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我们可是HE战士》 第1页 [无cp向] 《(综漫同人)我们可是he战士》作者:炊童无粮【完结】 文案: 咒术高专二年级,佐治椿,以健全的三观和靠谱的作风为卖点,目前是校内人气top。 所有人: 认识他以前:他装的他好假 认识他以后:他真香我可以 三观健全的靠谱人:希望大家和谐友爱,共筑美好的咒术界,谢谢 内容标籤: 综漫 少年漫 业界精英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佐治椿 ┃ 配角: ┃ 其它:咒回,夏目 一句话简介:咒术界道德标杆 立意:人只有献身于社会,才能找出那短暂而有风险的生命的意义 第1章 面试 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通常会怀有两种态度,一是恐惧,二是好奇。 人因恐惧而戒备,因好奇而探索。 从原始社会到现代社会,人类面对过太多的未知。仅仅是戒备的话,是无法将未知转化为已知,再转化为社会进步的养分的。 但如果仅有好奇,没有戒备的话,人类可能早就毁灭过无数次了。 「所以,必须怀抱着恐惧之心,谨慎而敬畏地探索未知之事。」 「……居然还没结束啊。」 在被带回咒术高专的第一天,通过了校长夜蛾正道的考验后,虎杖悠仁紧接着又得到了「面试还没结束」的通知,被五条悟拉去见第二位面试官。 五条悟信誓旦旦地告诉虎杖:「那个人算是你的同辈人,是你的学长,所以不会像校长那么啰嗦的。」 刚刚经歷过一番咒骸毒打的虎杖悠仁哭丧着脸,捂着自己被痛击一番的地方:「不会再有莫名其妙的熊跳起来把我打一顿了吧?」 「啊哈哈,不会的啦。」五条悟轻飘飘地回答。 「是个不会让人产生压力的人哦。」 似乎是要印证五条悟的话,证明他不算彻底不靠谱一样。与第二位考验者的会面定在一间广间茶室之中。 一间装修得十分雅致,肉眼可见其昂贵的茶室。 看上去很不适合打架的样子。 与校长那里昏暗沉重的气氛不同,这间茶室面向庭院一侧的纸门敞着,任由日光照射进来。 纸拉门本就是半掩的,五条悟「哗啦」一声将其拉到底,中气十足地叫道。 「椿!我把他带回来啦!」 隔着五条悟的身影,虎杖与茶室中坐着的人对视了。 「学长」,也就是面试官,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先看向五条悟,然后视线下移,对上了虎杖悠仁有些拘谨的眼睛。 「你好。」虎杖点头示意。 庭院中惊鹿发出一声响,对方眼底先流露出笑意,然后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欢迎,请坐吧。」 茶室正中摆着四方的茶席,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坐到正对庭院风景的位置。 虎杖轻手轻脚地跟着五条悟坐下来,正对着那位「学长」。 他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 「学长」和虎杖见过的咒高专的其他人都不同,他没有穿那身现代化的制服,而是穿着一件庄重的羽织袴。 察觉到虎杖的视线,正在给五条悟倒茶的学长抬起头来:「?」 注意到那视线的落点在自己的服饰上,他有点局促不安地笑了:「啊,你也觉得太死板了?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场合,本想着正式一点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用力过勐了一点呢?」 被那清亮亮的目光注视着,虎杖一下子涨红了脸。 「没、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学长的和服很帅气!一点都不死板的!」他不自觉地用了敬语。 学长被他直白的话语夸得愣了一下,随后开心地笑了笑:「谢谢你。」 他将另一只茶杯倒至半满,推到了虎杖面前。 「请用。」 虽说这位叫做「椿」的学长看上去比校长温和得多,但不知为何,虎杖悠仁反而感觉到了另一种奇异的紧张感。 或许是对方周身平静的气质,又或许是那温和的话语和态度。 这让刚刚经歷过至亲去世,咒灵袭击,还被无情地通知了死刑决定的虎杖悠仁来说,仿佛是那根被绷紧的弦忽然松弛下来,一股酸涩紧接着袭上心头。 他赶紧低下头,喝了一口热茶。 茶泡的清淡,但也能喝出是好茶。只可惜喝茶的二人,一个心不在焉,一个就茶送点心,白费了泡茶人的一番手艺。 不过泡茶人也并不在意:「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名叫佐治椿,是咒高专二年级生,叫我学长就好。」 「是!我叫虎杖悠仁……请学长多多指教!」 五条悟一边吃着日本桥长门的久寿饼,一边打量着虎杖悠仁和佐治椿。 「诶,悠仁,你那句话怎么没了?」他嘟嘟囔囔:「……喜欢的类型是詹尼佛劳伦斯那句。」 他这一插嘴,原本平和的氛围被搅得乱七八糟。虎杖的脸色由红转白,紧张地瞪着五条悟。 佐治椿不解:「詹尼佛劳伦斯?……喜欢的女明星吗?」 他看向虎杖,而虎杖紧张地回望,佐治椿很快就放过了这个话题:「哈哈,品味很好呢,她演的乔伊我也很喜欢。」 虎杖悠仁不太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而五条悟窃笑一声。 第2页 「那么,叫你虎杖桑可以吗?」佐治椿温和地问道。 「桑、桑什么的……不用那么正式的,学长叫我虎杖就行。」虎杖被他的善意搞得手足无措。 佐治椿笑眯眯地:「那就虎杖君。」 「在!」 和佐治椿的对话进行的轻松且愉快,虎杖渐渐放下了警惕,开始在佐治椿的引导下,主动聊起一些有趣的话题。 绝大多数话题是围绕着「咒术师」展开的,这个名词如同天外的陨石,疯狂地撞进了虎杖悠仁平静的生活,将他原本的日常毁灭得支离破碎。 佐治椿虽然身着正式的和服,坐姿端正,容貌清雅,但陪着虎杖吐起槽来也非常自如。 「是这个人把我带来的……」 「啊……我懂得我懂得,被五条老师这种不靠谱的人领进门,很辛苦吧。」 「我一醒过来,他就告诉我我被处以死刑!」 「故意的吧,好恶劣……」 「去见校长面试前才告诉我,回答不好可能会被退学!」 虎杖一想起来被那个丑萌的玩偶殴打的过程,还有些心有余悸:「我差点以为会被立刻处刑啊!」被一只玩偶! 「不过虎杖君顺利地通过了校长的面试,恭喜你。」佐治椿笑眯眯地安慰他。 一提起「面试」,虎杖忽然想起来,面前的学长其实也是他的面试者。 但紧张感却没有再次回来。 阳光与微风都正适宜,庭院里有潺潺的流水声。对面的「面试官」和他一起絮絮叨叨地吐槽。被吐槽的对象则事不关己似的,毫无愧疚地吃着生果子。 虎杖忽然就懂了五条悟对他说的那句「是个不会让人产生压力的人」的意思。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 「佐治学长……我是来接受你的考验的吧?」 佐治椿和五悟同时安静了下来,沉默地看着他。 虎杖悠仁的神态平静:「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请开始吧。」 佐治椿从看到虎杖悠仁的第一眼起就开始观察他,直到此时,他才垂眸,感嘆道:「五条老师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那当然~」五条悟得意。 茶室里的气氛变了,不再悠闲,不过也不算沉重。 佐治椿轻吐一口气,再抬头,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不过他这个人似乎板着脸也谈不上严肃,只能算是格外认真地,直视着虎杖悠仁道:「虎杖君,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不过我对于自己识人的能力勉强有些自信。」 「五条老师在把你带回来前,告诉我们你有成为咒术师的资质。当时的我还不能确定,不过现在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你是个正直的好孩子,如果没有成为宿傩的容器,我想我是可以坦然地和你成为同伴的。」 虎杖悠仁听着他的陈述,心里有些难言的沉闷。 ……宿傩,诅咒,灾难。果然大家都会因为这个而戒备他,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听到佐治椿提出这些时,他还是会有些难过。 「抱歉……」他低着头,闷闷地道。 佐治椿露出惊讶的神色。 「……虎杖君,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嗯?」虎杖也惊讶:「……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我体内的宿傩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 意识到双方可能有什么误会,佐治椿缓缓看向五条悟:「五条老师,你,难道没有向虎杖君解释我的职责吗?」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虎杖悠仁浑身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 五条悟仿佛浑然不觉:「嗯?我有告诉他啊。」 他把最后一只和果子丢进嘴里。 「面试嘛。」 「……」 再次对视时,虎杖悠仁似乎从佐治学长的眼神深处读到了某种类似于绝望的情绪,不过这点情绪很快被他掩埋在了笑意之下。 「抱歉,虎杖君。是我欠考虑了,我应该意识到五条老师的问题,一开始就亲自向你说明的。」佐治椿的目光有点麻木。 「嗯?哦……」虎杖认真地听着。 「重新介绍一次。我,佐治椿,咒术高中二年级学生。同时将兼任『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容器——也就是你,虎杖悠仁——的『保险装置』。」 面对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虎杖悠仁,佐治椿问道。 「那么,虎杖君,你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第一章 》 虎杖悠仁:(脸红)学长很温和,是个不会让人有压力的人! 佐治椿:(再三确认学弟走远了以后)因为想看起来有气势一点才穿的和服,可是……好羞耻啊啊啊啊啊(抱头打滚 5t5:(嚼嚼)(嚼嚼) ………… 激情开文,十分紧张,请多多评论,想看留言!(明示 2020.12.22 谢谢各位从之前那篇追过来的小天使!大家辛苦啦!(鞠躬 我会用丰厚的更新报答大家的! 第2章 十秒 「保险装置……是什么意思?」 「唔……像是枪械啊,飞弹一类的危险武器,一般不是都会安装保险栓之类的部件,以防在平时意外走火吗?你现在也是类似的状况,因为具有一定危害性,所以必须採取对应的措施,避免『走火』。」 第3页 「简单来讲,就是对你施加术式,保证在你体内的两面宿傩暴走之前将其无效化。」 …… 人类会对未知抱有恐惧,有些时候,这种恐惧不会因为知道的内容变多而消减,反而会逐渐增长。 咒术界的高层,在掌握着普通人所不知道的秘密的同时,怀抱着普通人所无法想像的恐惧。正因为他们了解诅咒的力量,所以更知道它能导致怎样恐怖的后果。 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隔着漫长的时光和种种血腥的传闻,已然成为了新的「未知」,极具危险性和不可控性,任何可能会导致他甦醒的诱因都要被掐死。 在知道两面宿傩受肉的消息后,老人们疯狂地吶喊着要除掉他的容器,想要立刻将这份力量消灭在萌芽中。 这些声音统统被镇压了。 「你们这群老东西……坐在高位太久,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了?居然想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啊。」 镇压者有着足以平定一切异议的力量,更有着反对者们所不能及的广阔视野。 「未知」对他来说,除了风险,更多的是意味着又一把通向未来的钥匙。 「你们害怕他,就像害怕核弹不知何时从天空落下。」 「胆小鬼。」他嗤之以鼻。 老人们外强中干,仍然试图反对。 「五条家的六眼,你能从灾难中独善其身,但你救不下其他人。你要保宿傩的容器,就是在拿其他人的性命当做代价!」 「哈!别拿我和你们相提并论。」 年轻的最强露出嚣张的笑容。 「就算核弹掉到头顶,我都能停住他。」 他拿出的是自己的一张王牌。 咒术高专二年级,直属于五条悟本人的一级咒术师,佐治椿。其拥有的名为「神隐」的罕见术式,在满足一定规则后,能够将目标干净利落地彻底抹除。 只要有虎杖悠仁本人的配合,这个术式就是最完美的「保险装置」,甚至比死刑更加稳妥可靠。死刑还要考虑到宿傩可以使用反转术式,咒术师很难彻底将其杀死的问题。但「神隐」术式会从根源上抹消掉「虎杖悠仁」的存在,进而杀死他体内宿傩的意识,不存在会被反转术式治癒的可能。 这张牌如同王炸,堵死了所有反对者的嘴。 五条悟不光是用强权威逼,更是巧妙地利用了规则将所有道路都堵死,留给老人们的只剩下服从一个选项。 所谓的「无效化」,指的是在宿傩夺取容器的身体控制权之前,杀死容器。 「所以……」虎杖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佐治学长会杀死我,是吗?」 「是的,我们必须保证在宿傩造成任何损失之前消灭他。」佐治椿轻轻磨硰着手中的茶杯:「也就是,消灭你。」 「你吃下宿傩手指的起因经过我都听惠说过了,没能给你一个好的结果,是我们咒术师的无能。」 他低垂着眼帘:「我很抱……」 「这不是很好嘛!」 虎杖神色轻松地打断了他。 佐治椿惊讶地望向虎杖悠仁,却得到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虽然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虎杖大大咧咧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我现在经歷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我被立刻处死,所必需的条件吧?而且只要杀死我就能避免宿傩伤害其他无辜的人,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不如说,如果真的有人因我而死,到那时我会更无法接受。」 「所以,学长是为了帮助我才这么做,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他的语气中满是『理所应当』四个字。 佐治椿哑口无言,一旁旁观的五条悟笑得格外开心。 「怎么样?是个好苗子吧?」他调侃道。 佐治椿以手扶额:「嗯,能被五条老师看好的,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被评价为『不是正常人』的虎杖一脸茫然:「嗯?」 「虎杖君啊,」佐治椿语重心长道:「正常的人就算能想通,也不会像你一样,对要杀死自己的人毫无芥蒂的!」 为了他人可以毫无怨言地牺牲自己,这是什么圣人吗! 虎杖悠仁露出了「虽然不是很懂但感觉没恶意所以乖乖听着好了」的表情。 佐治椿有些挫败地嘆了一口气:「虽然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居然比想像中还要更有负罪感……」 他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重复几次后才将手放在桌面上。 「既然虎杖君都想通了,那我也不再多言了。接下来我要对你展开我的咒术领域,请把手伸出来。」 虎杖悠仁把手搭在佐治椿平摊向上的手掌上。 ……感觉就像那种训练有素的乖巧狗狗啊,五条悟发散思维。 被递手的佐治椿明显也产生了类似的想像,他握住虎杖的手掌,抿了抿嘴,用堪称温柔的声音说道:「我要开始了哦,整个施咒过程只会持续十秒。在这十秒内你会暂时失去意识,醒来时或许会头痛,不过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嗯,我明白了。」 看着虎杖眼中全然的信任,佐治椿也露出了微笑:「那么,领域展开——」 ——『箱庭子守呗』。 他的话语在虎杖的脑海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从双方接触的部位传来的强烈咒力波动。 第4页 一瞬间,虎杖悠仁双眼失神,表情空白地倒了下来。幸好佐治椿的另一只手早早做好了准备,在他的脸磕到桌面上之前垫在了下面。 「砰」,手背与桌子的接触面发出一声闷响。 「啊疼。」佐治椿轻嘶:「比想像的重啊。」 全程他都没放开虎杖的手。 五条悟的点心已经吃完了,他一手支腮,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事情到此为止都十分顺利,按照计划,虎杖将在领域的作用下陷入十秒左右的僵直。这期间宿傩随时可能浮现到意识表层,五条悟必须全程守在一旁准备镇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十秒钟结束,宿傩都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似的,任由佐治椿的术式顺利地进行。 简直像在暗中打什么坏主意一样,五条悟默默地想。 十秒的时间很快过去。 「完成了。」随着佐治椿话音一落,虎杖悠仁勐地清醒过来。 如同溺水之人重新唿吸到第一口空气,他的喉咙中发出剧烈的「呵呵」声。 他的脸还待在佐治椿的手掌中,可一时半会儿他支撑不起来身体,一阵勐烈的疼痛侵袭了他的大脑,疼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 佐治椿熟练地在他的太阳穴处按压,顺便输入柔和的咒力。 半晌后,他开口。 「已经结束了,虎杖君。一切都顺利,你感觉怎么样?」 虎杖悠仁先是深吸一口气,而后声音颤抖地笑着说:「……简直像连着打了三天三夜游戏一样,脑袋要炸了。」 佐治椿听他能说话就知道他没事了,失笑道:「原来你连着熬夜三晚打过游戏啊。」 「不是,只是夸张的形容手法……」 说完,虎杖的头痛已经缓和了不少,不用继续用咒力治疗了。 他谢过佐治椿,自己揉起脑袋:「准确来说,更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或者看了一部几小时长的电影一样。」 ……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仿佛刚刚还全身心地投入在某个故事之中,下一个瞬间已经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虎杖抬起头来,却见到佐治椿和五条悟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后者的眼中还有掩饰不住的好奇。 「刚刚就想说了,虎杖君的直感真是不得了啊。」佐治椿喃喃道。 不管是在与咒灵战斗的危急关头选择吃下了宿傩手指;还是在被通知了死刑决定后选择服从五条悟;抑或是在经歷过他的领域后完全失忆的情况下,说出「好像做了一场梦」这样的话…… 简直就像是某种充满了野性直觉的动物一样,总是能无意识地做出最优解。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追问:「那你还记得刚刚都梦见什么了吗?」 虎杖试图回忆,但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他摇头:「什么都没……」 说完他望向佐治椿,有点困惑地说:「……但是感觉你们好像哪里变了?」 「……」 「……哇哦。」五条悟神色莫名地感嘆:「要不是一直亲眼看着,我还以为椿真的让你记住了。」 虎杖更迷煳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在刚刚的十秒内他的确是经歷过什么,只是没能记住? 佐治椿及时打断了虎杖进一步回想的打算。 「虎杖君,不用继续回忆也没关系,术式已经成功了。」他重新给虎杖倒了满满一杯茶:「我无意隐瞒什么,失去那十秒中的记忆是施咒的附带条件之一。如果你想知道过程的话,欢迎改天再来找我,只不过现在你需要喝了这杯茶,然后回去好好休息。」 他隔空点了点虎杖的头:「睡一觉醒来,头就不会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咒术的效果,虎杖此时对佐治椿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就好像他们相识已久一样。 于是他听话地点点头,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里椿领域展开的十秒中都发生了什么,我在后面会仔细说明的。 所以请不要抛弃我!继续看我啊!qwq 第3章 神隐 虽说分别前曾说过「欢迎随时再来」之类的话,不过虎杖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佐治椿。 倒也不是有什么必须见到不可的理由,只是偶尔空闲时会想起来,好像从那之后就没见过了。 咒术高专占地面积很广,没来过的人很难想像东京郊外的深山中居然还藏着这样大的一片建筑群。道路和楼阁都是顺着山势搭建的,如果没人引领,很容易迷路。 五条悟名义上是老师,但他绝大多数时间是不在校内的,指望他带着新生熟悉环境并不现实。 于是这个重担被交付在了伏黑惠的身上。 「……」虽然也不是不愿意,但一想到这是五条悟甩给自己的摊子,伏黑惠就发自内心地感到不甘心。 需要他带的新人只有两人,对比起二年级的七人,伏黑惠感到些许宽慰。二人中虎杖悠仁是叫人省心的类型,而钉崎野蔷薇虽然嘴巴毒一点,性格独特一点,不过也算个明白事理的人。 在把学校逛了一圈之后,伏黑惠松了口气。 「比预想的要轻松许多。」他默默地想。 野蔷薇住的女生宿舍在另一栋楼,三人在回寝中途分道扬镳。 第5页 伏黑惠双手插兜,虎杖悠仁则是把双手置于脑后。 「伏黑,这所学校里还有其他年级的学生吧?」 「是……怎么了?」 虎杖摸了摸下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平时根本见不到他们啊。」 明明就在同一所学校里,几天下来却根本碰不到面,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很正常,前辈们大多外出做任务去了。」伏黑惠丝毫不觉得奇怪。 在咒术师稀少,而各地的诅咒愈发频出的当下,就算是在校的学生也必须上前线。对于咒术高专的学生们来说,频繁地外出做任务才是生活的常态。在同年级自然组队的情况下,不同年级的学生想经常见面是很困难的。 伏黑惠理解虎杖悠仁问出这种问题的心态,毕竟在一周前他还是个纯正的普通人,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咒术师的生活也是理所应当。 目前,相比身为异性的野蔷薇,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之间更有一种接近「伙伴」的感情。两个少年人性格都不错,也曾经并肩作战过,宿舍住隔壁,很快虎杖就把伏黑惠当作了好朋友,可以问一些不方便问老师的问题的那种。 「伏黑知道其他年级的学生都住在哪里吗?」 咒术高专的宿舍楼不算多大,但对于手指就能数的过来的学生们来说,堪称空旷。一楼数十间宿舍目前只住了伏黑和虎杖这对邻居,至于二楼三楼,虎杖还没敢上去探险过。 「不清楚。」伏黑惠回答得干脆。 想了想,他补充道:「平时就算见到前辈们,也都是在食堂或训练场。我只知道其中几个人住宿舍,剩下的我也不清楚。」 「原来如此……那么其中应该有一位佐治椿学长吧?伏黑知道他住哪里吗?」 虎杖问得自然,伏黑惠却表现得十分惊讶。 「为什么你会知道椿学长?」 「嗯?啊……入学的时候见过一次。」虎杖想了想,觉得既然没人说过要他保密,那么说出来也应该没关系,何况对方是伏黑。 而伏黑惠在思考片刻后,也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原来如此,以你的特殊性,学校的确不可能毫无措施地放你自由行动……那么你见过椿学长也是说得通的了。」 这之后,在虎杖的好奇中,伏黑惠好好地给他科普了一下这位椿学长。 说起来伏黑惠和佐治椿的经歷还有一些相似,两人都是在正式入学前就住进咒高专的特殊学生。和伏黑惠不同的是,这位学长身体不太好,长年住在咒高专后山的森林中静养,除了极特殊情况,很少外出做任务。 之前五条悟提起过,二三年级的学生目前不在学校里。三年级的前辈们伏黑惠不是很了解,不过二年级的话,佐治椿大概不算在其中。他应该就在学校中,只不过不经常出现罢了。 虎杖悠仁点头:「这样啊……原来学长身体不好。」 怪不得这么多天都没见过。 「嗯,所以如果椿学长必须出手,那八成是有什么非常棘手的事件了。」 「……比如说?」虎杖眨眨眼。 「比如说你。」伏黑惠的回答相当犀利。 「……还真是毫不留情呢。」虎杖嘿嘿笑了。 看他一副乐天派的样子,伏黑惠有些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椿学长的咒力性质非常特殊,我认识他也有好几年了,这期间他出手的次数仅仅有三次……算上你,也只有四次而已。」 不过他早该想到的,要从老人们手里保住虎杖的话,椿学长的咒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佐治椿的咒术并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对于同属于五条悟一派的咒术高专人员来说。 「神隐」,不同于绝大多数已知的咒术传承,是一种无视血脉,会随机出现在任意咒术师身上的特殊能力。歷史上使用「神隐」的咒术师非常稀少,据说是因为使用条件太过苛刻,而术式效果又太过弱小,所以没能在记载中留下太多笔墨。伏黑惠曾经阅读过一些相关的书籍,原本咒术界对于「神隐」的效果描述为:可以使没有咒力的生物消失。 「消失」,听上去很强,但只能对普通人或动物起效。对于经常要和咒灵和诅咒师战斗的咒术师来说,这简直是再鸡肋不过的能力。 然而佐治椿的出现推翻了这个结论。 「没人知道椿学长的来歷,大概只有把他带回来的五条老师知道吧……」伏黑惠回忆道:「……从我认识他起,他就已经那么强了。」 佐治椿并没有正常战斗的能力,不管是身体能力还是咒力强度,他都远低于平均值。据说要是离开了咒术高专的结界范围,就连外面不入流的小咒灵都能叫他吃苦头。 但仿佛是上天要弥补他这方面的遗憾一样,用无法战斗的条件换来的,是佐治椿那超乎常理的「神隐」。 「不管是咒灵,还是咒术师,甚至精确到某种咒术本身。」 「椿学长的『神隐』统统可以抹消。」 不是杀死,而是抹消。 无声无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如同被神明或是怪物藏了起来一样,无法再被这世上的任何人观测到,属于概念性上的『抹消』。 这就是独属于佐治椿的,既是最弱,也是最强的「神隐」。 单凭五条悟一人,或许也能保下虎杖,但佐治椿的存在让这件事变得更容易,也更保险。 第6页 听了伏黑惠的解说后,虎杖感嘆:「椿学长果然很厉害啊。」 伏黑惠垂下眼帘:「那是当然的。」 「咦,伏黑你很尊敬他吗?」 「嗯。」 「比五条老师还?」 「……当然了。」伏黑惠坚定道:「从人品上来说,椿学长岂止比五条老师强出百倍。」 虎杖也感觉到了五条悟多多少少有点不靠谱,只不过体会还没有伏黑惠那么深刻。 不知不觉间,两人回到了宿舍门前。临进门,伏黑惠叫住了虎杖。 「总而言之,椿学长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他直视着虎杖的双眼说道。 「不要因为那个术式而害怕他。」 虎杖这才意识到,伏黑惠和他说了这么多,中心思想是在安抚他,也是在避免他对佐治椿产生隔阂。 ……果然,伏黑这傢伙话不多,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啊。 思及此,虎杖洒脱一笑,竖起拇指:「哦!我知道的。」 虽然佐治椿从没说过,不过虎杖是这么理解的。 『一旦失控,我就会杀死你』的另一种含义不正是—— ——在你失控之前,我会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有一位小天使的疑惑,我觉得很有趣,所以在这里统一回答一下: 【为什么不能直接用神隐封印宿傩的手指?】 答案是:【因为神隐的使用存在制约,必须达成某些条件才能对有咒力的对象使用神隐。而宿傩手指在被虎杖吞入身体后,与其融为一体,难以区分,所以椿无法达成全部的制约条件。因此不能直接抹消掉虎子体内的手指】 按照原作中5t5的话来说就是:混在一起了。 或者更直白一点: 【直接把宿傩手指干掉了,我这文就没啥好展开的了,直接he算了。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椿无法神隐掉宿傩的手指】(自暴自弃 第4章 出游 七月,蝉鸣响彻山林的时节。 咒术高专虽然坐落在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但该有的设施倒一样不少。连自动贩售机都有,看起来跟这片古老的建筑格格不入。 这一天五条悟刚好在高专,下了课就请三个一年级去喝汽水。 「随便选!」 他给自己挑了一袋巧克力豆。 虎杖选了橘子味的汽水,理由是「原来的高中贩售机里没见过的味道」。 伏黑惠按了瓶装水的按钮。 而野蔷薇选了玻璃瓶的咖啡。 「你真的很无聊啊。」野蔷薇看着伏黑拧开矿泉水瓶盖,抱怨道。 伏黑惠一言不发地喝水。 「我倒是觉得喝纯水感觉很酷……」 五条悟静静地观察着自己这三个性格各异的学生,觉得三个都很可爱,不愧是自己,真的很有眼光。 一罐汽水,三百毫升不到,虎杖两口就喝光了,干脆利落地把铝皮罐子捏扁送进垃圾箱。 他走回老师和同伴身边:「对了,老师,我可以去找椿学长吗?」 「嗯?这就叫上名字了?明明上次还是叫佐治学长的。」 虎杖挠挠头:「因为伏黑这么叫,不自觉就……」 野蔷薇悠闲地啜着她的咖啡,时不时看向一旁聊天的五条悟和虎杖。 「吶,」她用胳膊肘戳戳伏黑惠:「他们在说啥?」 伏黑惠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是佐治椿前辈,一位二年级的学长。」 「欸——」野蔷薇来了兴趣:「我还没见过咱们的前辈们呢,这个椿前辈,」她自然而然地跟虎杖和伏黑用一个叫法:「长得帅吗?」 「啊??」伏黑惠跟不上她的思路。 「说实话,在来东京以前我还幻想过,自己的同学会不会是帅哥。不过看到你们俩我就放弃了,哈哈哈。」 「……」 其实野蔷薇对男生的长相也没什么高要求,只是杂志里写了大都市的男生们都风度翩翩,和乡下的土小子不一样。她觉得自己应该顺应一下潮流,多关心一下身边男孩子。 于是她挑剔了伏黑惠乱糟糟的髮型,和虎杖的帽衫。 不是说二人长相不帅气,而是外形!整体上!完全没有池面该有的样子! 「这跟我想像的东京男孩完全不一样!」她闷闷不乐。 三人相处两周,这句话两个男生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一个个心如止水,神情自如。 倒是五条悟给出了回应:「哦?钉崎同学,你对于东京男孩是什么看法呢?」 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伏黑惠实在不觉得他是在为学生排忧解难,更像是听到了有趣的话题,下意识想凑个热闹。 「唔……」野蔷薇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语言。 「外表上的话,一定要穿着时尚,有自己的风格!学识宽广,谈吐风趣,性格稳重,但又不失年轻人的浪漫。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还有高雅的兴趣爱好。最好还有宠物,可爱的宠物会给男生加分……」 十六七岁的jk幻想,野蔷薇好好地给伏黑和虎杖上了一课。 虎杖是个捧场王,同为外地人的他丝毫没有被攻击到的意识,边听边点头:「哦,哦……原来如此,很有东京的感觉呢!」 「你们这完全是对东京的刻板印象吧,还是完全没有根据的那种。」伏黑惠吐槽道。 第7页 而五条悟听了一阵子,装模作样地跟着「唔姆唔姆」两句后,突然灵光一闪:「这样的人,我正好认识一个哦。」 三人一起惊讶了一瞬,伏黑惠最先反应过来。 他仔细思考了一番野蔷薇刚刚说的话,在逐渐得出结论后,不可置信地望向五条悟。 「不会吧……」 「是谁是谁?!」野蔷薇开心得像个被星探递了名片的咒术师少女。 五条悟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正是我们的学院爱豆,二年级的佐治椿同学!」 伏黑惠早就用手捂住了双眼。 「啊……」他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学院爱豆是个什么鬼?不要因为椿学长脾气好就给人家乱起外号啊! 不同于这个反应消极的崽,虎杖和野蔷薇表现得兴致勃勃。虎杖是老早就想再见学长一面了,而野蔷薇则是对可能符合她「帅哥」标准的人充满好奇。 二人围着五条悟叽叽喳喳。 五条悟被两个捧场的学生围着,表现得很是开心。他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平时椿可是很难见到的……不过今天感觉是个见面的好时机呢!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有空,就带你们一起去看望他吧!」 他还非常矫揉造作(伏黑语)地歪了歪头:「绝对,是很有『东京』感的人!」 「哦哦!」两个『乡下孩子』被他哄得不知东西南北。 师生一行四人,站在自动贩售机前,靠着其中三个人闹出了三十人的声势。 「那么!请各位抓住我,我们准备出发!」 五条悟伸出双手,被虎杖和野蔷薇一左一右挂上。伏黑惠虽然一脸复杂的表情,但还是乖乖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管这人又在搞什么鬼,去见椿学长总不会吃亏』 他默默地想。 「话说,为啥要抓……」 虎杖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一阵勐烈的眩晕感侵袭而来,四周的景物如同被捲入了一个漩涡,连同他的灵魂一起,下一秒就要被撕扯得破碎掉。 幸运的是,他连痛苦的感觉都来不及体会到,就从那种境地中脱离了出来。 漩涡在撕碎他的前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着五条老师?」 虎杖喃喃地补上了未说全的后半句话,头重脚轻地落了地。 是五条悟把拎着他和野蔷薇的手放了下来。 他欢快地叫道:「五条次特快线已到达终点,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车,祝旅途愉快~」 然后他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牢牢抓在手里的三个学生挨个放好,嘴里配着「滴」「滴」的刷票出站音。 相比起第一次体验「五条特快」,精神有些恍惚的虎杖和野蔷薇,伏黑的反应稍微好上那么一些,不过他还是捂着嘴,脸色铁青道:「……这种交通工具要是普及开,绝对会被投诉到返厂拆掉的。」 「惠嘴好毒。」五条悟丝毫没有被投诉了的自觉,笑嘻嘻地拍了拍伏黑惠的头,不过下一秒就被伏黑惠拂开了手。 被自己的学生这么对待,五条悟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像是习惯了似的,笑嘻嘻地转头关心另外两个学生。 「野蔷薇、悠仁,你们还好吧?」 伏黑惠也跟着转过头去,查看自己两个同学的状况。 野蔷薇神色恍惚地捂住嘴:「总觉得自己应该很想吐,但是怎么都吐不出来……」 虎杖点头:「简直就像咽回去了一样……」 「你闭嘴啊!!」野蔷薇崩溃地一拳锤过去,被虎杖下意识格挡住。 「……」伏黑惠觉得自己就多余担心这俩。 「不错不错,大家都很精神呢。」五条悟一边鼓掌一边说道:「看来本次的五条次特快也是大受好评!」 「……个头啊!」 野蔷薇代表一年级全体进行激烈的反驳,但惨遭无视。 「接下来就由我这个列车长顺便担任导游,带大家好好体验一下这次『东京池面参观之旅』!请跟我来!」 面对如此轻浮的教师,三个学生已经完全丧失了对抗意识。野蔷薇以前曾经吐槽过伏黑惠面对老师时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她觉得自己离那也不远了。 虎杖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他天生是个包容大方的性子,不会太在意这些事。 三人不经意间就被打磨得更沉得住气。 所以说,靠谱的老师会教出优秀的学生;而不靠谱的老师也能带出不错的徒弟——都是言传身教罢了。 继瞬移一般的「五条次特快」后,三人又有幸体验到了「五条式导游」。 又称「导游自顾自前进而游客们默默跟随自助式旅游」。 师生四人降落的地点处于深山老林中,身后似乎被设下了结界,肉眼只能看到一片白雾。面前则是一条木栈道,一路顺着山势向山顶延伸。站在起点处的平台上朝山下看,能看得见咒术高专几处高耸的塔尖。 「学校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啊……」虎杖双手搭个凉棚,挡在眼前往远处望。 「这里就是椿学长的住处。」来过这里的伏黑惠解释道。 「欸——」野蔷薇拉着长长的声调:「住在山上?」 总觉得不是那么『东京』呢。 不过倒是别有一种神秘感。 林荫深深,栈道两侧偶尔会出现刻着咒文的石制小像,不知道雕的是什么东西,隐约感觉像个长相非人的娃娃。 第8页 五条悟安静地走在最前,偶尔提醒道:「别摸哦,会被吃掉的。」 「噫。」好奇心满满的小老虎收回爪子,心有余悸地瞄了瞄那有些丑萌的石头娃娃。 野蔷薇多看了虎杖一眼,感觉有点可爱,但没说出来。 栈道总共也就百来米长,以咒术师的体质,分分钟就走完了,一路上没少见到石娃娃。 拐过最后一处弯道,面前豁然开朗。 一栋西式的别墅格格不入地伫立在这片林间空地之中,墙壁刷成了柔和的米白色,四周设有铁艺栅栏,还有个安装了电子密码锁的大门! 第一次来此的虎杖和野蔷薇有点被震到了。 怎么说呢……就像是在传统的日式庭院中立着个自动贩售机一样,木栈道的尽头不是什么寺庙,而是一栋洋风小别墅这件事…… 就很突兀啊! 第5章 鬼童 突兀的小别墅就立在那里,任你怎么吐槽也不会动地方。 「……为啥咒术高专里会有洋房啊!」 但野蔷薇到底还是没能按下蠢蠢欲动的吐槽之心,在同伴的两个男生一个见怪不怪,一个神经大条的情况下,她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这份责任。 五条悟一路不吭声,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幕。 看到有人震惊了,他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 要是学生们都像惠和悠仁那样不反抗,他的教师生涯该过得多么无聊啊。 在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之后,这个恶德教师愉快地向没来过的学生们介绍起这栋别墅。 「如你们所见,椿的住处是在特殊结界之内的,如果不知道坐标,无法从外界进来。」 而知道坐标的人算上五条悟自己也不超过一手之数,作为咒术高专的秘密武器,「神隐」就是有这样的保密价值。 「所以一定要五条老师带着我们才能进来啊……」虎杖完全忘了刚刚的『五条次特快』,一点不记仇地给五条悟捧场:「……椿学长的住处可真是偏僻。辛苦啦,五条老师!」 「不客气!」五条悟毫不心虚地接受了来自可爱学生的感激。 「那我们要怎么进去呢?」虎杖摸着下巴研究那个门上的密码锁。 「要输入密码吧。」野蔷薇猜测。 但是被五条悟直接否决了。 「不对哦,钉崎同学!我们可是咒术师,怎么会用这么不像样的开门方式。」 「……」看着这栋不像样的别墅给老娘道歉啊。 从一开始就看出五条悟想捉弄人的伏黑面无表情。 果然,不插嘴是正确的,这种时候说话很可能会被气死。 五条悟心满意足地抖过机灵后,不再卖关子。 他神神秘秘地走到大门旁边蹲下来,伸出手敲了敲角落里一个石头娃娃:「摩西摩西——」 「啊!」虎杖大叫:「这不是老师刚刚说的,『不能碰会吃人』的娃娃……」 「我骗你的,你信了啊?」五条悟洋洋得意。 「老师——!!」 「啊哈哈,别生气,我也是有理由的嘛。这东西就相当于门铃,当然是要到了再去按响,要不然提前把主人家叫了出来,客人却还没到,岂不是很失礼?」 你还知道礼貌这回事啊??野蔷薇和伏黑惠心中不约而同地怒骂。 而老实人虎杖则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原来如此,我懂了!」 祖安野蔷薇:你懂个*,给老娘生气啊! 伏黑惠累了,和五条悟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在消耗他的精力,他觉得自己急需充电—— ——「吱呀」一声,带着电子锁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野蔷薇立刻整理了姿态,打算以良好的精神面貌和传说中的「池面学长」见第一面。 门开的速度不快,还站在门前的虎杖「哦唷」一声,敏捷地后退一步,免得被碰到。 不过门也没敞得那么大,只开了一个小缝就停下了。 盯—— 三个少年少女纷纷探头。 「——怎么没人?」野蔷薇最先叫出声。 她以为会是学长来开门的。 「谁说没人?」五条悟没站起来,保持着那个蹲姿小步蹭到门前,配合着他那一米九的个子,看起来怪辣眼的。 他低着头,打了个招唿。 「日安呀,绮花罗。」 这人疯了,他在和地砖打招唿——野蔷薇还来不及完整地冒出这个念头,就顺着五条悟的视线看见了开门的人。 准确来说,那不是「人」。 而是一只……矮小的布娃娃??? 野蔷薇凌乱了,这啥玩意儿,会动的鬼娃娃? 人偶恐惧症都要犯了啊! 虎杖也看见了这只来开门的娃娃。 只有二头身的布娃娃穿着迷你的红振袖,腰间还悬着樱桃大小的一颗小球做装饰。忽略她黑洞一样的双眼和其余空白一片的五官,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 『又有丑萌的东西出现了——』 只比巴掌高一点的鬼娃娃扒着门板,高高地昂着头,用自己漆黑一片的眼睛瞪着五条悟。 不过以她那黑线绣出来的眼睛,大概看谁都像在瞪眼。 『——比起丑萌,更像是诡异萌啊。』 「呀~还记得我吗?」五条悟语气轻快地和鬼娃娃打了个招唿。 第9页 鬼娃娃丝毫不为所动。 气氛顿时冷了。 但五条悟是谁,他可是最强!最强怎么会因为区区冷场而感到尴尬? 只见他笑容自然地回头向学生们说: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绮花罗,这片地方的守门人。没她的同意是不能进门的哦,大家要好好和她相处。」 鬼娃娃:【……】 站着的三人眼看着那鬼娃娃盯着五条悟,沉默片刻,然后眼部的黑洞洞缓缓变成了两个黑黑的下半圆。 又称死鱼眼。 ……怎么感觉她讨厌你啊!野蔷薇忍不住在心里想到。 五条悟呵呵笑着,似乎完全没感受到鬼娃娃对他的厌恶。 【呸呸。】 鬼娃娃的脸上明明没有绣嘴巴,却发出了类似吐口水的声音。 她明显认出了五条悟,呸完了就急忙想关门。 只可惜那圆乎乎的双手推门可以,拉门实在有点难。五条悟慢悠悠地伸出手,用反方向的力道拉住门板,门就纹丝不动了:「绮花罗,没礼貌哦,我要去和你哥哥告状了。」 【!】鬼娃娃愣了愣,越发急迫地去拉门,可在五条悟手里的门简直像被焊死了一样,任她怎么努力都拉不动。 又拽了几下,门还是纹丝不动。鬼娃娃放弃了。她松开了门,洞洞眼委屈地撇了下来。 ……只见她脸上像被黑色水彩笔画了几个墨点一样,出现了几个水滴图案。 【呜呜!】 哭……哭了? 在场三个少年人顿时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而唯一的成年人依然笑得灿烂,丝毫不为所动。好似在说你哭啊,你越哭我越高兴。 ……不是说要和她搞好关系的吗?!这完全是反向操作啊! 鬼娃娃哭得更惨了。 【呸、呜呜,呸呸……】即使哭唧唧也不放弃吐五条悟口水。 伏黑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五条老师,」你能有点出息么?「别欺负绮花罗了。」 五条悟居然还理直气壮道:「是她先不让我进去的。」还呸他来着。 「所以说你跟一个小孩较什么劲啊……」 伏黑惠服了,这人的心理年龄封顶三岁,不可能再多了。 他不再理说不通的老小孩,弯下腰去哄真小孩。 「绮花罗,还记得我吗?我是伏黑。」 哭哭脸的鬼娃娃转向他,思考片刻后,抽搭搭地摇头。 伏黑惠上一次来佐治椿的住处差不多是一个多月前了,只有婴儿智力的娃娃不记得他的脸很正常。五条悟来得比他频繁,还特别讨人厌,所以一露面就被认了出来。 「不记得了啊……」伏黑惠沉吟片刻,然后试探性地比了个手影:「那这样呢?」 鬼娃娃黑洞洞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汪汪!】她止住了哭声,但脸上仍有几点水珠。 她对这个手影隐约有点印象,鬼娃娃跟着佐治椿住在山林里,一年到头也没个玩伴。伏黑惠没能给她留下印象,但他的式神玉犬她记得。 绮花罗喜欢毛茸茸的狗狗! 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看着学生和鬼娃娃沟通,在伏黑惠再三暗示他让开后,笑眯眯地站到一旁去了。 但他始终没松开那扇门。 伏黑惠真的懒得管他了,自顾自哄娃娃。 「我叫玉犬陪你玩……」 他手上的狗张了张嘴:「……你别哭了,好不好?」 钉崎野蔷薇简直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温柔的大哥哥是谁啊? 还是她认识的伏黑吗?你其实伏黑惠一直隐藏起来的双胞胎兄弟吧?? 鬼娃娃虽然只有婴儿智力,但对于人类的情感有自己的感知方式。谁是真心地温柔对待她,她「看」得很清楚。 她看着伏黑惠的脸,虽然简笔画一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能让人看出了她在思考。 她想了想,问道:【汪汪、汪汪?】 伏黑惠意外地听懂了她的意思,她在问是不是两只玉犬都会陪她玩。 「嗯。」他比了两根手指:「两只都变给你玩。」 鬼娃娃脸上最后一滴水珠也消失了。 她没有嘴巴,但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笑眯眯的月牙。 【嘻嘻、嘻嘻。】 说实话,鬼娃娃的笑脸诡异得很。但虎杖和野蔷薇却完全没感到害怕,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或许是因为亲眼看着她被五条悟欺负得直哭,所以提不起警惕吧。 欺负弱小无助但可爱的鬼娃娃的带恶人,五条悟,毫无愧疚之心,还支使着虎杖和野蔷薇去和鬼娃娃说话。 「问问她,能不能让你们进去。」 鬼娃娃绮花罗是这里的守门人,五条悟暂且不提,其余人没她的认可,谁都进不来这道门。 虎杖先蹲了下来,朝她伸出手:「你好呀。」 五条悟和伏黑惠都没有阻止他,于是虎杖放心地继续说道:「我是虎杖悠仁,是伏黑的朋友。」 伏黑惠余光瞄了他一眼,没出声反驳。 「绮花罗,可以让我和钉崎同学进去吗?」 鬼娃娃被他直接叫了名字也不生气,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瑟缩地躲到了伏黑惠的鞋子后面,虎杖看不到的角度。 「……咦?」虎杖被她的反应搞得有点茫然,他下意识望向伏黑惠。 第10页 他这是被拒绝了吗? 这回伏黑惠也不太懂了,居然是旁观的五条悟出言解释:「绮花罗的感知力很强,你体内寄宿着宿傩的力量,大概吓到她了。」 「这样啊……」虎杖挠了挠头。 他刚想就此收回手,却看见一直躲着他的鬼娃娃忽然探头嗅了嗅。 她根本没鼻子,但那个脑袋一抬一抬的动作,配上面部中间布料的褶皱,很生动地表现出了闻味道的模样。 「……」一年组突然就被杀到了。 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鬼娃娃闻了两下,忽然疑惑地看向虎杖:【哥哥?】 「?」虎杖愣了,指着自己:「说我吗?」 鬼娃娃从伏黑惠的身后走了出来,想凑近一点去闻虎杖。可是空气中像有一道无形的墙,任她怎么走都跨不过门的界限。 【哥哥!】鬼娃娃主动朝虎杖伸出了圆滚滚的双手。 她这一系列的举动都在五条悟预料之中,他抬抬下巴:「悠仁,不管她的话,她又要哭了哦。」 「欸——?!」虎杖顿感压力,「那怎么办!」 野蔷薇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还能怎么办!她在朝你伸手啊!」 伏黑惠点点头:「虎杖,你和她握个手吧。」 虎杖一边嘟哝着「握握握」、「我不是怕她哭吗」,一边手心朝上,小心翼翼地把手递给了高高举着双臂的鬼娃娃。 鬼娃娃用圆圆的手夹住了他一根手指。 就在二者触碰到彼此时,一阵无形的波澜自他们相接的地方泛起。 别墅四周的结界在不停地产生波动。 这一切的变化,五条悟的六眼都「看」得格外清楚。 ……这是在试探,绮花罗惧怕着宿傩。但她从虎杖身上感受到了「神隐」,属于佐治椿的咒力令她感到亲切,所以她在犹豫,想知道虎杖是否值得信赖。 事情到了这一步,算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今天带着一年级跑这一趟,能否顺利见到佐治椿,就要看绮花罗接下来的反应。 五条悟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心里有着猜不透的思量。 鬼娃娃努力地分辨了虎杖身上的咒力痕迹,她能感受到虎杖的灵魂深处仿佛有一道深渊,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正潜伏着一只小憩中的恶鬼,即使是他沉眠中泄露出的一丝恶意都叫她瑟瑟发抖。 可是这只恶鬼被圈禁了,深渊的出口被层层叠叠的符纸封住,那是绮花罗熟悉的东西,是来自佐治椿的术式。 哥哥在看着这里,跨出深渊的那一瞬间,恶鬼就会消失不见。 这里有哥哥的术式在,绮花罗很安全。 被椿的咒力安抚了的鬼娃娃不再害怕,她闭上了自己空洞的双眼,安静地将侧脸贴在虎杖的掌心。 一直频繁波动着的结界终于安定下来。 ……成了。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想。 「五、五条老师,我现在该怎么办?」 虎杖动也不敢动,说话都用气音。他现在感觉就像是被路边的野猫趴到了膝盖上一样,浑身上下哪哪都僵硬。 「你们三个已经可以进去了。」五条悟靠着门,笑眯眯地说。 野蔷薇歪头:「我也可以吗?」 「嗯,可以哦。刚刚悠仁问的是能不能让『你们』一起进去,绮花罗已经同意了。」 正如他所说,鬼娃娃在和虎杖的手贴贴片刻后,乖巧地松手,给他们让出了路。 三个学生中其实只有虎杖悠仁一人可能会被拒之门外,野蔷薇身上虽然也有诅咒性质的咒力,不过其中不含恶念,并不会惊吓到绮花罗。 「那……我们就打扰了。」 学生们走在前,五条悟最后跨过那条普通的眼睛看不见的结界。 他顺手带上了门。 跨过那条界线的一瞬间,仿佛能感受到景物自身旁飞逝,可定眼一看,一切都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 虎杖挠了挠头:「啊嘞,刚刚好像忽然踏空了一步似的……」 有一种莫名的失重感。 「因为我们现在离开现实世界啦。」五条悟讲解道:「椿居住的地方是与外界隔离开的,这里是在绮花罗的生得领域之中」 准确来说,是以绮花罗为核心,由九十九只体内埋藏有术式的石像娃娃构成的生得领域。触动任意一只石像娃娃都会引起绮花罗的注意,也就是五条悟先前所说的「按门铃」。 跨过了门,就相当于自人间跨入了异世。 所以拥有咒力的人会下意识感觉到异样。 「这样啊……」虎杖下意识回头去看那只名叫『绮花罗』的鬼娃娃。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站在那里的还哪有鬼娃娃,分明是一位玉雪可爱的小女孩。 女孩看上去七、八岁的光景,身穿红色振袖,乌黑的姬发披散着,怀中抱着一枚小巧玲珑的手鞠。 她的五官秀丽却淡漠,仿佛苍白的画纸上精心描绘的工笔画。 仔细看的话,那副模样完全就是鬼娃娃的放大版。 虎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还想再看清楚一点,却被后面跟上来的五条悟一把扣住了后脑勺,强制性地带走。 「好了好了,一直盯着女孩子看很不礼貌,人家会误会的。」 第11页 「可她……」 虎杖还想扭头去看,却发现那个女孩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转向自己的同伴:「喂,你们刚刚都看见了吗?」 「看见了啊。」野蔷薇回答得轻巧。 「嗯。」伏黑惠也毫无波动。 是鬼娃娃/绮花罗幻化出的人像(吧),两人不约而同地默默想着。 相比于他们的接受良好,虎杖的反应显得有些大惊小怪了。可他是真心觉得不可思议,仔细想想的话,就好像绮花罗幻化出的那个女孩子他曾在哪里见过一样。 虎杖觉得如果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五条老师大概又会调侃他,说他这是男生搭讪女孩子最常用的一句话,于是只能默默思考。 ……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还没等他理出个思路,四人已经走到别墅门口了。 门没锁,五条悟毫无客人自觉地推门就进,也不打个招唿。 不过玄关处已经摆放好了四双棉拖鞋,其中一双还是格外可爱的小兔子拖鞋,看起来是女生会喜欢的款式。 「……」野蔷薇默默在心里先给这位学长打上了及格分。 她自己寝室里的拖鞋都没这么精緻……等一下问问是哪里买的好了。 四人纷纷换好鞋子,由五条悟打头,穿过走廊,拐进了客厅。 「椿——」 他远远地就开始叫,这幅场景让虎杖想起初见时,他就是这么大声唿唤椿学长的。 只不过这次的场景换了,由和风茶室换成了西式客厅,纸拉门换成了落地窗。 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反应,佐治椿坐在沙发上,侧过头来。 他缓缓勾勒出一个微笑—— 「五条老师,可以请你不要老是欺负我妹妹吗?」 ——任谁都能从那微笑中感受出咬牙切齿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了!另一个原创角色,绮花罗! 虽然总是以幼女形态出现,不过其实和木春er是双胞胎。 我个人很爱妹妹的,所以希望大家也喜欢她,如果觉得原创角色太多了很违和我表示抱歉,不过不会改的qwq 木春er的妹控(对他是个妹控)在我个人看来是个萌点。正是因为疼爱妹妹,所以对女性都会更体贴(特地给学妹准备了兔子拖鞋 希望以后的描写能让大家也都喜欢上妹妹qwq 鞠躬—————— 感谢在2020-12-14 05:51:52~2020-12-16 12:3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制裁 绮花罗在把五条悟一行人放进来后,第一时间跑回来找哥哥告状。 那白毛欺负她! 佐治椿立刻给她顺毛,答应妹妹要教训五条悟,绮花罗这才破涕为笑。 他先邀请四人落座,和初次见面的野蔷薇自我介绍后,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道:「五条老师,绮花罗被你惹哭了。」 被指责的大人毫无羞愧之心:「她太不禁逗啦。」 「……」 三个一年级眼瞅着佐治椿的表情管理有那么一秒钟的下线。 不过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是这样吗?原来老师您是这样想的啊,我了解了。」 「失礼了,让客人们干坐着这么久。」 说完,他带着毫无瑕疵的笑容拍了拍手。 众人面前的茶几上立刻出现了几杯饮品。 虎杖的是调味气泡水,伏黑的是冰柠檬水,野蔷薇则独享一小壶颜值爆表的花果茶。 只有五条悟面前,摆着的是一杯浓缩蒸馏咖啡。 黑到发红的那种。 「……」 五条悟的笑容消失了。 一年级安静如鸡。 看着佐治椿一脸「我就是故意的」模样的笑容,五条悟暗地里磨了磨牙。 他赌气地心想:我不喝,你又能奈我何? 可佐治椿紧接着又拍拍手——这次出现的是点心。 出现在虎杖三人面前的分别是:炸薯格配蜂蜜芥末酱,抹茶红豆麻薯,还有独角兽千层蛋糕。 徒留五条悟一人和面前倔强的鱼头对视。 他收穫了一角仰望星空派。 「…………」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一年级们肃然起敬。 这些吃的虽然都是真实的,不过在绮花罗的生得领域中,佐治椿对这些非生物拥有着绝对的支配权。即使五条悟不顾脸面地出手抢了虎杖他们的甜食,只要佐治椿一个念头,那些东西都会立刻消失。 佐治椿:霍格*茨,听过没? 体系不兼容,你是最强也不好使! 五条悟和那死不瞑目的鱼头对视三秒后,最终极其不甘心地低头了。 「我知道错了啦……」他鼓着脸。 但老子下次还敢。 佐治椿收起笑容,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后,才嘆气。 「就是因为你总欺负绮花罗,她才会讨厌你的。」 既讨厌,又害怕。在五条悟这种性格顽劣的人面前,对他又恨又怕的绮花罗简直就像遇见猫的老鼠,看见了不拨弄两下他是不会甘心的。 然后被逗弄了的绮花罗就会越发地记恨他。 如此下来,恶性循环。 不过好在双方都不会真的伤害彼此,看见五条悟服软,心性单纯的绮花罗就解气了。 第12页 她从虚空之中显露出身形,小女孩挨着哥哥坐下。 「略。」她朝五条悟吐舌头。 五条悟不爽地「啧」了一声。 「绮花罗也是,下次就直接让他进来,不搭理他他就没机会欺负你了。」 佐治椿对妹妹谆谆教导着,妹妹也乖巧地点头。 事情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用甜点要挟老师的佐治椿也不再绷着微笑,平静地打了个响指。 黑咖啡和咸鱼头消失了。 再拍手,桌上换成了清茶和羊羹,他和五条悟一人一份。 五条悟皱皱鼻子:「就这?」 「就这。」佐治椿用堪称冷酷无情的语气说:「等五条老师真心悔过的时候再给您准备更好的吧。」 说完,他转向学弟学妹们,笑得春暖花开:「让你们见笑了。快开动吧,都是我亲手做的。」羊羹是买的外面的。 「我开动了。」 围观的三人表示不见笑,很爽,能下三碗饭。 其中以平日深遭五条悟荼毒的伏黑惠感触最深。 五条悟早就不客气地开吃起来了,他的羊羹分量尤其大,但下得也很快。 佐治椿亲自给野蔷薇倒了一杯茶,金黄色的澄澈果茶「叮叮咚咚」地流淌进小巧的水晶杯,这个过程是视觉与听觉的双重享受。 千层蛋糕外表精緻,每一层的奶油都涂抹得轻薄而均匀。野蔷薇用小叉子挖下去,感受着那一层层薄煎饼被切开时的绝妙手感,将蛋糕送进口中。 「……」 野蔷薇被压倒性的厨艺震慑了。 「这些……都是椿学长自己做的吗?」 「嗯?嗯。每天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经常做一些吃的。」 佐治椿适时地将茶杯推到她面前。 野蔷薇道过谢,一手托在杯底,一手扶着杯身,轻轻啜了一口香气扑鼻的花果茶。 水果的甘甜滋味与花朵的馥郁香气完美地交织,一口喝下去,整个人都被治癒了。 「好好喝……」她喃喃。 「你喜欢就好,这个茶我还有,等一下你拿一罐,经常喝对皮肤好。」 野蔷薇感动得要落下泪来,这才是她理想中的东京生活!椿学长的生活过得精緻而富有仪式感,而不像她,每天都要面对腹黑教师和憨憨队友! 想到此,她恨恨地看向虎杖和伏黑。 虎杖嘴巴鼓鼓:「?」 伏黑则抱着麻薯默默奋斗,头也不抬。 「……」她好恨! 这时候五条悟又探头:「野蔷薇,蛋糕你不吃的话我就吃了。」 「???」 这人认真的吗? 「五条老师,」佐治椿平静地拦住了他:「钉崎桑已经吃过一口了。」 「没关系,没沾到她的口水,我不介意。」 「不,你必须介意。作为成年男性老师,请不要做出觊觎女学生的蛋糕这种没有分寸的行为。」 五条悟闷闷不乐地收回了手。 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瞬间,野蔷薇从佐治椿的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辉。 在一众屑男人之中,他真的脱颖而出。 假如有一个评分机制,她会毫不犹豫地给椿学长打满分! 继征服了学弟学妹们的胃之后,佐治椿又用几句话征服了他们的心,尤其是在不靠谱的老师的对比之下,一位品性端正的学长格外温暖人心。 ……如果每天都能见到椿学长就好了,三人都忍不住这么想。 话说他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来着?只是为了见椿学长见一面吗? 羊羹吃得差不多了,五条悟突然像心血来潮似的提起:「哦对了,我下周要出差。」 佐治椿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最强的咒术师,出差的时候多了去了。没见五条悟一天到晚不在学校?教师顶多算他的兼职,这人的主职还是负责治理日本全境的棘手咒灵,三两天见不到人影很正常。 为什么要特别提起? 佐治椿垂眼,看茶杯里的茶叶沉浮:「很麻烦?」 「啊,麻烦死了。」五条悟瘫进沙发里,大声抱怨。 「……」 这男人是无可置疑的最强,没有他开一次无量空处解决不了的咒灵,如果有,就再开一次。 所以说,『麻烦』指的并不是咒灵方面的。 对于咒术师来说,敌人从来都不只是咒灵。 一旦涉及到人类,问题就会变得复杂许多,从单纯的武力厮杀进化到勾心斗角。 试图维护咒术师整体利益的咒术师协会,和不择手段牟取私利的诅咒师,二者间的斗争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 就连咒术协会内部都会因为政见不和而互相倾轧。 五条派和咒术界的保守派合不来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了,大家平时就没少互相找麻烦。更别提这次五条悟力排众议接收了虎杖悠仁,这几乎是气势汹汹地在老人们脸上扇巴掌。佐治椿就做好了老人们要搞个大动作的心理准备,但是「敌人」还是比想像中来得更快一些。 他垂眸,轻轻吹动杯中的茶叶梗。 「啊,立起来了。」 「嗯?让我也看看。」 「你看。」 佐治椿把茶杯递出去,五条悟凑上来:「真的是竖起来的啊,这是不是好运的徵兆来着?」 第13页 「嗯。」佐治椿收回茶杯,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 现在是虎杖悠仁最危险的时期,刚刚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靶子,自身还偏偏力量微薄。敌人选择这个时间点动手是理所当然的,换了佐治椿自己,他也会这么做。 只要制造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将五条悟从东京调开,对虎杖悠仁下手的成功率就会成倍提高,再做得精妙一点的话,甚至能让五条悟连事后追责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都是在己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可敌人的意图明显得如同夜空中的篝火,佐治椿真的想像不出为什么老人们总是觉得自己的计策神不知鬼不觉。 任何行动都是为目的而服务的,如果目的被人看透,那行动的再隐秘,其效果也要打上不少的折扣。 在明知对方想调开五条悟,趁机对虎杖动手的情况下,己方该如何破局? 这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题目了。 佐治椿放下了茶杯。 「话说,老师要出差的话,学生的课要怎么上?」 「说的就是啊,我可担心大家的学习进度了。」五条悟深以为然般地点点头。 伏黑惠和野蔷薇:「……」信了你的鬼话你这无良教师坏得很。 「虎杖君,提问:」学长忽然点名叫人回答问题:「如果是在虎杖君之前的高中,老师因故不能给学生上课的情况下,校方会有怎样的解决措施呢?」 跟佐治椿相处得久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对于「常识」有一种莫名的坚持。 他常常会问自己:按照「常识」,「正常」人在这种情景下该这么做?然后会以此为准处理各种生活中遇到的问题。比如「按照常识,正常人应该在过马路时等绿灯」、「正常人应该和后辈友好相处」、「正常人此时应该毫不犹豫地制止五条悟的行为」等等。 在怪胎频出的咒术界,这种对「正常」的坚持,某种程度上本就是一种「异常」。但因为佐治椿对「正常」的标准中包括了「正常的三观」,也就是「相对正直的三观」,所以他才没沦落为咒术师中的怪胎,反而是收穫了一批爱戴他的同学。现在又要再加上一个刚刚被感动到的学妹。 从普通人社会中半路上车的虎杖悠仁,在佐治椿眼中与别人尤其不一样。 他没见过虎杖一拳击穿水泥墙的场面,所以他还坚信着:虎杖君是学校里难得的「正常人」! 因此,他想问问虎杖的意见。 佐治椿认为,如果是「正常」的学校,遇到类似的情况,应该会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因为他也是正常人! 「老师因故缺课,学校会如何处理?」 虎杖挠挠头:「那当然是……」 「……找个代课老师啦。」 得到了与自己内心所想相同的答案,佐治椿心满意足地唆了一口茶。 果然,他是正常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 班主任缺课,找个代课老师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木春er骄傲 木春儿:我要给学弟学妹们找个贼靠谱的代课老师,把五条老师吊起来锤那种。 无奖竞猜,代课人选hhhh 第7章 常识 虽然提出了找个代课老师的话题,但佐治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一转身,拿出了ns。 「来打游戏吧!」他提议道。 「……」? 平时二年级任务归来都会聚到这里放松,所以佐治椿的储备十分充足。一台主机两对手柄就够在场的人用了。 住在生得领域里的好处之一就是,家具可以随着心意改变位置。只要一个响指,茶几和杯盘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毛茸茸的电热地毯。 佐治椿跑去调试雷射电视和游戏主机,而五条悟像条猫一样地流到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发出舒服的喟嘆。 他拍拍地毯:「你们也来坐。」 他的举动太过自然,以至于虎杖他们都没意识到这人是什么时候跑到那儿去的。 三人刚坐好,就看到佐治椿拿着一盒卡带回头:「要玩什么?马车?喷射?事先说好厨房我是不玩的……」 最后大家为了照顾没怎么就接触过手柄游戏的野蔷薇,定下了对新手更友好的马车。 「咦,五条老师不玩么?」 虎杖问道。 「哦,他啊。」佐治椿随意地瞄一眼:「他属于那种绝对不能放上场的玩家。」 「?」虎杖脸上写满『为啥』。 五条悟得意洋洋:「因为我是最强啊!」游戏当然也是。 最强的玩家由于太过于影响游戏平衡,自觉地退出了手柄分配。最后场上只剩下佐治椿和一年级们。 由于是分屏,所以佐治椿一边玩一边给没玩过这个游戏的野蔷薇讲解。 一边讲,他一边拿了两把第一。 「椿学长好厉害!」虎杖星星眼。 男生眼中的「厉害」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三个一年级中,虎杖属于玩过但操作一般的普通玩家;伏黑惠只在佐治椿这里玩过一次马车,是没什么胜负心的佛系玩家;而野蔷薇则是实打实的初心者,最开始的几局没人用道具阴她,她自己飞出轨道好几次。 「所以说为啥我们要玩这个……」她有些丧气。 不过野蔷薇是个韧性十足的女孩,这种挫折还远远打不倒她。 第14页 「我要认真了!」她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 「加油哦。」佐治椿笑眯眯地鼓励她。 游戏重开,在拿出和咒灵战斗一般的集中力玩了两局之后,野蔷薇居然真的跑赢了三人,一举拿下了第一的好成绩。 之前还嘟囔着「为什么我要和一群男人玩这种赛车游戏」的野蔷薇,此时激动地蹦了起来,「赢了!!」 屏幕上的粉金碧琪公主(可操作角色)也在欢喜地抛着飞吻。 「钉崎你好厉害!」虎杖又惊嘆起来。 「那当然!哈哈哈,再来再来!」 佐治椿笑看着学弟学妹们逐渐沉迷游戏,三人之间的关系显而易见地亲近了许多。 正好绮花罗在一旁看了许久,看得十分眼馋,可怜巴巴地扒着他要手柄。佐治椿就顺便让出了位置,转移到了五条悟的身边。 他再次感嘆道:「五条老师,您的眼光是真的好。」 五条悟侧头:「哦?就几局游戏,你又看出来了?」 「毕竟我和绮花罗也是双胞胎,我对人的性情方面看得也还是挺准的……」佐治椿双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在游戏里大杀四方:「……钉崎学妹可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吶,狠劲儿方面不比真希同学差到哪里去。日本难道很小吗,您到底是去哪里找到这些人的?」 五条悟但笑不语。 野蔷薇虽然上手很快,但毕竟还是个新手,对各种道具和赛道的熟悉度比不过老玩家。佐治椿不是为了胜负去玩的,所以多少有些放水,但绮花罗不懂这些,她只会努力去赢。 而她天天在家不是看动画片就是打游戏,水准比佐治椿还高出许多。 于是屏幕上开始出现西施惠(可操作角色)乐颠颠地飘花的样子。 小姑娘立刻扭头去找哥哥。 佐治椿虽然一直在和五条悟说话,但注意力始终分出一部分在她身上。第一时间发现绮花罗在看他,于是立刻竖起大拇指。 绮花罗心满意足,回头继续教三个游戏菜鸟做人。 「幼稚。」五条悟大言不惭地笑话别人。 而对付这种人,佐治椿有的是办法:「唉,没办法,绮花罗看我输了,想给我报仇呢。妹妹太关心我了,真是有点吃不消……」 话说到这里,图穷匕见:「不过没人关心老师,您应该没这种烦恼吧?哈哈哈!」 「…………」 算你狠。 一旁的四个小孩战得正酣,没空注意这边。 五条悟开始转移话题:「椿啊,你刚才说要找『代课老师』,难道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了吗?」 「是啊,」佐治椿答道:「您放心,绝对会比您教得好。」 「……」别用那副乖巧的样子说出这种贬低老师的话啊! 五条悟苦思冥想一番,都不觉得有谁会比自己教得好。在这种莫须有的自信方面他也堪称无敌:「……难道你要找建人?」 七海建人,五条悟的学弟,不久前刚刚决定辞掉证券公司的职务,捡回老本行做个咒术师。这让佐治椿感到十分痛心,感觉从咒高专毕业出去的正常人又少了一个。 五条悟提起七海,只是因为他觉得在努力工作这方面,七海比他强那么一点点。毕竟这个学弟死板得很,都不会摸鱼。 五条悟觉得自己和这类人本质有壁,不能混为一谈。 「不,暂时不会拜託七海先生,虽然七海先生真的很靠谱……」佐治椿开始敲手机:「他的目标太明显,要是叫老人们知道一年级身边有个一级术师作保镖,他们就会把爪子缩回去,下次再想找出来可就难咯。」 「原来你还想将计就计?」五条悟若有所思:「不愧是政治家的儿子啊……」 有那么亿点满肚子坏水的感觉了。 佐治椿发出了一条邮件:「哈哈,您说笑了。我早被家里断绝了关系,谁的儿子都不是。」 他的笑容没有一点勉强。带着绮花罗离开那个家,成为咒术师,是他做出的最正确的抉择,他以此为豪。 穿着红振袖的小姑娘眉清目秀,专注游戏的样子有种娇憨的可爱。 但其实,虎杖他们在门外看到的鬼娃娃,那才是绮花罗真正的样子。 那只寄身咒骸之中,自我封印于山林深处的『特级空想咒灵——座敷童子』,才是绮花罗的真面目。 若继续做个政治家的儿子,利用绮花罗对自己的爱,佐治椿的前途会远比如今做个咒术师要来得『光明』许多。 但是偶尔看着绮花罗打游戏时候全身心投入的样子,佐治椿会想:啊,当初没有利用这份『诅咒』,真是太好了。 「绮花罗也好,虎杖君也好……他们什么错都没有啊。仅凭他们『很危险』,就放任他们被人利用,被人杀死,这岂不是太不正常了。」 五条悟静静打量着面无表情的佐治椿,心想:这傢伙到了现在还在纠结他那个『正常』啊。 佐治椿自有一套关于『正常』的算法,别人都理解不来。不过按着这套算法运算下来,其结果通常是很有道理的,所以五条悟也不打算深究。 这一次也是一样。 以『正常』的逻辑来看,风险从来不是销毁的理由。 核弹安安静静地存在于那里,保险装置已经足够抵消它的风险。一旦它落地,那必然不是核弹自身的错,而是人类愚蠢的决策导致的。 第15页 这就是佐治椿的『正常』算法。 正常算法的另一个运算结果就是,如果运算中途出现了某些不和谐因素,那么可以使用一些不正常手段将其排除。一切都是为了维护佐治椿心目中的『正常』。 「虎杖君明明已经有了『神隐』的标记,老人们要是还不松口,就太没道理了……」 「嘀」,佐治椿手中的手机收到了一封邮件。 他低头去看,半晌,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就让『代课老师』好好给他们上一课吧。」 教教这群高中都没毕业的老傢伙们,什么叫常识! 作者有话要说:  木春儿正常小课堂第一课:老东西不正常,多半是脑子有毛病,削一顿就好了! 木春儿:(把发信人拿给5t5看)这是我给学弟学妹们找的代课老师。 5t5:???!!! ———————————————————— 昨天的无奖竞猜,首先排除娜娜明hhhhh 感谢在2020-12-18 14:00:30~2020-12-21 15:1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unny 3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尔虞 分别时,佐治椿亲自将一行人送到门口。 他摆摆手:「下次见啦。」 绮花罗躲在哥哥身后,默默注视着这四位客人离开。 对于第一次见到佐治椿的野蔷薇来说,这位学长註定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不仅是因为他俊秀的外表,更是因为那一系列新奇的体验。 虽说只是喝了个下午茶,又和一只鬼娃娃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 但是总觉得,此刻她的心情平静得不可思议。 直到四人踏出了结界,回到了现世,她都恍恍惚惚。 「感觉好像千与千寻……」野蔷薇捧着手中的花果茶罐,回头去看。 那条幽深的林间栈道已经消失了,连带着栈道尽头的那座二层别墅一起。 但不会消失的是这一个下午,和大家一起度过的平静而愉快的时光。 「下次……再一起来吧。」她喃喃道。 转过头,少年少女们相互注视片刻,然后默契地笑了起来。 同窗的情谊就是这样,在一次次日常的陪伴中培养起来的。 在日后,当他们都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咒术师时,昔日的同窗将成为他们最值得信任的战友。即使是生死关头,也能把后背託付给彼此。 而在他们成长到那个地步之前,还是需要前辈们为他们遮风挡雨。 五条悟笑看着学生们打打闹闹地一路跑远,感嘆道:「青春吶,可真好啊……」 如此珍贵的青春,任何想要将其夺走的人,都是不可原谅的。 因此,要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送走了吵吵闹闹的学弟学妹,以及一个同样不省心的老师以后,别墅里重归安静。 佐治椿摸摸妹妹的头:「又只剩我们两个了。」 绮花罗依恋地蹭蹭他的掌心。 「希望一切都顺利,大家能再次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 …… …… 一星期后。 西东京市,英集少年院。 明里暗里,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里,平时死气沉沉的少年犯教养院,此时充斥着蠢蠢欲动的危险气息。 这是个万众瞩目的舞台,然而主角的三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咒术高专一年生,伏黑惠、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 三人接到来自高层的紧急任务,乘着辅助监督的车来到现场。 「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伊地知洁高,是三位今天的辅助监督。」 坐在驾驶座上,穿着黑西装的职业男性推了推眼镜。 虎杖悠仁很有些不明觉厉,坐在后座上往前探:「那个,伊地知先生,辅助监督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没预料到会被问起这个问题,伊地知抖了一下。 伏黑惠原本双手环抱在胸前,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个问题也嘆了一口气。 都是五条老师的错,上了一个月的课,什么有用的都没讲。 他认命地解释道:「辅助监督,是指有一定咒力,能够看见咒灵,但咒力强度不足以支持战斗的辅助人员。通常负责一些情报收集与战斗善后的工作。」 「就,就是这样。」伊地知点点头。 与咒术师不同,辅助监督只要负责观察目标的动向,并及时疏散战斗现场的普通人。战斗还是要由咒术协会指派的专业人员进行。 野蔷薇坐在副驾驶,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长钉:「总之,我们就是负责进入那个少年院,祓除掉里面的咒灵,对吧?」 伊地知差点伸手去抹掉额角的冷汗:「是的。」 寒光凛凛的长钉在少女的指尖翻飞,几个旋转后,消失在她的袖口。 「那还等什么,我们上吧!」 年幼的狮子也是狮子,草食动物会本能地避开他们。 伊地知感觉自己就是混进幼师群中的可怜羚羊,就算年龄长上许多,也不敢随意对待他们。 但他仍然努力维持着大人的尊严。 板着脸给问题多多的虎杖同学答疑解惑后,伊地知总算把他们送进了任务地点。 第16页 「我要降下『帐』了,请各位小心行事——」 伊地知竖起食指中指,正在专心地念着设置『帐』的咒文,就在即将完成的一瞬间,他听见自己口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伊地知有那么一瞬的动摇,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念完了咒文,目送三位年轻的咒术师走进黑暗之中,然后才接起电话。 伊地知有些懊恼,任谁在工作的紧要关头被打扰都会有不满。不过响起的是他的工作专用手机,联繫名单上大多是些他惹不起的人物,所以他不敢无故不接电话。即使联繫人那一栏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也将信将疑地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伊地知,请问……」 隔着电话,对方的声音有些失真,不过能听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人。 「咦?您好……对不起,我好像打错了……」 「这样吗。」还好不是什么节外生枝的通知,伊地知默默松了一口气:「那我先挂了。」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 挂断电话,伊地知颤巍巍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他心虚地望向三人离开的方向。 『祝你们能顺利出来!』 …… 百米外的一栋高楼楼顶,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少年神色冷漠,手中的手机屏幕停留在通话歷史的界面上。 这里的居民应该早早都被疏散了,如今出现在这里的少年,如同一抹无人知晓的幽魂,站在只有自己知晓的角度,默默观察着人间。 通话界面上只有一条记录,通话时间正是一分钟前。 这是一部只用来拨出一次电话,使命到此就算完成的短寿手机。 少年握紧拳头,迸发的咒力一瞬间把这部手机毁成了一块废铁。他的脚边趴着一只形貌奇怪的蜗牛形咒灵,少年一个冷冷的眼神撇过去,咒灵立刻颤抖着长大了嘴巴,口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锯齿形尖牙。 这只咒灵名叫「呍*」,按照危害性进行分类的话,大约是在二级与一级之间。野生的「呍」会寄宿在人的耳蜗之中,以声音为食,其宿主会患上寻常医生无法诊断出病因的耳疾。 而这一只呍,由于已经被人驯服了,如今只能被当做一只生物传话机使用。 白衣服的少年清清嗓:「咳……前辈,情况如何?」 