才答应让她进入魔域给她一定的地位,而那是顾天枢已经是最受魔尊重用的儿子了。 顾清芳自然是很懊悔的,还想了不少办法要和这个儿子打好关系,然而顾天枢压根不吃她那一套。 宴月月听着听着,总觉得这顾天枢仿佛拿了修真小说男主或者男反派的剧本,悽惨的身世,爹不疼娘不爱的童年,自幼被人欺压,后来机缘巧合成功逆袭,让当初都看不上他的人要反过来讨好他…… 妥妥地打脸爽文预定啊! 「然后呢?」她好奇地问,「前任魔尊觉得他是合格的继承人,把位置传给他了?」 听到她这么问,钟离恪忽然转过头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挑眉道:「魔尊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凭白把位置传给儿子?」 「那顾天枢是怎么……」 「杀了他爹,位置不就空出来了?」钟离恪淡淡地开口,「我当初就是在这件小事上帮了他的忙,说起来,他还欠我个人情,所以应该不会对两个小傢伙怎么样的。」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可你管这叫「小事」? 第80章 谢邀,不了。 自从罗剎族消亡以后, 魔族就陷入了常年内斗之中,过了很多年也没抉出个真正让所有魔族都服气的新王出来,只有几个颇有能耐的魔族各占领一方城池自立为王。 顾天枢的生父申屠朽也是其中一个。 不过他也算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 花了不少时间逐渐把其他几个城池攻克了下来, 成为了继罗剎族垄断魔尊之位后的第一个「平民」魔尊。 第163页 这位「平民」魔尊却很不满意这个称号,甚至可以说对血统上远高于自己的罗剎一族深恶痛绝。 因为这份执念, 他成为魔尊以后,时常派手下去寻找那些隐藏起来的罗剎一族, 找到了以后就会用很残忍的手段杀了他们。 罗剎一族统领魔域多年, 有不少忠实拥护, 这些人自然对魔尊发起了抗议, 却立刻遭到了极为血腥的镇压,从此再也没有谁敢反对这位魔尊。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不仅如此, 这位暴君和顾清芳一样沉迷于制造自己血脉的延续,找了许多不同种族的女子给他生孩子。 然而这些有着魔尊血脉的孩子并不能在魔域受到什么优待,魔域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能否活下来, 能否变强大,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只有真正活下来, 凭藉自己的本事走到魔尊面前的子女才能得到认可。顾天枢当年被顾清芳抛弃在魔域后也是经歷了非人的磨难才有了如今的本领, 然而他对于魔尊来说也不过是个好用的工具罢了。 可以说, 魔尊骨子里和顾清芳是一样的人, 也无怪当年顾清芳被辰元彻底抛弃后第一个就瞄上了他。 「听起来这个魔尊很厉害,那……你和顾天枢是怎么杀了他的?」听到这里,宴月月忍不住问。 「暴君的□□太久了, 而且他的子女里就有很多对他抱有仇恨的。这些人各自有自己的本事,早就悄悄将整个魔域划分出了不同的派系。申屠朽高高在上,自以为没有人敢反抗他,只顾着享乐和暴虐,最终被人联合推翻了……就像当初就是他出卖了最后一任罗剎王,导致罗剎一族尽灭。」 宴月月惊讶地瞪大眼:「你的意思是,当初罗剎一族被灭,是他引起来的?」 钟离恪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随后将那段不为人知的魔族歷史缓缓道来。 这是一个卑劣的小人推翻一个王朝自己上位的故事。 那时申屠朽是魔域的大将军,却对罗剎王十分不服。他总觉得自己能力更强,不甘心屈尊于罗剎的血脉之下。 然而心中再不服,他也的确不是罗剎的对手,最终他卑劣地出卖了罗剎王,引来正道联盟大举进攻魔域,才重创了罗剎王族。 罗剎王族从此成为了魔域歷史上的一个记录,而申屠朽却在这场混乱中浑水摸鱼,成为最大的赢家。 然后时隔多年,他被自己的子女联合推翻了。 顾天枢和另外几个比较强大的魔尊子女一同推翻了魔尊以后,原本的魔尊之位就落在了最强的顾天枢身上。 不过这几位对顾天枢也并不怎么服气,或者说不愿再像以前一样处处受人管制,便将魔域各自划分了一块,占地为王去了。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国演义》诚不欺我呀!」听了魔域这段浩浩荡荡的歷史,宴月月忍不住感慨道。 「《三国演义》是什么?话本子?」钟离恪好奇道。 「是很厉害的话本子!」宴月月想不到别的什么词,但又不愿名着落入低俗,只好加强语气道,「是名家着作……总之很厉害的!」 大概是难得见她这般词穷,钟离恪忍不住有些失笑,随即道:「这话说得很好,不愧是名家着作。」 不知道什么,好好的一句称赞的话,从钟离恪口中说出来就总多了点阴阳怪气的味儿。不过宴月月不想在这个话题浪费时间,便又问道:「不是说顾天枢很讨厌顾清芳吗?为什么当了魔尊还不赶走她?」 「因为顾清芳不在顾天枢管辖地……」钟离恪嘲讽地扬起唇角,「她心知肚明,顾天枢当了魔尊以后没她好日子,当初她还给顾天枢使了不少绊子。后来眼看顾天枢赢了,她就急忙灰熘熘躲在顾天枢管不到的地方去了。」 至于那位魔王为什么就愿意收留她……那就要「归功于」顾清芳能生了。 这位魔王叫申屠圭,算是个小有本事的,不过眼光有点不好,看上了顾摇光。 「顾摇光?」宴月月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她记得顾清芳的儿女里只有前面几个是有名字的,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的话,顾摇光岂不就是……「哦,就是那个传闻中很喜欢你的顾八啊。」 钟离恪求生欲很强,闻言立刻摇头:「没有的事,我没听说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抵达了魔域入口,宴月月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个世界设定的魔域和凡间属于两个平行空间,魔域在凡间不同的地方有一些入口,而这些入口也分别同往魔域不同的地方,宴月月和钟离恪眼下到的就是通往顾天枢地盘的入口——一片悬崖下的瀑布。 「穿过瀑布的水流就是魔域了。」钟离恪一边说一边伸手揽住宴月月的腰,正要往里飞,那瀑布却在他们面前直接断裂开来。 水流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隔开了一样,完美露出一条宽敞的大道,从大道里缓缓走出一个一身红衣,半边脸上带着一个银质面具的男子。 「钟离恪,本尊等你很久了。」 低沉的声音,意料之中还挺好听……果然是拿了大反派剧本的人! 这是宴月月第一次见到顾天枢,这人的外表就是各类虚构设定里魔尊标配的那种邪肆俊美的样子,半边脸上的面具就差在上面写上「我有故事」了。 第164页 「孩子们呢?」钟离恪对姓顾的所有的忍耐都给了顾愠一个人,面对顾天枢的时候依然没好气的,「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来?」 「说得好像我发了邀请你就会来一样。」顾天枢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不愿与姓顾的打交道,却又养着顾辰的儿子。本尊只是好奇他是什么样的小崽子,就请他来做个客,再说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侄子,做叔叔的,想见侄子一面都不行吗?」 「我说不行你不是也见了?嗤,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把孩子们先放了,我再听听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破事。」 喂喂…… 眼看钟离恪三言两句嘲讽又拉满了,宴月月嘴角抽了抽,有些担心惹恼顾天枢他会对两个孩子不利。 然而顾天枢高冷的外表下似乎有着意外的好脾气,听到钟离恪这么说也只是笑意收敛了一下,认真地回道:「他在本尊府上做客,二位跟我来就能见到他了。」 说完他自顾转身往里走,宴月月下意识地看向钟离恪,后者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跟了上去。 魔尊亲自迎接就是够牌面,宴月月被钟离恪带着抵达魔域的时候,两边早已经站满了恭敬跪在一旁的魔族。 「恭迎魔尊!」魔族们齐刷刷地喊道。 这浮夸的喊话,确定不是在拍修真电视剧? 内心带着这样的吐槽,宴月月一时也忘记自己还被钟离恪揽着腰,目光四处搜寻起顾愠和小凤凰来。 「娘亲!」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殿中传来,宴月月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小凤凰一边喊着「娘亲」一边朝这边飞过来。 「夕夕!」宴月月随手把钟离恪的手从自己腰上扯下来,顺便把他往外推了推,径直走过去接住冲过来的小傢伙,紧张地对它上下检查起来。 突然被嫌弃的钟离恪呆了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那对母女的注意,然而宴月月压根没注意到他,确定小凤凰完好后就立刻又紧张地追问「你哥呢」。 「咳……」 「别费劲了。」一旁的顾天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女人都是这样的,有了孩子以后就看不到男人了。」 这副过来人的语气终于成功地引来钟离恪的眼神,这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天枢,随后用一种认真的,十分睥睨的语气道:「那是你,我夫人心里当然还是我最重……」 「钟离恪!」宴月月抱着小凤凰忽然转过头来,怒道,「你不是说顾天枢不会对孩子怎么样的吗?为什么夕夕说哥哥被抢走了?」 刚吹完牛就被打脸的钟离恪面上一怔,立刻转头看向顾天枢:「你把他带去哪了?」 顾天枢也愣了一下不过还不待他说话,听到宴月月声音的顾愠就从内殿跑了出来。 「娘亲!」六七岁的男孩一边跑,怀里还抱着个东西,等他凑近了,宴月月才看清楚他怀里抱着个……婴儿。 小婴儿有着白嫩的皮肤,乌黑的发,还有一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血红双眸,但那双眼眸却写满纯真。 「这是……」宴月月惊讶地看向顾愠。 「这是我的弟弟。」小顾愠偏着头,认真地解释道,「是我的叔叔的儿子,所以是弟弟没错吧?」 澄澈的红眸里映出宴月月的模样,小傢伙欢喜地「咯咯」笑了起来,甚至还努力伸出小爪子想要去触碰宴月月。 「娘亲!就是这个软趴趴的小东西抢走了哥哥!」小凤凰趴在宴月月肩头很不开心地告起了状,「哥哥自从有了弟弟都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哼!」 原来夕夕说的抢走是这个意思…… 「夕夕,我没有不要你,是弟弟更小,需要照顾嘛!」小顾愠急忙安抚吃醋的小凤凰。 夕夕站在宴月月肩头不悦地转过头,只留了个屁股对着顾愠,顾愠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无奈来。 这份无奈也清晰地传给了怀里的小傢伙,不过他显然无法对哥哥的愁死感同身受,甚至还「嘻嘻」笑了起来。 「果然传言没错,你夫人很受孩子喜欢,我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顾天枢站在一旁,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顾天枢,你什么意思?」钟离恪敏感地察觉到不妙,眼眸危险地眯起。 顾天枢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郑重酝酿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那个……你们介不介意再多养一个孩子?」 钟离恪:「……」 谢邀,不了。 第81章 「然后呢?你对我这个战利…… 小婴儿虽然是顾天枢的儿子, 却不姓顾。 顾天枢虽然也讨厌姓顾,但他更讨厌申屠,就懒得给自己改名字了, 不过他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延续顾清芳的姓氏, 所以儿子随了母姓。 小傢伙名字叫钟离昭,在血缘上来说, 算是钟离恪的远房外甥——他的外祖母钟离翎和钟离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都是当年最后一任罗剎王的女儿。 当年申屠朽成为魔尊之后, 在整个魔族内对罗剎一族进行了彻底的清洗, 所以很多罗剎都逃离出了魔域, 比如钟离羽。 然而魔域内还有不少罗剎并没有来得及逃开, 钟离翎便是其中之一,之所以能逃过一轮又一轮的清洗, 是因为她有一样极为独特的能力——造梦之术。 第165页 「造梦?」听到这里,宴月月忍不住疑惑道,「是让人做噩梦的能力?」 听起来是一种好像很厉害, 但花里花哨没什么杀伤力的能力…… 钟离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难得认真地纠正道:「这个能力最可怕的地方在于, 她可以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篡改你的记忆, 哪怕你偶然想起来真实的记忆, 也会以为那只是梦中发生的事情, 这才是『造梦』这个名字的由来。」 钟离翎的丈夫原本就是罗剎王族的拥护, 在那场罗剎族覆灭的战斗中早已牺牲。钟离翎独自一人, 就是用这种能力一次次骗走了申屠朽派来的手下, 艰难地生下了唯一的女儿钟离颜——也就是钟离昭的生母。 不过罗剎一族延续血脉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事,钟离翎也和当初的钟离羽一样,将自己大部分的灵力都传给了女儿, 后来渐渐衰竭,没能等到女儿长大就离世了。 钟离昭身为一个罗剎,生活在一个谈罗剎色变的魔域,虽然继承了母亲的能力,但她的造梦术尚未精准,时灵时不灵的,常常为了逃命把自己弄得很狼狈。 直到她遇到了顾天枢。 那时顾天枢奉申屠朽的命令去搜寻罗剎遗孤,钟离颜的造梦术又恰好失灵被顾天枢发现,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顾天枢明明识破了她的造梦术,却也假装自己中了,就这样放她走了。 后来又凑巧遇到几次,顾天枢无一例外都放走了她,钟离颜这才发现这位魔尊之子好似和他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同。 大概是笃定了顾天枢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她后来甚至会故意在他面前露出破绽,闲暇时候也喜欢跟在他身后给他添一些乱子,偶尔也会好心地帮他击退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魔族。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孤独寂寞的灵魂就这样相互吸引,最终在这绝望看不见天日的魔族里拥抱住了对方。 钟离昭的「昭」字,就是他们对未来最美好的期盼。 「原来你的名字还有这么美好的寓意。」宴月月低下头伸手握住了小傢伙的手掌,眼看钟离昭纯洁无垢的眼眸里直愣愣地映出了自己的样子,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顾愠小时候,忍不住会心一笑。 自从钟离羽之后,宴月月这是第二次听到罗剎女子的爱情故事了。 不同于钟离恪父母那种跨越种族至死不渝的爱,顾天枢和钟离颜这样相互救赎相互治癒的故事也依然十分动人,同样能让人感觉到爱情的伟大与神奇。 「那后来呢?这孩子的母亲在哪?」她把手指塞进小孩紧握的小手里,一边抬头四顾找人,余光却瞥见顾天枢的脸色蓦地黯淡下来。 宴月月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顾天枢派人去天罗林,带走了几样药草,而钟离恪说那些药草是用来把人起死回生的…… 难道钟离颜……已经不在了? 顾天枢没有说话,那沉重悲痛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什么,宴月月一时有些歉疚,正要开口道歉,一旁的钟离恪却先开口了。 「她那时刚生完孩子,为了对付申屠朽,强行催动造梦术,最后虽然捆住了申屠朽,她自己也被困了进去,直到现在还没醒。」 听到没死,宴月月顿时松了口气,心想总算姓钟离的女子能有个好结局,然后又听到钟离恪的声音。 「虽然看着没死,但造梦术本来就是她独一无二的能力,除了她以外无人可解,所以……」 所以她虽然活着,但也不过是一具躺在那里的植物人罢了。 比毫无思考的植物人更糟糕的是,她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噩梦里。 钟离羽如果只是单纯躺在那里,顾天枢也不会这么疯魔了,但她在睡梦中总是时不时地发出一些悲鸣,有时又大喊着救命。 顾天枢枉为魔尊却也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除了心疼之外别无他法,最后也不知听从了谁的建议,想要杀了钟离羽然后再用传说里的那个药把她復活。 听到这里的宴月月嘴角抽了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顾天枢。 你当你这是西幻文呢?復活术随便学? 「我看你是脑子……」 「脑子被顾清芳踢了吧?」 宴月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钟离恪。 这人仿佛没看到顾天枢又纠结又茫然的艰难表情,自顾痛快地骂了起来:「她还没死,你若是真当她死了也罢了,可你现在要做的是亲手断了她的生机……你确定你下得去手?」 他说到这里,顾天枢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宴月月悄悄地给了钟离恪一个眼神示意他收着点,他点点头一副理解了的样子。 然后道:「反正我绝对不会,哪怕我失去记忆忘记了月月,也绝对不会捨得对她下手。」 宴月月无语望苍天。 这是你秀求生欲的时候吗? 然而神奇的是,钟离恪说完这话以后,他的头顶忽然冒出了一个宴月月从来没看到过的表情包——或者说「砖家」的表情库里第一次出现了新的表情:一个黄豆小人举起了一个迎风招展的小旗子,上面竟然还是洋气的英文字母「g」! 啊这……怎么忽然有点不详的感觉? 事实证明,钟离恪会骗人,顾愠偶尔也会撒一些小慌,但唯有砖家,是从不会欺骗宴月月的。 第166页 因为就在宴月月纠结这个「g」到底是什么意思的下一刻,她怀里的孩子忽然发出诡异的笑声。 怎么说呢,同样的孩子的笑声,只是一两下轻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孩子天真可爱,但如果这孩子持续不断笑得这样天真可爱……那就不太天真也不太可爱了啊。 「不好!」 意识逐渐昏沉的时候,宴月月听到钟离恪的声音,她迷迷煳煳地,隐约听到顾天枢焦急地说「是造梦术,昭儿太小根本控制不住」,她这才恍然。 小傢伙继承了母亲的能力,似乎比其母更胜一筹,但他自己还无法控制……也就是说,她现在要进入这孩子制造出来的虚假记忆里了? 这下宴月月也不得不暗叫糟糕了,但钟离昭的笑声实在太洗脑了,她只觉得头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浑身失去力气,彻底陷入黑暗。 ——「喂,醒醒!」 宴月月是被一阵粗鲁的声音吵醒的,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所见正是魔域标准的一片荒芜,她晃了晃混乱的大脑,想起自己陷入昏暗前发生的事情……咦?她好像没失忆,也没有什么虚假的记忆? 难道是钟离昭年纪太小,造梦术还不灵? 就在她乐观地这样想着的时候,下一刻,她就忽然不受控制地被拉去前方,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锁链锁了起来……这锁链还挺眼熟,不就是钟离恪随身携带的那个法器? 「钟离恪,你在搞什……」她抬起头,不满地看向锁链另一头的人,然而刚接触到对方她就愣住了。 哪怕是第一次遇到钟离恪的时候,她也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这种表情。冰冷默然,看着她时毫无波动,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大概是听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那双冰冷的眼眸动了动,却也只是微微动了下手指,锁链带着她又往他跟前凑了凑,高座上的俊美少年微微低下头,略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本座还以为那帮傢伙是看美貌选中了你,原来你更出众的是胆子。」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认真地打量着她的样子,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瓷器,语气却似乎有些玩味,「上一个敢直唿本座名字的人,你知道他坟头草多高了吗?」 好……好一个中二病! 宴月月瞪大眼,嘆为观止地看着眼前这个全新的,也似乎完全不认识自己的钟离恪。 她努力攥紧拳头,不断在内心劝告自己「别生气别生气」才忍住不揍他,但到底还是不愿如他所愿,听到这话立刻「惊讶」道:「什么?你杀人还给修坟的?那麻烦给我坟头种一点绣球花,如果还有西瓜就更好了,谢谢。」 钟离恪怔住,握住她下巴的手指也不自觉松开,他的眼神终于不再那么平静无波,只是这会儿多半有些在看疯子的意思。 「你当真不怕死?」 「我当然怕啊,但既然都落到你手里了,再谈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宴月月干脆坐在地上,摆出一副要畅谈的架势,「反正我也跑不了,你把锁链收了吧,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互相砍对方一刀呢?」 钟离恪冰冷的眼神逐渐变为迷茫,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是古怪,不按常理出牌,行事仿佛一个疯子,但他却怪异地并不讨厌,甚至觉得她…… 「有趣。」大概是人生第一次说出这个词,他说这话时心里还愣了一下,但嘴巴却是很诚实的,甚至堪称熟练的,「本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女人……」 他甚至一边说一边收起了锁链,宴月月总算获得了自由,也懒得搭理他那些有趣什么的话,只四顾环绕了一下,当真闲聊了起来。 「这是哪儿啊?」 「罗剎殿……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钟离恪狐疑地问。 「哦,我记性不好,还真不记得了。」她抬头看着他,写满求知慾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所以我为什么在这里?还这样……被你捆着?」 「……你师父带着一群正道联盟的人来围剿本座,最后落败,为了求本座饶他一命,他们把你送给了本座。」 哇哦,听起来好狗血! 宴月月一时来了兴趣,立刻又追问道:「然后呢?你对我这个战利品还满意吗?」 钟离恪看着女人兴高采烈的模样,一时陷入了茫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觉得这女人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傻子,偶尔还带着那么点怜悯的意思。 很不爽,但不知为何,自己竟然不捨得杀她。 第82章 难道本座最近太善良了没人…… 身为战败后被送来的战利品, 宴月月本来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黑暗血腥的刑罚之类的,再不济也得来个小黑屋套餐。 她都想好了, 若是钟离恪真打了她, 等醒来以后她要加倍揍回去,而且必须是钟离恪站着不动被揍那种。 如果关了小黑屋那就更好说了, 最起码得一两年不许他上床。 打算是这样打算的,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狗男人拿了反派人设也照样不按常理出牌——他既没关她也没叫人打她, 而是……把一个孩子塞给了他。 熟悉的, 稍早之前她刚见过的那个小崽子, 也是本次梦境事件的罪魁祸首——有着罗剎族标志血红色眼眸的钟离昭。 钟离昭原本被抱出来的时候是哇哇大哭的, 直到钟离恪不耐烦地把他塞到宴月月怀里,他这才停止了哭泣。 第167页 小傢伙瞪大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宴月月, 和先前一样又伸出小爪子想要摸她的脸,让宴月月一瞬间有种盗梦空间的错觉。 不过她等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还在这第一层梦境里, 不免嘆了口气,余光瞥见钟离恪正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己, 她心头的火「蹭」地一下又上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悦地看着钟离恪。 「这小崽子的爹娘正在忙着互相捅对方一刀, 没人管他, 本座看他有趣, 就偷出来了。」钟离恪一脸理直气壮地说, 「可他整日哭得很烦, 本座又没养过孩子。你怎么说也是个女的, 应该有办法对付他吧?」 什么叫「怎么说也是个女的」? 宴月月默默在心中掏出小本本记录下钟离恪这句欠揍的话,然后才呵呵笑道:「罗剎王刚才还想杀了我,现在又让我帮忙看孩子?」 言下之意:你得罪了我, 还想让我替你办事? 钟离恪闻言眉头一皱:「本座今日心情好不想杀生,特意给你留一个活命的机会,你竟然不想要?」 「对,不要。」宴月月倔强且头铁地开口,「万一我给你做了事,结果你还是要杀我,那我不是被你利用到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我现在就去死。」 这女人……钟离恪挑眉:「风云阁的弟子都像你这般伶牙俐齿?」 宴月月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倒也不必如此夸奖我。」 毕竟这都是跟你学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坑了自己的钟离恪面色一滞,再一次开始纳闷,明明这个女人每次一开口都惹得他眉头直跳,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没有办法对她产生一点杀意。 「喏,还给你。」看他不接话了,宴月月伸手把怀里的小孩子递了回去,钟离恪猝不及防,本能反应伸手接了过来。 然后喜闻乐见地,钟离昭一到他怀里就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女人,你……」钟离恪头大地看向宴月月,正想让她把孩子接回去,却忽然感到手中一阵湿热…… 「哦,他尿了。」拥有丰富带孩子经验的宴月月面色波澜不惊地说。 钟离恪:「……」 他到底为什么要偷别人的孩子? 关于这一点,不止罗剎王自己,他的手下已经疑惑有一阵子了。 甚至这些手下私下里已经在开盘赌他们的主子是不是单身太久,想找个伴儿生个娃,但是鑑于没人敢嫁他,更没人给他生孩子,所以他就去偷了别人家现成的。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瞒着罗剎王进行的,罗剎王最近被自己抢来的孩子吵得头疼,一时也没去关注手下都在忙活什么。 钟离昭还在哭,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做了一件多么找死的事,甚至比刚才哭得更凶了,钟离恪的怒火也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 宴月月终于看不过去,朝他伸出了手:「算了算了,我来吧。」 这话一出,钟离恪动作利索地把孩子扔给了她,扔完以后才不自觉陷入沉思:我为什么要听这个女人的话? 不同于钟离恪的后知后觉,钟离昭天生就极擅长看人下菜,一到宴月月手里立刻就老实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尿在钟离恪手上让他很得意,他甚至「咯咯」笑了起来。 宴月月正在帮他整理尿湿的襁褓,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无奈一笑。 「小傢伙,尿在坏人手上很得意是不?」她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小傢伙又是「嘻嘻」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在附和她的话。 在一旁听着这一大一小旁若无人数落自己的钟离恪:「……」 怎么这大的小的都不怕死?难道本座最近太善良了没人怕了? 就在罗剎王陷入这种奇怪思绪的时候,门外传来手下来报的声音,他挥挥手让手下直接进来。 宴月月刚好给钟离昭整理好的尿布,抱着孩子从一旁侧殿出来,和正走进来的人碰了个正着。 来人一袭华贵黑衣,身材颇为健硕,五官英挺,看起来少了些温和但颇有些侠义范儿——就,很像影视剧里常出现的,耿直讲义气的那种大侠。 瞧着意外地像是一个正派人物……尽管宴月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张脸,却不知为何觉得这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大概是她盯着这人看太久了,这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这「对视」落在钟离恪眼里就变了味道,他不悦地皱眉打断自己的属下。 「你来有什么事?」 这声音立刻惊醒了还在和宴月月「缠绵对视」的手下,这人立即低下头恭敬地拱手道:「属下黑垣,参见罗剎王殿下!」 宴月月抱着钟离昭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哦哦,原来是黑垣……「等等?!你是小黑?」 她太震惊了,不管是黑龙人类的样子还是黑垣对钟离恪这般毕恭毕敬的态度,都太超乎她的想像,一时忍不住就喊了出来,然后场内的两个人立刻都朝她看了过去。 「你认识黑垣?」钟离恪皱眉道。 黑垣怒道:「在下黑垣!不是什么小黑!」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轻易暴露了其实的确有人这么称唿他的事实,而且大约还是他无法反抗的人……比如罗剎王钟离恪。 原来在这个梦境里,黑垣依然摆脱不了「小黑」这个可爱的暱称。 第168页 不知为何,确认了这一点后,宴月月觉得安心了许多。看到黑衣男子气急恼羞的样子,她忍不住又想起黑龙盘旋在天空喊着「钟离恪老子才不是怕了你」时的样子,顿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罗剎王一脸纳闷,显然无法体会她的悲喜,心中便忍不住多了几分烦躁,他冷着脸道:「你笑什么?」 黑垣虽然一根筋,但龙的性格很敏感,立刻便察觉到宴月月是在笑话自己,顿时更怒了。 他转头看向钟离恪,不解地问:「殿下不是说,那些正道联盟的人竟然妄想用美人计诱惑你,实在可恨,还说要把这女人杀了泄恨,现在她怎么还活着?」 好傢伙! 这才知道自己当真差点死了,宴月月头大地感觉到一丝后怕,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钟离恪。 被手下如此拆台并且质疑的罗剎王沉着脸,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思绪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黑垣,本座说过许多次了,不要动辄喊打喊杀的。我们是高雅的魔族,凡事以理服人,以和为贵,以德报怨……」 好傢伙!你自己信吗? 听到这熟悉的臭不要脸的套路,宴月月刚才酝酿出的一点后怕一下子又飞走了,她看着一脸骄傲仿佛在说「看我找的理由多棒」的钟离恪,又看了看一脸写着「你是谁你不是我认识的钟离恪」的黑垣,实在觉得这场景既视感太强,差点又忍不住笑出来。 她急忙把头埋在钟离昭的襁褓里,闷头憋笑把自己憋得够呛,但这番动静其实并不能隐藏什么,钟离恪和黑垣很轻易地就发现了。 「你先下去吧。」钟离恪仿佛恩赐一般高高在上地说,「只要你听话看好这个小崽子,至于你所担忧的……本座承诺不会杀你。」 就这? 还以为这人能憋出什么吓唬人的话,结果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宴月月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不过大概也意识到这俩人要谈正事,便识趣地抱着孩子退下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又看了黑垣一样,想要加深一下对黑龙人形的印象,打算等回去以后好好劝劝黑龙。 「她为什么一直看着我?」黑垣一脸疑惑,「难不成看上老子了?」 钟离恪眉头立刻打了个死结:「你做什么美梦呢?」 要看上也该是看上本尊才是!等等……他为什么会跟着黑垣在这瞎想? 「可她真的一直在看我啊,那眼神怪噁心的。」老直男黑垣耿直地开口,「还有殿下你到底打算拿这个女人怎么办?当真不杀了?」 「嗯……她挺有意思的,暂时不杀了。」钟离恪懒洋洋地开口,「对了,你来是要报什么事?」 黑垣仿佛也这才想起自己来是有正事要做,立刻收起刚才没大没小的样子,恢復恭敬的模样。 「就是属下们最近猜测您是不是太寂寞了,所以给您筹备了一个选妃,您看您想要什么样的……」 钟离恪:「……」 黑垣在说什么?一定是他听错了吧? 第83章 她生气的样子还挺招人喜欢…… 其实宴月月早就发现, 钟离恪是个颇懂得享受的人。 早前在空明山,这厮只住了那么几天,也大费周章地给自己盖了个什么都齐全的院子, 并且规格相当高级。、 虽然那个贰号宅和她从家园带来的那套房子风格不一样, 但按照以往游戏的眼光来看,至少也要是排名十分靠前的那种高端建筑了。 眼下这个罗剎殿也是, 钟离恪就是有办法硬生生在一片荒芜的地方盖出一座正儿八经的宫殿来。 这座叫做罗剎殿的宫殿,顾名思义, 是罗剎王钟离恪的住所。据说是罗剎王彻底推掉了前任魔尊申屠朽的宫殿自己着手建造的新宫殿。 申屠朽热衷繁衍后代, 原来这偌大的宫殿有许多都是用来安置那些女子的。 不过罗剎王显然没这方面的兴趣, 他把那些原来属于「后宫嫔妃」的住处重新划分出去赐给自己的手下住了, 主殿用来「议事」,钟离恪自己休息或者修炼都在主殿一旁的侧殿。 这样的大构造下, 钟离昭能待的地方自然也只有这个侧殿,因此宴月月抱着小傢伙刚走出主殿就被罗剎殿的僕从指引着到了侧殿。 等她进入侧殿的卧室以后,钟离昭抓着她的手指已经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小嘴旁边还挂着可爱的泡泡。 宴月月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小子,自从进入这个奇怪的梦境中之后才终于抽出空来思考现在的情形。 所以她到底是在钟离昭无意中制造的梦境里, 还是在钟离颜失控的梦境?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离开梦境, 甚至她也想不通, 为什么这个据说可以篡改别人记忆的梦境好似完全没有改变她的记忆……难道因为她曾经真的失忆过一次, 现在就不奏效了? 按照小说或者电视剧的套路, 一定是要梦境中心的人甦醒过来才算「通关」, 可这梦境若是钟离颜的还好说,若是钟离昭这个尚且只会吐泡泡的小崽子…… 床上的小崽子又吐了个泡泡,然后小嘴砸吧砸吧, 仿佛在梦里吃了什么美味的东西,看起来天真无邪得很。 宴月月:「……」 啊这,她是不是得做好准备在梦境把他养大再出去? 正胡思乱想着,宴月月忽然听到殿门旁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隐约听到什么「罗剎王」和「女人」之类的字眼,她眉头一皱,凑到门后隐藏住自己。 第169页 罗剎殿虽然没有「后宫嫔妃」,但殿里服侍的宫女还是有的。钟离恪不偏好女色,对男对女都一视同仁,宫女中便有些滋生出了野心想要勾引他,然后这些宫女无一例外下场都很惨,余下的宫女们这才老实了。 眼下见从来「不近女色」的罗剎王居然收下了正道联盟送来的「美人」,甚至还安排她住进了偏殿,这些宫人们自然又开始心思浮动了起来。 「听说王上把那风云阁的美人收下了。」一个宫女神秘兮兮地开口。 「不可能吧?罗剎王殿下最是厌恶女色,怎么可能会中这种美人计?」另一个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 「嘘——那女人就住在这里。」先头那宫女小心翼翼地往殿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又道,「你说会不会是王上终于开窍了,开始对女色有兴趣了?」 「有可能!」第三个宫女兴奋地开口,「我刚在外面看到告示,说咱们王上要选妃了,而且种族不限,雌雄不限!」 「那就是说,我们都有机会了?」第一个宫女显然很开心,「告示在哪?我们去看看怎么选的!」 好傢伙,宴月月忍不住直唿好傢伙! 神特么的选妃,还雌雄不限?! 宴月月站在门后握紧了拳,怒火高涨。 若是钟离恪现在在她面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一拳就上去了,但正因为此刻殿里只有自己,她才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钟离恪不认识她,更不爱她。 后知后觉地因为这个认知感到失落,宴月月握紧的拳头又松了下来。 选妃又怎么样,她好像也没资格对现在的钟离恪发火……算了,继续拿小本本记录下来,等醒了再找他算帐。 尽管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到底钟离恪不认识自己这个事还是有些打击到她了,宴月月一时也产生了一些想逃避的心思,便刻意避开了「选妃」相关的事情,打算先着手找一下钟离颜的下落再说。 然而她避开,有的人却看不得她置身事外。 罗剎王对自己的手下并不宽容,他的恶趣味以及一些新鲜的整人点子总是最先在手下身上试验,但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都被折腾出了受虐狂属性,竟然还都忠心得很。 当然,忠心归忠心,该报的私仇还是要报的。 眼下这个「选妃」的主意其实也是宴月月「熟悉」的一个人出的,正是天地无极宗前任御药堂堂主司曜前。 这人在《权御仙门》原着里就是一个神秘反派手下,宴月月起初都快忘记他这个设定了,直到看到司曜前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想起来这些关联来。 等等! 黑垣和司曜前如今都是钟离恪的手下,钟离恪是罗剎王……眼前这个在她看来有些荒谬的梦境,仿佛更加贴近原着剧情? 就像是这个世界在没有她的时候,按照原着剧情正常地轮转到了现在,而她这个穿越者直到现在才来到这个世界…… 眼看宴月月一见到自己就开始发呆,司曜前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算盘,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属下司曜前,罗剎殿内务总管,不知您在这里住得如何?可有什么需要的?」 宴月月愣了下,收回游走的神智分神看了一眼司曜前。 内务总管……咋听起来像个太监职位? 司曜前为人精明,擅长察言观色,尽管不知道宴月月在想什么,但他敏感地察觉到不太对劲,急忙又解释道:「整个罗剎殿的财政都归属下管。」 哦,会计主管。 「那……总管大人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司曜前又把他的算盘拎了出来,摆出一副颇为认真的架势道,「咱们罗剎殿还是第一次有女主子,属下不知道需要给您准备一些什么,所以特意来问问您有什么需要。」 喂喂……这语气真的很像太监啊!