呍三两口吞吃掉了这句话,紧忙将头探进虚空之中,半晌后,把头缩了回来。 它一口吐出一句话。 「很顺利。」 「我已经进入了『帐』,没被任何人发现。」 那就是都在计划之中了。 白衣少年,也就是乙骨忧太,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他一屁股坐到天台边缘,两条修长的小腿悬在空中晃悠着:「太好了……第一次干这种事,真是有点紧张……」 刚刚惊吓到伊地知的那一通电话,根本就不是打错了。那是乙骨忧太故意拨出去的,为的就是叫伊地知在『帐』落下前的一瞬间分心,给暗中的潜入者创造空隙。 在四面八方的辅助监督紧密的监视下,少年院的围墙以内没有任何死角,想要潜入,机会就只有在『帐』降下的那一瞬间。 当泼天的黑幕掩盖了一切视线的时候,靠着隐蔽气息的咒灵,顺着施术者在一瞬间分心时暴露出的破绽,混进这片原本只应容纳三个活人的『帐』。 乙骨忧太自问没有完全的把握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他刚刚板着脸,不是因为性格冷漠,而完全是因为紧张所导致的神情空白。 ……他可紧张啦!这可是在和咒术界最大的势力对着干,一旦暴露,后果可不得了!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后怕,寄宿在他身上的特级咒灵祈本里香悄悄显形出来。 「忧太……」里香的外表狰狞可怖,但对乙骨忧太的关心却是温柔的。她从背后环抱住自己心爱的少年:「……忧太,别怕。」 乙骨忧太伸手抚摸里香的脸颊:「嗯,我不怕。」 不就是跟高层对着干,自打他入学起这一年多来,他还干得少吗? 尤其是这半年,他跟着一个本应「死亡」的人四处游歷,一旦被咒术界发现,恐怕是要被千里追杀。 而如今,他更是伪造了虚假的出入境记录,暗中返回了日本国境。这下不光是咒术界,在普通社会里,他也是个犯罪者了! 想到这里,乙骨忧太悲从中来,愁到极致,居然无奈地笑了出来。 「椿啊……你可真会使唤人!」 这句话,此时正在『帐』中,暗中观察的人也想说。 他乘着外形神似鳐鱼的咒灵,浮在半空中,高高在上地打量着脚下规模庞大的生得领域。 「啧……悟那傢伙是怎么教这群小鬼的,怎么这么冒冒失失地就钻进了生得领域?」他揉了揉额角,头痛地念叨:「麻烦了……」 麻烦的不是这只特级咒灵,而是如何在保住小鬼们性命的前提下,尽量不插手,让他们自己体验与特级咒灵战斗的感觉。 这都是佐治椿联繫他时,在邮件中的原话。 『我很好奇到底谁才是老人们安插在我们这里的卧底,请不要太快地解决掉老人准备的玩具,叫新生们好好锻鍊一下吧。』 『我会尽快调查出嫌疑人的。』 第17页 『在此之前,麻烦您出手保护五条老师的学生们。』 为了除掉宿傩的容器,老人们悉心准备了特级潜力的咒胎,调开了五条悟,并突袭式将任务派给了咒高专一年级。 目前日本境内的五条派高等术师此时都在老人们的监视之下,没有人能及时驰援。 他们一心要虎杖悠仁今天丧命于此! 这原本是十死无生的局面,精心准备的杀局,虎杖悠仁是唯一的猎物,而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算是被牵连进来的无辜人士。 但看似周全的计划之中,出现了一个完全不为人所知的搅局者—— ——实力高强,足以应付任何咒灵。背景明确,是五条悟亲口说『可以託付后背』的可信之人。 而在出乎意料这方面,此人更是无人可比。 因为在所有的资料之中,这个人早在去年就已经是个死人! 谁会防备一个死人呢? 端坐在高空之中的黑髮男人,双手拢在僧袍袖中,低垂的眉目中似有慈悲之色,仔细看却只余一片冷漠。 数十公里之外的咒术高专中,佐治椿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遥遥望向少年院的方向。 「要开始了吧……」 他微微一笑。 祝君武运昌隆。 作者有话要说:  *呍,出自虫师 第9章 回忆 夏油杰,原特级术师,在某次性质极其恶劣的事件爆发后叛逃,受到咒术协会通缉。 一年前,此人在日本境内掀起了极大的动乱。这场被命名为「百鬼夜行」的行动在众多咒术师的努力下成功被镇压,而夏油杰本人也被处死。 行刑人,五条家家主,五条悟。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哈——??」 佐治椿将自己的邮件记录展示给五条悟看,重点是发信人那一栏。 『发信:夏油_杰』 五条悟顿时放低了声音,不敢置信道:「你要让杰来保护他们?」 「是呀,没有比夏油先生更合适的人选了。」佐治椿掰着手指头:「首先,夏油先生很强,非常强,几乎是仅次于五条老师的强。在国外游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收服什么新的咒灵……」 「其次,在目前所有特级术师,以及拥有特级术师实力的人选中,夏油先生是唯二我们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 另一个是目前正在日本境外四处游歷的咒术高专二年级生,乙骨忧太。 「第三……」 佐治椿还没数出三,就被五条悟打断:「第三,杰在明面上是个『死人』,没有人会特意提防一个死人,他的行事会更加便利。」 他阴沉着脸:「你是想说这个?」 佐治椿点头:「嗯。」 明白归明白,五条悟明显不乐意:「可是杰明明已经假死离开了,为什么要把他重新卷回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从十年前开始就是挚友,即使后来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数年间也没断了联繫。 他们都对目前的咒术界感到不满,只不过五条悟选择了维持当前体系的稳定,徐徐图谋改变。而夏油杰倾向于大刀阔斧,不破不立。 两人都不是爱逞言语之快的人,比起分辩个上下高低,他们更倾向于直接干一架,谁赢了,谁就是对的。 但是不知何时,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被迫站上了两个对立的立场。 作为世家代表的五条家家主,五条悟自然而然被推上了世家利益体系的代表的地位。 而夏油杰出身平民,对于那些隐藏在普通人社会中,因为自身的异常备受歧视的非世家咒术师们充满了怜悯之情。 他曾经表达过自己的诉求,他要求咒术师协会将那些平民咒术师纳入庇护,使其免受普通人的排挤和迫害。 可世家们无法理解夏油杰的诉求,在他们眼中,没有强大的血统传承的咒术师,从根子里就是地上的泥土。或许泥土中偶尔会生长出像夏油杰这样的异才,靠着自己的能力,触摸到天边的流云。 不过总体而言,没有家族传承的术师不值得他们投入精力,冒着可能会暴露在普通人的视线中的风险去维护。 夏油杰曾经尝试过遵守规则,可他失败了。 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出现在他眼前,他没能挽回他们。 因为一个咒术师必须遵守的铁律:不得伤害普通人。 因为普通人是「弱者」,而咒术师是「强者」。强者有保护弱者的义务,这就是夏油杰自幼开始接触到的教育。 但世事从来没有这么简单。 书本上的道理,和亲眼见证的事实冲突了。身为「弱者」的普通人,因为他们的愚昧无知,不仅对保护他们的「强者」毫无感激尊重之情,反而是充满了晦涩阴暗的嫉妒、恐惧、憎恨。 「弱者」开始反过来欺压「强者」。 咒术师不得伤害普通人,这是绝对的「正论」。 然而不知何时,曾经奉若圭皋的正论成为了夏油杰身上最沉重的枷锁。 他开始自我怀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正论」,难道其实是错误的吗? 夏油杰忍不住想起挚友一直在说的一句话。 五条悟总是这么说:「老子,最讨厌正论。」 忽然之间,夏油杰顿悟了。 第18页 正与不正,皆不重要。如果世间存在一条绝对正确的道理,那或许就是「其他道理都不是绝对正确的」。 这一瞬间的明悟让夏油杰心神清明,他紧跟着就懂了为何挚友早早看清了这些,而为何他自己被束缚着睁不开双眼。 因为强大。 因为站的够高,所以能够纵览全局,能够拥有超出常人的视野。 忽然夏油杰就懂得了世家们心心念念的「天上云」的超然地位。 ……不过,怎能就此甘心?! 他在下决心挣脱枷锁时,露出了同时充斥着喜悦与哀伤的笑容。 喜悦的是他就此看清了自己该走的道路。 悲哀的是,或许就此要和挚友分别。 在离开母校的那个晚上,夏油杰没和任何人道别,只除了一个例外。 那是一对年幼的男孩,是他一年级时,和五条悟、家入硝子一同出手救下的一个孩子,一个出身平民之中的咒术师。 说是「平民」也不完全准确。 这只是相对于咒术师标准来说的平民。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说,这孩子拥有着绝对崇高的出身。如果随便在日本街头找个人,问他对于「佐治」这个姓氏有什么印象,一百人中至少一半会说出一位拥有这个姓氏的有名的大政治家。 「佐治」原本是一个出了名的财阀家族,直到这一代,出了一名出色的政客。 而这个孩子就是那名政治家的独子。 按理来说,这样的孩子会从小接受私人教育,如果顺利的话,成长为一个立派的青年人,然后接过父亲的班,一辈子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然而,就像夏油杰领悟到的那样,世间道理总无绝对。 这个以「佐治」为姓氏,从出生起就背负着沉重期望的孩子,是个「平民」咒术师。 换做一个普通些的家庭或许还好,没什么人从早到晚地围着他转。不过这个孩子运气不佳,投胎在了最严苛的环境之中。无数人的目光如焗火,将他的世界照了个煌煌堂堂。 夏油杰无法想像这样一个孩子是如何伪装成普通人,带着自己自出生起就化作了咒灵的双胞胎妹妹,一起在那栋择人慾噬的大宅中活下来的。 不过等到他们发现他的异常时,他的状态已经不对了。 随着兄妹二人日渐成长,妹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咒力。 最初,是『她』被僕人看见在庭院的树下拍球玩。 而后,佐治宅中逐渐传出了怨灵作祟的传闻,有人说那是「座敷童子」。 可是宅邸的主人是这个国家中站在权利顶端的那一批人,他虽不甚了解,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社会中还存在着一些与众不同的人。 这些人自称「咒术师」,并非欺世盗名的骗子,而是真才实学的特异之人。 佐治家主请来了好几位当时咒术界赫赫有名的大师,但他们无一例外,统统无功而返。 没人能够破解「座敷童子」的秘密。 直到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被当做最后的王牌请了出来。 「六眼」天生不凡,拥有看破一切咒力痕迹的能力。 五条悟在见到那个孩子时,一眼便识破了事件的真相。 ……未能出生的女婴,其怨念化作咒灵,附在了同胞兄长的身上。二人一同来到了这个世间。 作为兄长的男孩,无师自通了保护「妹妹」的觉悟。 他天生便有着通透的智慧,知道自己和「妹妹」的异常绝对不能暴露,否则迎接二人的将会是暗无天日的未来。 数位一级术师来了又走,都没能识破「座敷童子」的藏身之处。 那是因为,男孩用自己的血肉保护了「妹妹」。 并非是能够留下咒力痕迹的附身,而是更加隐蔽,更加危险的「共生」关系。 这种共生给男孩的身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当五条悟看破他的秘密时,他已经被这份守护了多年的秘密拖累得奄奄一息。 所有人都以为是咒灵作祟,在暗中侵害男孩的健康。 没有人能猜到,是这个看似年幼的孩子,欺瞒了所有大人的眼睛,在暗中包庇咒灵。 五条悟看出来了。 但是他也就此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在他看来,那只女婴化作的咒灵没什么攻击欲望,只要男孩还活着,『她』就会乖乖地自缚于这个阴暗的豪宅之中,永远做一个不会伤人的「座敷童子」。 但是『她』的停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将男孩推向死亡的深渊。 究竟是该保护男孩的生命,除掉咒灵;还是维护他自身的意愿,装作一无所知地离开? 天生就是「最强」的少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烦恼之中,他忍不住把这件事吐露给了自己挚友。 当时才刚刚和五条悟成为挚友的夏油杰吓了一跳。 他纠结许久:「……你确定,那个小鬼是自愿保护那只咒灵的?」 五条悟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啊,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别人可能注意不到,但我能看出来。」 「你看到了什么?」 五条悟指了指自己墨镜后面湛蓝的「六眼」。 「那傢伙,身体中流转着咒力。」 「……」夏油杰震惊了。 因为先前他们询问那个男孩时,他表现得完全就是一个不知道咒力存在的普通孩子,如果这是伪装,那未免也太天衣无缝了。 第19页 不过比起自己的判断,夏油杰更相信他的挚友。 那个孩子在撒谎。 但这是一个基于善意的谎言。 五条悟看破了这一切,但是他却变相地将选择权分享给了夏油杰。 他想听听夏油杰的想法。 而夏油杰也没辜负他的期许,稍稍思考片刻后,他就提出。 「有没有什么办法,既不除掉那只咒灵,又能叫『她』离开那个孩子?」 夏油杰,提出了一个绝对违背了「正论」的提案。 向来最讨厌「正论」的五条悟露出了肆意嚣张的笑容。 「老子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想到了,那就去做! 毕竟—— 「——我们俩可是最强啊!」 回忆起当初救下「佐治椿」和「绮花罗」的起因和经过,夏油杰实在觉得造化弄人。 那时的他和五条悟,根本就没有什么深刻的觉悟,仅仅是凭着一腔少年热血,说干就干了。能顺利地救下这对兄妹,只能说是巧合。 夏油杰在离开前,忍不住去探望了这对兄妹。 他至今记得那时少年对他说过的话。 「夏油先生终于要离开了吗?」 去意被人一语道出的惊异暂且按下不提,最令夏油杰感到震惊的,是少年正在试验的某种术式。 这孩子在被接回咒术高专时就测试出了「神隐」的天赋,但当时没人觉得他会有所成就。 毕竟千年来有许多例子,桩桩件件都证明了,使用「神隐」的术师没什么前途。 然而这个少年接触咒术仅仅两年的时间,就成功开发出了绝大多数咒术师一辈子都无法施展的「领域展开」,并将自己刚刚领悟的招式用在了夏油杰的身上。 夏油杰毫无防备地中招了。 少年将他拖入了自己的领域,「箱庭子守呗」之中。 短短十秒后,夏油杰清醒过来。 他从那短短十秒里体验了少年完整的一生。 这个术式绝不是为了单纯的观影作用而开发的,不过使用者任性地将它用成了电影播放器。 第一次真正施展出「领域展开」,少年精疲力尽,浑身大汗淋漓。但就算如此,他仍然得意地笑了。 「怎么样?」他对震惊到失语的夏油杰说:「在看了我的经歷后,夏油先生仍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拯救不了,什么都无法挽回吗?」 夏油杰死死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会知道?」 小小少年故作深沉地嘆了一口气:「夏油先生苦恼得太明显啦,正常人都能看出来的。」 「不过咱们这儿的确没什么正常人就是了。」他紧接着小声吐槽道。 从初遇时的瞒天过海,到如今的出人意料。这个少年似乎总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显得深不可测。 可是他又那么浅显易懂。 他在安慰自己。 夏油杰恍惚地想。 这个少年,隐约叫夏油杰想起五条悟。二人都给他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并非是贬义的,而是那种因为高度不同,所以视野更加宽广的感觉。 「你看到了什么?」他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少年收回了笑容,他的神情变得隐约有些严厉。 「我看到,夏油先生死钻牛角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最后把自己作死的未来。」 作死……夏油杰被噎得一梗。 这一句话,什么神秘莫测的气氛都被搅和没了。 少年还握着他的手,那是他领域发动的条件之一。 他训话的样子,隐约叫夏油杰想起了自己的班主任,夜蛾正道。 「别什么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扛!你是什么,耶稣吗?菩萨吗?别那么自我中心了!」 「做个正常人吧!」 「世界离了你一样转!」 「离了谁都一样!」 「就算是五条先生也一样!」 …… …… 不知为何,夏油杰忽然回忆起有关佐治椿的记忆。 不过半秒的时间,他就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笑了。 「那个小鬼……」 又是许多年过去了。佐治椿也成了咒术高专的学生,对他和五条悟的称唿,也从「先生」,变成了「前辈」和「老师」。 ……总感觉差辈了,好像被悟那傢伙占了便宜。 不过不变的是那个小鬼一如既往的可怕预判力,和莫名其妙却又十分有道理的「正常」算法。 夏油杰翻出那与一身僧袍格格不入的智慧型手机。 邮件的末尾,是佐治椿的一句话。 「正常人应该知恩图报,请看在我帮您争取了八个月长假的份上,回来做点工作吧。」 「构筑咒术界的美好未来需要您的力量!」 夏油杰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什么休假!分明是帮人带孩子,还一带带一对儿,自带媳妇来的! 然后现在被叫回来带另一拨小鬼! 『帐』外,靠着里香打盹儿的乙骨忧太忽然打了个寒颤。 「我好像做了噩梦,夏油前辈在骂我……」他嘟囔道。 夏油杰收起了手机。 如今的他,人生即将迈入三十大关。走了更多的地方,见识了更多的风景。虽说还是没能和天上的白云并肩,不过回头看看,他也算走到了一个不错的高度。 第20页 再加上假死过一次,许多想法都有了些变化。 现在再低头的话,他发现比起许多人,自己也算拥有了更开阔的视野了。 「这还真是……」他啼笑皆非。 他这前半生,走过正道,踏入过弯路,一番崎岖辗转后,居然又有一种当初刚刚踏上正道的恍然感。 也到了他去引领后人,叫他们即使遇到弯路,也能最终走到出口,回头感嘆的时候了。 「真不想带孩子啊。」 抱怨完毕,夏油杰收起了浮空的咒灵,主动坠入了阴暗冰冷的生得领域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个爽,但回头一看完全不知道写了啥,最后只能总结成: 我好像把夏油杰写成保姆了。 杰哥对不起。 后面我会努力补偿你一个帅气的登场的!! 谢谢大家一路看到这里!比心!! 第10章 惊变 虽说咒灵与咒术师都是按照级别划分,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十年前那一套等级系统已经有些过时了。 特级以下还好,特级以上的话,缺乏细分。 就拿伊地知洁高给虎杖悠仁讲解时的举例来看,目前咒术界的主流观点,对于特级咒灵的解说还停留在「集束飞弹」的层面上。 但不提爆炸当量的飞弹都是耍流氓,更别提普通人社会中都已经实践了核弹、□□、三相弹等副作用强大的热武器。而咒术师还在用十年前的概念教育下一代。 有的咒灵归类为特级,是因为他们只有特级的实力。而有的咒灵是特级,那是因为咒术师规定的等级划分最高只到特级。 夏油杰在外游歷这么久,见过并收服的特级咒灵不下百只。实力都是远超一级的,但是内部仍有极大的实力差距。 「到底为什么迟迟不愿意面对现实呢……」 时代变了,咒灵的整体实力上限正在抬高。 为什么老人们就是不肯承认呢? 夏油杰已经过了会去追究这些老橘子的心理活动的年龄了。 现在的他,比起叫醒那些装睡的人,更愿意把时间精力投入到自身的实力提高中去,或者多花些时间培养更多有冲劲的年轻人。 「我记得是叫做……虎杖悠仁?」 挚友在定期联络中提起过的,仅凭自身意志就能够完美压制诅咒之王的少年。 要知道诅咒之王可不像绝大多数没有智力的特级咒灵,那是以人类之躯,登上鬼神之位的男人,其意志力可不是那么容易压制的。 即使是操使万千咒灵的夏油杰,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做到。 然而这么难得的人才,老人们居然想直接抹杀? 无语。 夏油杰十年前就是特级术师,十年的积累下来,他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悍。 去年的一场大闹中,他失去了自己三分之二的咒灵。但那些都不是他收藏中最强的,仅仅大半年,他就把那时损失掉的实力弥补了回来,甚至有所精进。 特级术师理论上可以压制特级咒灵,更何况夏油杰是「特级中的特级」,而对手不过是「特级中的新生儿」。 夏油杰甚至能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暗中潜入它的生得领域。 他潜入的时间点有点微妙。 面前三个小鬼正在调查生得领域中死去的受害者,而那只特级咒灵就躲藏在暗处,口水直流地盯着虎杖悠仁看。 ……也对,那是宿傩的容器,对咒灵的吸引力不亚于宿傩手指本身。都是吃了大补的好东西。 智力不高,做事全靠本能的新生特级咒灵窥伺着闯进陷阱的猎物。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夏油杰已经准备好了召唤手势。 特级咒灵拥有猎食者的捕猎本能,它在等待一个时机。 以它的实力,完全可以碾压在场三人。但是它很贪心,它想要将三个年轻鲜活,咒力充沛的饿咒术师全部吞入腹中。 它只有同时追击两只猎物的把握。 贸然出击只会惊动猎物,到时候跑了一只,那就不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特级咒灵屏息等待着。 而夏油杰也看穿了它的行为逻辑,内心轻笑。 抱歉啊,今天可能你要饿着肚子去死了。 他打算暂且保住三人的性命,至于何时出手除掉这只贪心的咒灵,就要看佐治椿何时揪出咒术高专内部的间谍了。 属于螳螂的时机先到来了。 伏黑惠与虎杖悠仁爆发了小规模的争执,两人对于该不该将少年犯的遗体带走产生了异议。 就是这三两句话的功夫,伏黑惠短暂地放松了对四周的戒备。 特级咒灵没有放过这短短两三秒的时机,他果断出手,利用自己对生得领域的操控力,率先袭击了伏黑惠放出戒备的式神玉犬。 「哦?」夏油杰忍不住轻声称奇:「居然还知道要先控制住警戒用的式神……」 夏油杰觉得这个咒灵的智力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高许多。 它不仅知道要先除掉玉犬,还懂得不能将其彻底抹消,因为这样会惊动式神的操控者。 生得领域类似于内心世界的实体化,内部的构造是随主人的心意而定的。 这只特级咒灵将玉犬的身体封在墙壁之中,这一击直接让玉犬陷入了濒死的状态,虽然还存在,但却无法向主人示警。 第21页 紧接着,特级咒灵又在三人中选了一个,拖进了生得领域的另一个空间之中—— ——它选中了野蔷薇。 「你们两个,要吵架也要搞清时间和……」 ……地点。 野蔷薇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脚下开启的空间通道吞噬了。 暗中旁观的夏油杰心念一动,一只潜藏在阴影中的咒灵立刻顺着影子,一路跟进了还没来得及关闭的空间通道之中。 多亏了这片生得领域中四处都是阴影,夏油杰的咒灵四处流窜,不受阻碍。 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连一直紧盯着的特级咒灵本身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更别提毫无准备的虎杖和伏黑。 「钉……崎?」 虎杖眼见这一幕大变活人发生在自己面前,要是这是什么魔术演出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现在正身处极度危险的生得领域之中! 在亲眼看着野蔷薇消失后,伏黑惠立刻意识到他们中了计。而在他注意到玉犬被封入墙壁中的惨状后,他马上做出了决定。 逃!! 那只特级咒灵是有备而来的! 可还不等他和虎杖有所行动,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的特级咒灵立刻现身。在此时的伏黑和虎杖的眼中,那速度无异于瞬间移动。 不过对于夏油杰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在咒力的辅助下,他以人类之躯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这只特级咒灵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出手。 刚刚从咒胎中降生的咒灵,心态还有点像是小孩子。当它认为猎物已经无处可逃时,它开始放纵自己玩弄猎物的恶趣味。 它想要一点点地折磨虎杖和伏黑,叫他们在死前内心充满恐惧与憎恨,这些负面情绪将会是最好的调味品。 非常理解咒灵行为逻辑的夏油杰一点不着急。 目前为止,事态还在控制之中。 就这样,努力战斗吧。让他好好看看,悟引以为豪的学生们究竟会有怎样的表现。 …… 『帐』的外侧。 伊地知洁高已经坐立难安地等了三十分钟。 他知道祓除咒灵的过程很少会这么短,除了极少数实力高强的精英,大多数咒术师都会花上数个小时来对付自己应对范围的咒灵。 可是……这一次,他送进去的三个少年少女,明显就不是能应付特级咒灵的术师! 其中有一个少年甚至才刚刚接触咒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还什么都不懂! ……上面究竟是为什么会做出如此不合情理的安排? 伊地知实在是想不通,他又掏出手帕擦了擦冷汗。 可不管他再怎么担心那些年轻的咒术师,他也没办法和他们一起战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自己的阵地,尽量在他们结束任务的那一刻,及时给他们提供援助与治疗…… 「一定要顺利啊……」他有些神经质地低喃。 「叮铃铃铃——」 伊地知被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怎么又是电话!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脑内飞快思考着,是谁在这种关键时刻来电话。 在看清来电人的名字时,伊地知要被吓飞了。 他以最快速度接起电话:「餵、喂喂,五、五条先生?!」 怎么会是这个煞星! 伊地知作为咒术协会派给咒术高专的辅助监督,没少听说过这位「最强」的传闻。他以自己十年的工作经验作保,这位主动打电话来,绝对没好事! 伊地知哆哆嗦嗦地接通了电话:「您好……」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并不是五条悟。 「啊,您好。让我看看……应该是,伊地知辅助监督?」 伊地知此时头脑有些混乱,但不妨碍他回答:「是,请问您是……?」 「该怎么说呢……我是东京咒术高专二年级的学生,您刚刚送到特级咒灵面前的孩子们,是我的学弟学妹。」 「!!!」 明明对面的语气客气有礼,伊地知洁高却瞬间产生了一种「把孩子带丢了的保姆被家长质询」般的心虚感。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感谢在2020-12-23 15:31:32~2020-12-24 13:5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间辞 27瓶;funny 10瓶;彤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策反 人善被人欺。 这句话放在伊地知洁高身上,再恰当不过。 作为一名辅助监督,伊地知尽职尽责,业务能力出色。多年来,他从负责善后清理现场的边缘人,一路成长为可以负责特级咒灵祓除现场的骨干。 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然而,命运的转折突兀地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他被委派到东京咒术高专,进行高专相关咒术师专门的辅助监督工作。 那是所有辅助监督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原因只有一条——某最强实在是太难搞了!! 五条悟以一己之力,十年间逼走上百位辅助监督,成功使得东京成为了辅助监督们「最不想任职的分区」第一名。 而伊地知洁高,由于工作能力出色,而性格又温吞好说话,被人连哄带骗地签下了转职到东京咒术高专的契约。 第22页 临上任前,同事们还开了赌局,赌老好人伊地知究竟能挺一星期还是一个月。 伊地知:「……」 好想辞职!!! 然而与咒术师相关的职业,连辞职都不容易。伊地知抹着泪来到咒高专,发誓如果五条悟真的如同传闻中那么难搞,那他立刻申请调岗! 他提心弔胆,迎来了第一个任务—— ——辅助三名一年生,进行英集少年院疑似「特级咒灵」的祓除作业。 凭藉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伊地知闻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任务背后,恶意满满的阴谋味道。 人手紧张?没有其他咒术师可以调遣? ……此乃谎言,而且是无法揭穿的谎言。 祓除咒灵的工作具有保密性质,高等咒术师的任务行程无从查阅,高专方面无法调查「无人可及时支援」这个理由的真实性。 退一步来讲,就算咒术高专真的执意要求调查其他咒术师的行程,协会方面也完全可以提前布置出天衣无缝的任务安排。 在辅助监督的位置上工作了多年的伊地知洁高深知其中猫腻,所以在接到这不合情理的任务安排时,他第一时间给上峰打了一通电话。 「任务委派对象并不符合条件要求,请重新考虑人选。」 他的用词官方,语气却隐隐流露出深藏的怯懦。 对方听出来了,所以态度格外强硬。 「这是协会的安排,伊地知辅助监督,请完成你的任务,不要关心你不该关心的事情。」 「……」 通话结束了。 ……三名学生,连一级咒术师都不是,被迫直面特级咒灵。 这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是自杀行为。 伊地知洁高心怀不忍,然而他无能为力。 新生的咒灵需要祓除,其他咒术师无法支援,而这些学生们想必在入学时就做好了为保护民众牺牲自我的准备。 他用尽一切自我欺骗的手段,劝说自己不要为此感到内疚。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辅助监督啊,他能做什么呢? 即便如此,在接到咒术高专方面打来的电话时,伊地知洁高还是被自己内心的罪恶感击溃了。 「刚刚被你送到特级咒灵面前的三个孩子,是我的学弟和学妹。」 「……」伊地知的额角滑落豆大的冷汗,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数秒后,电话对面的人问道:「伊地知先生?」 伊地知的头脑一片混乱,他吞了吞口水,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是谁,为什么会从五条先生的号码打来?」 对方笑了:「是想问我的名字吗?我叫佐治椿,是个微不足道的学生。」 伊地知心想,这的确是个没听说过的名字,不过既然对方能从五条悟的电话号码打过来,必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至于为什么会用五条老师的号码联繫您……如果我用别人的号码打来,可能现在已经被挂断了。不过请放心,手机肯定是正当手段拿到的。」对方讲了个叫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毕竟五条老师是最强嘛,能不经允许使用他的手机的人还没出生。」 ……也对,肯定是有五条悟的授意,这个自称咒术高专学生的人才会用他的手机打来这个电话。 来者不善! 「闲话不多说,我今天打来是想拜託伊地知先生一件事。」 伊地知浑身一紧,来了,对方的真正目的! 他谨慎地回答道:「你请说。」 「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对您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您应该也注意到了,这次的任务安排真的是非常不合理,我的学弟学妹们此时可能生命正受到威胁。为了保护他们,我们学校派遣了一位『老师』随行。」 伊地知用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他震惊地望向少年院的方向:「你,你是说,『帐』中还有其他人?!」 「是的,不过不会妨碍任务的进行,请放心……」 这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伊地知着急地低声说道:「这是严重违反规定的!协会规定了……」 佐治椿耐心地听他叙述了条款两三条,最后笑呵呵地总结:「可是如果伊地知先生不汇报的话,协会就不会知道。」 隐藏的意思就是,不被发现就不算违规。 伊地知汗颜,心想不愧是那位五条悟的学生!一脉相承的胡作非为! 「这我真的不能做……」 「哦?伊地知先生真是一位正直的人,我很尊敬您这样的人。不过——」 这个转折词叫伊地知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刚易折啊。」 佐治椿貌似诚恳地感嘆道:「您知道吗?这次协会制定了如此不合理的任务计划,目的其实是想要杀死一名我校的学生。」 原本该掩埋在重重名目下的阴私,就这么三言两语被他直接地暴露在了明处。 这不是伊地知应该知道的事,所以他听的一身冷汗。 他很想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可碍于这是从五条悟的号码打来的电话,他又没有胆量直接挂断,只能忐忑地听下去。 「我的学弟是一名很有潜力的咒术师,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害死,所以协会的计划一定不会成功。」 第23页 佐治椿停顿了片刻,带着诱导般的语气说道:「……精心准备的计划失败了,您说,协会方面会不会追究责任呢?」 伊地知只是性格有些懦弱,绝不是脑袋不好使。 他当然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由于咒术高专留了一手,协会的目的没能达成。而五条悟的存在,又使得高层无法向高专发难,他们很可能会把怒火发泄在像伊地知这样的辅助监督身上。 伊地知理智上想得通,情感上却无法接受:「你这是在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怎么会,」电话那头传来的笑声,在伊地知听来简直如同魔音催耳:「我这是在给您如实描述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你没有任何证据!」 「那要赌吗?」 佐治椿气定神闲的语气让伊地知哽住了。 「如果伊地知先生如实汇报了,那么我们高专是一定会被谴责的,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惩罚。」 五条悟这尊大佛不是摆着好看的。 「但是伊地知先生……作为亲手放进了无关人士的监督,你觉得高层会如何处置你呢?」 佐治椿笑意吟吟。 「要赌吗?」 伊地知冷汗涔涔,就算他想坚持自己的立场,坚持向协会汇报真相。可当他想起自己被派遣到东京时,同事们幸灾乐祸的嘴脸;还有意识到任务的问题,质问自己的上司时,上司那冷冰冰的斥责…… 还是那句话,人善被人欺。 伊地知忽然就感觉到由衷的不甘心。 「很不甘心吧?」 「!」 为什么他会知道?伊地知惊疑不定地想。 「我知道的,因为我刚刚阅读了伊地知先生的履歷。」 「明明比周围人更有能力,却迟迟无法晋升。在表现优异的两年后,更是被『流放』到我们高专做监督……」 佐治椿真心实意地嘆气:「这也太惨了吧。」 大棒打完,他觉得该给点甜枣。 「伊地知先生不如投奔我们咒术高专,如何?」他精心描绘着:「我们这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大家都是非常体谅监督的咒术师!」 「……」 伊地知还没见识过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来做我们高专的直属监督吧!」佐治椿循循善诱:「我们会保障伊地知先生的人身安全的。」 「抱歉,我就是因为你们的任意妄为,才可能会被追责……」 「这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学生啊,如果伊地知先生愿意脱离协会,我们也会这样维护你的利益!」 「……」伊地知陷入沉思。 如果真的如同对方所说,『帐』中混进了任务无关人士,导致高层的计划失败。那么他作为辅助监督一定会被追责。 但如果遵照对方的意思,替高专隐瞒下这一行为。那么这就是他脱离协会,加入高专一系的投名状,高专会像维护自己的学生一样维护他。 说实话,伊地知有些心动,但对协会的责任感使他还在不断挣扎。 佐治椿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他的动摇,果断加重砝码。 「据我所知,协会给辅助监督除了基本薪酬以外,根本没有其他福利。」 这方面,协会也是继承了十年前的制度,员工福利待遇极差! 指望着员工只凭藉一腔正义感和对平民的责任感,辛勤地奋斗在第一线,这简直就和不给牛吃草,却指望牛产奶一样,是极其不靠谱的想法! 佐治椿明确表示谴责! 「我们高专直属的辅助监督,每个月都有两天轮休。每人都有专门的住宅与车辆配备,五险一金齐全。每年还能带薪休假两周!」 「!」 伊地知忽然心动。 他明知这是对方的策略,却仍然中计了,不得不说是因为之前在协会的生活实在过得太惨。 「这一切都只需要伊地知先生一句话而已……只要向协会汇报时,说一句『并无异常』……休假和奖金就都是您的了。」 恶魔在絮絮低语。 而被诱惑的灵魂伊地知动摇不已! 说了实话,结果也是被不讲道理的高层迁怒。那不如干脆就顺了高专的意愿,自己还能过上更轻松优越的生活…… ……说到底,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过上有休息的日子吗? 想到这里,伊地知恶向胆边生,心想反正都要被追究责任了,不如干脆做一回坏事,为自己谋个未来! 于是他一咬牙:「行,我按你说的做!」 目的达成。 恶魔心满意足地窃窃低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木春儿:你反水来我们这边吧! 伊地知:我不!我是个有骨气的人! 木春儿:福利待遇拉满! 伊地知:好耶———— 此时的老实人伊地知还不知道,以后他会被安排专门负责五条悟。 让我们提前为他默哀。 感谢在2020-12-24 13:57:24~2020-12-27 16: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到我这里来啊小钱钱、19157782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待机 一番话策反了一位金牌辅助监督,佐治椿很满意。 第24页 「给伊地知先生添麻烦了,那么,我就先挂了。」 「不,请等一下……」伊地知急忙阻拦。 「?」 伊地知一时冲动拦住了他,但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其实……我试着阻拦过……」 最终,他有些泄气地说出这句话,试图为自己辩解。 不过事到如今辩解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对方藏了一手,现在进入少年院的三名学生,恐怕已经没命了。 他不过就是个,想要保全自己所以听从对方安排,又不甘心自己只能给人留下一个欺软怕硬形象的墙头草罢了…… 就在伊地知自怨自艾时,他听见电话那一头传来轻笑的声音。 「嗯,我知道的。伊地知先生其实有为我们说过话,我真的非常感激。」 「……诶?」 就在伊地知愣怔时,佐治椿补充道:「如果您没有说那一番话,我们其实连这个电话都不会给您打的。」 「……」 伊地知还没来得及体会一下「被感激」的感动,就深深领悟到了什么叫后怕。 ——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而连「这个电话都不会打」的意思岂不就是……连策反都不策反,直接让他背起这口「监管不严」的黑锅,然后被协会高层处罚?! 伊地知浑身都在哆嗦:「这,这也是五条先生的意思吗?」 「……嗯?」佐治椿有些迷惑,有五条老师啥事?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伊地知以为这通电话全程都是五条悟的授意,怪不得全程这么配合……这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单纯是因为自己没手机,今天又少不得联繫别人,所以借了五条老师的手机用一用……这种话也没必要说了。 「嗯,五条老师就在我身边哦,您要和他说话吗?」 他面不改色地扯谎。 「噫!!不用了,我这就挂电话……」 对面一阵战战兢兢的按键音之后,通话结束了。 佐治椿有些好笑地看着手机屏幕,一边打字,对一旁无聊地滚球玩的绮花罗说:「五条老师这是有多可怕啊,给人家吓成这样……」 球咕噜咕噜地滚远,但很快化作虚影消失,然后重新凝聚回到女孩身边。 听到熟悉的名字,女孩条件反射一般「呸」了两声。 「……」 还真是罪孽深重呢,五条老师。 邮件确认发送,佐治椿无奈地摸摸妹妹的头,在得到一个乖巧的蹭蹭之后,他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然后望向窗外的天际。 他能够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要看夏油前辈和乙骨同学的了。 希望这两个人不要辜负他的期待,做个靠谱人! 佐治椿在心里默念道。 …… 与此同时,被佐治椿念叨的夏油杰和乙骨忧太,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待机。 夏油杰起码还在观察着少年与特级咒灵的战局,而乙骨忧太则是实打实地在摸鱼。 他甚至等的有点困。 「居然还没结束啊。」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查看时间。 之前打给伊地知用的是一只经过特殊处理的新手机,任何拨打出去的通话都会经过变音处理。为了防止协会追查,乙骨忧太还特地用咒力将手机连带着手机卡烧成了一块废铁。 「学弟学妹们已经进去将近一小时了吧?」他有些担忧。 虽说有夏油杰在里面坐镇,可乙骨忧太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就是这样一个有点优柔寡断的性子,祈本里香一如既往地用沙哑可怖的声音说着:「忧太,不怕,不怕……」 乙骨忧太哭笑不得,刚想安慰她,就见自己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的邮件。 「哦,终于来了。」他双眼一亮。 邮件的发信人是五条悟,内容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喜久福。」 这是乙骨忧太他们都还是一年级时定下的暗号,表示肯定,意思就是一切都搞定了,可以开始收尾了。 顺带一提,用来表示否定的暗号是「甘草糖」。 乙骨忧太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出来,然后故作严肃地咳嗽一声,给「呍」吃下一句话:「——」 ——可以结束了。 「啧,可真慢啊。」等的都有些不耐烦的夏油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目前的形势,钉崎野蔷薇被拖拽进了生的空间的某一处,伏黑惠正在前往支援。这里除了新生的特级以外,没什么太值得注意的咒灵,所以夏油杰只是派出了一只潜伏在暗影之中的咒灵,跟随在野蔷薇四周保护她。 虎杖悠仁正和特级咒灵战斗,不过准确来说,是被咒灵一面倒地玩弄,连手臂都被削掉了一只。 看得夏油杰都有点幸灾……不,是于心不忍,于心不忍。 螳螂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明面上的猎物身上,而忽略了隐藏着的黄雀。 夏油杰暂时没动它,而是在双方的视线死角里,叫咒灵暗中回收了虎杖悠仁的断肢。 这种伤,回头叫硝子修一修就能好。 「哼,悟这傢伙太不靠谱,教学生的水平真是不怎么样。」 他冷嘲……客观评价,客观评价道。 第25页 明明这个少年有着爆发力极强的咒力,却根本不懂得使用方法。咒力在身体里的流转充满了滞涩感,就仿佛幼童挥舞着铁锤,除了把自己坠得团团乱转以外,丝毫没起到应有的效果。 ……出去之后可要好好操练一番。 夏油杰一边挑剔,一边操纵着咒灵「常雪虫」,护住了直面咒力冲击的虎杖。 少年无知无畏,莽撞地用肉身硬抗特级咒灵的咒力外放,不带一点防护。那狂暴的咒力在空气中蒸腾,散发出的高温瞬间将虎杖指尖的血肉烧成灰烬。 「!」 被常雪虫暂时寄生的少年感受到浑身上下一阵密集的灼痛,然而这点痛楚和断腕断指的疼痛比起来是在算不了什么,所以他咬着牙忽视了。 常雪虫吸收了他周身的高温,却阻挡不住咒力的冲击。虎杖在挣扎了数秒后,力气耗尽,被直接轰入了背后的墙体中。 墙面瞬间碎出蛛网般的裂纹,那冲击力看的夏油杰都忍不住咋舌。 「这都行??」 他分明看见这小子没用咒力护住身体,居然还能有清醒着叨叨着一些中二台词,然后没事人一样站起来! 这什么钢筋铁骨啊!天与咒缚吗?高专又招来一只金刚猩猩?! 可他明明有咒力! 夏油杰风中凌乱了。 就在虎杖悠仁与特级咒灵僵持不下之时,一阵悠远的嚎叫声响彻四周。 虎杖勐地抬起头—— ——这是,约定的信号! 伏黑和钉崎他们已经逃出去了! 听到这个信号,夏油杰也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收回了原本打算踏出去的脚步。 真是不省心啊……差一点就要出手了。 虽然原计划是得到动手的信号就可以消灭掉这只碍眼的咒灵,不过在看到了虎杖悠仁的战斗过程后,夏油杰心血来潮地改变了计划。 他微微勾手,收回了附在野蔷薇身上的「常暗」。 「还算跑得快,再拖延一会儿,这小子可就撑不住了……」 「常暗」是潜伏在阴暗处的咒灵,捕捉难度非常大。主要是绝大多数遭遇到常暗的人都会失去记忆,导致无法准确判断常暗的踪迹。 不过在驯服过后,常暗能够发挥出的作用也是奇特的。它能够向周边散发出黑暗,模煳生物的存在感,使得他们在绝大多数咒灵眼中如同陷在迷雾一样。 操使它的夏油杰也能通过被常暗寄宿的生物的眼睛看到视野外的情况,不管是探查情报,还是保护同伴,都算得上是一种非常好用的咒灵。 唯一的副作用便是,时间久了,被常暗寄宿的宿主可能会出现一些记忆紊乱的情况……不过只要注意及时解除,便不会影响太大。 夏油杰心里默默计算着野蔷薇在黑暗中度过的时间。 「……」 好险好险,刚刚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小号猩猩身上,不自觉地稍微忽略了另一边……要是再晚一点,可能就要发生一些小麻烦了。 向来怼天怼地的前特级术师夏油杰,因为差点坑了后辈,难得地感到有些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  木春:我要找个比5t5靠谱一百倍的代课老师! (于是找到了5t5高中时的死党 夏油杰:我损友不靠谱,我来! (野蔷薇,危 旁(摸)观(鱼)中的纯爱战神:甘草糖甘草糖! 第13章 报復 在与咒灵长久的互相厮杀之中,少女曾经有过一瞬间的茫然。 她在做什么?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说到底,『她』是谁? 附身于少女身上的咒灵虽然保护着她,但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的意识。 一瞬间的走神,让少女被咒灵的攻击命中,她痛得想要尖叫,却又死死咬着牙忍住。 少女紧握着铁锤,反手给了那只咒灵狠辣的一击。 「吱哇——!!」 脑袋被锤得稀巴烂,一只眼球都爆出来了的咒灵发出悽厉的惨叫,瞬间吸引了四週游盪着的数只咒灵的注意。 它们注意到了被黑暗笼罩的少女,一窝蜂般拥挤而上。 「……不妙啊。」 嘴上这么说,少女的内心却丝毫不感到胆怯。她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兇狠地一笑。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把你们统统干掉就对了吧?!」 说完,她勐冲而上,与四周形状恐怖的怪物们继续厮杀。 少女的气势很足,然而咒灵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仅凭现在的她是无法独自抗衡的。 不过少女却并没有失去勇气,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模煳,但直觉告诉她,会有人来帮助自己! 她的直觉没有错。 就在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咒力,眼看着就要被怪物用触手裹挟着送入腹中之时—— 「——钉崎!」 她的同伴,虽迟但到。 …… 「原来如此。」 等待许久的伊地知,在听过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的描述后,谨慎地猜测:「应该是遭遇了名为『常暗』的咒灵。」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虽然比虎杖多出许多咒术相关的知识,但涉及到这种极其罕见的咒灵,他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26页 伊地知凭藉着自己多年累积的经验,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只不过他认为这只常暗是意外出现在此处的,因为伏黑惠及时赶到并叫出了钉崎野蔷薇的一部分名字,常暗的诅咒被误打误撞地破解,二人才能顺利逃出生得领域。 「二位真是非常幸运!」伊地知有些后怕。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算那时伏黑惠没有叫出野蔷薇的姓氏,她也不会就此被常暗吞噬。 毕竟,他哪能想到这只咒灵是被咒术师操纵的呢? 而操纵它并叫它保护野蔷薇的那名咒术师,又忽然忘了解除常暗的效果! 被託付了重任,却差点搞砸的夏油杰:「……」 其实他可以叫常暗再把那个小丫头吐出来……虽然可能会留下一点后遗症,比如连续昏睡几天之类的…… 不过,他绝没有搞砸! 有点心虚的夏油杰决定端正态度,立刻碾死这只没见过世面,欺负个新人就开始抖起来的特级咒灵。 然而虎杖没给他这个机会,在接收到约定好的信号之后,他就再也撑不住,一闭眼,任由自己的意识下沉至思维深处。 两面宿傩,随即接管了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 原本还在嚣张得意的特级咒灵勐地打了个冷战!它感受到了一股比它更加邪恶阴冷的气息,仿佛沉睡着的勐兽被唤醒,用杀气四溢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特级咒灵立刻向后退出一大段距离,警惕中暗藏着恐惧地盯着面前忽然改变了气息的「猎物」。 不过准确来说,猎物与猎手的身份已经对调过来了。 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搞得神色木然的夏油杰:「……」 搞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秒钟吗? 他清楚地旁听了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的计划,也知道虎杖会在两个同伴顺利逃离后把体内的宿傩意识换出来…… 可这也太快了吧?!两面宿傩之前不是像个大爷一样地威胁虎杖,死活不愿意配合吗?怎么现在出来的这么积极! 这个叫虎杖的小子也是,怎么放弃得这么快,明明再坚持一小会自己就能搞定一切。现在宿傩出现,情况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许多。 夏油杰心里哀声嘆气,动起手来却不含煳:「虹龙!」 「吼——!!」 体型庞大,气势惊人的龙型咒灵如同真正的神龙一般从天而降。一声怒吼之后,将来不及反应的特级咒灵一口衔住! 由于咬合的力道过大,就连咒灵脚下的石砖地面都被那张血盆大口硬生生地挖出了一个巨坑,碎石四散飞溅! 「噫噫噫噫噫!!!」 之前还游刃有余地玩弄的猎物的特级咒灵痛得大叫,此时的它如同被钉在案板上的鱼,除了垂死挣扎以外别无他法。 虎杖悠仁,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两面宿傩」了。 时隔千年,在这名人类少年身上再次甦醒的诅咒之王面不改色,任由这场残酷的弱肉强食戏码在眼前上演。 崩散的破碎石片飞过,划破了他的脸颊,伤口却在血液流出之前飞快地自我癒合了。 特级咒灵在惨叫着挣扎,毫无章法地向四周发出狂暴的咒力攻击。然而对手的防御力实在是离谱,就连本该是弱点的口腔内都坚固得如同磐石,任猎物如何攻击都岿然不动。 虹龙自顾自地品尝着「食物」,每一次咀嚼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骨骼倾轧之声。 它一只眼睛就有一颗篮球的大小,眼瞳浑圆,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虽然口中咬着一只疯狂挣扎的咒灵,不过它的眼睛却定定地对着两面宿傩,仿佛在打量该怎么把他也吞下肚去。 而它口中的咒灵已经被磨碾成了一滩血与骨的混合物,看不清原本面貌了。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看着那只身上有他气息的特级咒灵被一口一口地嚼烂,半晌,才发出一声恶意满满的嗤笑。 「人类的咒术师,还不现身吗?是在等本大爷去把你揪出来?」 「……」夏油杰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挥挥僧袍的袖子,有点无奈地嘆气:「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在容器里待着呢?」 两面宿傩立刻就露出了兇残的笑容:「口气真是不小啊,人类的咒术师。」 「嘛,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但凡你现在有全盛时期一半的力量,我或许都会头疼一下。不过……」 夏油杰慢悠悠地踱步到虹龙的身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现在不过就是两根手指的程度吧,区区战力单位而已,我还是不怕的。」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番挑衅并没有激怒宿傩。 被称作诅咒之王的男人只是略微沉思片刻,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露出明悟的微笑。 「我一开始注意到你了,见你迟迟不出手,想等等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现在看来,你是来保护这个小鬼的啊!」 ……明明是个睡了一千年的亡灵罢了,居然出乎意料的有城府。 虽然自己也没有刻意隐瞒来意,不过一个照面就被看出立场,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攻击虎杖悠仁,反而是制服了咒灵,这才引起了宿傩的怀疑。 夏油杰内心波动,表面却平静:「为什么这么想?」 第27页 宿傩嗤笑:「老子凭什么告诉你!区区一个术师。」 他就是猜也知道,面对他的归来,咒术师会分裂成两个阵营。一派是想要立刻处死他,而另一派是想利用虎杖悠仁这个难得的容器的。 简单来说,就是一方要虎杖悠仁活下来,而另一方要他死。 想要虎杖悠仁活下来的咒术高专一派有些出乎宿傩的意料,这群隐隐以那个可恶的白髮术师为首的人们,对虎杖悠仁并不是完全利用的态度。他们在小心戒备之余,还对虎杖悠仁怀有善意,试图通过培养他的方式,让他学会控制体内属于自己的力量。 可笑,又可恨。 在宿傩看来,这无异于把自己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开什么玩笑,既想要利用自己的力量,又不想付出代价,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做梦比较快。 可惜的是虎杖悠仁这小鬼不知道怎么回事,灵魂强大得非比寻常,能够轻松地压制住宿傩的恶念。而他身边还总是有着那个白毛的咒术师看护着,那个白毛不在的时候也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小鬼,那个叫佐治椿的小鬼给他的感觉更诡异。 宿傩有一种直觉,别说出来闹事了,一旦他的意识浮上表层,被那小鬼抓到,恐怕会发生一些极其危险的事。 诅咒之王:憋屈,就很憋屈。 被困在虎杖悠仁体内,每天都在生闷气的宿傩,此时总算找到了一个机会能出来发泄情绪。他冷静地思考着,想要用最有效的方式报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咒术师。 他用满含恶意的目光打量着夏油杰,心想:你们不是想这个小鬼活命吗?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小鬼,你给我听好。」他的话语中仿佛有滚滚的黑泥,铺天盖地般朝着束缚了他的虎杖悠仁倾泻着:「我会让你知道,把老子再次放出来,是你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说罢,他勐地出手。 「!!」夏油杰刚想摆出防御的姿势,然而下一秒,他却僵住了。 「虎杖悠仁」的手,毫不犹豫地刺透了自己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从头看一遍这篇文感觉…… ……我真是个糟糕的写手啊,写得乱七八糟的 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把喜欢的角色便当都收回来! 感谢所有愿意看我渣文的小天使,我会更加努力的qwq 感谢在2020-12-28 19:41:49~2020-12-31 07:4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酒 20瓶;咸鱼桑、kk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意外 宿傩能够判断出对手的水平。 在他看来,五条悟就是目前人类之中的最强者,而眼前这个一身僧人打扮的古怪傢伙,就是最强之下,人类战力巅峰的那一批次。 这样的人,如果是来杀虎杖悠仁的,那宿傩会意思意思地抵抗一下,打不过就干脆地放弃。反正自己在外面还有十八根手指,復活的机会多的是,没必要在意这区区两根手指。 而且通过观察他发现,这个傢伙没有杀死虎杖悠仁的想法。 甚至,夏油杰试图用言语激怒他,让他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自己身上,而非虎杖悠仁——这个人不想让他伤害到虎杖悠仁。 自认为抓住了对方弱点的宿傩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 既然这样,那他更不介意「自杀」一次,好好地报復一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还妄想利用他的咒术师! 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虎杖悠仁的心脏从胸腔之中掏了出来之后,宿傩带着兇狠的神情望向夏油杰。 他得意地笑着:「怎样?是不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 然而夏油杰的反应和宿傩想像的很不一样。 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向宿傩,然后无奈地笑了。 宿傩那狠辣的一击不仅掏出了虎杖悠仁的心脏,还破坏了他的肺部,此时大量夹杂着碎肉的鲜血正从他的口中溢出,可他只顾得上死死地盯着夏油杰。 「你在笑什么?」宿傩沉声问道。 「嗯?」 夏油杰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笑容一样,愣了愣,然后抬手握拳遮住嘴角:「没有……我想起一点事情……」 本应保护的对象在自己面前被掏了心,夏油杰却气定神闲地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副毫不在意的架势看着宿傩。 「一上来就是这种对策,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宿傩作为诅咒之王,其生命力之旺盛,心脏早就不再是他的致命点。因此他挖出了这具身体的心脏,要么虎杖悠仁从此沉睡在意识深层,将身体的掌控权移交给宿傩。要么他夺回自己的身体,但接下来就要面对死亡。 就算虎杖悠仁选择了沉睡,让宿傩成功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由于夏油杰的存在,宿傩也不可能就此逃离咒术高专的掌控。 宿傩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选择的对策其实是两败俱伤。 杀死虎杖悠仁,同时也是杀死自己! 如此一来,他失去了两根手指的力量,而该死的咒术师们会失去他们一心想要保住的容器! 没有人可以毫无负担地利用诅咒之王的力量! 即使是寄存在两根手指里的部分灵魂,两面宿傩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咒术师示威:看啊,你们汲汲营营这么久,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28页 看得夏油杰忍不住感嘆:这样的觉悟,不愧是千年前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咒术界的男人。 「然而,你的计划要落空了。」 他眉目舒展,神情淡然。 宿傩忽然感到一阵炽热的咒力自残存的右手指尖爆发开来,一路沿着经脉逆行向上,攀援而来! 他惊怒交加,望向「自己」被伤得鲜血淋漓的右手—— ——一个由神秘咒文构成的独眼图案正缓缓浮现在他的手背上,此时这只独眼正是微微张开的状态,仿佛正在垂眸看向宿傩。 诅咒之王怒极反笑:「原来如此!!那个小鬼!!!」 独眼形状的符咒正是咒力爆发的源泉,而随着咒力的攀援,一道由咒文构成的泪水也自眼底流出,一路沿着手臂直奔颈项而去,最后在宿傩的脖颈之上环成一道气息诡异的枷锁。 整个过程,宿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阻止的办法! 眼看着颈上的咒枷即将发挥出效果,宿傩面目狰狞地望向夏油杰:「这次算我棋差一着,不过给我记住……我早晚会杀了那个小鬼!」 在他咆哮着做出最后的诅咒后,脖颈上的咒文开始散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逼迫着宿傩脱离了意识的表层。 「原来看起来是这样的吗?……」夏油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椿的术式反转,『御忌』。 」 如果绮花罗在这里的话,就能清晰地「看」见,上次她从深渊中看到的勐兽甦醒了过来,想要冲破深渊的束缚。却被那层层叠叠的符咒构成的锁链牢牢困住,一点一点地拽回了深渊之中。 勐兽发出愤怒的咆哮,却只能重新陷入沉眠—— ——最终,宿傩满心不甘地沉入了意识深层,虎杖悠仁醒来了。 …… 伏黑惠向伊地知描述了自己与虎杖匆促之间定下的计划。 伊地知大惊失色:「什么?!居然要把两面宿傩释放出来吗!」 伏黑惠点头:「嗯。不过虎杖那傢伙能够完美地掌控自己的身体,所以应该没问题。」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还是坚持让伊地知先带重伤昏迷的野蔷薇撤退。 万一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虎杖没能控制住两面宿傩,那么自己有义务留在这里控制场面。 不得不说,作为辅助监督,伊地知的经验还是要比伏黑惠更丰富。 他颤颤巍巍地提出一个问题:「但是,两面宿傩作为特级咒灵,就算只出现一秒钟,也可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灾害……」 比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虎杖悠仁的心脏,反手将容器变成人质之类的…… 虽然伊地知没想到这么具体,但他的经验告诉他,在没有监督者的情况下,释放出未经降伏的特级咒灵绝不是一个好主意。 伏黑惠垂下眼帘:「如果那样……」 如果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那么他作为计划的参与者之一,必须要承担起责任。 不仅是导致两面宿傩重新面世的责任,更是要承担起……留同伴一人面对危险的责任。 伏黑惠的眼中流露出惊人的决意,他直视着伊地知的双眼:「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会做直面宿傩的第一个人。」 伊地知咽了一口口水,再次体会到了那股食草动物面对幼生食肉动物的敬畏感。 「而伊地知先生留在这里就没什么用了,不如赶紧带钉崎去进行治疗,然后看看能不能叫几位一级术师来支援。」 「……我明白了。」呜呜。 在不留情面地赶走了伊地知后,伏黑惠目送着那辆送他们三人来的轿车渐行渐远,逐渐离开了危险范围。 钉崎的伤势并不严重,但不知为何她陷入了轻微昏迷。而伊地知则是毫无武力值可言的辅助监督。 至少,让他们离开这里。 早在找到野蔷薇之前,伏黑惠就在脑海内捋清了他们这次面对的危机。 他发现了这其中不自然的部分,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次早有预谋,针对虎杖悠仁的杀局。 类似的事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不管是针对椿学长的,还是针对乙骨学长的……总之就是咒术界高层们看不惯五条派的大胆作风,想方设法地想要削弱己方的势力,名义上说是要提前除掉风险,实际上就是排除异己罢了。 不管是谁,在经歷过几次之后,都不会把这种事当做单纯的意外来看待了。 咒术高专应对这种「意外」的手段比较朴实,通常来说是会叫帮手来。高专内部有着数以十计的一级术师,还有着五条悟这个大杀器,没有硬实力碾不碎的阴谋诡计。 不过协会方面好像也发现了,所以这一次特地搞了个无人支援的情况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次会怎么解决啊……」伏黑惠遥望着少年院的方向,时刻绷紧着心中的弦。 「哦,辅助监督已经离开了吗?太好啦。」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头顶传来,这意味着有人在伏黑惠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接近了他。 伏黑惠勐地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一个身影逆着日光,站在一旁的屋顶上。见伏黑惠看过来,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唿。 「呀,伏黑君,日安。」 紧绷着的弦微微松懈了一点。 伏黑惠下意识地回应道:「日安……乙骨学长。」 第29页 原来如此,是把在国外游学的乙骨学长找回来了啊…… ……不对!乙骨学长此时不应该是远在国外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伏黑惠的头脑在一片混乱中坚持思考着。 乙骨忧太似乎看出他的震惊,好心解释道:「是椿叫我回来的。」 椿学长? 是他预见了可能发生的危险,所以提前让乙骨学长回国支援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关于之前五条老师说过的『缺课』,以及椿学长提出的『代课人选』的事。 那时候他们讨论的根本就不是教师的问题,而是保护虎杖悠仁的人选! 思路畅通后,伏黑惠最后的担忧也消失了。 既然五条老师和椿学长早就有了安排,那么虎杖的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乙骨学长的出现,也意味着那只特级咒灵能顺利解决。 乙骨忧太从二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在咒力的保护下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受伤的问题。 伏黑惠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只扩音器。 「现在其他的监视人员都已经搞定了。」用的是复制自狗卷棘的术式:「本来还准备用言灵让你们的辅助监督暂时睡一会儿,不过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乙骨松了一口气,就算是他,在干坏事的时候也是会紧张的。 看得出来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早有计划的,这让伏黑惠又安心了许多:「乙骨学长,那么我们现在要去救出虎杖吗?」 「嗯……应该不用哦。」 乙骨忧太稍稍思考了片刻:「那位同学另有人保护,应该不会变成需要我们出手的情况。」 话音刚落,一阵阴冷邪恶的咒力自少年院中心爆发开来,伏黑惠和乙骨忧太同时感应到了这股不祥的气息。 「两面宿傩!」伏黑惠立刻识别出了咒力的来源。 「什么?!」乙骨忧太震惊了。 两面宿傩,按照计划,不是不应该让虎杖悠仁放出他么?! 这是计划之外的情况啊! 想起自己刚刚说的『不需要出手』,乙骨忧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夏油前辈你在做什么啊夏油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31 07:47:12~2021-01-05 03:4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逐臣 94瓶;千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贵遥 虎杖悠仁迷迷煳煳地睁开双眼。 「啊嘞,我这是在哪……」 他迷茫地坐起来,四下眺望着。 四周被一片雾气所笼罩,目之所及皆为空茫。 虎杖悠仁隐约记得自己之前是在和特级咒灵战斗,在确定了同伴安全撤离了之后,他释放了两面宿傩的意识…… 「对了!宿傩——」 虎杖勐地清醒过来。 现场的状况怎么样了?咒灵被祓除了吗?在自己陷入昏迷的这段时间,宿傩有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虎杖立刻就想起身。 然而,一只手突然按住他的肩头,硬生生把他压住了。 「你睡了很久啊,虎杖悠仁。」 对方有着一把清脆的童音,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听到,虎杖或许会感觉很可爱。但是在如今这个情景之下,他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嵴髓直冲头顶。 「谁、谁?」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 对方并没有阻止他这个动作,所以虎杖很顺利地看到了对方的脸。 这一看,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一个名字在他嘴里来回吞吐许久,终于被他犹豫地说出来: 「椿、学……长?」 不能怪虎杖是这个反应,因为这个站在他背后的人,赫然是缩小了好几号的佐治椿! 小号的佐治椿穿着板正的西式衬衫和背带短裤,稚嫩许多的面容与绮花罗十分相似,让人不禁感嘆果然是同胞兄妹。 然而这位小了好几号的椿学长并不像本尊一样态度温和,反而是面带冰霜地斜睨着虎杖:「谁是你的学长?」 「……」虎杖有点迷茫。 这展开实在是太超过了,他有点跟不上…… 从昏迷中醒来,不管是同伴还是敌人都不在身边,一个长相酷似椿学长的小孩突然出现,但态度十分冰冷叫人不敢随意对待…… 思来想去,虎杖还是决定说道:「那个,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不过可以先放开我吗?我有点事情必须去做。」 他不是没试过挣扎,但是所有的力道都像是泥牛入海,被背后这名看似柔弱的孩子轻易镇压。 虎杖只能好声好气地请求他放开自己。 小孩又冷冰冰地斜了他一眼:「如果你是指特级咒灵和两面宿傩的话,不用白费力气了,他们都已经被解决了。」 不知为何,虎杖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许是因为他那张和佐治椿一模一样的脸,又或许是他周身那股沉稳的气质。总之,他相信了对方的话,不再试图站起来。 他稳稳噹噹地坐着,后仰起头:「那真是太好啦。」 他的笑容阳光灿烂,仿佛一点忧虑都没有,看得小孩莫名来气。 「呵。」他冷笑一声:「你高兴的太早了。」 第30页 「他们的问题是解决了,现在你身上又出问题了。」 坐在地上的虎杖悠仁高度正好在小孩的腰部,他把手从虎杖的肩头挪开,毫无徵兆地一把抓住了虎杖头顶的一撮头髮。 「嘶——」虎杖猝不及防,被拽的向后仰倒,急匆匆用手撑住自己。 他刚想抱怨痛,一抬头,便撞上了一双寒气四溢的眼睛。 长相酷似佐治椿的孩子一手紧抓着虎杖悠仁的头髮,一手固定住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 「虎杖悠仁,你到底搞没搞清楚情况。」 他的话语间似有冰霜,冻得虎杖悠仁睫毛颤了颤。 「你已经死了,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 话音一落,虎杖悠仁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席捲了自己的身体,仿佛赤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四周的白雾化作暴雪,将他与这个孩子一起淹没。 然而一回过神来,四周的风雪只是他的幻觉。 他还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头髮被抓着,以一个颇为可笑的姿势面对着这个诡异出现的孩子而已。 「死……?」 虎杖呆呆地重复着。 孩子松开手,放他低下头。 「喏,你自己看。」 虎杖顺从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赫然开了个拳头大小的洞。 此时伤口中的血已经流尽了,肌肉萎缩着凹陷下去,隐约看得见伤口里露出的破碎骨茬。 虎杖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抚摸这处狰狞可怖的伤口,神情茫然:「这是……我吗?」 不用他人回答,他自己的记忆就能回答自己。 虽然那时他的意识沉入了思维深层,不过通过宿傩的眼睛,他还是能够看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嘴脸丑恶的咒灵、突然出现的陌生咒术师、宿傩那狠辣的一记掏心,以及视野回归黑暗之前,宿傩在脑海里对他说的那句话—— ——老子要让你知道,放出我是你最大的错误!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宿傩猖狂得意的大笑。 虎杖悠仁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重伤的自己产生了对死亡的恐惧,像个胆小鬼一样躲进了内心世界之中不愿醒来。可当他察觉到宿傩的心思后,他又不能放任对方利用自己的身体去肆意作恶,他必须阻止这个魔鬼,即使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虎杖沉默地捂住自己空荡荡的胸口,半晌,才开口道:「所以,我体内的宿傩也已经死了是吗?没有人因为他受伤吧?」 男孩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脸色沉得像一汪水。 「没有。」他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 虎杖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你这傢伙……脑子不正常。」男孩咬牙切齿。 虎杖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椿学长也这么说过。」 男孩神情复杂地盯了他许久,最后扭过脸去:「……真是败给你了。」 他十分挫败地摆摆手:「算了,反正我也管不着你。站起来,跟上我。」 说罢,他转身就走。 「哦哦。」虎杖再次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胸口,然后赶紧站起来跟上男孩的脚步。 说来奇怪,虽然没了心脏,但是虎杖除了有点冷以外,丝毫不感觉疼痛。 「那个……」虎杖一步顶得上男孩的两步,稍稍小跑两步就追上了:「请问,该怎么称唿你?」 站起来的虎杖比男孩高不少,男孩的脸色更黑了。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我叫贵遥。」 贵遥? 虎杖顿了顿,仔细地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 贵遥(きはる)……绮花罗(きはら)…… 他又悄悄打量了一番男孩的长相。 ……果然这个孩子和椿学长是有关系的吧? 自称贵遥的男孩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皱起眉头。 「你看什么?」 虎杖连忙扭头:「没有,我就是在想……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贵遥的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如同测量过一般精准,一如他慢条斯理的表述:「虽然我对于你这样的圣父病没什么好感,但是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接下来我会向你解释救回你的方法,这也是必要的步骤之一,所以给我仔细听好。」 虎杖悠仁此人,早在现实世界中的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彻底死亡了。 像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咒术界最高明的反转术式也就不回来。毕竟反转术式医治的是活人,要想治好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那大概真的是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而此时徜徉于雾区之中的『虎杖』,不过是他灵魂的残余,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有消散而已。 「形,即为众生万物被观测到的『外表』,是与外界沟通的依凭。绝大多数人类都活在只有形的维度里,在他们眼中,『形』的溃散即是死亡。」 「真,则是万物对自身的认知。生活在真之维度的生物,天生高于形的维度。高维度的生物可以观测到低维度的生物并对其造成伤害,反过来却不行。」 「咒灵,就是生活在真这一维度之中的生物,他们并不依靠来自外界的观测而活,只要能够保持稳定的自我认知,它们就会永生不死。来自于『形』的打击也就无法伤害它们。」 贵遥娓娓道来:「简单来说,形为□□,是外界对个体的观测;而真为灵魂,是个体对于自身的认知。通常情况下二者会相互影响,不过由于真的维度高于形,所以只要真达到了一定强度,那么来自形的伤害就无法切实伤到你。」 第31页 虎杖听的头晕脑胀:「呃,这是什么意思?」 贵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也就是说,现在失去了心脏的你,相当于形遭到了破坏。如果你的存在形式完全寄託于他人的认知,那么你现在已经凉透了。」 虎杖努力跟上解题思路:「嗯嗯,但是如果真达到了一定强度……」 「那就代表你对于自己的存在形式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你可以自发使用灵魂的力量修补身体的残缺,即使在形的层次上死亡了,也不意味着真正的死亡。这也正是咒灵可以免疫非咒力以外的一切常规攻击手段的原理。」 唯心主义,我思故我在。 虽然不是很准确,不过大致是这个道理。 现在的虎杖悠仁正处于形已死,但本真还未完全消散的状态。 「人类是生活在形之维度的生物,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真正看到真的坐标,这是先天的劣势。」 然而,任何事物都有例外。 咒术师,正是人类之中,能凭藉自身能力触摸到『真』的存在。 咒术师们虽然身处低一级的维度,却能够观测到高维度中咒灵的存在,并通过咒力来对咒灵进行有效攻击。 绝大多数的咒术攻击只不过是重复着「观测-发散-观测」的粗糙过程,即看见了咒灵的存在,向着其存在的维度坐标发动攻击,最后再次去看攻击的效果。 这就像看到桌面上有一杯水,然后凭藉本能伸出手握住水杯,最后看到了『握住水杯』的结果一样。是完全依赖本能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行为。 不知何时,贵遥已经停住了脚步,他抬起手。 「知道五条悟为什么会被称作『最强』吗?」 虎杖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眼睁睁看着那只瘦弱的手向自己伸过来,而自己却毫无反应的能力。 贵遥的手握住了虎杖的右手,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独眼图案,看起来神秘而繁复。 「因为他的天赋,他的『六眼』让他可以直接看破一切本真,如果说我们都是在拼命计算着咒灵的维度坐标的话,那个男人简直就像从一开始就拿到了标准答案一样。」 贵遥说着说着,像是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一样,微微抿了抿唇角。 他这一笑,看起来越发像佐治椿。 不过虎杖实在是理解不了他的笑点,努力思考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说道:「所以我究竟要做什么?」 贵遥又板起了小脸,冷冰冰地说:「为了活命,你要观测自身的坐标!」 虎杖苦了脸:「就算你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观测啊! 既然你都说了,强如五条老师那样的才能掌握观测的方法,那么菜如自己,入行不到一个月,究竟要如何做到同样的事情啊?! 贵遥冷笑:「呵。」 他实在想不通,本体到底为什么会把宝贵的领域展开用在这小子身上,不过再不理解也没用,他不过是领域中的一道虚影,只负责引领虎杖悠仁罢了。 「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我就是来帮助你的。」 说出『帮助』二字时,贵遥脸上的别扭简直要实质化了。 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向虎杖解释着:「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不要随意看向咒灵。因为一旦被它们察觉到你的视线,它们就能够意识到你的存在,紧接着对你发动攻击。」 其实根本没讲过!!虎杖的内心在吐槽自己的老师,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是这样没错』的表情。 贵遥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其实这是因为观测的双向性——当你观测到了对方时,对方也可以通过这个通道观测到你。」 这已经完全超过了虎杖的知识范畴了,别说虎杖,就是绝大多数的咒术师来,也未必听得懂。 「你的身上有着『神隐』的标记,这个术式的发动条件是必须同时获得目标『形』与『真』的坐标,缺一不可。」 「形还好说,肉眼就能看见。但是『真』……不是每个咒术师都有六眼的,通常情况下『真』的具体坐标很难获得。」 「为了打破这个约束,神隐的使用者只能使用特别的办法。」 贵遥一边说着,一边牵着虎杖前行。 「并非主动『观测对方』,而是换个角度,让对方来『观测』自己。」 佐治椿的领域『箱庭子守呗』,正是为此而开发出来的。 这个领域没有任何的直接攻击效果,唯一的作用只是让中术者体验一段沉浸式电影,切身体会到佐治椿对于「自我」的认知,进而观测到他的一部分「真」。 在对方观测到佐治椿的同时,他也能够获取到对方的坐标,并以此为基础发动需要精密操作的神隐术式。 这便是神隐的顺转运作原理。 而作为神隐的术式反转,与『抹消』的效果相反,术式反转-御忌会『锚定』作用对象的本真,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固定住中术者的灵魂。 假如灵魂足够稳固,那么身体收到的伤都会无药自愈。 不管是顺转的『神隐』,还是反转的『御忌』,它们发动的必要条件都是获取本真的坐标。 而在佐治椿的干预下,这个条件被替换为了『箱庭子守呗』。 任何中了他的领域展开的目标,都会在箱庭子守呗中体验他的人生,通过这样亲身经歷的方式来了解他,获得他的本真坐标。 第32页 虽然现实中只要短短十秒,但精神中经歷的时间可长可短,长则数年,短则几日。 有的时候这种经歷会混淆人的记忆,所以出于对虎杖的精神健康的考虑,佐治椿并没有让他保留第一次在领域中的记忆。 反正只要种下了箱庭子守呗,这个领域就会自动判断发动的时机。 贵遥就是箱庭子守呗的一部分,是领域发动的判断机制。 当他认为必要时,就会按照本体的意愿,发动起御忌保住虎杖的性命。 或者是,发动神隐,立刻抹消掉他。 「真是的,没有哪一刻会比现在更要命了。」贵遥嗤笑道。 一个没注意,这小子的心脏就叫人给掏了,要是没有提前种下这个领域,他很可能会在这次事件中丧命。 思及此,他又忍不住瞪了虎杖一眼。 虎杖被瞪的一哆嗦,心想这孩子虽然长得像椿学长,可是性格上一点也不像啊! 好兇嗷! 被吐槽『凶』的贵遥把虎杖牵到了内心世界的深处,箱庭子守呗的入口。 领域的入口,白雾散去,露出里面的面貌——又是那道熟悉的电子锁,又是那个熟悉的西式建筑风格。只不过这一次门边没有石头做的鬼娃娃,别墅也换成了面积庞大的豪宅。 虎杖将会跨过这道门,去体验佐治椿的经歷。 「你就当去看个电影。我刚刚给你解说了电影的故事背景,这都是入场必备的。」 贵遥: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说这么多!毕竟这傢伙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这是他的职责,不能跳过的那种。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折磨地结束了提前的准备工作。 贵遥向虎杖阐述了神隐和御忌的作用原理,而虎杖为了保住性命,必须主动踏入箱庭子守呗,去经歷佐治椿的人生。 虎杖悠仁迷迷煳煳地听完了贵遥的长篇大论,最后决定放弃思考。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这个长相酷似椿学长的小孩不会害他。 既然他说是要救自己,那就听从吧! 虎杖悠仁的直觉再一次为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贵遥一路牵着虎杖的手,带着他找到箱庭的入口,此时他的职责已尽,于是他毫不留恋地松开了手。 「进去吧。」 他推开了那道门。 虎杖一路上没得过什么好脸色,亏得他还能对贵遥保持着不低的好感度,临分别还笑嘻嘻地摸了一下贵遥的头顶。 「谢谢你啦,贵遥。」 贵遥完全没防备,猝然被摸头,双颊可疑地红了起来。 「你、你这——!」 他气得直磕巴。 恼羞成怒之下,贵遥做出了一个平时绝不会做的举动。 他抬起腿,一脚将虎杖踹进了箱庭之中。 伴随着虎杖的惨叫声,箱庭的大门「啪」地一声合死了。 而贵遥余怒未消,跺了跺脚。 「别叫我再见到你!讨人厌的圣父病!!」 作者有话要说:  1.尽情发挥了自己私设癖好,写的非常啰嗦十分抱歉qwq 2.贵遥就是未获救前的椿 3.贵遥最后的那句话,其实本意是好的。如果虎杖再见到他,不管是神隐还是御忌,都不是好事 4.贵遥其实很喜欢虎杖这个类型hhhh 5.形真理的设定出自怪化猫,其实椿和绮花罗「座敷童子」的设定同样出自那里,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了解一下~ 第16章 箱庭其一 「有个小孩在庭院里拍球。」 西式客厅中,三人坐在沙发上,一人站在一边服侍。还有一人靠在窗户旁,向楼下看。 靠窗的人抛出了一个绝妙的话题开端,任何有意攀谈的人都可以接着与他讨论。 但没人说话,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喋喋不休。 「穿着红色的振袖,留御河童头,在唱歌。」 「这唱的是什么?摇篮曲吗?可真难听啊。」 「睡前听这种歌会做噩梦的。」 「真想让它闭嘴。」 他一边嫌弃歌声难听,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狗言狗语。 「悟。」 坐在沙发正中的男人出言打断了他:「时候还未到。」 除了站在一旁的老者,这个男人在房间里年龄最长,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沉稳如山岳般的威势,叫人敬畏。 本该是如此的。 可惜在场的人根本没什么敬畏的反应。静立一旁的老者仍然不动;坐在他旁边的少年撑着脸闭目养神,单人沙发里的少女小口小口叉着点心吃,就连被点名的那个少年都应对得很敷衍。 「嘁——」他把自己一头白髮揉的散乱。 不过他不再嘲笑那个孩子的歌声了。 房间内又恢復了安静,只有少女软绵绵的咀嚼声还在继续。 威严沉稳的男人,带着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是为一件委託而来。 委託限时为一周,这期间委託人会为他们提供豪华的食宿,任务完成后还会在订金之上追加丰厚的报酬。 是否要接下这件委託?普通人可能还会犹豫一二,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据说这个任务已经让将近三位数的同行无功而返,其中不乏高手,可想而知其难度之大。 不过对于这四人来说,「难度」从来都不是个减分项。 第33页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次的委託都是相当划算的。 也正是因此,当自称管家的老者领着四人来到会客室,不卑不亢地表示要对他们进行考验的时候,四人都没立即表露出不悦。 「老爷向协会申请了『最强』级别的咒术师,为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虽然有些冒犯,但也请各位见谅。这次考验并不在委託内容以内,所以会支付相应的酬金。请各位务必展现出『最强』的实力,好让老爷能够放心将任务交付给你们。」 「考验将在十分钟后开始,具体内容请自行探索。期间造成的损失会由我们全权负担,请尽情放开手脚。」 「在下会是各位的见证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冷静。 家入硝子,也就是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孩子,指着精緻的小茶点推车问:「我可以吃吗?」 管家以绅士的风度邀请四人就座,然后单独为她挑来一小盘洋果子:「请用。」 四人中的三个都安静坐下了,只有一个左瞅瞅右看看的,最后倚在窗户旁边晒太阳。 老管家为他们倒了四杯红茶,然后就静立一旁,不再言语。 壁角的座钟开始叮噹作响的时候,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少年睁开了双眼:「时间到了。」 他问靠在窗边的白髮少年:「悟,怎么样?」 白髮的少年,五条悟,微微低着头,一双蓝色眼睛越过墨镜往外探看:「不唱了,在朝这边看。」 「夜蛾老师,那我和悟就上了。」 「嗯,动作小点,记得打开『帐』。」 夜蛾正道抱臂而坐,面容肃正:「速战速决。」 「好哦。」说罢少年站起身来活动筋骨:「一分钟就搞定。」 五条悟故意嗤笑:「杰,我十秒钟就能搞定它!」 被找茬的夏油杰额角冒出青筋。 两人开始斗嘴。 「……」 老管家默不作声,任由自己像个空气人一样被他们忽视。 「请再给我拿一盘,」家入硝子毫无紧张感:「谢谢。」 「您客气了。」他就又拿了粗点心给她。 家入硝子吃的开心,夏油杰则边和五条悟斗嘴边走到窗边,朝下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他心下瞭然。 正如五条悟所描述的那样,一个穿红振袖的小孩正站在楼下,只不过『她』此时并没有唱歌,皮球也是紧紧抱在怀里,正神色阴沉地看向这边。 『她』面色青白,嘴唇乌紫,一双漆黑的眼珠盯着夏油杰,咧出一个阴森的笑。 但凡是能看见『她』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个正常的『孩子』。 「是个鬼娃娃啊……」 夏油杰与『她』对视片刻。 「:-p」 他做了个鬼脸:「跑调鬼。」 鬼娃娃气得眼白里泛起血丝,盯着夏油杰,恶狠狠地捏住手里的皮球。 下一刻,『她』把皮球给捏爆了。 顿时狂风四起,卷的窗楞震震作响。鬼娃娃发出刺耳的尖叫,面容开始变得扭曲狰狞,那绝不是人类能做出的表情! 五条悟一把将窗户推开,还有心情说笑:「杰,看来它讨厌你!」 两人一前一后从窗口跳出去,丝毫不在乎这是三楼。 夏油杰召唤出了鸟型咒灵托住自己,而五条悟则飘浮在空中。 鬼娃娃靠声波进行攻击,见二人远远停在半空,『她』一张口,数道咒力就直冲夏油杰的要害袭来。 咒灵的攻击千奇百怪,这种人形咒灵的咒力更是不知道带有什么特殊效果,在没探明情况之前,夏油杰没有选择正面应对,而是操纵着大鸟飞速闪躲开了。 「明明悟也说它唱歌难听……」夏油杰有些不服气:「怎么就对我反应这么大。」 「管它呢!」五条悟笑得嚣张肆意:「先干一架!」 说完他就做了攻击的起手式,目标对准了那个红振袖的鬼娃娃。 「等等、悟——」 「咒术反转——赫!」 夏油杰来不及阻拦五条悟,眼睁睁看着他的术式如炮弹般轰了出去。 「轰——!!」 爆炸的烟尘笼罩了鬼娃娃小小的身影,『她』发出悽厉的吼叫,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彻底盖过了夏油杰的嘆息。 四下飞散的爆破碎片中,鸟型咒灵用庞大的翅膀护住了夏油杰,他面无表情地飞快念道:「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褉……」 特殊的屏障如泼墨般自半空降下,完全笼罩住了庭院一角,好叫此间的战斗不会暴露给外界。 做完准备工作,夏油杰才驱使着咒灵飞向五条悟。 「悟,你这混帐东西!」 五条悟笑嘻嘻:「谢啦,杰。」 「我不需要你的道谢!下次记得先把『帐』打开!明明夜蛾老师刚才说过!」 「反正杰会帮我开的。」结果这人完全不当一回事。 夏油杰也是服了。没心思再和五条悟争论这件事,他低头去查看那个「鬼娃娃」的情况。 原本平整的草坪和石板路被五条悟硬生生炸成一片狼藉,烟尘稍稍淡去,露出「鬼娃娃」的身影。 毫髮无损。 乍一看上去,『她』似乎根本没受什么影响,只是盯着二人的眼神越发怨毒。 第34页 然而仔细观察,『她』的身影似乎变得有点模煳。 「果然是虚像啊。」 「嗯,估计是模仿着人类制造出来的。」 五条悟甩甩手:「一级咒灵的水平吧,还算抗揍。」 对于咒灵来说,接下五条悟一击无下限反转术式,还能保住一命,被评为「抗揍」,这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但凡换做两个普通咒术师,在面对这只鬼娃娃时,都不会有夏油杰和五条悟此时的气定神闲。 「这就是考验?」 「大概是?解决掉这个虚像,然后找出本体什么的。」 「……一直不反击呢。」 「因为发现打不过我啦。」五条悟调笑道:「杰想再看看她的招式?」 「倒也不必……你已经看破这个咒力波动了?」夏油杰漫不经心地抬起手。 「嗯,动手吧。」 感受到了二人的杀意,鬼娃娃竟流下一串血腥的泪,神情中带了些惧怕。 二人望向鬼娃娃的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丝毫不被『她』人形的外表所打动。 虽然绝大多数的诅咒和怨灵都是一副有碍观瞻的样子,不过高级的咒灵中不乏可以制作出幻觉的特殊类型,这类幻觉中的人形被称作虚像,这只鬼娃娃就是如此。『她』可能是咒灵本体在吞噬掉某个女孩后,利用她的回忆所制造出的虚像。 所以夏油杰丝毫没有手软。 「咒灵操术——」 夏油杰双指併拢,向上一抬。 庞然大物般的虫型咒灵如地龙翻身一样从地底钻出,一口将还在尖叫的鬼娃娃拦腰咬住。 「啊——」这回鬼娃娃的尖叫声中带上了真实的哀嚎,而不再是楚楚可怜的伪装。可敌人是毫无智慧可言的咒灵,『她』的哭泣根本无人理会。 『她』还试图挣扎,用咒力攻击虫型咒灵。但虫型咒灵有夏油杰的咒力做补充,受到的伤顷刻间就恢復。鬼娃娃被那充满尖牙的口器紧紧缠住,慢慢拖拽进虫型咒灵的胃袋,无论怎样攻击都无法撼动那庞大的身躯。 「啊——啊——」 鬼娃娃在即将被整个吞入腹中之前,最后一次看向击败了自己的敌人的方向。 她流着血泪,表情狰狞,口中传出模煳难辨的歌声。 夏油杰只听清了其中某一句: 『快快……睡、吧……快快睡吧……』 「还真是摇篮曲啊?」他有些无奈。 「我不是早就说了!」五条悟双手放在脑后:「之前它一直唱啊唱的……」 「我当时也听到了,只不过没听懂歌词。悟你听得可真仔细……」 鬼娃娃的歌声越来越微弱,最后随着夏油杰的咒灵衔着『她』钻回土中,戛然而止,彻底消失了。 二人毫髮无损,解除了『帐』,原路返回会客厅。 此时距离他们跳窗出去,时间才刚刚过去一分钟。 「恭喜二位。」老管家笑容得体地为他们鼓掌:「成功击败了这只『座敷童子』,并且是目前所有接受委託的咒术师中最快完成的,请问是否需要休整片刻?」 夜蛾正道与家入硝子全程稳坐楼台,不发一语。真正出力的二人面面相觑,然后一齐失笑。 「这点活动连热身都算不上,洒洒水啦。」五条悟推了推眼镜。 「嗯。」夏油杰含蓄地点头表示同意。 老管家也是有见识的人,一开始就没因为二人的年轻外表而轻视过对方,现在看来,这两位少年果然不辜负咒术师协会给出的「最强」名号。 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提高了对这一行四人的评价。 「那么,接下来请各位随我来。」 夜蛾正道首先起身,跟着老管家走出房间。五条悟和夏油杰随后跟上,在路过家入硝子的时候,二人听到她小声地抱怨: 「太快了有什么好?我的点心都还没吃完。」 「……」夏油杰默默地帮她把和果子的盘子端了起来。 五条悟临走前还顺了一盘曲奇饼:「你好歹还有的吃,我都没来得及吃。」 这对话听的夜蛾正道额角直冒青筋。 「都给我把吃的放下!你们是被饿死鬼附身了吗?!」 三人再怎么吊儿郎当,被指导老师这么一吼都不敢造次了,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放下了点心。排成排跟着夜蛾正道与引路的老管家,离开了这间会客厅。 悠长的走廊之中,五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老头,你刚刚说,那傢伙是『座敷童子』?」 原本没人开口,五条悟先大大咧咧地问了,还被一旁的夏油杰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用口型道:「没礼貌!」 老管家倒是涵养很好,丝毫看不出别的情绪,平和地回答道:「是的。根据调查,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特级空想咒灵——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在日本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妖怪,传说中这种妖怪会以小孩的外貌出现在住宅之中,给看到它的人带来好运。 听上去像是个无害的妖怪,可是一旦和人类对怪谈的恐惧相结合,从中诞生的咒灵可就未必还能带来好运了。 就像盘踞在这座宅邸之中,被主人家以重金委託祓除的这只『座敷童子』。 根据夜蛾正道从咒高专高层那里得到的情报,从一年前『座敷童子』出现开始,截止至今,已有上百名名咒术师从这只咒灵手上鎩羽而归,其中不乏一级咒术 第35页 师。 由于每个接受委託的咒术师在进入这栋宅邸之前都会被要求籤署一份保密契约,所以对于咒灵的一些细节,即使是咒术师高层也不甚了解。只能通过分析被它击败的咒术师的实力来判断,这绝对是一只未登录过的特级咒灵。 就比如五条悟和夏油杰,即使他们刚刚击败了那个女孩外表的咒灵虚像,等到离开后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她』一丝一毫的信息。 如此神秘的强大咒灵,要不是之前那些咒术师都活着回来了,咒高专也不敢轻易派出他们尚且稚嫩的王牌。 这次的委託,既是任务,也是对于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一次歷练。三位前途无量、各有所长的年轻咒术师,再加上当今最顶尖的咒术师之一夜蛾正道护航,如果这个配置还不能解决『座敷童子』的话,那想必委託人花再多的钱也解决不了问题。 「归根究底,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啊?」 在签署保密契约时,五条悟就不满了。 对付这种未登录的咒灵,每一份情报都是很有价值的。保密契约中规定,但凡是进入宅邸后的所见所闻,一切都不可对外透露。这就导致了每个接到任务的咒术师都是瞎子过河,一切从零开始。 「可能是涉及到什么秘闻吧……毕竟是在自家宅邸出了特级咒灵,这东西可不是普通地方能养出来的。」 这一点夏油杰表示很有发言权。咒灵操术的特性需要他去各地收服实力高强的咒灵,对于什么样的地方容易出高等的咒灵,他有发言权。 「比如说,长期充斥着人类的负面情绪的地方。」 「或者是,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惨案的地方。」 总之,若是一处宅邸中出了一只特级咒灵,那对于主人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感到光荣的事。 「啧啧。」 五条悟埋怨:「总觉得被卷进了什么麻烦事里。」 「应该还好吧?」家入硝子歪头:「毕竟之前那些失败的咒术师们还活着。如果真的涉及到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这些人早就被灭口了吧。」 「噫!」 看外表可可爱爱的,这女人才是他们中间最狠的啊。 不声不响就已经考虑到了灭口这种事的家入硝子,此时安静地跟在老师后面,看上去十分乖巧。 老管家一路领着他们来到一扇门前,止步。 「各位都已经签署过保密条款了,不过在下还是需要再提醒一遍:接下来在这间房间里,各位所看到的、听到的、经歷到的、推测到的一切,都不能让不在场的外人知晓。如果违背誓约,必将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五条悟已经在内心里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虐待、□□、人体实验,他默默猜了几种可能要面对的烂事,能叫人的负面情绪集合成特级咒灵的烂事。 「行了,赶紧开门吧。」 夏油杰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家入硝子把玩着自己的发梢。 而夜蛾正道也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架势,双手交叠,置于胸前。 老管家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推开了门。 「贵遥少爷,他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跨年犯懒好几天没更新,十分愧疚,今天爆肝给大家更新1w4, 请原谅我qwq 这一章是虎子进入箱庭,以上帝视角看到的木春儿人生小电影的其中一幕 随着以后虎子遇到的麻烦越来越多,这个幕间的故事也会逐渐补完 希望大家会喜欢(鞠躬 第17章 迎新 醒来时,虎杖感觉头痛欲裂。 如果说上一次进入箱庭后他的头痛就像连打三天游戏,那么这一次那痛感就简直像把他的脑袋从中间噼裂开来。 不过也对,上一次结束后他什么都没记住,这一次他记得…… 记得……不行,不能再去想,再回想的话脑袋就要炸开了。 虎杖抱着头,疼得直哼哼。 不过很快就有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太阳穴,并温和地输入着安抚性质的咒力。 「不要抵抗。」 声音听上去很熟悉,所以虎杖乖乖地任由对方的咒力入侵了自己全身最致命的大脑部位。 清凉的咒力飞快地将虎杖的头脑过了一遍,极大程度地舒缓了疼痛。 这感觉不亚于沙漠中的旅人终于喝到了水。 「唿——」虎杖忍不住舒服地长唿出一口气。 他这才勉强睁开了双眼,感觉眼球酸痛,滞涩地眨了眨。 「……椿学长?」 「嗯,是我。」 头顶的脸,是认识的人。 虎杖忍不住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还活着?」 他的声音简直沙哑得如同八十岁的老爷爷。 太阳穴上按压的力道明显加重了。 「嗯,虎杖君居然还没死,恭喜你。」 虎杖望着佐治椿倒悬在眼前的笑脸,莫名地联想起了贵遥冰冷的视线。 ……虽然笑眯眯的,不过总感觉学长好像不太高兴呢。 虎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椿学长,生气了吗?」 弱小,无助,可怜。 佐治椿的笑容加深了,他的手指穿过虎杖的头髮,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头皮。 第36页 虎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有哦。」 佐治椿轻描淡写地放开了他的头髮。 「……」虎杖的直觉在发出警报。 肯定有的!这个动作跟贵遥拽他头髮时简直一模一样! 他赶紧转移话题,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病房隔间里,病床旁边是看起来十分专业的医疗设备。曾经看护过住院的爷爷,虎杖对这些东西很是熟悉。 「那个,我现在是在医院吗?」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很不自然,不过佐治椿只是斜了他一眼,考虑到这是个刚刚长回心脏的崽,缺点心眼很正常。 于是他平静地回道:「不,虎杖君现在在我家里。」 椿学长的家……那不就是绮花罗的生得领域吗?居然能变出这么像样的病房啊。 「真是了不起。」虎杖真心实意地夸赞着。 「?」这孩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什么呢? 幸好佐治椿头脑很好,稍微一思考就明白虎杖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他耐心地解释:「小时候没少住病房,所以印象很深。」 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你没在我的领域里看到吗?」 虎杖幅度很小地摇摇头:「我只看到五条老师和夜蛾校长,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好像……」 说到这里他犹豫片刻:「……好像,在和绮花罗……」 虎杖在考虑该用什么词彙比较好。 诚实点来说,那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祓除。 好在佐治椿也不需要他解释什么,这都是他经歷过的事,不用别人来帮他回忆:「那你见到贵遥了吗?」 「见过……不过是在箱庭外面。箱庭里的话,我在见到他以前画面就结束了。」 箱庭里最后的情节进展到管家推开了门,向四位来客介绍少爷的名字。 虎杖没来得及看到『贵遥少爷』的脸。 但他自动代入了那位背带裤小正太贵遥,他基本就是绮花罗的性转模样。 虎杖直觉「贵遥」和椿学长关系匪浅,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人。但不知为何双方好像都不承认彼此是自己,贵遥会说『谁是你学长』,而椿学长又会说那是『贵遥』,而非『佐治椿』。二者的性格也是天差地别,不看脸的话谁也不敢说这是同一人。 为什么……如此温和的椿学长,小时候会是那种性格呢? 又或者,为什么那个冷漠又别扭的男孩,会成长为截然不同的样子? 虎杖很困惑,但是他觉得椿学长好像并不想提起这件事,所以很体贴地没有去问。 他只是玩笑般说了一句:「说起来,我还是被贵遥一脚踢进箱庭的。」 「这样啊。」佐治椿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 聊天不影响佐治椿的咒力输出,他熟练而平稳地为虎杖治疗着『御忌』的后遗症,目光偶尔转到虎杖的胸口。 那里已经恢復了一片平滑,除了那结实的胸肌以外,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他说:「看起来恢復得还不错。」 虎杖赶紧卖乖:「嗯,多亏有学长的术式,学长好厉害。」 「……」 佐治椿垂眸,心想这倒霉孩子怎么都不知道怕的。 这术式可是随时能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越想越气,他忍不住敲了虎杖的额头。 「我看你是不疼了!」 咚地一声,清脆响亮! 「啊一呆(啊疼)。」虎杖发出了可爱的棒读声。 可当佐治椿再次举起手时,虎杖连躲都没躲,笑嘻嘻地抬着脑袋看他。 佐治椿还想教训他,让他意识到神隐的威胁性。但一看见那副全然信赖的姿态就下不去手了,他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把衣服穿好,大家都在外面等你。」 大家? 虎杖歪了歪头:「伏黑和钉崎吗?」 「不止他们俩。」佐治椿把床头柜上的高□□服拿来递给他:「二年级也回来了,他们张罗着要给新生开欢迎会,就差你了。」 「噢噢噢!」 一旦头疼的感觉消失了,虎杖身上就再无不适感。御忌将他的身体固定在了完全健康的状态,不光是心脏,先前被咒灵斩断的左手和战斗中受到的伤势都得到了治癒。 虎杖一个挺身坐起来,一点看不出五分钟前他还在床上躺尸的样子。 他三两下把衣服穿好。 「真让人期待呀!其他的二年级学长学姐们!」 他语气中带着清爽的朝气。 说着,虎杖开始蹲下来繫鞋带。 佐治椿也站起来,提前一步走到病房门口。他带着隐秘的笑意:「倒也不用太期待。」 虎杖:? 再次确认好虎杖的着装整齐,精神面貌上佳,可以放出去见人了之后,佐治椿拧开门把手。 他的语气中隐藏着一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感。 「上一个对他们抱有期待的人,现在已经被祸害惨了。」 他一把推开了门,同时飞快闪到门后—— 「——啪!!!」 虎杖悠仁毫无防备地被拉花杯喷了一脸! 「欢迎入学!!!」 屋外爆发出一阵快活的空气:「啊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二年级:我们的口号是,搞事!搞事!搞事!!! 第37页 * 有点事想问你们嗷 是这样的,编编告诉我想入v的话是要综三个的,所以我想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你们还想看谁的便当被收回呢? 我会尽力参考大家的喜好的!感谢在2021-01-05 14:29:04~2021-01-06 14:2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自拍 咒术高专二年级,总共七人,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大丰收的一年。 不仅是比平均招生数量多出一倍的学生数,更重要的是,这么多的学生全都安安稳稳地活到了二年级。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其中男生三人,女生三人,熊猫一只。 「熊、猫?」虎杖悠仁震惊了。 「嗯,是熊猫哦。」佐治椿笑眯眯地拍了拍熊猫结实的胳膊:「虎杖君你叫熊猫前辈就好。」 如人一般直立行走的大熊猫憨憨一笑:「你好啊,学弟!」 一边笑,他一边毫不掩饰地拿起手中的拉花筒挥了挥。 ……会说人话的熊猫! 虎杖内心疯狂刷屏,表面上还是恭敬地弯腰:「熊猫前辈好!」 「唔哦!中气很足啊虎杖学弟!我很看好你!」 熊猫用厚实的熊掌拍了拍虎杖的肩,那力道,把超人体质的虎杖都拍得抖了抖。 「然后是这一位。」佐治椿转向另一边:「咒言师,狗卷棘同学,顺带一提这个小惊喜是他提议的哦。」 被「小惊喜」拉花喷了一脸的虎杖:……谢谢,有被吓到。 而罪魁祸首还气定神闲地伸出空着的手,比了个耶。 「昆布!」 「……?」 佐治椿在中间翻译了一下:「哈哈,这是『你好』的意思哦。」 虎杖:……这是怎么听懂的? 少年的表情太过好懂,佐治椿主动解释道:「狗卷同学有自己的暗号,听多了你就明白了。」 会说人话的熊猫学长,和不说人话的狗卷学长,虎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一个。 不过还好,第三位学长看起来十分正常。 乙骨忧太友好地伸出手:「你好虎杖君,我是二年级的乙骨忧太,请多指教……」 虎杖连忙伸出手:「学长好。」 可还没等他碰到,凌空『嗖』地一声拍出一道巴掌,把他伸出来的手打偏了。 「不许你碰忧太!」 一个格外貌美的小姑娘双手叉腰,拦在乙骨忧太面前,兇巴巴地瞪着虎杖。 她的力道并不重,至少以虎杖的标准来说……乙骨忧太慌乱地拉住这个小女孩,而虎杖缩回被拍的红红的手,不是很在意地心想着,学长们都好神奇啊。 熊猫学长是只熊猫,狗卷学长说话用暗号,椿学长有一个咒灵妹妹,而眼前这位学长……好像也有一个咒灵小女孩跟着。 虎杖能看出来面前这个小姑娘大概和绮花罗一样,是咒灵在生得领域中的拟人态。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看出来的,可能是靠直觉吧。 乙骨忧太的脸色十分苍白。 「抱歉!虎杖君!里香她可能有点怕生,她不是故意的……」 「这话很有点家长包庇熊孩子的感觉啊……」 「嗯嗯!我家孩子还小不懂事什么的……」 「快别说了乙骨都要哭出来了……」 沙发那边女生们的窃窃私语让乙骨简直想钻进地缝里。 可没办法啊!他没办法责怪里香! 乙骨忧太在心里流着泪,一边把里香藏在身后,一边决定一定要好好补偿被误伤的学弟。 他愈发愧疚:「虎杖君,你的手没事吧?」 「诶?哦,没事的没事的!我身体结实得很。」虎杖不甚在意地晃了晃自己的手,那上面已经连红痕都看不出来了。 乙骨忧太讶异地发现他居然真的没事。 虽然里香也没用什么力道,不过乙骨忧太分明看见虎杖刚刚手上毫无咒力防护,以人类之身硬抗了咒灵的一记拍击,居然毫髮无伤? 普通人的手可能都被打成骨折了! 这位身为宿傩容器的学弟,究竟是什么来头? 乙骨忧太惊疑不定地看向佐治椿。 佐治椿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二人的互动很轻微,虎杖根本没看到。他的注意力全被兇巴巴的祈本里香吸引走了,小姑娘散发出的恶意实在是不容忽视,普通人大概会被她吓得腿软。 可虎杖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还弯下腰,笑嘻嘻地和祈本里香打了个招唿:「你好,我叫虎杖悠仁,请多多指教。」 娇横的祈本里香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挑衅竟然换来这样平淡的反应。 她心想,里香明明从这傢伙的身上闻到了很强大的气息,为什么里香打了他,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祈本里香无法理解,于是她用自己相当于幼年人类孩童的智商,和特级咒灵的思维方式,尝试着推理了一下。 首先,虎杖被打了却没生气,祈本里香以己推人,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那么,这傢伙其实是生气的,但是却装出不生气的样子! 结论是——这傢伙在故意示弱!想等到里香放松了警惕之后,把忧太骗走吃掉! 第38页 祈本里香惊呆了。 这傢伙好坏!!! 祈本里香用自己的逻辑说服了自己,受到来自自己的惊吓,于是对虎杖悠仁态度越发恶劣。 这样的傢伙不可以接近忧太,里香必须保护忧太! 虽然两面宿傩的气息让祈本里香十分忌惮,但为了保护心爱的少年,她还是决定要主动出击,把这个危险的傢伙赶走! 眼见着虎杖都大方地不予追究了,里香还是一副炸毛的样子,瞧那样子似乎还想再给对方来上一爪子……乙骨忧太简直愁得要哭出来。 没有办法,看来今天不能和学弟好好打招唿了…… 「对不起虎杖君,改天我请你吃饭。」 「诶?不用的学长,我真的没事。」 「不,请务必让我好好赔礼道歉。」 虽然养着熊孩子,但乙骨忧太是个还有良心的监护人,不忍心让里香道歉,就只能自己顶上了。 虎杖懵懵地看着刚认识的学长,对方充满愧疚的眼神让他不忍心再拒绝。 善良的少年只好点点头:「那就麻烦学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 乙骨忧太顶着同级生们看笑话的目光,愁眉苦脸地把里香抱走了。 炸毛的猫咪被主人抱进怀里,虽然乖顺地趴在主人肩头没有挣扎,但还是努力冲着假想敌呜呜低吼。 乙骨忧太欲哭无泪地给她顺毛。 里香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年纪轻轻就有婚约在身的少年愁得直哽咽。 看着乙骨忧太沧桑的背影,狗卷和熊猫笑翻了。 佐治椿也在偷笑。 而原本在沙发里坐着三个女孩,她们见乙骨忧太抱着里香走过来,促狭地笑着给他们让开了地方。 其中梳着高马尾,带着眼镜,有着清透而锐利的美貌的少女调侃道:「熘了熘了,里香在护食。」 「真希——」乙骨忧太哭笑不得。 酷酷的少女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嘴了一句,也没打算和他辩论,转头对着虎杖悠仁酷酷地撂下一句话。 「你小子不错,我是禅院真希,你就不用称唿我的姓了,直接叫我真希学姐就行。」 虎杖不知道,是他挨了里香一巴掌,却毫髮无伤这一点让真希对他另眼相看……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因祸得福了。 他干脆利落地鞠躬:「真希学姐好!」 很少有人一点也不好奇,直接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叫名字,真希对这个学弟的好感度又上涨了。 她再次打量虎杖几眼,重复了一遍:「不错。」 值得高专为了他冒着大风险,暗中让乙骨忧太回国。 虎杖不知道,就在刚刚,他通过了三位学姐中最严格的一位的考评,成功被对方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比想像中简单好多! 佐治椿、狗卷棘、熊猫暗中对视一眼,对虎杖的社交能力肃然起敬。 剩下的两位学姐看起来就亲切多了,看起来。 虽然发色是一金一黑,不过长相上很容易能看出来,二人有血缘关系。 金髮的少女一身jk制服,蹦蹦跳跳地来到虎杖面前。 「呀~悠仁君!」 少女自来熟地拍拍虎杖的肩膀,笑得很是开心:「辛苦你了!」 能感觉到少女对自己好感度很高,但不知道为什么的虎杖歪头:「?」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还是先回答吧…… 「没有,不辛苦。」 听到他的回答,两名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笑意更深了。 黑髮的少女看上去有些冷淡,但也友好地对他点头示意。 「这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佐治椿分别介绍了金髮和黑髮的少女,「她们是双胞胎,总是形影不离。」 「我们也是叫名字就好啦~姓氏什么的不需要!」 金髮少女菜菜子笑容灿烂,可虎杖却莫名感觉对方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开朗。 又是直觉。 「学姐们好。」 他有些拘谨地弯腰问好,结果一个不注意,就被菜菜子一把揽住了胳膊。 少女温热的身体瞬间贴近:「来拍个合照吧~悠仁君!」 从来没有和同龄异性这样近距离接触过的虎杖,『唰』地一下红了脸。 「菜菜子学姐!」 「来看镜头,一、二、三,茄子~」 菜菜子不容置喙地按下自拍键,咔嚓一声,虎杖被手机的闪光灯闪到了眼睛。 照片呈现出来,金髮jk少女一副娇俏可爱的鬼脸表情,而被她强拉进框里的虎杖一脸茫然,隐约还能看出一点慌乱。 两人的长相都不错,菜菜子的拍照角度也找的非常好。 她美滋滋地放开虎杖,开始欣赏自己的作品。 「悠仁好可爱哦。」这下她连『君』都不叫了。 噼里啪啦地一通操作,她给照片中的两个人都加上了可爱的滤镜和兽耳,但是看着虎杖头顶粉嫩嫩的猫耳朵,菜菜子纠结了。 「感觉有点不适合悠仁呢?」 虎杖从来没觉得这么无措过,他想请求学姐删了这张照片,但是佐治椿在他开口之前凑了过去。 他直接伸手,在菜菜子的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 「这个如何?」 只见猫耳被替换成了圆咕隆咚的老虎耳朵,粉粉的鼻子和鬍鬚也变成了帅萌的斑纹。 第39页 菜菜子惊喜地欢唿:「哦哦~好可爱!」 说完就拿给自己的妹妹和真希看,三个女生头碰头,会心地发出被萌到的笑声。 佐治椿还专门借过手机,给虎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成果,笑着说:「我的审美果然不错。」 「……………」 虎杖惊呆了。 椿学长!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他大叫:「这是什么啊!!」 无视掉小学弟羞愤欲死的表情,菜菜子心情大好地哼着歌:「拍到了好照片呢~上传到ins吧!」 「!!!」 虎杖也顾不上尊敬前辈了,大步上前就想阻止,可没他还来不及伸出手,就被熊猫和狗卷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狗卷学长,熊猫学长?!」 虎杖来迴转着脑袋,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二人……一人一熊。 顶着小学弟悽惨的眼神,熊猫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虎杖君,这也是为了你好……」 「鲑鱼。」狗卷目光沉重。 虎杖还试图挣扎,结果被狗卷一句话镇压了。 【不许动!】 熊猫不敢直视他,自顾自地解释道:「这是我们东京咒术高专的入学传统,每个新生都要拍下一张丑照,并且上传到ins。」 「才不是丑照呢!是菜菜子的可爱自拍!」菜菜子反驳。 ……还不如丑照呢!!! 熊猫,狗卷棘,虎杖悠仁。三名钢铁直男不约而同地从心底发出了咆哮。 「总而言之!为了真正地融入这个大家庭,虎杖君你还是从了吧!!」 熊猫悲痛地想着:既然我被拍了,那所有人都要被拍! 只要所有人都被拍了,就不会有人笑话我了! 「鲑鱼鲑鱼!!」 狗卷棘:很难不贊同! 就在三人来回撕扯时,一道清脆的提示音从菜菜子的手机传来。 对虎杖来说,那不啻于催命的铃声。 少女伸出手,和妹妹击了个掌:「上传成功~」 「……」 熊猫和狗卷总算放开了虎杖,可此时的他已经化身成一片苍白的纸片。 他是谁,他在哪,发生了什么? 虎杖悠仁,十五岁,在入学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第一个月末尾,萌生了「啊,不如退学吧」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虎子:人间不值得。 * 看了大家的评论,总结一下。 文野,鬼灭,夏目属于比较热门的,唿声也很高。 小众一点的作品也有很多虫师,五毛神,电锯……我居然还看到吉卜力和p5?呜哇……你们是真的恐怖。 我这个人呢,不太爱写热门作品,在决定写咒回同人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咒回在晋江会有这热度…… 所以文野和鬼灭不太敢碰,给大家道个歉…… 在和编编讨论过之后,最后还是决定了一些综漫的内容!为了不剧透就先不说了,不过我会保证综起来很自然很有趣的!敬请期待~ 感谢在2021-01-06 14:29:32~2021-01-08 09:3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音乐方法和坎坎坷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咖啡 就在虎杖逐渐开始和二年级的前辈们闹成一团的时候,伏黑惠从厨房里探头了。 「椿前辈,不好意思,能麻烦你——」他话说到一半,就看见虎杖正被菜菜子按在沙发上。 伏黑惠:「……」 虎杖连忙把一个东西扔给他:「伏黑!快帮我!!」 「………………」伏黑惠凭藉着反射神经接住了那个小黑影,仔细一看:「……这不是学姐的手机吗?」 伏黑惠感觉自己错过了一整集的剧情。 事情是这样的。 在被拍下非自愿的可爱自拍,并被上传到网络上之后,虎杖下定决心要让菜菜子学姐删掉那张照片。 「不要,悠仁那张超~可爱!」 虎杖悠仁几次劝说未果,为了避免社会性死亡,他决定硬抢。 凭藉着出色的身体条件,加上对手的毫无防备,虎杖悠仁成功把那支罪恶的手机从菜菜子手中抢了过来,并立刻试图删除掉自己的虎耳滤镜照片。 然而他没能得到这个机会。 菜菜子被人抢了手机,脸色一变,立刻追上去想抢回来。 虎杖拔腿就跑。 「把我的手机放下啊!你这偷窥狂!」 虎杖被骂的一踉跄,回过头,委屈地喊:「如果学姐同意把照片删掉,我就还你!」 「你做梦!」 虎杖只好继续逃跑。 菜菜子一番追逐,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追不上他。她很快调整了计划,开始唿叫援兵。 「美美子!」 美美子无条件帮助自己的姐姐,姐妹二人开始合作着围堵虎杖。 其他人看得津津有味。 这间屋子里,单论身体素质,大概只有真希能够与虎杖相比。不过真希乐得看热闹,所以整间屋子里没人能拿住虎杖。 但双胞胎姐妹也不是吃素的,在她们合作默契的追逐下,虎杖也腾不出手删除相片。 客厅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第40页 乙骨忧太:「……」 「这样真的好吗?虎杖君才刚刚恢復吧?」他有点担忧地望向佐治椿。 佐治椿回给他一个笑容:「没问题,他现在比牛都壮。」 「……」 作为除了虎杖以外,另一个进过箱庭的人,乙骨忧太对佐治椿的了解很深。就比如此刻,乙骨从他貌似温和的笑容中读出了「只要玩不死,就往死里玩」的意味。 虎杖君……是不是哪里惹得椿生气了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被迫害……乙骨忧太搂着里香,瑟瑟发抖。 双方追逃一分钟后,菜菜子的手机自动锁屏了。 虎杖赶忙叫道:「菜菜子学姐,你的锁屏密码是什么?」 菜菜子都被他气乐了:「臭小子……」居然还敢问?! 说完她就想用咒力辅助自己,打算直接抓住虎杖。 佐治椿及时提醒道:「大家都是闹着玩的,不能动真格哦。」 「……」金髮少女磨了磨牙,笑容越发灿烂:「我明白,不过必须给这臭小子一点教训!」 她生气起来也不管虎杖叫『悠仁』了,而是直接叫『臭小子』。 虎杖:害怕。 运用起咒力的咒术师,与不动用咒力的咒术师,完全是两种生物。 这下子,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虎杖就被菜菜子一把按在沙发上,碍于对方是女孩子,虎杖也不敢全力挣扎。 「把手机还给我!」菜菜子伸手去抢自己的手机。 正巧此时,伏黑惠从厨房推门出来—— 「——椿前辈……」 …… 在经歷了一群人添油加醋的解释过后,手中握着争端来源的伏黑惠嘆了一口气。 「你们又在玩这个啊……」 拍自拍加滤镜,再上传到菜菜子的ins。 伏黑惠也经歷过这件事。 他还被加了一个兔耳朵的滤镜,那张照片的点赞数在所有人之中名列前茅。 他先是在虎杖可怜巴巴的眼神中把手机物归原主,然后无奈地把虎杖拉了起来。 「一张照片,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菜菜子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宝贝地拿到一旁查看有没有磕到碰到。被她放开的虎杖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捂着差点被卸掉的肩关节,委屈地说:「就是感觉不太想拍那张照片……」 佐治椿挑了挑眉。 其他人,甚至是菜菜子都没有意识到,虎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 只有对虎杖有一定了解,又十分关注他的佐治椿注意到了。 虎杖很有可能是靠着直觉,感受到菜菜子的『拍照』可能会给他带来威胁,所以才会表现出这种程度的抗拒。 菜菜子的术式可以通过手机拍照来发动,虽然刚刚那一张照片只是单纯的照片……但是这个行为还是令野生动物般直觉灵敏的虎杖感到了危险。 看来不能逗太过了,佐治椿走到虎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好啦,一张照片而已。大家都拍过的,这样你会不会心理平衡一点?」 虎杖委屈,但还是乖乖的:「……那我也要看其他人的。」 「好好,我把帐号推荐给你,记得关注。」 佐治椿把一个有着数万粉丝的帐号连结发给了虎杖。 他还趁着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和虎杖说悄悄话:「抱歉,原谅她这一次吧……对她来说,只有这样做才会带来安全感。」 和这对姐妹的童年经歷有关,她们虽然外表一如常人,但内心十分缺乏安全感。菜菜子想拍下周围每个人的照片,也是这种潜意识里的不安所导致的。高专的大家把她们当做值得託付的同伴看待,所以自然而然地包容了她们的任性。 佐治椿希望虎杖也能被二年级的学生们当做同伴。 而虎杖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既然椿学长这么说了……」 佐治椿欣慰地摸了摸虎杖手感极好的脑袋。 箱庭的副作用不仅仅是短时间的昏迷和头痛,还导致虎杖对佐治椿产生了非比寻常的信任。这种信任是基于二者之间的互相了解而产生的,也正是这种彼此了解,才让佐治椿的术式得以生效。 名为『信赖』的副作用,很多时候比术式本身更加便利。 佐治椿对此心知肚明,要说他有没有故意利用这种信任,那是当然的……不过反过来,他也会信任虎杖,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个少年纯真正直的本真,他才会下定决心保护他。 并非服从五条悟的安排,而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想要保护这个可爱的少年。 但是虎杖本身似乎没什么自我保护的意识,说好听点,叫做豁达,说不好听了就是不拿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 虽说被信任着的感觉很好,但是只凭自己三言两语,就轻易地放过了菜菜子…… 这孩子还得多多教育,最起码要让他把自己的分量看得更重一些。 佐治椿表面笑容平和,内心另有打算。 上一个不把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动不动就豁命的是…… ……佐治椿的视线移到伏黑惠身上。 伏黑惠:?? 他打了个寒颤,为什么椿学长忽然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他? 难道……自己把盐当成糖误放进咖啡里的行为被发现了? 本来就是出来主动承认错误的伏黑惠,因为被虎杖和菜菜子打了岔,意外错过了最佳的坦诚时机。 第41页 佐治椿在伏黑惠心目中的形象早就被妖魔化,类似于『椿学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那一种。五条悟还曾经就此吐槽过他,说他这是盲目信任,不过伏黑惠还是坚定地认为椿学长就是有那么厉害。 如果是椿学长的话,即使没看到自己泡咖啡的过程,也一定可以推测出自己犯的错误! 伏黑惠习惯性地把佐治椿的智慧妖魔化了。 所以即使再难为情,他还是主动承认了错误。 「对不起,椿学长……」我不该乱动厨房里的东西。 突然收到道歉的佐治椿愣了一下。 自己还没开口呢,怎么惠就先悔过了? 难道是孩子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苦心,决定以后好好珍爱身体,做个惜命的正常人? 佐治椿于是十分感动地拍拍伏黑惠的肩头:「我没关系,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伏黑惠没听懂。 虽然没听懂,但是他靠着对椿学长的滤镜自动补全了对话。 他想,椿学长说的应该是:我(的咖啡)没关系,你们的安全(指顺利地泡出咖啡没有烫伤)才是最重要的。 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脑补怪,说的就是这类人。 被自己的脑补感动到的伏黑惠:「谢谢学长的关心,以后我会更加小心的。」不会再把盐和糖搞混了。 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因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所以刻意忽略了违和感的佐治椿:「那就太好啦!」 二人的对话以皆大欢喜作为收尾。 只有旁听了全程的虎杖直觉觉得,事情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好了,你们三个别说悄悄话了,快来喝咖啡~」 拿回了手机,恢復了好心情的菜菜子主动招唿。 「嗯,这就来。」不明真相的佐治椿心情也不错,笑眯眯回应道。 只有伏黑惠勐地扭过头去:「等等——」 在伏黑惠和佐治椿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厨房里等他回来的绮花罗不耐烦了。 由于种种意外,他没能及时返回厨房。于是勤劳的小姑娘自己踩着小板凳,够上料理台,把咖啡端了出来! 「妹妹真能干!」 众人一边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她,一边把咖啡往嘴里送。 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伏黑惠眼看着就要变成第二张苍白的纸片。 咖啡原本是佐治椿在泡的,但是因为绮花罗中途感知到虎杖即将甦醒,所以他必须去看护。 他擦擦手:「你们谁去帮我把咖啡泡了吧?绮花罗一个人够不到料理台。」 说完他就进了绮花罗临时安排出来的病房,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这群咒术师们的生活技能仅限于填饱肚子,对于现磨手泡咖啡这种高端技能,在场的人都没点亮。 「说起来,伏黑平时会喝黑咖啡吧?」 所以这个活计被推到了伏黑惠身上。 伏黑惠傻眼了。 他想拒绝,可在场的都是他的学长学姐。同为一年级的两个人,一个躺在隔壁病房里刚醒过来,另一个在家入硝子那边接受治疗。 无奈之下,伏黑惠只能提前预警:「事先说好,我的手艺肯定不如椿学长……」 真希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无所谓啦,我们要求不高!你随便泡泡就行。」 「鲑鱼鲑鱼。」 这话是真的。虽然二年级学生们经常品尝到佐治椿的手艺,但大家都是很随和的人,不会因为一个饮料的事就为难后辈。 「啊,对了。我不太喜欢黑咖啡呢,拜託小惠帮我和美美子加糖加奶啦~」 「鲑鱼鲑鱼!」 咖啡嘛,豆子已经被椿磨好了,只是沖泡的过程,有一些差别他们也无所谓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们喝到了伏黑惠亲手泡出的咖啡。 「……」 「……」 「……」 沉默,在点加糖的三人之中蔓延开来。 乙骨忧太最先注意到异样:「棘?怎么了?」 由于种种原因,舌头比一般人要敏感的狗卷棘,面色铁青地倒下了。 「木,木鱼花…………」 「棘——??!!」 刚刚送走了第一个病人的临时病房,很快就迎来了第二位病人。 不明所以,但看到自己努力捏的房间派上了用场的绮花罗: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逐臣小天使的火箭炮,明天加更qwq 说真的你们饶了我吧,我还在攒入v的万字诶…… ps.有小天使捉虫了,咒术师们不是五谷不分的生活白痴,赶紧改过来qwq……感谢白子小天使的捉虫! 感谢在2021-01-08 09:35:35~2021-01-10 16:2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逐臣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老友 「……事情就是这样。」 佐治椿黑线着解释了迟到的原因。 五条悟笑得眼泪从眼角流出来,他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抬起眼罩,抹去泪珠:「啊呀,不愧是惠!因为自己平时不用糖所以放错了……哎呀,笑死我了。」 笑完了他还掏出了手机,刚刚从佐治椿手里拿回来的。 「不行,我要给他的家长发个邮件分享一下……」 第42页 听到了关键词的夏油杰竖起了耳朵。 「家长?那只猩猩吗?」他露出警惕的神色。 说起伏黑惠法理上的家长,就连一向不靠谱的五条悟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啊怎么会,我才不想跟那傢伙有联繫。是津美纪啦。」 伏黑家目前名义上的家长是爸爸伏黑甚尔,但由于该男子日常行踪不定,实际上的家长其实是长姐伏黑津美纪。 家入硝子顺便就提醒道:「记得告诉津美纪,下个月来定期体检。」 五条悟哼哼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那孩子最近身体如何?」 夏油杰虽然一直说自己很讨厌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不过对于伏黑津美纪还是抱有一定善意的,毕竟她是伏黑惠十分看重的继姐,和菜菜子美美子的关系也很不错。 女孩子们是可以在休息日一起约出去逛街看电影的关系。 这让一直在担心这对双胞胎的人际关系的夏油杰感到十分宽慰。 「她的状况还不错,虽然身上的诅咒还没除掉,但是因为有椿的术式固定灵魂,所以还能够保持清醒,没有像其他受害者一样陷入昏迷。」 家入硝子眼下带着熬夜了的黑眼圈,一边整理着档案,一边打哈欠。 「啊,好睏,好想来一根……」 夏油杰自然而然地从她指尖抽走了烟。 「少抽点。」 「诶……这可是我难得的乐趣……」 虽然埋怨,但硝子也没有再另外拿出烟来。 「硝子小姐还是抽点菸吧,比起用尼古丁提神,不如少熬点夜。」佐治椿劝道:「我知道你在进行反转术式的研究,但还请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对啊硝子!熬夜太多会变成老太婆!」 「悟,啰嗦。」硝子无情地推开了五条悟明明快奔三,却还是水灵灵的脸。 这四个人站在一起,无形中就有一种外人无法干涉的氛围感,这让在场的唯一一个『外人』伊地知感到手足无措。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啊? 伊地知欲哭无泪。 伊地知没忘了在少年院时接到的电话,并很快把那道声线和佐治椿对上了号。 看着佐治椿貌似平易近人的外表,伊地知不敢忘记,就是这个少年威逼利诱了他,让他反水到高专派,并替他们隐瞒了少年院内发生的真相。 那天,伊地知带着昏迷的野蔷薇提前离开现场,回到高专。 提前接到消息的家入硝子已经在校门口等他们两个了,在安顿好了野蔷薇后,她轻描淡写地对一直紧张不已的伊地知说了一句话。 「你也先在这里等着吧。」 伊地知哪敢拒绝。 他坐立难安地在医务室等了一夜。这期间他拟好了报告,内容是任务成功,目标已祓除,三名学生全部生还。 按照约定,他隐去了有关潜入『帐』的其他术师的信息。 在上交了错误的报告之后,伊地知担心事情暴露,一直惶恐不安地等待着。 既担心协会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又担心高专出尔反尔。 伊地知愁得抓心挠肝 结果第二天,他等来了一个天大的惊吓。 熬了一夜,伊地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椅子里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家入硝子起身,从储物柜中拿出了一袋子零食。 她态度平和地招唿伊地知:「饿了一天了,你要不要也来吃一点?」 伊地知本想推拒,但一方面是他的确很饿,另一方面是家入硝子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这就令他放下了警惕。 「十分感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伊地知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听见医务室的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啊——可累死我了。」 一个身着僧袍的高大男人推门而入:「硝子,有吃的没有?」 家入硝子:「……」 猝不及防和来者对视上,并立刻通过那特徵鲜明的着装认出了他的伊地知:「……」 被佐治椿叮嘱过要尽量低调,别让协会有关人士看到自己的夏油杰:「……」 夏油杰的视线扫过伊地知那一身协会风格强烈的西装制服,认出这是昨天那个辅助监督。然后他扭头看向硝子,做了个无声的抹脖子动作:「?」 要灭口吗? 看懂了这个动作的伊地知:噫噫噫!!救命!!! 伊地知认出了夏油杰,并立刻想起了这是被协会通缉了十年之久,凶名昭着的罪犯! 原本的特级术师,学生时期曾与五条悟齐名,但后来不知为何叛逃出了咒术界,堕落成了诅咒师的男人! 这样的夏油杰,在协会内部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多辅助监督上任前就被教导过,遇到这个男人,立刻逃跑,待遇等同于最兇恶的特级咒灵。 好在去年传出了这个男人已经伏法的消息,处刑人正是五条悟。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不,应该问,为什么他还活着?!难道去年的事件其实也另有隐情?!看到了这个秘密的自己会被处理掉吗?!他不想死啊!!! 在视线交错的那一刻,伊地知注意到了夏油杰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杀气,如同食草动物直面顶级掠食者,他被吓得动也不敢动。双膝战战,冷汗直流。 第43页 家入硝子无奈地扶额:「杰,你吓到他了。」 说完她像是体谅着伊地知的心情一般,主动出言解释:「椿交代我要先保住他,你别太过分了。」 一句话,警报解除。 夏油杰挑眉:「就是他啊,那行吧。」 说完他大步走到家入硝子的办公桌旁,开始对着硝子的一袋子零食挑挑拣拣。 那凶兽般的视线一挪开,伊地知就脱力般地跌坐回椅子上,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喘气。 家入硝子问他:「不来吃吗?」 「不、不了……」伊地知哪里敢。 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一副熟稔的样子,面对面坐在一起开始吃东西,就散装小点心的口味做出各自的评价。 「咦,这个紫薯味的我没吃过,还蛮好吃……」 「是今年新推出的口味,你跑到国外去这么久都没吃过,买来让你尝尝。」 「啊,这个奶油味的也太甜了……不过悟可能会喜欢。」 「说实话,那傢伙吃甜食吃太勐,我在担心他会得蛀牙……」 「应该没关系,要得他十年前就得了。」 看着这二人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自然而然地一起吐槽不在场的五条悟,伊地知都懵了。 不是,这男人难道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吗? 他不是应该在去年入侵了高专,然后被五条悟亲手杀死了吗?!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跟家入小姐聊天啊! 问题太多了,伊地知的脑子开始有点转不过来。 偏偏这时候,又一个添乱的来了。 门还没完全推开,他欢快的叫声就先传过来:「早上好~」 三人都把视线投过去,只见那个被吐槽可能会得蛀牙的男人大大咧咧地登场了。 「我回来啦!在吃点心吗?我的呢?」 传闻中亲手杀死了夏油杰的男人,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 伊地知屏息,眼睁睁看着对方无视了自己,风一样从自己身旁刮过……其实他根本就无视了所有人,一上来就目标明确地奔着零食袋去了。 五条悟一边翻找着想吃的东西,一边笑嘻嘻地跟夏油杰打招唿。 「呀,杰!」 夏油杰刚想回应,就听他又加了一句。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还穿着这一身?好丑哦。」 家入硝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夏油杰眯着眼睛,额角绷起青筋。 「你这傢伙,以为自己戴个眼罩,把头髮勒的沖天就很帅吗?」 「哈啊——?!你说什么!?」 「说你髮型像扫把啊。」 「??!!你这眯眯眼!」 两个年龄加起来快六十的男人,三两句话之间就开始互相人身攻击,吵得像是要打起来一样。 伊地知看得目瞪口呆。 而家入硝子一副风云看惯的悠闲姿态,只在两人真要拎着对方的领子打一架的时候提醒了一句:「里面还有病人,要打出去打。」 「……」 「……」 昨天家入硝子第一时间通知了五条悟,有关野蔷薇身体没有大碍的事情。 夏油杰也在后来把虎杖带了回来,交给了佐治椿。佐治椿也给五条悟的临时手机上发了邮件,告诉他虎杖还活着。 五条悟知道自己的三个学生都平安无事,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学生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受了伤,他就有些垂头丧气,提不起劲吵架。 而夏油杰作为失格的看护人,更像是被人捏住了把柄,心虚得不敢再放肆。 和这两个人同窗多年的家入硝子:呵。 还治不了你们。 两个碰到一起就智商跌入盆地的幼稚鬼。 五条悟比起夏油杰更加沉不住气,他四下瞅瞅,想要转移话题。 「他是谁?」 他朝伊地知抬了抬下巴。 被点了名的伊地知浑身一哆嗦,刚想开口,就被夏油杰抢了台词。 「昨天一年级他们的辅助监督。」 家入硝子补充道:「椿说先留住他,好像是有用。」 三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简直像是绑匪在研究怎么处理人质,又像是狮子围着猎物商量该怎么吃。 这令伊地知忍不住在内心里泪流成河。 三只成年狮子凑起来研究了一阵,最终决定等抓到这只猎物的小狮子来,再做定夺。 「不过这都几点了,悟都到了,怎么椿还没到?」 夏油杰给拿着五条悟手机的佐治椿打了个电话。 电话差不多十秒后才被接通。 「餵……」夏油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面乱七八糟的吵闹声震得头皮一麻。 他有些怀疑人生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一阵「快把他扶起来!」「急救箱!」「他昏过去了!!!」的背景音中,佐治椿的声音挣扎着传过来。 「麻烦……再等一会儿……我这边突发状况……」 「……狗卷他忽然倒下了!」 家入硝子闻言果断接管了通话:「椿,是我。」 「硝子小姐!」 「你先冷静一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有专业人士在,佐治椿很快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第44页 而家入硝子在听完「喝了加过盐的咖啡之后昏倒了」的故事后,露出了无语的神色。 「椿,冷静下来。」她嘆气:「盐和咖啡是不会产生什么有害物质的。」 佐治椿:「???」 家入硝子揉了揉眉心:「简单来说。」 「狗卷同学是装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椿:杀心顿起.jpg 给逐臣小天使的加更……我本来是决定入v前隔日更的,最近还要攒存稿,现在身体仿佛被掏空…… 我们明天见qwq 感谢在2021-01-10 16:26:33~2021-01-11 09:3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归院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合同 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戏弄了之后,佐治椿是怎么收拾狗卷棘的暂且不提。 现在,他正把注意力放在被自己一通电话拐回来的伊地知身上。 「伊地知先生的脸色很憔悴啊,昨晚休息得不好吗?」他关切地问。 其实,别说好好休息了。就算是凌晨时困顿到不行,窝在椅子上的那几个小时,伊地知都睡得战战兢兢。 没几个小时就醒来,醒来后又经歷了一番特级诅咒师的杀气洗礼。 到现在也没吃上饭。 一想到这些,伊地知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他有些崩溃,可就算崩溃了,他都不敢大喊大叫,只能嗫嚅着:「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啊……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我……到底怎样你们才会放过我!」 闻言,佐治椿挑起半边眉毛。 他转头,质询地看向三个成年人。 『你们怎么他了?』他用眼神问道。 五条悟叼着个大福,双手举起,那意思是『我不知道别问我』。 此人『霸凌』辅助监督的名声流传甚广。 夏油杰专心玩自己的刘海。 此人在进门的时候曾考虑过把认出自己的伊地知灭口。 家入硝子耸了耸肩。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无辜,只不过是专注于自己的研究熬了个通宵而已,她哪知道伊地知会因为她没休息就不敢去睡觉呢? 三个人就差在脸上写一句,我们哪有什么坏心思? 都怪这傢伙自己承受能力不行! 「……」 佐治椿觉得自己大概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他拍了拍濒临崩溃的伊地知的肩膀:「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不该把还没完全骗到手的辅助监督直接拿给这群人摧残。 伊地知如惊弓之鸟,被他碰到,差点站起来把椅子带翻。 「请你不要这样,有话直说吧!」他语气中几乎要带上哽咽:「是要把我灭口吗?!」 原本伊地知是想着,帮高专矇骗协会,以此换取高专的庇护。 可是现在情况有变! 伊地知觉得自己撞破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原本应该在去年死于五条悟之手的夏油杰不但没死,还表现出一副和高专方面关系十分融洽的样子。 如果这件事被协会知道了,那么不仅夏油杰,很有可能整个东京咒术高专都会被打上『背叛』的烙印。 这种情况下,五条悟他们越是谈笑风生,就越是给人一种自信感。 自信这个秘密不会被协会发现。 那么这种自信感从何而来呢? 伊地知通过理性(自认为)的思考,他得出的结论是—— 他,伊地知洁高,发现了高专秘密的『外人』,会被就此灭口! 现在知道了这个秘密的只有他一个,所以,只要他不说出去,协会就不会知道夏油杰还活着。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伊地知越想越惶恐,感觉这群笑哈哈的咒术师下一秒就会像捏死一只不入流的小咒灵一样,把他杀掉。 佐治椿有些头疼地看着他陷入自己的想像中,恐惧到无法自拔。 「打扰一下,伊地知先生。」他抬起一只手:「不管你在怕什么,我今天都不是为了伤害你而来的。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达成互相合作与信赖的关系,希望你能相信我。」 伊地知有些幽怨,在高专的地盘上,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见伊地知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诚意,佐治椿干脆拿出了一份合同。 一份,内容详尽,将甲乙双方的责任与义务都描述得完完整整,没有任何虚与委蛇的僱佣合同。 「请看看这个。」 伊地知将信将疑地接过合同,翻看起来。 伊地知的文件审阅速度并不慢,甚至远远超过平均值,而且他还有着十分专业的法律及金融知识。就算如此,这份合同他也还是慎而又慎地反覆推敲着,生怕错过其中一丝漏洞。 合同中明确说明,甲方作为僱佣方,不仅要保障乙方的人身安全,还要提供完备的福利待遇。乙方的责任则是履行辅助监督的职责,和伊地知以往的工作内容没有任何不同。 而合约的有效期也仅仅只有一年,可以说如果中途发生了什么预想不到的问题,伊地知也可以在合同到期后直接摆脱高专。 上面还明确说了,只要伊地知签署合同,高专就不能再把他伪造任务报告,欺骗协会一事当做威胁,逼迫他做任何事。 第45页 总而言之,这是一份凭藉伊地知多年的丰富经验,也挑不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漏洞的合同。 伊地知有些不敢置信,高专会这么好心? 可是他又明白,佐治椿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骗自己,这样费时又费力。他完全可以直接暗中下手除掉自己,就像协会对虎杖悠仁做出的事一样。 但佐治椿不仅没这么做,甚至还给了他一份十分用心的合同。 这让伊地知开始相信他的诚意。 他完全沉浸在了合同的审阅中,没有注意时间的流逝,等他结束时,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伊地知:「!!!」 他居然让那个五条悟,以及夏油杰,等了他十分钟! 完了完了要死了! 他惶恐地抬起头来,刚想道歉,就听到一声得意洋洋的—— 「我赢了!」 「……」 原来那四个人压根就没干等着他,而是翻出了桌游在玩。 伊地知木然地想着,难道是他看合同看得太投入了吗?居然都没察觉到。 最先出光了手牌的五条悟喜气洋洋:「亮牌亮牌!算分了!」 家入硝子有气无力地反驳:「反正上一局也是你赢……」怎么算都是你啊。 「不行!」五条悟很执着:「必须算。」 输的最多的人要请他吃冰淇淋。 五条悟已经算好了,原宿那家彩虹夹心吐司和冰淇淋他想吃好久了。 他的上家,佐治椿无所谓地把剩下几张牌摊开:「可惜我没有draw啦。」 下家硝子也亮牌:「我虽然有……」 「啊,杰在帮我呢。」五条悟看到了夏油杰亮出的reverse牌,一边笑嘻嘻,一边无情地给他算了20分。 夏油杰面无表情:「我可没帮你,我以为椿会出红色的。」 如果佐治椿出了同色而非异色同数牌,那五条悟就赢不了了。 佐治椿不好意思地一笑:「这不是因为我看伊地知先生看完合同了……」所以想早点结束这一局。 伊地知:不关我的事你们不要把锅甩给我! 总之,输得最多的是把wild和reverse都留在手里的夏油杰。 「好耶!」最强在游戏里也是最强! 五条悟立刻开始手机点单。 佐治椿站起来,问伊地知:「如何?」 他有自信,这份合同能留住对方。 而现实也没让他失望,伊地知最终点头了。 这下屋子里面目的达成的人变成了两个,五条悟找到了请他吃冰淇淋的人,佐治椿也找到了以后负责五条悟的辅助监督。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签了合同,伊地知总算放下心,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疲惫。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家入硝子那样,仗着自己的反转术式不怕猝死,就狠命熬夜的。 如今签了合同,伊地知就是高专的一员了,佐治椿贴心地给他准备了员工宿舍,还有热腾腾的饭菜和热水澡。 就像他承诺过的那样,对于投靠高专的伊地知,他做到了十分的负责,这让做了多年社畜,一直在和各种不靠谱的咒术师打交道的伊地知感到格外熨帖。 这,这就是靠谱人的魅力吗! 虽然之前一直不愿意相信佐治椿,不过在见到本人后,伊地知像以往的许多人一样,被这靠谱的作风打动了。 如果咒术界能多一些这样的人该多好,那么他们辅助监督的日子一定能好过很多! 「那在下就先告退了。」伊地知含泪关上医务室的门。 「请好好休息,我们下次见。」佐治椿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开。 无关人士终于搞定了,五条悟像没骨头一样趴到桌面上。 他哼唧着:「那就是我以后的辅助监督吗?」 佐治椿坐姿端正:「是的,我已经看过伊地知先生的履歷,是个很能干的人。」 这样的人才通常会在几周内被五条悟气跑,所以这次佐治椿特地签了一整年的合同,没经歷过五条悟摧残的伊地知还以为这是个很不错的时长,为他默哀。 而五条悟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还抱怨:「辅助监督都好烦。」 「请珍惜伊地知先生吧!他已经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背景清白,能力又出众的人了……」 夏油杰单手拄着下巴,问道:「说起来,椿,你不是说要找高专内部的间谍?」 佐治椿点点头:「已经排除掉了。」 对方是伊地知的上司,整个东京分区的管理人。之前负责过高专与协会的对接,不过在数个月前升职,顶替他的正是伊地知洁高。 此人既能密切注意高专的动向,又能插手高专的任务安排,可以说是佐治椿当初最怀疑的几个对象之一。 在猜到协会要对虎杖动手后,佐治椿就着手开始调查这些怀疑对象。 说起找出间谍的过程,那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和咒术师不一样,辅助监督因为要与普通人的社会接轨,所以联络走的是正常的通讯公司。」 佐治椿微笑:「我拜託别人从通讯公司调出了一些通话记录。」 家入硝子调侃:「真是一点也不咒术师的解决方式啊。」 