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摇头道:「我又不在这里常住,随便你吧。」 深知司曜前抠门的本性,宴月月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和他多纠结,一边说一边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既然这样,我就看着安排了。」司曜前果然很满意地收起了算盘,然后又凭空掏出一沓纸张来,「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宴月月下意识地接过那沓纸张,随口问道。 「魔域从来没办过这种事,属下就照着凡间的规矩来了。」司曜前一本正经地开口,「听说凡间的皇帝选妃子,第一关都是后宫已有的妃子来定的,所以……」 在他说话的同时,宴月月已经好奇地翻开了那沓纸——确切地说,是一本厚厚的画册,每一页都是一张画像,画像旁边还详细写上了画中人的年龄种族特长以及……性别? 还真就雌雄不限啊! 宴月月刚压下去的怒火因为这沓画像一下又燃烧了起来,她蓦地把那画册朝一旁的桌上一扔,双手环胸不悦地看着司曜前:「你什么意思?」 「您生气了?」司曜前一脸茫然无辜的样子,「可这正房给夫君选妾室是凡间的规矩,,我以为您身为人类会更容易理解……」 「不理解,不接受!」宴月月抓狂地喊道,「再说我又不是他的正房!啊不对,狗才要做他的女人!」 她心中又酸又气,已经语无伦次了,说完这话才忽然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愣了下,抬起头,就见高冷的罗剎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门口,此刻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第170页 那眼神似乎有些惊讶,又好像有些兴味,但……终归没有她最熟悉的温柔和欢喜。 是了,这个钟离恪已经不认识她了。 宴月月的怒火强行被按下了暂停,对上钟离恪这冷漠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心有点累了,甚至失去了求生欲,也懒得为自己刚才的发言道歉了,自顾沉默地转身回了内屋。 她这样的表情倒让殿内另外两人愣住了。 「胆大包天……」钟离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眼神不自觉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尽管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刚才她拒绝替他选妃的时候,他心里好像有那么一点……高兴?好像那一瞬间竟然觉得这女人挺在乎他的。 哪怕后来听到她说什么「狗才要做他的女人」,他也并不觉得恼怒,只莫名觉得……她生气的样子还挺招人喜欢的。 「殿下。」眼看罗剎王原地开始「发春」,司曜前锲而不捨地抱着那本画册凑上前去作死道,「她说的也有道理,凡间后宫里有资格替皇帝选妃的也只有皇后,要不然这些册子您先自己……」 钟离恪收回放在宴月月身上的视线,摆出一脸兴味的表情,朝司曜前伸出手接过册子,一页一页地翻起来,一边漫不经心地点评起来。 「真难为你那么短的时间凑了这么多歪瓜裂枣来……」他随手把册子扔回司曜前怀里,随意道,「本尊修的是无欲道,不需要什么妃子。不过你和黑垣也为本尊效力多年,劳苦功高,不如趁此机会给你们选几个?」 司曜前闻言动作一僵,立刻把册子收了起来,摆出一脸义正言辞的表情道:「属下想了一下,最近我们已经有了女主子了,罗剎殿还要修葺一番,需要用掉不少钱,选妃这种铺张浪费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不会,本尊有的是钱。」钟离恪似笑非笑地把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总管,冷冷道,「告示都发了,身为魔域之主,本尊总要信守承诺,否则怎么服众?」 司曜前:「……」 他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整钟离恪? 第84章 我诅咒他一辈子打光棍!…… 就这样, 让罗剎王和他的属下都骑虎难下的「选妃」到底还是真的开始了。 不过因为宴月月拒绝去当「评委」,钟离恪手下重用的又没一个女的,司曜前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良好传统, 丝毫不觉得惭愧地把几个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给拖下了水。 比如黑垣和聂泽, 还有明明只是一把剑但总是喜欢四处乱跑凑热闹的斩云,以及当初死活要跟来魔域的钟离恪「爱徒」杜同和白澜月。 都是宴月月的「老熟人」。 于是当宴月月出于突然的好奇心, 想要去看看选妃进展得怎么样了,便偷偷潜入选妃大殿——司曜前临时把一个殿改成了这个名字, 然后她就看到了宛如科举现场一般的场面。 大殿内横竖均衡地摆了几十张桌子, 每章桌子上都坐了一个人……或者妖魔什么的, 总之还真就种族性别都不限, 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一个个都拿着笔对着一张试卷。 大殿正前方, 是一排正襟危坐的「监考官」,宴月月放眼望去,见那几个货全是她「认识」的, 心情一时间竟有些微妙。 这什么鬼啊?到底是选妃还是选状元? 尽管她内心这么吐槽着,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生活在魔域的「秀女」大部分都没有什么才学。 有的抓耳挠腮, 有的自暴自弃地拿着笔胡乱地画了起来, 有的干脆丢下笔趴在桌子上唿唿大睡。 出于好奇, 真的仅仅是好奇, 宴月月很想知道这张试卷上到底在测试什么, 就偷偷捏了个法诀从那个睡着的「秀女」桌上把试卷偷了过来, 隐身在一旁展开, 待看清试卷的内容后,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这试卷的规格相当标准,前面是宴月月在天地无极宗时见过的一些测试, 不过都是顾愠那个级别才会考的一些基础内容,想来这个法子只是用来过滤一部分魔域的「文盲」。 惹宴月月笑出声的重点在于,试卷最后竟然是一个有点类似「命题作文」的东西。 【说点有趣的事情,不低于八百字,可虚构,只要有趣就好】 所以……这其实是个笑话徵集比赛吗? 「是你!」 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略有些恼怒的声音,宴月月转过头,只见「主考官」之一的黑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正满脸不悦地看着她。 「你这女人,若是想考试直接进来找我领试卷即可,偷别人的属于违规行为,我将视情况取消你的参选资格……」 「呸!谁稀罕这什么破资格!」宴月月气哼哼地打断黑垣的话,然后宛如被烫到一般把那试卷丢给他,转身麻熘地跑了。 被试卷煳了一脸的黑垣:「……」 「小黑你是不是傻,那位已经是咱们的女主子了,还用得着考试?」司曜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嬉笑道。 「怎么可能?殿下留下她不是为了看护那小崽子?」黑垣耿直地回答,随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疑惑道,「不过殿下那天好像说觉得她挺有趣的,难道……」 司曜前哥俩好一般地伸手拍了拍黑垣的肩膀,嘆息道:「咱们殿下就这点爱好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试卷上出那种题?」 第171页 耿直老龙黑垣脱口而出道:「不是因为你无聊想找点乐子?」 司曜前:「……」 虽然但是……好兄弟你何必拆穿呢? 另一边,宴月月匆忙从「选妃测试」离开,又回到了偏殿钟离昭的地方。 小傢伙似乎醒了有一会儿了,正自己躺在床上无聊地吹着泡泡。听到宴月月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开心地手脚并用朝宴月月爬了过来。 这副天真可爱的样子,让宴月月一下就想起顾愠小时候,眼眶顿时一热。 自从收养了顾愠以后,她还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久,以往小傢伙整日在身边时没有太多感觉,但在这个奇怪的梦境里,她只是风云阁的大师姐,和顾辰的儿子没有任何牵扯……甚至她都不知道这个梦境里的顾愠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心中的思念一下子就被引爆,她的情绪也低落了许多。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低落一般,钟离昭伸出小爪子摸了摸她的脸,歪着脑袋,天真懵懂的小脸上仿佛写满了问号,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小傢伙,你在安慰我吗?」宴月月吸了吸鼻子,伸手把小傢伙抱在怀里,一边拍了拍他的小身子一边柔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念你的哥哥。你是个乖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恶意的,可现在这个局面,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无惧很多危险,然而真的到了这举目无亲的时候,她才恍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以及无知。 如果是钟离恪的话,一定可以很快找到方法的吧…… 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宴月月可耻地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形成了对钟离恪的依赖。 大概是钟离恪从一开始就对她展现出了足够的友善,后来越来越好,直至最后的纵容,也逐渐将她养得娇气了起来。 哪怕那傢伙偶尔也有些恶趣味,哪怕那傢伙有时也会说出一些惹她生气的话,可终归,无论发生了什么,钟离恪总是和她站在一条线上的。 然而这个梦境世界,钟离恪不仅忘记了她,甚至表面上他们二人也是对立的,面对这个作为「敌人」的钟离恪,她除了一开始的气恼之外,现在逐渐开始感到后怕。 害怕自己在这个地方待久了,真的就接受了现在的现实,慢慢被篡改了记忆,而将自己和钟离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忘掉。 她抱着钟离昭,一边无意识地哄着他一边陷入自己的思绪,仿佛这样就可以躲避钟离恪在「选妃」的事,直到一阵细小的声音稳定有规律地传来。 「笃——笃笃——笃笃笃——」 听起来有点像敲门声,但那声音很小,而且这规律有点微妙,像极了某种暗号。 宴月月一怔,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望去,然后就见偏殿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了,一位女子手忙脚乱地从外面爬了进来。 「月月!我来了!」那女子用一副很熟稔的语气小声地叫着宴月月,但双眼却一直盯着宴月月怀里的小傢伙。 「你……」宴月月愣了一下,正要问这女子是谁,对方已经快速冲过来伸手从她怀里接过了钟离昭,左右开弓在小傢伙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两口。 「娘亲的小宝贝,真是想死我了!」 听到这话,宴月月一下就明白了这女子的身份,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 据说罗剎一族只有在释放全部魔力的时候,头髮才会变成红色,不过眼睛的发色倒是天生血红,后来经过修炼可以习得一些法术自己隐藏眼睛的颜色——比如早前的钟离恪。 钟离颜黑髮红眸,五官精緻艷丽,很符合罗剎身为魔族至恶的设定,一身朴素宫女装也遮不住她纤细妖娆的身材。 因为孩子还在餵奶,她的上围也相当壮观,总之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性感魔女。 「呜哇!」大概是感到亲妈来了,一直很乖巧做好宝宝的钟离昭忽然就开始闹腾起来。 「宝贝不哭哦,是饿了吗?」 这样自语着,性感魔女钟离颜似乎和「宴月月」当真很熟了,一点也不避讳地当场掀开衣襟开始给孩子餵奶,搞得宴月月这个性取向正常的人都忍不住有些红了脸。 「月月,真是多谢你了!」钟离颜抱着正在喝奶的孩子,这才抽空和宴月月解释起来,「之前那帮老东西说要送个女人过来,本来不该轮到你的,若不是为了帮我照顾昭儿……」 很好,不用宴月月问,钟离颜这个尽责的「npc」就开始讲解起「剧情」了。 然后宴月月不动声色地从钟离颜口中知道了很多这个梦境世界的「设定」。 比如钟离恪虽然是罗剎王,但他还并没有统一整个魔界,魔界的另一半归顾天枢管。 比如宴月月和钟离颜虽然立场不同,但其实是关系相当铁的闺蜜——鬼知道这是怎么实现的。 比如钟离颜和钟离恪虽然是表亲,但钟离恪这人冷血无情丝毫不顾念血缘,所以起初钟离颜过得再难也不敢认什么表弟。 比如钟离颜和顾天枢拿的是相爱相杀的剧本——顾天枢当年奉申屠朽的命令搜寻罗剎的时候,无意中杀了钟离颜的母亲。 钟离颜很恨他,但是又打不过他,被顾天枢抓住狠狠来了一场强取豪夺的虐恋,然后有了钟离昭这个小崽子。 后来钟离恪「突发善心」向钟离颜伸出援手,把她从顾天枢那儿救了出来,甚至还帮她变强,意图让她去杀了顾天枢。 第172页 一次又一次,每次她以为自己变得很强了,便去找顾天枢,结果一次次地落败,然后一次次被拖上床「羞辱」…… 整个故事开始朝着一个微妙地有些香艷的方向发展了,然而顾天枢和钟离颜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俩都沉浸在这爱恨交加情感的时候,钟离恪竟然偷偷把他们的孩子偷走了! 偷走孩子以后,这人就立刻翻脸了,「表姐」也不要了,不许钟离颜再踏入罗剎殿,钟离颜急得团团转,甚至都回头去求顾天枢了。 这两个折腾许久的痴男怨女也意外地因为这事「暂时」和好了,但钟离恪就是霸占着孩子不放,还扬言什么「你们这么恩爱再生一个就是」,理直气壮也臭不要脸得很。 也就是在这时,正道联盟败于钟离恪,最后想出个献美人的主意,「宴月月」为了帮闺蜜照顾孩子,勇敢地站出来自荐了——接下来就是宴月月刚出现在这个梦境里的那一幕了。 听到这里,宴月月的嘴角抽了抽。 虽然是个梦境,但这逻辑还真的挺自洽的,就像是一个完整架构起来的故事一样,人物也各自都有各自的特色……尽管狗血了一点,可宴月月竟然觉得有些安心了。 因为她在这个「陌生」的钟离恪身上找到了和她认识的钟离恪一样的共同点——都不干人事就对了。 不过……「既然钟离恪禁止你进来,你今日怎么来的?」 宴月月好奇地看向钟离颜,后者刚餵好奶整理好衣襟,听到这话便抬头看向她。 「现在不是选妃吗?我也报名参加了,刚才考试,让写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就写我的表弟臭不要脸,自己找不到老婆就抢走我的孩子,我诅咒他一辈子打光棍!」说到这里,钟离颜一脸得意地吐了吐舌,「然后考官都觉得我写的故事很有趣,让我通过了!」 宴月月:「……」 那什么,其实你表弟有老婆的……虽然,他马上就要失去了! 第85章 「哦,就是罗剎王的生辰。…… 却说罗剎王虽然对选妃一事没什么兴趣, 但他近来着实有些无聊。 主要是正道联盟刚被他重创了一次,又狼狈地送了「美人」来才暂时休战,短时间内不可能也没那精力捲土重来, 至于他的老对手顾天枢……听说他的好表姐这次终于成功得手, 重创了顾天枢才跑的,眼下顾天枢还昏迷不醒。 总之短时间内没什么对手, 罗剎王无聊到都要去数一数罗剎殿有几根柱子了。这时他听说了「选妃大典」上的测试内容,便好奇地翻看起那些试捲来。 这世界的娱乐其实不多, 大部分的修仙者和魔族一辈子都平淡且贫瘠, 很难遇到什么让钟离恪觉得有趣的事情, 大多数写得都很乏味。 钟离恪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 后来也有些意兴阑珊了,正准备把那些试卷都丢到一旁, 余光却瞥见一个眼熟的名字。 「钟离颜怎么进来的?」钟离恪一边问一边不愉地盯着那句大写加粗的「我诅咒他一辈子打光棍!」 他不是已经严令禁止钟离颜进入罗剎殿了吗? 「当然是报名进来的。」司曜前一脸不怕死地说,「是您说想来选妃的,没有任何条件, 但凡能喘气的都可以放进来。她既然报了名,当然就能进来参选了。」 当时钟离恪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群「歪瓜裂枣」里选几个「赏赐」给他的手下, 因此当时把话说得很满, 这会儿也算是搬起石头小小地砸了自己一下。 虽然这件事其实也有点无关痛痒, 因为哪怕钟离颜把孩子带走了, 他想要的话还是有无数法子把那小崽子弄回来, 只不过…… 「她考试通过了?」钟离恪指了指试卷上那个大红色的「通过」俩字。 司曜前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对, 先不说她的基础答得很好, 最后的故事也编得特别精彩有趣,我特别喜欢。」 尤其是那个表弟打光棍一辈子的结局。 最后一句话司曜前没说出口,但钟离恪又哪里不懂这傢伙在想什么。 罗剎王脸上丝毫不见恼怒, 甚至面带笑意,意有所指地问道:「我看了一下这些试卷,好像只有她通过了?」 「是的,殿下。」司曜前略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其实那些试卷只有她写完了。」 这事说起来其实有些讽刺,折腾许久的选妃就选了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出来,还是罗剎王的表姐,一时间竟让人有些同情罗剎王了。 和隔壁被魔女们推崇爱慕的魔尊相比,罗剎王的爱慕者们水平就太差了啊…… 「她也没过?」钟离恪忽然道。 「谁?」冷不丁听他这么说,司曜前一时没反应过来,见钟离恪的眼神正看向偏殿的方向,他才恍然。 「她没去考试。」说到这里,他疑惑道,「您都把她安排在偏殿了,她名义上已经是您的女人了,现在只是定什么名分的问题,还要考什么试?」 他这话像是「提点」了钟离恪什么,后者的眼眸立即亮了起来,脸上甚至带了一种孩子被鼓励了一般的兴奋。 「你说的对,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想去找她随时可以去……」喃喃自语着重复这句话之后,罗剎王殿下脚步轻快地往偏殿走去。 徒留司曜前盯着他的背影,满脸震惊。 刚才那个情窦初开面含春色的噁心男人……真的是钟离恪? 第173页 ****** 其实自从宴月月住进偏殿以后,钟离恪一次也没踏进来过了。 像是他太忙了没时间回来,又像是他压根忘记了宴月月的存在。 若真是在凡间的皇宫里,多数就会很套路地发生宴月月被宫女们看不起甚至欺凌的事……可这里是魔域,魔域的宫女们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且宴月月不管怎么说也是罗剎王第一个安排进自己偏殿的女人,宫女僕从们也不敢怠慢她。 这两天宴月月过得还算相安无事,除了偶尔想起「选妃」这件事就忍不住有些恼怒之外。 「月月,今晚是魔域的猎魂祭,罗剎殿会有很多人,到时我们就趁机带着昭儿悄悄离开。」看她面上不太开心,钟离颜急忙安抚道,「你放心!我在外面安排好人接应了,这次保证万无一失!」 大概是从顾天枢手里成功逃脱一事让她心中自信倍增,这会儿钟离颜说话底气足得很,嗓门都大了不少。 不过宫女们最近一有空就凑在一起在讨论选妃的事,也没人听到殿内的声音。 「什么叫猎魂祭?」宴月月一边倒茶一边好奇地问道。 「哦,就是罗剎王的生辰。」 宴月月的动作一顿,心中一时闪过复杂的思绪。 「为什么他的生辰要叫这个名字?」她慢条斯理地倒完茶,端起茶碗一边浅饮一边状似无意地问。 听到这话,钟离颜刚才的大嗓门一下子压了下去,仿佛笃定了隔墙有耳一般,凑到宴月月耳边极小心地说:「我这个表弟,刚出生那天他的爹娘就都死了,本来他也要死的,后来天地无极宗的老头把他带走了……」 钟离颜所说的这个版本前半段和现实里相差无几,但后面从顾清芳发动内乱,钟离恪杀了他的师弟之后,整个故事走向都开始变得窒息了起来。 无极道人经过这件事之后,判定钟离恪「恶就是恶」,将他驱逐出了天地无极宗,而钟离恪无法记恨自己的师父,便追到魔域来找顾清芳的麻烦。 他致力于挑拨顾清芳子女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又挑动那些子女对顾清芳心生恨意…… 后来姓顾的一家因为他的存在,死的死,逃的逃,至于顾清芳,甚至是死在她的长孙顾愠手里的。 「你说谁?」冷不丁听到熟悉到骨子里的名字,宴月月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急忙抓住钟离颜的手,「顾愠?是顾辰的儿子吗?」 「对啊,顾辰的爱人是个凡人女子,她死得早,那小孩是被别人养大的,和顾清芳一点也不亲近。」钟离颜性格外向,对这类「八卦传闻」向来很感兴趣,当初还特意打听了一番详情。 「听说他的养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还是被顾清芳派人杀了的,所以他很恨顾清芳。」 宴月月面上看着平静,内心却早已惊涛骇浪。 接上了!和《权御仙门》原着……虽然,她看的那个原着还没写到顾清芳的死,可如果顾清芳真的是杀了「养母」的真兇,那顾愠最后的选择一点也不难理解。 然而问题是…… 「颜颜,你知道顾愠的养母是谁吗?」宴月月屏住唿吸,小心地问。 她要确认一件事,一件她很早之前就在疑惑的…… 「你不知道吗?」钟离颜疑惑道,「她好像曾经是你的师姐吧,封号是什么清月圣女……叫什么名字,我就不记得了。」 顾愠的养母清月圣女已经死了…… 「那我是谁?」事情实在太诡异了,宴月月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句话。 「月月,你是不是被我表弟吓煳涂了?」钟离颜担忧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边嘀咕道,「你是宴月月啊!不过说起来,那个清月圣女好像也叫什么月月?咦?为什么……」 钟离颜的表情忽然凝固住了,像是电脑程式忽然卡克一般,停下了动作,然后宴月月眼前所见到的世界整个静止了。 对面的女子坐在桌子旁还维持着手放在她额头的动作,整个人却已经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有颤动,原本被风吹动的帘幕也纹丝不动,殿外唿啸的寒风都彻底销声匿迹了。 这场景若是换了别人肯定会觉得害怕,可宴月月却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出bug了! 按照这个梦境世界的进展,「宴月月」本来应该是作为顾愠的养母早已经死了多年,不可能再冒出来作为什么「战利品」被送到钟离恪身边。 只是就像剧本要求男女主要尽快相遇一样,梦境世界忽略了这些bug,强行把宴月月送到了钟离恪面前。 若是粗枝大叶一点,比如钟离颜这样的性格,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那故事就可以「顺利」进行下去,但现在她吃到了这个bug,这个世界就停止了,也就是说……这里是钟离颜的梦境? 到底是个什么样思维的姑娘,才能搞出这么狗血的梦境啊! 「唿!」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点进展,宴月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眼下又有别的问题了。 她要怎么把钟离颜「叫醒」? 正沉思着,内屋忽然传来一阵婴孩的哭啼声,宴月月一惊,这才想起另一个梦境「嫌疑人」钟离昭,急忙冲进去想看看小傢伙。 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先前卡住不动的钟离颜,像是修復好了「bug」一般,立刻恢復了刚才鲜活的样子,一边喊着「娘来了」一边急匆匆地往内屋赶去。 第174页 不仅如此,周遭的一切也又重新运转了起来。 啊这……这什么情况? 宴月月有些傻眼,待钟离颜抱着孩子出来,她又试探性地问起了刚才那个话题。 「颜颜,刚才你还没说完,顾愠的那个养母叫什么名字啊?」 「哦,我不记得了。」钟离颜一脸云淡风轻地说,「不过她叫什么很重要吗?」 宴月月:「……」 说得对啊,一个已经「死」掉很多年的配角罢了,叫什么重要吗? 宴月月一时无言,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bug」,眼神却下意识地落在了钟离颜怀里的钟离昭身上,心中隐约还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傢伙窝在母亲怀里,幸福地吐着泡泡,似乎是察觉到宴月月的注视,他微微偏过头来,赤红的眼眸依旧纯洁无垢,清晰地映出她满脸惊慌的模样。 然后,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嘻嘻……嘻嘻……」 一声一声,宛如催眠的符咒一样砸在宴月月的心头,她整个人一凛,蓦地伸手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最可怕的猜测应验了,这里真的是钟离昭的梦境。 第86章 这女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钟离昭到底还是太小了, 哪怕他天赋异禀有能力创造出这么一个梦境世界,但逻辑上的硬伤避免不了。 又也许是那些人和事对于他来说实在无关紧要,他也没必要多费力气。 看着吃完奶就安心窝在钟离颜怀里唿唿大睡的小傢伙, 宴月月不知不觉放下了紧张的心情, 却也无奈地嘆了口气。 兴许这小傢伙只是想要让他的娘亲抱抱他,可他又不懂为什么娘亲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哪怕是梦境,他终于得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想来他眼下是十分满足的, 甚至满足到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在梦境里。 这种情况下, 到底要怎么才能唤醒他啊? 就在宴月月兀自纠结的时候,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原来是钟离恪过来了, 宫女僕从们纷纷跪下行礼。 钟离恪信步走过走廊,昂首阔步器宇轩昂,还真有些凡间帝王的范儿。 「糟了, 我先躲起来!」钟离颜急忙把小崽子塞给宴月月,然后转头又从她来时的窗户爬了出去。 她动作太快, 宴月月甚至没来得及阻止……其实她觉得钟离颜这行为也就是掩耳盗铃, 按照钟离恪的能耐, 不可能不知道她潜入进来的事。 「钟离颜呢?」果然, 钟离恪一进门就问起她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宴月月懒得搭理他, 抱着孩子转身往内屋走。 刚离开母亲怀抱的小傢伙立刻就转醒了, 睁开圆熘熘的眼眸看了看宴月月, 小嘴撇了撇,虽然没哭闹,但就是歪着头髮起了呆, 也不吐泡泡,也不哼哼了。 不知为何,明明这个梦境里没有了金手指砖家,但宴月月却觉得小子多半在想:「娘亲不在,这个女人的怀抱只能勉强凑合一下。」 「哦哟,我抱着你你还委屈是吧?要不让你表舅抱一抱?」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钟离昭的鼻子。 听到这话,小傢伙原本还算老实的身子立刻扭了起来,仿佛用全身力气在表达拒绝,宴月月顿时乐了。 「这么讨厌他啊?」说到这,她又忍不住想起钟离恪以前的「丰功伟绩」,瞬间就有点明白了,「不过也是,他就是个猫憎狗嫌的傢伙!不讨小孩子喜欢才是正常的。」 刚一脚跟进内殿的罗剎王:「……」 他干什么了无端就被骂了?还有,这女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谁给她的勇气? 「你说什么?」不愿承认自己「猫憎狗嫌」的罗剎王不悦地质问道,「本尊只是说不杀你罢了,不代表不会对你做别的,谁给你的胆子敢辱骂本尊?」 当然是你自己给的啊——这话宴月月当然没说,眼下她还在考虑怎么和钟离恪沟通,也没什么心思对付钟离恪,便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敷衍地说:「殿下您搞错了,我没骂你,在骂我夫君呢!」 「少忽悠本尊,你刚才分明说……等等,你有夫君了?」钟离恪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瞪大眼道,「既然你嫁过人了,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要来当战利品?」宴月月抬头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地说,「其实主要是因为殿下您平日里都不近女色,所以大家都在猜……说不定殿下你就喜欢有夫之妇呢?」 这当然是她胡诌的啦!她就是心情不好,想挤兑他而已。 「怎么可能?」钟离恪不悦道,「你们竟然是这么看本尊的……」 听他一下子碎碎念起来,宴月月懒得搭理他,眼看怀里的钟离昭又闭上眼似乎打算睡觉了,她只好暂时放弃沟通,弯腰把小傢伙放回大床上。 看她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钟离恪心中顿时戾气横生,不知道是针对宴月月这句不着调的猜测,还是针对她已经有夫君的事情……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就是忽然一下子不爽了起来。 「他知道吗?」他冲口而出这句话,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他这是怎么了…… 「谁?」满脑子都在自己的思绪里,宴月月压根不知道钟离恪在说什么,纳闷地转身对上他,就见这人好看的脸不知何时皱成一团。 第175页 「你的夫君!」这人咬牙切齿地说,「你来勾引本尊,你的夫君不知道吗?他竟然肯?」 哦吼,原来话题进展到这里了啊! 这才知道自己刚才随口编的瞎话惹出了事,宴月月若有所思地看着钟离恪那仿佛吃了一整颗柠檬的表情,随即忍住笑意,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略有些悲伤的表情。 「他不肯也不行啊,毕竟他……三日前就忘记我了,说不定过两日就要娶别人了。」说着,她煞有介事地掏出一个手帕,给自己擦起了并不存在的眼泪。 虽然是谎话,但结合一下现状,好像还真差不多……这样想着,宴月月真的有那么一点点难过了。 「什么……」钟离恪惊讶道,「他竟连试图救你都不肯?还要娶别的女人?」 这下换宴月月惊讶了,立刻也忘记了刚才那一点点难过,新奇地看着钟离恪。 「你还真信啊?」这个世界的钟离恪为什么这么好骗? 猝不及防被闪了一下的天真罗剎王:「……你骗本尊?」 「怎么会,我怎么敢呢?」眼看这人面色开始发黑,宴月月斟酌了一下用词,「不过我夫君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失忆了,不记得我了,但我相信他……」 「呵!真是无用!」钟离恪立刻打断她的话,眉头高高挑起,用一种十足不屑地语气道,「若是本尊,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独自陷入危险!什么失忆?只有软弱无能的男人才会给自己找这种卑劣的藉口!」 好啊! 听到这番话,宴月月险些都想给钟离恪鼓掌了。 事实上她还真的拍了拍手,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钟离恪,双眼眨啊眨的,仿佛在等他接着骂下去。 「你这女人真是没眼光,竟然找了那么没担当的男……」正慷慨陈词骂着人的罗剎王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停下来皱眉看向宴月月,「你这是什么眼神?」 「哦,就是听殿下骂人觉得很过瘾。」宴月月满脸开怀甚至兴奋地说,「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眼光不怎么样,他呀,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很厉害,但关键时候还不是丢下我一个人……殿下骂得对,就该多骂几句才是!」 钟离恪:「……」 虽然但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你把本尊当什么了,凭什么要听你的?」后知后觉的罗剎王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您当然是至高无上尊贵无比的罗剎王了!」宴月月敷衍地拍起了马屁,「您想骂谁就骂谁,小人我只是恰好听到您骂我那无用的夫君,觉得很解气罢了!」 钟离恪脸色稍缓和了一下,不过也暗下决定不能让她得意,不打算骂她的「夫君」了,但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忿。 「所以他是谁?」临了,他还是很不甘心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问这话的时候,他甚至脑内还进行了很多猜测。 这女人来自风云阁,那地方能拿得出手的男人好像一个都没,就连阁主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老东西。至于这次联盟的正道里,有点能耐的「青年才俊」多半都长得歪瓜裂枣的——反正都比郁衡还丑。 难道她的夫君就在那些歪瓜裂枣里?这女人以前是瞎的吧? 「谁啊?」宴月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就见钟离恪满脸不耐烦,她急忙又捡起自己的「夫君」,「您说我夫君?」 钟离恪臭着脸没有说话,但双眼灼灼地盯着她,仿佛她说出那个「无用的男人」的名字以后,他就会立刻冲上去把那傢伙杀了。 宴月月也一时有些傻眼。 她学钟离恪胡编乱造地扯谎,一不小心扯嗨了,现在到哪里去给自己弄个「夫君」来?万一再弄出一次bug来,小钟离昭一个不爽把她也给催眠洗脑了怎么办? 「您问这个作甚,他是个不重要的无名小卒罢了。」宴月月急忙挥挥手打起了马虎眼,「不值得殿下您费心。」 「本尊问话,你就老老实实回答。」钟离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仿佛看透了她的心虚一般,「还是说,你刚才说这些都是在骗本尊?」 啊这……虽然是实话,但宴月月头没那么铁,当然不能承认了。 「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有过夫君的!」说这话时她还可以强调了一下「过」字,然后半真半假地说,「其实我那夫君和殿下您有些关系……」 什么? 听到这话,钟离恪眉头紧锁,大脑内疯狂开始搜索自己往日里在天地无极宗认识的「熟人」。 「难道是郁衡?那傢伙不是向来喜欢流连花丛,竟然有道侣了?」钟离恪提出了一个「可疑」的猜测。 谢天谢地,这个世界的郁道长原来还没成亲啊! 宴月月眼睛一亮,正要被动碰瓷郁衡一下,却忽然听到钟离恪似有所觉悟的声音。 「也不对,郁衡偏好的不是你这个类型的……」这般自语着,他自己又否决了先前的猜测,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开口,「难道你的夫君是……无极老头?」 宴月月:「……」 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 第87章 很有冲动想按倒钟离恪——…… 好在钟离恪虽然被梦境限制了部分智商, 但还有基本的理性在,不等宴月月从震惊中回过神,他自己就后悔自己脱口而出这句话了。 因为对面的女人太伶牙俐齿, 他这不服输的脾气上来了, 话赶话就说到了这里。然而他尽管他口中喊着「无极老头」,但他也心知他的师父不是始乱终弃的男人, 而且无极道人这么大的名气,若是有了道侣, 他不可能不知道…… 第176页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说这种明显发蠢的话? 罗剎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眼看宴月月脸色复杂的样子, 他不着痕迹地清了清嗓子,企图把刚才那个话题煳弄过去。 「也罢, 本尊对你的夫君是谁并不感兴趣。」他挺直腰杆,摆出一副高冷睥睨的模样,仿佛刚从他只是随口捡了个话题, 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 宴月月:「……」 行吧,我给你留面子。 毕竟这个话题对宴月月来说也有些尴尬。 第一她并不想当钟离恪的「师娘」, 更不想再把自己一时口嗨的误会持续加深地误会下去, 二是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她也有点担心触发了bug…… 不过不谈这事, 总要谈点别的, 否则这两大一小在这干站着也有点莫名其妙。 「钟离颜——」 钟离恪似乎也是有同样的想法, 便再次提起了他来这里的原因。 宴月月一听暗叫糟糕, 紧急地扯了一面大旗打断他的话:「对了殿下,听说今日是您的生辰?」 这事似乎比钟离颜的事情稍微重要了一点,只见钟离恪偏头打量着她, 若有所思地说:「是本尊的生辰,也是本尊母亲的忌日。之所以叫『猎魂祭』,是因为每年的这一天,本尊心情都不太好,容易大开杀戒,这一日最好不要靠近本尊。」 他认真地解释起这个猎魂祭的原因,隐约带点恐吓意味,也侧面在告诉宴月月,刚才她和钟离颜谈话的内容他都听到了。 宴月月完全忽视了他话里的恐吓,面露惊讶:「你刚才都听到了?」 钟离恪面色高冷地「哼」了一声,答案不言而喻。 「那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宴月月一着急,抱着孩子快步走过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就刚才,我和颜颜说话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什么奇怪的事情?」钟离恪怔住,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袖子,心中不由有些纳闷。 这女人听他说了那么血腥的事情,竟然不想着离他远远的,反而还凑得更近了……当真胆大包天! 这样想着,他却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竟不太想甩开她的手,只低下头若有所思地对上她焦急的眼神,问道:「你是说那什么圣女叫什么的事吗?」 宴月月原想点头,后来又担心再触发什么奇怪的bug,便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抓住他衣袖的手也放下了。 「算了,那件事不重要……」 《权御仙门》的原着里,「宴月月」就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名字,现在这个临时拼凑出的梦境世界里就更不重要了。 她收回手抱紧怀里的孩子,努力无视了心中的失落。 「说起来,清月圣女好像和你叫同一个名字。」罗剎王殿下似乎终于智商在线,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虚构设定里抓住了重点,宴月月顿时又紧张起来,蓦地抬起头看向他,担心这人无意中说出触动bug的「台词」。 然后她听到罗剎王充满不屑的声音:「你们风云阁实在没人可用,把个死人復活了送来了?」 宴月月:「……」 很好,很强大,一句话把她心中的不愉快一扫而空,甚至都有点开心了。 「死而復生」这「设定」一加,她的存在就不再是「bug」了……以前怎么没发现,钟离恪还是个逻辑小能手? 逻辑小能手显然对自己的强大逻辑深信不疑,然后又开始思考起「清月圣女」的生平来,想到是这女人养大了顾辰的儿子,他眉头再度皱成一团。 「你为什么要给顾辰养儿子?」