一听这话,佐治椿还很自豪:「当然了,我这是正常人的处理方法!」 『不正常』的三位咒术师:「……」 第46页 能从通讯公司调出通话记录,你这是哪门子的正常啊…… 但是四人今天碰头还有正事,没太多时间用来吐槽,所以三人都略无语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先来说说吧。」夏油杰清清嗓。 自从去年假死脱离日本咒术界的监视后,他带着乙骨忧太去往世界各地游歷。 二人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走一气的。 按照规律,一些天灾人祸之后,受灾地点往往会产生咒灵。这些咒灵由大量的恐惧凝集而成,实力强大。夏油杰就是为了收服这些咒灵而前往各地调查的。 在这期间,他遇到了前所未见,十分奇特的咒灵。 「……他们拥有清醒的自我意识,有一定的学习能力。在我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甚至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简直就像……另一种人类。」 这样的咒灵不只有一只,它们诞生于世界各地,光是夏油杰找到的就有足足四只之多。 这让夏油杰产生了好奇心,比起直接将他们收服,他更想看看咒灵的智慧能达到什么程度。 五条悟不愧是他的好朋友,光是听他的描述,就兴致勃勃地追问道:「所以杰把他们带回来了吗?」 夏油杰没让他失望:「嗯,其中三只跟我回到日本了,剩下一只似乎理念不合,没同意跟我走。」 三只未登录的特级咒灵进入日本国境,要是让协会的老傢伙们知道了,怕不是要跳起来。 但夏油杰却风轻云淡地说:「它们告诉我,想和人类的最强者进行对话,我告诉他们这个人在日本,它们就跟我回来了。」 能够操控岩浆与高温的漏瑚;能够沟通森林与自然的花御;能够协调海洋与神秘的陀艮。 五条悟听完这番介绍后,勐地坐直了,面色也变得十分严肃:「这岂不就是……」 「?」 「火草水御三家?」 「……」 「……」 「……」 作者有话要说:  五条悟:是御三家(确信 夏油杰:pokemon,get daze!(配合 感谢在2021-01-11 09:34:25~2021-01-12 06:2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乐的小辫子、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夏目 比起出门一趟,就把御三家带回来的夏油杰,五条悟觉得自己的情报不够劲爆。 「御三家真帅气啊……」他嘟囔道。 「都说了不是御三家……」夏油杰嘆气。 佐治椿忽然想起妹妹前两天关注过的:「推上最近有很多新作的偷跑情报,听说会有把宝可梦变成巨大的体型的新玩法。」 「诶——」 五条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那是什么啊……」 比起前作的超进化,把宝可梦的体型变大这种设定真是奇怪。 家入硝子虽然不玩游戏,但是她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 「不管怎样,你总是可以相信任*堂。」 任*堂,永远的神。 夏油杰满头黑线,他拍拍手:「跑题了!现在的话题应该是悟带回来的情报。」 虽然错过了御三家,不过五条悟觉得自己也发现了不得了的幻兽。 他打起精神,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杰找到的特级咒灵虽然很特别,不过都是最近几年诞生的,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属于意外进展……而我找到的,可是实打实的诞生已久的老牌咒灵哦,或许连数百年前的情报都知道的那种。」 佐治椿来了兴趣:「居然还有那样的咒灵流落在外吗?」 他以为像那样寿命悠长,实力强大的咒灵都应该被咒术世家监管起来了。 「嘛,凡事都有例外吧?」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某一天,一名身负咒力,却从没接受过教导的少年,意外闯入了一处被荒废的神社。 神社中被封印许久的特级咒灵被他放了出来。 原本到这里,故事还是众人所熟知的模样。日本境内像少年一样的平民咒术师有很多,因为没有得到相应的教导和保护,这些人大多会在普通人的排挤之下过上一段悲惨的童年,然后早早逝去。又或是利用自己的力量作恶,最后被咒术协会当做诅咒师处理掉。 像这个故事中的少年这样,独自一人毫无防备地遇到特级咒灵,按理来说早就该在一个照面间就被杀死。 「但是……」 其他三人都听得入神,见他说到关键的地方,忽然开始卖关子,纷纷催促他。 「快说!但是之后怎么了?」 「但是,奇蹟发生了。」 五条悟的话语里带着笑意。 「那只咒灵并没有杀死他,反而成为了他的同伴,保护着他。」 家入硝子惊嘆道:「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奇蹟。」 身负咒力却不懂得使用的少年,和被封印百年刚刚重获自由的特级咒灵。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是一只幼小的鹿,和一头飢肠辘辘的勐虎。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幼鹿会被杀死的时候,勐虎放过了他,还陪伴在他身边,赶走了其他觊觎幼鹿的猎食者。 人类总是对这种充满温馨的反转剧情格外钟意,看惯悲剧的咒术师尤甚。 第47页 佐治椿听得心生嚮往,忍不住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哼~」五条悟笑得很得意:「就在半天前,被我顺路带回了东京哦!现在不方便直接带回来,所以我放在了可靠的地点寄存。」 那名少年名为夏目贵志。 守护他的,乃是特级空想咒灵——稻荷之斑。 …… 虽然五条悟说得好像是他自己发现了这对神奇的组合,但事实上并不是。 发现他们的人,现在的名字叫做落野御子,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年轻女性。 从音乐学院毕业后的她,机缘巧合之下被夏目贵志所在的高中聘用,并成为了相应班级的音乐老师。 落野御子拥有微薄的咒力,能够看见咒灵。 这是她一直以来深藏于心的秘密。 与一般的平民咒术师不同,落野御子明确地知晓咒术师和咒术协会的存在。但出于某些原因,她不能向咒术协会寻求庇护。为了躲避东京这座大都市里层出不穷的咒灵,她选择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镇生活。 咒灵由人心的阴暗产生,在这个人口稀少,环境平和的小镇,落野御子的确渡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可是一切都在那一天被打破了。 那一天,落野御子原本如往常一样,自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吃午餐。可还没等她动筷,她就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咒力波动。 「护吾者,显其名——归还汝名,收下吧!」 落野御子眼看着一个眼熟的学生从一本可疑的小册子上撕下一页纸,衔在口中,双手合十击掌,然后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 她惊呆了。 落野御子记得这傢伙,夏目贵志,因为性格温和,容貌清秀,所以在同班女生中人气貌似挺高……啊不对! 夏目贵志,性格温和,容貌清秀,平日里看上去就像个普通人,结果居然是个咒术师吗?! 太过于惊讶,以致于都忘了隐藏身形,她被夏目贵志一扭头就发现了。 「……落野老师?」 夏目贵志也有些惊讶,不过他没想太多。 他只是在惊讶为什么人气很高的新任音乐老师会独自在这里吃午饭。 有关于自己的音乐老师也能看见妖怪这种事,他是一点也没想到的。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蹲在他肩头的猫咪老师。 胖得像个年糕球的三花猫眯了眯眼:「喂,夏目,那个女人不对劲。」 「?」 「她好像能看得见妖怪。」 「……诶?!」夏目吓得口中的纸片都掉了。 夏目震惊地看向落野御子,发现对方的视线果然是落在了刚刚被他归还了名字的小妖怪身上。 「落野老师……你能看到?」 落野御子表面勉强稳住,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啊啊啊,我这是什么运气,居然碰到一个隐藏在普通人之中的咒术师,还在用着妖怪这种传统方式称唿咒灵?! 其实在很多传承悠久的咒术世家中,妖怪与灵力这种说法至今仍在沿用,不过对于没怎么接触过世家的落野御子来说,她只知道现代咒术师们大多已经改用咒灵和咒力的称唿了。 她下意识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嗯?夏目同学……你怎么在这儿?好巧,哈哈,哈哈……那是你的猫吗?好可爱哦!」 猫咪老师怀疑地眯了眯双眼。 他突然跳下夏目的肩膀,夏目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他迈着小短腿一熘烟跑到落野御子的脚边。 「老师!」夏目连忙叫道。 「嗯?」落野御子下意识回应。 「啊不是,我是在喊我的猫,它的名字叫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没理会这两个愚蠢的人类。 他低头嗅了嗅落野御子的气息,然后抬起头,张嘴说道: 「喂,女人,你的背后有咒灵。」 「?!」落野御子下意识地回过头。 等她意识到这是诈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试图伪装成普通人的落野御子,暴露了个彻底。 …… 「就是这样。」落野御子哭唧唧地给自己认识的咒术师打电话。 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信,她这样一个除了能看见咒灵以外,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音乐老师,居然会认识咒术界的传奇,五条悟。 二人甚至关系不错,是彼此有私人联络方式,会定期发个邮件问候一下的朋友。 落野御子把猫咪老师的照片发给了五条悟。 她后怕地说:「你不知道!这只咒灵长得一副猫猫的样子,胖胖的,居然会说话!天吶,吓死我了……」 普通咒术师要是听到咒灵能说人话,恐怕早就提起一万分的警惕了,可五条悟还有闲心看笑话,被落野御子的惨状逗得乐不可支。 「所以你是怎么被放回来的?」 夏目贵志是个三观正直的好少年,即使被人发现了秘密,也没有像落野御子想像的那样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他只是跟落野御子一起吃了个午饭,双方聊了一些有关咒灵和妖怪的话题,然后就分别回去上课了。 听落野御子说话的语气五条悟就知道,她其实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危险。就算遇到了,她身上也有着高专人士制作的强力符咒,足以抵挡特级咒灵的攻击。 第48页 所以他还能捡笑话:「咒灵都能诈你,你也太好骗了。」 落野御子被他气得连很久以前的口癖都冒出来了。 「妾身只是一时不察!」 「行行行。」五条悟总算缓过劲来了,笑声渐消:「我明天正好路过你那边,顺道去看看吧。」 「……」 被会说话的猫猫咒灵吓得哭唧唧的落野御子,忽然就有些犹豫。 「应该,也不用你来,那孩子性格很好,他身边那只咒灵也像是被驯服了的样子。他们应该不会伤人。」 她担心五条悟想来除掉那只咒灵。 虽然她能看出对方是很危险的咒灵,但是看过夏目和咒灵相处的模样之后,落野御子觉得他们不是那种会肆意破坏的人。 五条悟也听懂了她的意思,挥挥手:「哎呀,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嘛!就是好奇,顺路去看看。会说人话的猪,多有意思呀~」 这人讲话就让人很气,落野御子忍不住纠正道:「是猫猫。」 「猫猫猪!」五条悟补充。 「……」算了他爱咋说咋说吧,反正猫猫猪也打不过他。 在挂掉电话前,落野御子最后叮嘱道。 「说真的,那孩子是个很善良温和的人……有点让我想起椿。」 佐治椿也是,身边带着一个危险度爆表的咒灵,却偏偏为了他收敛了全部爪牙,温顺地留在高专当个萌物。 五条悟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放心吧。我对付这种自带宠物上学的学生,经验可丰富了。」 话里话外,已经把夏目贵志当成了高专预备役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猫咪老师:说谁是猪?!!(炸毛 5t5:猫猫猪,想撸(伸出魔爪 以及,可能你们都猜到了,落野御子的真实身份……『落野御子』这个名字的的罗马音为ochino miko,是玩梗hhhhh 大家可以查一查这个名字背后的彩蛋,第一个发现彩蛋的逻辑的小天使会有红包!(拇指 最后,明天入v,会有万字掉落,请注意查收~比心~~ 第23章 质疑 高专派, 又或者说五条派,是以五条悟一个人为核心,许许多多非世家派系的咒术师凝聚而成的特殊团体。 原本是世家推崇的最强者, 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世家离了心,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处处和世家的利益对着干。 「针对世家?我可没有啊。」五条悟嗤之以鼻:「是那群老傢伙碍了我的道,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去针对他们。」 如他所言, 高专的确没有对世家发难过。绝大多数冲突的起因是世家看不惯高专的所作所为,试图纠正, 结果反过来被教育一通。 到最后, 只能灰熘熘地抱团, 叫嚣着高专派是『害群之马』。 这样外厉内荏的老橘皮,五条悟是看不上的。 能被他视作对手的,是隐藏在世家的海面之下, 真正掌握着咒术界的话语权的那一群人。 一群寿命都在百年以上, 不仅掌控着咒术界,甚至在普通人社会中也是举足轻重的老人。 第一次意识到这群人的存在, 是在五条悟还是个高专学生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高专还不像现在这样,有一批出色的平民咒术师。当初的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是由咒术协会一手扶持起来的, 给一些优秀的世家子弟镀金的一个过渡场所罢了。 唯独在五条悟入学的那一届,出现了两个异数。 双亲都是普通人,自己却天生掌握了咒灵操术, 平民咒术师中的异端,夏油杰。 以及出身于一个普通世家的分支, 不被任何人看好, 却能把反转术式运用得出神入化的家入硝子。 这两名少年少女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当世家中的同龄人都很明显跟不上五条悟的脚步时, 二人凭藉优秀到不可忽视的才能,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数不清的世家想把自家的后辈塞到五条悟身边,五条悟天生心思通透,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别有用意的人全都被他拒绝了。 于是他的身边只留下了他想要的同伴。 一年级的时候,三人的班主任夜蛾正道带着他们外出做任务,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小孩。小孩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把咒灵养在自己的身体里。 五条悟觉得这小孩很聪明,因为如果他包庇咒灵的事情被其他咒术师发现了,一定会把他和那个被他称为『妹妹』的咒灵一起消灭掉。 「不过,老子是个讨厌正论的人。」 所以他大胆地做出了决定。值得庆幸的是他认可的师长和同伴都支持他,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眼光果然很好。 五条悟很欣慰。 夏油杰将咒灵从男孩的体内暂时分离出来,家入硝子为他治疗了分离出咒灵的伤势,夜蛾正道制作出咒骸,让被分离出来的咒灵有了新的容身之所。 这个因为遇到了他们四人,从而被改变了命运的男孩,跟随他们回到了高专,并改掉了过去的名字,为自己起名叫做『椿』。 这就是『佐治椿』的来歷了。 那时的五条悟以为,世上万事都会随他心意,即使偶尔遇到困难,他也会在同伴的支持下排除万难,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直到他第一次察觉到了海面下隐藏着的冰山。 那件事情发生在一年以后,一转眼他们就升上了二年级。 第49页 当初救回来的小孩似乎身体不太好,放到外面很可能会被咒灵伤害,于是他们就申请让他留在了高专。 五条悟想着,高专有着『天元大人』的结界,能够隔绝绝大部分的咒灵,让佐治椿有个安静的地方修养。 那时的协会与五条悟关系还不错,很快就批准了他的申请,让佐治椿住进了高专的男生宿舍。 只是当时尚且年幼的佐治椿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天元大人是谁?」 五条悟和夏油杰面面相觑,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常识。两个人都没想到还要给小孩解释这个。 最后是夏油杰站了出来。 「天元大人……是拥有[不死]之术式,以一己之力维持着咒术界与人类社会的稳定的伟大之人。许多辅助监督都是依靠着天元大人的辅助才能够活跃,这座咒术高专也因为受到天元大人的结界笼罩,所以才能安静地伫立于此,而不受咒灵的侵扰。」 话里话外能感受到夏油杰对于天元极高的推崇,而五条悟也难得的没有出言打岔,看来他也是认可这番描述的。 「……这样啊,我知道了。」 那时候的佐治椿性格比较冷淡,即使是面对恩人,也很少有笑容。 不过二人也都习惯了,没人注意到佐治椿眼里划过一丝质疑。 没办法,从小他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轻易交付信任。 不死,隐于幕后,掌控着足以维持平衡的力量。 这其中任何一个词都是在佐治椿的警戒线上跳舞,更何况是三个并在一起。 佐治椿是政治家的儿子,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是他的确有很多方面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就比如说会对所有人都推崇的「权威」产生质疑,因为歷史向我们证明了这样的人背后总是有着数不尽的阴私。 『正因为我见过那个男人是怎么一步步登上受人爱戴的政治家的地位,所以我才懂得,能爬到那个高度的人,不可能是什么好人。』 但是偶尔佐治椿又会怀疑自己,是否太过自以为是了。 『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经歷,就因为政客都是这幅嘴脸,所以就擅自质疑这个叫天元的人,是不是太武断了呢?』 而且他想要相信自己的恩人,就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存在,所以佐治椿才对咒术界保留了一些信心。 『说不定,真的就是一位奉献自己,只为维护安定的好人呢?』 就在他纠结不定的时候,拥有了自己的躯壳的绮花罗靠过来抱住了他的手。 「绮花罗……」佐治椿有些惊讶,这还是妹妹被收容进咒骸后,第一次主动做出了人性化的举动。 他有些惊喜,又有些感动,摸了摸绮花罗的脑袋:「我没事,谢谢绮花罗安慰我。」 就算是为了妹妹也好,佐治椿想要改变自己多疑的性子,他觉得自己应该和过去告别了。 做一个像是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那样,正大光明的人,难道不好么? ……事实证明,也不都是好事。 临出发前,夏油杰和五条悟告诉佐治椿他们要出门,可能要两天后才能回来。有事就去隔壁楼找硝子,反正他还是个小屁孩,不会被咒术少女们当做偷窥犯暴打一顿。 佐治椿坐在夏油杰的椅子上,皱着眉,放下了看到一半的书:「……麻烦请再说一遍,你们要去干什么?」 因为他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咒术师,是二人认为值得信赖的人,所以有关的情报压根没想过要瞒着他。 「去护卫天元大人的星浆体,把她接回来,完成初始化术式。」 五条悟笑嘻嘻地模仿起夜蛾正道在发布任务时做出的中二姿势:「万一失败了,影响将会波及到普通人社会!切不可掉以轻心!!」 「我打赌夜蛾肯定看过乔*的奇妙冒险!」 「你的下一句话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少年人发出会心的爆笑。 唯有佐治椿在这欢乐的海洋里独自清醒,不为所动。 他感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打扰一下……五条先生、夏油先生,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这个任务很可疑吗?」 佐治椿虽然年幼,但十分聪慧,这一点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二人并没把他的话当做孩子话忽略:「难道有哪里很奇怪吗?」 「……」佐治椿犹豫片刻:「……按照我的理解,天元大人的初始化,对于整个人类社会都是十分重要的吧?」 「没错。」夏油杰肯定道。 「一旦失败,不仅现有的稳定局面会被打破,我们很可能需要面对一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敌人?」 如果初始化失败,天元大人的意识消失,那么他所化成的更高级生命的确有可能对人类造成威胁。 最可靠的盟友,一旦变成敌人,那一定是最恐怖的敌人。 五条悟觉得佐治椿说得不错,所以点了点头。 「……」 佐治椿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 「什么意思?」 面对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不解,佐治椿提出了三个问题。 「第一,像这样重要的,以五百年为单位进行谋划的行动,星浆体的情报居然会在初始化前夕忽然泄露,这实在是巧合到让人忍不住怀疑。」 第50页 「第二,既然情报已经泄露,星浆体的生命和社会的稳定都危在旦夕,为什么只让两人进行护卫任务?」 「第三,就算上述问题是因为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很强,二人足以完成任务,所以没必要再加派人手……可是天元大人的初始化涉及到整个社会的安危,高层难道真的连一点保险措施都没有吗?」 而且有一点,佐治椿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每隔五百年,就需要往里填上一条人命的『天元大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24章 提案 咒术界已经存在了上千年, 在世界还未步入现代化的时候,咒术师对于他们活动痕迹的保密远不如现在这么严格。 「帐」这个术式,是在两百年前才被研发出来的。 这是佐治椿从书籍中读到的歷史。 自从高专的藏书室对他开放了之后, 他就变成了那里的常客。虽然没有什么称得上「秘辛」的记载,但是就算是一些在咒术师范围内人尽皆知的常识, 佐治椿也看得津津有味。 逐渐地,他发现了一些问题。 为什么随着人类文明步入现代化后, 咒术师开始缩减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并开始严格保密咒力的存在? 官方的说法是「为了维护普通人的平和」, 认为一旦咒灵的存在被公布于众, 其引起的恐慌将会造成咒灵的爆发式增长, 带来更多的动盪与危险。 佐治椿最初是被说服了的。 可是一些问题逐渐出现,开始推翻了他最初的认知。 首先就是咒灵的危险性,按照咒术协会的说法, 咒灵都是不存在理智的。因为它们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构成, 所以会依照本能伤害人类。 可是……佐治椿望向正靠着自己打盹的绮花罗。 咒灵,真的全都是『邪恶』的吗?有没有可能, 咒灵也能够拥有理性,并尝试和人类相处呢? 绮花罗的存在, 在他心里埋下了第一颗怀疑的种子。 有了这颗种子,佐治椿开始不自觉地以审视的目光看待身边发生的事情。 就比如这次的『星浆体任务』。 五条悟和夏油杰从来没把他当成单纯的小孩子,要知道, 这个小孩子差点就骗过了整个咒术界,私自豢养了一只特级咒灵。 「所以, 你觉得我们的护卫任务并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 佐治椿神色沉重地点头:「我实在是无法相信, 存在了千年之久的咒术界会这么无谋, 我宁可相信是某部分情报缺失, 导致我看不清事件的全貌。」 第一种可能,是咒术协会其实对于天元的初始化另有后手,只不过碍于保密性,不能够让太多人知道。 这也是佐治椿认为可能性最大的情况。 而第二种,说实话佐治椿不太想这么去想。 「有可能,我们的护卫活动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初始化隐于幕后,星浆体只是协会放出来的诱饵。」 要不然,无法解释星浆体的藏身处这么致命的情报,为什么会在天元初始化的两天前这样一个时间点泄露出来。 「总而言之,请二位无比小心,这一次的任务可能比表面看起来更复杂。」 佐治椿没有足够的力量,无法直接帮助他们,他只能尽量把自己的忧虑说给他们听,以期望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 其实,说到这里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是没什么实感,实在是天元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巍峨,导致他们无法将其与阴谋诡计联繫到一起。 而这种对于权威的尊崇,正是佐治椿所不具备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优势。这让他有怀疑的原动力,而非一味地去相信他人。 在送别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后,佐治椿有些丧气,他想起自己曾经发过誓要做个像他们那样堂堂正正的人,结果到头来还是会忍不住怀疑一切。 「不过,总觉得像五条先生他们那样会被坑……」他抱着妹妹喃喃自语。 所以说,为人过于正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 那一头,在刚刚离开高专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之间,气氛不像往常那样轻松。 他们都忍不住思考着临行前佐治椿的那一番话。 「杰。」 最后还是五条悟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你觉得,椿说的那些话……」会是真的吗? 他们一直以来信任着的,依靠着的天元大人,其实瞒着他们一些十分重要的事,在交付给他们的任务之外,另有秘密? 夏油杰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悟,那可是天元大人。就算真如椿指出的那样,这次任务另有隐情,那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我也懂啦,可是就是感觉不太对。」五条悟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脑袋。 二人皆不愿去主动怀疑天元,毕竟天元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咒术界的□□,其地位不是佐治椿三言两语可以撼动的。 不过,他们又不能否认佐治椿的担心有一定的道理。 二人并非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在他们看来,不管前方有怎样的敌人在阻挠,他们都一定能够完成这个护送任务。因为只要是他们两个,就一定是『最强』。 「可是这种不安的预感又是哪里来的呢……」五条悟眨眨眼睛,抬头望天。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第51页 …… 在男生寝室楼只剩下自己一人后,佐治椿试图重新沉浸入书籍之中,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不禁握紧了双拳,说到底,还是他的能力太微薄,即使察觉到不对劲,也根本无法提供切实的帮助。 他想变强,可根据他之前的检测结果,他的咒力平平,身体素质也堪忧,唯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身怀特级咒灵力量的绮花罗。佐治椿知道如果自己有需要,绮花罗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战斗,可是在他看来绮花罗是必须保护的对象,他不希望将她牵扯进战斗之中。 难道,自己要沦落到必须利用妹妹的力量吗? 佐治椿咬紧了牙关。 似乎是他的不安与焦虑感染到了绮花罗,咒骸被做成娃娃形态的小姑娘懵懵懂懂地醒来了。她睁开双眼,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哥哥。 自从被从同胞哥哥的血肉之中剥离出来之后,她就十分缺乏安全感,一定要赖在哥哥身边,就算打盹时也不例外。 绮花罗抬起头,看见哥哥一脸忧心的表情,有些着急地拍了拍哥哥的手臂。 佐治椿熟悉她的肢体语言,强作镇定地微笑道:「我没事,绮花罗,继续睡吧。」 说着他轻柔地拍了拍绮花罗的后背,像小时候一样哄着自己的妹妹入睡。 可是绮花罗天生对情绪敏感,哥哥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事,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见哥哥不仅没变得开心起来,反而心情越来越沉重,小姑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情急之下,她居然发出了模煳的声音:「库……鼓、呃……」 佐治椿惊讶地看着她重复了几遍,发音越来越清晰。 到最后,绮花罗清晰地叫了一声:「哥哥!」 佐治椿惊呆了,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 他和绮花罗自出生起就相互陪伴,从来都没听到过她用咒灵形态开过口。一直以来绮花罗都只能用人形的虚影说话,内容也仅限于一首摇篮曲。那是虚影的一部分,是绮花罗「扮演」出来的形象,她本身应该是并不理解其含义的。 然而现在,从来没有说过话的绮花罗居然开口来,还清楚明白地叫了一声「哥哥」。 佐治椿直觉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因为目前为止他所阅读过的书籍之中,从没有一本记载过咒灵能够进行逻辑思考,然后通过自己的判断说出人类能够听懂的话语的! 去问问别人吧,不过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都离开了,现在高专内部还剩下……夜蛾先生,以及…… ……家入硝子。 佐治椿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 这次的星浆体护卫任务只指派了五条悟与夏油杰两人,也就是说,家入硝子此时还在高专内! 又一条线索忽然蹦了出来,佐治椿感觉似乎抓到了拼图的重要一角,内心越发感到不安。 既然是要保住星浆体的性命,把她活着带到天元面前,那么为什么不带上能够使用反转术式治疗的家入硝子?! 佐治椿抱起绮花罗就跑,目标直奔女寝楼。 希望五条先生说的是真的,他不会被当做偷窥犯被赶出去…… 「硝子小姐!!!」 佐治椿找到家入硝子的时候,她正靠在窗台抽菸,烟雾随着窗外的风一缕缕飘散,看上去帅气又潇洒。 「椿?」硝子有些惊讶,她很少看见佐治椿如此惊慌失措的表现。 她伸出手,扶了跑的满头大汗的佐治椿一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佐治椿的身体素质连普通人都不如,这一路跑过来,着实把他累得不轻。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硝子小姐……麻烦你,快给五条先生他们打个电话!我有要紧的事想说!」 绮花罗窝在哥哥的胸口,担心地望向他。 在来的路上,佐治椿在心中构思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五条先生他们才刚刚离开,如果是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五条悟的声音响起,语气中还带点惊讶。 「餵?硝子,有事?」 硝子低头看了一眼焦急的佐治椿:「我是没事啦,倒是椿,好像急着有话要对你们说,我把手机给他。」 佐治椿把手伸得高高的,迫不及待地从硝子手里接过手机。 「喂喂,五条先生!是我,是这样的,我刚刚想到……」 如果在这种时候再说自己的那些阴谋论,那就好点太不知好歹了。 不过佐治椿胸有成竹,他自信自己的提案能被接受! 「……这个任务既然那么重要,那么我们自己多准备一些手段,想方设法地提高任务的成功率,应该是可以被接受的吧?」 撇开协会方面对这次任务的不合理安排,作为任务的执行者,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拥有一定的自由度的。他们可以依据自己的判断对完成任务的方法进行调整,只要最终能够保证成功,那么一些小手段都是可以接受的。 一直以来都在任务中十分乱来的二人组:「呃,这个,的确是这样没错……」 佐治椿语速飞快:「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提案!!」 第25章 钥匙 说实话佐治椿直到现在都坚持认为, 所谓的星浆体护卫任务只是个靶子。咒术协会的真正目的是用足够诱人的诱饵,吸引走外界的全部注意力,然后暗中进行真正的天元初始化。 第52页 『如果是我的话, 也会这样做』,通过简单的换位思考, 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合理地解释星浆体的情报泄露,以及任务安排上的漏洞。 他是这么跟家入硝子解释的。 家入硝子和两个同班男生不同, 这姑娘心眼很多,只不过平时不动声色。 她很简单地就理解了佐治椿的意思:「的确, 叫他们两个, 却不带上我, 真的很可疑。那两个傢伙虽然强得乱七八糟的,不过还是人类,也会受伤。」 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然后缓缓吐出:「只派他们两个人去做这种水平的任务, 实在是太乱来了。」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还有孩子在场, 立刻反手按灭了烟:「抱歉。」 佐治椿摇摇头:「没关系。」 「有关系的。」家入硝子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身体不好,我以后会多注意, 尽量不在你面前抽菸。」 「其实我觉得,硝子小姐把烟戒掉更好……」 「嘿,给你点阳光你还灿烂上了……」 硝子圈住佐治椿的脑袋, 一只手握成拳头,在他头顶上顶来顶去。 佐治椿有些不习惯这样亲密的举动, 红着脸挣扎:「硝子小姐!」 被他抱在胸口的绮花罗以为有人在欺负哥哥, 用刚刚学会的词, 奶凶奶凶地吼道:「哥哥!」不许欺负我哥哥! 这声清脆的『哥哥』, 把家入硝子吓了一跳。 她松开了佐治椿,面露好奇地打量着气唿唿的绮花罗。 「刚刚是她在说话?」她惊讶地问道。 「嗯,我也是刚刚发现的,绮花罗忽然就开始叫我……」佐治椿小心地把绮花罗捧起来,让她坐到窗台上。 「真是罕见……一般的咒灵即使能说话,也大多是因为生前一些执念,导致只能说出固定的语句。」 绮花罗会用虚影唱摇篮曲,也是同样的原理。这是一种执念的残余,并不代表着她能够理解自己唱的歌的意思。 但是刚刚她叫的这句『哥哥』不一样,佐治椿明确地听到了绮花罗磕磕绊绊地『学会』了这个词的过程,这说明绮花罗具有理智,能够进行思考,还有一定的学习能力。 「这可是大发现!」家入硝子惊嘆:「咒灵居然有学习能力,夜蛾老师可没教过这个!」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碰了碰绮花罗圆咕隆咚的手。 「绮花罗,叫『姐姐』、『姐——姐——』!」 佐治椿有些黑线地看着她,心想果真女孩子们都更喜欢被叫姐姐……自己平时叫「硝子小姐」,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但他只是稍微想像了一下自己叫「硝子姐姐」的画面,就狠狠地打了个冷战,最终还是决定维持原样。 家入硝子期待地望向绮花罗,可娃娃一直不配合,低着头坐在那里,就像个真正的布娃娃。 布娃娃是不会说话的。 硝子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没办法强求。绮花罗能够叫出『哥哥』就已经很不得了了,如果随便学学就能学会新词,那岂不是颠覆了咒术界对于咒灵的普遍认知? 于是她直起身子,不再试图哄绮花罗叫姐姐。 「不过,这可是个很好的课题,有关咒灵是否具备学习能力……」 家入硝子未来的『研究狂人』属性在这里已经崭露头角,每当回想起这段时光的时候,佐治椿都有些后悔没尽早把这苗头抑制住,导致好好的一位美人在日后天天带着黑眼圈过日子。 就在二人针对绮花罗说话的问题展开讨论的时候,窗外忽然颳起一阵强风。 之前硝子在抽菸的时候把窗户打开了,导致此时唿啸的狂风一个劲儿地往走廊里灌,只见在二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身体是用棉毡扎成的轻飘飘绮花罗被风吹下了窗台! 佐治椿大惊失色:「绮花罗!!!」 他拼命去接,所幸及时接到了,没有把宝贝妹妹摔到地上去。 绮花罗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扑倒哥哥掌心里,还以为哥哥在和自己玩游戏,开心地抱住了哥哥的大拇指:「哥哥~」 小姑娘的叫声甜甜的,可佐治椿却没有立刻哄她,他面带怒意地望向窗外:「夏油先生!!」 狂风四起,窗外赫然是乘着虹龙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两人乘着巨龙,从天而降,正被自己帅的冒泡的时候,突然被佐治椿一声怒骂惊醒。 「你们就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出场方式吗?!」 差点摔了妹妹的佐治椿怒气值一路飙升。 夏油杰和五条悟被吼的摸不着头脑:「干嘛?不是你让我们回来接你和硝子的吗,怎么这么凶!」 家入硝子安慰佐治椿:「别跟这两个傢伙一般见识,我们走吧。」 …… 任务最后『失败』了。 作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被杀害,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并没能保护好她。 当他们绷着脸回到夜蛾正道的身边时,却惊讶地得知了初始化术式已经完成的消息。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五条悟和夏油杰动作隐晦地对视一眼,心中想到的都是一句『果然如此』。 佐治椿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们的护卫任务不过是幌子,真正的初始化情报被很好地保护了起来,如常进行。 夏油杰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问道:「那理子难道就白白牺牲了吗?」 第53页 夜蛾正道那严肃的神情有过一瞬间的动摇,然而很快被他压下了。 「不……星浆体很好地履行了她的职责,为整个社会的稳定做出了贡献,她会与天元大人同在。」 五条悟转身就走,语气凉凉地说道:「那还不如叫她安安静静地投胎去吧。」 …… 很多端倪都是在那一次任务中显露出来的。 关于星浆体,关于咒术界的阴暗面,又关于从绮花罗身上体现出的,咒灵很有可能具有知性的问题。 五条悟和夏油杰自那时起开始对于自己自幼接受的教育感到了怀疑。 他们开始着手调查咒术界一些被掩盖起来的秘辛。 随着调查,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就比如说,咒术协会一直宣称,不向民众公开咒灵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和平。咒灵是只有本能,只会杀戮的怪物,减少咒灵数量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逐渐发现了一些古老的史料记载。记载中将咒灵这种超自然的存在称唿为妖怪,并明确记载了其中一些妖怪曾被人们当做鬼神供奉,渐渐地就真的成为了具有强大力量和知性的『鬼神』。 这是五条悟从五条家藏书室深处扒拉出来的古籍。 古籍上还说,千年前咒术师们联合到一起,建立了严格的保密系统,为的就是排除对人类危害极大的『鬼神』。 其中领头的三个世家,被尊为咒术界三大世家,随着时代变迁,逐渐演变为现今的五条、禅院与加茂家。 五条悟把这本古籍从家里偷出来,带到学校里,四个人找个隐蔽的小屋子里一起研究它。 「这里很可疑啊。」佐治椿指着古籍中的一段记载:「所以说古时候的咒灵原本是可以与人类沟通的,但是自从『保密系统』建立起来后,咒灵就丧失了理性,变成了现在我们常看到的怪物模样?」 夏油杰也陷入沉思:「而且,人类会供奉咒灵,换得庇护。这说明咒灵与人类也是有可能和平共存的?」 「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阴谋。」家入硝子眼神已死。 五条悟倒是显得兴致勃勃:「这样的书我家还有不少,过两天我都搬过来,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然而过两天,等他回到五条家时,却被告知藏书室意外失火,一批珍贵的古籍不幸被毁,无法挽救回来了。 「……你们在逗我??」 五条悟气得摔了自己的墨镜,气势汹汹地冲到老人们的面前。 他质问道:「堂堂五条家会失火?!」 老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一派平和地回答道:「会。」 「……」五条悟不傻,稍微平静下来后他就明白了,这是五条家不愿意让他追查这些歷史的真相。 他怒极反笑,笑中带着刺眼的锋芒。 「好啊,你们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兴趣了。」 在高专二年级时,他忽然明白过来,即使是强如自己,也有一些无法轻易做到的事情。 老橘皮们的口风出乎意料的紧,无论他怎么逼问,也无法从他们口中得到一星半点的情报。 他们只会用悲悯的神情注视着这位在五条家地位崇高的少年:「悟,有时候无知并不是一件坏事。」 老人们不愿意回答五条悟的疑问。 不过,不愿意回答本身就是情报,这说明五条家,或者说整个咒术界的确隐瞒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绝不像他们一直以来宣扬的那么光明正大。 记载着秘密的古籍被销毁,或者是被隐藏起来。知道秘密的人不愿开口,以五条悟的立场又无法严刑逼供他们。 在这看似僵局的局面之中,他忽然想到,如果『人类』不愿意说出真相,那么『鬼神』呢? 曾经那些被奉为『神』的强大咒灵们,真的就一个不剩地消失殆尽了吗? 受到来自五条家的挫折,五条悟独自待在最高的屋檐上思考了许久。 最终,在日出之时,他下定了决心。 「……去找吧,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全部的真相的。」 首先,从建立自己的势力开始。 这就是不同于三大世家的『五条家』,仅仅围绕着五条悟一人而建立起来的『五条派』的来歷了。 五条派,或者说是高专派,是五条悟在收拢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后产生的派系。与一般派系以血缘为联繫的构成方式不同,高专大力培养了非世家的咒术师,十年积累下来,居然真的形成了一股不属于老牌世家的势力,这让他们进一步成为了协会高层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培养学生以外,五条悟还积极地奔走于各地,试图找出遗漏在外的古老咒灵,尝试与他们对话,找出曾经在古籍中留下印记的『鬼神』。 进展并不顺利,大多数的古老咒灵都曾经被咒术师祓除过,如今存留的不过是由人们的口口相传诞生的拙劣模仿物,与普通的咒灵没什么区别。 直到这一天,五条悟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曾用名『天内理子』,在十年前假死脱身,远离了咒术界视线的女人,现用名『落野御子』,忽然给他带来了惊喜。 「救救救救命!这里有一只咒灵会说话!!」 从未接触过世家的少女并不知道,这只会说话,又自称为『妖怪』的招财猫有多么重要。十年前,她的存在敲醒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叫他们从咒术界编织的谎言中清醒过来。十年后,她又意外发现了打开门锁的钥匙,并把钥匙递到了五条悟的面前。 第54页 「莫非说这傢伙才是『天选之人』……」 一直被人当做『天选之子』的五条悟深深地羡慕了。 挂掉电话,他立刻决定动身前往落野御子所在的小镇,去把那个名叫夏目的少年,和他的年糕妖怪带回来! 「啊不过,最近老傢伙们好像要对悠仁下手呢……真是麻烦呀……」 五条悟思考许久,决定把体内寄宿着两面宿傩的虎杖交给佐治椿照顾,自己去把猫猫猪妖怪带回来! 于是在某个七月的下午,他带着三个学生上门了。 「椿——!我要出差——!!」 椿已经长大了,应该学会替他分担任务! 他要去抓猫猫猪! 第26章 人设 多年经验累积下来, 五条悟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把辅助监督骗走,独自去找夏目贵志。 他先是找上了落野御子。 「有老师带着, 进学校会更容易一些吧?」他是这么解释的。 上班路上被堵个正着的落野御子:「……」 「你还打算去学校里找他?!」她压低了声音,不想让邻居听到。 天知道她十年前就立志要远离一切咒术师, 原因无他,实在是被祸害怕了。 这次叫来五条悟, 也是为了解决夏目贵志的问题,要不然她才不想跟这个烦人精有任何牵扯。 「当然是去学校里找啊, 直接去家里也太吓人了吧。」 不知道自己在落野御子的内心里被吐槽成『烦人精』的五条悟美滋滋地提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 「噹噹~本地特产名物, 七辻屋的馒头什锦礼盒!听说是人气商品, 味道相当好哦。」 落野御子愣了愣。 这……难道是给自己探望礼物吗? 她忽然感到有些欣慰,多年不见,就连这傢伙也学会为人处世了啊……居然还记得给自己买见面礼。 落野御子十分感动地伸出手:「谢谢……」 可她连纸袋的边都没挨到, 五条悟就立马收回了手:「干什么, 又不是给你的,这是我买给自己吃的。」 「…………」落野御子被噎得心头一梗。 她收回前言, 时隔多年,这个人还是一样的狗。 结束了寒暄, 二人一同前往小镇上唯一的一座高中。落野御子推着自己的单车走在道路里侧,五条悟与她肩并肩。 五条悟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她的单车横樑:「你怎么光推着呀?」为什么不骑? 落野御子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了照顾你!」 她要是骑着车,那五条悟就得小跑。虽然她十分看不惯这傢伙的德行, 但任由他跑步跟着骑车的自己,落野御子感觉自己的良心会痛。 可惜, 她有良心, 五条悟没有。 他一点没有被人体贴了的自觉, 狗言狗语道:「可是你走得好慢, 是因为腿短吗?我要慢慢走才能保持和你一个速度,好累呀~」 呀个屁?!落野御子脑门上的青筋蹦蹦直跳。 这个!狗男人!!! 她赌气地跨上自己的单车,狠狠踩着踏板,心里想像着这就是五条悟的脸。 单车风一样地窜了出去。 叫你说我腿短!你自己找学校去吧!! 落野御子觉得面对五条悟这种人,就不能讲究良心。在丢掉了良心之后,她的上班路立刻变得神清气爽。 「落野老师!早上好!」 半路上遇到学生打招唿,她也能心平气和地露出微笑:「早~」 「落野老师今天也很漂亮呢!」 「啊哈哈,谢谢~你也很可爱哦!」 可爱的学生们治癒了落野御子在五条悟那里受的伤,她哼着小调,骑着车,一路晃晃悠悠地来到校门口。 校内不能骑车,落野御子早早地下了车,打算步行进校园。 远远地,她就发现校门口似乎有些骚动,一群高中女生们聚在一起,小声而兴奋地讨论着:「呀,好帅!」 「为什么在我们校门口?是在等谁吗?」 「女朋友?!」 「要不要上前问一下呀?」 「你去啦~」 青春期的少女们,就连聚众看八卦都显得格外可爱呢。想当初自己和同学们也是这样,看到帅哥就会羞涩又好奇地打量对方……落野御子这么想着。 她带着『我懂的』的迷之微笑,朝着校门口走去—— ——等等,那个靠着校门口的松树发呆的人是谁? 她看着怎么那么像五条悟那狗男人?!! 落野御子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可是再怎么看也还是那个一米九白髮帅哥。 她顾不上在意旁人的眼光,噔噔两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五条悟回过神来,好笑地低头看她:「我为什么不在这里?我今天过来这边就是为了来这所学校啊。」 「可是我明明没给你带路!」 五条悟笑得七分得意,三分嘲弄:「就一所学校,跟着学生走就到了,谁用你带路。」 「……」落野御子被他怜悯智商的眼神看得心态爆炸,咬牙切齿地说:「可我走的是最近的一条路,如果你中途超过我,我不可能没发现!」 五条悟的眼神更怜悯了:「我抄的近路。」 「哪有近路?!」她走了三个月,怎么不知道还有近路?! 第55页 五条悟不说话,伸手指了指天。 「……」哦对,她忘了这狗人还会飞。 二人一番唇枪舌战,落野御子,完败。 他们吵得热闹,旁边的学生们也看得津津有味。虽然在吵架,不过两个人明显很熟,吵架也是带着损友互损的意思。 有女孩子好奇地上前问道:「落野老师,这位是……」 她隐晦地伸出小指,微微摇了摇,这是个宇宙通用手势。一般女孩子看到了这个手势,都会羞涩而扭捏地推拒上两句,然后娇嗔一声:「没有啦。」 如果是十年前的天内理子,或许还会这么说,然而十年后的落野御子一点也没有和帅哥传绯闻的自觉,她甚至连傲娇都称不上。 她只是用一种朴实无华的平静语气说道:「你想多了,我就是跟狗谈恋爱,都不会瞧上他。」 「………………」 就连满心八卦的女子高中生,此刻都能感受到落野御子完完全全的拒绝,没有一丝犹豫的那种。 再看那个高个子的男人,虽然挡着脸,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池面气场。只见这位蒙面帅哥一点被贬低了的自觉都没有,笑嘻嘻地歪头道:「那还真是谢谢你放过我了呢。」 「毕竟我对异地恋一点兴趣也没有。」 说完,为了防止误会,他平伸着手掌,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又比了比落野御子的身高。 落差极大。 ……原来不是水平距离的,而是海拔高度的『异地』吗?! 「……」落野御子早就被伤得血槽清空了,此时此刻听到这句堪称人身攻击的话语,居然丝毫感觉不到心痛。 不过这个嘴实在太毒了,连恋爱脑的jk都被吓退,干笑两声就回到了朋友身边,把对话还给了这两个人。 ……总觉得再听下去,少女春心会被搞个稀巴烂。 落野御子面无表情:「走吧,进学校。」别再丢人现眼了。 五条悟耸耸肩,乖乖地跟着她走。 在路过门卫室的时候,落野御子帮五条悟做了登记,用的是『熟人』的身份,理由是需要一个助教。 这是她在路上就想好了的理由。 「助教?」 「嗯,是个歌手。」 门卫大叔还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五条悟的眼罩:「……盲人歌手?」 盲人歌手五条悟:「……」 「……噗。」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扳回一城,落野御子拼命憋笑,内心疯狂给门卫大叔点赞。 五条悟虽然面对熟人会有点幼稚,嘴十分毒,但应付陌生人的时候他还是很有分寸的。 被问及眼罩,他微笑着抬起手,把眼罩推起来一点。 「这个嘛……其实是透视的哦,从里面能看见外面的那种。」 落野御子斜眼瞅他:编,你继续编。 门卫大叔明显也有点怀疑:「带着这种眼罩干什么?」 五条悟略微沉吟了一下。 如果有一台测试脑细胞活跃值的机器放在他面前,想必此时已经烧爆了。 「嗯,其实是这样的。」 他灵光一现,开朗地说道: 「我呢,其实是个爱豆歌手!为了凹人设才要戴这个眼罩的!」 落野御子:……啥玩意儿??? 你再说一遍??? 现在咒术界的最强上岗还需要考嘴上跑火车吗??? 门卫大叔也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奇葩理由,他磕磕巴巴,将信将疑道:「……人,人设?」 「对呀!」五条悟理直气壮,用手指在空中画圈圈,装模作样地解释道:「就是那种……女孩子们都很喜欢的『人设』!我也不是很理解,但是她们就是很喜欢,为了工作我只好每天带着这个透视眼罩,真伤脑筋啊。」 「……」落野御子觉得这个人真的永远可以骚出新高度。 门卫大叔听得一知半解,不过他家里有个青春期的女儿,每天在家里嚷一些关于『时尚』和『潮流』的话。可能『人设』和那些是差不多的东西吧? 大叔对这个话题有着莫名的敬畏心理,有些讪讪地点头:「是啊,这些东西真是很难懂,我也很伤脑筋!」 「对吧?青春期少女们的心思真是难猜啊~」 大叔想起自家叛逆期的女儿,感同身受地拼命点头。 「是这样没错!」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放了两人进门,临别前看着五条悟的目光还有一种看着战友一般的惺惺相惜感。 落野御子惊呆了。 这样也行??!! 五条悟还微笑着和他比了个『再见』的手势,食指中指并在一起,贴在额头处,然后潇洒利落挥出去。 落野御子:完了,这学校已经完蛋了。趁早辞职吧,干不下去了。 第27章 成长 顺利地进入了学校, 落野御子把单车推到停车棚。 「你这胡说八道的功力真是了不起。」她真心实意地感嘆道。 「那当然,我可是咒术师啊。」 落野御子把车落上锁:「这和咒术师有什么关系?」 「嗯……」五条悟微笑着说:「咒术师的话,除了祓除咒灵以外, 安抚人心也是很重要的。」 「这和你胡说八道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哦,说谎就是在安抚人们的心啊。」五条悟感嘆道:「人心真的很脆弱, 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也会产生出负面的情绪。但是安抚人心又很简单,只要稍稍欺骗一下, 他们就会为了保护自己,下意识地忽略掉那些异样感。」 第56页 落野御子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一番话, 心里感嘆着:这傢伙十年之间也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的。最起码十年前的他绝不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那个无法无天, 唯我独尊的最强, 居然开始懂得体谅普通人的感受…… ……所以说为什么对熟人就这么毒舌啊?落野御子愤愤不平地把单车钥匙塞回包里。 落野御子早就过了会做梦的年龄,她一点也不觉得这种毒舌是男女之间的特殊关系的体现,说实话她觉得会这么想的女孩子都需要好好清醒清醒。 如果十年前的五条悟有现在一半成熟, 她也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割捨那一丝朦胧的好感了。 「真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开窍的。」她感到十分惆怅。 「这个嘛……」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头髮, 大方一笑:「……忽然有一天就被人骂醒了。」 落野御子惊奇道:「还有人敢骂你?你没弄死那个人?」 「要我提醒你,你刚刚还在拿我和狗作比较吗?你看看你自己死了没有。」 「……」那还真是谢谢您留她一条狗命啊。 …… 当初夏油杰叛逃后, 五条悟曾经试图挽留,却无功而返。 当时的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校门口的石阶上, 拿果味苏打买醉,愁绪万千。 「杰怎么会突然叛逃了呢?这怎么可能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忽然有个人来到他身边坐下, 手中捧着个保温杯,也不喝, 也不说话。 五条悟早早就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所以连头也不抬, 郁闷地拿起苏打罐喝了一口:「你来干嘛?」 来者是佐治椿, 男孩也冷着脸不看他,直视着前方:「来看五条先生的笑话。」 五条悟破天荒地没反驳。他安静地喝着苏打,半晌才小声地问了一句:「……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能够让歷来都是『天老大,老子是老大中的老大』的五条悟尝试自我反省,可见夏油杰这位挚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之重,以及离开后给他造成的伤害之深。 这样的五条悟实在是太罕见了,佐治椿瞄了他好几眼,低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水。 他垂着眼帘:「或许吧。」 五条悟自我反省,越反省越来气,最后反手把空饮料罐子磕在台阶上:「那傢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像头困兽,焦躁不安,絮絮叨叨:「连句解释都没有,突然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我的选择皆有意义』,真的有意义的话,他倒是老老实实地留下啊!」 他倏然收紧拳头,饮料罐被压缩成一个密实的小铁块,把他的掌心硌得生疼。 「真的是……莫名其妙。」 他恶狠狠地把手中的小铁块丢出去,正中垃圾箱。铁皮的箱子被他的力道震得嗡嗡直颤。 佐治椿默默看着他发泄,还能有心情想着:啊,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这个垃圾箱今天就能报废。 发完一通脾气,五条悟又像是泄了气的玩偶,蔫巴巴地弯下腰去,头髮丝都是丧气的。 茶不烫嘴了,佐治椿『嘶熘熘』地唆了一口,嗯,舒服。 他唿出一口长气:「算不上是『莫名其妙』吧。」 五条悟闷闷不乐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佐治椿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正是这只手,在夏油杰决心叛逃的前夕握住了他的手,发动了『箱庭子守呗』。夏油杰被迫观看了佐治椿的一生,双向的观测成立,二人可以说真正意义上了解了彼此。 现在的佐治椿,完全可以说是彻底地理解了夏油杰这个人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决意。反之亦然。 佐治椿的手缓缓握成拳:「我知道夏油先生为什么会选择离开。」 五条悟勐然回首,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稀有而强大的六眼因为专注而显得格外有神。 「为、什、么?」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 「……因为他对现在这个咒术界感到失望。」 夏油杰的迷茫表现得很明显,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除了五条悟。他投身于追查世家的秘密,过于专注,以致于无暇把目光分给其余人。 佐治椿毫不迴避地直视着五条悟慑人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五条先生,夏油先生他自从去年开始状态就不对了。我、硝子小姐、夜蛾先生,我们都有所察觉,如今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们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很出格。」 「但是,五条先生,你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忘记了看看身边人的状况呢?」 …… 回忆结束,其实佐治椿当时的态度算得上是十分尊敬了,但五条悟就是莫名感觉那小鬼在对他说教。 他的潜台词仿佛是:曾经的你对朋友不上心,等人家跟你决裂了,你又说人家莫名其妙。就这你还自称挚友?把朋友搞丢了是你活该。 五条悟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 还好事情没演变成最坏的情况,虽然走上了不同的两条路,但好歹还能知道彼此正在路上,而非就此音讯全无。 「所以说,要小心对待人的心灵啊。」五条悟心有余悸道:「一不留神就会摔碎的。」 就算强如夏油杰,一层层的铠甲扒下来之后也就只剩一颗玻璃心,他的叛逃给五条悟上了印象极为深刻的一堂课,告诉他,别因为自己的强大,就把普通人的烦恼不当一回事。 第57页 落野御子在假死脱身最初的那几年里,为了躲避一切可能存在的追查,和所有亲朋好友都断了联繫。直到升上大学后,协会追查曾经发生过的事的力道减弱了,她才敢冒出头来,和认识的人恢復联繫。 所以有关夏油杰叛逃的背景故事,她是不知道的。 忽然听到五条悟提起这一段往事,她还有些茫然:「什么?夏油他离开了高专,还成了盘星教的教主?」 落野御子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他?教主??太违和了吧!」 「可不是!」五条悟跟她突然来了共同话题,二人一起吐槽夏油杰跑去当和尚这件事:「他还找出来一件袈裟穿,很丑,我说他还生气。」 他们就这些趣事聊了一会儿,气氛要比之前拌嘴的时候融洽许多,正是这样的气氛之下,落野御子忍不住提起:「感觉你变化还挺大的,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成熟很多啊。」虽然压根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可靠大人,不过比起十年前的自己,他的进步已经十分惊人了。 面对着这样的五条悟,落野御子鼓起勇气,说了一句之前不敢说的话:「你等一会儿见到了夏目君,说话稍微注意点分寸,不要用咒术师的标准去衡量他。他从小就生活在普通人的社会里,可能和你们不太一样。」 五条悟不服:「我什么时候不注意分寸?我一直很有分寸!」 换在以前,他会直接把夏目和猫猫猪带回高专。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了体谅普通人的心情,所以这次他是来邀请夏目和他的猫猫猪进入高专的。 他已经提前想好了劝说台词,必不可能失败!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落野御子心想着,这人的分寸和逼数好像都没有啊。 两个人边说边走,正要上二楼,就看见迎面走下来一个亚麻色头髮的少年。 落野御子:「……」真是说起谁,谁就到。 来者正是夏目贵志。 一想到这么个性格温和的小帅哥,早早就要经受五条悟的磋磨,她就忍不住心生同情。又因为是她的一通电话把五条悟引来的,她就还有点愧疚。 夏目贵志:「……落野老师早?」为什么会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 落野御子还没开口,五条悟就带着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 「啊啦,这位就是夏目同学吧?」 五条悟隔着眼罩,用六眼打量着这名少年。哇哦,真不错,咒力量都赶得上二级咒术师了。要知道在接受系统的培养之前,能野生成长到这一地步,夏目的天赋一定相当可观。 夏目贵志被陌生人叫出名字,一时之间有点懵:「你好,那个……」 「五条。」五条悟气定神闲地说道:「我的名字叫做五条悟。」 「五条先生……」 「不对!」他老神在在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从现在开始,你应该习惯称唿我为『五条老师』!」 「诶?」单纯善良的夏目见他和落野老师走在一起,以为是高中新聘请的老师,丝毫不怀疑,乖乖地叫了一声:「五条老师您好。」 「恩恩,你好哟。」五条悟对这个学生(未来式)表示十分满意。 落野御子:「……」夏目啊,你怎么这么主动地往坑里跳啊!! 五条悟对于夏目贵志的初见印象:感觉正如御子所说的那样,是个十分老实好欺负(御子:我没这么说)的孩子呢!如果和一年级们放在一起,一定会变得十分有趣。 想到这里,五条悟越发想要把他带回高专了。 一年级添丁,顺便还能收穫一只猫猫猪,何乐而不为呢? 第28章 家访 「什么?你就这么把这傢伙带回来了?!」 这天放学, 夏目把五条悟和落野御子带回了家。落野御子暂且不提,五条悟的出现把猫咪老师吓的差点化成原型,撑爆这栋日式二层民居。 「呀, 初次见面,我是来做家访的五条老师!」 五条悟笑眯眯地向他打了个招唿。 猫咪老师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硬生生把他本来就浑圆的身躯又撑开一圈:什么?!这傢伙也是老师?! 撞人设了!!! 滚圆的猫咪兇巴巴地朝五条悟哈气,一边威胁着他不准靠近, 一边沖夏目叫道:「笨蛋夏目!还不快过来!离那傢伙越远越好!」 夏目贵志没见过猫咪老师这如临大敌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惶恐:「那个, 猫咪老师, 你冷静一下……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五条老师。不是什么坏人……」 猫咪老师继续哈气:「你这笨蛋!你懂什么?你身边这个男人危险得很!」身上的妖力这么强, 怕不是每顿饭都要吃两只妖精下饭,恐怖!太恐怖了! 在听到『妖怪』这个特定词时,五条悟微微勾起了一个笑容。 果然, 拥有不输人类的神智, 还使用着『妖怪』这种古老的称唿……这次或许真的会有很大的收穫! 他越想越开心,周身的咒力就越发不加以收敛, 把猫咪老师激得一蹦三尺高。 猫咪老师愤慨地喵喵叫:「这个妖力我记得,我不会认错, 这是六眼!」 一听他提到六眼,五条悟笑得更开心了:「哦?猫咪老师见过六眼?」 这种时候他倒是不叫人家猫猫猪了,装模作样地跟着夏目一起叫『娘口三三』。 第58页 「哼, 可别小瞧我,六眼的小鬼……」猫咪老师挺了挺毛茸茸的胸膛:「我吃过的馒头, 可比你吃过的米粒还要多!」不就是六眼嘛!他堂堂大妖也是见过的! 听了二者的对话, 夏目才反应过来:「原来五条老师也能听懂猫咪老师说话?」他震惊地看向五条悟:「难道说您也能看见妖怪吗?!」 一旁一直默默旁观的落野御子『啪』地一声捂住双眼:少年啊, 你也太迟钝了!! 迟钝少年夏目贵志不敢置信地问道:「可是, 为什么……您明明说自己是老师?」 五条悟气定神闲:「对呀,谁说看得见妖怪就不能当老师?」 夏目悄悄咽了咽口水:「能冒昧问一下,您是教哪门科目的吗?」 他要是回答说音乐,那夏目以后都要绕着音乐老师走! 这个职业真是太可怕了! 还好五条悟没给音乐教师群体留下什么奇怪的名声,他明确回答道:「我是负责教导咒术的。」 咒术? 夏目贵志内心凌乱地回想了片刻,他们高中还有这门课程?他怎么不记得! 他眼中带着疑惑地望向落野御子,希望她作为老师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落野御子:「……」大家都是可怜人,你看我做什么? 或许是夏目的表情太好懂,五条悟不用问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十分恶趣味地说道:「夏目同学,我可从来都没说过我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啊?」 夏目试着回想了一下……果然没有! 「那,那您为什么还要我叫您老师?」 明明都不是一个学校啊? 五条悟理直气壮并且理所应当一般回答道:「只要夏目同学转学了,我就可以做你的老师了!」 他这番强盗逻辑把在场的二人一猫都震住了。 猫咪老师:说真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夏目这个笨蛋,把这么一个麻烦的傢伙带了进来,现在想赶走他也很难。既然这傢伙没什么恶意,那就暂且试探一下他的来意吧! 猫咪老师暂时收敛了爪牙,双手团在胸脯肉下面,做了个标准的农民揣动作。 他眯了眯眼:「六眼的除妖师哟,你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除妖师』,这也是一个古老的词彙,除了极个别拥有古老传承的世家仍在沿用这种称唿以外,一般的咒术师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叫法。 而五条悟恰巧就是来自世家的咒术师,而且还是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他当然知道有这种称唿。只不过世家一直以来给继承人们灌输着『妖怪与除妖师都已经过时』的想法,将一切都转化为了『咒灵与咒术师』体系。 五条悟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起过『除妖师』这个称唿了。 现在眼前就有一只还在称唿自己为『除妖师』的妖怪,他当然不会放过。 于是在猫咪老师的冷眼旁观下,五条悟优哉游哉地坐在了榻榻米上,动作非常自然,丝毫没有自己是来做客的自觉。 这是要长谈的架势。 猫咪老师看似岿然不动,实则满怀警惕地看着这个危险至极的男人坐在了自己面前,还反客为主地招唿夏目和落野御子一起坐下。 「我这次来的名义是家访,所以就让我们来聊聊天吧?」五条悟主动开启话题,只要他想,他总是能把天聊下去:「其实我对于你们二位相遇的经歷很感兴趣,介意和我说一说吗?」 夏目有些茫然地看了猫咪老师一眼,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而猫咪老师稍微一横量,觉得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于是默默地点了头。 …… 「原来如此。」 五条悟和落野御子都听得十分入神。偌大的咒术界中,像夏目和猫咪老师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少了,咒灵和咒术师遇见,通常都是不死不休,哪会像他们一样缔结保护的契约,然后慢慢产生羁绊? 落野御子感动于这个温馨而又有趣的故事,而五条悟注意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地方。 「所以说,猫咪老师之前是被除妖师『封印』在了神社?是哪位神明的神社?」 因为神社之中聚集着清净的咒力,能够抑制住被封印的咒灵的恶念,所以各大神社通常是封印物的好去处。不过猫咪老师这个,听夏目的描述,比起『封印』,更像是另一种情况。 猫咪老师揣着爪爪,神情骄傲地说道:「那可是仓稻魂命的神社,也是我原本的住处。我可不是被哪个除妖师封印的,我只是选择在自己家里睡一觉而已!」 仓稻魂命,又名稻荷神、御馔津等,是日本神道之中主管丰收的神祇。而各种民间传说中,祂的神使正是狐狸,所以也被称为三狐狸神。 而原型为庞大狐狸的猫咪老师,正是作为祂的神使,被古时候的人类供奉于神社之中。 所以说二者初遇的那一次,实际上并非夏目破坏了他的封印,而是少年清冽的妖力恰好唤醒了沉睡许久的大妖。 夏目头一次听猫咪老师说起这些,惊讶地看向他:「原来猫咪老师是这么厉害的吗?我都不知道的。」 猫咪老师臭屁地哼哼两声:「那是因为我谦虚,觉得没必要跟你说起这些罢了!」 至于现在为什么主动提起了……还不是因为这个可恶的六眼除妖师!可恶啊,本大妖现在还打不过他,所以才把神使的身份亮出来,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欺负的妖怪! 第59页 这些事情,五条悟都是第一次听说,双眼发亮地凑上前,仔细地打量这只皮毛油光水滑的胖猫:「欸——原来这就是『神使』啊……怪不得我听夏目同学的描述觉得奇怪。」 那个环境,根本就不是封印,而是供奉! 古代的人类的确会把强大的咒灵当做神明一样供奉起来,眼前的猫猫猪就是最好的例子。 猫咪老师被他看得浑身恶寒,警惕地向后挪动了好几厘米:「我警告你,不要离本神使太近!」 「啊哈哈,既然是神使,我当然会小心地对待啦。」五条悟用一看就十分敷衍的态度回答道:「话说猫咪老师,为什么你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啊?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哦,大家都在改用咒灵这个名字来称唿妖怪了。」 猫咪老师连『世纪』这个词什么意思都不了解,更何况二十一世纪,但他能听出来五条悟的话语中暗含的嫌弃,于是他炸起毛:「可恶的六眼小鬼,竟敢顶撞本神使!什么咒灵,真是荒唐,居然把区区咒灵与妖怪相提并论!」 「哦?难道这二者是不一样的吗?」五条悟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猫咪老师正在气头上,喵喵叫起来滔滔不绝:「那当然了!只有被恶念污染的妖怪才会堕落为咒灵,那是最最腌臜的东西,怎能用来称唿我这样的大妖怪!」 「哦哦,原来如此啊,真是受教了。」五条悟不动声色地记下了新的情报。 咒灵与妖怪并非一种东西,却又息息相关。按照猫咪老师的说法,似乎在妖怪看来,咒灵是很令妖嫌恶的东西。 说到这里,猫咪老师又忍不住抱怨:「现在的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自从我这次甦醒过来,就发现了不少堕落的小妖怪,而正经的妖怪反而没见到,等到下次醒来,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有些惆怅地嘆了一口气:「能不能再次醒来也说不准了。这一次是我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夏目的灵力,上一次是他的祖母玲子。这世间散落在外的灵力越来越少,或许下一次我就会在长眠中被世人彻底遗忘,最后也沦为咒灵之流……」 「等等、」五条悟忽然皱眉:「你说,被世人遗忘,然后沦为咒灵,这是什么意思?」 猫咪老师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嗯?你身为站在除妖师顶端的六眼,居然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么?」 大妖怪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对五条悟说出了曾经的『常识』。 「妖怪自人类的各种情绪之中诞生,只有基于人类的对妖怪的认知,才能够拥有自我的神智,这也正是妖怪们总是到处找人结缘的原因。名声大的妖怪有机会成神,而名声小的妖怪就一直是妖怪。一只妖怪一旦彻底被人遗忘,那么它的自我就算是『死』了,剩下的就只有怨念与污秽的集合体,被称为『咒灵』。」 看着五条悟明显不对劲的脸色,猫咪老师后知后觉到不对,小心地问他:「怎么?难道你的家族没有教导你这些?」 五条悟花了好一会儿,才整合起这些极具冲击性的情报,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没有啊,没人告诉过我这些……那群老傢伙可真是失格。」 他明明是微笑着的,可在场的二人一猫却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道锋锐到近乎刺痛皮肤的气场。 那是五条悟抑制不住的咒力外放。 他磨着牙,笑得十分危险。 「看我回去不跟他们好好算帐!」 第29章 忏悔 五条悟为了把有可能知道歷史真相的大妖怪找回来, 必须暂时离开高专。在他离开前,佐治椿曾经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会给学弟学妹们找一个靠谱的临时监护人。 其实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是七海建人, 但是很遗憾,七海先生当时正和搭档在外面出任务, 突然把他们叫回来,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于是佐治椿找上了在外面游荡了大半年的夏油杰, 把三个一年级託付给了他。 可是等夏油杰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就一个昏迷, 一个轻伤, 一个濒死了。 佐治椿:「……」 夏油杰讪讪地偏过头去, 不敢看他。 佐治椿面无表情地问他:「夏油前辈,你究竟是怎么把菜菜子和美美子平安无事地带大的?」 「这……」夏油杰讷讷不能言。 他也说不好,他就是就给姐妹俩找个住处, 提供一些生活必需品, 然后送她们去上学。到了年龄就把她们送到高专来,让她们的咒术天赋不至于被荒废。 真要说怎么把她们带大的话……自己好像没费过什么心, 童年经歷悲惨的两姐妹早早就懂了事,自己照顾自己, 从来没给他添过麻烦。 「抱歉。」他有些惭愧地对佐治椿说道:「是我粗心大意了。」 只要不和五条悟斗嘴,夏油杰就是一个稳重有担当的男人。做错了事情会积极承担责任,这一点让佐治椿稍微消了点气。 毕竟是自己和绮花罗的恩人, 他也不能太过苛责。虽然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夏油杰其实是完成了他的託付的, 即让他们得到歷练, 同时保护他们的性命。 除开情况特殊的虎杖以外, 另外两个人他都保护的很好。 他还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颗雪白的咒玉:「这是伏黑惠的式神, 我给他带回来了,你记得转交给他。」他连这些式神都保护的很好。 第60页 这佐治椿还能说什么?他无奈地接过了玉犬化作的咒玉,仔细收好:「麻烦您了。」 至此,少年院事件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这是协会高层与东京高专针对虎杖悠仁的第一次交锋,结果是以高专派的大获全胜告终。不仅虎杖悠仁的性命保住了,祓除潜伏在少年院中的特级咒灵的任务也完成了。夏油杰和乙骨忧太的暗中干预也被完全隐瞒了下来,协会方从伊地知那里收到的报告就只有「虎杖悠仁咒力暴动杀死了特级咒灵,命悬一线之时被带回咒术高专,在家入硝子的治疗之下保住一命」。而其余的辅助监督都被乙骨忧太用言咒术洗脑,对这次任务的印象只有一切顺利,没有异常。 估计收到报告的人要被气坏了。 与此同时,夏油杰还从咒灵的残秽之中回收了一根宿傩手指,是不存在与协会档案上的未登记咒物,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世家暗中藏匿的了。 总而言之,这次协会想要利用特级咒灵除掉虎杖悠仁的计划完全失败,还赔上了一根宿傩手指,顺带着给高专送了一位优秀的辅助监督。 佐治椿:心疼协会一秒。 一秒钟结束。 他重新恢復了温和的模样,笑着对夏油杰说:「辛苦您了,我现在要去看看虎杖君的情况,您要和我一起吗?」 夏油杰摇头:「你去吧,我要先去硝子那里。」 「好的,那我们稍后见。」 …… 好巧不巧,本应在这时在外面出任务的二年级提前结束任务回来了,这些人之中熊猫知道佐治椿的住处坐标,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冲进了佐治椿家。 他们首先看到了独自坐在客厅中的乙骨忧太。 「诶——??乙骨?!你怎么回来了!」大家都很惊讶。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反应最大,两姐妹立刻四处张望,寻找夏油杰的身影。 「大家,好久不见……」乙骨忧太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是椿叫我回来的,为了保护新入学的后辈们。」 其他人还来不及问候,菜菜子就第一个冲到他身边,急迫地问道:「夏油大人呢?夏油大人有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美美子虽然略慢一步,但眼神里的期待完全不输给姐姐。 乙骨忧太被这两股闪闪发光的视线盯得直冒冷汗:「那个……」 不等他回答,一个笑意融融的声音就回答了姐妹俩的问题:「夏油前辈也回来了。」 众人一齐回头,佐治椿刚刚回来:「不过他目前还在休整,稍后你们就能见到他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幼年时被普通人当做异端囚禁起来,尝尽苦楚。是夏油杰的出现拯救了她们,教会了她们如何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所以姐妹二人都对夏油杰有一种孺慕之情。不仅自己崇拜夏油杰,还听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好。 简单来说,就是夏油杰头号毒唯。 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夏油大人,姐妹俩原本很不满,但佐治椿一句『正在休整』,就让她们无计可施了。 还能怎么办?夏油大人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自从去年眼看着夏油杰死而復生,姐妹俩的要求就降低了许多,就算不能一直陪伴着夏油大人,只要他平安无事身体健康,她们俩就很开心! 原本气势汹汹的姐妹俩偃旗息鼓,放过了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对佐治椿投去一感激的眼神。 谢了,椿!不愧是你!一句话就搞定了! 腼腆而不善言辞的少年对此感到由衷的佩服。 一出场就平息了潜在的动乱,佐治椿却丝毫没有自得之色,他环视一圈:「真难得,我们二年级居然聚齐了。」 按照入学顺序来看,佐治椿、熊猫、真希、狗卷、菜菜子和美美子,以及最后插班进来的乙骨忧太——他们已经大半年没这么齐整过了。 看着外表齐整,精神状态饱满的各位同学,佐治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太好啦,大家又能像这样聚到一起!」 他的开心实在是太过纯粹,以致于其他人都很受触动。 真希看他这幅样子感到好笑,提议道:「不如来开个派对吧?」 熊猫和狗卷都是爱凑热闹的性格,闻言立刻举双手双爪贊同。 而乙骨忧太有些忧虑地提起:「但是虎杖君和伏黑都受了伤,我们这么张扬是不是不太好……」 菜菜子和美美子不能及时见到夏油杰,都有点蔫巴巴的,菜菜子还一副『我不爽你们也别想好过』的样子:「那就别开。」 刚说完,真希就微微瞟了她一眼,眼神中暗含警告。菜菜子被她看得微微一缩,委屈地嘟起嘴:「本来就是嘛!」 这群人之中真希的威望是最高的,但最会调动其他人的积极性的,还是佐治椿。 他见菜菜子被真希瞪了,正感到不服气,脑筋一动就想了个法子:「其实还多亏了虎杖君,夏油前辈才会回来。」 然后他把虎杖悠仁被协会盯上,其他人都无法驰援,所以他才把夏油杰从国外叫回来的这件事略加渲染地告诉了菜菜子和美美子。 双胞胎姐妹不疑有他,惊唿一声过后,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小学弟好感直直往上升。 不爱说话的美美子还坚定地对姐姐说:「要对虎杖君说谢谢!」 第61页 菜菜子大包大揽:「交给我吧!」 如此,闹脾气的姐妹俩被搞定了,看着她俩变乖了真希也就消气了。三个男性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种超能力再看十年他们也学不来。 接受到来自三名『不会和女孩子相处星人』的视线,佐治椿疑惑地转过头:「?」 总会惹身边的女孩子生气的三个铁直男:「大佬,喝阔落。」 「……???」 …… 和同级生打过招唿,顺便解决了一些小问题,佐治椿马不停蹄地来到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修养的临时病房,来探望自己刚刚经歷过一场恶斗的学弟们。 虎杖悠仁的心脏已经被佐治椿的术式反转『御忌』治癒,目前只是因为经歷了箱庭,精神力损失过重,暂时陷入沉睡。 而伏黑惠原本就只受了一点轻伤,对咒术师来说,这点小伤都用不着药物,在咒力的作用下几天自会好。 此时伏黑惠正面色沉重地坐在虎杖的病床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听到推门的动静,他立刻抬起头。 见来者是佐治椿,他还想起身:「椿前辈……」 佐治椿连忙上前按住他:「没事,你坐。」 说完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拖出一把椅子,挨着伏黑惠坐下来。他刚坐下绮花罗就出现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瞅着哥哥。 佐治椿只好把小姑娘抱起来:「做这个病房出来,辛苦绮花罗啦,绮花罗真厉害。」 得到了夸奖的小姑娘心满意足,靠在哥哥怀里美滋滋地笑。 伏黑惠静静地看着二人的相处,半晌,才低垂着头说:「椿学长……我是不是做错了呢。」 「……」自从他被夏油杰连着濒死的虎杖一起回来,佐治椿就发现了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思来想去,他觉得可能是虎杖的伤势刺激到惠了,现在他能主动开口,佐治椿感到很欣慰。 这说明惠很信任他。 佐治椿不想辜负这份珍贵的信任,所以他慎重地问道:「是因为虎杖君吗?」 伏黑惠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嗯。」 「我当初对五条老师说,因为我的私心,所以想要保住虎杖……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人与人的际遇不同,作坏之人可能会当道,而无辜之人可能会误入歧途,所以不能用绝对公平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个人……」 佐治椿对他的想法是认可的:「没错,只论事迹不论心意的法理是不合人性的,是不正常的。」 在他看来,人有私心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没有私心,圣人一般的人反而会让其他人感到恐惧,其行为也未必会有利于社会的发展。 「可是……」说到这里,伏黑惠有些痛苦地微微弯下腰,抱住了自己的头:「……在少年院的时候,我却抛下虎杖独自面对敌人,自己逃跑了。」 不管说的再怎么义正言辞,他的行为都与逃跑无异。 原本的他想着,如果出现意外,虎杖无法控制住两面宿傩,导致其暴走危害人类,他就会使用那个禁忌的术式,与宿傩同归于尽。这样他也算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在虎杖失控之前为保住他的性命替他作担保;一旦虎杖失控,那么他也会首当其冲,为了保护无辜的人而战死。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知道他看见夏油杰将虎杖的『尸体』带出少年院。 毫不夸张地说,在那一瞬间,伏黑惠的头脑是一片空白的,就连夏油杰的出现都没能分走他半分的注意力。 他愣愣地看着虎杖胸口那个拳头大的血洞,麻木地想到:伏黑惠,你这不还是害死他了吗? 那一瞬间,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充斥了伏黑惠的心,让他的自毁倾向瞬间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幸好夏油杰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及时解释道:「他还有救,把他带回高专,椿能救他。」 一句话,伏黑惠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第30章 开解 佐治椿很快就听懂了伏黑惠纠结的点。 出于私心, 他并不想让虎杖悠仁被处刑,但当两面宿傩失控时,他又没有办法阻止, 最终导致了虎杖一度失去心脏。 佐治椿有些发愁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心想, 又是一个钻牛角尖的……总结起来说,就是伏黑惠救了虎杖, 却发现自己没有能力承担宿傩失控带来的后果。甚至在面对特级咒灵的时候,他还同意了让虎杖主动释放出宿傩,间接导致了虎杖的『死亡』, 这让他曾经做出的『保护虎杖』的决定显得毫无意义。 说是毫无意义肯定是不对的, 但佐治椿猜伏黑惠就是这么想的。 他在心里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些咒术师都这么喜欢走极端?一旦遇到挫折就会全盘否定从前的自己,惠也好, 夏油先生也好……高专是不是应该把心理辅导员的僱佣提上日程了啊…… 「惠,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伏黑惠侧过头, 默默凝望着神色平静的佐治椿。 「有一名少女, 从出生起人们就告诉她, 她会在十六岁时, 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牺牲自己。」 少女信以为真,并虔诚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然而那一天越是临近,她内心的恐慌就越发抑制不住, 她用故作坚强的笑容将恐惧掩饰起来, 对每个人说:妾身会与天元大人同在。 第62页 她只是与伟大的存在合二为一了, 她不会死, 她会与那位大人一起永生, 她是这么确信着的。 直到某一天, 她的生活之中忽然闯进来了四个奇怪的人。 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小孩子在听到她的『不死』宣言后,一脸冷酷地告诉她:「死亡可不止是身体的消亡,除了肉眼确实可见的外表以外,当你再也无法见到任何人,无法再像现在一样与人聊天说话、说笑打闹的时候,某种意义上你的灵魂就约等于死亡了。」 当一个灵魂再也无法与外界建立互相观测的关系以后,『真』就会逐渐消亡,当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对她的印象都模煳了之后,少女即使还与天元大人共存着,也不过是一滩毫无灵魂可言的血肉罢了。 男孩无情地质问着她:「你真的做好了以这种方式『死去』的准备了吗?」 少女被他质问的愣住了。 「这本来是绝对禁止的举动,如果女孩因为他的劝阻而选择不去死,那么就会有许多其他人因此死去……多么崇高的理由啊,为了拯救众多生命,牺牲她一条性命是伟大的,是值得推崇的。」 佐治椿陈述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伏黑惠从他的眼中读出了刻骨的冷漠:「但她这么想是不正常的。」 少女颤抖着反问道,如果这是不正常的,那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该这么做? 因为为了这种事主动牺牲自己,是不正常的。但人类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想办法牺牲别人,这倒是正常的。绝大多数人类就是这样的,当需要作出牺牲的不是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们会把这个举动描绘的无比光荣。 男孩的眼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漠,他为一切作出总结:「那些人想牺牲你,是正常的,;而你居然心甘情愿地被他们牺牲掉,在我看来非常不对劲。」 女孩在他冰冷的审视下瑟瑟发抖,嘴唇几次开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小声地悲泣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想死,也不想再也见不到朋友们……我想活下去!」 对啊,她深深压抑了十六年的绝望和恐惧,她从来不敢对任何人吐露的真心话……她不想死啊!为什么会选中她! 激烈的情绪之下,她忘记了一直坚持的『妾身』自称,而是直接用『我』来称唿自己。 现在的她,并不是背负着全咒术界的期待的『星浆体』,她只是『天内理子』,一名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十六岁少女罢了。 眼看着少女小声啜泣着,她的女僕一脸心疼地安慰着她,一直在旁观的少年忽然开口。 「不是老子说你,你哭啥啊?我们来就是为了救你的!」 天内理子被他凶得一下子忘了哭,抬起头来呆愣愣地看着他。 高大帅气,却戴着一副奇怪墨镜的少年俯视着她,挑了挑眉,然后扭头对自己的挚友说:「杰啊,老子果然还是最讨厌『正论』了!」 梳着奇怪的小揪揪和泥鳅刘海的那人也贊同道:「嗯,椿说的很对,人在劝他人牺牲时总是很积极,这是不正确的。」 「正常不代表就是正确的吧……」唯一一个看上去外形很正常的少女嘴里含着棒棒糖,含煳不清地说道。 这三人仿佛闲聊天一般的态度,把男孩刚刚营造起来的严肃氛围全搅和没了,少女眼角还挂着泪珠,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哭。 「你们……难道是来救妾身的吗?」她怯怯地问道。 她以为这四人是咒术界派来的『保镖』,是为了把她押送到天元那里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孩总算神色有了些变化,他嘆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还行,总算是还有求生欲望。」 他就怕这个少女已经被洗脑彻底,满心想着去跟天元融为一体,不愿意配合他们的计划。 见她果然也不愿意就这么被带走,成为一个维护社会稳定的道具,他心想:果然还是正常人多。 他对少女说:「对,我们想救你。」顺便试探一下这次任务背后是否有阴谋。顺便而已。 男孩没有把真正的目的告诉少女,但佐治椿作为讲故事的人,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内心想法用旁白的形式全都披露了出来。 「很讨厌吧?这种人、干什么都要拐弯抹角的……」他苦恼地吐槽。 「嗯,是有点吓人。」伏黑惠听故事听得认真,发表评论的时候也很率直。 佐治椿一噎,就听伏黑惠继续说:「不过,我不讨厌这样的人,虽然感觉心思复杂不太好相处,但是本性还是善良的吧?」 心思复杂、不好相处的佐治椿:「……」 感觉有被扎心到,惠居然真的没听出来故事中的四人分别是十年前的高专三人组和佐治椿本人,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佐治椿不知道是该说他敏锐还是迟钝了。 「总而言之,」他勉强维持住了笑容:「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你,有私心是正常的,为了实现私心而做出一些不正确的事也是正常的。」 比如故事中为了维护稳定而逼迫少女自我牺牲的人,又比如为了拯救少女而将社会安稳置于不顾的四人。 大家都是为了私心罢了,就别再提什么对与错了。 小孩子才提对错,成年人只看立场。站在佐治椿的立场上,他是无条件支持伏黑惠想要救虎杖悠仁的私心的。 第63页 伏黑惠听了这番话,捂着嘴,若有所思。 面对像夏油杰一样钻了牛角尖的伏黑惠,佐治椿感到一回生二回熟,劝起来得心应手许多。他看伏黑惠似乎动摇了,赶紧趁热打铁:「你觉得是你太弱,不能解决掉特级咒灵,所以才导致宿傩暴走,虎杖差点死亡吗?」 然后不等伏黑惠回答,他就直接一记毒鸡汤:「我建议你不要这么想,这么想太自我中心了,有自我意识过剩的嫌疑。」 伏黑惠:「……」是、是这样吗? 他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佐治椿坚定地回答道:「没错,就是这样的。」 「虎杖没有被处死不是因为你的私心,我们高专派的立场不会放任这样的人才白白流失。他受了伤差点死亡也不是因为你逃跑。说实话就算你当时留下来可能也就是一起死。」 「……」 「你可别说什么『死也不错,好歹我也作出努力了』之类的话,真的自我意识过剩。」 「………………」 伏黑惠被佐治椿一套歪理打得不知东西南北,晕晕乎乎地试图总结:「所以说,这些事其实都和我关系不大……我这么在意只是因为自我意识过剩?」 佐治椿斩钉截铁:「对!」先把孩子从牛角尖里忽悠出来再说。 伏黑惠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不愧是椿学长,说的好有道理……就在他试图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找出那个让他感觉不对的线头时,佐治椿又掏了一个东西出来给他,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成功了。 「这是……」伏黑惠乖乖接过了那颗雪白的咒玉,隐约感觉到了其上传来的熟悉的咒力波动:「玉犬?!」 这只白色的玉犬曾经在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中被碾进墙体之中,过一段时间它和伏黑惠之间的契约感应就断掉了,他还以为这只玉犬再也回不来了。 可现在眼见着熟悉的气息从咒玉中传来,隐隐还能感受到玉犬重新回到主人身边的兴奋。 伏黑惠既感到失而復得的宽慰,又有点茫然:「它怎么会……我还以为它已经死了……」 「是因为夏油前辈的『咒灵操术』,为了保住玉犬他必须将它收服为自己的式神,你们之间的契约被暂时切断了。」 不过在玉犬恢復了生机之后,夏油杰就主动把它拿出来,让佐治椿交还给伏黑惠。 与每次收服咒灵都要把咒玉吞进肚子里的夏油杰不同,玉犬原本就是伏黑惠咒力的一部分,拿在手里只要一个念头,咒玉就化为纯净的咒力,丝丝缕缕地融入进了伏黑惠的身体。 伏黑惠感受着自己缺失了一部分的咒力被重新填补完整,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都被一扫而空。 原来一切真的都被处理得很好,就算自己不用做什么,大家也都平安回来了……不管什么时候,椿学长都是这么可靠啊……所以说自己不用想得太多也行吧?毕竟都被说是自我意识过剩了。 伏黑惠的心理负担没了,神情也放松了许多,他带着一丝笑意看向佐治椿:「谢谢学长,也谢谢夏油前辈。」 危机解除。 佐治椿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心想着:要跟夜蛾校长提议了,高专必须加一堂心理课!! 第31章 套路 自从听说了能够像人类一样进行沟通的特级咒灵存在之后, 佐治椿就非常想见他们一面。 不管是五条悟发现的猫咪外形的大妖怪,还是夏油杰带回来的水火草御三家。 「不过五条老师,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夏目君和猫咪老师和你一起来东京的?」佐治椿有些怀疑。 按照五条悟的说法, 夏目贵志对目前居住的小镇十分有感情,轻易不想搬走。而猫咪老师则是对五条悟戒心很重, 如果夏目不愿意走,那他就更不愿意了, 他的神社还在附近的山里呢! 盯着好友和学生怀疑的目光,五条悟得意一笑:「因为我给了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利用人脉将收养了夏目的藤原夫妇的工作调动来东京,别看五条悟是咒术师, 但是到了他这个地位, 想要干涉一对普通人夫妇的就职问题可太简单不过了。 他美滋滋地说:「我拜託了藤原家, 在族谱的边支上添上了夏目的叔叔阿姨的名字,因为他们家欠我的人情嘛, 所以很高兴地就做了。」 和收养夏目的藤原夫妇的苗字不同, 东京的藤原家是流传了千年的本家氏, 祖上真的有皇室亲缘的那种, 放在今天的日本社会也是个庞大的家族。像这样的家族, 想要给自家亲戚在东京安排个清闲又体面的工作可太简单了, 就算是临时找来的『远亲』也一样。 佐治椿出身于佐治家,对这些大家族有一定了解,所以他感嘆道:「藤原家对血缘可是很重视的, 五条老师你到底让人家欠了你多少啊, 居然连分支的位置都能拿出来还人情……」 五条悟笑而不语:「嗯……总之我当着他们的面给藤原家打了电话, 然后第二天夏目的叔叔就告诉他准备搬家了。」 对于夏目来说, 这简直就是来自骯脏大人的降维打击, 单纯的少年本以为这就是很卑鄙的了, 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卑鄙的手段。 五条悟和猫咪老师单独谈了十分钟,然后等二者出来的时候,猫咪老师就毅然决然地叛变了。 「夏目!」他喵喵直叫:「我们搬到东京去吧!!」 第64页 「猫咪老师?!」 「哎呀,没办法,这傢伙给的实在太多了……」 夏目一问,才知道五条悟许诺了猫咪老师无限量的馒头和酒水供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大妖怪口中套出他这两个爱好的,简直是一招致命,猫咪老师哪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毕竟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你明明是狐狸!!!」 夏目拎着这只装作没有坏心眼的胖猫,来回摇晃。 猫咪老师自知理亏,但是奈何这个六眼小鬼是真的大方,一口气许给他五十年的七辻屋馒头!听说他还认识一个厨子,做的点心比七辻屋馒头还好吃,猫咪老师顿时板起脸:「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尝尝!」 「你来东京我就给你尝。」 「去就去!」 就这样,夏目身边最亲近的人全部都『叛变』了,五条悟在『策反』了所有人之后,单独对夏目说:「贵志啊,」这个人已经自来熟地叫上名字了:「你的愿望是将你祖母的友人帐还出去对吧?」 夏目贵志对于他会知道友人帐这件事并不意外,这个人在小镇停留的这几天,已经跟猫咪老师成了一起吃点心的狐朋狗友(字面意义),猫咪老师把这件事告诉他也很正常。 两天的相处下来,夏目贵志已经对五条悟完全没办法了,这个人只要想就去做,行动力非凡,决心也非凡,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他只能回答:「是的,我想把祖母从妖怪们那里夺来的名字都还给他们。」 五条悟十分欣赏这个温柔而正直的少年,所以他把真相告诉了夏目。 「很可惜,你的愿望这辈子都没办法达成了。」 夏目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的微笑和煦,话语却残酷:「因为,那些妖怪们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的话,可能连你的猫咪老师都会丧失理智,变成只会伤人的怪物的。」 …… 不知道是因为人类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加快,还是因为咒术师协会的刻意隐瞒,人们对妖怪的存在完全失去了认知。一切超自然的现象都会被强行用现有的科学理论来解释,这让靠着认知来获取理性的妖怪们纷纷堕落成咒灵,变成了只会凭藉本能伤害人类的怪物。 猫咪老师告诉五条悟,他曾经在沉眠中偶然被夏目的祖母唤醒,那是一位美丽而强大的女性,那清冽耀眼的妖力大概能与最顶尖的除妖师相比。她察觉到妖怪们的窘境,并用自己的妖力与它们缔结了契约,将它们的名字保留了下来。这样即使人类对妖怪的认知消失,她的契约也会成为拴住妖怪们的一根线索,让他们不至于就此堕落。 夏目玲子只是个平民咒术师,却拥有特级术师的才能,以一己之力驱使成百上千的妖怪,将它们的名字整理成册,以咒力书写下来。 没有人教导过她,这种结缘的方法会给她的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最终夏目玲子被这庞大的负担拖垮了,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猫咪老师面带一抹怜色:「我当初并没有阻止玲子,结果她悄无声息地死掉了。现在她的孙子又走上了这条老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像他祖母那样,没人教导,最后耗尽妖力而死。」 五条悟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嚼着糯米丸子。 夏目玲子的去世在他出生之前,他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如果日本真的出现了一个堪比特级的平民咒术师,五条家不可能一无所知。 最大的可能是,世家咒术师们发现了夏目玲子的才能,也发现了她正在做的事,却始终不将她引上正确的道路,放任她消耗自己的天赋,透支咒力,最后早逝。 五条悟低垂着眼,轻声说道:「现在的咒术界,一心只想着抹消掉妖怪的存在,贵志再这样横冲直撞地四处『还名字』的话,迟早会被盯上的。」 猫咪老师一口闷了一杯酒:「六眼的小鬼,那你说要怎么办?」 大妖怪并非被馒头和美酒打动了,他曾受过人类百年供奉,那份信仰之力比任何食物都美味,普通的吃食是无法打动他的。 他所在意的,只是那个发自内心珍视的人类少年。 五条悟看得很准,所以他对症下药道:「首先,把他带回东京。那是我的地盘,到那里他会很安全。」 如果夏目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那么五条悟会安排他进入普通人的学校,毕竟他最初的目的就只是找到猫咪老师,并从他的口中得到歷史的真相。 但是,如果他决定要继续归还友人帐,那么五条悟就会问他—— 「——贵志,你愿意让妖怪们回到这个世上来吗?」 …… 如此这般,狡诈的咒术师先是用夏目的安全为理由劝动了猫咪老师,又转头用猫咪老师的安全为理由劝动了夏目。 他的友人,某非/法集会组织教主夏油杰,十分嫌弃地「噫——」了一声:「你这套路怎么跟个反派似的?」 「哈——?!!」五条悟大怒:「你再说一遍?!」 夏油杰嗤笑:「我说几遍都行,你刚刚那样子像个反派!」 「你说什么?」刚刚还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的某最强被气得哇哇乱叫,追着友人一通输出:「可恶!你这阴沉眯眯眼,吃我一发洞洞波!」 「哼!你这诡计多端的白毛,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幼稚,看我这招漩涡!」 第65页 「你这不也是伊*润二吗?!比鸟*明成熟到哪里去!」 「你在说什么蠢话?!伊*润二的作品是能给小孩子看的吗!!」 两个人一边吵一边往外面打,明明是两个快三十的大男人,却打出了小学生互抡王八拳的既视感。 家入硝子:「……」 佐治椿:「……」 二人对视着嘆口气,习惯了,习惯了。不习惯还能怎么办呢?两个特级术师打架谁敢掺和? 总而言之,他们四个从十年前天内理子事件之后就在暗中寻找咒术界的破绽,十年后的今天,终于见到了一丝曙光。 家入硝子感嘆道:「之前我一直在担心,如果最后他们两个彼此对立的话要怎么办……现在好了,看来世家的确是那个『反派』,我们高专的最强组合又可以毫无芥蒂地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了。」 「谁说不是呢。」佐治椿也十分欣慰地说:「……真是太好了。」 家入硝子捧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随后被她用喝茶的动作掩饰住。 椿,你究竟在为何而欣喜? 天内理子的那件事,给当初高专三人组带来的震撼不可谓不大。自那之后三人分别确立了彼此的意图。五条悟想要调查世家的秘密,夏油杰想要保护遭受普通人迫害的非世家咒术师,而家入硝子则是对天元的不死术式产生了兴趣,接下来的十年中一直不停地在进行着相关研究。 只有佐治椿,同为当初经歷了这件事的人,家入硝子却一直看不透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似乎是在无条件地支持着他们三人的志向,既帮助五条悟调查世家,又暗地中给夏油杰打掩护。 但是他自己的想法呢? 家入硝子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任由热气蒸腾,模煳了自己的视线。 …… 周一,东京都内某所高校内。 「各位同学,今天我们班里会来一位转学生……」穿着得体的中年班主任宣布着:「……请进吧!」 教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茶色发色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清秀文弱,眼底不知为何有一点淡淡的青黑。 『还不是因为猫咪老师喝多了,闹了大半夜……!』 少年走上讲台,略微扫视了一遍班里的同学。 「大家好,我是夏目贵志。」他将汉字写在黑板上,笔记清晰稳定。 讲台下稀稀疏疏传来几声问好,大多是女孩子的声音。 「好了,夏目君,我看看你的位置……哦,是在倒数第二排靠窗。」那里还有一个空座。 「好的。」 夏目贵志向老师微微一躬身,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坐在他前面的人朝他点点头,面上带着友善的微笑。夏目也回了一笑,然后目光转向坐在自己后面的人。 只见那是一个留着刘海,遮住了单边眼睛的阴沉少年。 看到他,夏目愣了愣。 『这个人……感觉有一种很孤独的氛围感啊。』 他忍不住小声主动打了个招唿。 「你好,我是夏目贵志。」 见他和那人说话,坐在他前面的男生有点古怪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而被搭话的后座男生本人也十分诧异地抬起头。 他朝着夏目眨了眨眼睛,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这个人在和我说话? 夏目点点头,友善地笑了笑。 「!」留着刘海的男生有些不知所措,他飞快地低下头,犹豫片刻后,小声地嗫嚅道: 「……我叫,吉野顺平。」 第32章 反击 吉野顺平, 十五岁,目前的人生算是过的一团糟。 假如将一个班级之中的人分成三个阶级,那大概就会是受人追捧的算一类, 追捧他人的是另一类,然后被其他所有人排挤冷落的第三类——既没有受欢迎的资质, 也没有吹捧逢迎他人的资质,最终沦落为班级最底层的一类人。 也就是吉野顺平目前的处境。 今天也是同往常一样, 一早上来到班级里就像是个透明人,没人和他打招唿。他默默走到自己在角落里的座位上坐下,麻木地等着一天的结束。 转折就在此发生了。 刚刚来到这个班级的转学生, 被班主任安排到了班上唯一一个空座位上, 恰好就在他的面前。吉野顺平原本想低头装作看不到的, 一般来说看到他这幅拒不配合的样子,别人就不会再和他搭话……在这个班级上, 主动和他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 出乎他的意料, 那名转学生还是友善地和他打了个招唿。 「你好, 我是夏目贵志。」 「……」这个人是笨蛋吗?没看到听到他跟自己说话时, 周围的人的目光有多么诡异吗! 吉野顺平咽了咽口水, 深唿吸两下,最后顶着夏目贵志温和的目光,小声回答道:「我叫……吉野顺平。」 「吉野同学, 请多多指教。」 夏目点点头, 拉开椅子坐下来, 把书包挂在书桌侧面。 前桌的男生趁班主任不注意掉过头来:「餵, 夏目同学, 我跟你说……」 他一边掩着嘴对新同学窃窃私语, 一边用有些嫌恶的目光打量着吉野顺平。 啊……又来了。吉野顺平勐地低下头,暗中不甘地握紧了双拳。 『古怪』、『孤僻』、『有个美艷的单亲母亲』,『骚扰女同学』……各种各样难听的传闻。总而言之,是个被所有人瞧不起的人。 第66页 不用听他都知道那些人会说些什么,无非就是那些看不惯他的人四处传播的流言罢了…… 可就是这样空穴来风的流言,被整个班级的人接受了,他们不在意事情的真假,只在意能有一个共同贬低的对象,让他们可以一起高高在上地评头论足罢了。 吉野顺把这一切都看得很透彻。 也正是因为这份透彻,让他痛苦不堪。 他把脑袋垂向角落里,余光却紧张地瞄着夏目,这是一个主动对自己表达了友善的人,他会相信这些愚蠢的流言吗?会的吧,不会吗?比起外表阴沉不善言辞的自己,一定是那些故作开朗搬弄是非的傢伙更善于取信于人吧。 顺平眼见着夏目侧过头去听前座男生讲话,脸色一点点地变得惊讶,然后逐渐皱起眉头,表情变得严肃。 他悲观地想着,果然,又是一个相信了那些谎言,打算离他远远的傢伙…… 「请问,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里得知的?」 与贼眉鼠眼地压低声音说话的男生不同,夏目一点也没打算降低自己的音量,他大大方方地看着面前表情凝滞的人,用清冷的声线问道:「有证据吗?」 一时间,班级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包括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班主任。 「夏目……君?」中年男人诧异地盯着他,似乎没想到这个温和的少年会用这种语气讲话。 「抱歉老师,刚刚松前同学和我说了一些事,我没听清,想再问一遍。」 夏目贵志第一印象给人看上去和善客气的样子,这种时候却出人意料得强硬,他直视着松前的双眼:「松前同学,能麻烦你把刚刚的话再大声讲一次么?」 他的目光过于清澈,以致于直视他双眼的人忍不住会产生一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姓松前的男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没胆子真的把那些传闻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最后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虚地嘟囔着「有病啊?」,急急忙忙转回身去。 班主任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松前君,你和夏目同学说什么了?」 松前打了个哆嗦:「没、没有,我刚刚和他打个招唿……」 「哦,那好吧,以后上课不许交头接耳!」班主任提点他两句,隐晦地打量了夏目两下,转身继续去写板书了。 夏目贵志是校长亲自带过来,特地嘱咐了要好好照顾的学生,据说只是来他们学校走个过场,很快就会再转到其他更有名的私立高中。这种学生,即使有可能是个刺头,班主任也打算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放过去。 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这样,夏目先是给了乱嚼口舌的松前一个难堪,然后又大方地把老师的问题煳弄了过去……吉野顺平有些不可思议地听着夏目三言两语就叫他们吃了个闷亏,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对方—— ——好帅啊,这个人……夏目同学,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的注视过于直白,夏目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来:「?」 吉野顺平慌乱地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刚刚没看他。 夏目不甚在意地笑笑,反正他也不是为了得到顺平的回应才给松前难堪的……他只是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同样被流言所扰的自己。 人们在说起别人的坏话时,神情中到底是恐惧居多,还是幸灾乐祸居多,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总之……「别、担、心。」他无声地对顺平说。 顺平没有错过他这个口型,并且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他叫自己别担心,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相信那些人的谎言? 吉野顺平忽然感觉心脏像是泡在一汪暖洋洋的温水中,久违地感到无比的舒适和轻松。 原来,有人愿意相信自己是这样的感觉啊……真是,温暖得让人忍不住笑出来了。 夏目说完了就转过身,顺平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悄悄地回应了一句:「谢谢!」 …… 班级里的怪胎吉野顺平,和新来的转学生成为了朋友。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这个名叫夏目贵志的转学生,完全无视了班级里的诡异气氛,下课后主动和吉野顺平搭话。 顺平一开始还显得有些不适应,要夏目说三句,他才喏喏地答上一句。不过很快他就逐渐放开了,开始和夏目有来有往地聊起天来。 「吉野同学喜欢电影吗?真好啊,我有空的时候也想多看一些电影,但是因为要照顾家里的猫咪,所以没有零花钱去买租碟片……」 「诶——夏目同学家里养了猫吗?」 「嗯,是一只好吃懒做,还总是使唤人的傢伙,不过还是很可爱的,我叫他猫咪老师。」 「娘口三三?哈哈,这个名字可真有趣……」 两个人聊得正投入,却被粗鲁地打断了。 一个高大粗壮的男生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顺平的桌子,语气兇狠:「喂,转学生,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 那个被夏目当众给了个难堪的松前也跟在后面,阴阳怪气地说:「就是啊,夏目同学,我明明好心提醒你离这傢伙远一点,你怎么还恩将仇报?」 这伙人来的气势汹汹,班里原本还有不少笑闹声,此时全都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专注地看着他们。 第67页 吉野顺平平时没少被这个高壮男生带头欺负,此时见他突然发难,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慌乱地看向夏目贵志。 糟了,夏目同学是因为他才会被这些人渣盯上的…… 吉野顺平一边颤抖着,一边暗自下决心,自己一定要保护夏目同学。 可还没等他鼓起勇气站起来,夏目就神色自如地抬起头,迷茫地问道:「你是谁?」 「…………」这句话真的杀伤力有点强,再配上夏目那真的十分困惑的眼神……顺平感觉自己甚至听到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带头欺负他俩的男生噎得满脸通红,暴怒地回身一喊:「笑什么?!」 簌簌的偷笑声顿时没了,所有人都装作不经意地别开眼神,做自己的事情。 见大家都被自己吓住了,他勉强找回点场面,神色阴森地转回来看着夏目:「你小子,是不是在耍我?」 说实话,这时候但凡换一个普通高中生来,都会被他吓住,只可惜夏目不是什么普通人,从小就在同龄人的冷眼中长大,他对于这种程度的恐吓反而没什么感觉。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忽然站了起来,对着这个恐吓他的人伸出手:「啊,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同学,你先别动……」 「……你背后有个东西。」 他的神态十分自然,半点看不出唬人的样子,愣是把人震住了,没敢乱动。 夏目顺利地把手伸到了他肩膀下面一点的位置,一把捉住了趴在那人背后的蝇头:「ok,可以动了。」 在所有人看来,夏目就像是从他背后捉了一团空气,还有模有样地握在手里。 被蝇头附身的男生本人也有些恼怒:「你开什么玩笑?!」说完,他就想举起拳头。 「夏目同学!」顺平焦急地站起来,想要拦在夏目面前。 而夏目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我没有骗人哦,只是你自己看不到。」 话音刚落,男生就感到一股密集而短暂的刺痛从夏目刚刚触碰到的地方传来,仿佛刚刚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他的背上,现在已经被移开了。 那阵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有些麻酥酥的。 他忽然僵硬起来,握紧的拳头停在半空中,要落不落,很是尴尬。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夏目:「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夏目一副完全不介意他想攻击自己的架势,神色平静地回復道:「没什么,你的背部这两天应该一直感到酸痛吧?现在应该已经好了,那只妖……小东西被我拿掉了。」 男生的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夏目说的都是对的。他的背最近的确莫名酸痛,明明根本就没伤到这里,却一直不见好。叫别人看了,也说是毫无异常,还问他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 结合上刚刚那阵诡异的寒意,和夏目明明紧握着却空空如也的手,以及那句『小东西』……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联想。 夏目自顾自地说完后,不顾男生苍白的脸色,继续补充道:「最近要注意别总是发火,不然这东西还会找上你的。」 「……」高壮的男生彻底哑火了,他色厉内荏地放下拳头,闷声吼了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就像急着逃离什么一样,推开旁观的人们,匆匆离开了教室。 跟在他屁股后面狐假虎威的松前也傻了,他先是叫了两声『大哥?!』,然后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夏目,见对方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赶忙一熘烟跑了。 顺平惊呆了。 他默默看着夏目用一种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的方式,轻而易举地赶跑了这两个总是霸凌他的人渣。 而夏目还捏着不停挣扎的蝇头,表情困惑地回到座位上:「他们到底来干嘛的?」 「……」 这番展开令所有明里暗里都密切关注这边的人们惊呆了。 虽然不懂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是感觉这个转学生好像很不简单!!! 第33章 晚餐 这世上说不准就是有巧合到让人觉得离奇的事情发生。 对于顺平来说, 这件事就是他遇到了这个名叫夏目贵志的人,在相识的第一天,他们就成为了朋友。 当天傍晚回到家, 顺平还在滔滔不绝地和母亲分享着自己新交到的朋友。说起他轻描淡写地就让那些找茬的人夹着尾巴逃跑的事迹。 吉野凪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错嘛, 感觉是个不错的朋友。」 「当然了!」吉野顺平与有荣焉地点头。 他难得有像今天这样愿意敞开心扉的时候,吉野凪看得十分开心, 不容分说地揉了揉儿子的头髮,得到几句抱怨后,她也开始分享自己今天的经歷。 「说起来, 我们家旁边的邻居一家不是上个月搬走了吗?今天又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哦……晚饭前一起去打个招唿吧?」 「诶……」顺平有些不情愿, 他还是不太喜欢见陌生人。 吉野凪刚想试着劝两句, 就听见门铃就响了起来。 「叮咚——」 她立刻站起来:「啊呀,会不会是新邻居?真是巧啊……」 说完, 她走到门边, 趴在猫眼上看了看。 「还真是。」她一边笑着开门一边招唿儿子:「顺平, 快来!」 吉野顺平慢吞吞地起身, 一步一顿地磨蹭过去, 还没走到一半, 就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似乎是隔壁的新邻居。 第68页 「您好,我们是今天刚刚搬到隔壁的藤原家。」只见一位面貌温和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他们家门外, 主动和吉野凪打着招唿。 吉野凪开朗地回应道:「您好, 我是这家的女主人, 吉野凪!」 双方互相点头致意后, 藤原先生又继续介绍自己的家人:「这是我家的太太和孩子。」 说着, 他微微侧开身, 让出身后的女人和少年。 藤原塔子有着一副柔和的外貌,是个与吉野凪风格不同,十分具有日式美感的女人。她手里拿着一个点心盒,含笑双手递上:「这两天我们会在家里做清扫,可能噪音会有些打扰你们。作为赔礼,这是我做的年糕,不介意的话就请收下吧。」 吉野凪连忙用双手接过:「啊呀,哪里的话,真是太谢谢了……」 她伸出手,门就自然地向回掩上,顺平见门扇就快要打到她,也顾不得害羞了,赶紧上前一步拦住门:「小心!」 这一上前,他就和新邻居一家碰了个照面,视线一交错间,他和邻居家的孩子都忍不住惊叫出来。 「夏目?!」 「吉野?!」 吉野顺平万万没想到,隔壁新来的邻居一家,居然就是夏目的家庭……这也是没办法的,回来时他明明看见隔壁的门牌上写的是『藤原』,谁能想到这家的孩子会姓夏目? 两家家长见孩子们互相认识,忍不住也有些错愕。 藤原夫妇惊奇地转头看向夏目:「贵志?」 夏目抱着一大袋子年糕,有些恍然地看了看顺平,又看了看吉野家的门牌:「怪不得刚刚回来的时候感觉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吉野你的家啊!」 他对叔叔阿姨解释道:「这位是我今天新认识的同班同学,吉野顺平。」 突然发现新交的朋友成了隔壁邻居,顺平说不惊喜是假的,但当着人家家长的面他又有些腼腆,侷促地笑了笑,然后赶紧向人问好:「叔叔阿姨好。」 藤原滋和塔子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欣慰的意味:贵志刚来东京的第一天就交到了朋友,这可真是太好了。 于是他们对待顺平越发亲切:「你好你好,要和我们贵志好好相处啊!」 而一旁的吉野凪还愣了一会而,捧着年糕盒子发了会儿呆,才突然说道:「啊,顺平,这是不是就是你一直在说的『夏目同学』?」 自从回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聊着这个新朋友的顺平勐地涨红了脸,低声叫了一句:「老妈!……哪有一直?!」 要不是不合适,他都想直接上手捂住自家老妈没遮拦的嘴,虽然他说的都是些赞美的话,但突然被对方知道了自己在背后议论人家,这也太丢脸了! 青春期的少年就是在这些莫名其妙的方面十分在意。 藤原滋和塔子听懂了,纷纷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塔子还对吉野母子说:「看来我们贵志有好好地交朋友呢,这我们就放心了。我丈夫因为工作调动的原因来到东京,全家都跟着搬家,贵志也突然跟着转学,我们之前还对这孩子有些愧疚……」 夏目没听过自家叔叔阿姨说这些,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被藤原滋笑着拍了拍肩膀:「可以啊,贵志!」 在原先的小镇,夏目可是过了一阵子才在学校里交到十分要好的朋友们,如今来到东京,居然第一天就有了可以互称名字的伙伴,这让原本有些担心他的藤原夫妇感到十分欣慰。 而吉野凪也笑着拍儿子的后背:「我们才是呢!顺平难得跟我说起他的朋友,他真的很喜欢夏目君!」 「老妈!!!」顺平炸毛。 不得不说,这两个少年的相认一下子就拉近了两家的距离,几番交谈下来,藤原塔子和吉野凪就定下了晚上两家一起吃晚餐。 「你们今天刚搬来,屋子里还有不少东西没清理吧?先来我家吃一顿吧!正好我买了牛肉和啤酒!」吉野凪豪爽地邀请新邻居来做客。 藤原塔子一点也不扭捏,大方地感谢道:「那真是太好啦!说实话我家的厨房还没清理好,做饭不是很方便呢。」 两位女主人一拍即合,随后藤原一家子继续去给其他邻居问好送年糕,而吉野凪带着儿子回到屋子里,兴致勃勃地开始准备待客。 她一边拿出闲置的碗筷,一边打发顺平出去买多一点的食材。 她连着报出一长串菜名,顺平慌忙拿出手机录音:「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吉野凪大手一挥:「难得你的朋友来家里,当然要多买一点!」 她这句话里透露出明显的快乐,让顺平顿了顿。 他想起刚刚藤原夫妇说起夏目时的神色,又看着面前心情大好哼歌来回忙碌的老妈,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 两家的晚饭吃的是寿喜锅,烤炉是吉野凪平时用来烤肉的,砂锅是藤原塔子从家里拿过来的。 大大的砂锅,盛上香气四溢的牛肉、葱段、魔芋丝、煎豆腐、蔬菜和香菇,配上蒸得晶莹剔透的米饭和清甜的蛋液,把五个人餵得饱饱的。 顺带一提,夏目把猫咪老师也抱过来了。 「不好意思,您介意我把猫带来吗……他不太喜欢自己看家。」夏目十分惭愧地问着吉野凪,因为猫咪老师纯粹是因为想蹭锅子才闹着要跟过来的! 第69页 吉野凪不仅不在意,还很欢迎:「没关系!我喜欢猫!」 当着普通人的面夏目不敢叫猫咪老师太放肆,可吉野凪不知道是包容还是心大,看见猫咪老师馋的喵喵叫,主动给他夹了一大碗吃的:「给!」 「诶,妈,猫不能吃带调味品的食物……」 顺平刚想阻止,就见那只胖胖的三花猫勐地把头埋进饭碗,风捲残云一般吸入食物,边『唿噜唿噜』地吃,边喵喵直叫。 如果他能听懂猫语,就会知道猫咪老师正不要钱似的吹着彩虹屁:「……这位夫人……呜喵呜喵,您可真是人美心善!……恩恩,好吃!呜喵呜喵……」 夏目盯着顺平震惊的眼神,讪讪一笑:「我们家猫大概没事的……他经常吃我们煮的饭菜,身体也很健康。」 当然了,那可是大妖怪,哪有妖怪因为吃错东西坏肚子的! 藤原滋也作证:「我们猫五郎身体可好了……别看他胖!」 最后四个字他特地放得很轻,可就算这样,猫咪老师还是从百忙(干饭)之中抽出空来,不满地沖他喵喵。 「你说什么?!这根本不是我的原型!本大妖的原型可帅气了!」 听不懂猫言猫语的吉野母子就看个热闹,吉野凪还笑得直颤:「这猫可真通人性,还会和人吵架呢!」 藤原塔子略带骄傲地说:「可不是,我们猫吉可懂事了,刚洗好的衣服叠起来,他还会主动趴上去替我压平整……压得特别好!」 这不还是说它胖吗?顺平感到有些无语。 猫咪老师忙着吃饭和沖藤原滋发火,没仔细听塔子的话。夏目凑过来,在顺平耳边悄悄说:「其实是因为猫咪老师喜欢刚洗好的香香的衣服……」要是知道塔子阿姨认为他胖所以压衣服压得平,估计又要生气。 顺平:「……噗。」 这顿饭吃的宾主皆欢,因为明天是休息日,三个成年人还喝了几杯啤酒。 其中吉野凪喝得最多,一边喝,一边念叨着:「我儿子啊……我好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夏目君,真是谢谢你啊……」 顺平脸色爆红:「老妈!」 藤原塔子不胜酒力,喝了一杯,便浅尝辄止。她没醉,却也目光盈盈地握着吉野凪的双手:「我们贵志也是……刚来到东京就交到吉野君这样的朋友,我们两家还是邻居,真好、真好!」 两位女主人似乎十分投缘,越聊越开心,最后亲密地坐在一起,把藤原先生直接晾在一边。 藤原滋也不干扰她们,一个人端着一杯酒,慢悠悠喝得很是悠哉。 猫咪老师看馋了,虽然他平时最爱清酒和烧酒,但啤酒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他用爪子扒拉着藤原滋的腿:「喂!给我也来一杯!给我也来一杯!」 「哎——猫五郎,这你可就不能喝了……」 「我能喝!快给我!」 胖胖的猫咪急的直蹦跶,一身好肉颤得十分有质感,让人忍不住联想起口感软糯弹牙的年糕。 正好烤锅子用的酒精块还有剩,吉野凪把藤原家送的年糕糰子直接拿出来,放到干净的烤盘上,继续烤着。 年糕外皮是买的现成的,里面的馅料藤原塔子分别包了草莓、蜜柑和猕猴桃。酸酸甜甜的水果配上被烤得融化的生奶油,口味清爽,是再好不过的饭后甜点。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盒子里恰巧是一样六颗,够五个人和一只猫妖(狐狸?)一人三种味道都尝一尝。 猫咪老师没要到酒喝,愤愤不平地抱着糰子,呜喵呜喵,嚼得直哼哼。 可恶啊,那个六眼的除妖师,说好了会有无限的烧酒提供,怎么迟迟不来?! 第34章 夜袭 或许是猫咪老师喝不到酒的怨念过于强烈, 远在东京郊外的五条悟忽然打了个喷嚏。 「啊——哈啾!」 坐在车后座另一边的夏油杰抬眼看他一眼:「你还会感冒?」 五条悟揉揉鼻子:「才没有,我可是最强,最强怎么会得感冒呢……再说我一直维持着术式, 病毒统统靠近不了我。」 夏油杰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你也玩矢量?」 五条悟笑嘻嘻:「我可是lv6!」 坐在前座开车的伊地知:「……」 救命,他后座有两个特级术师正在毫无障碍地用魔禁梗对话, 你们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身为咒术界最顶点的格调?! 但伊地知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如果现在他把这句吐槽说出来了, 大概又会被五条悟好一顿收拾。而那位看似更沉稳的夏油杰不仅不会出言阻止,甚至会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伊地知有苦不能言,只能更加专注于驾驶, 好让自己将注意力从后座两位奇葩身上转移开。 今夜的出行并非心血来潮。 夏油杰将三名自然化身的特级咒灵带回了日本, 所许诺的条件之一就是让他们见一见当今咒术界最强的男人, 五条悟。 三名咒灵曾以为这次会面会是何等的庄严,哪曾想到夏油杰只是在打桌游时十分随意地问了一句:「悟, 你等会儿有空吗?」 「有哦。」五条悟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 拉着长音回答道。 「那跟我出去一趟吧。」随意。 「好哦。」懒散。 「……」旁听了全程的佐治椿:「……五条老师, 今晚你不是约好了要去和夜蛾校长做任务报告?」 第70页 五条悟一手抓牌, 另一只手不在意地挥了挥:「没关系啦, 反正他很闲, 多等一会儿也没事。」不是他吹,他可是翘会议报告的老手,业务极其熟练, 熟练到他按时出现在会议现场才是特例情况。 原先他和夏油杰还是学生的时候, 或许还对夜蛾正道保持着一些形式上的敬畏, 随着二人渐渐长大, 一个成了老师, 另一个当上教主, 这份形式上的敬畏也保不住了,只剩一点所谓的「心理上的尊敬」。 佐治椿:真不想成长为这样的大人。 总而言之,现在的二人正坐在伊地知驾驶的车上,名义上的目的地是今晚的的会议地点,可实际上到底要去哪,大概只有夏油杰清楚。 就连五条悟都只是知道个大概。 夏油杰告诉他说那三个咒灵想会会所谓的咒术师最强,他也不知道他们会以怎样的形式来『会会』五条悟。对方毕竟是咒灵,凶性难改,很可能会直接打上门来。夏油杰与他们三个有契约,约定了不许在日本境内闹事,但是与五条悟的见面不算在内,今晚他们三个可以大闹一番。 定下这样宽松的契约,是基于夏油杰对于挚友的实力的绝对信心。 他相信五条悟的实力,比相信自己更甚。 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今晚可能会有一场大战,必须选一处远离人烟的地方……夏油杰支使着伊地知往偏僻的地方开。 伊地知:「可、可这不是去校长那里的路……」怎么感觉那么像要把他带到荒郊野岭去灭口?! 他瑟瑟缩缩地从后视镜里看五条悟,指望着他提出异议…… 不知道五条悟是怎么隔着眼罩察觉到他求助的目光的,他只是撇了撇嘴:「照杰说的做。」 伊地知:「……」这两个人一伙的!!吾命休矣!!! 夏油杰才不理会他的惊恐,在他的眼里,辅助监督顶多就是比纯普通人类好上那么一丁点的存在,完全不值得自己费心。他现在专心于构想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场面,甚至已经开始想像那个狂妄自大的火山头被五条悟痛扁一顿,然后再也不敢说什么『咒灵比人类更优秀』之类的话。 又称,幸灾乐祸。 表面温和,内心却不停冒着坏水的男人眯着眼睛笑。 五条悟不用猜都知道夏油杰在盘算什么坏主意,不过他也能看出来这坏主意不是针对自己的——那他就完全不在意了,一心想着加入进去,一起给其他人添堵。 「杰,会很好玩吗?」他跃跃欲试。 夏油杰笑得意味深长:「当然了,我特地留给你的。」要不然他自己就在国外的时候出手把那个火山头收拾了。 这一对损友贼兮兮地等待着受害者的出现,那氛围令伊地知焦灼不安。他紧握着方向盘,默默祈祷着: 『老天啊,如果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就请尽快吧,别再这么不上不下地折磨我了!』 ……或许是伊地知的祈祷产生了效果,后座两个人很快有了反应——他们一齐转头看向车窗外的天空,同步率高的吓人。 二人异口同声道:「停车!」 伊地知赶紧一脚剎车踩到底,勐地把车停在了道路中央。幸好这里是偏僻路段,一个晚上都过不来一台车的那种,他这种明显违反了交通法规的行为才不会引起事故。 车身在一阵刺耳的轮胎擦地声中停下了,伊地知被惯性掴得差点把鼻子磕到方向盘上。可他往后一看,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连头髮丝都没乱上一缕。 二人没理会伊地知茫然的眼神,一人推开一边车门,直接在道路中央下车。 「你自己先去过去吧。」五条悟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笑,开口就是赶他走。 伊地知其实恨不得立刻就走,离这两位越远越好,可是出于对工作的认真负责,他还是壮着胆子多问了一句:「那、那您二位要怎么过去?」 五条悟没回答他,而是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正高悬着一轮明月,周围没有一丝云,看上去清朗疏阔。 他突然开口,不过不是对伊地知说,而是对某位隐藏在暗处的人说:「唔,不错的术式嘛!」 他明明在笑,语气中却带着危险的兴奋感,仿佛捕猎者发现了一只生命力顽强的猎物。 「别观望了,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能耐!」 话音刚落,粗壮如远古巨蟒一般藤蔓忽然破地而出,如同地龙翻身一般,「轰——」地一声把沥青铺的公路路面掀了个稀巴烂! 碎石横飞,烟尘四起,坐在车里的伊地知只觉得眼前一黑,月光就被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藤蔓网了个结结实实,随后就是一阵勐烈的震动从地下传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连人带车抽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救命!!!」 受到勐烈撞击,车上自带的安全气囊立刻膨胀起来,护住了伊地知,而就在他以为车子会这么直接摔到地面上时,一阵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忽然从车的两侧传来,仿佛是什么金属制品碾过车的外壁,逼迫这只钢铁制成的勐兽发出了一声悽厉的咆哮。 有什么东西钳制住了这台车,并直接提着它升上半空! 一阵勐烈的失重感过后,伊地知总算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哆哆嗦嗦地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功能向外面照去。 窗外,是一只不知道什么生物的巨爪,那东西实在太过庞大了,以致于能够一只爪子抓起一辆轿车。 第71页 从那鳞甲密布的趾缝之间,伊地知清晰地看到了正扶着巨兽的脚踝,迎风站在它的爪背上的五条悟! 那一瞬间,伊地知的确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隔着车门,热泪盈眶地喊道:「五条先生——!!!」 五条悟歪过头来:「啊啦,伊地知,你还好吗?」 伊地知被挤在安全气囊之间,动弹不得,却也没受什么伤。他激动地回答道:「我没事!可是,五条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敌袭吗?! 五条悟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在这种时候却出乎意料地能给人以安全感,仿佛天塌地陷在他看来都不过是谈笑间就能解决的小问题罢了。 他说:「有人找我玩,伊地知你被卷进来了。」 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刚刚让你走,你磨磨蹭蹭的,现在好了,怕了吧?」 伊地知怕得快晕过去了!能保持着清醒都归功于他的职业道德:「可是五条先生——现在我们究竟要怎么去见校长啊!!」 五条悟不知道是该吐槽他这种时候还想着会议,还是该佩服他:「行了,你就先别操心了……好好呆着吧!」 说话间,巨兽还在带着二人上升,藤蔓编织的巨网一路鞭打拦截,统统被五条悟随手发出的术式轰碎了,最后巨兽腾飞到了藤蔓所能够到的极限高度,伊地知只听到一声暴怒的咆哮,藤蔓的网就被巨兽硬生生撞出一个大窟窿,月光再次洒满了视野! 在月亮的清辉之下,伊地知总算能看清这只单爪抓起轿车的巨兽的全貌……身躯如蛇,鳞片如鲤,单看外形的话,这简直就是神话传说中的龙! 而五条悟此时正站在龙爪上,大喇喇地冲着上面喊话。 「喂,杰!说好的留给我呢!」 怎么还召唤出虹龙啊?!这让他怎么耍帅? 虹龙在夏油杰的术式加持之下,体型变得有原生的十数倍大,夏油杰临风站在它的头颅之上,竟像是站在一处露台上一样,宽敞得很。 他双手置于僧袍大袖之中,笑眯眯地低头对五条悟说:「抱歉啊,悟,下意识。」 也不知道他是下意识保护了伊地知和五条悟,还是下意识耍了个帅。 五条悟用不着任何人的保护,但偶尔被朋友带飞一次,感觉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咂咂嘴:「嘛,这次就原谅你了……等会儿可不能插手了!」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松开手,任由重力带着自己落回下面的藤蔓丛林之中。夏油杰没再让虹龙抓住他,而是遥遥喊道:「玩的开心啊!」 五条悟一边下坠,一边还有闲心回手比了个大拇指。 夏油杰轻笑一声,带着伊地知飞上了更高的高空。三只咒灵都不会飞行,攻击达不到此处的高度。夏油杰带着伊地知留在这里,既安全,又能纵观全场,是绝对的特等席。 下方,参天巨木、灼热岩浆、汹涌海水轮番将五条悟的身影吞没。伊地知看得紧张不已,夏油杰却老神在在,仿佛一点也不担心。 他的确不担心。 不知天高地厚的咒灵们啊,好好见识一下吧…… ……真正受到世界的偏爱,站在整个咒术界顶端的『最强』! 第35章 甦醒 那头五条悟欺负三个特级咒灵玩的不亦乐乎, 这边咒术高专里,昏迷了足足三天的野蔷薇也醒来了。 虽说她在任务中受了些伤,但是那些伤势在家入硝子的治疗之下都癒合得七七八八, 唯独夏油杰曾经在她身上种下的常暗的后遗症迟迟不退去,导致她现在才醒来。 野蔷薇刚睁开眼, 一旁正在看书的家入硝子就注意到了。 这回夏油还算靠谱,说野蔷薇会在三天里醒来, 果然就在三天后的傍晚清醒了。 家入硝子放下书,起身观察了一下野蔷薇的状况:「唔,看样子恢復的还不错, 按时醒来了。」 她见野蔷薇有些不安, 态度平和地自我介绍道:「你不用害怕, 我叫家入硝子,是高专的校医。你现在已经回到高专了, 你是安全的。」 说完, 她扶着野蔷薇坐起身来, 并给她倒了一杯水。 「你感觉怎么样?」 野蔷薇转动了一下干涩的眼球, 朝四周看去。 她正躺在一处医务室隔间里, 左手上插着输液用的导管, 用来注射葡萄糖。她张开口,却没有回答家入硝子的问题,嗓音沙哑地问道:「……伏黑, 和虎杖, 他们怎样了?」 家入硝子挑眉, 见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的同伴, 心里有些感慨:别看五条那傢伙不靠谱, 教出来的学生倒是都很好。她微微一笑:「放心吧, 他们两个都活蹦乱跳的,等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们。」 这句话不是无的放矢,佐治椿在离开前的确告诉她,过一会儿会回来接野蔷薇,据说是要参加二年级给一年级们准备的迎新会。 别看野蔷薇昏睡了三天,但她只要醒过来了,就代表没有大碍了。昏睡只是因为被常暗寄宿时记忆紊乱,大脑需要一段时间的整理时间。只要醒过来,很快就能恢復原状,夏油杰是这么信誓旦旦地保证的。 家入硝子不懂他那些千奇百怪的咒灵,不过她有自己的判断方法。在反转术式的探测下,野蔷薇的一切身体指标都很健康,身体素质比起一般人更是优异。现在她最大的问题可能是睡了三天,有点迷煳。 第72页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是要安排野蔷薇熟悉的人在旁边等她醒过来的,佐治椿原本坐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但他中途收到简讯,说是绮花罗在找他。没有办法,他只能暂时离开,打算稍后再过来接野蔷薇。 事情就是这么巧,他刚走还没到十分钟,野蔷薇就醒了。 这个生命力和精神力都顽强得不像话的姑娘,醒来后第一件事是问同伴,再确认了同伴一切都好之后,她第二件事就是问任务:「那只咒灵,除掉了吗?」 ……看来也是个小疯子。家入硝子在心里感嘆了一句,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点头:「任务成功,少年院的特级咒灵已经被祓除,所有人都平安生还,没有无辜者被牵连进来。」 以一年级的水准来说,祓除特级咒灵可是十分了不起的功劳,咒术协会不仅没能除掉虎杖,还要捏着鼻子给三位高专学生发奖励。光是想想那些老人们苦大仇深的表情,家入硝子就觉得有趣。 听到同伴平安,任务成功后,野蔷薇才终于有心思喝水,润润干渴的喉咙。她清了清嗓:「所以我已经昏迷了……?」 「三天。」 不算长,野蔷薇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 「你们三个表现得都很好,不过就是因为太好了,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任务被安排给你们。」 这一次没能除掉虎杖悠仁,协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旦有机会,他们还是会给三个一年级安排能力范围以外的任务,期望哪次三人失手,既除掉了两面宿傩,又给高专派一个教训。 现在的高专明面上还不能和协会撕破脸,许多高专派的术师还在协会的监管之下,想要逐渐脱离协会的掌控,他们还要徐徐图之。 家入硝子摸了摸野蔷薇的头髮:「辛苦你们了。」 野蔷薇微微一僵,却也没有反抗或躲开。低着头捧着自己的水杯,默默接受了家入硝子的安抚。 怎么说呢,这位校医……虽然看上去有点懒洋洋的不好接近,但是其实很温柔,让她忍不住想起纱织姐…… 钉崎野蔷薇,十五岁的花季少女,虽然性格大多数时候十分强硬,不过意外的对于温柔的人没辙,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看着她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家入硝子分别给五条悟和熊猫发了消息。 [野蔷薇已醒,可以来接她了。] 发给五条悟是因为野蔷薇是他的学生,他也算是野蔷薇在校期间的半个监护人。发给熊猫就纯粹是因为……她想叫佐治椿来接人,但这傢伙根本没有手机,她联繫不上。 …… 刚刚回到别墅,就被熊猫转告了这个好消息的佐治椿:「……」 还真是他一走,学妹就醒了啊……早知道就在医务室多等一小会儿,顺便给她带回来了。佐治椿有点无奈地叫熊猫回復了个『收到』,然后扭头去喊虎杖和伏黑惠:「钉崎学妹醒了,你们要不要去接她?」 他还要留下安抚绮花罗,一整个下午都在外面忙,小姑娘现在很不想让他走,暂时走不开:「熊猫有别墅的坐标,让他带你们去吧。」 虎杖和伏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们两个其实都很挂念自己的同伴,即使听到野蔷薇没有大碍的消息,在没见到人之前还是会担心。 而熊猫明显有些疲懒,他坐在茶几前,体型庞大的像座小山。 「唉,怎么又是我,做熊真难……」他主要是捨不得面前那碗鲜美的竹笋冻。 佐治椿面无表情,一手抱着妹妹,一手并掌噼在他厚实的熊头上:「快去!竹笋有的是,你回来再吃,没人和你抢。」 这一掌的力道对熊猫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他一听佐治椿的保证,唿噜唿噜地一口闷了碗里剩下的竹笋冻:「这我们可说好了!可不能让他们把我的竹笋吃完了!」 这下连真希都看不惯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桿长棍,二话不说就要去戳熊猫:「你那笋老得嚼不动,谁会跟你抢!」也就熊猫的牙口好,能把竹笋当黄瓜啃。 真希的力道可不是佐治椿能比的,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咒力和体力的加点的话,真希大概就是把点数全点在物理技能树上的女人。熊猫刚感受到背后一阵厉风传来,就忙不迭地爬起来,一熘烟跑了。 「学弟们!跟上我!」他边跑边潇洒地挥爪子。 只见这黑白糰子虽然体型臃肿,速度却特别快,眼睛一眨就跑没影了,风中只剩下他的叫声。 「……」虎杖和伏黑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伏黑先抬脚追了出去。 目送三人出了门,佐治椿摇摇头:「总觉得不放心。」 狗卷正在吃饭糰,他难得露出全脸,听到佐治椿的担忧,嘟囔道:「明太子……」 在座的几人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狗卷,你还是不要在吃饭糰的时候说话了。」 这样真的会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在说暗号,还是在说饭糰馅料啊。 高专的二年级人数很多,通常情况下一个年级的学生会一起出任务,但由于他们之中有两个人情况特殊,所以是不怎么参与课外任务的。 乙骨忧太是因为里香具有危险性,必须由高级的术师看顾着外出,而佐治椿则是因为体质问题,根本不能出校门一步。 菜菜子玩着手机:「所以说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硝子老师给你查出来了没有?」 第73页 佐治椿先打个响指,把熊猫吃剩下的碗丢到不知道哪里去,然后才回答说:「嗯,大概有点眉目。」 他的身体不好是天生的,他的母亲在怀孕时生了一场重病,导致双胞胎中的妹妹胎死腹中,哥哥早产。后来在把绮花罗分离出自己的血肉之后,他变得更加虚弱了。只有在天元的结界之中,清净的灵气之下,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动。外界的咒力对他来说就如同催命的毒药,小时候还能在外面生存上几天,随着年龄增长,他越来越不能适应外面的生活。 虽然没有尝试过,不过根据佐治椿自己的猜测,现在的他,可能在外面待上几个小时就能进重症监护室。 他有些落寞:「不能跟大家一起战斗,总觉得好遗憾啊……」 佐治椿很少露出这种表情,看到他突然情绪低落,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真希给菜菜子使眼色:你先挑起话题的,快想办法! 菜菜子无措地看了看美美子,收穫了妹妹一个同样迷茫的表情:她们哪知道椿这傢伙今天怎么了!以往说起他的身体状况时也没这样啊…… 狗卷棘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他先前刚因为恶作剧搞到佐治椿头上,被狠狠收拾过。现在抱着饭糰默默啃,恨不得让自己变成没有存在感的空气。 只有乙骨忧太能猜到个大概。 也正是因此,他丝毫没有心思跟同学们玩笑。 椿他……或许寿命不长了。 第36章 限制 迄今为止, 被种下过箱庭子守呗的只有四人。 由时间顺序排下来,分别是夏油杰、伏黑津美纪、乙骨忧太,以及最后也是最近的虎杖悠仁。 通过与夏油杰的交流, 乙骨发现箱庭其实有着许多不同的层次。 箱庭子守呗作为触髮型领域,只会在某些条件下发动,发动后会根据中术者在领域中观测到的深度,决定接下来术式的强度。按照椿的解释就是,中术者会在箱庭中分别观测到他的『形』与『真』, 继而反向被佐治椿观测。 被看破了『形』的人,当神隐发动之时, 其外在的肉/体会被抹消, 物理上的存在会立即消失。 而被看破了『真』的人,一旦被神隐, 将从此消失于一切人类的认知之中, 包括记录了这个人的文字、图像、影音、以及其他人的记忆在内的所有认知方式都会被清理一空, 仿佛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如此强大的术式效果, 其制约条件也是无比严苛的。 首先, 佐治椿必须与中术者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且在第一次箱庭子守呗发动的过程中不能分开。 光是这一点就完全限制了神隐的实战价值, 在战斗中, 哪有人会轻易让佐治椿近身,然后施展出领域展开? 其次,中术者必须具有观测的能力。箱庭子守呗本身是利用了观测的双向性, 以此便于佐治椿锚定中术者的形与真的术式,这一切都建立在对方能够主动观测佐治椿的形与真的基础之上。如果对方是一件死物, 就谈不上观测佐治椿, 然后反过来让佐治椿获得形与真了。 这一点又将神隐的作用范围进一步缩小, 从一切具有咒力的物体,缩小为了具有咒力的生物,更准确一点来说,就是咒术师和咒灵。拥有咒力却没有神智的咒物之流是不能通过箱庭来进行神隐的。 最后一个限制,也是最沉重的限制:神隐与其术式反转、御忌,发动的频率不能过高。 根据家入硝子的研究,佐治椿能够使用出如此超出规格的神隐术式,其根本原因在于他的特殊体质。 天与咒缚,某些人与生俱来的,如同被上天诅咒过的特质。 在这世上,假如以绝大多数人为标准,他们的灵魂与身体的结合度大约在百分之八十左右,灵魂与身体的紧密联繫,导致他们无法完美控制住灵魂代谢出的负面情绪,使其外泄,产生了能够形成咒灵的咒力。 而咒术师们的数值大约在百分之四十到八十之间,这个联繫程度越低的术师,越是能够将身体上的情绪与灵魂上的代谢分开来对待,将负面情绪完美转化为咒力,并运用在术式之中。 除了这些之外,还会存在被称为『天与咒缚』的极端情况。 身体与灵魂的结合度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灵魂被牢牢禁锢在身体之中,虽然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无意识地咒力外泄,但也没办法利用自身的灵魂力量。这类人通常无法使用咒力,不过相对的,他们的灵魂浸润在身体之中,让他们拥有超人般的身体素质。二年级的禅院真希便是其中一个代表,她的身体素质甚至让她可以与有咒力加持的咒术师对打而不落下风。 而另外一种天与咒缚便是另一种极端,灵魂与身体的联繫度跌破百分之三十,导致咒力极为强大,但是身体得不到来自灵魂的浸润,通常会导致身体的极度衰败。根据家入硝子长年的研究,除了东京咒术高专的椿之外,京都校区的一名学生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其咒术天赋达到了超规格的级别,却因为极低的身体素质而限制了发展。 其实,咒术界隐隐有一种说法,当灵魂与身体的联繫度跌破零点时,人将会脱离人类这一形态,要么死亡,要么化为咒灵。 这两种结局中的任何一种,就目前来看,都算不上什么好结局。 而佐治椿年纪轻轻,就要面临抉择。 第74页 对于他来说,天与咒缚使他能够使用强大的神隐术式,虽然限制颇多,但的确使得他成为了咒术高专的一张王牌。 但代价就是,每当他发动神隐或是御忌时,他对咒力的掌控度就会提升,灵魂与身体的联繫程度就会降低。 这一点在近几年才开始暴露,最初的问题出现在两年前,也就是伏黑津美纪因来路不明的诅咒陷入昏迷的那个时候。 那时的佐治椿刚刚开发出了神隐的术式反转御忌,其作用与神隐的『抹消』正好相反,是『锚定』。 如果说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是将人治癒,从破损的状态慢慢恢復到完好的状态;那么佐治椿的御忌就是回溯,将一个人的身心状态固定在某个时间点,不管受到任何伤害,都可以通过回溯来抵消掉。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得上是神乎其技。 当初的津美纪陷入昏迷后,五条悟替伏黑惠找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治疗她,但统统宣告无效。最后还是佐治椿不忍见伏黑惠陷入痛苦,主动提出要试一试自己刚刚开发出的御忌。 效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经歷了十秒钟的箱庭之后,津美纪醒来了。 她虽然陷入沉睡,不过好在灵魂还具有意识,在心灵深处经歷了一次完整的箱庭。这让佐治椿能够锚定她的灵魂,使她重新甦醒过来。 那时候的佐治椿在使用了御忌之后筋疲力尽,卧床休养了足足一周。绮花罗都以为他死掉了,差点暴走,幸好被他及时拉住,最后只是寸步不离地在他身旁守护了一周,任何想要靠近的人都会遭受到小姑娘的无差别攻击。 那时候的他只以为这是正常的咒力消耗过度导致的力竭,毕竟是效果如此强大的术式,付出些代价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契机为乙骨忧太的入学。 乙骨忧太的情况与虎杖悠仁相似,或者应该反过来说,虎杖悠仁像乙骨忧太。二人都是因为身负不可控的强大力量被咒术协会盯上,为了避免风险,协会提出了要对他们实施死刑。 当时五条悟直接出面保下了乙骨忧太,而佐治椿没有多想,全力支持他的决定。 「五条老师虽然很冲动,但是我其实很感谢你这份冲动。要是你是个很冷静的人的话,我和绮花罗可能已经没命了。」 在他对当时已经晋升为老师的五条悟如此说明后,五条悟同意了让他参与进高专与协会的博弈。 佐治椿当时第一次向协会暴露出了自己的术式性质,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与质疑。自古以来的神隐使用者都是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凭什么他说自己的神隐效果强大,其他人就要相信? 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高专拥有接收乙骨忧太的能力,佐治椿当众演示了御忌的效果。 这场震惊世人的表演,另一位参与者正是乙骨忧太。 