说到这,他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夫君」的话题,然后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道,「你刚才说的夫君莫非就是他?」 求求惹,忘记「夫君」的话题吧! 担心钟离恪再甩出什么让她脑溢血的「夫君」人选,宴月月果断装傻不再接这个话题了,不过她忽然想到另一个事。 「殿下为何会怀疑我是死人復生?世上并没有这种神奇的法术。」毕竟梦境之外的「现实」世界里,将死人復生也只不过停留在传说里。 「正道讲究生死有命,天理循环,这种违反天理的法术自然没有,可魔族不畏惧天理,将死人復生的邪术有的是。」钟离恪不屑地哼了声,「左不过是被復活的人活成了提线木偶,只能听从别人的命令做事,要么就是復活成一具殭尸,活着倒还不如死了。」 这种东西,梦境外的钟离恪从没对她说过,但宴月月觉得或许也是有的……只是钟离恪不爱与她说这些噁心的事。 不过这类设定倒是和她往日看的仙侠作品里差不多,很多病娇反派都会用这种法子復活自己的至亲或者挚爱……若是人当真能復活当然皆大欢喜,可那般不人不鬼地活着,实在可怜。 想到这里,她忽然好奇起来。 「殿下既然有这种法子,难道没想过復生您的母亲?」 毕竟很多影视剧和小说里的大反派都热衷于做这种事,反而钟离恪明明掌握了法子却从未动过心思,她当真想知道这人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钟离恪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本尊看起来很缺母爱?」 啊这……宴月月沉思了一下,她实在不觉得钟离恪像是个缺母爱的,硬要说的话,这傢伙更像是个……天生缺德的。 第177页 犹不知道自己被骂「缺德」的罗剎王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不悦地说:「本尊一出生她就死了,小时候都不需要她,如今更不需要了。」 这话题显然让他十分难受,他顿时连追究钟离颜的心思都没了,说完这话转身掀开帘帐大步离开了,临走前却又说了句话。 「任何人死了都有自己该去的地方,强行挽留,只不过是噁心的自我满足罢了。」 宴月月蓦地怔住。 钟离恪作为一个「反派」,这思想境界实在是高啊! 然而他越是这样说,宴月月心中反而更加心疼他了。 他虽然看似胡闹,总四处给人添堵挖坑,却从不会踩到别人的底线……嗯,就是在底线上来回蹦跶。 不过不管怎么过分,他向来不会真的强迫别人做不愿做的事。 或许在他心中,他的母亲是自己选择去死的,而他这个儿子能做的也就是接受这件事,并不愿去干扰生母的亡魂。 其实他真的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宴月月忽然觉得,钟离恪若是在父母的关爱下健康长大,一定会是一个十分乖巧的男孩。 他不哭不闹很会体谅父母,又聪慧可人,最主要的是,他长着那样一张永远年轻的脸……天!这是什么世纪小可爱? 忍不住脑补出父母恩爱甜蜜,小傢伙自己默默在一个角落折腾自己发明的场面,宴月月心头小鹿乱跳,立刻就很有冲动想按倒钟离恪——生个孩子。 不得不说,这还是她嫁给钟离恪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有这种冲动。 先前她总觉得有顾愠和小凤凰就好了,并不打算非要去生一个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钟离恪也从不提什么要孩子的事,显然也是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原本还颇为感激,现在才后知后觉,这对钟离恪很不公平。 倒也不是说身为妻子一定要给夫君生个孩子什么的,只是她从来没问过钟离恪的意见,就擅自这样决定了……说到底还是钟离恪往日对她太过纵容了,导致她明明嘴上说着不会替他拿主意,其实也很少给他说「不」的机会。 这个人,平日里分给他的西瓜少了一点边角他都要闹着不爽,可面对这种事情上,又总会是善意地保持沉默。 越想越觉得惭愧,宴月月抱住孩子的手忍不住收紧,原本打瞌睡的钟离昭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宴月月脸色不太对,小傢伙急忙又朝她笑了笑,还吐出几个开心的泡泡。 「呵,」宴月月斜眼瞅了他一眼,「现在才来讨好我?晚了!」 说罢,她当真把小孩放回床上去了,钟离昭睁着茫然无助的红眸,嘴里的泡泡「啪」地一声碎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抱了? 宴月月懒得搭理这小崽子,自顾转身出去了。 她也想通了,出这个梦境多半不是一下就能解决的事,而且钟离昭比她所预想的要聪明多了,只是他现在自己还沉浸在这个梦里,不愿意和她这个唯一的清醒者沟通罢了。 既然这样,那就得下一点重药了,至于这重药怎么下…… 猎魂祭虽然叫了这么个血腥的名字,但实际上整个罗剎殿的人都知道,这一天罗剎王虽然心情不好,但只要自己别去他面前蹦跶,一般都相安无事。 尤其罗剎王在这一天总喜欢一个人躲着,基本上也不会出现在殿内,所以这一天,名义上是庆祝罗剎王的生辰,其实不过是整个罗剎殿的人找了个名头狂欢一下。 因为罗剎殿有不少骨干都曾是人类或在凡间生活过很久,因此这个猎魂祭也很有凡间祭典的感觉。 各类魔域小吃,小摊贩排成长长的两排,宴月月甚至还看到了捞金鱼,套圈等等非常接地气的小摊,一时间不由失笑。 「砰!砰!砰……」 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声响,天空忽然大亮起来,宴月月抬起头,猝不及防迎着忽然落下的巨大烟花。 各色烟花,各式各样的图案,甚至比她在凡间见到的还要好看。 「是烟花!」 「看来今年王上心情不错啊!」 「是呀,今年的烟花好像比往年更多,也更好看了!」 「我们王上法力无边又足智多谋,真乃世间第一罗剎!」 宴月月带着笑意穿过这群彩虹屁,走到罗剎殿主殿墙下的时候,提气一跃至楼顶,果然在最灿烂的烟花下看到了一袭青衣的罗剎王。 他一手拿着一个酒葫芦,另一手撑住下颚躺在那里,像是喝醉了在假寐,察觉到宴月月靠近,他略微抬起头,意兴阑珊地看着她。 「本尊应该说过,今日不要靠近本……」 「生辰快乐,夫君。」宴月月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钟离恪的话顿时卡在喉咙,不知不觉坐正身子,震惊地看着她。 「你……」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夫君是谁吗?」宴月月缓缓走到他跟前蹲下来,微微俯视着他,「那我现在告诉你,他就是你,钟离恪。」 认定这女人在愚弄自己,钟离恪收回震惊的眼神,冷哼道:「你以为本尊会上……」 这话他没来得及说完,因为那个口口声声叫他「夫君」的女人,忽然倾身下来,吻住了他的唇。 钟离恪瞬间僵住。 第88章 亲你一下还证明不了是吧?…… 第178页 虽然宴月月的确很有冲动, 想把这个智商有点掉线的钟离恪直接「就地正法」,但想到钟离恪不会同意,再加上眼下也不是温存的时候, 她这个吻只是轻轻一点就退了回来。 然而钟离恪也已经足够震撼了, 他几乎是本能一般地涌现出一股杀意,但当视线触及到宴月月的脸, 不知为何,那杀意一下子又平息了下来, 盘旋在胸口挥之不去。 这口气发不出来, 又咽不下去, 一下子让他很是纠结。 「你胆子果然很大!」最后他只能悻悻地丢下这句话, 面色高冷得仿佛一个标准的反派,但眼神却有点扇形统计图一般的复杂展现, 三分冷漠三分疑惑,以及四分的……不知所措。 显然在这个世界里,钟离恪也没有过与女人亲密的体验。 这个发现, 让宴月月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她一点也不把他的冷漠脸当一回事, 甚至还开心地凑上前道:「我的确胆子很大, 不过这也都是你宠出来的, 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喽!」 这女人在说什么梦话? 钟离恪终于控制不住自己, 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是不是很困惑?仿佛我在说梦话?」宴月月收回嬉皮笑脸的样子, 认真地问道。 钟离恪怔了下, 虽然没点头, 但他这反应也变相承认了她的猜测。 宴月月嘆了口气,干脆转过身去和他并排坐在罗剎殿的房顶横樑上。 这时恰好第二波烟花秀开始了,突然在头顶炸开的烟花声音很响, 掩盖住了她说话的声音,钟离恪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觉得她在说很重要的事情,忍不住微微侧身朝她凑了过去。 「你说什么?」他问。 宴月月也侧过头来,晶亮的眼眸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样。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才是在梦里的那个?」 荒谬! 这是钟离恪脑海第一个冒出的念头,但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认真,让他忍不住想信了她的鬼话。又或许是这女人这般专注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眸中隐含的柔情触动了他心中的某一根弦,他一时晃了神,竟然没有出言反驳。 「你有什么证据?」他冷静地问。 「我就是最大的证据。」宴月月蓦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就是曾经的清月圣女宴月月,正如你所说,早已经死去的顾愠的养母宴月月。如今我又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不是因为什么死而復生,只是因为我与你都闯入了一场梦境,我还记得我来自哪里,可你却失去了记忆,把自己当成了梦中人。」 钟离恪沉默了。 事实上,稍早之前他也派人去查过,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是好生生活着的。 她的灵魂与身体都很完整,与那些被邪术復生的死人截然不同,可她也的的确确就是那个多年前早已死了的清月圣女。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真同她所说,自己如今置身在一场梦境里? 「就算如此,本尊也不能轻易就信了你。」他看着她,眼神不自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想到刚才这女人突然的举动,以及她口口声声叫他「夫君」的样子,他心中竟难得地生出了那么一点点羞涩心理。 「你……说自己和本尊是夫妻,有什么可以证明?」 什么意思?亲你一下还证明不了是吧?难道你想做全套? 宴月月心中不合时宜地腹诽了一下,不过当然没说出来,也不可能真的按倒这傢伙做全套——要真这么做了,等他从梦中醒来想起这茬,肯定会借题发挥吃自己的醋。 「我自然是有证明的。」 她一边说一边扯开领口,钟离恪吓一跳,还以为她当真就要现场脱衣献身证明与他的夫妻关系,正要出手阻止,却见她只是稍微解开了领口,露出锁骨和……锁骨上的空玉坠。 「这是当初你送我的聘礼,是以前你的师父极道人赠送你的,里面有你的全部家当。」看到钟离恪瞬间敛起的眼神,宴月月知道他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悄悄送了口气。 钟离恪对这个坠子的确不是无动于衷,他的神色动了动,盯着坠子的时间久到宴月月都开始怀疑这厮是在借着机会在偷看其他什么地方,直到他忽然冷哼出声。 「这坠子,我离开天地无极宗的时候还给无极老头了,怎么会在你这里?该不会……」 「等等!」唯恐这傢伙又强行把她和无极道人扯在一起,宴月月急忙打断他的话,「这真的是你给我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检查里面的东西!」 说完,她立刻扯下坠子递给他,看她这么焦急想要获得他的认可,甚至也这么信任地把宝贝递到自己手里,钟离恪的神色有些触动。 不过他心中的疑团太多,确实需要一些证据,便冷着脸打开了空玉坠的空间匆忙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随即目光一凝。 「怎么样?这下你信了吧?」宴月月在一旁道,「你当初说这里有你的全部家当,不过我没检查过也没动过,所以除了你也没有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钟离恪从空间里抽回神识,抬手把浮在空中的空玉坠拿在手里收紧,若有所思地看着宴月月。 「这里面绝对不是无极老头的东西。」 「当然不是啊!」宴月月忍不住道。 「那老头没这么多钱。」钟离恪摩挲着玉坠,斩钉截铁地说,「他也不会赚钱。」 第179页 宴月月:「……」 为什么这傢伙这种时候也不忘踩别人一脚?还是踩自己的师父? 「虽然这里面有些东西本尊没见过,但的确也有些东西是本尊的收藏。」 钟离恪陷入了迷茫。 他的记忆告诉他自己从未与这个女人有什么交集,可这女人的确拿出了与自己相关的证据,而且自己面对她的亲近时,那股发自内心的雀跃和隐秘的欢喜却骗不了人…… 「那是因为这个梦境里你的经歷变化很多,去过的地方也不一样了,收集到的东西自然不一样。」宴月月耐心地补充着设定,「你在梦境之外,虽然也曾经离开了天地无极宗一段日子,可后来你还是回去了,还成了御气堂的老师呢!」 「御气堂?」尽管早已脱离天地无极宗多年,罗剎王提起这个名字,眉头依旧不悦地皱起,然后毫不犹豫地否决道,「不可能!我是疯了不成?」 气得连「本尊」都忘记说了。 他怎么可能会去教御气堂的弟子? 看他这反应,宴月月反而乐了。 想起当初这傢伙人模狗样站在丙字院,对她扬言自己要教御气堂的时候,她大概也在想「这傢伙疯了不成」? 「我当初也不可置信,可事实就是如此。」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个细节来,补充道,「这活儿还是你从安白衍手里抢来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 钟离恪瞪大眼,顿时又觉得宴月月是在欺骗自己了。 「你休要胡编乱造!本尊就算教也是教御剑堂的弟子……」 「可御剑堂的老师是我呀!你想和我住在一个院子,就必须也要成为天地无极宗的老师才成。」宴月月笑吟吟地打断他的话,「当时只有那一个职位给你了。」 这般说辞……钟离恪沉思了一下。 这好像的确是他的作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随心所欲随时可以抛弃原则——如果他真的有过原则的话。 可他为什么一定要和这女人住在一起?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就问了出来,宴月月到底还是有些要脸的,不好说什么「你是为了追求我」,只好打起了马虎眼。 「我也不知道,可能你有什么目的一定要住在那里吧!」她一边说一边机灵地转移了话题,「不说那些了,我说了那么多,哪怕你对我们夫妻的关系有质疑,应该也发现这个世界不对劲了吧?」 这点钟离恪倒是不再怀疑了。 先前他虽然成为罗剎王,统领着不少部下,却始终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劲,不该是这样的,尤其心中空落落的,仿佛缺少了什么。 只是他那时并不会去往梦境上面想,如今听到她这么说,还拿出了这些证据,他立刻就醍醐灌顶般发现了很多不对劲。 比如他记忆里的母亲十分模煳,他在天地无极宗那段经歷也变成了镜花水月一般的画面。他内心觉得自己不喜御气堂,可他却回忆不出和御气堂有什么值得记住的矛盾…… 如果宴月月听到他内心的想法,肯定会告诉他:那是因为你和御气堂的矛盾,本来就是你自己搞出来的! 「失忆」了的罗剎王觉得自己无辜的很,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一根筋要离开天地无极宗。 不就是杀了三个意图杀自己的师弟吗?师父生气气一阵子就好了,他就像宴月月说得那样,出去转转,长长见识,然后再回来,不也挺好? 这般想着,他突然发现,「梦境」之外的那个自己,好似比他聪明多了。 想到这里,他蓦地抬起头看向宴月月:「你说是梦境,那究竟是谁的梦境?」 不会是这女人嫉妒自己的夫君比她聪明,做了个梦把他变傻了? 不得不说,「失忆」了的钟离恪是真的敢想,而且他也十分头铁,当真就这么问了出来。 「其实这梦境是……」 「难道是你?我惹你生气了,所以你做梦把我变蠢了?」 宴月月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里,她僵住动作,缓慢转向钟离恪,用一种匪夷所思的,仿佛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你看,你又这么看我了……」这人仿佛抓到了证据一般,近乎得意地挑眉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对啊,是我的梦境。」宴月月面上堆着明显的假笑,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不仅把你变蠢了,还把你变弱了,信不信我现在想揍你都易如反掌?」 「就你?可笑!你在本尊手里撑不下三招!」 这话钟离恪当然是不信的,语气甚至还带了几分嘲弄,宴月月一时气过了头,压根没法理性思考。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来比一比吧!」她说完,便当真摆出架势,准备和他对战。 对面的人压根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立即欣然应约。 直到二人在罗剎殿房顶间隔开来,宴月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从那次乌龙的「偷窥洗澡」事件以后,她好像和钟离恪还从没互相对战过。 主要是,不管输赢她都会怀疑那傢伙在放水,所以宁可去拖着杜同练也不想和钟离恪过招……可眼下这个钟离恪并不认识自己,而且看样子也不会放水,那她就不客气了! 这样想着,她的神色逐渐认真了起来。 对面的钟离恪虽然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但也认真隔开了场地,那架势也是打算切磋一番的。 第180页 他心中也有些需要通过和宴月月的对战来确定的事情…… 就这样,在浪漫美丽的烟花下,「夫妻」二人在罗剎殿顶端就此展开了一场货真价实的决斗。 宴月月原本以为,她和钟离恪对战,要么自己会败给这傢伙的诡计,很快失败,或者自己其实已经能和他势均力敌,两个人可以对战好一阵…… 因为来魔域之前法器被没收,她如今只能以气驭剑,一开场便咬破手指召唤气剑出来,捏了个剑诀直接冲着对面而去。 这其实就相当于决斗前的「打招唿」,就跟黑龙打架之前会吐个水球一样。 然而宴月月万万没想到,她的「打招唿」似乎也打出了黑龙那般震撼的效果。 钟离恪不知怎么地,整个人忽然站在那不动了,眼看气剑要穿透他的胸膛,宴月月紧急地念诀让气剑转了个方向。 尽管如此,因为气剑改方向有些晚了,他还是被气剑末尾扫到了一点,那张俊美的脸上也多出两道血口子。 宴月月一下就慌了,什么决斗什么生气都不顾了,立刻收回气剑快步走上前。 「你怎么样了?刚才你怎么站着不动啊?!难道真的傻了?!」她一边拿出手帕替他擦脸,一边着急地嘀咕起来。 微凉的手帕伴随着女子的幽香贴近脸颊,僵直不动的人才忽然动了下,伸手握住她凑过来的手腕。 「干嘛?嫌弃我?那你自己擦。」宴月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钟离恪静静地看着她,也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不过他松开了抓住宴月月的手。 宴月月便一点也不见外地替他擦起了脸上的血渍,意料之外,这会儿钟离恪又十分老实了,甚至还微微低下头来方便她的动作。 这奇怪的样子立刻引起宴月月的高度怀疑,她停下动作,纳闷地看着他:「你……」 「罗剎族之所以千百年屹立于魔族顶端,是因为每个罗剎出生时就会得到一份特殊的魔力,这份魔力不可转移,不可消亡,却可以传递给自己血缘的下一代。」钟离恪看着她,忽然脸色认真地说起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 「啊?」