那时,佐治椿当着所有世家的面,将箱庭子守呗种入乙骨忧太的思维深处。并让双方交换了『形』与『真』。 十秒钟的昏迷过后,再次醒来时,乙骨忧太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表情茫然,内心却清明。 那时的他被重重咒缚五花大绑,唯一暴露在外的体表就是头部。 佐治椿的手就贴在他的额头上,他轻轻地问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咒灵里香此时被捆缚于箱庭之内,如同守卫领地的野兽一般咆哮,乙骨忧太头一次忽略了内心的恐惧,用十分信赖,近乎于温顺的目光看着面前第一次见面的佐治椿。 「我相信你。」 『形』与『真』的交换,让两个少年此时完全理解了彼此。他们就如同自生下来起就互相陪伴的兄弟、伙伴、战友,可以将信任完全託付。 话音刚落,乙骨忧太只觉得颈间一凉,下一秒,视野中的世界天旋地转,一切声音和光线都开始远离他而去…… 他隐约听见了里香悽厉欲绝的尖叫声,却渐渐的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最后听见的是沉闷的「噗通」一声。 仿佛是什么重物掉在柔软的物体之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那是佐治椿将他的头颅接在怀中的声音。 乙骨忧太,在被种下箱庭子守呗后,当众斩首。 全场皆惊,一片死寂。 佐治椿一边问着『愿意相信他吗?』,一边微笑着用天逆鉾干脆利落地切下了乙骨忧太的头颅,那手法看上去并不有力,但因为选择的切入位置恰到好处,只用轻柔的力道便切断了嵴柱间的软骨,那神情温顺的头颅如同熟透的果实一般,扑通一声坠入他怀里。 守护着少年的咒灵如同疯了一般咆哮着,她不懂为什么转眼间她的少年就离开了她,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面前这个抱着忧太的头颅的人,里香想要杀死他,她想要杀死在场所有人,让他们统统为心爱的少年陪葬。 面目狰狞可怖的咒灵被五条悟单手拦住了。 他的双眼被遮掩在绷带之下,看不清神色。一手禁锢住暴怒的特级咒灵,另一只手插在兜里,姿态看似闲散,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却都是绷紧的。 只有离得最近的佐治椿听见他轻声对自己说:「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佐治椿的面容苍白,只有零星几点迸溅上来的血色。 第75页 他微笑着说:「为了让他活下去,我必须先杀死他一次。」 说完,他将乙骨忧太的头颅放回脖颈上。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对不起,必须用这种方式保护你。 术式反转——御忌。 第37章 实验 佐治椿总是把『正常』两个字挂在嘴边。 『这么做是不正常的』, 『正常人应该这么做』,等等。 还没当上他的老师前,五条悟曾经说他:「正常人才不会强调自己是正常的, 只有不正常的傢伙才会这么做。」 佐治椿沉思片刻:「您说得对。」 人总是这样,越是缺乏什么,越是追求什么。 「不过我觉得这也算是正常的。」 每一个对佐治椿有一点深度了解的人都会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多少有些『异常』。 五条悟这方面神经比较大条,没怎么注意过佐治椿的异样, 等到他终于注意到的时候,佐治椿当着所有世家的面砍下了乙骨忧太的头。 「……」五条悟头一次有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好像哪里不对劲』的自觉。 在亲手杀死乙骨忧太后, 佐治椿又使用御忌, 将他的尸体回溯到了生前的模样。在他的术式干涉之下,乙骨忧太的身体状态被锚定在了『生』的状态, 可以说是从此以后想死都难。 整齐干净的断口在唿吸间消失不见, 乙骨忧太的睫毛微微颤抖两下, 然后他睁开了双眼, 除了满身的血迹之外, 丝毫看不出刚才他死过一次。 「欢迎回来。」佐治椿低头对他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嗯。」乙骨忧太回了他一个笑容。 满座譁然。 世家代表们不顾这是严肃的审判现场,纷纷交头接耳, 一边低声交谈着, 一边暗中对佐治椿投出诡异而热切的目光。 这番斩首又復生的操作,在众多咒术师的密切关注下,断然没有作假的可能。也就是说, 这个看似孱弱的咒术高专学生,拥有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能力——起死回生。 当下就有好几个人忽视了乙骨, 开始盘算着接近佐治椿, 好好研究一下他的能力, 如果能够保证术式的稳定性,就让他尽可能多地为世家高层们使用这个术式。 对于一个刚刚入学高专,面对世家们毫无自保之力的少年来说,这种关注无疑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还好,佐治椿早有准备。 他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 「一旦种下我的『箱庭子守呗』,我可以随时发动御忌,或者神隐。」 想要靠他的术式保命?可以,只要做好将命放到他手心里的准备就可以。一旦神隐发动,不仅是身体,就连存在于这世上的痕迹都会被抹除,对于注重歷史和传承的世家来说,这种『消失』比单纯的死亡来的更有威胁性。 他的这番话让所有在座的世家面面相觑。 最终,是一名白髮苍苍的老者出面:「想要带走这名犯罪者,光靠着这个『御忌』的术式还不够,你们必须提供证明……能够保证他不再造成危害的证明。」 他说的犯罪者,指的是乙骨忧太。 而所谓的证明,就是要求高专证明他们拥有管控他和他身上的特级咒灵的能力。按理来说有五条悟的存在,什么样的特级咒灵都能管控住。但是由于他近年来一直在追查世家们隐藏的秘密,导致由世家代表组成的协会高层对他有不少的意见,这次五条悟想救下乙骨忧太,难度无形中加大了许多。 协会给出的理由是,五条悟身为如今最强的咒术师,有许多更加重要的场合需要他,时刻看守乙骨忧太是不现实的。 而除了他之外,高专又没有第二个人有把握镇压里香的暴动。 就在情况陷入僵局之时,佐治椿出现了,带着他自称能够在乙骨忧太造成损失之前,随时将他消灭的『神隐』术式。 然后在高层们将信将疑之时,他用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斩首震住了全场,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之后,一举展示出了御忌的威力。 按理来说,这足以证明佐治椿的『神隐』术式的确与歷史上其他的使用者不同,拥有着前所未见的威力,可以成为高专保下乙骨忧太的筹码。 可是协会仍不愿让高专如愿,他们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 他们要求佐治椿验证『神隐』的效果。 这既是刁难,也是试探。试探佐治椿的术式是否真的如他所说那样,风险与利益并存,且掌控权完全在他一个人手上。 假如佐治椿今天真的向他们证明了神隐的威力,那么世家们或许才能死心,不再觊觎御忌的起死回生。 佐治椿在心里嘆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 「事先说好,我虽然对于自己的术式有一定的了解,不过神隐这个术式我还从来没有真正在谁身上使用过……」 这是当然的,这样不可逆的危险术式,一旦用出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佐治椿哪里会轻易动用? 不过这是他亲自研发的术式,他还是很了解的。 他解释道:「我可以对具有咒力的生物使用神隐,比如咒灵。不过咒灵是单纯的怨念集合物,是只有『真』而没有『形』的生物。一旦我的神隐发动,咒灵的『真』被抹除,那么没有人会记得曾经存在过这只咒灵,包括我自己。有关于它的一切观测记录都会消失,包括它的来歷,它今天出现在这里,以及被我神隐的结局……所谓的实验结果根本就无法记录。」 第76页 『形』与『真』的概念在世家之中并不生僻,这来源于古时候咒术师们的记载。现今的一些学说将其解读为生物的『外在』和『灵魂』,还有一些学说认为这指的是一个物体的『客观存在』和『认知存在』。 咒灵就是纯粹由『认知存在』所组成的生物,是无法用现有的科学体系解释其来源的生物。只有咒术师知道它们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组成的,也就是没有『形』,只有『真』的生物。 按照这个说法,一旦佐治椿用神隐抹消了咒灵的『真』,那么这只咒灵将会从所有人的认知中消失……也就无从证明佐治椿曾经对它使用过神隐。 被神隐的咒灵,相当于一切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从这世上抹消,也就是被强制转变为了『不存在』的东西。 人要如何证明自己抹消掉了『不存在』的东西? 这简直如同寓言中『皇帝的新衣』一样,如果没有存在的痕迹被观测到,那么所有人都可以否认掉这件衣服的存在。 协会高层们低声议论片刻,最终得出结论:「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如果想带走这名罪犯,赦免他的死刑,你必须向我们证明神隐的真实性。」 「……」 真是合情合理,又十分好用的刁难理由呢,佐治椿想到。 不过好在他提前做好了准备,他让协会高层们准备好实验用的咒灵。 「最好是级别最低的那种,等我拍手的那一刻,再送进来。」 级别越高的咒灵,在人们的认知中留下的痕迹越重,抹消起来越是困难。 「再准备一个计时道具,电子表,机械錶,沙漏,水时计,什么都可以。」 佐治椿开始挽袖子,一边挽,一边说:「从那只咒灵进入这个房间,被所有人观测到的瞬间开始,到神隐结束以后,这段记忆将会从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消失。任何有关它的书面记录也都会被修正,没有任何人会记得有过这只咒灵。很大可能就连我现在说的这番话,事后也会被修正掉,没人记得……」 他垂下眼眸,看着一座精緻的沙漏被人抬进来,放到他的身边。 「但是,时间的流逝是客观存在的。」 即使这段记忆会消失,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会消失,确实有一只咒灵曾经被带入这个房间,被佐治椿施加了箱庭,然后发动神隐。 这个过程会导致时间的前进。 协会高层们听懂了他的意思,纷纷坐直了身板,面色严肃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佐治椿牵动着所有人的视线,或火热、或审视,但他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抬起手,轻拍两下。 「请把咒灵送进来吧——」 ——击掌的声音在这个幽深的密室之中游荡了片刻。 …… 众人茫然地坐在原地,屏息等待了数秒,也没见到任何事情发生。 等了十来秒以后,一位中年咒术师有些不耐烦了,他瞪向大门的方向:「咒灵呢?怎么还不送来?」 他的地位似乎不低,能在这样的场合大声讲话,还没人指责他。 其实也不会有人指责他,大家都被这『无事发生』的情况弄得有些怀疑,以为哪里出了差错。 在这样的场合下,是站在一旁的五条悟率先开口,语气凉凉地提醒他们:「看沙漏。」 协会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沙漏,只有寥寥数人坐在原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座沙漏刻度精细,以分钟为刻度,在被搬进来时,上层的沙子高度还停留在起点的位置。 而现在,那沙子的高度已经来到了「三分钟」的刻度,而沙漏下层的沙堆也肉眼可见地体积增大了。 「……!!!」 众人毛骨悚然。 就在他们体感不到三十秒的这段时间里,真实的时间流逝了三分钟之多。 许多人在反应过来之后,神色震惊地看向佐治椿的方向:「这是……神隐?!」 佐治椿不知何时面色变得十分苍白。 他装作不经意地靠在那座大半人高的沙漏上,支撑身体:「是的,虽然我们都没有任何印象了,但时间的确已经过了三分钟。」 五条悟转向他,他不动声色的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其实是有事的。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使用出神隐,没想到这个术式的消耗比御忌要大得多。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御忌只是利用锚定的原理来影响一个人的自我认知,而神隐则是要干涉到许多人的认知,随着神隐对象被更多人认知到,神隐的消耗只会越来越庞大。 假如要神隐一个影响力更大的咒灵,恐怕佐治椿现在连站都站不住。 五条悟的六眼能够看出他现在体内的咒力流转紊乱,他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而乙骨忧太在经歷过箱庭之后,对佐治椿的了解不输于认识他将近十年的五条悟,他看出了佐治椿的强撑之色,面带担忧地望向他。 佐治椿装作不经意地靠着沙漏,目光却死死盯着座上的各位协会高层。 他在等待他们作出决定,认可神隐的效果。 高层们在意识到时间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流动了三分钟,一个个面带惊恐之色。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就像是被截出了一个片段一样,这段时间内曾经发生过某些事,但是他们全无印象。 第77页 往深里想一想,如果佐治椿想要利用这段时间做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他们岂不是毫无察觉?! 被御忌的起死回生效果勾起贪婪之心的高层们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换了一种万分忌惮的眼神盯着佐治椿,似乎恨不得立刻除掉他,连乙骨忧太都不再是第一优先级…… 幸好五条悟就在那里老神在在地杵着,他扫视一圈,一切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了头。 没人敢在五条悟眼皮子底下动手,那屋子里的人加到一起再翻个倍,都打不过他。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避开五条悟的目光,私底下窃窃私语。 最终,由众人的代表,一名白髮苍苍的咒术师起身说道:「神隐的使用者,我们认可你的术式的确与以往的使用者不同,有着超乎寻常的效力。不过……」 老人故意卖了个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佐治椿,却失望地发现这名十五岁少年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政客,用滴水不漏的微笑迎接着他的审视。 他微微皱眉:「不过,想要取得死刑赦免,你还有一件事必须向协会证明。」 佐治椿淡定地开口:「您讲。」 白髮老人眼神幽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如同毒蛇吐信一般,轻声说道。 「你抹消了咒灵的『真』,虽然就像你说的那样,时间流逝了,不过我们还是没有得到准确的观测结果。」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 佐治椿想要再重申一遍,『不存在』的东西无法证明其存在被抹消过,然而老人打断了他。 「听我说,年轻人……」 他慢条斯理的话语中,仿佛能流淌出无尽的恶意。 「有一个办法,能够既让你使用神隐,又让协会观测到具体的效果。」 「只要,抹消掉『形』就可以了……」 佐治椿皱眉,反驳道:「咒灵哪来的『形』……」说道一半,他忽然顿住,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脸色变得铁青。 见他似乎察觉到协会的意图,老者『呵呵』地笑了,那笑声仿佛是从年久失修的烟囱中断续喷涌而出的黑色烟雾,带着一丝阴冷与苍老的意味。 「咒灵没有『形』,就找有『形』的来,最好还是和这个罪犯一样,拥有强大咒力的生物,这样的实验才具有参考价值。」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连一直只是旁观镇场的五条悟都变了脸色。 只有乙骨忧太还迷茫不解地看看老者,又看看佐治椿。 老者如同询问小辈一样,用听似宽和的语气问道:「我们协会里还关押有不少诅咒师,那都是些罪大恶极之徒,即使动手也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你看如何?」 第38章 感应 那一天的最后, 佐治椿是被五条悟扛回高专的。 一次御忌,两次神隐,高强度的术式使用击垮了他的身体。在从审判乙骨忧太的密室中出来后, 佐治椿立刻捂着心口倒下,眼前发黑,唿吸间像是有一团火在胸腔焚烧。 「!!!」乙骨忧太立刻伸出手想要扶他,但五条悟早有预料,直接把他扛上肩头。 「等等!五条悟!那名使用神隐的少年之后你还要带过来, 协会还要针对他的危险性做出评估……」 有人想要拦住他们,却被五条悟释放出的杀气震慑在原地, 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五条悟回过头来, 虽然目光被绷带缠着遮挡住,但是那股杀气仍然冰冷而锋利。 他仿佛是从牙缝里逼出来一句:「——滚。」 说完, 他一手扛着佐治椿, 一手拎着乙骨忧太, 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一群协会高层, 面面相觑。 众人的座次最靠上的位置, 白髮的老人捋着长须,半晌, 桀桀一笑。 「他终究还是要回来……」 暴露了起死回生能力的佐治椿, 註定会受到世家们最严密的关注,除非他就此留在高专内部,不再踏出一步, 否则迟早他们还能找上他…… ……结果,佐治椿还真的就没再离开过高专范围。 他的身体开始急剧衰弱, 家入硝子面色严肃地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测, 最后沉痛地说道:「……居然是这样。」 五条悟火急火燎一般赶回来, 一直守在一旁:「怎么了?」 家入硝子嘆了一口气:「……是天与咒缚。」 佐治椿生来与常人不同,他的灵魂与身体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契合,这样的特殊体质使得他拥有远超常人的咒术天赋,却也限制了他的极限。 「越是使用咒术,他的灵魂就会越浮动,如果再不加以限制,那他恐怕活不过二十岁。」 没人想到神隐的代价居然会有这么大,只是短时间内使用了两次,就让佐治椿的脏器整体衰老了二十年。 虽然外表还是十五岁的少年,但如果把他送进医院做个器官检查,结果可能会显示为一个接近中年的衰老程度。 这还已经是家入硝子全力救治的效果,如果没有她的反转术式,结局只会更糟。 「……怎么会有这种事。」五条悟烦躁地扯下自己脸上的绷带,在手中攥成一团。 佐治椿在此之前从没有表现出任何天与咒缚的趋势,没人能预料到这个天生的诅咒会在此时突然爆发,以一种摧枯拉朽一般的气势,来势汹汹地把他击倒了。 第78页 乙骨忧太被五条悟一起带了回来,因为情况危急,所以还没来得及安顿。在家入硝子治疗佐治椿的时候,他就颓丧地坐在角落里,不安地双手交握着。 「如果,他没选择救我的话……」他喃喃道。 ……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呢?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别瞎想,跟你没关系。」 乙骨忧太一愣,转头将信将疑地看向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面带疲惫地点头:「五条说得对,就算没有你,随着椿的咒力量提升,他的问题迟早会暴露出来,顶多拖延到二十岁。」 但要是真的拖到那个地步,恐怕真的就无力回天了。所以说提前发现不是什么坏事。 「尽量给他准备一个清净点的地方,不要让他再接触到外来的咒力。在我研究出解决办法之前,只能先尽量拖延天与咒缚下一次爆发的时间。」 家入硝子头疼地看向佐治椿,居然会被自己的术式反噬成这个样子,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悽惨的模样。 随后的研究之中,她发现一切外界的咒力都会给佐治椿的身体造成负担。他的灵魂就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随着他每一次唿吸,鲸吞一般吸收着外界空气中散布着的零散咒力。 对于普通咒术师来说,这或许是梦寐以求的体质,不用修炼,光是唿吸都会变强。但是对于具有天与咒缚的佐治椿来说,这种『变强』不啻为毒药,会导致他的灵魂进一步与身体脱节。最后当身体再也拴不住灵魂的那一刻,就是他作为人类迎接终局的时候。 普通的灵魂在身体死掉后会消散,而佐治椿身负极强的咒力,他甚至有可能连安静的死亡都无法得到,会在死亡的那一刻转化为强力咒灵。 家入硝子对五条悟说:「之前的十五年,椿都没有大规模地动用过咒力,这让他的灵魂还能勉强安稳地潜伏在身体之中。但是……今天他一次性调动了过量咒力,为了填补这个空缺,他的灵魂主动地吸收外来咒力补充自己,现在已经不受控制了。」 五条悟脑子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控制他周围的咒力浓度?」 「最好隔离一切咒力。」 这虽然听上去很难,但对于五条悟来说还真不是做不到。 除了天生的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以外,这人的脑子非常灵光,从五条家顺了一本讲结界术的书,自己研究了半天就搞明白了结界的布置手法,在高专后山给佐治椿专门圈出一块地盘,用作疗养。 要说硝子的研究有什么进展的话,最大的进展是她发现佐治椿虽然会无意识地吸纳各种咒力,却不会掠夺来自绮花罗的咒力。 咒术师们能够完美地将咒力保留在身体之中,而咒灵不行,出于对佐治椿的性命的担忧,一开始他们是打算隔绝这对兄妹俩的。 可是绮花罗自打诞生有意识开始,就从来没和哥哥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不到一周,小姑娘就憋不住了。 几次暴动都被五条悟镇压下去之后,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哥哥沉睡着的后山,眼泪汪汪。 【哥哥,呜呜……】 五条悟头疼地看着她:「你别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啊。」 绮花罗才不管那些,见不到哥哥,她就一个劲儿地哭,边哭边叫哥哥,到最后竟然还自己冒出来一句:【哥哥,不要死……】 五条悟的双眼微微睁大了。 他突然来到绮花罗面前,蹲下来:「绮花罗,你刚才是不是又说话了?」 时隔多年,绮花罗总算学会了『哥哥』之外的第二句话。 她哭着说,不要死。 同一瞬间,家入硝子惊悚地看着沉睡了一周之久的佐治椿像诈尸一般,勐地坐起来,一边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拼命咳嗽着,一边红着双眼说:「绮花罗……绮花罗在哪里?!」 他与天生自带的天与咒缚苦苦做了一周的斗争,最后因为对妹妹的担忧,挣扎着醒来。 用佐治椿的话来说就是……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一直陪伴着彼此,就像是彼此的半身,绮花罗对他来说比任何事都更重要。 昏迷了整整一周,刚刚醒来,无比虚弱的他扶着头说:「我听见绮花罗在哭……」 所有人都在思考要怎么让他脱离昏迷,结果这人居然因为梦到妹妹哭了被吓醒了,这真是让人无语…… 家入硝子本来以为所谓的『妹妹在哭』是佐治椿的幻觉,是心理压力过大产生的幻想。 结果等到山下的五条悟打电话上来,说绮花罗正蹲在山门口哭,想见佐治椿。 「……哇哦。」 家入硝子发自内心地感嘆道,这妹控的力量可真是不得了。 她将自己的研究结果告诉佐治椿,向他解释现在不可以接触咒力,包括绮花罗作为咒灵外溢出的那一部分。 可是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十分理智的佐治椿这回没听她的话,他坚持道:「让我见绮花罗……她从来没离开我这么久,这样下去不行。」 明明是那么聪明冷静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因为别人而变成这个样子啊…… 佐治椿坚持说:「我有预感,绮花罗不会伤害到我的。」 他用一种大病初癒的,苍白而又湿润的神情看着家入硝子,轻声恳求:「拜託了,硝子小姐,让我见见绮花罗吧。」 第79页 「……」家入硝子不想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感觉好像被戳中了,她嘆了一口气:「一旦你的身体情况恶化,我会立刻叫五条把她带走。」 佐治椿乖巧地点头。 家入硝子随即给五条悟发简讯,让他把绮花罗带上来。 五条悟:可他不是不能接触咒力? 家入硝子:他自己坚持,就让他试试吧。 「……」五条悟像拎猫崽儿一样拎着绮花罗,有些犹豫。 一番思考过后,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佐治椿的判断,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很靠谱,让他试一试也好,不然绮花罗会一直哭闹。 他将绮花罗带到了结界之外,让她去见心心念念的哥哥。 这时的佐治椿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稍微打理了一下仪表,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虚弱。他看见绮花罗被五条悟拎过来,恼怒地瞪了五条悟一眼,又心疼地对妹妹张开双手:「绮花罗,哥哥在这!」 绮花罗足足一周没见到他,哇哇大哭着扑进他怀里。 【哥哥!呜呜呜,哥哥!】 佐治椿这下心疼坏了,双手捧着娃娃大小的绮花罗,把她托到肩膀附近靠着自己:「对不起啊绮花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害怕了吧?」 他让妹妹把小脸贴在自己的脸颊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慢慢哄她。 「不哭啦,你看,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绮花罗终于回到哥哥身边,一周来积攒下来的委屈和恐惧总算被安抚下来,靠着哥哥的脸颊抽抽搭搭地说:【哥哥,不要死。】 时隔十年,她又学会了新的话语,却还是因为担心他。 佐治椿的眼圈忍不住红了,他低声对绮花罗说:「对不起、对不起……」 望着兄妹二人久别重逢的场面,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放下了心。 兄妹两个近距离相处了这么久,佐治椿的身体也没出现问题,这说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来自绮花罗的咒力的确不会诱发他的天与咒缚,他们兄妹之间的相处是安全的。 家入硝子不懂这是为什么,最后只能将其归结为兄妹之间特殊的羁绊。 她在确认佐治椿没事之后,和五条悟一起离开了房间,将空间留给这对兄妹。 五条悟默默跟着她走出来,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出一只烟。 家入硝子只是把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她这两天还要照顾病人,身上不能带菸草味,只能叼着解解馋罢了。 「……看来绮花罗的咒力是没问题的。」 「因为是兄妹吧,不会产生什么排斥反应。」 「希望是这样。」 两人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家入硝子先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心灵感应?」 五条悟耸肩,还是那句:「因为是兄妹吧。」 家入硝子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是吗?」 兄妹,可真不得了啊。 第39章 触发 事实证明, 绮花罗的咒力不仅不会使佐治椿的身体状况恶化,反而可以让他的天与咒缚稍微缓和下来,慢慢让他的灵魂蛰伏。 五条悟原本只打算设立一个隔绝咒力的结界, 现在他又在此基础之上改了改,将绮花罗的咒力引入其中,变成了一个完全由绮花罗掌控的结界。 九十九只石娃娃,按照特定的手法雕刻,在被绮花罗挨个留下刻印后, 成为了她力量的媒触,通过特定的摆放手法, 将这片空间融入进了绮花罗的生得领域之中。 佐治椿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生活至今。 在这次突然的天与咒缚爆发后, 他再也没有踏出高专半步。身体慢慢的好转了许多,可以时不时来到绮花罗的结界之外散步了。 这期间五条悟不知道帮他挡下了多少来自协会和世家的窥探, 只要被问起, 统统以佐治椿病危, 目前还在留校观察的理由回应。 他累得瘫倒:「椿啊, 你可要争气, 争取多活一百年哦。」 「一百年也未免太强人所难啦……」佐治椿给他端来点心。 五条悟捻起一个泡芙,嗷呜一口吞下肚:「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 最近在研究厨艺。」 「厨艺好呀, 多做点甜品,以后我可以出差带着吃。」 「……五条老师,请你自己去买。」 留校养身体的期间, 佐治椿真的很闲,除了钻研各种生活小技巧之外, 就是陪妹妹看动画片、打游戏。 家入硝子看着他的体检单, 比较满意地说:「按照这个态势, 你应该很快就能恢復到可以外出的状态。」 佐治椿倒是不很在意的样子,看样子这段时间专心陪妹妹玩的很开心:「我不急。」 结果,一语成谶,还没等他恢復到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他就忽然感觉到自己之前种在某个人体内的术式被触发了。 「……」 不管是神隐还是御忌,都不是必须要佐治椿的同意才能使用的术式。箱庭子守呗一直留在中术者的精神之中,里面的模拟人格佐治贵遥拥有自主判断的能力,能够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触发术式。 看情况动用的是御忌,消耗的咒力量并不多,也没像第一次那样用过就昏迷。佐治椿有点不舒服地捂住心口,思考着到底是谁触发了御忌,又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伏黑津美纪的话,因为是完全脱离在高专以外的,而且身上来路不明的诅咒还没有消退,随时都有可能触发御忌。 第80页 夏油杰……最近没怎么和五条悟联繫,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偷偷摸摸搞什么,总觉得不太放心。 乙骨忧太现在跟同学们一起外出做任务,遇到点威胁性命的危险也是有可能的…… 总而言之,这三人虽然可能遇到了危险,不过通过御忌消耗的咒力量来看,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就算自己挂心,现在也没办法出去解决。 「啊啊……」佐治椿有点颓丧地揉揉钝痛的心口:「……虽然在学校里摸鱼是很开心啦,但我偶尔也想出去走走啊。」 想和同伴一起战斗,一起解决问题,一起经歷各种没经歷过的事物。 像是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那样的好朋友,他也想要啊。 不过他大概短期内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佐治椿默默地滑下沙发,歪着头看专注于游戏的绮花罗。 他把脸贴在绮花罗的身边,喃喃道:「还是只剩我们两个呀……」 结果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就感觉到脸颊传来一股推力,呆愣地抬头,发现绮花罗正在一手噼里啪啦按键,腾出操控摇杆的那只手推他的脸。 【哥哥、烦。】 绮花罗学会的第三句话,是临时说出来,应付打扰自己打游戏的哥哥的。 佐治椿原本还只是心痛,现在他感觉心碎了。 「绮花罗!」他悲痛地叫道。 虽然现在是一天到晚地待在一起,但是他妹妹这也变心得太快了!不久前不还是哥哥最重要吗?怎么就这么快被游戏夺走了『最重要』的宝座啊! 佐治椿不甘心,把脸埋在沙发里呜呜假哭,一边哭一边时不时地侧头偷看绮花罗的反应。见小姑娘一直专心致志地打游戏,假哭开始向真哭转变。 绮花罗对情绪十分敏感,察觉到哥哥是真的伤心了,犹豫地放下游戏手柄,蹭到哥哥身边摸他的头。 【哥哥,哥哥……】她不明白佐治椿为什么难过,只会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十分乖巧。 这下佐治椿又安心了,妹妹还是那个天使一样的妹妹,没有因为沉迷游戏就不理他! 他总算打起精神:「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外界中充斥着混乱的咒力,而高专内部因为有着特殊的结界,所以基本不会有游离在外的咒力。虽然比不上绮花罗的领域能够让佐治椿修养,但也不会给他增添负担。在高专内部行动还是没问题的。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家入硝子的办公室。 「硝子小姐……我刚刚感受到某个人的御忌被触发了,能麻烦你帮忙确认一下吗?」 沉迷实验的家入硝子被他打扰,本来有点不高兴,但一听他的来意,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没问感应到御忌是怎么回事,第一时间把佐治椿按住,来了一套全面检查。佐治椿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所以乖乖配合没有反抗。 反转术式流淌过他全身,并没有发现太大的异样,家入硝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替他打电话询问各个种植过箱庭的人。 首先是伏黑津美纪,她是普通的女孩子,比起乙骨和夏油,自保能力更弱一些,家入硝子首先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按理来说现在是上课时间,不过津美纪还是很快就接起来了。 「喂,家入医生?」 家入硝子一直负责她昏迷甦醒后续的体检,和她关系不错,此时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问:「你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诶?」津美纪有些茫然,不过还是很快回答道:「没有,我这里一切都正常。」 「那就好。稍后再和你解释,我先挂了。」 「好的……」 家入硝子紧接着给下一个触发御忌的嫌疑人打电话:「喂喂,乙骨?你在哪里?」 乙骨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繁杂,似乎是他们正在和咒灵战斗,不过听上去他还是蛮有余裕的,还有闲暇在战斗之余接个电话:「喂喂,家入老师?我现在……在做任务。」 他有反转术式的天赋,跟家入硝子进修过一段时间,叫她老师也不奇怪。 家入硝子开的是免提模式,一听乙骨忧太的语气,她就和佐治椿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是这边。 佐治椿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那就是最麻烦的那一个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专心做任务吧,等回来我再跟你解释。」 家入硝子挂断了电话,突然有点想抽菸。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她必须尽快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夏油杰触发了御忌。 那傢伙虽然顽固又死心眼,是个搞宗/教的奇怪傢伙,不过实力是绝对的特级,没有任何水分的那种。御忌的发动条件很多时候是在非常极端的情况下,针对不会自然癒合的伤势,比如肢体残缺,灵魂受损等等。 按照佐治椿的直觉,这次御忌的消耗不大,可能也就是缺了胳膊少了腿。不像津美纪那次是灵魂受到影响,也不像乙骨忧太那次接了个头。 但是,能把夏油杰这个特级术师打到缺胳膊断腿…… 家入硝子一边拨号一边死鱼眼:「不会是五条去找他打架了吧?」 佐治椿没吱声,不过明显是有着同样的联想。 家入硝子拨打的并不是夏油杰的号码,现在明面上夏油杰和咒术高专还是敌对的关系,为了双方的安全,她早八百年就删了夏油杰的联繫方式。 第81页 她找的是五条悟。 「喂,在哪?」 「干嘛?」 「椿感应到了御忌被触发,应该是夏油那边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五条悟沉默了很久,最后问道:「椿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能走能跳。」 「ok。」五条悟说完就单方面挂断了电话,估计是去调查夏油杰的形迹去了。 有御忌在,他们都不是很担心夏油杰的性命安全。更让人挂心的是夏油杰究竟面对着怎样的困境?为什么会受伤?继续下去的话会不会导致御忌再次发动? 和家入硝子不同,五条悟天不怕地不怕,手机里明目张胆地存着咒术界叛徒的联繫方式,一看最后一次联络的日期,还是一周以前。 他立刻就给夏油杰去电话。 「嘟……嘟……」 系统默认的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通,五条悟光是听到对面沉重的唿吸声,就知道不对。 他沉声问:「杰,怎么回事?」 夏油杰似乎受了些伤势,明明都被御忌治疗过了,居然短时间内又受了伤。他轻笑一声,牵动到伤口,又『嘶』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椿的术式,真不得了……」 御忌只会被致命伤和致残伤触发,肺部受损导致唿吸抽痛这样的伤势,能够自然养好,根本不会被回溯。 夏油杰现在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慢慢和五条悟解释道:「最近……协会那边追杀我的力度加强了不少。今天还派出了几个老傢伙,用的是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哈哈,那可是只有加茂家本家人才能使用的术式,居然一下子派出两位来追杀我,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排面还是很大嘛!」 能被夏油杰称作『追杀』,那么对手想必也十分强悍。虽说咒术界明面上只有四个特级术师,其中一个还叛逃了……不过世家们还是有不少隐藏力量的,其中不乏比肩特级的人。 听夏油杰的口气,似乎已经脱险了,五条悟翻了个白眼,语气凉凉地说:「怎么,对付世家的人难道还手下留情了吗?」 虽说比肩特级,但那也要看是怎样的特级……五条悟有自信两个普通特级术师伤不到自己,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夏油杰也是一样。 然而夏油杰沉默了片刻。 「悟,小心一点……加茂家,不对劲。」 第40章 断臂 「加茂家……」五条悟摸了摸下巴。 如果没记错的话, 之前在审判中一直刁难椿的那个老头也是加茂家的。 一直以来御三家的关系都比较微妙,三方互相扶持却又互相忌惮。其中关系比较僵的是五条和禅院两家,数百年前五条和禅院的家主在一次比试中同归于尽, 自那之后两家的关系就不太好。 加茂家和两家都没什么深仇大恨,自从家里出了加茂宪伦这个罪人之后,更是恨不得跟所有人都打好关系,让另外两个御三家别总是拿这件事说项。 那次审判中,五条悟还以为会是禅院家从中作梗, 没想到站出来的居然是个加茂。 而这次夏油杰被袭击,对方也使用了加茂家的赤血操术。 「……这几年没怎么盯着加茂家, 他们这是抽风了?」 五条悟是真的不解, 不过他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就此放过。 「我明天去加茂家问问,究竟是要干什么。」 他的语气有点危险, 夏油杰听得出来。他苦笑着说:「你去想怎么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吗, 我可是特级通缉犯。」 夏油杰没打算过多树敌, 毕竟他的理念是保护非世家咒术师, 并非立刻和世家闹翻, 随意杀死御三家咒术师的代价太大了,他暂时不打算招惹这个麻烦。 他原本想熘之大吉, 咒灵操术的好处就在于拥有多样化的战斗手段, 就算是被包围起来,还有虹龙这样可以飞翔的作弊手段。 可是,就在他击飞了一个袭击他的术师, 转身想走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那傢伙的额头上有一个眼熟的印记。 「那是……?!」 夏油杰灵光一闪, 想起了自己把双胞胎託付给高专时, 在那里见到过的一名少女。 那是个毫无咒力的普通人, 是伏黑甚尔那只大猩猩的养女,因为未知原因陷入昏迷,当时正在高专接受治疗。 夏油杰原本是对她不屑一顾的。 然而她的身上有着来源不明的诅咒,其标记就是额头上的一个神秘图案,看上去阴森邪恶,让夏油杰有点印象。 此时又一次看到类似的图案,却是在堂堂御三家的族人头上。 夏油杰顿时心生疑窦,放弃了直接熘走的计划,打算把那个头上带标记的加茂抓起来研究研究。 懒得动弹的时候:那是御三家,惹不起,熘了熘了。 来了兴趣的时候:我管你是哪一家,先抓了再说。 加茂家的赤血操术传承已久,即使是面对夏油杰这样的特级术师,他们几个人一起上也有一战之力。再加上夏油杰没打算伤人,只想抓那个头上戴着印记的傢伙,双方一时之间居然也打得有来有回的。 在加茂家术师们的穷追不捨和夏油杰的一再退让之下,居然真的让他们成功伤到了他—— 一记血箭溅射而来,夏油杰的右臂勐地被击穿。 「唔!」夏油杰忍不住闷哼一声,目光如电般射向血箭的来处—— 第82页 只见那名头带印记的加茂还维持着发射术式的姿势,没来得及收回手! 偷袭他的正是那名头带诅咒印记的加茂术师,不知道与额头上的诅咒有没有关系,他的赤血操术比其他加茂强上不少,不然也无法穿透夏油杰的咒力防护,直接伤到他。 赤血操术的毒性瞬间从伤口瀰漫开来,转眼间就扩散到指尖和肩膀。夏油杰立刻就感觉到右手没了知觉,他当机立断,自己斩下了一条右臂。再犹豫的话血毒会直接侵入头颈处,到那时问题就大了。 见夏油杰受了伤,还自断手臂,领头的加茂顿时狂喜,准备带着族人一哄而上,斩杀这个『作恶多端』的诅咒师,给自己的功绩加上光辉的一笔。 然而,就在夏油杰斩下右臂的一瞬间,佐治椿在他体内种下的术式感应到启动条件,立刻开始运转。 夏油杰只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咒力自体内爆发开来,席捲到他右肩的伤口处,在他来不及反应时,就开始发动。 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了佐治椿的声音,却不知为何显得十分稚嫩。 他说:「术式反转——御忌。」 沉睡在箱庭中的贵遥直接甦醒,用御忌回溯了他的手臂,这也是为什么佐治椿没有感觉到太大消耗的原因——比起头颅,肢体承载的信息量更少,定位坐标和回溯原貌也就更为容易。 「什么?!!」 这一惊变让交战双方都愣住了,夏油杰是被佐治椿的术式发动惊住,而加茂家的杀手则是被他断臂再生的现象惊住。 夏油杰熟悉佐治椿的咒力,却从不知道他的术式还有治疗的效果。 他不清楚,加茂家就更迷煳了,在他们看来就是夏油杰砍了手臂,但转眼间又再生出一条新的。连治癒的过程都没有,那条手臂就像是原本就在那里一样,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一时间,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刚刚给夏油杰添了伤口,转眼间又回復成原样。 双方僵持之下,夏油杰顺利地度过了御忌发动带来的昏眩不适感。 他踩在虹龙的头顶,一边活动着新长出来的右手,一边接住被自己斩落的右手。 「感觉很厉害啊,旧的手臂不会消失吗?等会儿给椿打个电话问问好了。」 他嘟嘟囔囔地把断肢收进储物咒灵的肚子里,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被逼入死地的自觉。 御忌回溯了他的手臂,却没有抹消掉断臂的痛感,夏油杰此时仍能隐隐感觉到那碗大的伤口,随着他的脉搏一跳一跳地抽痛着。 这痛意越发激发了他的凶性,盯着那名偷袭了自己的加茂术师,他冷冷一笑:「现在,先把你们收拾掉——!!」 ——老虎不发威,还真被当做病猫了! 一旦夏油杰决定不再留手,这群加茂家的人立刻就被打得鬼哭狼嚎,一时间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追杀谁。 打得尽兴的同时,夏油杰也没忘了去捉那头带印记的加茂术师,他操控着一只咒灵死死地缠住了对方。不知为何,其余的加茂族人似乎并不在意那人的生死,夏油杰的进攻速度一慢下来,他们就忙不迭地四散逃走了,一点营救同族的意思都没有。 夏油杰没有乘胜追击的意图,操控着虹龙降落到那名被捉住的加茂面前,打算凑近点看看。 「哦呀,不求救吗?你的族人抛弃了你,难道不觉得恐惧吗?」 他歷来看不上那些傲慢的世家咒术师,五条悟除外。现在俘虏了一个,还要出言嘲讽一下。 「真没意思,打你们就像欺负小学生,亏你们还年纪一大把了,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刚刚还被偷袭得自断一臂的某咒灵操使『大言不惭』地说道。 被他的咒灵紧紧捆缚住的加茂术师低垂着头,不发一语,看上去就像痴傻了一样。 夏油杰原本还想走近一点,但见对方反应不对劲,他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他皱了皱眉:「你这傢伙,怎么回事……」 现在想来,就算是刚刚的战斗中,这个加茂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偷袭击中了目标也毫无得意之色,仿佛就像是没有意识的机器人,只是在完成某种指令罢了。 等等、难道说?! 夏油杰意识到不对,立刻想要飞身退后,可是已经来不及! 只见那毫无反应的加茂术师忽然抬起头来,那动作十分怪异,简直就像是被提线拎着抬起头来的人偶。 他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个扭曲而恶意的笑容,他死死盯着夏油杰,眼球带着爆裂的红血丝,瞳孔缩成一个小点。 他用满怀恶意的语气说道:「咒灵操使,夏油杰,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刚落,就见他的身躯如同吹胀的气球一样膨胀开来,瞬间爆裂成漫天的血雾,笼罩了整个空间!原本缠缚着他的咒灵哀嚎一声,被血雾腐蚀成了一滩脓水。 由献祭了生命换来的血雾爆发充满着邪恶而强劲的咒力,瞬间将夏油杰整个笼罩起来,不停地腐蚀着他护身的咒力。 夏油杰第一时间屏住唿吸,却也无法控制地吸入了一口带毒的空气—— …… 「——咳咳,然后就是这样了。」 终日打雁,今天却被雁啄了眼。 夏油杰捂着嘴咳着血,语气干巴巴地重复着自己的遭遇。 第83页 五条悟不但不同情,反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也有今天!」 「……」所以他不想跟这傢伙说啊。 夏油杰恼怒地『啧』了一声:「行了,别笑了。我在和你说正事!椿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五条悟笑够了,虚弱地捂着肚子:「椿很好,还能走到硝子那里让她给我打电话呢。倒是你,要不要回来让硝子给你看看伤势?听你咳嗽得很厉害啊。」 夏油杰抹掉嘴角的血:「我可不能随便回高专,怕不是要被夜蛾老师抓起来骂死。」 叛逃至今他都没回去见过夜蛾一面,私底下只敢和五条悟联繫,半点不想看到过去的班主任那张暴怒的黑脸。 就连託付自己身边的那对双胞胎,他都是挑的夜蛾正道出差不在的时候,悄悄回了一趟高专。 五条悟闻言,又开始笑话他:「知道怕你当初还叛逃。」 夏油杰待在安全的地方,瘫软地坐在座椅上,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啊。」 这种时候,他就很想来根烟,刚从袍袖里掏出烟盒,肺部就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夏油杰:「……」难受,就很难受。 他把未点燃的烟叼在嘴里,意思意思,抬起头来长嘆一口气。 「总而言之,加茂家有问题。包括那傢伙临死前对我说的那句话……」 他回想着那加茂爆炸开之前充斥着恶意的双眼,和那句『我们还会再见』,微微眯了眯眼,眼底划过冷酷的光芒。 「悟,我从不后悔与世家对立,但我唯独不想伤害高专的人。」 「我知道。」 「叫你的学生们最近都小心一点吧,我有预感,要不太平了。」 第41章 借宿 在那之后, 夏油杰陆陆续续又遭到过几次伏杀,伤害性不强,但很烦。 像加茂家那样等级的只出现过一次, 之后就换成了普通的咒术师,甚至还有普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是额头上都带着一个相似的印记,在被生擒后一定会自爆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夏油杰烦不胜烦, 最后还是找了个空隙,偷偷熘回高专。 高专有着天元的结界, 还有五条悟坐镇, 不会有人敢盯上这里, 因为那代表着要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咒术界为敌, 是最严重的挑衅。 九年前夏油杰心灰意冷地离开,如今他风尘僕僕地回来。 只有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知道。 为了不惊动守卫结界的人,他俩甚至特地出去接应了一趟。 家入硝子见到夏油杰狼狈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 她半夜做实验,正投入的时候被五条悟带出来,说是有个惊喜。 一见面,好傢伙,可真是惊喜:一只特级通缉犯破破烂烂地站在校门外,毫不心虚地向他们挥手。 夏油杰一笑:「你好呀, 老同学。」 硝子懒得接他的茬,直接伸出手:「手给我。」 夏油杰乖乖把手递过去, 让家入硝子用反转术式检查他的身体。 他虽然身上的僧袍破破烂烂, 不过那都是打架打坏的, 其实身体没有大碍。顶多是肺部有些毒素残留,加上这几天频繁遭遇袭击,精神上有点疲惫罢了。 「……」家入硝子沉默片刻,目光投向他的右臂:「就是这里?」 前两天五条悟打电话来,通知她夏油杰的状况。电话里他只是大概描述了一下夏油杰受伤触发了御忌的事实,并没有仔细说明伤到了哪里。通过反转术式她才察觉到夏油杰的右臂与躯干相连的地方有一丝异样,仔细检查一番,还发现了佐治椿的咒力残留。 夏油杰点头,言简意赅道:「中了毒,我自己切断的。」 「居然能逼得你自断手臂,对方是什么人?」 家入硝子这番话其实是有调侃的意味在的,这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能够治好夏油杰的伤,即使没有佐治椿的术式在。 这让她放松了许多,言语间也更有余裕。 夏油杰听出了她的调侃,有点不想回答,于是五条悟抢答道:「是加茂哦,还伤到了他的肺。」 「我发现了。」家入硝子顺手就给他治好,然后松开了他。 夏油杰解释道:「那个加茂很不对劲,包括这几天袭击我的人,我觉得他们是被人操控了。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那个伏黑?他们都有和她一样的图案在额头上……」 家入硝子比了个『停止』的手势。 「很晚了,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如今的高专,校长不在学校里镇守,她和五条悟就成了大王,明晃晃地给夏油杰这个叛逃者安排了一间寝室。 「没关系吗?会被学生发现的吧?」 话虽这么说,夏油杰却并没有露出很在意的表情。 如他所料,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也不怎么忌讳叫学生们看见他。 「无所谓啦。」五条悟还挠挠头:「学校里基本都是不认识你的人,你别把名字说出去就好了。」 这些年,五条悟留在高专不是只会听协会的命令,四处祓除咒灵的。他潜移默化地剔除了那些亲近世家的咒术师,留下的只有自己能够信赖的人,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在夏油杰离开以后,他亲自培养起来的。 别说这些人不认识夏油杰,就算偶然有人见过他的通缉令,认出了他的脸,看在五条悟的份上也不会对夏油杰不利。 第84页 「哈,真可靠啊。」 夏油杰从善如流,接受了老同学的好意。深夜,高专食堂已经关闭了。他吃了点五条悟友情贡献的甜食垫肚子,然后洗了个热水澡,优哉游哉地睡了一觉,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第二天一早,他精神饱满地醒来,结果一拉开衣橱,里面只放着一套高□□服。还是他当初上学时定制的款式: 「……」 估计是硝子放的吧,悟那傢伙不可能有这份心思。 这身制服他有许多年没穿过了,如今再看见,居然还有点感慨。 他轻轻抚过高□□服的表面,手指在领口那颗象徵着身份的衣扣上稍微停留了片刻。 感慨归感慨,夏油杰并不打算穿上这身衣服。自从叛逃离开的那一天起他就不再把自己当做高专的人,就算身体还是很适应这里的生活,精神上也决不能松懈。 一旦再次回到这种舒适的环境之中,人就会失去斗志,就无法再次踏上完成夙愿的征程了。 他关上衣橱,将自己那身有些破破烂烂的僧袍重新穿回去,打算暂时凑活一下,等一会儿再找一套干净衣服来穿。 整理好自己,他准备出门。先去吃早饭吧,昨晚只有悟的零食,大半夜的吃甜食感觉肠胃很不舒服…… 然后去找椿,问问他是怎么看待那个出现在那些人额头上的诡异图案的。 他计划的很好,可一出门,转头就看见了隔壁的住户也推门出来。 夏油杰还算淡定,因为他知道这里是高专宿舍,有学生出没是很正常的。 可对方并不知道,见一直空着的隔壁忽然走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陌生人,穿着一身白色制服的少年惊慌地四下看看,确认自己还在熟悉的宿舍楼,然后迷茫地看着夏油杰。 ……看上去像是个不错的咒术师苗子呢,夏油杰对于这样的年轻人很有耐心,他点头致意,主动打了个招唿:「早。」 忽略他那身可疑的打扮,光看脸和气质的话,夏油杰完全就是个和善可亲的大人,还是看起来比较沉稳靠谱的那种。 乙骨忧太稍稍放松了警惕。 「您,您是什么人!」他似乎是想质问,可惜居然下意识地使用了敬语,这让他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只是个借住一晚的校友罢了。」 夏油杰没有吓唬他,十分自然地抬脚向外走:「要去吃早餐吗?一起吧。」 「……」乙骨忧太虽然没从他身上察觉到危险,但也并不是很想接近他。 夏油杰没有在意,微微一笑便放过了他,自顾自朝外走。 男寝就那一个大门,要出去都会走这一条路。就算他俩不一起走,也会被迫顺路。乙骨忧太一直暗中观察着夏油杰,见他一路顺利地前进,对男寝地形如此熟悉,心里越来越感到疑惑。 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高专?又为何对这里一副十分熟悉的样子? 乙骨忧太惴惴不安地远远跟在夏油杰后面,走出了男寝室楼。路上并没有遇见狗卷和熊猫,也不知道是还没起还是已经出门了。 夏油杰走在前面,他也察觉到了乙骨忧太的不安,不过没怎么在意。 虽然这是个好苗子,不过毕竟是高专的学生,是五条悟的弟子,还是不要和自己有太多牵扯为好。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上没遇见任何人,顺利地来到了高专食堂。 一进门,最先看见的是坐在座位上奋力扒笋的熊猫,他的体型庞大,配色显眼,坐在座位上像一座小山,把对面的狗卷挡了个严严实实。 夏油杰认得他,夜蛾老师制作的变异咒骸,听说前几年忽然诞生了自我意识,说实话他还挺感兴趣的。 还有另一个人,看嘴角两边的符咒,应该就是五条悟之前提到过的言咒师末裔。 他的视线扫过整个食堂——这么多年过去了,格局还是没变。 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全部座位,目前坐在这里的只有这两个人(熊?),椿不在,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不在。 夏油杰不再张望,顶着熊猫和狗卷讶异的视线,自顾自走到餐桌上,挑挑拣拣,选了一盘自己喜欢的早餐。 过了一会儿,乙骨忧太也来了,他看了一眼独自坐在角落里的夏油杰,抖了抖,快步走到熊猫和狗卷那一桌坐下。 熊猫和狗卷立刻凑上前来。 「咋回事?」 「金枪鱼金枪鱼!」 乙骨忧太赶紧摇头,小声道:「我也不认识……今天一早就从我隔壁出来,说是校友,来借宿一晚。」 熊猫和狗卷对视一眼,再一起看向乙骨忧太。 三脸懵逼。 熊猫没上过什么正经学,虚心问道:「校友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前辈?」 「鲑鱼……」 狗卷棘点点头,对他比了个拇指。 「所以说他也是个咒术师?」 「鲑鱼?」 「借住又是什么意思?」 这就超过狗卷语能够表达清楚的范围了,狗卷挠挠脸颊,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鲣鱼干!」 乙骨忧太跟他电波对路,很多时候别人听不懂的狗卷语他都能听懂。他自己觉得可能是因为椿的术式……因为椿能领会狗卷的暗号,所以了解了椿的自己也能够听懂狗卷同学的意思。 第85页 「总之不对劲。」他解释道:「就算他是高专的毕业生,也没道理住回高专宿舍……狗卷同学应该是这个意思。」 「鲑鱼鲑鱼!」狗卷为他点赞。 他们三个脑袋顶在一处窃窃私语,就算声音压得再低,看着也十分显眼。 夏油杰一边悠闲地吃着早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议论自己。 虽然他不再是高专的一员了,不过像现在这样看着这些未来的新鲜血液茁壮成长……感觉也不赖啊。 第42章 吵架 夏油杰没在食堂坐多长时间, 不等三个一年级议论完,他就起身离开了。 离开前还带走了餐盘,收拾了桌面, 非常有素质。 他不知道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都在哪,不过他知道要怎么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哪。 果然,在食堂坐了十五分钟,刚出门就看见五条悟慢悠悠地走过来。 「叫你不用掩饰行踪,你就真这么直接跑出来啊?学生不认识你,食堂的厨子可还认得你。」 夏油杰笑了:「我说这早餐怎么还是那个味道。」 两个挚友笑嘻嘻地碰拳, 看呆了后面偷偷跟踪出来的三个学生。 他们从来没见过五条老师这个样子。 他看上去十分轻松……倒不是说平时的他怎么严肃,平时他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但比起现在, 感觉他平时的笑容就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没有现在这么自在。 夏油杰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三人在跟着自己, 但他没说破。 这些年轻人也是认为自己可疑,为了保护高专的安危所以跟着自己的吧……有这种警惕心很好,他觉得没必要戳穿他们,吓他们一跳。 等一会儿悄悄甩掉就好了。 他对资质出众的年轻术师都很温柔,但五条悟可没那么体贴,直接对三个人喊了一声:「早饭吃完了?」 熊猫、狗卷和乙骨齐齐打了个激灵。 三个脑袋连忙点起来。 「吃饱了?」 「吃饱了吃饱了。」「鲑鱼!」 「那现在是吃饱了撑的在散步?」 「………………」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但三人莫名产生了一种被骂了的感觉。 五条悟其实也没有讽刺他们的意思,就是老朋友在身边,他有点得意忘形, 多年下来积累起来的沉稳有点破功,不自觉地开始说些俏皮话。 这话要是对着夏油杰说, 他俩大概率会开始互损, 损着损着就打起来。 不过现在是五条悟在对自己的学生们耍无赖。平日里再怎么不靠谱他也是老师, 在学生们心目中没有『会嘴毒损人』这条标籤。学生们领会不到他的玩笑,只会有些不知所措地互相看着,以为他不高兴了。 这让夏油杰有点头疼:「悟,你怎么能和学生这么讲话?」 五条悟愣了愣,明显也感觉到了自己现在有点飘。 他摸摸鼻子:「开个玩笑。」 夏油杰不贊同地摇摇头:「如果不是椿和他们一个年级,我真不放心把菜菜子和美美子交给你教导。」 五条悟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我怎么了?我可是gtg*!你别光说不练,你来当一天老师试试?」 「呵,出现了,『你行你来啊』的发言。我说食堂做的馒头难吃,难道还得先学会做馒头?」 「难吃你还吃?」 「*#@~%&#……」 过去多少年,夏油杰还是会被五条悟的胡搅蛮缠式斗嘴气得七窍生烟。 但是当着年轻人的面,他实在拉不下脸动手,最终只能阴测测地瞪了五条悟一眼,咽下一肚子的气,转头安抚那三个目瞪口呆的学生。 「你们不用担心,我和你们老师是熟人,同一届毕业的,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五条悟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嘿!你瞧你穿的这身破烂!别说我认识你!」 「……」夏油杰气得额头冒青筋,脸上还得强撑着温和的笑容,看得三个一年级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吱。 他转向五条悟:「你不用给他们上课?」 「今天周日,周日上什么课?女孩子们都出去逛街了,我给这群臭小子开小灶?我吃饱了撑的?」 「……」身为社会人早就不分工作日和周末的夏油杰。 「……」被叫臭小子还又被内涵了一句吃饱了撑着的男生们。 虽然咒术师长年人手不足,加班加到007,但作为一年级的学生,他们还是可以享受一下周末和假日的。一年级的女孩子们早早约好了要出门逛街,连带着伏黑津美纪一起,所以才没出现在清晨的食堂。 夏油杰后知后觉,既有些欣慰:双胞胎知道和朋友外出交际了;又有些心酸:自己养了她们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她们会喜欢出去逛街。 想到这里,他没心思再和五条悟拌嘴,挥挥手,主动让步:「好吧,gtg,我现在想去见椿,能不能麻烦你带路?」 五条悟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你们三个,是不是有空?去帮我跟硝子说一声,我先带杰去一趟椿那里。」 三人里只有熊猫知道『硝子』指的是谁,乙骨和狗卷都在面面相觑。 于是熊猫憨憨地应了一声:「好的。」 他觉得面前这两个都不太好惹,五条老师现在状态有点飘,另一个被称作『杰』的男人能和他吵成那样,肯定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好相处。 第86页 别问,问就是野兽の直觉。 于是他故意表现出一副憨态可掬的萌样,一接收到五条悟支使他们走人的口令,拽着两个还没搞清状况的同级生撒腿就跑。 夏油杰遥望着他们的背影,感嘆道:「还挺快。」 五条悟吃吃地笑:「好玩吧?」 ……好玩?这人把学生当什么了到底? 夏油杰黑线:「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学生。」 刚刚的吵架也是因为这个话题开启的,五条悟秒秒钟拉下脸:「你还要吵?」 「@~%&……」夏油杰气了半天,最后磨着牙说:「带我去见椿。」 两人今天见面不到五分钟,吵了两回架,两回都是自己赢,五条悟心情很好。 他一心情好,就变得很好说话,对夏油杰伸出手:「喏,拉着我。」 「???」 夏油杰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嫌弃眼神看着他。 五条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点给里给气的,但还来不及产生任何后悔的情绪,就被夏油杰的反应气到了。 他大声嚷嚷:「你在想什么!!我是让你拉着我,我好带你进结界!!!」 夏油杰等到五条悟气得鼻子都歪了,才慢悠悠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样也可以吧?跟你手拉手总感觉怪噁心的。」 「你爱拉不拉。」五条悟在绷带后面翻了个白眼:「等会儿被甩出去别说我没提醒你。」 说完他就抬起手做了个发动瞬移的起手式。 夏油杰一边搭着他的肩,一边老神在在地想着。 『ok,两败一胜。』 …… 「什么?你说他俩去见椿了?」 家入硝子的办公室里,三个一年级男性学生排排坐,乖乖地看着她。 乙骨看着家入硝子,默默想着:啊,原来这位救治椿的老师叫硝子啊。 家入硝子有点头疼:「你说那傢伙还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僧袍?」 熊猫一梗,心想我可没说『破破烂烂』,那是背地里说人坏话。我们好熊可不干那事…… 家入硝子嘆了口气。 以她的了解,夏油杰可不是个不讲究的人,但他宁可穿着那满是血迹和尘土的破败僧袍,也不愿意换回高专的制服。 亏她以为他这次回来是因为想通了,还高兴了半宿,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倔。 她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阴沉的脸色让三个崽子一动不敢动。 等到她注意到时,那三个已经冷汗直流了。 家入硝子收敛了情绪,对他们笑了笑:「好了,五条让你们给我带的话我收到了,去玩吧。」 三人如蒙大赦,一熘烟地跑了,半秒不敢在硝子面前多待。 一边跑,乙骨还一边后怕地问熊猫:「硝子老师不是医生吗?为什么身上的杀气会这么重啊?!」 熊猫咽口水:「忧太啊,你也不想想!我们高专的老师跟外面的医生能一样吗?」 「外面的医生是研究怎么救人,咱们的硝子老师可是研究怎么把人弄死!!」 乙骨和狗卷都震惊了。 「是、是这样吗……」瑟瑟发抖。 「木、木鱼花……」不敢说话。 从此,咒术高专里狗卷棘最不敢恶作剧的对象,从校长,更改为了校医。 家入硝子:谢谢,没觉得有什么好骄傲的。 她现在不仅因为夏油杰拒不配合的态度烦心,又担心他们三个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盘算什么危险的计划。 这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根据三人的性格,做出的非常中肯的推断。 首先,夏油杰回到高专是因为外面现在有人在追杀他。并非打不过,而是一茬接一茬的没完没了,他打得心烦,回来躲一躲,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背后指使者的线索。 现在有人在阴谋针对夏油杰是可以肯定的了,而面对这种情况,那三个傢伙凑到一起,能想出什么对策她就是用脚猜都猜得到。 …… 明明刚吃过早饭,可夏油杰还是坐下来,跟五条悟一起蹭了佐治椿一顿饭。 佐治椿原本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不过在脱离佐治家,来到高专后渐渐地被他自己抛弃了。 「嘴里没东西就行,要不然一群人坐在一起只顾着埋头吃饭,感觉很尴尬。」 他是这么想的。 他今天的早餐是热腾腾的汤饺,自己没事包着玩,没想到还包的不错。 饺子里面是猪肉玉米馅,甜滋滋的玉米粒,连五条悟都很喜欢,抱着碗努力吃。 夏油杰看他们吃得香,被勾起了馋虫,给自己也盛了半碗。 原本还在说着正事,可吃着吃着,三人就都只顾着埋头吃饺子了。 …… 好像,也不是很尴尬。 佐治椿把碗挡在面前,悄悄勾起一个微笑。 第43章 熟悉 填饱了肚子, 三人捧着热茶坐在被炉里,都有点懒得动弹。 佐治椿最先动作了——他努力地伸出手,够了一只橘子过来。 圆圆的橘子滴熘熘地滚过来, 他一边剥橘子,一边懒洋洋地问:「所以,有人在追杀夏油先生,而这个人和诅咒津美纪的人很可能是同一个。」 打哈欠会传染,吃橘子也会。 五条悟也开始剥橘子吃,他手长, 坐的离果篮也近,随随便便就拿到了橘子:「大致是这样。」 第87页 夏油杰吃的太饱, 没心情再吃水果, 一手支腮, 一手拿了个橘子在桌面上来回滚着玩:「对。」 佐治椿把剥好的橘子掰成两半, 分了一半给窝在身边打盹的绮花罗。 小姑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给五条悟和夏油杰开门,此时不太高兴。但哥哥递过来的橘子还是乖乖接过,慢慢地吃。 佐治椿摸了摸她的头髮:「追杀你的那些人全都自爆了?」 「嗯。不管我用什么样的手法切断他们的自我意识,他们都会炸成一滩血雾。」夏油杰手指一点,来回滚动的橘子被他按住:「诡异得很。」 五条悟张大了嘴,『嗷呜』一声把一整个橘子吞下肚,努力咀嚼。 佐治椿一边往嘴里丢着橘子瓣,一边思考着:「那现在首要的问题其实并不是怎么找出幕后主使啊。」 「?」 「是要想办法解决协会的问责,尤其是加茂家。」 佐治椿貌似悠哉地提出了这一点, 收穫了夏油杰和五条悟呆滞的眼神。 他咬破嘴里的橘子,酸甜的汁液溢满口腔, 带着丝丝清新的香气。 「唔, 加茂家追杀夏油先生, 却折损了一个人,怎么想都会把罪责怪到夏油先生身上吧?就算我们解释说那人是自爆的,他们也不会相信。」 夏油杰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啊,还有那群人……」 「说不定过两天又会发新的通缉令呢。」佐治椿说道:「虽然为时已晚,不过我还是想再确认一次……夏油先生你回来的时候,确认过没有追踪者与目击者了吧?」 这个问题是由五条悟回答的。 他总算把嘴里的橘子咽下去了:「这点没问题,我用六眼看过,除了我和硝子以外,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看到杰回高专的过程。」 「那就好。」佐治椿点点头:「这样的话,最起码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用来做准备。」 来自外界的追杀或许可以躲避,但来自加茂家的追查是不可能躲得过的。 对方折损了一名特级实力的本家术师,虽然不清楚为何那些同为加茂的人对他见死不救,但是能够确定的是,加茂家不会放过杀了他们一个本家人的夏油杰。 他们在外界寻找不到夏油杰的踪迹,迟早会联想到高专身上来。毕竟作为藏身之所来说这里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 夏油杰本人也不可能一直躲藏,他这次来高专避风头只是因为嫌那些虫子烦,而不是因为打不过。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对那些阴谋诡计退让,永远不能。 佐治椿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根本没把窝藏对方当做解决问题的手段。 根本问题还是要揪出背后捣鬼的人,斩草除根。 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佐治椿却又开始扒拉橘子。五条悟看他伸手伸得那么艰难,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果篮往他的方向推了一把。 「谢谢……」佐治椿总算拿到了橘子,继续吭哧吭哧剥皮。 「我姑且问一句,二位对于幕后黑手的身份有什么猜想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点点头,异口同声道: 「加茂家。」「加茂的老橘子们吧。」 佐治椿剥桔子的手一顿,忽然有点不想吃了。 「原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啊。」他想了想,还是继续剥,他不喜欢橘络的口感,所以还仔仔细细地去除了那些白色的细微经络。 夏油杰垂眸:「因为很奇怪啊,不管是有特级实力的加茂族人忽然追杀我,还是眼看着他被我反杀其他加茂族人却见死不救……」 五条悟则更加干脆一点:「加茂家不对劲。」 不管是在乙骨忧太的审判仪式上刻意出头刁难,还是突然派出人手伏击十年都没认真追杀过的夏油杰,种种表现都证明了加茂家似乎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正在逐渐威胁到高专派。 在五条悟心目中,夏油杰虽然名义上是叛逃了,但实际上这些年来对方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是营救那对双胞胎时手段过激了一点,把那一村子的人都揍了个鼻青脸肿。 所以,他还是把夏油杰划作自己阵营的人。 压榨佐治椿,追杀夏油杰的人,就都是在和他五条悟作对,是在威胁到高专的安全。 夏油杰:……就感觉挺复杂的,有点感动,又有点嫌他烦。 幕后黑手后续派出平民术师和普通人进行自杀式袭击,这统统都像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试图将水搅浑,叫他们看不出背后究竟是哪一股势力在出手。 不过还是第一次的出手太心急了,暴露了加茂家的异常。 或许在幕后黑手的计划中,那一次原本是必杀的,夏油杰作为特级术师就算实力再强,也强不过加茂家两个特级以及数名一级术师的联合围剿。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夏油杰就是有这么强。不仅毫髮无损地解决了近十名加茂家的术师,还生擒了一个。要不是那人最后自爆了,说不定还能再被他挖掘出什么线索来。 不过这其中也有佐治椿的功劳。如果没有他的御忌,夏油杰可能已经丢了一条胳膊。没有他当初救治津美纪的行为的话,夏油杰也无法通过那人额头上的印记,判断出他的不对劲,并及时躲过他的自爆。 总而言之,种种巧合和线索凑在一起,将加茂家从漆黑一片的浓雾中暴露了出来。 第88页 佐治椿的橘子总算剥干净了,橘络被他零零散散地放在纸巾上,打算一起丢掉。 他再次把橘子分成两半,分给妹妹。但这回绮花罗没接,她想睡觉。 佐治椿也不勉强她,自己把橘子吃了。 把橘子全部吃光后,他才小声说:「我有一个计划。」 五条悟笑了:「我们来就是为了听你的计划的。」 夏油杰也笑着点头。 他们从来不曾小看过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少年,他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敏锐和聪慧,常常能够看破许多迷雾后的真相。最难得的是,他虽然从小看遍了人性的丑恶,却依然坚持着心中的原则,没有对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置之不理。 帮助天内理子假死脱身,劝说夏油杰使他没有彻底走上歧途,救助遭受诅咒的伏黑津美纪,以及挺身而出帮助五条悟保下乙骨忧太……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二人对他信任的基石。 佐治椿总是坚持着『正常』,夏油杰想,可能对他来说,『正常』就是保持一颗正直的心吧。 夏油杰十分庆幸自己曾在十多年前选择救下佐治椿,如果没有他的存在,自己现在可能已经和悟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了。 所以在这次嗅到阴谋的味道之后,夏油杰第一时间就想到要参考他的意见。 而佐治椿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在慎重的思考后,提出了一个计划。 「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在暗中追杀夏油先生,并且试图将那些自爆的人的死亡归咎于他的身上,利用咒术师协会的力量一起施压。」 「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暂时不明。」 「不过,他想要的结果是能够确定的——」 夏油杰接话:「他想杀死我。」 「是的。」佐治椿继续说道:「一次不成,他还会继续。现在的问题是对方在明处,而我们在暗处。」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不觉得这个情况很熟悉吗?」 「……」二人只是思考片刻,就得到了答案。 「对方隐于暗处,刺杀层出不穷,目标只是想让我死……」 夏油杰喃喃着与五条悟对视一眼。 片刻后,五条悟轻轻从口中吐出一句: 「星浆体护卫任务。」 第44章 计划 家入硝子一直在担心那三个人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作妖。 五条和夏油也就算了, 这两个人原本就是不闯祸不好过的人,没人拉着的话能联手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 而佐治椿负责把这个过程合理化,叫任何人都挑不出他们的毛病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天被捅塌。 早在当初知道夏油杰叛逃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佐治椿, 两个人曾经有过一番秘密对话后,家入硝子就开始对佐治椿怀有一种担忧。 夏油和五条总是爱把事情想得过于理想化了, 觉得佐治椿一直以来心甘情愿地帮助他们,是因为感念他们曾经的救命之恩, 再加上他自身有着较高的道德水准, 一直以来以『正常』为标准要求着自己, 是个本质善良的孩子。 说实话,家入硝子并不那么想。 『椿那孩子,比任何人都要理智和现实。』 他是能说出『善恶不重要,立场才重要』的人。对他来说,好人的定义就是『对自己好的人』, 而坏人恰恰相反。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因为所谓的『善良』而选择帮助别人吗? 还是说,只是他们这一方的立场恰好与佐治椿的利益相符, 所以才能得到他的帮助呢? 连续熬夜使得家入硝子眼下总是有着黑眼圈,长年靠咖啡续命。 她捧着咖啡慢慢啜了一口, 感受着脑神经在□□的刺激下维持着活跃,心思也在时刻变换。 一时在想佐治椿自己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为了活命和保护妹妹, 他为什么要不顾自身安危,宁愿暴露神隐和御忌的能力也要救下乙骨? 她不相信在挺身而出之前佐治椿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 他连如何向高层们证明神隐的方式都想到了, 不可能不知道暴露能力会引来危险。 一时又在想这样疑神疑鬼地怀疑对方的自己是不是太狭隘了。 不管佐治椿的目的究竟为何, 至少直到现在他与高专的利益还是一致的, 只要能维持这一点不变,那他就将永远是高专最可靠的盟友。 但是,如何才能保持他们的立场一致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够了解椿的想法,所以才会担忧看不穿他的立场啊。 家入硝子嘆气。 相处了十多年,她始终不敢说自己看透了佐治椿。小时候的他总是靠着冰冷的外表隔绝所有人的试探,等到长大了,那层坚冰非但没有融化,反而换成了一副暖意融融的外表,以更加圆滑的方式隔开了她的探究。 还是那句话,真正正常的人是不会把『正常』挂在嘴边的。 高专里没有正常人,有一个算一个,大家都是疯子。 只不过绝大多数疯子她都能看清,唯有佐治椿,套着正常人的面具,内里的疯狂从来不曾让人看见过。 家入硝子的担忧既是为自己和同伴担忧,也是在为佐治椿担忧。 当他听说自己的寿命可能只剩下几年时,他先是表情空白,随后慢慢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半晌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用冷静到近乎无情的眼神看向家入硝子。 第89页 他微笑着说:「请把这件事暂时向其他人保密吧。」 看到了他表情变化全过程的家入硝子发自内心地感到惊悚。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觉得佐治椿有一个瞒着所有人的计划,建立在他余命不多的基础之上,一个只有疯子才能构想出的计划。 她开始无时无刻不忧虑于佐治椿的真实想法,怀疑着他所有行为的目的和立场。但这些忧虑她无从倾诉。 原因很简单——佐治椿戴着面具,但他从不曾隐瞒过自己带着面具的事实。 他时刻在伪装自己,却又从不曾隐瞒过自己的伪装。许多人发现了那副温柔可亲的面具并不是真正的佐治椿,但最终打动了他们的,是佐治椿无论如何都要伪装成那副模样的坚持。 『我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我在努力变得正常。』 这份努力实在太可爱了,以致于家入硝子都被他打动,无法再追究他的真实想法。 他努力作出温柔善良的样子,可该提出阴谋诡计的时候他也毫不迴避。 他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却又时不时露出点腹黑的本性,仿佛在和人说:看啊,我就是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当一个人已经如此坦诚的时候,别人还能怎样戳穿他? 对所有人说『他是装的』吗? 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可这并不影响他受到大家的爱戴,甚至说正是因为他这个努力让自己表里不一的行为,才让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亲近他,尊敬他。 看似最正常的那一个,才是高专最大的问题儿童。 家入硝子抓了抓头髮,发现自己指间居然有两根掉落的髮丝——她更愁了。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佐治椿真的暗中与他们立场相悖,在谋划着名某些不利于他们的计划的话,她要怎么办。 结论是:就这样吧。 真的动手除掉他是不可能的,或许五条能有那个决断,不顾他们之间多年的感情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家入硝子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佐治椿已经在过去的十年间把她的好感度刷的太高了,以致于她不愿意去相信他那隐藏着的计划会是不利于自己的。 她更愿意相信,佐治椿是有着某种难言的苦衷,但是他的立场始终还是和高专一致的。 她不愿看到佐治椿与高专对立的样子,一如她不愿夏油走上那条路。 可如果那样的事真的发生了,她也只会尽全力保全双方,成全自己的私心。 她忍不住对自己开了个玩笑:「如果椿知道了我的想法,大概会说我很正常吧。」 会全心全意相信某人,一旦被背叛后又可以干脆利落地斩断那些信赖,为了更大的利益除掉背叛者的人……那不应该叫人,那已经是『神』了。 家入硝子自问做不到那种程度,所以她选择拖泥带水,一边怀疑着佐治椿的目的,一边又不想破坏表面的安稳,想要得过且过直到铡刀落下。 如果真的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佐治椿的计划违背了其他所有人的愿望,深深地伤害到了他们…… 那就自杀吧,我死了哪管洪水滔天,家入硝子堪称冷酷无情地想着。 …… 被家入硝子连担忧带忌惮的佐治椿,正在提出一个计划。 首先,利用没有人知道夏油杰体内有着箱庭子守呗的信息差,让夏油杰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死,然后再暗中回溯到活着的状态。 明面上,佐治椿是为了治疗伏黑津美纪才开发出箱庭子守呗的。协会那边的记载就是如此,没人知道夏油杰才是箱庭子守呗的第一个『受害者』。所以他的假死计划会比当初天内理子的更加容易实施,也更不容易被拆穿。 为此,他们要准备一个盛大的舞台,吸引到全日本咒术界的瞩目,这样才能让夏油杰的死亡变成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将其深深刻入所有人的认知之中。 其次,就是要通过这个舞台,制造混乱,逼迫幕后黑手露出马脚。 「要怎么做才能把场面做大呢……」佐治椿正在努力思考。 五条悟提议道:「我去跟杰在东京塔打一架怎么样~」 「啊,尽量还是别造成实际损失吧,会给社会造成负担的……」佐治椿黑线。 夏油杰沉默许久,最后反覆自言自语道:「我的咒灵操术……咒灵……鬼……混乱、盛大……」 「……百鬼夜行?」 当他抬起头时,发现佐治椿和五条悟的视线不知何时都集中了过来,二人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 夏油杰抖了抖:「看我干什么?」 五条悟兴奋地说:「杰,你刚刚说『百鬼夜行』?听上去很酷啊!可以试一试!」 夏油杰愣了:「我就是随便一说……」 他转头看向佐治椿,却发现他也是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 佐治椿右手握拳,敲在左掌掌心:「对啊!夏油先生可以用咒灵操术,将数以千计的咒灵投放到繁华地区的街头。协会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这可是威胁到无数普通人安危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有暴露咒术界存在的危险,他们肯定要密切注意……」 五条悟飞快补充道:「但是咒灵都是受到杰操控的,不会真的伤害到一般民众!」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90页 「又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最后由我出面,和杰回高专打一架!」 他越说越兴奋,最后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吧!」 夏油杰被他的疯劲吓到了,想要阻拦,可佐治椿也明确表示了贊同。 「计划定在哪天施行比较好?」 「哈哈,果然还是选在节日里吧?要人又多,场面又大的时候!」 「唔……那就是,圣诞节,或者新年?」这两个都是人们集中外出,会造成巨大影响的节日。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圣诞节!越快越好!我迫不及待想把杰揍一顿了。」 夏油杰:「???」 第45章 兄弟 人的一生都在成长, 每一天都会与前一天不一样。 隔了一段时间未见的朋友会发现彼此变得陌生,就连每天都在一起的家人,也会偶尔觉得对方有自己不曾见过的一面。 有些时候这种变化无伤大雅, 但有些时候的确会造成问题。 二零一七年, 十二月二十五日,京都府。 作为一座名城, 京都府在千年前曾经是日本咒术最盛大的时期的咒术界中心。无数世家的本家坐落于此,其中就包括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 古老的咒术世家并不庆祝圣诞节, 但也没有限制自家的年轻人外出游玩。在很多人眼里, 御三家这种庞然大物应该是肃穆的、威严的。但是对于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本家人来说, 这里也不过就是『家』罢了。 新年将至,各个分家纷纷选择在年末的时间点回到京都,准备参加加茂家的新年仪式。 说是分家,不过有不少人是血缘至亲的兄弟姐妹,三三两两凑到一起, 有说有笑的。还有些小孩子四处追打玩耍,只要没有闯到不该打扰的地方的话,都不会有人喝斥他们。 在这一派和乐融融的氛围之中, 加茂宪纪端坐其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他是这一代加茂本家的嫡子, 板上钉钉的家主继承人,父亲是当主, 母亲来自高贵的家族。按理来说身边应该缺不了热闹。 但是加茂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要再主母面前和少主搭话。 虽然是阴私,不过在加茂家内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加茂宪纪的『嫡子』身份是假的, 他根本不是主母的亲生孩子。 真正的嫡子另有其人, 此时就在主母下首坐着, 那是个比加茂宪纪还要小上两岁的少年人。他因为不具备使用赤血操术的天赋,被褫夺了嫡子的身份,小小年纪发配到北海道,成了个不配以『加茂』为姓氏的分家。 咒术师的家族就是这样,一切以天赋为重,天资出众的人就是可以得到一切,而没有天分的人就只能乖乖地让出所有,一辈子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分家。 御三家尤甚。 加茂宪纪是侧室的儿子,只因为年幼时意外使用出了加茂家代代相传的赤血操术,就被家主决定拿来过继给正室,因为加茂家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没人考虑过被交换了的两个孩子的感受。 加茂宪纪曾经悄悄去北海道看望过自己的弟弟,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道歉吗?那样未免有讽刺的嫌疑。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他,即使暗地里受了再多委屈,也配在被剥夺了这一切的弟弟面前做出失意者的情态。 加茂宪纪这样想着,在同伴戏嚯的眼光下,像个跟踪狂一样悄悄观察着自己的弟弟。 然而他发现,不具备加茂术式的弟弟的生活过得比他想像中好了太多。 因为没有天赋,所以不必承担什么责任。又因为是主母的孩子,所以处处得到照顾。 弟弟没有选择成为咒术师,而是去普通人的学校上学。能够使用咒力的人们大脑结构都很发达,绝大多数都是聪明人,这让弟弟很快适应了学校里的生活,还因为身体素质出众而成为了运动社团的主将,是学校里的明星。 加茂宪纪默默旁观着这一切,最后悄悄离开了。 当时和他一起出任务来到北海道的是同年级的同学西宫桃和东堂葵,东堂是个肌肉勐男,但全心全意饭着一位长身爱豆,任务结束后第一时间赶去了她的握手会。 只有西宫桃看到了加茂宪纪偷看弟弟的全过程,娇小的小魔女捂着嘴直笑。 「想不到堂堂加茂家少主也会这么关心分家的弟弟呀。」 这话踩中了加茂宪纪无数雷点,也就是西宫桃仗着自己和他的同窗情谊,嘴上没遮拦地胡说八道。 日美混血的小魔女从小接受的不是传统的日式咒术师教育,对于所谓的『本家』、『分家』没什么概念。等到她真正了解到世家子弟的不容易时,已经是一年后禅院真依入学之后的事了。 现在的她,往加茂宪纪心上捅刀子丝毫不留情。 小魔女个子娇小,脾气却火爆,拿着继承自父母的付丧神扫帚,对着加茂宪纪就是一个横扫。 「打起精神来!宪纪!别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加茂宪纪一个闪身就躲过了她的攻击,转过身来笑着说:「我知道了。」 西宫说得对,他哪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为了让母亲在加茂家的生活更顺遂,他必须无时无刻地保持警醒,必须要做到完美无缺的地步,才能向所有人证明他加茂宪纪的确有资格成为家主! 第91页 就这样,时间飞逝,转眼间过去了一年。 临近新年,散落在日本境内各地的分家人都在往本家赶,这是一年之中加茂宪纪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因为每到这时就会有无数的视线和声音,悄悄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来路不正。 加茂宪纪已经过了会因为这些闲言碎语感到难过的年纪,他只觉得无聊。 比起和同伴们一起,用战斗和训练来充实自己的生活,在本家待得可太难受了…… 宴席上,许许多多长相相似的人喝酒谈笑,只有他坐在上位,却冷漠得如同一个外人。 突然,加茂宪纪感觉到自己揣在衣袖中的手机在震动。 『啊,糟糕。』他不动声色地想到:『忘记把手机留在房间里了。』 宴会上看手机就太不礼貌了,尤其还是在传统守旧的加茂家,作为未来家主的他绝对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掏出手机来的。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呢?有自己的联络方式的也就那几个人…… 就在加茂宪纪表面冷静,内心走神时,一名侍从模样的人忽然行色匆匆地走进来,快步来到加茂家主身边,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 加茂家主的脸色几度变化,最后停留在凝重与阴沉上。 加茂宪纪不自觉地提起警惕——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吗? 宴席中虽然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在忙,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加茂家主的身上。看到他脸色不好看,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噤声了。 加茂家主抬起手挥退了报信的随从,目光沉重地在家众之间扫视一圈。 「诸位——坏消息。」 原特级术师、现通缉要犯,咒灵操使夏油杰,在京都各地投放了数以千计的危险咒灵,正在实施名为『百鬼夜行』的诅咒暴动!! …… 在逆着人流往外赶的时候,加茂宪纪匆匆从袖中拿出手机。 他收到了新的邮件,发信人正是他在京都府立咒术高专的老师庵歌姬。 邮件没有主题,只有一句简短的内容主题,歌姬老师言简意赅地在邮件中写道:紧急任务,京都市区有咒灵暴动,立刻赶往学校集合! 「路上遇到的咒灵,能祓除就祓除,不能就暂时避开,先以集合为首要目的!」 「啧。好好的圣诞节,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加茂宪纪用咒力强化自己,飞跃于高楼大厦间,以直线距离赶往京都府立咒术高专。 一路上遭遇的咒灵大大小小不下数十个,索性没有强度超过一级的,以加茂宪纪的实力还能够应付。 他一边在楼顶上辗转腾跃,一边忍不住回想起临出发前,与弟弟的一番谈话。 在家主宣布了有紧急事态发生,加茂家有战斗力的术师都要听从安排,前往京都各处进行镇压的时候,加茂宪纪作为少主,第一个被吩咐道: 「宪纪,你现在立刻动身,赶往高专!听从学校的安排进行咒灵镇压!」 这样的安排并不出乎意料。加茂宪纪这一年来一直与学校里的搭档一起执行任务,默契度比起本家人还要高许多。有高专老师的看顾,也不用担心人身安全,让加茂宪纪去和高专汇合是绝对正确的决定。 加茂宪纪明白父亲的苦心,这个命令也与高专那边的决定不谋而合。 他立刻动身去准备战斗用的弓矢。 忽逢动乱,加茂家隐隐有些紧张的气氛,不过因为是屹立千年不倒的御三家,所以即使慌忙却也不显得凌乱。每个人都奔赴岗位,互相擦肩之时微微点头致意,相熟的人会再多说两句话。 对于加茂宪纪来说,家里没有人能够让他在出征之前说上两句话的。 他的父亲正在四处奔走,他名义上的母亲对他不屑一顾,亲生母亲因为咒力低微,早早地被人带着转移到了安全的避难所,偌大一个加茂家,竟没人会对他说上一句:「祝君武运昌隆。」 加茂宪纪心里暗自唾弃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赶紧检查一下武器装备,立刻赶往战场…… 「……宪纪。」 忽然,背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加茂宪纪浑身一僵,愣了片刻后,才回过头去。 叫住他的是他的弟弟,加茂家真正的嫡子。 他从小就被剥夺了一切,地位、亲人、随从,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没有那份术式的传承而被加茂宪纪替代了。就连加茂这个姓氏都不被允许保留。 加茂宪纪一直以为弟弟是恨着自己的。 他从来没叫过一声『哥哥』,在有人在的场合叫『少主大人』,没人在的地方叫『宪纪』。 他当然有资格恨自己。 加茂宪纪有些不敢直视弟弟,状似冷静地把目光投向角落,故作冷漠地说:「有什么事?」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紧张地抓了抓衣角,无声地深唿吸,然后才开口道:「……对不起。」 「……」加茂宪纪有些惊讶,他抬头看向弟弟,却只看到一个低垂着的头顶。 「这些话我一直很想说,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只有我一个人能过上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把加茂家的压力全部交给你,是不是太厚颜无耻……明明我也是父亲的儿子。可是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刻,总是只有你顶在前面……」 第92页 弟弟越说越气息不稳,最后几乎冒出一声哽咽,但很快被他压住了。 或许是节日里突然来袭的□□给兄弟二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危机感,许多平日里根本说不出口的话,加茂宪纪觉得现在都能顺利地说来。 加茂宪纪忽然感觉心里一酸,他沉声道:「……你不恨我吗?」 「小时候,有一点吧。」 来自家主的强横举措,来自正室主母的怨恨不平,以及其他家人的议论,让兄弟二人都渡过了一段压抑的童年。 但是最后,最先想开的居然是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弟弟。 他说:「想要得到那份荣耀,就必须要承担起同样程度的苦难……我不希望以后也变成父亲那样的人,却又自顾自地怨恨起承担着一切的你。」 他深唿吸,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直视着加茂宪纪:「……对不起,哥、哥哥!」 这是他自十年前以来被赶出本家后,头一次对宪纪叫哥哥。 加茂宪纪哑口无言,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各种情绪泼洒开来,有酸涩、有释怀、有嫉妒,却也有欣慰。 他没有回应弟弟的那句『对不起』,而是神色温和地说: 「这件事,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现在——先对我说一声『祝君武运昌隆』吧。」 …… 第46章 烟火 与京都这边人人自危的气氛不同, 当接到来自咒术协会的支援任务时,东京高专的氛围基本上是平静的。 夏油杰在夜蛾校长出差回校前收拾包袱连夜跑了,留给这位前老师一张纸条, 上述自己将于几天后在京都投下百鬼的计划, 并十分贴心地附上了一句:听闻母校在这一届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上取得了好成绩,作为肄业校友他感到十分欣慰。为了替学弟学妹们庆祝一下, 他打算在圣诞节给大家送上一份礼物。 他打算在圣诞夜在清水寺给后辈们放个烟花。 夜蛾正道:「?」 校长办公室当天抬出来一座被重拳击碎的实木办公桌。 「悟!!!」校长的愤怒直指那最具嫌疑的傢伙。 五条悟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双手搭在靠背上:「干嘛?」 「是不是你把杰放进来的?!!」要不然这份预告函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桌面上?! 「欸——怎么这样凭空污衊我。」五条悟还怪委屈的:「就算是校长, 说话也是要讲证据的哦。」 夜蛾正道气得脸色铁青, 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五条悟想偷偷带个人进来的话, 谁也发现不了。除非夜蛾敢跑去惊醒天元大人,问问他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结界进来过外人。 那样的话可能比起夏油杰,他会先被愤怒的老人们判决。 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夏油杰不算是高专的外人。他曾经在这座学校里生活过三年的时间, 就算现在已经叛逃,但高专的结界还记得他的咒力,如果是他想回来的话甚至不需要潜入, 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也不会受到结界的攻击。 夜蛾正道强自压制住愤怒, 一边盘算着要找个时间加固一下结界,一边准备给京都方面打电话。 五条悟拦下了他:「哎哎哎, 做什么?」 夜蛾正道:「通知京都方面,提前做好迎击的准备!」 「哈?」五条悟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哎呀, 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如果协会问起我们是怎么知道的, 要怎么说?」 「……」 「难道说, 是杰好心好意跑过来通知我们:『啊~为了庆祝你们京都校在交流会上被东京校的一年级打了个落花流水, 我要在京都搞破坏了!』,叫我们提前做好准备的吗?」五条悟嗤笑:「这也太逊了。」 「……」虽然但是,这傢伙学夏油杰说话的样子真的很贱。 「那群老傢伙本来就怀疑我们跟杰还有勾结,这个时间点跑去通知他们,只会被打上共犯的嫌疑。」五条悟懒洋洋地摆摆手:「算了吧。」 还不是因为你这傢伙有好几次接到追捕夏油杰的任务,结果全部无功而返!放水放得也太严重了!协会当然会怀疑! 夜蛾正道怒极,却也明白五条悟说的有道理。 无凭无据跑到协会去说夏油杰打算袭击京都,协会要是能信,那是他们脑子出问题了。可如果真的拿出证据——这张『我打算给学弟学妹们放个花开心一下』的纸条,那就是夜蛾正道自己脑子进水了! 冷静下来以后,夜蛾正道也意识到这件事不能让协会知道。 再加上他相信自己的学生,夏油杰就算叛逃出高专,多年来也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咒术界的事情。他曾经关注过夏油杰的动向,发现这傢伙虽然打着盘星教的名头招摇撞骗,不过基本都是挑的那些咎由自取的恶人下手。 口口声声说厌恶非咒术师的普通人,却也没见他真的动手杀死他们。夏油杰的精力基本都花在跑到日本各地去拯救那些隐藏在普通人之中的咒术师去了,没空和普通人计较,除非缺钱要找个冤大头,不然他是不会对一般民众出手的。 被他宰的基本也都是那些没干好事,被各种怨念缠绕的恶人。平时夏油杰会做他们的生意,替他们清除咒灵却又不斩尽杀绝,把他们当做产毛的羊薅。等到不耐烦了,就放任饿狼把被薅得光秃秃的肥羊吃干净,最后再出手祓除咒灵。 第93页 总而言之,夏油杰还不算彻底的坏。 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还在遵守着最起码的底线,不管因为他是真的在尊重普通人,还是因为懒得和他们计较。这让挣着老师的钱,操着老父亲的心的夜蛾正道感到十分欣慰。 但欣慰没用,该生气还是得生气,明明是个在逃的通缉犯,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将犯罪预告函寄到追缉方的大本营来,嚣张!太过嚣张!! 夜蛾正道强忍怒气道:「不通知京都可以,但是不能再放任他如此肆意妄为!通知校内所有一级及以上的术师,集合起来!时刻准备支援京都,捉拿罪犯夏油杰!!」 「好、好。」五条悟一边应付着,一边心想着,果然椿说的有道理。 提前把一部分计划告诉夜蛾正道,虽然他会暴怒,但最终还是会让偏心学生的私情占上风。比起通知京都方,他会偏向于暗自集结力量,随时准备支援。这样的话既能保护京都的民众,又能保证夏油杰的安全。 无论如何,夜蛾正道是不希望夏油杰死在咒术师手上的。 这也正是夏油杰十年来不对高专出手的原因——自始至终,夜蛾正道都尽到了一个老师应尽的义务:相信自己的学生,并在不背叛自己立场的前提下尽量保护他。 如果夜蛾正道不是这样一个人,他也不可能在十年前获得高专三人组的认可,被他们接受他成为自己的老师了。 计划取得了预料之中的进展,五条悟起身,笑眯眯地对夜蛾正道说:「那我就去通知他们啦?」 夜蛾正道黑着脸挥手,要不是自身素养高,他恐怕要说一句「快滚」。 五条悟不再在他的爆发边缘反覆横跳,麻熘地跑了,去跟小伙伴分享战果。 家入硝子:「别烦我。」她在准备符咒和药物,为圣诞节做准备。 佐治椿:「嗯,挺好。」这都在他意料之中,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夏油杰:「悟,你知道烟花在哪买吗?」比起夜蛾正道的反应他更纠结于烟花。 「…………」 这让满心想跟他们炫耀自己把夜蛾正道气到砸桌子的五条悟十分不爽。 怎么反应都这么平淡?! 他一不爽,就要搞事。别人不理他,他就去骚扰自己的学生。 「嗨!大家下午好啊~训练进行的都怎么样?感觉有进步吗?」 训练场上,熊猫和狗卷一组,真希和乙骨一组,双胞胎二人一组,正在两两组队联繫体术对抗。 他们已经完全适应五条悟的说话风格了,总结起来就是不靠谱,非常轻浮。 真希最先收起长棍,随意一闪就躲过了乙骨的竹刀,让乙骨措手不及地跌了个脸朝地。 「有事?」她对待五条悟一点也不客气。 五条悟也不介意,等所有人都结束了对练,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后,才双掌合十,情绪高昂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跟校长讨论过了,圣诞节打算给大家放个假,我们一起去京都玩~」 「啊嘞,京都——?」菜菜子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通:「去那里干嘛?」 夏油杰在这里的那几天没出来见她们,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们一会儿,见姐妹俩和同学们相处的不错,就悄悄离开了。 被五条悟嘲笑为「不敢和青春期女儿说话的单亲爸爸」。 两个人还为此打了一架。 不过这些事双胞胎都不知道,她们只是靠在一起,翻看着圣诞节京都的一些特色活动。 「京都有什么圣诞特殊企划么……」美美子弱弱地问。 「听说清水寺会放烟花哦!」 「骗人——新闻上根本没说!」菜菜子反驳他。 「嘻嘻。」五条悟笑而不语。 熊猫挠挠头:「我们咒术师还过圣诞节吗?」 「鲑鱼鲑鱼?」狗卷也感到有些迷惑。 乙骨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摔得通红的鼻樑,眼泪汪汪地说:「总觉得咒术师和圣诞节不搭啊……」 「鲑鱼鲑鱼!」 「别这么说嘛。」五条悟摆摆手:「过节还需要什么理由呢?只要能出去玩,我可以编出三百六十六个过节的理由哦。」一天一个不重样! 「拜託你作为最强还是别这么做了……」真希无力地吐槽道。 摊上这么一个天天想着放假的最强,日本咒术界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五条悟嬉皮笑脸:「总而言之!大家都做好准备,我们平安夜的白天出发,争取圣诞节在京都好好玩一圈!」 一年级拿他没办法,只好敷衍地应了一声好,回头各自训练去了。 面上笑眯眯,心里全是坏心眼的五条悟暗中期待。 不知道等他们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迎面遇上杰的百鬼夜行时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期待~期待~ …… 「嗯?五条老师是这么说的?」佐治椿微微睁大了眼睛。 「嗯……」乙骨忧太有些难过,只有他们能出去玩,而椿因为身体原因只能一个人留在高专,他替佐治椿感到孤独。 佐治椿:谢谢、大可不必。 他猜得到五条悟提出这个计划时的坏心眼,但是出于某种念头,他不打算和同学们挑明。 不如说,他也挺期待,他们发现真相时的反应的……到时候拜託夏油先生给录下来吧,感觉会很有趣…… 第94页 …… 十二月二十五日,京都,清水寺。 许多旅人站在着名的三重塔塔底,仰头看着一道道烟花划破夜空,绽放在京都的圣诞夜里。 比起以为遇上了隐藏节目,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拍照录像的普通路人们,来自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六位一年级们堪称脸色如打翻的调色盘一般精彩! 从他们的视角里,能够清楚地看到数以千百记的咒灵悽厉地唿啸着沖向四面八方,爆裂着,翻腾着,如同一场由咒力盛开的烟火!!! 塔顶,身着僧袍的夏油杰端坐于咒灵之上,单手支头,笑眯眯地与正抬头盯着他的五条悟对视。 「开始了,这场名为『百鬼夜行』的烟火大会!」 他轻嘆一声:「圣诞快乐。」 第47章 就绪 黑夜之中, 夏油杰独自坐在三重塔顶,普通人都被漫天的烟花吸引走了注意,暂时没有人发现他。 除了一早就有所准备的五条悟, 和看得见咒灵的高专学生们。 他们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不在烟花上, 而是在四散逃逸的咒灵身上。他们自然而然地将视线集中到了咒灵的来源处,也就是夏油杰的身上。 「那是……」曾经见过夏油杰一面的乙骨、狗卷和熊猫纷纷震惊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飞快地对视一眼,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惊喜。 她们相握的双手紧了一紧——是夏油大人! 好开心!! 姐妹俩并不知道夏油杰的计划,但这不耽误她们因为见到夏油杰而感到快乐。她们很想立刻冲上塔顶和他说说话, 但由于不清楚他现身于此的目的, 所以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们的五条悟放下心来, 重新把视线放回漫天的烟花上。 在场几人之中只有真希没见过夏油杰,也只有她全心全意地戒备着四周, 并第一时间询问五条悟:「老师, 怎么办?」 虽然是紧急意外情况,但是没有人感到慌乱。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里站着一个五条悟! 当代咒术界最强, 五条家的家主, 天生六眼的无下限术师,五条悟, 他没有回答学生的问题。而是气定神闲地从兜里掏出了—— ——一只手机。 他开始录像。 真希:「……?」 一边录,他还一边装模作样地给视频配上解说:「咳咳, 这里是前线播报员五条,为您带来第一手现场资料!今天我们来到了京都清水寺三重塔来, 不知为何这里忽然放起了烟花呢!难道是意外惊喜吗!」 他一手持手机, 一手搭在眼前, 遥遥欣赏着夜空中的美丽烟火, 并发自内心地感嘆道:「哇哦——真好看!花了不少钱吧!哈哈!」 不知道谁小声嘟囔了一句:「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搞啥呢?」引来了五条悟的注意,他直接转过身,把摄像头对准了一年级们! 「让我们来採访一下现场观众!请问你们觉得这场烟火是不是很漂亮呢?」 被录进视频的一年级们:「……」 并不是很想和笨蛋讲话。 即使是对夏油杰完全信任的双胞胎姐妹俩,此时都被五条悟的不靠谱弄得黑线了。 下意识排斥他人摄像头的菜菜子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别闹了!」 耍够了宝,顺便把学生们的种种反应一一录进视频里的五条悟终于满足了,他小心地把手机收好,转头对学生们说:「嘛,给大家介绍一下。塔顶上待着的那位叫做夏油杰,是整个咒术界最危险的几个人之一,有着特级实力的通缉犯!」 见过一面,却不知道那个笑眯眯的僧袍男人还有这么一重身份的男生们:「?!」 什么?!来借宿了好几天的神秘前辈校友竟是通缉犯!目瞪狗呆! 熊猫张口结舌:「可、可这,他明明……」前两天还在高专蹭吃蹭喝! 现在的通缉犯都这么嚣张的吗?! 「诶——」五条悟打断了他,微微一笑,竖起一根食指比在嘴唇上:「——不可说,不可说。」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最终摸不着头脑地闭上嘴。 比起他们的慌乱无措,女孩子们的反应要淡定的多。 菜菜子美美子是因为完全信赖夏油杰,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会无条件支持。而真希则是因为五条悟表现得太镇定了,以及被那个叫『夏油杰』的男人放出来的咒灵目前还没露出攻击性,所以意识到了这件事可能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危急。 如果五条老师说不用追究,那就先算了吧。反正有他在这里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顶多是会被打量普通人看见,事后给辅助监督们添上不少工作量而已。 所以说,虽然表面上被嫌弃,但当遇到危险时,五条悟的这股吊儿郎当劲儿真的能给别人带来很多安全感。 高专所有人:能拿他怎么办?他是最强让他浪咯。 浪到飞起的某人民教师清清嗓,故作严肃地对学生们说:「夏油杰的术式为『咒灵操术』,可以驱使咒灵,为他战斗。针对咒灵的话没什么用处,不除掉术师本人的话这些咒灵是无穷无尽的。但靠你们的力量无法与他作战,所以就由我去对付他,你们负责保护平民,注意不要引起恐慌哦。」 「是!」 在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听从他的安排,准备开始行动时,两姐妹默不作声,抬着头望向高空。 第95页 她们执着而专注地望向半空中那道身影,想要得到一个指示。 姐妹两个知道夏油杰与五条悟是挚友,也知道夏油杰能把她们送进高专,全靠五条悟暗中帮忙。今晚这次行动不像一场意外,五条悟似乎也对此心中有数。很有可能是他们暗地里有什么计划,需要以双方敌对的方式来进行。 这些姐妹两个都能想明白,可道理归道理,情感上她们还是不放心,希望能够得到夏油杰的表态。 而夏油杰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们专注的眼神,低下头,看见是她们俩,遥遥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是,夏油大人。」 姐妹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悄悄回答,依依不捨地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和同伴们一起散开,各自奔向清水寺的其他位置,保护今晚来此游玩的普通人。 再不情愿也要去做,因为这是五条悟的命令,也是夏油大人的意思! 夏油杰的咒灵还在源源不断地释放中,虽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不过光是那股声势就显得格外浩大了。 普通人看不见咒灵,只能感觉到周遭的温度似乎忽然下降了许多,好几个人同时打了个寒颤,疑惑地把衣服拉链拉好。 五条悟稍稍拉开蒙眼的绷带,露出那双剔透的六眼欣赏着这烟花与咒灵齐飞的场面。 「绝景啊!」他感嘆道。 这么一番动静下来,普通人会被烟花吸引,咒术师会被咒灵惊动。目前在场的普通人都在专注地看着烟花,没人注意到塔顶上夏油杰的身影,可是等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还有好几个在录像的,说不定今晚过后网际网路上就会出现一些帖子,讲述自己的圣诞夜游玩清水寺,在三重塔顶意外拍到和尚的怨灵什么的…… 「噗!」五条悟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和尚怨灵哈哈哈哈!!!」 他身边一个正在拍照的两个年轻女孩闻言古怪地瞄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距离。 五条悟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或者说,旁人根本没能入他的眼。他乐呵呵地把视频传给远在东京的佐治椿,刚刚发送成功,就接到了来自咒术协会的夺命连环call。 他慢悠悠地接起电话:「歪?」 电话那头是京都高专的校长,也是协会保守派的领头人之一,乐岩寺嘉伸。 这位平时讲话语速平缓的老人,此时如同机关枪一样向五条悟喷射着炮火:「有人在清水寺发现了夏油杰的踪迹!他正在无差别不计后果地释放咒灵,不顾在场还有大量的普通人!你昨天才到京都,他今天就闹事,这其中有没有你的授意?!你们是什么意思?要向保守派开战吗?!」 五条悟撇撇嘴,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一点。 听得出老头子是真生气了,狂喷怒骂间足见顶尖摇滚乐手的气魄。 他等乐岩寺校长发泄完一波怒火,足足两分钟后才回答:「所以呢?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浪费我们彼此两分钟的时间?」 乐岩寺校长被气得一梗,长长的眉毛直冲天际:「我是叫你阻止他!叫夏油杰收手!!」 「啊呀,乐岩寺校长,你老煳涂了吧?夏油杰十年间就叛逃了,我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决定大闹一场,怎么阻止他?」 五条悟揣着明白装煳涂,话语间丝毫没有尊老的意思,不如说他干脆就是想把对方气死。 乐岩寺嘉伸不愿让他得逞,深唿吸两次后,语气沉重地说:「五条悟,我不管你们东京高专这些年究竟在搞什么鬼,如果这次造成了任何伤亡,协会绝对不会放过夏油杰!」 与其他保守派不太一样,这位老人家心里还是有普通人的位置的。这句话换作其他高层来说或许是为了保护咒术界的秘密,但是由他说出来的话,就会有一层担心普通人的安危的意思。 五条悟这么多年与协会打交道,这些细节他都看得很明白。谁是勉强可以对话的人,谁是根本不听人话的人,他分的很清楚。 所以他愿意在这个关头接起来自姐妹校校长的电话,给这位保有良心的老者一个对话的机会。 眼看着夏油杰的『百鬼夜行』释放的差不多了,他收敛了调笑之色。手伸到脑后,神色平静卸下了蒙眼的绷带。 雪白的绷带一圈圈飘落在地上,露出了他俊美的脸和一双见之令人失神的眼眸。 旁边以为他蒙着眼是有什么古怪的爱好,一直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的两个年轻女人见到这一幕,一动不敢动,唿吸都屏住了。 她们的内心在尖叫:夭寿了,这是什么绝世帅哥!!! 有这张脸还蒙着干嘛啊?!!怕走在路上把人帅死么?!!! 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这位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哥忽然一声轻笑,声音低沉地说: 「告诉你的学生们,任务什么的大概应付一下就好,留点力气,等一会儿好好欣赏我战斗的英姿吧。」 他注意到旁边两道过于炙热的视线,愣了愣,转过头去。 电话那头又大声骂了一句,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对被他美貌杀死的年轻女孩子们wink了一下。 「……要保密哦。」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反正等女孩子们通红着脸回过神来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第96页 女孩之一:「…………你拍到了吗?」 女孩之二:「……没。」光顾着看了,忘了拍照了! 半晌后,热闹的人群中传来两道哀嚎声,只不过被淹没在烟花的声音中,很快就听不见了。 第48章 顺利 等到京都高专人员集合起来时, 夏油杰的咒灵早就散布到整个东山区,甚至还有向中京区二条城扩散的趋势。 不得不说夏油杰真是挑了个好地方,不管是从北区加茂家, 还是从京都高专所在的右京区岚山山林, 和清水寺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对于拥有咒力的咒术师们来说,在咒力的全力催动之下这种距离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即可到达,但是无奈今晚是圣诞夜,大量民众聚集在途中必经的京都御所与二条城处,想要全力奔袭, 就要考虑到被普通人发现的后果。 而有这段时间, 足够夏油杰的咒灵覆盖整片东山区了。 他今天是乘车来的, 提前了一个下午,坐的是巴士。 本来和猴子们挤了一路就够他嫌弃了, 结果下车一看, 站点还叫「五条坂」。 夏油杰:……怎么办,感觉好晦气。 没办法,再嫌弃也要继续前行。今天的计划说简单也简单, 说复杂也复杂。最重要的点在于,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五条悟杀死,以及确保在他死后佐治椿能够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将他復活。 御忌发动过早,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诈尸,计划失败。 发动过晚, 需要的咒力量更多,可能会给佐治椿的身体造成负担, 要尽量避免。协会定然不会太快放过他的『尸体』, 肯定是要进行一番常规处理, 确认没有人能用他的尸体实施咒术后才会放手, 而这段时间不能拖得太长。 身体髮肤对每个咒术师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就算是尸体,也有一定的利用空间。 不提诅咒师们利用尸体施展诅咒,将其还魂或是制作成傀儡的邪恶用法。光是咒术世家之中就有不少利用尸身提取出死者有关术式的『记忆』,将其传承给下一代,以确保秘传术式可以被完整地保留下来的方法。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别说是想復活了,可能夏油杰的尸体一被带走,就会被拿去提取出有关『咒灵操术』的记忆。虽然没有血缘的人不可能完全继承他的术式,不过想要驱使几个二级咒灵还是很轻松的。 思来想去,还是要想办法叫协会放弃验尸,尽快让他的尸体被带回高专,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发动御忌比较好。 「怎么办呢……」五条悟烦恼地拆了一个棒棒糖叼在嘴里,补充糖粉。 佐治椿倒是表现得丝毫不担心:「很简单啊,让五条老师耍赖就行了。」 「……哈?」闻言,五条悟嘎嘣一声咬碎了棒棒糖:「什么意思?!」 夏油杰秒懂,并立刻扶额:「……椿,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虽然协会想要处理夏油杰的躯体,但人是五条悟杀的,话语权也牢牢地掌控在他的手里,没有人能越过他夺走夏油杰的尸体。 如果他坚决不给,协会也没办法强抢。 能第一时间想到这点的佐治椿不对劲,但几乎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的夏油杰觉得自己也不太对劲。 「嗯?因为五条老师一直就是这么做的啊。」佐治椿笑眯眯:「每次遇到不想配合的任务就任性地直接不干,我觉得协会差不多也该习惯了。如果协会这次想要验尸,五条老师可以直接说不让,要把尸体带回高专来葬掉。」 夏油杰:「……。」 五条悟脸黑了半晌,最后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就当是为了杰。」 平时虽然耍赖耍的很开心,但当到了必须耍赖不可的时候,他反倒产生了那么一咪咪的反抗心理——在你们心目中老子就是这么个形象? 不过他又明白椿说的有道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反抗命令把杰带回来是最节省时间的。而他们之中又只有他有这么做的底气,也只有他这么做了之后不会引起协会的怀疑。 总之,不管黑猫白猫,能叼回『尸体』就是好猫。 五条悟憋憋屈屈地认了,并且再次坚定了要把夏油杰好好揍一顿的信念。 夏油杰:???请打开麦克风说话。 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 圣诞当晚。 等到京都校一行人赶到清水寺时,五条悟和夏油杰双双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东京校几名一年级留守,保护着普通群众疏散。 熊猫也混入其中,只因为他的态度太过于自然,所有看见他的人都把他当作了穿着玩偶套装的人类,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是一只一拳打穿一间房的危险咒骸。 他身上甚至挂着几个与家长走散了的小孩,刚刚才送到辅助监督手里,去寻找与他们走失的父母,转头就看见庵歌姬带着京都校的学生们行色匆匆地赶来。 作为一年级中公认的对外沟通代表,看到京都校的人赶来,熊猫当仁不让地迎了上去:「哦!晚上好啊,姐妹校的大家!」 呜哇……这对面来的也太齐全了。根据曾经参加过交流会的乙骨的描述,对方的二年级总共三人,分别是加茂家的少主加茂宪纪、一身巫女打扮,带着一把扫帚的西宫桃、以及身材高壮,气势惊人的东堂葵。这三人紧跟在带队老师身后,气势惊人。 第97页 剩下的三个应该就是和他们一样,没有参加这一届交流会的一年级,分别是一个水蓝色长髮的西装少女,一名长相酷似真希的少女,以及一个貌似是咒骸的机器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面这些一年级对他们的态度挺不友好的。 尤其是那位机器人,以及外貌酷似真希的短髮少女。 京都校的带队老师身着一身红白巫女服,面色严肃地道:「我认得你,你是夜蛾先生制作的咒骸熊猫。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隶属京都府立咒术高专的准一级术师,庵歌姬,按照协会的指示前来支援。现在情况很危急,来不及多说,请你汇报一下状况!」 熊猫挠挠头:嘛,现在就是……清水寺周边的普通人已经被疏散的差不多了,多亏了辅助监督们的帮忙。」 京都作为日本曾经的都城,以及咒术界中心,咒术界对其的掌控力远远超过东京。在京都发生的紧急情况,协会和世家甚至能够迅速沟通京都市政府,要求他们配合自己发出警报,以确保可以高速有效地将普通人转移出事发点,给咒术师们腾出施展拳脚的空间。 庵歌姬皱起眉头:「五条悟和夏油杰呢?」 「五条老师第一时间出手想要制服那名诅咒师,不过对方反应很快,立刻逃跑了。五条老师去追击,而我们按照五条老师的命令,留在清水寺,等待京都校的人。」 「敌方只有夏油杰一个人吗?」 「诶?……是的,我们只看到他一个。」 「……」庵歌姬不说话了。 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 首先,五条悟没有立刻制服夏油杰,叫他逃跑了。 其次,夏油杰这番胆大包天的行动,从开头到现在,居然只有他一个人出现在明面上。 庵歌姬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身为这两人的学姐,她在上学时也曾经见到过这两个人是多么的天赋异禀,打得不可开交。但她始终不觉得这世上有五条悟留不下的人……尤其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 夏油杰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独身一人出现了,难道是有什么能够制住五条悟的手段吗? 歌姬陷入沉思,明白了为什么出发前乐岩寺校长要对她说那一番话。 他语重心长:「歌姬,此次行动不要冲动,仔细观察五条悟的动向,再做打算。」 ……看来,这之中恐怕是有什么问题。 此时,随着疏散完毕,东京校的其余人也纷纷赶回了清水寺入口,抬眼就是自家势单力薄的熊猫,以及来势汹汹的京都校一行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最先赶回来,她们其实根本没怎么干活。明知道夏油大人的咒灵没什么杀意,她们何必多管闲事,跑到角落里摸了会儿鱼就回来了。 她俩一抬眼,就看见熊猫一个人被『围堵』在清水寺门口,那样子活像个二百公斤的小可怜。 姐妹俩二话不说挡到熊猫和京都校众人之间。 菜菜子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她冷冷地笑着:「啊啦,这不是姐妹校的校友吗?怎么来的这么慢呀?地铁堵车了吗?」 美美子没说话,不过手里的麻绳已经拽直了。 京都校众:「……」 这俩妹妹长得眉清目秀的,杀气倒挺重。 一年级的三人比起前辈们还是沉不住气,禅院真依最先出口反讽:「恶人倒是先告状了,你们没能留住那个该死的通缉犯,居然还有脸质问我们?」 雷区踩爆。 真依一用负面词彙提到夏油杰,菜菜子立刻就收敛了虚伪的微笑,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她,二话不说就要掏手机。 「……我宰了你!」 禅院真依冷笑一声,也要掏枪。 「有本事来啊!」 但她们两个还来不及动手,就被双双被制止了。加茂宪纪拦住了真依,而熊猫拉住了菜菜子。 菜菜子还要挣扎,就见熊猫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菜菜子往天上看。 菜菜子:「?」 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呵,这不是我家小妹吗?」 「轰——!!!」 一阵气浪涌起,是长棍勐噼地面的效果。 真希的登场气势十足,她一个干脆利落的受身,从三层楼的高度跳下来愣是毫髮无损。她潇洒地站起身来,谁也不看,先对禅院真依笑了笑。 「好久不见,有没有长进啊?」 她的出现让禅院真依彻底黑了脸:「真希……」 这对禅院家的姐妹俩当面对峙,两张同样具有锋锐美貌的脸庞不能说毫无关联,只能说一模一样。 菜菜子看得一愣,呆呆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这女的,和真希,是姐妹? 美美子点头:恩恩。 熊猫:……这么明显的脸,你居然才发现吗?! 菜菜子:这不是气得上头了嘛…… 不多时,唯一一个能在疏散中帮上忙,被辅助监督们临时征走的狗卷棘也归队了。 真希无视了妹妹能杀人的眼神,抬手和狗卷打了个招唿:「哟,棘,疏散还顺利吗?」 狗卷棘慢悠悠地归队,扫了京都校一眼,故意拉下了面罩的拉链,露出脸上的符文。 【顺利】 话语之中附带着的言灵之力,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 第98页 言咒师一门虽然只剩狗卷棘一个,但这个族裔在咒术界的威名仍然不减,认出狗卷脸上的『蛇眼』符文后,加茂宪纪立刻拦住了真依,并用眼神问询歌姬的意思。 庵歌姬扫视一眼,忽然皱眉:「乙骨忧太呢?」 作为一年级就参加了交流会,并且横扫所有人,大名鼎鼎的『死缓中』特级术师,乙骨忧太的大名这一年来可没少在咒术界流传。他那强到离谱的咒灵『祈本里香』更是给当初观战的庵歌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啊……他去跟着五条老师了,毕竟需要个人通知他们的具体位置嘛,辅助监督们根本跟不上那两个人的速度。我们之中也只有忧太可以跟上了。」 正好此时乙骨忧太的电话打了进来,熊猫不知道从毛茸茸的身上哪里掏出手机,直接开了免提。 「餵?忧太?他们现在打到哪了?」 乙骨忧太那边风声唿啸,导致他的声音隔着电话,有些失真。 「二条城……我们现在在二条城!他们还在往北打!……好快!现在已经过了御所了!!!」 庵歌姬默默听着,忽然脸色一变。 二条城、京都御所,再往北……就是贺茂川! 而过了贺茂川,明面上那是上贺茂一带,但咒术界谁人不知那其实是加茂家的地盘! 这两个人这是要打进加茂家的本家吗?! 庵歌姬震惊地转头,正对上加茂宪纪凝重的神色。 她急忙道:「东京高专的各位,接下来我会带队前往支援五条悟,你们就暂时留在清水寺周围,以团体为单位,进行周边咒灵的祓除!」 京都校那边自然是听从她的安排的,只有东堂葵因为没见到乙骨忧太,不爽地「啧」了一声。 而东京校的几人对视一眼,都没做声。 庵歌姬的本意是好的,让他们远离夏油杰,也是远离危险。五条悟毕竟还是她的后辈,如果他不在的时候让他的学生们出了事,她会良心不安。 但要说她没有支开他们的考虑,那是不可能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在京都搞出这么大的乱子,她还没跟他们好好算帐,怎么会再给五条悟带帮手过去? 所以她扫视全场,再次确认道:「你们老师不在,都要以保护自身安全为主,不要试图干预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战斗,会死的,明白吗?」 真希挑眉:「是。」 熊猫跟着点头,顺带按住不服气的双胞胎——凭什么不让她们去找夏油大人?!可恶的女人,真是碍眼! 狗卷也拉起了面罩,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鲑鱼。」 见他们听话,庵歌姬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带着学生们离开了,目标极为明显,正是京都此时咒力波动最大的方向,也就是加茂家的方向。 东京校的一年级们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临走前,真依还怨毒地朝真希的方向瞪了一眼。 真希本人没什么反应,倒是菜菜子:「……」 来年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丫头,什么叫尊重姐姐! 第49章 试探 要说五条悟和夏油杰打架, 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乙骨忧太作为刚入学就被评定了特级的天才,自问打不出这种声势浩大偏偏又伤害为零的假架,不过好在除了他这样的特级以外也没人看得出他俩在打假赛就是了…… 相比于高专时期, 经过了十年的歷练与沉淀, 不管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他们的实力都远不是十年前可以比的。五条悟在这十年间练成了无死角全自动的无下限术式,其基础是六眼的超凡观察力以及他自身大脑的绝顶运算能力。而夏油杰则是学会了初步利用吞噬掉的咒灵的力量,拥有千奇百怪的手段,和他打架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他会掏出什么样的战术。 具体形式表现为夏油杰的咒灵无法接近五条悟, 而五条悟的攻击永远有炮灰咒灵挡枪, 两人谁也打不倒谁, 一顿输出勐如虎,一看伤害零点五。 那零点五还是因为要控制手上咒力的输出幅度, 麻烦的。 乙骨忧太:说真的, 真不想和他们打……完全没认真的时候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动起真格来要有多可怕啊。 祈本里香感受到了他的唏嘘,默默从虚空中显露身形, 温柔地抱住了他。 「忧太, 不怕。里香,揍他们……」 「?!」 「里香, 嘘!」乙骨忧太赶忙转身捂住里香的嘴。 里香体型很大,而乙骨忧太的手只是人类的尺寸, 连她咒灵形态的半张嘴都挡不全。但里香还是乖乖地不吱声了。 乙骨忧太双手都捂在里香的嘴上,自己偷偷回头去看, 见那两个人形怪物打得正酣, 没空理他们, 这才松了一口气, 靠在里香身上埋怨道:「哎呀,里香,我们能不惹他们俩就不惹,我不喜欢打架。」 里香小心翼翼地回抱他,生怕一个用力过勐就把脆弱的人类身躯碾碎。 「忧太,不喜欢……里香,不打架。」 乙骨忧太心里一软,抱着里香的头,哄小孩一样拍了拍她:「嗯,乖。」 要说他对于曾是青梅竹马,在解开误会后成了贴身搭档的里香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觉得应该是没有的。但是如果问起里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又是绝对名列前茅的。 该怎么说呢……既像是可以分享一切的密友,又像是想要用尽全力保护的家人,感情到了他们这个份上已经无所谓是不是爱情了,只要有彼此在身边就是圆满的。 第99页 而对于保护了他与里香的高专,乙骨忧太满心感激。 作为回报,即使察觉到了今晚发生的这一切都是隐瞒着他进行的,乙骨忧太也不打算揭穿,甚至为了帮忙掩护,他愿意给那两个打假架的人放哨。 没错,乙骨忧太跟着夏油杰和五条悟一路从清水寺打到二条城,不是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为了『追踪』,而是为了给这二人『放哨』!防止有人靠的过近,发现他们作假的迹象! ……话是这么说,可是比起放哨,他觉得自己做得更多的是阻止不怕死的咒术师凑过来,然后被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咒力余波杀死。 乙骨忧太:我太难了。 为了防止其他咒术师跑过来凑热闹,他释放了里香的气息,那股不祥的咒力充斥着方圆五百米,对于咒灵来说是绝佳的滋补,对于咒术师来说则是恐怖的源头。 这样一来,里香就如同一块香喷喷的大蛋糕,吸引着渴望力量又不知死活的咒灵们。 在杀死了十余只二级咒灵后,一只一级咒灵试探着靠近了他们。 察觉到有不长眼的杂碎靠近这边,刚刚还温情脉脉地抱着他的里香顿时警惕起来,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仿佛威吓敌人的大猫。 乙骨忧太轻笑一声,摸着她脸颊安抚她。 「没关系的,里香。」 既然利用了里香的咒力,他又怎么能叫她出手清理被吸引而来的咒灵?当然是——要保护好她了! 「我来吧。」 说完,他手中的太刀出鞘,他一个振臂甩出去,太刀带着风雷之势,「咄!」地一声将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咒灵钉在了墙面上! 顿时,污黑的脏血溅了满墙! 「唳——!!!」 咒灵发出了悽厉的尖啸。 太刀中带着凌厉的咒力,在穿透了咒灵身躯的一瞬间入侵到它体内各处,刀锋般游走的咒力在它痛苦的嘶吼声中沿着它的经络一路炸裂开来,直接将它崩碎成了一滩烂肉! 随手杀死一只一级咒灵,其姿态宛如碾碎一颗尘土,这样的乙骨忧太令各方传来的视线都为之一噤,大气不敢出。无论咒灵还是人类。 乙骨忧太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跟那两个怪物相比,他还差得远。 圣诞夜正值寒冬,气温冰冷,但里香的怀抱更冷。 可乙骨忧太还是微笑着拥抱她,直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眼看着要打出他们的视线。 「里香,要走啦。」 里香不舍地抱紧了他,低头磨蹭了一下他的脸,最后还是乖巧地放手了。 乙骨忧太把太刀收回来,余光不易察觉地扫视了一圈。 观众越来越多了,其中不乏能够令他感觉到受威胁的强者,不能摸鱼了,要赶紧追上去。 ……所以说,乙骨忧太跟着五条悟学了大半年,好的东西没学到,做任务时努力摸鱼倒是学了个七八成精髓。 乙骨忧太:努力做任务不可能努力的,只能一边逛街一边摸鱼,维持一下生活这样子。 或许这就是东京高专的传统吧! 夜蛾正道:谢邀,不是,回来就收拾五条悟。 乙骨忧太带着里香飞跃于高楼大厦之间,漆黑的夜色掩藏了他的身影,圣诞的热闹盖过了咒力在半空中爆出的响动。 他开始缩短与那两人之间的距离。 …… 「呵,你那个学生,我记得是叫作乙骨忧太?」 夏油杰啧啧称奇:「不错啊,在他们这一辈里算顶尖的吧。」 五条悟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得意门生:「都把京都校打穿了,你说呢?」 十年前的高专有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位天才彼此映衬熠熠生辉。在这之后的十年间再没有像他们一样惊才绝艷的人,能够在学生时代就斩获特级头衔。 就连佐治椿也只是在自己能做到的领域里做到了极限,他真正的实力比起天赋比他高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而且限于先天不足,佐治椿註定了活不到咒术师最巅峰的年龄,他的才能会在完全展现出来前凋谢。 这些都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不知道的,在他们的印象里,佐治椿就是一个潜力十足,但不知为何不愿意上进的孩子。身体好的时候也不愿意出门做任务,现在身体不好,更有理由成天待在高专不出门了。 佐治椿:每天在家陪妹妹,快落。 这让曾经对他有很大期待的夏油杰感到很失落。他能感受到椿不是站在世家的立场上的,可是他好像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他只是站在中立的位置,维持着双方的平衡,也是维持着自己生活的平衡。 夏油杰要叛逃,因为理解他的理念,所以他不阻拦;但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他也不帮忙。 佐治椿有着超乎常人的才能,但是他完全没有展示锋芒的欲望,甚至避讳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这让夏油杰感到痛心。 这就好比地里有一颗水灵灵的白菜,成天把自己埋在地里,宁可烂掉也不愿意出头,好似担心会被人吃掉一样。 ……不过仔细想来他的忌讳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第一次露出端倪就是在救下乙骨忧太的时候,展示了一下神隐和御忌的效果,然后就被协会那群老傢伙折腾了个半死。 还好被他救下的乙骨忧太有相应的价值,没有白费掉椿的牺牲。 第100页 乙骨忧太的出现,让夏油杰看见了新一代的希望。 同样的『平民』出身,同样的实力超群。听悟说他的那只特级咒灵是他在童年时咒力无意识暴走,缔造出来的成果,可真是了不起的才能。椿已经拉不到自己的阵营里了,不过乙骨忧太还可以尝试一下…… 「……杰,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五条悟不满地眯了眯眼。 像他们这个层次的战斗,一个不走心都能被对方察觉,他发现夏油杰走神了。两个人十多年的损友,随便猜都知道他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来一发术式逆转,给他提提神! 能一击灭杀百分之九十九的咒灵的「赫」被五条悟当摔炮使,不为伤敌,只为听个响。 夏油杰随手甩出数只一级咒灵阻拦住「赫」的攻势,能这么奢侈地使用咒灵的操使也就只有他了:「我哪有什么坏主意……只是在想,等一会儿打进加茂家了,还要不要乙骨君跟过来?」 他笑得像只大狐狸,眼睛眯起来。 一级咒灵与术式反转「赫」碰撞到一起,爆发出漫天耀眼的花火,只可惜地面上的普通人无法欣赏。而能欣赏的术师们,此时只能瑟瑟发抖抱头逃窜,生怕咒力爆炸的余波波及自己。 五条悟不爽地「啧」了一声:「原来你打的是忧太的主意啊。别做梦了,我不会叫他一起进加茂家的。」 在如此敏感的时间点进了加茂家,即便是有正当理由,也会被记恨。原来如此,杰这傢伙是打算让忧太就此得罪加茂家,好叫他在世家内部变得更加没有容身之地,最后变得像他自己一样与世家对立! 「别打我学生的主意,离他们远点!」 五条悟十分嫌弃地挥了挥手,如同赶贼一样。 「都说了没有了……」 目的被一语叫破,夏油杰也没什么心虚感。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容不变:「你不让他去,那他自己想不想去呢?」 在这个京都动乱的时刻,加茂家对于任何靠近领地的人都会产生敌意。他们越是接近贺茂川,暗处隐藏的视线就越多,这其中绝大多数是加茂家的人。 那些视线之中充斥着冰冷的审视,夏油杰相信乙骨忧太不是个蠢货,他应该能够察觉到。 事实上,乙骨忧太已经开始浮躁了,他将兵刃掷出,以极其激烈的手法杀死了冒犯自己的咒灵,这是不耐烦的体现。 在他观察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战斗时,夏油杰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这个少年从一开始进入咒术界,初次接触到世家的时候,就被他们判处了死刑,夏油杰不相信乙骨忧太会对世家之首的御三家有好感。这些来自加茂家的视线会让他心存烦躁,想要反抗。 而以乙骨忧太目前的实力,或许还无法和加茂家叫板,不过等他再成长一些,就不必忌惮他们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乙骨忧太的心中有没有对于世家的敬畏? 他敢不敢展示出自己的锋芒? 如果不敢,那他就太叫夏油杰失望了。 但如果他敢,他能够毫无负担地入侵加茂家的地盘,那么就证明他有被拉拢的价值! 第50章 密谋 今年的圣诞节, 佐治椿是在病床上渡过的。 家入硝子给他安排了靠窗的位置,让他可以一抬头就看见月亮。 佐治椿困惑道:「为什么要看月亮?」 家入硝子:「躺在病床上过圣诞节就够悲惨的了,如果连月亮都看不见那岂不是惨到家了?」 「……」 有些时候, 佐治椿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懂女性的心理。 不过他懂得在该乖巧的时候乖乖听话,装作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再打扰家入硝子。 她在进行器械的调试。 今晚夏油杰和五条悟将会在加茂家上演一出大戏,之所以将场景设置在了加茂家, 正是因为那里有他们怀疑的目标, 通过制造混乱, 说不定能揪到那个追杀夏油杰的人的尾巴。 不过作为闯入御三家的代价,夏油杰必然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一次以谢罪的。 这之后就需要佐治椿的力量了。乙骨忧太的审判中他使用了超过三次的术式, 这导致他的身体忽然垮掉,为了修养, 他已经足足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动用过咒力。虽然目前来看他的健康状况已经稳定了, 不过不排除使用术式后再次陷入濒死的可能性,所以家入硝子并不放心让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度过这个夜晚。 「在这里, 最起码你快死了的时候我能及时把你救回来。」 「也不至于用一次御忌就要死要活的……」佐治椿哭笑不得:「我现在对于自己的身体大概有点了解了,一次术式还是没问题的。」 第一次使用御忌, 是在伏黑津美纪那时, 用完以后他直接躺了一周。那时他的虚弱是因为体内的咒力总量太少, 一次御忌用掉了大半以后, 累得站不起来。 第二次是在乙骨忧太的判决中,为了证明自己,他连着使出御忌-神隐-神隐, 三次术式令他的身体彻底透支, 为了弥补缺失的咒力, 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量吸收外界的游离咒力, 导致天与咒缚被激活,从此一切咒力的使用都会给他的身体造成负担。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佐治椿变弱了,正相反,在天与咒缚下,他体内的咒力总量远远超过了正常状态下所能容纳的极限,这让他有了更多的余裕,使用术式时再也不会发生像第一次那样,咒力耗尽而陷入虚弱的状态。 第101页 不过每当他使用一次术式,他体内的咒力就会有所消耗,天与咒缚会变本加厉地迫使他的身体吸收大量容纳不了的咒力。佐治椿的咒力容纳上限会变得越来越高,他的灵魂与身体的脱节现象也会变得越来越严重,直到身体再也拴不住他溢满了咒力的灵魂,最终导致灵魂离体。或是死亡,或是堕落为咒灵。 家入硝子所担心的正是这种情况,当佐治椿使用了御忌之后,他的天与咒缚会不会进一步恶化? 为此,她甚至不能使用自己的反转术式来治疗佐治椿,因为那会导致她的咒力流入他的身体。她只能使用一些现代医疗手段,以确保佐治椿的生命体徵维持正常。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二人一起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绮花罗的作息就如同真正的小孩子,天一黑,不到九点她就唿唿睡过去了。靠在哥哥怀里,小唿噜打得像模像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咒灵真的需要睡眠,其实她都是装出来的。 为了配合她的「睡眠」,家入硝子把手机设定成了静音模式,当五条悟的简讯发进来时,她的手机屏幕静静地亮了起来。 家入硝子点开他发来的邮件,一个大尺寸的视频文件,她事先把耳机插好,和佐治椿一人分了一个,才点开那个视频。 果不其然,一开头就是热热闹闹的烟花声,以及五条悟兴高采烈的解说。 「这里是前线播报员五条……」 家入硝子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傢伙,干嘛呢? 一顿哔哔叭叭,镜头转向了一年级们,把他们震惊中带着无语的表情很好地录了下来。 家入硝子:「……」她也很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搞这些? 佐治椿小声解释道:「其实这是我拜託他录的……因为很好奇他们的表情。」 家入硝子的表情一言难尽。 椿,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的人了,你的靠谱人设呢?被五条悟吃了吗? 佐治椿专注地看着所有人的反应,挨个记在脑袋里之后,才注意到家入硝子的审视。他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了。 但那个笑容中满满都是『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的意味。 「你这个白切黑……」家入硝子忍不住也吐槽了一句。 佐治椿微微一笑,没作声。 视频很快就结束了,五条悟没打算录下他和夏油杰的战斗过程,只是录了学生们看到百鬼夜行之后的反应,按照约定发给佐治椿看,就当为他补偿不能亲身到场的遗憾。 「接下来,五条老师和夏油先生会按照计划,装作战斗,实则进入加茂家,让夏油先生的咒灵去调查加茂家的隐秘。」 翻人家老窝里的秘密肯定是要把人得罪狠的,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当着众人的面死一次了,那干脆就把得罪人的事一併做完。 这种策略没有问题,家入硝子也认可他们的举措。 「确定问题出在加茂家?」她沉声问。 「嗯。」佐治椿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在夏油先生身上的御忌发动时,我通过他的眼看见过那名自爆的加茂术师。他身上有着很熟悉的气息,和津美纪很相像,他绝对是被人动过手脚。」 结合上当时其他加茂族人对他不闻不问,转头就跑的态度,佐治椿几乎可以确定那名自爆术师身上的怪异是加茂族人有意为之。 宁可牺牲掉一名能够使用赤血操术的术师,也要杀死夏油杰……背后之人究竟对夏油杰有着什么执念,又在策划着名怎样的阴谋? 佐治椿垂眸:「我有预感,这件事如果不能搞清楚,我们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安稳了。」 …… 京都这边,五条悟和夏油杰眼瞅着已经打过贺茂川,直奔上贺茂神社而去。而咒术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京都上贺茂一带是加茂家的地盘,上贺茂神社后身的山林里即是加茂家本家所在! 他们俩一过贺茂川,加茂家的术师们明显就急了。也顾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了,急忙从暗处冲出来,想要阻拦夏油杰。 乙骨忧太拦得住一个,拦得住两个,可他拦不住十个。 而且他的目的是『阻拦』,而非『杀人』,要不然光里香一个里香能把这群人杀个精光。 别看加茂家声名赫赫,但如今的整个咒术界也没多少一级术师,二级术师放到特级咒灵面前就是送菜的,何况是咒灵『女王』。 不过乙骨忧太拦住了蠢蠢欲动的里香。 他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协会下属的高专学生,身上还有着协会发放的特级证明呢,不好明着和世家的人撕破脸。 他抬刀,格挡住一名加茂术师的攻击:「抱歉,前方很危险,我不能放你过去……」 对方不认得他这位特级术师,以为他只是个高专学生。见他『敌我不分』地阻拦自己,一时间怒上心头:「别挡路——!」 ——再前面就是自己老家,老婆孩子都在贺茂山里避险,真把那两个人放过去,把山打塌了要怎么办!! 可这些话他不可能对一个小鬼头说出口,没法子,他只能用强横的攻击表明态度,要求乙骨忧太立刻让路。 乙骨忧太嘆了一口气,再次在心里默念:我太难了。 不能杀,又不好劝。打了半天,自己没怎么动真格的,对面好像是动了杀心,但力道几近于刮痧。 第102页 真的,他太难了。 不过好在夏油杰够给力,不用乙骨忧太费心思再劝,他直接用实际行动向所有想要插手这场战斗的人发出了警告:敢靠近的,死。 只见他暂缓了对五条悟的进攻力度,分出十余只咒灵去和加茂术师们纠缠。这些咒灵大多是一级,有一些还故意聚在一起有针对性地袭击弱小一些的术师,转眼之间就有数名二级术师惨叫着被咒灵撞到地面上,生死不知了。 眼看着同伴生死不明,余下的几名一级术师也有些动摇,再加上更多的咒灵扑了上来,严严实实地阻挡了他们前进的路,他们疲于应对来自咒灵的攻击,一时间别说阻止五条悟和夏油杰了,就连跟上他们的脚步都很困难。 只有那名与乙骨忧太缠斗的术师,因为一直待在乙骨忧太附近,咒灵不敢近身,所以只要跟着他,就能顺顺利利地跟着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路往加茂家前进。 那人急的眼都红了:「你、你!不去拦着那二人,为什么拦着我?!」 乙骨忧太无奈地解释道:「凑上去会死的……」 「那你别拦着我!我去!!」 对方的咆哮实在是太有气势,有一种捨生忘死的气魄,一时间竟震得乙骨忧太忘了拦住他,一不留神就把他放了过去。 他愣愣地看着那名加茂术师毅然决然的背影,心里有些茫然。 原来,世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人。 「怎么回事?他怎么放了一个过来?」夏油杰皱起眉头。 虽然他也没对加茂术师们下死手,不过那是因为他只想专注于今晚探寻加茂家的秘密,不想提前激起他们的仇恨,把事情变的更复杂。 但乙骨忧太不下狠手,甚至放了一个人过来的行为,让他有些不满意。 他看向五条悟,只见这人不负责任地吐舌头:「不知道,可能是忽然想上厕所?」 「……」上你个头。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手上咒力输出加大,不打算让那名加茂术师靠得更近了。 五花八门,面貌各异的咒灵如同传说中的百鬼一样,遮天蔽日而来,带着邪恶而污秽的咒力,朝着人倾轧而下。 那名加茂术师瞳孔一缩,紧急闪躲,这才没叫咒灵咬碎自己的头颅。他狼狈地打了个滚,然后立刻翻身站起来,手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伤口。 他死死咬牙,连眼白都被血色瀰漫了,身体中的血液被他全力施术的催动下飞快流转,从手上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他与那些天赋异禀的本家人不同,身为分家,他所能做到的就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会一点赤血操术的皮毛。除了加快血液循环,提升身体素质以外,他就只会将自身血液凝聚成箭矢,发射向自己的敌人。这一招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道都远远比不上真正的本家人,不过已经足够他成为一名二级术师了。 天赋不够,导致他无法凝聚出超过自身血液量三分之一的血箭,而三分之一的血量只够他凝聚出三支血箭。 也就是说,他充其量也就只能使用血箭的招数三次,三次后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立刻因为失血过度而陷入昏迷。 这名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死也要拦住敌人,不让他们靠近贺茂山的加茂术师怒吼一声:「你们这群乱来的傢伙!离加茂家远一点啊啊啊!!!」 话音刚落,他的血箭发射,血线如一道红色的流光,唿啸着射向了今晚一切动乱的罪魁祸首——夏油杰! 加茂术师死死地盯着敌人的方向,心里祈祷着,就算无法杀死他也无所谓,只要命中就好。只要能刮破对方一丝血皮,他的赤血操术中自带的毒性都会立刻侵入夏油杰体内,慢慢发作,为后面的战斗做铺垫…… 数百米的距离在两秒间就被跨越,血做的箭矢转眼间就来到夏油杰面前,眼看着就要刺中他的面心! 三米,二米,一米……以咒术师的动态视力,他能够看到自己的目标,有没有被刺中!快了,就快了…… 加茂术师紧张而兴奋地等待着自己这一箭的战果,可惜还没等他看到最后,一记突然袭击忽然落在他的后脑,一击将他打晕过去。 背后偷袭的乙骨忧太:唉,虽然气势很棒,但是好像有点自信过剩呢。 这人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他的攻击能够命中夏油杰? 明明连自己这一关都还过不了! 乙骨忧太确认了没人看向这边,立刻动手打晕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加茂术师,转头去看夏油杰和那支血箭。不出意料,血箭在接近到距离夏油杰半米范围的一瞬间,就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外貌奇异的咒灵一口吞掉了,没能刺中夏油杰。 那只嘴巴占了脸的三分之二的怪异咒灵打了个嗝:「嗝!好吃,好吃。」 五条悟被它逼真的打嗝声逗乐了:「这啥?干饭咒灵?」 夏油杰也笑了:「差不多,因为得了暴食症,每天吃个不停差点把自己撑死的人身上产生的咒灵。」 「你还是喜欢收集这些奇奇怪怪的咒灵啊~」 「因为很有趣嘛,偶尔还会排上一点用场,就像现在这样。」 夏油杰挥挥手,这只大嘴巴干饭咒灵就被驱散了,它的强度还不配做无下限术式面前的炮灰,充其量只能吃点战斗余波。 第103页 所以说,那名加茂术师被乙骨忧太打晕过去也算幸运,不然眼看着自己拼劲全力使出的术式被如此轻易地破解,对方还不把他当回事地开玩笑,估计立刻就要被气死。 乙骨忧太把他藏在了一个安全的角落,避免路过的咒灵趁他昏迷要了他的命。然后继续跟随那两人前进。 不过这次他一边追,一边分心想着,世家里也不都是讨人厌的人啊……最起码刚刚那个视死如归的术师,他挺敬佩的。 他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谁说拼上性命就能伤到夏油杰呢?现实就是这么悲惨,他花了三分之一血条搓出来的箭,被人家当零食餵咒灵了。乙骨忧太觉得自己打晕他做的没错,不打晕他,他还要继续做无用功。 …… 与此同时,加茂家。 