宴月月纳闷地眨了眨眼。 「极少数也可以通过双/修传给自己的道侣。」钟离恪看着她,面色依旧平静,语气却不再迷茫,甚至带了几分笃定道,「我在你的血液里感应到了我的魔力,我定然与你双/修过。」 宴月月:「……」 你踏马!一定要一本正经地说这种事吗?! 第89章 这个夫人真难搞。 和压制欲望修行的「正道」完全相反, 魔族向来是忠于本能的。 他们不认为繁衍后代的过程属于什么羞耻的事情,甚至经常会在一起交流一下「双修」心得与技巧,互相之间聊起这个话题也是百无禁忌。 不过那显然不包括钟离恪。 他毕竟还是在人类世界待得时间更久一些, 自幼养成的习惯和三观并不会轻易改变, 因此哪怕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很正经,其实内心正在惊涛骇浪。 其实他这话没有说全。 罗剎一族的能力很特别, 如果不是他们心甘情愿,那不管是血缘上的下一代, 还是双/修的对象, 其实都没有办法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 这是只有罗剎族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看宴月月的表现, 显然她也不知情。可正因为她不知情,他才更加确信, 她身上那份属于他的魔力真的是他自愿传给她的。 他自愿与这个女人双/修,并且还瞒着她把自己本命的魔力传给了她,这……难道她真的是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 钟离恪没有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变化,看着宴月月的眼神也耐人寻味起来。 然而刚经歷了社死现场的宴月月现在又气又羞, 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压根懒得去思索他到底怎么想的了, 自顾收回给他擦脸的手, 转身打算离开。 钟离恪终于出声叫住了她。 「既然你我夫妻和睦, 又是因为什么捲入这个梦境?」 当然, 夫妻和睦是他瞎猜的, 主要是经过刚才的「决斗」,他觉得这女人还挺在乎他的…… 「呵,」刚才还一脸着急给他擦脸的女人冷冷地笑道, 「谁说我与你和睦?其实我们感情已经破裂了,马上就要和离了!」 啊? 钟离恪愣了一下,尽管他听出这女人多半是在说气话,却也更不明白自己心中突然生出的戾气到底是为哪般。 「那……」他想了想,总觉得自己心中十分不愿接受「和离」这个结果,而且他虽然不懂女人,心中却笃定这女人是在说气话,便玩笑似地说,「难道我们正是因为闹和离,我想挽回你,才拉着你一起进入了这个梦境?」 宴月月瞪大眼,刚酝酿起来的怒气宛如气球,一下被戳破,「啪」地一声瞬间消失无影了。 可以啊钟离恪,看来你平时话本没少看! 大概是第一次发现钟离恪脑海里也存了不少狗血的故事,她一时间一点也顾不上生气了,转回身好奇地看着他:「既然你觉得是你的梦境,那你知道怎么解除吗?」 这话她问出来,调侃意味比较多,本也不指望钟离恪现在就能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却见钟离恪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这事情找我没用。」见宴月月沖他翻了个白眼,他一点也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开口,「造梦术是钟离颜独有的能力,这世间除了她以外无人可解——哦,或许还有她的儿子。」 第181页 宴月月顿时瞪大了眼。 「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梦境里的钟离恪不是一直傻乎乎的吗?怎么一下变得这么聪明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说的梦境让我想到了这件事而已。」钟离恪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眉眼里少了几分属于罗剎王的冷酷与疏离,多了些复杂的东西,只可惜宴月月现下陷入震惊,完全没注意发现。 「这里正是钟离昭的梦境。」宴月月顾不得和他卖关子,急忙道,「因为梦境之外的钟离颜陷入了昏迷一直不醒,这孩子可能是太想他娘了,无意中发动了造梦术,把我们都困在这里了……」 她终于见到了一点能解开梦境的曙光,面对的又是钟离恪,便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和猜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浑然天成的信任,仿佛在她心中眼前这个失忆了的罗剎王和她的夫君钟离恪就是同一个人。哪怕他失忆了,哪怕成了万恶之首的罗剎王,依然是她愿意全心信赖,依靠的人。 钟离恪耐心地听着,若有所思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听她说话,却又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直到宴月月忽然又道:「其实当时不仅我们俩,还有顾天枢也在,所以我猜他多半也一起被卷进来了……」 只是这个梦境里的顾天枢很倒霉,刚被钟离颜坑得在梦境里「昏迷」了…… 「是与不是,去试试就知道了。」钟离恪挑眉道。 「怎么试?难道你有办法了?」宴月月顿时高兴不已,她觉得钟离恪特别厉害,既然他这样说,那必然是有些靠谱的主意—— 「那小崽子搞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要他娘?我去把钟离颜杀了不就好了?」 ——个头! 「那是你表姐,」宴月月咬牙道,「而且也是我的朋友,怎么下得去手?」 「啧,这不是梦境吗?」钟离恪皱眉嫌弃道,「说不定梦里死了,梦境外她就醒了。」 他这话虽然是信口胡诌的,但宴月月回想起自己以前看的梦境相关的那些小说,隐约竟也觉得有些道理,忍不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事不宜迟,趁钟离颜还没跑,先去抓她回来。」看她点头,钟离恪以为她接受了自己的建议,顿时兴致勃勃地打算动手了。 「最好在那小崽子面前动手,这样他受的刺激够大,才会精神崩溃解除梦境」。 这方法过于简单粗暴,宴月月回过神,急忙拉住他的手用力摇头。 「不行不行,你这样会给昭儿留下阴影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个夫人真难搞。 刚知道自己已经晋升为人夫的罗剎王轻「啧」了一声,心中却并没有真的因为这件事感到烦恼,倒不如说看着宴月月紧紧抓住自己手的样子,他的心情还颇为不错。 心情不错的罗剎王继续出着没头脑的主意。 「要不让顾天枢跟别的女人成亲,刺激一下钟离颜,说不准她一时想不开带着儿子一起去死了。」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想弄死谁?」宴月月终于忍不住沖他翻了个白眼。 「行……吧。」罗剎王十分勉强地拖长了音,「不过造梦术我了解的不多,除了这个我也暂时想不出别的好主意了。」 感情你觉得你刚才出的主意很好? 宴月月嫌弃地哼了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腕,于是随手甩开,双手环胸不悦地看着他道:「你对顾家人了解那么多,都集成了册子,怎么自己一族的亲人都不关心了解一下?」 钟离恪面色一怔,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哂笑一声。 「一群早就化成灰的古董罢了,有什么值得了解的?」 宴月月也这才想起,罗剎一族早已死得死,逃得逃,如今现存于世间还为人所知的罗剎,也就只有眼前这个,还有钟离颜钟离昭母子了。 甚至细究的话,钟离恪和钟离昭都只是混血,唯有钟离颜才是纯血的罗剎魔族。 钟离恪半人半魔的身体,在人类世界被人排斥,在魔族也不算名正言顺,这个世界的他应该很孤独吧? 「抱歉,」想到自己被他气得又口嗨说错了话,宴月月有些内疚地低下头,「我不该提起……」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杀了他们。」钟离恪纳闷地打断她的话,「再说罗剎王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被那么个小人轻易推翻了。」 和凡间的帝王一样,以前魔域的王位也是世袭的,由罗剎王族的血脉代代相传。 这样世代累计下来,罗剎王族在魔域的地位任何人都不可逾越,也导致那些罗剎王族自诩过高,也不把平民的命当回事,肆意践踏甚至欺辱。 真就和凡间那些走向末路的王朝一样,罗剎族说穿了也是自己亲手导致了这场灭亡。 末代罗剎王和申屠朽一样,有很多妻子,也有很多子女,钟离羽因为性子比较沉闷,并不讨他喜欢。 她自己素来行事低调,鲜少引人注目,所以叛乱爆发之后才能快速离开,不被任何人察觉。 钟离翎就没那好运了,她是魔域大将军的妻子,又是罗剎王最宠爱的女儿,当年也是性格张扬的罗剎小公主。 一朝遭遇变故,父母死了,丈夫也死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第182页 这巨大的变故让任性张扬的小公主在很短的时间内成熟了很多,也这才爆发了血脉中隐藏的力量,可这份力量最终也没能替她完成復仇。 她甚至都没能等到孩子长大,就含恨而去。 造梦术的传承本来就带着这样沉重的仇恨,哪怕钟离颜本身并不在意顾天枢与申屠朽的血缘关系,但内心深处还是存在对母亲的愧疚,所以才会陷入这种奇怪的梦境中无法醒来。 钟离昭还小,但孩子本能地渴望母亲。因为母亲每天都在做梦,所以贪玩的孩子就进入梦中来找母亲了,而宴月月他们几个,其实是被无法控制能力的小崽子无端卷进来的。 难得钟离恪肯解释那么多事情,宴月月一时听得入神,到这里才恍然察觉到什么,蓦地瞪大眼。 「你的意思是,这里不是昭儿的梦境,是颜颜的?」话说完,她又立刻否认道,「不对,我试探过了,颜颜她的行为会受到昭儿的诱导……」 「笨蛋。」罗剎王终于忍不住睥睨地看了一眼他刚「出炉」的妻子,皱眉道,「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做两个梦,这里是他们两个梦境交集的地方。之所以你还保持清醒,因为你是这故事里唯一的『局外人』。」 是钟离颜昏迷之前并不认识的人。 哇! 听他这么解释,宴月月顿时豁然开朗,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也一下子就通畅了,她再看钟离恪,眼神中不免带了一些崇拜意味。 「还是你厉害!我都琢磨了好几天也没想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被称赞的罗剎王面色看着高冷,实则眉眼都微微上扬起来,甚至有种想抖腿的雀跃感,然而这份雀跃刚持续了一会儿,宴月月忽然回过神来。 「你刚骂我笨蛋?」她皱眉,不悦地问。 钟离恪心脏一缩,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害怕,但他通过这会儿对宴月月的观察和自己的反应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梦境外的自己,大概……也许……可能是个惧内的。 「没的事,你只是聪明的比较不明显。」斟酌了一会儿,他小心地替自己找补了一下。 宴月月:「……」 滚啊! 第90章 「再会了,笨蛋夫人。」…… 就在宴月月终于和钟离恪意见勉强达成一致, 决定先控制住钟离颜再谈下一步的时候,沉浸在这个梦境中的钟离颜还在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想要偷回儿子的可怜母亲。 今日尚未过完,猎魂祭还在热热闹闹地继续着, 宴月月回到偏殿的时候, 钟离颜已经抱着孩子在殿内等了一会儿了。 「月月,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看到宴月月, 她三两步跨上前,焦急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别担心。」尽管在这之前她们只是陌生人, 尽管宴月月心知这会儿钟离颜只是被梦境困住了才会对自己有这样深厚的友谊, 但她心中还是流过一阵暖意。 说起来,她到这个世界很久, 还真从没有能称为「闺蜜」的朋友,在这个奇怪的梦境里反而意外有了这样的收穫,她心中感动有, 新奇有,却也有些遗憾。 待梦醒了, 钟离颜也不会记得她了。 不过遗憾归遗憾, 她当然还是想让眼前这个温暖的女子能真正醒来, 迎来属于自己的幸福。 想到这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 「颜颜……其实你有没有想过, 好好和你的表弟谈谈?」 确定好友没事之后, 钟离颜就手忙脚乱地开始把儿子往自己身上捆, 她准备了一条长长的缎带,把小傢伙紧紧绑在自己胸前。可缎带太长了,她捆完孩子还有不少剩余, 于是她只好继续缠绕着缎带。 正缠绕着,猝不及防听到好友这样说,她握住缎带的手顿住,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宴月月。 「谈什么?」 「我觉得罗剎王不是说不通道理的人,他之前兴许是看你和顾天枢成天斗来斗去的,怕你们冷落了孩子,才接他过来的。」 这话说得宴月月自己都不信,好几次甚至因为过于违心而可疑地停顿了下来,这怪异的表现果然引起了钟离颜的高度怀疑。 「月月,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钟离颜看着好友,语重心长地说,「我这表弟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他的确对昭儿没什么坏心眼,可他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谁知道他想利用昭儿做什么。」 宴月月:「……」 好吧,某些人的信誉和人品果然是有保障的——反向的那种。 劝说无用,宴月月便放弃了最开始的打算,想着先和钟离颜一起「逃」出罗剎殿再说。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行动,整个罗剎殿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轰鸣声。 「怎么了怎么了?」门外传来宫女僕从慌乱的声音。 「敌军来犯!顾天枢来了!」 匆匆路过的侍卫们这样喊道,院子里的脚步声顿时更杂乱了,还伴随着宫女恐慌的声音。 罗剎王向来和魔尊不对盘,因此罗剎殿的属下们提起魔尊顾天枢就总是极尽地用上了一些不好的词。什么恶毒啊,残暴啊,嗜血啊,丑陋啊……总之就没一个正面的词,这些没见识的宫女信以为真,便一直以为魔尊是个很可怕很可怕很可怕的角色。 如今那个很可怕的角色突然闯入罗剎殿,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当个宫女干点粗活的魔族还有活路? 第183页 一时间,宫女们纷纷都开始收拾家当跑路了,偏殿门口的宫女们也一瞬间四散逃光了。 宴月月站在门口,想着罗剎王看似高高在上,拥有众多手下,结果一个顾天枢来犯,他就差点成了光杆司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特别好笑。 然后她真的轻笑了起来。 「月月,你居然笑得出来?」钟离颜显然无法对她的快乐感同身受,她终于捆好了缎带,拍了拍儿子示意他乖巧一点,走过来拉起宴月月的手就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数落道:「不趁这个机会赶紧跑,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那不可一世的表弟,手底下好像也没几个忠心的,一出了事都跑了。」宴月月从善如流地跟上钟离颜的步伐,一边把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时她俩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处,远远瞥见有侍卫慌忙经过,钟离颜急忙拉住她躲在角落,待那群侍卫跑过去之后,她又拉着宴月月继续赶路。 这一带的侍卫刚走完了,眼下大路很宽敞,钟离颜松了口气,这才抽空回答了一下宴月月的问题。 「这你倒是小看他了,他这罗剎殿里的杂兵多数都是浑水摸鱼的,不忠心也算正常,可那几个从外面跟他过来的,都死心塌地的很。」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还不屑地哼了哼声,「顾天枢还曾经试图撬他墙角,不过没一次成功的,他老抱怨说不知道钟离恪给那几个傢伙中了什么蛊。」 下蛊不可能,下了套还差不多。 宴月月忍不住在内心腹诽着,不远处又传来一群侍卫整齐跑过来的声音,钟离颜反应贼快,又拉着她飞快躲在一旁的假山后。 看她这宛如特工一般敏锐的反应力,宴月月一点也不怀疑她是凭自己本事从顾天枢那里逃出来的,不过嘛…… 这里是魔域啊,钟离颜好歹也是罗剎一族,为什么不用点什么法术,遁身术之类的,一定要这样一步一步往外走? 就在她内心这样疑惑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地对上了钟离颜怀里的小崽子。 分明该是他往日睡觉的时间了,但大约是他白日无聊谁睡太久了,这会儿小傢伙两只眼眸晶亮地闪啊闪。 他看着钟离颜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的样子,小嘴老老实实地紧闭着没出声,但紧握的小拳头和脸上快要溢出来的高兴却出卖了他——他现在很兴奋。 宴月月: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 小小的钟离昭竟然就有了这样追求刺激与冒险的爱好,长大了多半也会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傢伙,也不怪在原着里会和钟离恪凑到一起。 不过如今这小崽子父母健在,钟离颜看起来倒是个正常的,顾天枢……根据她先前的观察,看起来也是个比较沉稳的人,钟离昭应该不至于再长歪了吧? 就在她一边跟着跑一边心中暗自这样想的下一刻,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了她和钟离颜跟前。 「颜颜!我终于找到你了!」一袭黑衣的俊美男子脸上带着虚弱的苍白,浑身充满着身为魔域尊主的霸气与倨傲,但在见到钟离颜的下一刻,他就蓦地跪了下来,双手并用抱住钟离颜的腰,苦苦哀求道,「是我错了,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只求你别离开我!」 宴月月:「……」 这谁?重金求一双没见过这个画面的眼睛! 她是这样想的,钟离颜怀里的小崽子却似乎不这么想。 这一路安安静静的他,看到亲爹给亲娘下跪的场面,似乎还挺得意,从钟离颜怀里伸出小爪子想去摸一摸顾天枢的头。 不过他刚摸到头髮,抱住他的钟离颜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把他往上搂了搂,然后又抬脚想要踹顾天枢一脚,只是顾天枢抱得太紧,她根本挣不开,只能羞愤地喊道:「放手!」 「我不会放手的!」顾天枢固执地抱住她喊道,「你休想离开我!」 啊这…… 宴月月头皮发麻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男女主角对他们的对话一点都不尴尬,反而是她这个围观者尬到要现场抠出另一个罗剎殿来。 话虽如此,口嫌体正直的她还是决定安静地等着这一齣戏演完——主要她想从中寻找解除梦境的关键,才不是想看什么八点档肥皂剧呢! 她现在就分外想念她的西瓜……咦?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那手掌中心赫然是一把很接地气的葵花籽。 宴月月偏过头,不知何时出现的罗剎王手一捧着瓜子递给她,另一手惬意地抓着瓜子嗑了起来。 一边嗑还一边对眼前的肥皂剧评头论足:「啧,顾天枢要是早有这种觉悟,我也没什么兴趣偷他们的孩子了。」 「你说的觉悟,该不会是给你的表姐下跪吧?」宴月月好奇地问。 钟离恪若有所思地沉吟道:「总体来说,就是想看顾天枢悽惨的样子而已……」 还真就这么直白说出来了。 宴月月想起梦境外那倒霉催的郁衡,再看眼前的顾天枢,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倒霉一点。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对比」出来了。 钟离颜对顾天枢的恨意,早就在先前差点送他一命归西的时候消散得差不多了,不如说那之后听到别人说魔尊要死了之类的传言时,她的心情都很悲痛,也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爱早就超越了那点恨意。 第184页 这会儿见到顾天枢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在恼羞之余其实更多的还是庆幸,因此那些拒绝的动作也都并非发自真心,只是一个习惯性的推拒。 以前她认真拒绝的时候都抵挡不住顾天枢,这会儿就更是完全没什么作用,没一会儿就被顾天枢突破了防线抱了个满怀,中间还隔着他俩的小崽子。 这画面看着,好像下一刻就是一家三口大团圆的结局了,宴月月也因为这场尬剧终于要结束了而松了口气。 然而她这一口气还没吐出去,身侧的罗剎王忽然沖了出去。 他动作很快,不仅宴月月,连顾天枢这般强大的魔族都没来得及反应,只匆忙回过头,恰好就对上钟离恪嘴角挂着的邪笑。 「顾天枢,走好。」 伴随着这句送别一般的话,他的手掌用力按在顾天枢的头顶,刚从濒死中暂缓过气的顾天枢根本承受不住这一招,顿时两眼一番,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即倒在了地上。 「顾天枢!」钟离颜痛彻心扉地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想要去触碰她的爱人,而她怀里本来还在笑嘻嘻的小傢伙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赤红的双眸呆呆地看着地上虚弱至极的父亲。 「颜颜……」顾天枢嘴角残留着浓厚的血渍,看着钟离颜悲痛的样子,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气若游丝地说,「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爱上你……」 说完这话,他在钟离颜绝望的哭声中安详地闭上了眼。 「顾天枢!」 「呜哇!」 伴随着钟离颜崩溃的哭喊声,她怀里的钟离昭也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站在不远处看到全过程的宴月月已经傻眼,她怔怔地看着钟离恪,原本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却见那人慢条斯理地收起「杀」了顾天枢的那只手,朝她扬起笑脸,然后用另一手挥了挥。 「再会了,笨蛋夫人。」——他张了张嘴,无声地说。 下一刻,宴月月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第91章 「回娘家!」 宴月月是最后一个从梦中醒来的。 她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床边坐着满脸写着担忧的小顾愠。 「娘亲!你终于醒了!」看到她睁开眼,顾愠激动得红了眼眶。 「小天……」宴月月大脑昏昏沉沉的,还没从梦境中彻底回过神来, 只隐约觉得好似少了点什么, 只是她一时思考不了那么多,下意识地问道, 「我睡着了多久?」 「三天!娘亲,你和钟离叔叔忽然都昏迷了, 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顾愠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平日里看着再聪慧独立的小傢伙, 面对这种突然的变故也是十分惶然, 提心弔胆了几天, 既担心母亲的安危,又要照顾比自己还害怕的妹妹, 短短三天,小男孩瘦弱的肩膀上承担了太多,一点也不敢松懈。 如今见母亲终于醒来, 他才放心落下眼泪。 自从顾愠懂事以来,宴月月还是第一次见小傢伙哭成这样, 一时间心疼不已, 伸出手揉了揉男孩的发。 「对不起小天, 是娘亲大意了……」 这的确是猝不及防的一场「灾难」, 尽管她实际没受到什么伤害, 这次梦境之旅也得到了比较好的结果, 但她昏迷三天, 只留下两个孩子在这里实在太不像话……等等?! 「夕夕呢?」 这才发现一直和顾愠形影不离的小凤凰不见了,宴月月蓦地抓住顾愠的小手,紧张地追问道:「它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吗?」 顾愠吸了吸鼻子, 正要开口说话,房门忽然被撞开了,黑龙急匆匆地飞进来,一眼看到宴月月已经醒了,它两眼一亮。 「太好了!你醒了!快来看看夕夕吧!」 宴月月顿时从床上弹坐起来,因为足足三天没有动弹,她的身体一开始还有些迟钝,不过到底是对小凤凰的关心占了上风,她强撑着起身跟上了黑龙。 路上顾愠抓紧时间解释了一下这几天的情况。 那日顾天枢偷偷带走顾愠和夕夕的时候,吸取上次看丢孩子教训的空明山三巨头这次也倔强地跟了过来。 好在顾天枢对它们也没有恶意,看它们追得这么紧,便邀请它们也一起来魔域观光。 黑龙当时还颇臭美了一番,觉得顾天枢是畏惧它的强大,结果到了才知道顾天枢纯粹就是拿总是哭闹的儿子没办法,顺便带它们几个陪他儿子玩的。 空明山三巨头一个兇勐两个聒噪,这仨组合向来不被凡间的孩子们喜爱,却一直很受这些不同寻常的孩童喜欢,比如顾愠,比如夕夕,也比如钟离昭。 钟离昭显然也是很喜欢三巨头的,一会儿让黑龙带他出去飞几圈,一会儿又要让参老二给他表演彩带舞,一会儿又要看胸口碎大石…… 三巨头一个个都是有牌面的,原本一点也不想理这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崽子,但顾天枢在一旁笑得危险,它们担心大坏蛋对顾愠和夕夕不利,这才不得不忍辱负重,陪这位魔域的少主玩了一整天。 宴月月和钟离恪从云罗林赶过来的时候,三巨头刚陪玩了一天,纷纷疲累不堪,东倒西歪地在屋子里睡着了,这也是为什么宴月月到魔域后没见着它们。 三兄弟是被夕夕的哭声吵醒的,醒来才知道家里的两个老大昏迷了,而邀请他们来的魔尊也昏迷了,只剩下两个清醒的小傢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他们的父母再也醒不过来一样。 第185页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他们几个会不会醒。 这个时候,黑龙的「见多识广」属性总算有了点机会展现,它很快判断出这三个人多半是陷入了一种幻境,待他们自己走出来自然就醒了。 这话暂时安抚住了两个小傢伙,黑龙对宴月月和钟离恪的本事也是比较信任的,可眼下魔尊也昏迷了,而他们正在魔尊的地盘……总要有个能扛事的出现。 于是黑龙迫于无奈地变成了人形假扮起魔尊了。 得亏黑垣以前也曾是一方霸主,扮演起魔尊来倒也有模有样,第一天就这么相安无事的煳弄过去了,可第二天,意外就忽然出现了。 不知道怎么,顾天枢出了状况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虽然顾天枢的威压让很多小的魔头都不敢造次,但也有一直对他不服气的魔族不愿放弃这次机会。 来攻打魔尊地盘的正是收留了顾清芳的那个魔王,申屠圭。 顾清芳带着孩子们踏入魔域没多久,申屠圭就对顾摇光一见钟情,因此对顾清芳一直颇为关照。 顾清芳倒是想过要把顾摇光嫁给申屠圭,可顾摇光一心痴恋钟离恪,对嫁给申屠圭一事很抗拒。不过她也是有能耐的,哪怕不喜欢申屠圭,也能吊着申屠圭为她做事。 鑑于这事,顾清芳起初没去管她的小心思,可后来她闹钟离恪的结道大典不成反被人笑话,她心中对钟离恪就更是恨不得立刻除之,便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爱慕钟离恪的事。 再加上自从申屠朽死后,她在魔域的地位也迅速下滑,然而眼下她除了去魔域又无处可去,不得不抓紧申屠圭这最后一个靠山。 从天地无极宗回来后,她就逼着顾摇光嫁给了申屠圭。 顾摇光虽然很不情愿,但她也不敢反抗顾清芳,就这样破罐子破摔地嫁给了申屠圭。 成为魔王的女人之后,顾摇光比以往权利大了不少,她有心想知道钟离恪的道侣是什么样的人,便四处派人去打听他们俩的事。 也是凑巧,她派出去的手下查到了,钟离恪和宴月月之前到了顾天枢的地盘,而自那以后这三个人就没一个走出来过,甚至顾天枢的宫殿里气氛极为紧张,仿佛在警戒什么。 尽管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顾摇光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便鼓动申屠圭趁机吞併顾天枢的地盘。 不得不说,枕头风的威力还是很大的,申屠圭当真带了手下来袭击顾天枢的地盘。 黑龙在被封印之前,也曾是一方霸主,是让现任妖王聂泽都要俯首称臣的强者。它只是被封印了太久,把脑子给憋傻了,又总是打不过钟离恪,但面对申屠圭这种角色,它还是很有胜算的。 不过黑龙性子耿直,没有对面诡计多端,不小心就中了顾摇光的计,眼看就要被申屠圭的夺命法诀击中,是小凤凰忽然飞身冲过来替他挡住了。 小小的凤凰,虽然是世间罕有的火凤,但它这条新生的生命还太小了,甚至只比凡间的鹅稍微大了一点,挡下那一招技能之后就立刻陷入了濒死状态。 黑龙寡王多年,哪怕这些年有了「肝胆相照」的结义兄弟,也着实是第一次遇到有谁这般愿意为了救自己而失去生命的,一时间悲痛交加,爆发出了所有力量。 这一战的结果是,申屠圭死于「顾天枢」之手,顾摇光在混乱之中被群龙无首的申屠圭下属们杀死了。 「那夕夕现在怎么样了?」 刚从一个狗血剧场走出来,转头又踏入另一个仙侠大战的剧场,宴月月心中却没了先前的轻松。 尽管凤凰一族不死不灭,可以在死亡中重生,但她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小傢伙受到什么疼痛或者委屈。 「自那以后一直不动,不过刚才钟离叔叔醒来,说他有办法……」 伴随着顾愠的这句话,宴月月已经站在了夕夕所在的房门口,远远看到桌边坐着一道熟悉的蓝色身影,而那桌上金质的托盘里放着的,正是一动不动的火凤凰。 她一时心急,也顾不上跟他算梦里的旧帐了,快步走过去。 「夕夕怎么样了?」 「在准备新一轮的涅槃。」和屋内所有人担忧的表情相比,钟离恪的脸色十分平静,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笃定语气道,「它之前为了全新的生命,选择了一切都重新开始,也让自己变得像刚出生的雏鸟一样弱,但这次意外出现的强敌打击到了它,它重新进入涅槃,应该会有所领悟……」 还不等他话说完,托盘里的小凤凰忽然动了动,下一刻,它的身体凭空燃烧了起来。 火红色的羽毛在火焰中被灼烧,这壮烈悽美的景象宴月月生平仅见,差点忍不住伸手想把夕夕从「火」里救出来,一旁的钟离恪反应比她更快地抓住了她蠢动的手。 「这不能碰——」 就像不要试图帮任何一只毛毛虫打破虫茧一样,凤凰的涅槃也是不能被打断的一种仪式。 「娘亲,夕夕会没事的吧?她最怕疼了……」小顾愠小小年纪学识渊博,因为夕夕是妹妹,他还特意去看了许多和凤凰相关的典籍,对涅槃这件事也是知道的。 然而知道归知道,他身为一个人类的常识还是让他下意识开始担心妹妹会不会感觉到疼痛…… 「小凤凰会没事的!」黑龙在一旁喃喃道,不知是在安慰顾愠还是在劝说自己。 第186页 大抵是周围人的目光太热切了些,涅槃之火烧得很快,小凤凰原本的躯体被烧成了灰烬,然后那灰烬没过多久就散列开来…… 「来了!」顾愠紧张地喊了一声,几个人齐齐朝托盘中看去,从灰烬中「唰」地一下,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来。 众人:「……」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下,那小手的主人缓缓拨开灰烬坐了起来,露出一张稚气可爱的小脸。 「爹爹?娘亲?」小娃娃歪着头,晶亮的大眼眨啊眨,一会儿看看钟离恪,一会儿又看看宴月月,最后欢喜地朝彻底呆住的顾愠伸出了小手。 「哥哥!」 「哦……哦!」「哥哥」本尊总算回过神,小心翼翼地伸手搂过小娃娃,他身后的「父母」也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回过了神。 宴月月看向钟离恪,这场乌龙带来的闷气外加梦境中的「仇恨」一下都爆发出来,她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有所领悟?」 「咳咳!」钟离恪面上也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就……她终于凭自己的领悟化为人形了,这难道不算?」 宴月月早知道和这人打嘴炮是赢不了的,听到这话便哼了一声,随手把顾愠怀里的小丫头接了过来,自顾转身往外走。 「娘亲!你去哪?」顾愠纳闷地追在后面问道。 「回娘家!」 她气愤地说着,入戏太深,宛如凡间那些夫妻吵架了一样,抱着女儿收拾行李,徒留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大眼看小眼。 哦,或许还包括了一条看热闹的黑龙。 「钟离叔叔,夕夕变成女孩子不好吗?娘亲为什么这么生气?」顾愠稚嫩的脸上写满困惑。 钟离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嗯……其实是我惹她生气了。」 顾愠更困惑了:「可你们不是都昏睡了三天吗?娘亲说你们是进入了一场梦境,难道你在梦里对娘亲做了什么?」 钟离恪被问得更尴尬了,假装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道:「大人的事,小孩别多问。」 「苍天有眼啊……」看热闹已久的黑龙在一旁甩着尾巴说着风凉话,「钟离恪,你也有今天!」 说完这话,黑龙很有自知之明,麻熘地跑了,顾愠虽然不再纠结梦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又有了新的问题。 「可是钟离叔叔,娘亲的娘家在哪啊……」 糟糕! 钟离恪这才察觉不对劲,急忙朝着宴月月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迎面走来相亲相爱的顾天枢一家三口,顾天枢怀里的小傢伙手里还抓着一封信。 「是月月留给你的。」钟离颜保留了梦境中的记忆,对月月天然亲切,贴心地拿起信转交给了钟离恪。 钟离恪接过信急忙展开,只见上面就匆忙写下了几个字——「罗剎王,我呸!」 钟离恪顿时委屈地撇了撇嘴。 骂人归骂人,倒是留下点线索啊…… 「她去哪了?」他心知肚明,也没去问钟离颜,径直转向顾天枢。 顾天枢原本觉得钟离恪帮了自己大忙,很是愿意乐于助人的,只是他刚张开嘴就被钟离颜狠狠踩住了脚,他僵了下,急忙义正言辞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啊!」 他一边说一边在钟离颜看不到的角度疯狂挤眉弄眼,得亏钟离恪领悟力强,竟然从他这诡异的暗示里找到了线索,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你是不是偷偷给了他什么暗号?」钟离颜不悦地看向顾天枢。 顾天枢忍着脚痛,很讲义气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我和钟离恪不共戴天!怎么可能会帮他!」 钟离颜:「……」 月月说得果然没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92章 不孝子女!要来何用?!…… 虽然宴月月一气之下喊着要回什么娘家, 但其实她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娘家」这样的存在。 硬要说的话,也就空明山对她来说约莫算是意义不一样的,恰好夕夕也从没去过那里, 她便决定先回空明山看看。 起初是这样打算的。 然而真的踏上旅程之后她才发现, 空明山距离云罗城太遥远,哪怕御剑飞行也需要好几日。 刚有了人形的小凤凰正是对万事万物都很好奇的时候, 但凡到了一个新地方都跃跃欲试四处环顾,宴月月根本没法一直前行, 只好放弃了最初的打算, 决定带着小丫头沿路看看路上的风景。 说来她这次梦境之旅, 不仅是被失忆的钟离恪气得脑壳疼, 实际也有些在反省自己对钟离恪太依赖了。 之所以决定「回娘家」,倒也并不全是为了和钟离恪赌气, 更多的还是想看看自己能否真正在这个世界独立起来。 不过她这些顾虑,小孩子明显是感觉不到的。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小凤凰变成的孩子那几乎是一个时辰一个样。 宴月月把小傢伙从魔域抱出来的时候, 夕夕的外貌大约还只是个八九月大的宝宝,这会儿已经看起来像个三四岁的孩子了, 和涅槃之前的心智差不多。 这情况让宴月月忍不住暗中吐槽, 小傢伙除了变出人身, 这次大约也就涅槃了个寂寞。 吐槽归吐槽, 看着夕夕开心的样子, 她就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只可惜她刚兴致勃勃翻出来的婴儿襁褓还没用够一天就强行退役了…… 第187页 好在之前在空明山给顾愠准备的衣服里有不少是女孩子的。 那会儿顾愠虽然年纪小小, 却一点也不好忽悠,那些女孩子的衣裳他一件都不愿意穿。宴月月只好含恨把那些漂亮的小衣裳都收起来了,如今竟意外地又有了用武之地。 三四岁的女娃娃还是小圆脸, 圆嘟嘟软乎乎,像一个软嫩的糰子。因为本体是凤凰,小姑娘有着得天独厚精緻的丹凤眼。 尽管现在看着还不明显,但她的眉骨颧骨无一不完美,足见将来也是个令人惊艷的大美人。 当然了,现在也是个令人惊艷的漂亮女娃娃。 宴月月近来仿佛在玩换装游戏一样,一天内都要给夕夕换好几套衣服,有时是她自己当年的珍藏,有时是在一些店铺里看到的成衣,总之着实过足了老母亲打扮女儿的瘾。 更妙的是,夕夕也很喜欢这些漂亮的衣服,每次被换衣服的时候比宴月月还积极,换好衣服后愣是要原地转几个圈,让宴月月好生夸她一顿才满足。 母子俩就这样其乐融融地在云罗城游玩起来。 ——没错,说要回娘家的人,其实就在最近的地方还没离开。 也没什么深刻的原因,大概就是宴月月觉得钟离恪这个人太狗了,偶尔也想狗他一下。 「娘亲,我们为什么不带哥哥一起来玩啊?」 小姑娘性子软,虽然一开始听娘亲说爹爹惹她生气了的时候还很愤慨地和她站在一条战线,连最爱的哥哥都不要了,只因为那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过没两日她就开始后悔了。 虽然和娘亲一起游山玩水很好玩,但没有哥哥在还是太寂寞了。 这会儿她左手被宴月月握在手里,另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母子俩站在街边看耍猴。 夕夕瞅着那猴儿跳火圈的样子,不免又想起了在钟离昭的「鞭策」下,把火圈练得炉火纯青的猹老三,还有为了和猹老三作伴把自己的根须都染成五颜六色,时不时来场彩带舞的参老二,以及明明是很霸气兇勐的黑龙,但和另外两个一起就总显得有点滑稽的黑叔叔…… 当然,她最想的还是那个好像什么都懂,可以回答她十万个为什么的爹爹。 想到这些,小姑娘忍不住红了眼眶,扯了扯宴月月的手,仰头泫然欲泣地开口:「娘亲……以后夕夕都不能见到哥哥和爹爹他们了吗?」 「怎么会?」宴月月弯腰把女孩抱在怀里,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小鼻子,「我不是说了,只是暂时分开几天而已,你为什么会觉得以后都见不到了?」 「就是那些戏文唱的,」夕夕得到满意的答案,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个如莲被休妻以后带着女儿离开家,后来就再没回去了,她的丈夫还娶了别的女人……」 小姑娘说的是现在云罗城最火热的一台戏,唱的是一个叫如莲的女子。 如莲嫁入夫家六年只生了一个女儿,被丈夫所厌弃,如莲母女都被赶出了家门。 原本故事到这里的时候,宴月月还心想这种戏码不是古代这种背景下常见的吗,结果听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天真了。 如莲为了不给娘家丢脸,也没回娘家,带着女儿去了别的地方生活。机缘巧合之下,她的女儿被修仙名门下凡招生时选中了,然后她毅然用自己所有的嫁妆供女儿去修行。 那时云罗城有妖邪作祟,如莲的前夫被妖邪附身,六亲不认,差点亲手掐死了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儿子。关键时候,一位绝美的少女出现,大喝一声,那妖邪立刻吓得逃了出去,然后被少女一剑刺死。 那少女正是如莲的女儿,而她也正是接到母亲的委託才来帮忙的。 哦,原来还是个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圣母的故事…… 宴月月十分嫌弃这类故事,倒不是说她觉得这人不该被救,就是很不喜欢这种「宽恕别人」的理论,毕竟这世上做错事的人很多,但不是谁都配得到宽恕的。 她正这么想着,然后这齣看似很「庸俗」的戏又给了她新的惊喜。 如莲的女儿救下来的那个「弟弟」,其实并不是她的弟弟,是她的后娘偷人所生。少女作为修道之人,早已替自己的父亲算过,他一生註定无子,与唯一的女儿也早已断绝了亲情,是註定老年孤寡悲凉一生的结局。 好傢伙! 听完这齣戏出来的时候,宴月月整个人都是兴奋的。 没想到这修仙世界的人编故事的能力一点也不差嘛,峰迴路转了几次,细节和重要剧情都刻画得很引人入胜,台上那些人的表演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实在是看得过瘾! 就是如莲的女儿竟然被设定成师从天地无极宗,让她有点出戏,总是忍不住想把自己认识的姑娘们和这个角色对号入座……不过应该只是虚构的吧? 毕竟这个世界的天地无极宗,就宛如她原来那世界的清华北大一般,就是个名门招牌,时常被大家碰瓷来着。 听说这戏也是这两日突然火起来的,每天戏班子要唱十场。不过宴月月觉得夕夕还小,可能听不懂,便也只带她听了一次。 没想到小傢伙不仅听懂了,还把剧情记得那么牢,甚至开始和自己对号入座了。 想到这里,宴月月忍不住失笑。 「不会的,如莲的丈夫是个没担当只会推卸责任的渣男,你爹爹才不是那种人呢。」她一边说一边揉了揉女孩的发,凑上去亲了亲软嫩的脸颊,嬉笑道,「其实娘亲是在和你爹爹玩捉迷藏,看他什么时候找到咱们,咱们就跟他回家!」 第188页 「这样啊!那夕夕就放心了!」小姑娘啃完最后一颗冰糖葫芦,随手把那串签子往身后不远处一扔,然后唆了唆沾了糖浆的手指,宴月月看得直皱眉。 「夕夕,你的手刚才摸了那猴儿的,脏不脏呀?不许舔手指!」做母亲的急忙喝止小傢伙,一边在心中默念诀给她清理小手一边不忘叮嘱,「还有,吃完东西剩下的包装不要随处乱丢,娘亲不是专门给你准备了储物袋吗,把那些没用的东西放在里面,以后分类处理……」 虽然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什么环保危机,但宴月月多年来养成的垃圾分类的习惯一点也没打算改。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替小姑娘清洁了小手,转身想把刚被丢下的糖葫芦签子收起来,但看了一会儿却没找到。 「咦?去哪了?」 「可能是被老鼠衔走了吧!」夕夕伸手揽住宴月月的脖子,撒娇道,「娘亲,夕夕刚才是不小心忘了,下次一定会记得把那些东西都收好的!」 听到小姑娘这样保证,宴月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两圈确实找不到那签子了,甚至还眼尖地当真发现了地上有一只老鼠熘了过去,她便不再纠结那签子的事了。 「好呀,夕夕这么乖,想要什么奖励?」 「嗯……」夕夕微微偏过头,作势在思考,其实是看向了某个方向。 如果宴月月转过头,就会发现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袭青衣的男子正站在巷口看着她们,他手中把玩着的正是夕夕刚才丢掉的糖葫芦签子。 他带着一个狐狸图案的面具,上面附加了隐藏气息的法诀,所以宴月月才没察觉任何异样。 然而她不知道小凤凰这次「涅槃」之前当真受了重伤濒死,是钟离恪放了不少血给它,小傢伙才得以有机会重新涅槃,因此这对父女现在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血脉相连」,小凤凰察觉到了「爹爹」在附近,便努力想要帮他们制造复合的机会。 这会儿听到娘亲这么问,她灵机一动看向爹爹,想要给她可怜被嫌弃的爹爹一点暗示。 然而钟离恪也不知是没法和女儿心灵感应,还是当真傻了,在夕夕暗示看向他的时候,竟然转身离开了。 夕夕:「……」 笨蛋爹爹!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好好把握! 待钟离恪离开巷子以后,一直隐身在他一旁的小顾愠才缓缓现出身来,疑惑地看着他。 「钟离叔叔,你为什么不听下去?」 如果娘亲带夕夕去了她说的地方,爹爹再去「偶遇」一下,这个「捉迷藏」游戏不就可以提前结束了吗? 「怎么说呢……」钟离恪沉吟了一下,想到宴月月平日也鲜少会把这个孩子真的当个小孩来煳弄,便认真道,「至少这一次,我不想对你娘耍什么心计。」 小顾愠虽然似懂非懂,但却感觉到了钟离恪的真诚,一时很替娘亲高兴,随之又嘆了口气。 「可你花了两天,都往空明山去了一趟才又折回来才找到娘亲的,下一次靠自己找到她还要多久啊……」 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叫什么叔叔,叫爹!」他「恶狠狠」地说。 「先不了吧,」顾愠颇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尽管小傢伙依旧很喜欢他,但内心还是很有原则的,「说不定娘亲真的会与你和离呢,现在叫有点早了……」 钟离恪:「……」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想着点他好?不孝子女!要来何用?! 第93章 「烟花,夕夕说想和你们一…… 在云罗逛了两天后, 宴月月便准备带着夕夕启程离开了,临行前她又去了一次云罗林。 岚主体内的瘴气已除,身体恢復得很快, 现在又生龙活虎地地守卫着云罗林。 云罗灵依旧是那副灵智刚开的样子, 宛如一朵软乎乎的白云,整日飘在岚主身后。 岚主在森林深处锻鍊自己, 它就在那附近和一切小精怪们玩,偶尔无聊了会飞到高处看一看远处的热闹, 不过没多久就会自己飘回来。 宴月月带着夕夕找到他们的时候, 云罗恰好无聊飞去上面玩儿了, 岚主自己在那吭哧吭哧挥舞着大刀。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 宴月月还是第一次见谁用这种朴素至极的锻鍊法子,也不怪岚主的肌肉这么壮硕了…… 「你们从魔域回来了?」看到宴月月, 岚主停下挥舞的动作,疑惑地问道,「钟离恪呢?」 「叔叔, 」不待宴月月说话,她怀里的小凤凰就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道, 「你认识我爹爹?」 「爹……这是你和钟离恪的女儿?」岚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钟离恪那种人竟然还会有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 往日里每次听到类似的吐槽, 宴月月都只会暗嘆钟离恪果然太狗了, 世间竟无一人希望他过得好。 然而现在她再听到这话, 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怎么着, 我愿意给他生你们管得着吗?」 不过她还是有理智的,没把这话说出口,只笑道:「缘分到了自然就有。」 小凤凰和他们这一场亲缘, 的确也只能用缘分解释。 岚主其实对钟离恪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刚才脱口而出埋汰一句罢了,这会儿也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太中听,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那什么,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第189页 直男转移话题的样子太生硬了,不过宴月月也没太在意,只抬头看了一眼在天空飘荡着的云朵,若有所思道:「我或许有办法救她,你要不要听听?」 岚主原本轻松的表情忽然一变:「你知道?」 宴月月沉吟着点了点头。 事实上第一眼看到云罗她就发现不对劲了,不管是猹还是参老二,这些开了灵智的小傢伙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是越发纯熟的。 云罗虽然也能流利地操作那一团棉花,那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很生硬,就像是那棉花并不是它的本体,它只是附着在上面。 「其实……」岚主正要说什么,远远地,飘在天上的云罗似乎看到了宴月月,很快从天上落了下来。 「钟离夫人!」白色的一团直接落在宴月月脚边,从里面传出一阵女孩子欢快的声音,「真好,又见面了!」 「是呀小云罗。」宴月月轻笑着招唿道。 夕夕对这个白色软乎乎的一团很有好感,再加上她看到了云罗是从天上飞下来的,顿时扯了扯宴月月的手撒娇道:「娘亲,我也想上天去玩!」 其实以前她也经常坐在黑龙头顶在天上飞,但骑着黑龙和骑着云还是不一样的,小姑娘觉得这朵「云」看起来像是个更舒服的坐骑,便有点心动了。 「这……」宴月月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云罗愿不愿意。 「好呀!我带你!」云罗向来是云罗林的团宠,时常和伙伴们一起这样玩,一听夕夕这话便很配合地凑到宴月月身旁道,「来呀,我带你去上面看烟花!」 近来云罗棉丰收在即,云罗城正在举行盛大的祭典,每天晚上都有烟花。 「去吧。」看夕夕在怀里一点都待不住了,宴月月小心地把她放在云罗身上,白色的一朵宛如孙悟空的筋斗云,载着小姑娘直接就朝天空飞去了。 待那白色一团越升越高,逐渐远去以后,宴月月才转头看向岚主道:「在这之前,我想问一下,她真的是云罗吗?」 岚主点头,随即又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是,但也不是。」 「云罗」曾经是一个人类的女孩子。 她出生于云罗城,父母靠种植云罗为生,小姑娘经常和父母一起到森林边上的棉花田里玩耍,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野猪之身的岚主。 那时岚主刚赶走了一批妄图抢夺林中宝物的侵入者,深受重伤变成了原形,寻常人见了要么害怕得四处逃窜,要么想趁机夺走它的性命,唯有这小姑娘似乎一点也不怕他。 小姑娘不知道它的身份,还以为是普通的野猪,也不敢往家里带,便把受伤的野猪藏在山洞里,每天偷偷带吃的和药来照料它。 没几天岚主就养好了伤,小姑娘也没什么特别的留恋,特意寻了个安全的地方放他走了。 后来岚主偶尔也会偷偷去看她,发现小姑娘天生善良,经常会照顾一些受伤的小动物,在这片森林的妖兽里颇受喜爱。 想来自己在她心中也只是这些的一员而已吧? 岚主这般想着,其实它身为妖兽,哪怕成为森林的王者,也不懂得人类复杂的情感。 它不懂这种感觉叫失落,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没事总喜欢去看看她。 后来女孩渐渐长大,出落成十五六岁的少女,岚主也从其他妖兽那里听说她即将嫁给城主的儿子,将来是要成为城主夫人的。 原本它打算最后再看她一次,那个深夜,它偷偷潜入女孩家里,却发现女孩的父母亲人都已惨死,而女孩却不知所踪。 岚主疯了一样循着味道找到她的时候,少女正奄奄一息地倒在一大片云罗棉中间。 她的鲜血将那雪白的棉花染成了艷丽的红色,如此夺目,又那么令人绝望。 「她家曾经是云罗最大的富商,整个云罗城的棉花都是她家的。那城主起了贪婪之心,想要强占她家的田地……」 就连所谓的婚约都是城主强权定下的,她为了家人的安全应下了婚约,却没想到这婚约就是个幌子,城主拿到云罗棉的机密后就立刻翻脸,秘密派人把他们一家都杀了。 少女在忠心僕人的护送下离开云罗城,然而还没来得及踏出那片棉花田就遭到了毒手。 「她临死前,让我将她和她的父母葬在一起……」说到这里,岚主的声音低哑了许多,「可不等我去把她的父母入殓,她的身体就消失了。」 就在那个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沖刷掉了棉花上沾染的血迹,那棉花又恢復成原本雪白的样子,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 岚主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正要挥刀砍了那片棉花,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咦?你是谁呀?」 岚主僵住了,抬起头,面前浮现出一朵白色的「云」,那云朵没有四肢没有五官,却发出了和她一样的声音。 「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叫云罗,你叫什么名字?」 就像是那一天,她捡到受伤的他,哪怕他作为一只野猪不能说话,耳边也一直能听到她不停自言自语的声音。 「我姓云,你也跟我姓云,就叫云智……啊云智上次用过了,你就叫云烈怎么样?」 这森林里被她救过的妖兽们都有一个姓云的名字,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并无什么不同,哪怕她临死前求他帮忙的时候也根本没认出他,可他的心中却永远为她留下了一片净土。 第190页 云罗生出了灵,那些棉花变得更加好看有价值,整个云罗城都开始富裕了起来,然而没有人知道,那片雪白的棉花上曾经覆盖了怎样的罪恶与鲜血。 岚主进入城中揭发了城主的罪孽,并当着众人的面杀了城主,然后转身离开了。 云罗城的居民也这才知道,岚主的存在并不是传说。 岚主杀了包藏祸心的城主,居民都对他感恩戴德,并自此将岚主奉为守护神,却不知这对云烈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悔恨。 什么守护神,他连自己最想守护的都没有保护好。 「砰!砰!」 烟花在天空燃放的声音一声声传来,打断云烈漫长的思绪。 「娘亲!我回来啦!」 「岚主岚主!飞到上面看烟花可好看啦!」 天空传来两个小傢伙兴奋的大喊,云烈仰起头望着白色一团乱颤的样子,似乎能感觉到它真的很开心,便也跟着扬起唇浅浅一笑。 「钟离恪从你们这里带走了不少宝贝,这个算是我的回礼。」宴月月拿出一个铃铛一样的东西递给云烈,「这是钟离恪捣腾出来的东西,虽然现在还没名字,但我猜测,它应该是锁魂铃。」 她最近闲来无事开始翻开钟离恪的「全部家当」,无意中在里面发现了这个法器。 钟离恪做事看似毫无章法,其实他自己心中有数,每次做一样新法器的时候都会在一旁註释一下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大概灵感来源是什么。 这铃铛上刻下的时间,恰好与五十年前他第一次来云罗城时一致,宴月月当时就想起云罗灵这怪异的样子,所以才会再回来云罗林打探情况。 奇怪的地方在于,听云罗的语气,它当年是没见过钟离恪的。 难道钟离恪未卜先知到这一步了? 宴月月将自己这个疑惑问出口,云烈颤抖着手接过锁魂铃,心情复杂地说:「她……其实当年见过钟离恪,只是她忘记了。」 当年死去的少女化为灵体附着在云罗身上,虽然和云罗融为一体,但毕竟云罗只是一朵棉花,根基太弱,所以她的灵体也很不稳定。 她记忆有限,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忘记以前的事情,只记得最近发生的。 难怪了……锁魂铃的作用就是用来锁住云罗的离魂症的,以后她就不再是一个寄生灵,可以真正融为云罗,也可以开始修行了。 想到这里,宴月月心中也有些复杂。 钟离恪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做了这个法器?难道只是单纯为了寻个机会再坑云烈一把?还是说…… 宴月月抱着夕夕从云罗林离开的时候,小丫头因为看烟花兴奋了很久,已经唿唿大睡了,云罗也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了,是岚主护送她们出了森林。 临别前,岚主终于做好心里预设一般,对宴月月道:「替我谢谢钟离恪。」 「你可以自己去说,我和他吵架了,这两天不想见他……」宴月月嘀咕道。 「我对着那傢伙说不出来。」云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然后皱眉沉思了一下,缓缓道,「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当年没能早一点察觉自己的心思。」 若是那样,哪怕女孩并不喜欢他这个妖兽,至少他会多关注她一些,也能阻止那场惨案发生。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出来仿佛在替钟离恪说好话,云烈说完便自顾转身走了,留下宴月月抱着孩子呆愣了一会儿。 头顶的天空再一次有烟花炸裂开来,宴月月不经意地又想起梦境里她和钟离恪在烟花下对峙的那一幕。 说起来,那天好像是钟离恪的生辰。 梦境和现实的时间很接近,今日恰好也是钟离恪现实里的生辰……她真的要错过这样的日子和他负气吗? 「娘亲?」大概是感觉到她心情不好,怀里本来安睡的小傢伙忽然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想起娘亲先前说今晚就离开云罗城,夕夕咕哝道,「我们现在就要走了吗?」 「不……」身体先于理智开口,宴月月缓缓道,「我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哦。」夕夕乖巧地没继续问什么,便缩在她怀里安静地看着头顶灿烂的烟花,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喃喃道,「要是哥哥和爹爹也在就好了……」 是啊,这么好看的烟花,的确应该一家人一起看才好。 正盛放的时候,宴月月带着夕夕回到了钟离恪在云罗城的小院子。 彼时钟离恪正睡在院子的躺椅上无聊地看着烟花,顾愠搬了一个小一号的躺椅,学着他的样子一脸深沉地仰望天空。 爷俩旁边的桌子上零散地摆放着一些云罗城摊贩卖的小吃,空明山三巨头横七竖八地睡在草地上,地上一片吃过扔掉的小吃包装纸,和一些骨头残渣…… 既视感太强,仿佛负气离家的妻子带着女儿回来,结果看到不会做饭的丈夫整日带儿子吃外卖,也不料理宠物,让它们弄得到处都是垃圾——就好气。 「爹爹!哥哥!我们回来啦!」 夕夕一点也感觉不到老母亲复杂的心情,一睁开眼看到亲人,急忙挣开宴月月的怀抱一路小跑着冲进钟离恪怀里。 钟离恪伸出一手抱住她,另一手牵住小顾愠的手,怔怔地看着宴月月。 大概是她突然回来对他来说有些意外,向来厚颜无耻的人,面上竟难得有些无措。 第191页 「你、你回来了……」 「嗯……」宴月月张了张口,心头万千思绪一起涌上,她一时忘记自己到底为什么回来,又到底为什么负气离开,眼前只剩下那安静望着自己的一大两小,还有头顶不断闪烁着的绚丽烟花。 最后,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藉口,轻声道:「烟花,夕夕说想和你们一起看。」 「那你呢?」钟离恪专注地看着她,赤红的眼眸里却漾满暖意。 「我……」宴月月状似随意地拂开头髮,小声道,「我无所谓啊,怎么都……」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抱了个满怀,钟离恪温热的胸膛贴在她的脸颊边。 「对不起,在梦里没能认出你。」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在耳畔慢慢传开,像是在对待一样失而復得的珍宝,那般珍重。 宴月月的心一下子软了起来,伸出手回抱住他。 「看在你生辰的份上,原谅你啦……」 抱住她的人忽然低沉一笑,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发上。 「感谢夫人大气,感谢我娘把我生在今天。」 「什么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