数名老者静静地坐在祠堂之中,纵使现在整个加茂家都乱翻天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小祠堂仍然处处透露出安定和静谧。 没办法,他们都是活了上百年的老人,有些人活了一百五十多岁,已经不再像年轻人那样充满活力了。 这些人正是加茂家的长老,与家主不同,他们不负责管理家族中的事务。唯一的职责只有每日修炼,然后在灾难来临之时出手保护加茂家。 有资格进入这个祠堂的,每一个都有着特级术师的实力。不过那也是老一辈的分级水准了,比起夏油杰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更别提一个能打他们所有的五条悟。 五条家,无下限,六眼。这个男人的存在简直如同一个bug,是造物主不经意间从指缝中漏下的一丝奇蹟。 皮肤松弛,皱纹盘踞如树皮的一名老者忽然开口道:「五条悟正在赶来。」 一阵稀疏的抽气声,看来就算是活了百十来年的老妖怪们也忌惮这个名字。 「五条悟,五条家的六眼?他来做什么?」 「现在还不是御三家议会的时间吧……」 老人们低声议论着。 最初出言的那名老者再次说话了,在他发言时,其他人都不做声,隐隐以他为首,听从他的意见:「除了五条悟,还有一个咒灵操使,那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前段时间杀死了我们一名本家术师……」 一听有本家人被杀,这些老人们开始坐不住了。对他们来说这辈子的存在意义就是守护加茂家的传承,能够使用赤血操术的加茂,死一个少一个,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使他们镇静下来的,还是这名形容枯藁的老人的一句话:「最近,我的子孙们正在研究的『那个技术』有了进展了。可以激活加茂的血脉记忆,让无法使用赤血操术的族人有学会的可能。」 祠堂之中顿时响起一阵赞嘆之声。 『那个技术』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有了它,他们就有将赤血操术在加茂族人之中广泛推广开来的可能性。他们甚至相信,有了这项技术,加茂家就能在他们这一代成为御三家之首,超越禅院家与五条家! 千年以来,御三家之首的名头一直在三家间来回轮转,只看那一代谁家能出一个血脉返祖实力出众的天才。这一代中,五条家中了大奖,出了个五百年一遇的五条悟,而禅院家虽然运气差点,不过据调查也有一些能够使用十种影法术的年轻人,未来可期。 只有加茂家,迟迟不出现一位能够服众的领头人,即使从侧室扶起了一名能够使用赤血操术的男孩,他的实力也不足以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导致至今他在加茂家的处境都不算好。 不过他们曾经从那个不能提起的叛徒手中得到过一份秘密手札,其中记载了能够将加茂血脉激活的秘法。 那个叛徒的存在抹黑了加茂家千年的名声,导致他们至今在另外两家面前抬不起头来,不过他留下的东西还是很有价值的。 通过研究秘法,他们获得了『那个技术』,并确信只要能把它在加茂家内部推广开来,就能让百年来不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加茂家重新扬眉吐气! 而这项研究的负责人,正是众人中隐隐有话事人氛围的枯藁老人。 他今年已经快一百七十岁了,是目前加茂家中最长寿的人,是曾经的家主的胞弟,拥有着现今加茂家最强的赤血操术。 而那个不能被提起的叛徒,正是他的儿子。当年他为了将功补过,主动出手杀死了自己一度十分爱重的儿子,并将他的尸体和研究带回了加茂家。 老人为了加茂家勤勤恳恳付出了整整一百五十年,没有人不为他的付出所折服。也正是因此,众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我们已经在一名族人身上成功证明了『那个技术』的可行性,但是可惜的是,这位族人在不久前外出时被那名罪犯杀死,而我怀疑他在那时发现了『那个技术』,并想要从我们手中将其夺走。」 祠堂中议论纷纷,既有质疑为什么试验成功,却没有及时通知他们的;也有勃然大怒,要求立刻杀死那名罪犯的。 而老者面不改色,神情沉静地道:「我原本还不确定『那个技术』有没有被察觉到,不过现在看来,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名罪犯正是为了夺走它而来,他今夜在京都发动了残虐的暴动,目的正是为了趁乱夺走我们的技术……!!」 「什么?!」 「竟是如此……」 第104页 「该死的罪人,杀害了我们加茂家的人,居然还想夺走我们的秘法……」 老人们分成两派,一派愤怒地要求立刻派人出面杀死那名罪人,另一派则仍有疑虑,不愿轻易松口。 领头的老人静静地扫视一圈,记下了两派之中所有人的脸,最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加茂家的秘法绝不能在普及开来前暴露……知晓了这个秘密的罪人必须被立刻处死!」 这句话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认可,不管如何,矛盾都是他们自己内部的,对于这种发现了秘密的外人,必须解决掉! 最后,在这个隐蔽的小祠堂中,十数位老人一致通过——备战!趁着今晚罪人入侵加茂家寻找秘法之时,将他斩杀于加茂家! 罪人的名头——咒灵操使,夏油杰! 第51章 玉屋 要说起一般咒术师对于加茂家的印象的话, 那大概就是御三家之一,古老而又强大的家族。 只有少数同样出身世家的咒术师,能够从自家长辈那里听来一些秘闻:加茂家曾经出过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徒, 他身为加茂本家直系的咒术师, 却堕落成了诅咒师,最后被自家人清理门户,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结局。 这件事是不折不扣的丑闻,加茂家恨不得把这件事的始末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扒出来,烧成灰。 不过他们瞒一瞒那些普通咒术师还行, 想要五条家和禅院家也装作不知情那就不现实了。五条悟打小就没少听过五条家讽刺贬低另外两家的言语, 对加茂家那件丑闻了解得很详细。 「大概一百多年前,加茂家出了个奇葩,叫做加茂宪伦,如果活到现在大概也是个老橘子了。据我所知, 这个人曾经进行过各种针对咒灵的实验, 后来因为实验内容太过邪恶,被整个咒术界所敌视,最后被自己老爹杀了。」 五条悟撇撇嘴:「现在高专里还有一个他当初留下的『证据』,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就不说了,感觉怪噁心的。」 夏油杰若有所思:「这样啊, 这我还真没听说过。」 「杰不是世家的人嘛,大家都不会和你说的。」 只有五条悟,不仅天不怕地不怕,还是个对认可的人掏心掏肺的性格。把加茂家恨不得捂死的丑事翻出来,说给好朋友听,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毕竟他也不是背后说人坏话, 只不过是合理猜想罢了。 「我觉得你说的那个自爆了的加茂术师, 怎么听怎么邪门儿。没什么自我意识、术式效果超乎寻常的强、被同族抛弃了,还打不过就自爆——我听着怎么感觉像是那种一次性人形兵器啊?」 如果那个人的赤血操术真的强到可以突破特级术师的防御,那加茂家肯定是要把他供起来的。可是事实上他非但没有得到这种待遇,反而像是个战场炮灰一样被人用过就扔,这让五条悟的直觉开始叫嚣着不对劲。 他的蓝眼睛藏在绷带后,滴熘熘地一转:「会不会是……」 夏油杰很自然地接话道:「……加茂家当初根本没有杀死叛徒,而是像我们这次的假死计划一样将他藏匿了起来,多年来还一直持续着那种实验,并在自家人身上使用了?」 「对对,就是这个!」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朝他眨了眨眼:「杰,你很懂啊!」 不愧是他的挚友,果然和他的思考逻辑差不多! 夏油杰自嘲地笑:「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还不明白,那就干脆叫人炸死了事吧。」 他或许不像世家出身的咒术师们那样知道很多隐秘的消息,不过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和普通人也没少打交道。说起那些腌臜的事,咒术师和普通人倒也没什么两样,甚至在咒力的帮助之下,咒术师还要更加手段百出。 就比如说这次,夏油杰自己在佐治椿的帮助下可以假死脱身,那么他立刻就联想到加茂家身上。作为存在了上千年的古老世家,加茂家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手段?让一个明面上已经死亡的人,实际上还暗中存在于世上的某处,并在此时谋划起了杀死夏油杰的诡计? 「悟,你说加茂家对此事究竟知不知情?」 「嗯……不好说。」 现在所有阻拦二人的加茂术师都被远远甩开了,加茂本家所在的上贺茂山也近在眼前。估计是觉得在外界尝试介入他们二人的战斗是不明智的选择,现在他们都退回加茂家,准备靠着结界的辅助来抵御他们的战斗余波了。 五条悟挠挠脸颊:「我觉得呢,知不知情都没差别。」 「什么意思?」 「知道的话,他们就是蓄意杀你,目的可能是你的尸体,毕竟像御三家这样的地方这种事可不少……」 「就算他们不知情,纯粹是被人利用了,但在他们看来你也是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坏蛋,杀你用不着正当理由。」 这番话说的相当不客气了,但夏油杰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嗤嗤一笑:「我就算是那个最大的反派,也轮不到随便哪个人来杀。」 「是是,大反派当然要主角来把他干掉……」 「这都十年了,你还没放弃自己是主角的想法啊?」 五条悟嚣张一笑:「老子不是主角,还有谁配?」 这人一路生长起来,虽然遇到些挫折,但还没经歷过什么重大打击,以致于至今仍然是一副狂的连御三家都看不上的模样。要不是实力过人,早就会被套上麻袋揍上个八百遍。 第105页 夏油杰对此早就心知肚明,两人打过不少架,今晚大概会是很长时间以内的『最后一场』,所以他打得比较珍惜。 他垂眸一笑。 「哈,主角,今晚可要拜託你给我一个风光的退场啊。」 五条悟听到他的轻笑声,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时也自然地转过头去,露出一如既往的轻佻笑容:「放心吧,会让你死的很好看的——」 今晚的舞台即将上演到高潮的剧目,『主角』与『反派』准备上场,顺便默契地对了个拳头。 一分钟后,顺着二人的咒力摸索到这里的乙骨忧太出现,疑惑地停了下来。 「咦,奇怪……」 再前方的不远处,他开始『看』不到五条老师和那个僧袍男人的咒力了。 他皱起眉头,刚想继续追踪,就收到了来自五条悟的消息。 「五条老师……?」他点开屏幕,却看到五条悟叫他停止跟随,原路返回的命令。 乙骨忧太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困惑,不过很听话。即使不了解五条悟的意图,也乖乖地转头回去了。一边赶路,一边喃喃自语:「为什么忽然气息就消失了呢……」 按理来说这二人一路打的风生水起,咒力波动非常大,不存在乙骨忧太看走了眼,漏过了他们的咒力痕迹的情况。 那就是突然收手不打了? 还是说两人进了一个结界之中,咒力气息不再外泄,就如同在高专的结界之中那样? 乙骨忧太越想越迷茫,但是还不等他理出一个头绪,迎面就来了两个人。 今晚乙骨忧太已经处理过太多想要阻拦他们的术师了,一照面他还以为这二人也是同样的目的,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然而双方离近了,他才看清——那是来自京都高专二年级的加茂宪纪以及他的指导老师庵歌姬,不久前他们还在两校交流会上见过——包括京都校的三年级和另外两个二年级在内,统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这么说或许有自大的嫌疑,但乙骨忧太是真的毫无得意之心,他只觉得有点尴尬……加茂宪纪差不多三个月前刚被里香暴揍过,养伤起码养了一个月,让他见了人有点心虚。 双方打个照面,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乙骨忧太紧张地张张嘴,问好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对方抢先了。 最先开口的人不是作为老师的庵歌姬,而是加茂宪纪。 他心急如焚地赶回加茂家,此时正是冲动的时候,但忽然见到乙骨忧太,他仍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点头示意:「辛苦了,乙骨同学。」 辛苦?乙骨忧太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在庵歌姬和加茂宪纪的注视下他才慢慢明白过来。 「辛苦?哦……」乙骨忧太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个『追踪调查』的名头,见了面也不用跟人家打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有没有,我没靠的太近,不辛苦。」倒是拦着其他不怕死非要往前沖的术师比较辛苦。 加茂宪纪开门见山:「你没事就好,那夏油杰现在去了哪里?」 乙骨忧太对于他这样气质沉稳的人有点怕,低着头说:「我追着他们的咒力来到这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咒力的气息在前面消失了。五条老师还告诉我不要再追,原路返回……」 加茂宪纪神色一凛,暗中和歌姬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有了数。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定是已经进入加茂家的结界了! 一想到这里,加茂宪纪心如火烤,但面上反倒是更加沉稳了几分:「他们去了哪里我有头绪,接下来就由我和歌姬老师一起去追,乙骨同学就按照五条先生的安排行动吧。你的同学们应该正在京都四处战斗。」 总而言之,先把他支开。加茂家本家绝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是今晚最大的特例,如果乙骨忧太再进去了,那这事就不能善了了。 歌姬也明白世家对于自身隐私的看重,也跟着对乙骨忧太说:「现在外面有数以千计的咒灵游荡在人群之中,甚至有特级咒灵,咒术师人手严重不足,请你前往支援吧!」 乙骨忧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听从五条悟的意思,顺便应下这两人的话:「好。」 离开前,他礼节性地对他们说:「请注意安全。」 庵歌姬对他颔首示意,而加茂宪纪笑着说:「你也是。」 说来也奇怪,庵歌姬明明是他的老师,可在处事时竟然处处以加茂宪纪为首。乙骨忧太是半路上车的半吊子咒术师,所以不太明白二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这要是换了五条悟,或者任何一个在传统咒术师氛围下长大的人,就会立刻明白过来——现在的加茂宪纪不是『学生』,而是加茂家的『少主』。庵歌姬作为一个普通家族出身的咒术师,的确没资格命令他。 平时加茂宪纪在高专里会有意收敛自己这方面的气势,以学生的身份要求自己。但现在加茂家有难,他决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必须时刻展现出得体的模样,否则别人会小瞧加茂家。 默默看着乙骨忧太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加茂宪纪收回了视线。 「我们走吧,歌姬老师。」 他虽然笑得毫无破绽,但庵歌姬作为带了他两年的老师,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一些问题。 第106页 加茂宪纪在紧张。 越是靠近加茂家,他内心的紧张就越严重。 作为大家族的继承人,她这个学生肩膀上的责任远不是她所能想像的。庵歌姬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没有擅自出言安慰,只是坚定地陪他回到加茂家,用行动表达了自己作为老师,将永远是自己学生们的后盾的想法。 「走吧,去看看五条那混帐究竟在干什么,居然这么久都没抓住人……」 话音刚落,师生二人就感受到一阵勐烈的震动。 地震了?! 不对!这是…… 深夜之中,这阵地动山摇惊醒了林中的鸟雀,大片大片的黑影惊慌地腾起,逃命般飞往别处。 在最初的一波震感过去之后,二人立刻直奔加茂家的方向而去。 余光打量着加茂宪纪毫无表情的侧脸,庵歌姬内心尖叫道。 五条悟——夏油杰——你们这两个畜生!! 要翻天吗?!! 另一头,加茂家结界之内。 夏油杰刚刚使出一个仅仅融合了百只咒灵的简略版『漩涡』,而五条悟则是同样释放了威力缩减版的虚式『茈』。 两种威力超乎常人想像的大型术式彼此碰撞,直接在加茂家上空产生了规模庞大的咒力爆炸,强烈的风压将周围观望着的加茂术师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这场爆炸使得周边数千米范围内都感受到了明显的震感,其效果不亚于一次小型地震。 而五条悟还有心情看着满天的咒力,愉快地大喊一声:「玉——屋——*」 好戏开场啦!反派即将大闹一场,而主角会在艰苦的战斗后击败他,将他杀死! 他那双在只有咒术师能看得见的强光下熠熠生辉的蓝色眸子朝着地面上的加茂族人们扫视一圈,嘴角勾起了一个绝不可能称得上『正派』的笑容。 来吧!让他好好看看,这场演出的『隐藏boss』,到底在哪呢? 第52章 歌姬 加茂宪纪和庵歌姬赶到现场时, 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拆了几栋楼了。 庵歌姬:「……」 她小心翼翼地看自己学生的脸色,在看到加茂宪纪额角的青筋后,默默抹了把脸。 作孽啊, 宪纪平时看似温和, 其实心里最看重家族。今天看到这么一番景象,不知道要受多少刺激。 「杀千刀的五条悟夏油杰……」她恨恨地低语。 从学生时代起她就备受他们俩的折磨,这眼瞅着都毕业十年了,她从学生熬成老师,竟然还是无法逃脱这场噩梦! 庵歌姬愤然起身, 要往二人的战场中心走去。 加茂宪纪愕然地拉住了她:「歌姬老师?!」 庵歌姬:「宪纪, 你不用拦我,我去和他们俩好好说道说道……」 「可是,歌姬老师,靠近他们两个实在是太危险了, 会死的!」 庵歌姬刚想说『不会的, 他们两个有分寸』,回身就看见了加茂宪纪眼中毫不作伪的对那两人的忌惮,与对自己的担忧。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印象里,五条悟和夏油杰仿佛还像十年前那样,虽然总是打个不休, 但是并不会真的伤到彼此,更不会波及到他人。现在他们两个实力都有长足的长进,打起架来破坏力翻了好几个番,任何实力不足被卷进战场的人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而她只是个准一级术师, 靠着与加茂家的良好关系, 以及自身十年来的努力才攀到准一级的位置, 与十年前就是特级的那两个人完全没法比。但是她就是有一种自信,或者说,对那两个人的信任。 她相信,即使她踏入那片战场,也不会受伤。那两个人有分寸,绝不会伤及无辜。 但是当她与加茂宪纪对视时,她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对他说出来。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的主观臆测。对于加茂宪纪来说,五条悟就是一个实力超群无法无天的『最强』,而夏油杰就是一个祸乱京都意图不轨的『恶人』。这二人一路打进了他最最重视的加茂家,造成损失无数,他理应对他们抱有最大程度上的敌视。 这些庵歌姬都明白,可是她就是觉得如鲠在喉,心里不是滋味。 她犹豫一番,开口:「宪纪,其实……」 不等她说完,一群作战打扮的加茂族人就飞掠过这间屋顶,路过他们二人时,惊讶地喊了一声:「少主、歌姬小姐?」 加茂家许多人都认识庵歌姬,和东京高专不同,京都高专十分积极地与世家开展合作,因为与加茂家同处京都,所以双方没少合作处理过一些相对棘手的任务。加茂家有不少年轻人在任务中都被歌姬搭救过,所以普遍对她印象很好。 单看她能在这样的敏感时期进入加茂家结界,还没被驱赶,就能看出她在加茂家人缘有多好了。 看到其他人过来,歌姬下意识收回了想说的话。 而加茂宪纪也十分有少主风范地颔首致意:「情况如何,有伤亡吗?」 「情况并不乐观,在长老们不出面的情况下,我们没有任何把握阻止他们。现在结界已经因为受到攻击而有一部分破损了,楼阁也倒塌了几栋。不过好在留守的人都没受太严重的伤,根据家主的指示,我们没有擅自靠近战场范围。」 「但是,之前派出去阻拦他们的人有一部分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 第107页 回话的人神色晦暗地低下头,而加茂宪纪也握紧了拳头。 话中的未尽之意他们都懂,那些被下了「拦住五条悟和夏油杰,不许让他们闯进上贺茂山」的族人们,很有可能为了完成命令而被做掉了。至于是受到战斗波及,还是被夏油杰故意杀死,对他们来说区别都不大。 加茂宪纪仿佛压抑着深刻的怒意,死死盯着半空中的那个穿着僧袍的身影。 「夏、油、杰!」 有他今晚这一出这祸乱京都,杀害族人,毁坏族地的行径,加茂家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等长老们从清修的秘所之中出关,数名特级术师的联合绞杀之下,一定会叫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庵歌姬眼看着自己的学生被愤怒席捲了理智,想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难道她能替夏油杰做出任何有效的辩解吗?他的确是不顾普通人的安危,在人群密集的圣诞夜释放了咒灵,还想趁乱袭击加茂家啊! 甚至在歌姬看来,连上空那个和夏油杰打得像模像样,似乎正在全力支援加茂家的五条悟,其立场恐怕也不是完全向着他们这一方的。 在这群加茂家的年轻人看来,要不是事发时五条悟恰好在清水寺现场,及时阻拦了夏油杰,拖慢了他释放咒灵的速度,恐怕现在整个京都已经被咒灵吞没了。而加茂家和京都高专也会因为救助普通人而陷入忙碌,到那时夏油杰造成的损失只会比现在更庞大。 只有被乐岩寺校长提点过,而且自身对五条悟和夏油杰也有些理解的庵歌姬才知道:五条悟直到目前为止,恐怕都是在划水! 他极有可能是故意放纵夏油杰放出咒灵,打到加茂家,并且利用咒术配合他毁掉加茂家的建筑物的!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歌姬越想越觉得恐怖,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噩梦般的高专时代,作为学姐,却总是被这两个学弟耍的团团转的时候。 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庵歌姬晃晃脑袋,不行,决不能放任他们再这样任性妄为下去了! 不管他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理由,闯到别人家里,肆意搞破坏,都是不能被原谅的! 打起精神来啊歌姬!你已经不是那个可怜兮兮被耍到哭出来的废柴学姐了!你现在是许多孩子的老师,必须挺直腰板挡在他们面前,保护他们,包括保护他们所看重的家族啊! 下定决心的庵歌姬再也不顾加茂宪纪的阻拦,将咒力汇聚在足部,飞身沖向那两人战场的正下方。 一边疾沖,她一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大声喊道: 「五条悟——夏油杰——」 「你们两个白痴——!!!」 「还不快停下?!」 …… 半空中。 夏油杰最先注意到下面的情况。 他一直放出着『常暗』,潜伏在黑夜中无处不在的阴影里,潜入加茂家去为他收集情报。而就在刚刚,一直常暗发现了一个快速朝这边冲刺的身影。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咦,是歌姬?」 五条悟六眼的眼神比他要好,隔着老远都能看清:「嗯,是歌姬。」 「她怎么在加茂家?」 「谁知道,当老师的,没事来学生家里做做家访吧。」 「……?」 夏油杰差不多十年没见过庵歌姬了。按照阵营来说,他们是绝对的敌人,没有见面的可能,除非是在相互厮杀中。可按照等级,追杀夏油杰的任务也绝轮不到歌姬,她基本没可能见到夏油杰,夏油杰也没工夫关心她在这十年间的动向。 离开高专后,他连自己的父母都抛下了,常常想起的故人仅限于夜蛾正道、五条悟、家入硝子,以及佐治椿而已。 「老师?她当什么老师?」 庵歌姬靠得越来越近,两人不约而同地收手,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活动活动肩膀:「高专老师哦,京都校的。」 「……」夏油杰没说话,但表情里满满的都是『你在逗我』。 五条悟能当上老师已经够离谱的了,居然连那个歌姬也当上了老师? 不过,或许是因为连五条悟这种傢伙都能当上老师,所以歌姬这回事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不过还是很离谱。 夏油杰扶额:「她和加茂家关系很好吗?」 五条悟点点头:「是哦,加茂家把继承人都送进她手底下了,相当看重她。」 「……我明白了。」 以夏油杰对歌姬的了解,这个学姐虽然总是咋咋唿唿的,不过当危机来临时总是表现得很有责任感,明明实力不如他俩,也总是一副想要保护他们的样子,叫他们哭笑不得。作为他们的学姐时是如此,现在当上了老师,恐怕只会变得保护欲更强。 这一点倒是十年都没变。 夏油杰笑了笑,伸出手,对歌姬远远地打了个招唿。 「嗨,歌姬!」 话音刚落,两头一级咒灵便乘风唿啸着朝歌姬扑过去,一口密密麻麻的尖牙闪烁着血色的光芒。 歌姬丝毫不停顿,直接迎了上去,抬手就是一个下噼。充沛的咒力化作铁鞭,一鞭将咒灵的脑袋噼了个稀巴烂。 而另一边,加茂宪纪的赤血操术也及时地射穿了咒灵的双眼,咒灵在夏油杰的操控之下感觉不到疼痛,但失去了视力还是让它的行动停滞了一瞬。 第108页 就这一瞬就足够了。 歌姬拧身,强而有力的一击直接将咒灵隔空噼斩成两段。 夏油杰眼前一亮:「不错嘛。」 不依赖术式,仅靠咒力与自身身体素质就能祓除一级咒灵,看来这位学姐这两年来进步很大啊。 第53章 条件 歌姬的出现让夏油杰不自觉地放缓了攻势。 他像是和她打招唿一样, 挥挥手放出两只一级咒灵,只不过这个招唿很兇残。 好在歌姬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对象,她的回应方式更加兇残, 她直接上手撕了这两只咒灵。 夏油杰战术后仰:「哇哦。」 五条悟吃吃地笑:「好吓人啊。」 歌姬面沉如水, 眼神阴暗地瞪着他们俩,心想:会飞了不起啊?! 而事实上,会飞的确相当了不起,最起码就歌姬的认知来说,目前整个咒术界也就只有夏油杰和五条悟能自由自在地控制自己在空中的行动, 其余人即使靠着咒力外放勉强飞上天空, 也做不到像他们二人那样行动敏捷自如。 这也是为何加茂家眼看着这两个人打着打着把家给拆了,还迟迟没能阻止他们的原因——陆对空天生有劣势! 不过加茂家的长老们已经动起来了,有他们的配合,加茂家的结界就可以对内部进行攻击, 即使对象悬浮在半空之中也没关系! 歌姬决定在加茂家结界完全启动之前, 先帮忙拖延一下时间。看这架势,那两个人似乎还是考虑到了她的人身安全的,在她离得过近的时候不会使用大范围杀伤性招式。那么只要她在地面上紧紧跟着他们两个,就可以避免他们的术式轰炸在加茂家的建筑上,造成大面积拆迁! 夏油杰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打算, 并嘆了口气:「她这又是何必呢,真的觉得我不会对她动手吗?还是说和加茂家关系这么好,好到可以捨身保护他们了?」 说完,他故意摆出了一副冷酷的表情,看着歌姬的眼神就像看着那些他最为痛恨的非术师, 并释放出了更多、更强悍的咒灵。 「!」歌姬咬牙, 好傢伙, 这些年夏油杰究竟积攒了多少咒灵?! 被他放出来在京都各地作乱的就有接近千只,而和五条悟战斗了这么久,怎么说也要消耗掉至少千只。这傢伙究竟是多财大气粗啊,数以千计的咒灵就这么说用掉就用掉了,一点都不心疼的吗? 看他的动作,似乎是把数十只咒灵搓成咒力玉,一口气发射出去与五条悟的术式碰撞。这种打法堪称豪横,总之是歌姬连想都不敢想的奢侈打法。 反观五条悟,虽然手里的术式一直在发射几乎没怎么停过,可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淡淡的敷衍感,感觉就是没什么斗志,打着玩玩而已。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歌姬可太了解他这幅模样了,当年在合作任务遇到危险时,他掐着点在最后一刻才出手救下她的懒散劲和现在一模一样!! 歌姬:火大。 她不管不顾地抬头,冲着五条悟大喊道:「五条你这傢伙!高专时不是赢过夏油很多次吗,怎么今天打得慢吞吞像只蜗牛!逊毙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异口同声:「哈?!」 五条悟:「你说谁逊?!」 夏油杰:「你说谁输?!」 忽然就得到了全场关注的歌姬:……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 似乎是因为看到了信得过的熟人,五条悟总算纡尊降贵一般地降落下来了。 他脸色很臭地说:「杰这傢伙十年间也有不少进步,一直在和我保持距离,我的领域没办法笼罩他。只靠术式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赢,只不过那种赢法恐怕要把京都毁掉一大半——你们选吧!」 听到他这一番话,歌姬和其余的加茂术师:「……」 敢情现在这个破坏规模还是你手下留情了? 只要五条悟不动手,夏油杰就不再放出咒灵,只是端坐在半空,不知道在计划着些什么。 歌姬仰望着他,目光复杂:「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原以为不会得到回答,谁知道五条悟还真的回了她一句:「他想毁掉加茂家。」 刚刚赶过来与他们汇合的加茂宪纪:……什么东西? 毁掉加茂家?! 五条悟顶着在场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解释道:「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是受到了加茂家的追杀,为了报復就决定来京都大闹一场。」 歌姬豁然扭头看向加茂宪纪:你们家居然追杀过夏油杰? 加茂宪纪: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师生二人面面相觑,而五条悟还悠悠补充道:「我想着既然是加茂家惹出的事,那也别拖累普通人了,直接把他赶来加茂家吧,正好你们这儿还有个结界,他那战术怪扎手的,不太好对付,有加茂家帮忙的话才有可能抓住他。」 这番话歌姬是信的。任谁看夏油杰那一出手就是数十个一级咒灵当消耗品的战术都会觉得棘手,就算是五条悟也不例外。 总结起来就是,五条悟现在想杀夏油杰的话可以,只不过那样的话就会波及到很多无辜的人;而想活捉很困难,但防止他逃跑很容易。 他解释说夏油杰直奔加茂家而来是因为和他们有仇,而他放任夏油杰过来则是因为想要藉助加茂家结界的力量活捉夏油杰。 第109页 「……」加茂宪纪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夏油杰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可能带来极其严重的事故。 但正是因此,他们才不能放任他肆意在外界行动。把他逼入加茂家的结界里,让加茂家承受这份伤害,总比让无辜的普通人被卷进来要强! 加茂宪纪仅仅纠结了数秒钟,就决定让自己内心的正义感占了上风。 作为咒术师,他们早在童年时就被教导,要为了守护咒术界的秘密,以及保护无知的普通人而战斗。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应该在遇到危机时挺身而出。作为咒术界之首的御三家之一加茂家,他们更不能退缩!利用自家族地里的结界困住夏油杰,并把他消灭在自家地盘上的行动,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思及此,加茂宪纪坚定了目光,抬头看向五条悟:「您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道声音插进了对话之中。 「且慢!」 在场的人同时侧头去看说话的人,只有五条悟不为所动。 来者正是加茂宪纪的父亲,加茂家家主! 只见这名身材高大,实力达到了特别一级术师的男人目光深沉地盯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然后当他转过头面对五条悟时,脸上已经是十分得体的笑容。 「五条。」 他直唿五条悟的姓氏,后面没加任何称谓。放眼整个咒术界,敢这么称唿五条悟的人不多,他身为堂堂加茂家家主,有这个资格,也必须这么平等地对待五条悟,不然就等同于默认加茂家位于五条家之下。 「恕我直言,我不同意你提出的方案。」 加茂宪纪从他的目光深处读出了父亲对自己的失望,这让他心中一紧。 父亲……难道您不认为加茂家有责任挺身而出,保护普通人吗? 五条悟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微微压低了语气:「怎么,加茂家这是要让我在外面动手?」 「非也,非也。」加茂家主微微一笑:「并非是我们不愿意提供战斗的场地,其实我们也认为加茂家有负担起京都安危的义务,只是……」 五条悟双手环保于胸前:「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有一个条件。」 「不用『活捉』夏油杰,直接『处决』他!」 说完这句话后,加茂家主紧盯着五条悟的表情,不想从他反应中漏掉任何一丝线索。 五条悟今晚的表现确实反常,明明及时出现在了事发现场,却迟迟没能将夏油杰制服,甚至还把事情扩大化,让他进入了加茂家。这些问题不光是乐岩寺校长和庵歌姬看得出来,加茂家也同样看得出来。 也就是没什么经验,正义得近乎于『天真』的加茂宪纪才会被矇混过去,差点就要同意配合五条悟『活捉』夏油杰了。 要是真的变成那样,那加茂家这个人可就丢大了。被一个诅咒师单枪匹马闯进本家,肆意破坏后,居然还没能杀死对方,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正是因此,加茂家主才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 要知道,加茂宪纪可是加茂家对外公开的唯一继承人,这样身份的他一旦对五条悟承诺了什么,那就几乎等于是整个加茂家做出了承诺,即使他是家主,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驳斥继承人的面子。 总之今天,加茂家的损失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既然夏油杰闯进来了,那么夏油杰今天就必须死在这里! 加茂家主怀疑五条悟是故意放任夏油杰做出今天的这番行径的,所以他故意用言语试探对方,想要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他是否动摇。 然而五条悟表现得无懈可击。 在听到必须杀死昔日旧友的条件之后,他先是愣了愣,然后表情沉重地思考了片刻。几番挣扎过后,最终嘶哑着声音回答道:「可以。」 话音刚落,歌姬勐然回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她听到了什么?五条悟说要杀死夏油杰? 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五条悟没有理会她震惊的目光,他的面部紧绷着,隔着眼部的绷带与加茂家主对视。 「夏油杰释放出咒灵肆虐京都,这已经踩到我的底线了……他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他了,如果不在今天除掉他,日后他带来的灾祸只会越来越多。」 「我答应你,我会亲手杀死他,就在今日,就在此地。」 第54章 落幕 加茂家从五条悟口中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承诺。 夏油杰叛逃十年了, 这十年间五条悟曾经有无数的机会追杀他,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今天夏油杰做出了震惊整个咒术界的恶劣行径,这下就算五条悟对他还有包庇之心, 也绝没理由再放过他了。 看着五条悟沉重的脸色, 加茂家主在心里冷哼一声。 还想以『活捉』的藉口再次把人放跑?先看看被冒犯的加茂家答不答应! 五条悟不作声,但眼罩之下的双眼中尽是嘲弄之色。 他想起佐治椿的那番话。 「……如果一开始就提出把人杀掉,然后带走尸体的话,加茂家一定会起疑。既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表明出不愿意『杀死』他的态度, 让加茂家以为是他们逼迫了五条老师, 这样的话后续就会变得容易了。」 第110页 己方过于强硬的话,加茂家一定会反弹;但他们只要装作退让一步的样子,加茂家就不敢继续得寸进尺了——他们只是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并非真的想要惹怒五条悟。 咒术界的保守派与五条派之间势必将出现一场争斗, 但绝不是现在, 这是双方不言而明的共识。 加茂家虽然不满于五条悟的行为,但是在消灭掉他们共同的『敌人』之前,双方都不会主动翻脸。而现在他们的『敌人』就是夏油杰。 随着时间的过去,加茂家的结界即将完全启动,而半空之中夏油杰的目的也很明显了。 他在聚集手中的咒灵, 试图将他们完全凝聚成一个整体,当这个咒灵集合体被压缩到不能再压缩的程度时,他就会将其当做炸弹投掷出去。这与他今晚所体现出的战术思路是完全一致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战五条悟时,他的每一个咒灵集合体都不过数十, 而现在他背后的这团能量体, 其中投入的咒灵数量早就过了百! 正所谓量变引起质变, 如果真叫他继续蓄力,让能量越聚越多,恐怕等到他释放出这个招式时,整座上贺茂山都要被夷平,京都市区要被毁掉大半! 只要夏油杰手上还有咒灵,在场的人就无法战胜他,包括五条悟。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由着他蓄力准备攻击,加茂家都已经被他们打得千疮百孔了,干脆直接剷平,日后重修还能省些功夫!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结界必须在他释放术式前准备好。 加茂家每个留守的术师表情都十分凝重,五条悟也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你们的结界还要多久能够完全启动?」 加茂家主肯定地回道:「不出两分钟。」 「那应该够了……」五条悟若有所思。 他们这里说的『启动』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设立』,而是功能更加完备的『封锁』。如果说平时的加茂家结界像一张网,那么现在加茂长老们正在做的事就是将它变为一堵墙。能够确保夏油杰无处可逃,而接下来在战斗中溢散出的咒力也不会波及到结界以外。 此时夏油杰背后的漩涡状咒力集合体已经达到了半人高,数以百计的咒灵被碾入漩涡之中,各种负面情绪散发出来,远远看过去连那片夜空都被渲染上了邪恶的色彩。 加茂宪纪沉思道:「夏油杰已经在京都各处投放千只咒灵,在与五条先生的战斗中他消耗了……」 「接近一千只。」五条悟微微一笑。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众人还是被这个数字惊到了。 不愧是最强,单枪匹马消耗了敌人近千只咒灵,关键的是现在还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像还能再打一千个。 加茂宪纪发自内心地感到佩服,并接着说:「就算是夏油杰是特级术师,他能驭使的咒灵数量也一定是有上限的。一旦他用光了手里的咒灵,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在这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确保长老们能够启动加茂家的结界,将夏油杰困死在这里。 加茂家主的眼神冷酷而理智:「没错。只要我们先降下结界,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 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 只要歌姬犹豫地看了五条悟一眼。 五条悟对他人的视线十分敏感,立刻发觉了歌姬在看他,回头道:「怎么了?」 「……没事。」歌姬摇了摇头。 她还是不相信,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 事情说不定还会有反转,她一定要提高警惕! …… 歌姬,原本是这么在心中告诫自己的。 夏油杰是五条悟的挚友,是他十年中有无数次机会却都没有杀死的人,他怎么可能突然决定要杀了他? 当加茂家的结界正式启动时,她是这么想的。当夏油杰降下千只咒灵聚合而成的『漩涡』,却被五条悟用无下限术式阻止住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当加茂家结界封锁住夏油杰的行动,数名加茂长老合力使出的超特级术式击中他时,她还是这么想的。 五条悟随时可能出手救下夏油杰,她一定要看住他,绝不能让他做出这种近乎于背叛咒术界的行为。 歌姬一直是这么想的。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被击中的夏油杰坠落下来,浑身是血,被加茂家的人团团包围住。 一位皮肤干枯如树皮的老人越过了加茂家主,直接下了命令:「杀了他!」 她立刻就想冲出去,却又在接触到加茂宪纪惊讶的目光后停住了脚步。 在那一瞬间歌姬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并非是不相信五条悟会杀死夏油杰,而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夏油杰会死于今晚。 她不愿意看到曾经的学弟在自己面前狼狈地死去。 可她这个学弟早就背叛了咒术界,她曾经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震惊得失语,不敢相信那个充满正义感的后辈会做出伤害普通人的事情。可是当铁证一桩桩一件件摆在她的面前时,她必须承认,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敌人了,终有一天双方会在战场上碰面。 歌姬做了足足十年的心理准备,可这十年间夏油杰都没再出现过。 他不像其他诅咒师那样滥杀无辜,为了赏金肆意屠杀普通人,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吸纳手下,默默发展自己的势力,从来不曾公开与咒术协会敌对。 第111页 堪称安分守己。 让歌姬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许她不必真的与夏油杰互相对立。 直到今夜,安分了十年的夏油杰突然玩了一回大的,眼看着要把他的性命玩进去了—— 歌姬突然清醒地意识到,她之前那十年的心理准备都白做了。 她还是无法完全冷静地看着他被处死。 在明白这一点后,歌姬不再犹豫,她顶着自己学生迷茫不解的眼神,主动挤到人群前列:「请等一等,先别杀他——」 她的话音未落,众人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 翻腾的气浪吹得所有人睁不开眼,只有长老们和加茂家主勉强在热风中看见了爆炸的来源。 五条悟松开了对『漩涡』的控制,任由它撞上加茂家的结界。那效果简直就像低空投下一枚集束弹,炸得结界晃晃悠悠地波动起来,差点就被打破了。 结界的震动影响到内部的所有人,要不是长老们反应快,及时保护了其他人,这一波气浪很可能会把准一级以下的术师统统化成飞灰。 歌姬勉力保护着自己,心里却有些小小的雀跃——果然,五条悟不会看着夏油杰去死!! 等到气浪消退后,五条悟像个没事人一样走过来,他比任何人都更加靠近爆炸中心,可他看上去毫髮无损。 对比一下加茂家灰头土脸的长老们,他显得那样年轻、强大、游刃有余。 人群之中有一道充满觊觎的视线扫过他,可是当五条悟看过去时,那道目光又消失了,所有人看上去都很正常。 加茂家主被那道爆炸震得不清,胸闷气短地咳嗽道:「五条悟……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了,此时的他露出了一双美丽而又强大的六眼,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手滑,抱歉。」 他道歉的姿态毫无诚意,简直就像在说『老子就是轰了你们家结界,有意见?有意见憋回去。』 歌姬悄悄看了一眼,加茂家主被他气得笑了出来。 「你想包庇夏油杰?」 五条悟反应很快:「怎么会,我说过要杀他,当然不会出尔反尔。」 「只不过……必须由我亲手杀他,其他人,都不配。」 他神色阴沉,目光扫过全场,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和他对视超过半秒钟。 那股气势实在是太恐怖了,连歌姬都抖了抖,下意识低下头,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五条悟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夏油杰面前,此时的夏油杰已经破破烂烂了,胸腹出破了个大洞,透心凉的那种。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最后还有什么遗言吗?」 歌姬飞快抬起头:来真的?!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来个勇劫法场,扛起夏油杰就是跑吗?! 怎么感觉他好像真的打算动手?!! 夏油杰作为特级术师,生命力极其顽强,就算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内脏,此时居然还有说话的力气。 他笑着咳出一大口血:「哪来那么多废话,要杀就杀……」 五条悟眯了眯眼,双手握成拳。 加茂家威势最重的那名长老忽然出言催促:「五条悟,要动手就尽快,这罪人拥有反转术式,拖延时间很可能会给他治癒自己的机会!」 歌姬愣了愣。 五条悟神色晦暗,喜怒不明地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说完,他转过头去,对着夏油杰伸出手。 歌姬忽然反应过来,她尖叫道:「五条悟!!」 他轻声说:「再见了,杰——」 ——血色溅了一地,也染红了歌姬的双眼。 ……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京都上贺茂山发生地震。大片房屋倒塌,所幸无人死亡。 东京,佐治椿和家入硝子看着清晨新闻,二人安静地对视了一眼。 「滴——」 忽然又一条简讯进了家入硝子的手机。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简讯内容没有文字,翻到最后,也就只有一张图片。 佐治椿看着图片上的点心店家,喃喃道:「『喜久福』……吗。」 他忽然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太好了。」 第55章 箱庭其二 那间房间是雪白的, 压抑的。 天花板、墙壁、地面,统统都是白色调的,房屋的角落里放了两盆绿植, 却因为长时间接触不到阳光而有些泛起黄边。 数台仪器包围着房间正中心的病床, 一个小小的孩子安静地躺在床上。除了黑髮黑眼以外,他露在被子外面的部位全都是苍白的,看上去就像个精緻却毫无生气的人偶娃娃。 这就是一行人对于佐治贵遥最初的印象。 这个苍白的男孩病床旁边站着两名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她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因为老管家带进来的陌生人而产生一丝波动。 佐治贵遥默默打量了五条悟一行人片刻, 长期卧病在床使他的眉眼间染上了郁色, 他忽然抬眼看向老管家,语气不算和善:「他们是谁?」 老管家恭敬地鞠躬:「贵遥少爷,他们是老爷为您找来的医生。」 「又是医生?」他皱起眉头:「这都第几批了?」 老管家没有回答,只是把头低得更深了。 第112页 贵遥有些烦躁地抬了抬手, 却因为不慎牵扯到深深埋在皮下的输液针而痛的轻嘶了一声。 一旁待命的看护人员立刻伸出手查看:「贵遥少爷, 请小心一点……」 老管家似乎和他关系不错,见他吃痛,立刻面带忧虑,动作十分自然地凑上前去:「这次的医生们技术十分高超,一定能治好少爷的病。」 一提起病, 佐治贵遥脾气更差了,他一把抓起身旁的软枕,就要往地上摔。 「上次你们也是这么说!结果找来的都是一群废物!废物!」 他气得脸上泛起一丝血色,然而这难得的血色却很快被不祥的青紫所代替,这一摔把他病怏怏的身体累得不轻, 他死死地捂住心口, 急促地喘了两声。 两名医护人员连忙扶着他躺下, 拼命给老管家使眼色——现在少爷心情不好,先把人带走! 「……」全程旁观的夏油杰忍不住咋舌。 感觉这次的任务目标好像脾气不小啊。 不过他们这边也有个暴躁老哥就是了。 他微微侧头看了看五条悟的反应,却惊讶地发现往常最容易被激怒的人,此时却表现得异常冷静。 五条悟低着头,一双六眼从墨镜上方隔空打量着病床上的男孩,一边看,他一边眯了眯眼。 夏油杰皱眉,他低声问:「……怎么了?你『看』见了什么?」 五条悟歪头,神色里满是审视:「唔,暂时没什么。」 那就是的确有什么了。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被医护人员赶回来的老管家。 这名一直举止得当的老人此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嘆着气擦了擦头上的薄汗:「抱歉,各位,我们还是先去外面说罢……」 年轻的三人不置可否,而他们之中真正的话事人夜蛾正道板着脸:「可以。」 那严肃的模样能吓哭一整个幼儿园。 老管家面带愁色地领着他们四人出了这间房,临关门前,五条悟还隔着门缝看了那个男孩一眼。只见他还黑着脸和看护的女人们说着什么,只不过因为唿吸困难,声音太小,听不太清。不过怎么猜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因为生病而被宠得脾气坏透的小孩罢了。 可五条悟相信自己的双眼更胜于任何东西,他的六眼清晰地告诉了他,那个孩子的身上有隐藏的很完美的咒力痕迹,完美到换作任何一个其他的术师,都不可能看得出来。 他貌似不经意地说:「那小子脾气很差啊?」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齐齐侧目,虽然他们俩也是这么想的,但当着人家管家的面直接说出来,怎么说呢……不愧是大龄问题儿童五条悟啊。 夜蛾正道直接就训道:「悟!不可背后妄议他人!」 老管家沉着脸解释道:「这位小先生,你有所不知。」 「我们少爷自幼得了一种怪病,这病从三年前开始便越来越恶化,使得他只能终日躺在病床上,无法自由行动。」 让一个正值贪玩天性的孩子在病床上躺三年,也无怪乎他会脾气暴躁了。 老管家继续说:「这种怪病只有开刀手术才能根治。自从少爷到达了适合手术的年龄,老爷就开始满世界地为他物色最顶尖的外科医生。」 说到这里,他话锋忽然一转,一副十分忌讳的模样。 「可是不知为何,每次手术进行到中途时,举行手术的医生都会突然感到头痛欲裂,无法集中精力作业。如果强行继续手术的话,在场的所有人就会像发疯了一样开始互相残杀……我们找了数十位医生,每一位都是相同的结果。最后经过知情人的提点,我们意识到有可能是邪异作祟。」 这简直就像是鬼故事一样,如果听众是普通人的话,此时早就两股战战后背发凉了。可在场的四人全都是脚踩恶鬼拳打咒灵的勐人,没人因此感到害怕,反而都表现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之后呢?」 「……在那之后我们重金聘请了许多德高望重的咒术师,调查出作乱的咒灵正是你们之前看到的『座敷童子』。而且这只座敷童子,或许是在少爷很小的时候就盯上他了。」 家入硝子对于咒灵附身危害人体的情况有些研究,她摸了摸下巴:「所以说,那孩子会得病是因为受到咒灵纠缠,现在治不了并也是由于咒灵从中阻挠?」 「正是如此。今天请各位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够找到座敷童子的藏身之处,将其消灭。这样我们少爷才能安稳地完成手术。」 老管家姿态放得很低地给他们鞠躬:「拜託各位了!」 听完这一番解释,还受了一礼。五条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而夜蛾正道则是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老管家痛心疾首地说道:「贵遥少爷已经饱受病痛折磨好几年了,性格或许有些偏激,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在下斗胆替少爷向各位致歉……」 他诚恳地对四人赔礼道歉,却冷不丁地听到五条悟问了一句:「那个孩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老管家愣了片刻,然后为难地笑了笑:「这是我家少爷的隐私,我就不方便给您透露了。各位只需要找出纠缠在我们少爷周围的诅咒,将它除掉就可以了。治病我们会交给专业的医生来……」 第113页 五条悟打断了他:「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夜蛾正道看了他一眼,警告似的低喊了一声:「悟。」别太不给人留体面! 五条悟没有理会他,定定地俯视着老管家,直接将话挑明:「你隐瞒了什么吧?那只咒灵,和那孩子的病究竟有什么关系?」 「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们决定做手术的时候冒出来。到底是病情因咒灵而起,还是咒灵由病痛而生?」 「这,这有何区别?」 五条悟冷冷地嗤笑:「区别可大了。一个说明那孩子是无辜的,另一个正相反。」 他这话几乎是指名道姓地说『座敷童子』的乱象是由佐治贵遥引起的。 这下就算老管家的涵养再好,也忍不住沉下了脸:「五条先生,话不能乱说。」 夏油杰也皱眉:「悟,那孩子才几岁?他怎么可能孕育出那种级别的咒灵?更何况他身上一点咒力痕迹也没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色一白。 「是啊,杰。」五条悟的语气凉凉的:「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一个被咒灵纠缠了数年的孩子,身上居然一点咒力痕迹也没有?」 就算是普通人,如果长期与咒灵近距离接触,身上都会沾染上微弱的咒力。更何况按照老管家的说法,佐治贵遥从数年前开始就被座敷童子纠缠,这样的他身上居然完全没有咒力,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连一直把话语权交给三个学生,自己只负责旁观的夜蛾正道也稳不住了。他严肃地看向老管家,警告道:「如果你们有所隐瞒,那就算是再厉害的咒术师也不可能解决你们的麻烦。如果信得过我们咒术协会,那我劝你还是不要隐瞒。否则的话今天我们就当没来过,你们另请高明吧。」 另请高明,哪还有更高明?佐治家这两年已经请遍了日本境内有名有姓的咒术师,就连御三家的人都挨个儿请过。 就像咒术协会在接下任务前保证的那样,如果这件事连夜蛾正道和他的学生们都解决不了的话,那整个咒术界也就没人能解决了。 老管家万万没想到,这次来的人会一眼看穿他们最想隐瞒的问题。他顶着莫大的压力,额角留下豆大的汗珠。 「这个……」 他又想掏手帕了。 五条悟一直盯着他,打算听听他还能找出什么样的理由敷衍过去。可是空气中忽然传来的气息,让他勐地扭过头去。 「悟?」夏油杰困惑地看向他。 可是还不等五条悟回答,他就也感受到了异样——不远处,有微弱的咒力气息传来。与咒灵的狂乱不同,来者的咒力稳定而有序,虽然等级不高,但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咒力波动。 「有意思。」五条悟推了推墨镜:「居然还有个咒术师在这里?」 夏油杰咋舌:「比起咒术师,感觉更像是稍微有点咒力的普通人,连四级都够不到吧?」 四人中就他俩的咒力最强,侦查范围最广。所以当陌生的咒力反应出现在周围时,他们两个是最先察觉到的。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很快也转向了同样的方向,家入硝子皱眉:「敌人?」 五条悟玩味地笑:「不像。」 「倒像是故意让我们察觉到的。」夏油杰接道。 对方以普通人的速度匀速朝着这边走过来,气息平和,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甚至提前让他们察觉到了自己,这甚至让夏油杰品出了点友善的意思。 四人都暂时忽略了老管家,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虽然见多识广,也知道咒灵的存在,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是没有能力察觉到空气中微弱的咒力的。所以当那四人齐齐转过头看向走廊的另一头时,他只能困惑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碰面。 在五条悟的感知中,那道气息越来越近了,它逐渐朝着己方靠近,期间一直不断地散发出和缓的咒力。 要知道,咒力通常是由负面情绪得来的,性质柔和而不暴烈的咒力少之又少,通常拥有这类咒力的术师都有着非常杰出的反转术式才能,就比如家入硝子。 而这类咒力的源头也并非常见的『愤怒』、『仇恨』、『杀意』等,而是某种更加醇厚的,更加深沉的愁绪。 对方显然没有家入硝子那么出众,不过咒力性质与她十分相似。 「感觉也是个女人……」五条悟嘟囔道。 家入硝子瞥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啥。」他秒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对方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当那道身影从拐角后面显现出来时,距离五条悟第一次警觉也就过去了一分钟左右。 那的确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位容貌美丽,气质出众的贵妇人。 她的气度十分雍容,让人很容易忽略她身上的违和之处——她此时身上穿的并非是什么华贵的衣物,而是一件素净的病服。 老管家一看见那道身影就惊讶道:「夫人?!」 听到他对女人的称唿,五条悟一行人都有些惊讶,他们本以为拥有咒力的可能是某个被佐治家僱佣的人,谁能想到居然是人家的女主人? 女人不慌不忙:「听说有新的医生来为贵遥治病,我就想着过来看看。」 第114页 佐治夫人步履优雅地向他们走来,一路收敛自己身上的咒力,最后在距离众人大概三米左右的距离外停下了脚步,此时的她看上去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目睹了她从一个散发着微弱咒力的术师,逐渐变成一个毫无咒力波动,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普通人的夏油杰三人被惊到了。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想着,这手法倒是和那个脾气暴躁的小子一模一样。 老管家大惊失色:「夫人,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佐治夫人微微颔首:「没关系,你先下去吧,我想和客人们单独聊聊。」 说完,她对着四人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关于贵遥那孩子,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为你们解答。」 此话一出,老管家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还想对佐治夫人说些什么,可却被她一个暗藏警告的眼神震慑住。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请您多加珍重身体……」 「放心,我会的。」转过头来,佐治夫人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请各位跟我来。」 「哇哦。」五条悟不明所以地感嘆了一句。 看来这一家子可比想像中的有意思多了。 被诅咒的儿子,身怀秘密的母亲,以及从始至终没有露面的父亲。 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犬齿,蓝眼睛亮晶晶。 「好像很好玩。」 说完,他第一个大步流星地跟上了佐治夫人。 …… 事情至此,已经超出想像太多。 一开始夜蛾正道以为这不过就是一次常规的咒灵祓除,但等他们到了现场,却发现不光是找不到咒灵的藏身所在,甚至委託人本身似乎还隐瞒着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 现在任务目标的母亲忽然站了出来,自称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咒术师——这下别说是三个少年人了,就连夜蛾正道自己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要知道,咒术师有一个算一个,本质上都是热爱危险的疯子。现在有一个迷雾重重,处处向他们叫嚣着异样的事件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岂能轻易错过? 而且夜蛾正道有信心保护住自己的学生们,他的学生们本身也很强。即使对方是个意外出现的人物,想要将他们四个一网打尽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就佐治夫人表现出的咒力来看,她也就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咒术师,能够驱使一些咒力,却连个像样的术式都使用不出来的那种。 所以说比起他们需要警惕佐治夫人,不如反过来看——佐治夫人敢于暴露自己有咒力的事实,孤身一人出现在这群特级和一级术师面前,这个行为需要极大的勇气。而这种勇气本身就是一种诚意的体现。 佐治夫人直接将四人领回了一开始的会客室。 这回没有管家来给他们倒茶了。倒是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发现之前没能顺走的点心还在原处,喜滋滋地拿起来吃掉了。 佐治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丝毫不觉得被轻慢。 倒是夏油杰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暗搓搓地给了五条悟一拐子,差点把他噎死。 夜蛾正道还是那副铁壁一般的表情:「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在监视我们?」 不然,她是如何知道他们曾经来过这间会客室的? 佐治夫人微微一笑:「是的。」 夜蛾正道皱眉:「可我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监视咒灵的气息。」 佐治夫人闻言一愣,然后很快就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咒术师先生,不是什么事都要用咒术来完成的。正常人也有正常人的手段。」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从茶几下摸出了一个监听器。 四个咒术师:「……」 抱歉,是他们思维定式了。 与此同时,家入硝子还注意到,佐治夫人在形容非咒术师时使用的并不是「普通人」这个词,而是「正常人」。 也就是说在她看来,非咒术师才是高于咒术师的存在。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家入硝子对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佐治夫人提起了百分之百的警惕。 佐治夫人解释道:「因为是涉及到我的孩子的问题,所以即使我的丈夫不愿意让我见他,我也不能一点都不关注。」通过信任的女僕在宅邸各处布置窃听器,不过是种种手段之中最简单的一种。 家入硝子拿点心的手顿了顿,糟糕,好像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 孩子父亲不让孩子母亲见生了病的孩子? 这是什么情况? 她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佐治先生会这么做呢?难道是因为你身上的咒力?」 佐治夫人摇头:「他不知道我有咒力。」 家入硝子:更加窒息了,做丈夫的连妻子是个咒术师都不知道,这夫妻俩也太神奇了。 佐治夫人眉目间流露出淡淡的哀愁,这份哀色令她的美貌更加动人,佐治贵遥的眉眼像她,所以即使任性地发脾气也会被容忍,毕竟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待遇不一样的。 「我不能靠近贵遥,更不能让他看到我。那样做会使那只咒灵发狂,伤害到贵遥……」 她垂眸,神态哀伤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缓缓道出了佐治家其他人绝对不敢说出的『真相』。 「……那只咒灵,被称作『座敷童子』的那孩子,曾经是我的『女儿』。」 第115页 第56章 笨蛋 「咣当」一声, 虎杖悠仁迷迷煳煳地把脑袋磕在了车窗上,痛唿一声醒过来。 坐在他身边的乙骨忧太惊讶地看过来:「虎杖君?」 虎杖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抱歉,刚刚好像睡着了……」 感觉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但是一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乙骨忧太体贴地笑了笑:「没关系,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你要是累了的话还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虎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一点也不累,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犯困。」 「我懂的,这很正常。」乙骨忧太十分理解地点点头。 虎杖讪讪一笑:「不, 我觉得不太正常……」 乙骨忧太接着说:「应该是椿的术式的副作用。」 「……欸?」 「因为我之前也有一段时间很容易做梦啊……」 乙骨忧太仰着头看向车顶, 目光放空,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按理来说,箱庭子守呗是种植在我们灵魂之中的领域,一旦展开, 我们就会被动接收到有关于椿的一切过往经歷。但是一次性接受过量的信息流会给大脑带来极大的负担, 所以我们会主动选择『忽略』掉一部分。但『忽略』并不是遗忘。看过一次的记忆不会消失,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虎杖挠挠脸颊:「千与千寻吗?」 乙骨被他逗乐了:「差不多。」 「我们的大脑会在闲暇时把这些记忆翻出来重温,所以在术式展开后的这段时间里,身体和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就很容易陷入梦境里。」 虎杖若有所思:「所以说我刚刚是做了有关椿学长的梦?」 「嗯, 可以这么说。」 「哈哈,要是能记住就好了。」 「我记得一些哦,应该比你知道的要多,要听吗?」 「要!」 驾驶座上默默旁听了全过程,此时冷汗直流的伊地知:「……」不对劲, 你们两个很不对劲啊!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段对话很糟糕吗?! 虎杖和乙骨是真心不觉得,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身负佐治椿的术式的人, 所以莫名其妙的就对彼此有些亲近感,就好像一起追了一部剧的剧友,对于看过的剧情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正巧现在他们俩都是不能见光的人,凑在一起基本就是乙骨给虎杖剧透。 虎杖名义上受到了重伤正在高专修养,以此来躲避外界无休止的探查。而乙骨更是不应该出现的日本境内的人,要是他的存在暴露了,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到底是咒术协会还是外务省都不好说。 总而言之,这是一对绝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来晃悠的组合,却因为某教师一句轻飘飘的「悠仁需要更多的锻鍊,就交给你了忧太」,被迫出来跑任务。 负责辅助他们两个的伊地知:我的心酸谁能懂?! 乙骨主要挑了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告诉了虎杖,一些其他的涉及到佐治椿隐私的内容,他不太方便在这里讲,而且虎杖以后也会慢慢回想起来。 「当初,椿就是这样,这样!非常利落地砍掉了我的头,我都没反应过来……」 「哦哦,好厉害!」 「是吧……然后他又给我安上去了!你看,是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唔哦哦,真的诶,好帅……」 「……」这是他有命听的内容吗?!伊地知在心里泪流满面。 眼看着快到目的地了,他不得已出言打断了后座上聊得正欢的两个人:「二位,我们快到了。」 好在虎杖和乙骨都是性格很随和的人,这要是换成前两天坐在他后座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伊地知肯定一声都不敢吱的。 乙骨和伊地知之前也见过,那是他外派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回来一趟发现这位辅助监督竟然成为了东京高专专属的职员,他还吃了一惊来着。 他熟稔地说:「辛苦伊地知先生了。等一下会有其他人接应我们,伊地知先生不用一直跟着。」 「噫!好的……」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乙骨『和善』的微笑的伊地知浑身一紧,心想,这是在威胁他不要瞎掺和吧?是吧,是吧?! 除了听话,他别无选择。到了目的地后找个路边把乙骨和虎杖放下。 「我会在附近待命,有需要的时候请给我打电话。」他出于职业习惯交代道。 「哦,应该不用,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结束后我和虎杖君会搭别人的顺风车回去,伊地知先生就直接返回高专吧?」 「我明白了。」伊地知忙不迭地开熘,前两天曾经有一个五条悟告诉他先走,他没听。结果那天晚上他旁观了一场特级术师和特级咒灵的世纪大战,报废了一台车。现在这个选择题再次摆在他面前,伊地知选择珍爱生命,立刻跑路。 别说什么辅助监督的职责了,他的新合同上可不包括陪着咒术师玩命这一项!把他们送到任务地址就能拿满底薪了! 打工人绝不加班! 目送着伊地知开车绝尘而去,虎杖喃喃自语:「感觉伊地知先生给人的印象有点变了?」 乙骨不以为意地把随身的棒球包背到背上:「嘛,也算是好的变化了吧,变得和我们高专更合拍了。」 虎杖曾经见过他那个包里背的是什么——除了一把作武器用的长刀,以及另一把备用品之外,基本上装的都是一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什么的。 第116页 据熊猫前辈透露,那是专门给里香准备的。 乙骨忧太毫不介意地把武器和零食装在一起,每天背着到处跑。 「走吧,虎杖君,去找接应我们的前辈们。」 虎杖回过神来,目光从他那个大背包上收回来:「是!」 …… 他们这次的任务总共有两项。 其一,根据五条悟给出的信息,找到一位『转学生』,并把他安全带回高专。 其二,配合两位已经毕业的前辈,追查一起性质恶劣的咒灵伤人事件。 那个白毛教师是这么说的:「那位同学之前也是在普通人的学校上学,应该和忧太还有悠仁你们很有共同语言,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以及,马上又要举办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啦。作为上一届本校mvp,我希望忧太你可以教教学弟一些咒力的使用方法,到时候他就可以闪亮登场,横扫比赛啦~」 当时乙骨忧太被他说得头晕眼花,下意识应了一声:「哦……」 结果五条悟就「好耶!」地消失不见,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临走前只给乙骨留下了一张记录着转学生信息的纸条,和一只什么都不懂但胜在乖巧懂事的学弟。 反应过来之后,乙骨忧太欲哭无泪地跑去找佐治椿投诉,却得到了一句:「唔,我也对忧太有信心。忧太可是天才,全咒术界的顶点!」 「诶,椿是这样想的吗?」乙骨忧太有些不好意思。 佐治椿坚定地比了个大拇指:「没错!忧太要对自己有更多的自信,你可是我们高专未来的顶樑柱!能不能让五条老师提前退休让位就看你的了!」 想到五条悟那不靠谱的模样,乙骨忧太内心深处的油然而生一股沉重的责任感。 他紧皱着眉头:「我会努力的!」 要早日把五条老师从老师的位置上踢下去啊!不然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学弟学妹们受他荼毒! ……话虽如此,可是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乙骨忧太还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不谦虚地说,他的确算是天才,接触咒力一年多的时间就能够使用各种强力的术式,与此同时具备了超乎寻常的咒力量,再加上身边跟着咒灵女王里香,乙骨忧太至今没在咒力修炼或者战斗方面遇到过什么瓶颈。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有教导别人的才能。 愁得掉了两根头髮的他连夜拨通了一位靠谱的前辈的电话。 「餵?七海前辈……你知道该怎么带后辈吗?」 …… 转眼间,乙骨和虎杖二人就来到了他们这次任务的第一站,一家已经被警察封锁了的电影院门口。 离的老远他们就看见了两个在人群中相当显眼的人。不是说他们的外貌打扮有多特殊,而是因为咒术师天生能够察觉到咒力的气息,而在那两人身上都有着十分厚重而稳定的咒力。 乙骨忧太远远地打了个招唿:「七海前辈,灰原前辈——」 被叫到名字的那两人纷纷转过头来,在看到乙骨之后,露出了瞭然的神色。 金髮的那人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继续与警察沟通去了。而黑髮的那个看着乙骨和虎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们好呀,后辈!出来前有好好填饱肚子吗?」 「诶……」乙骨忧太愣了愣,即使早就知道灰原前辈是个乐天派粗神经,可是在遇到他的无厘头梗的时候,他也还是不知道如何接梗是好。 然而虎杖想都没想:「哦!我吃了乌龙面!上面配了两大块叉烧!」 灰原雄闻言哈哈大笑。 乙骨扭头看向虎杖,表情惊讶:居然接上了?!好自然! 虎杖歪歪头:「乙骨学长?」 「啊,没事没事……」只是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相性好像会很好。 乙骨忧太不自觉地回想起前一天晚上,他在和七海前辈取经时,七海前辈教导他的话: 「带后辈?……啊,是五条前辈推给你的吗?那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乙骨忧太大致形容了一下虎杖给他的印象:阳光开朗,积极向上,某些方面神经有些大条,但是总体来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七海建人听完后沉默片刻,对乙骨说:「那你应该不用担心了,他大概轮不到我们来教。」 昨晚乙骨忧太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当他亲眼目睹了虎杖和灰原前辈三两句话瞬间拉近了关系之后,突然有些懂了。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是有『相性』这一说法的话,那么灰原雄和虎杖悠仁大概就属于相性超群的搭配,根本不用别人去费心,虎杖悠仁只要跟着灰原雄,自然而然就能学会最适合他的咒力使用方法! 要说为什么的话…… 七海建人结束了与警察的沟通,默默地走到了乙骨忧太身边,提点这位迷茫的后辈。 「……笨蛋,就要由笨蛋来教啊。」 第57章 真人 五条悟原本没打算让乙骨忧太带着虎杖悠仁来追查这次的事件。 倒不是因为害怕危险, 有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压阵,就算是特级咒灵也不在话下。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一人一咒灵都太强了,所以没有必要让虎杖悠仁出去见世面, 看他们的日常练习就足够了。 特级术师和特级咒灵的战斗, 可不是那么常见的。 但在见了那三只被夏油杰带回日本的特级咒灵之后,五条悟忽然改变了想法。 第117页 那一夜他花了十分钟把那三只咒灵打到心服口服,又用了十分钟的时间从他们口中得到了某个情报。 有关于,那第四只没有跟着夏油杰回来,而是半路失踪了的特级咒灵的情报。 …… 那时的漏瑚被揍得鼻青脸肿, 头顶的火山都被打得熄了火。他身为新人类的自傲在十分钟以内被五条悟锤了个稀巴烂, 现在只能可怜兮兮地坐在花御身边接受治疗。 五条悟在一打三胜利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美滋滋地比了个『耶』,转身对夏油杰说:「看,我赢了哦。」 夏油杰操控着虹龙, 将被吓到昏迷过去的伊地知连着车子放下:「嗯, 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不会输。」 漏瑚被这两人毫无紧张感的互动气得七窍生烟:「可恶!夏油,你是故意的吧?!」 夏油杰装作同情地说:「怎么会……我明明都劝过你们别跟他打了。」 漏瑚捂着伤处,气得几乎要吐血——你那叫『劝』吗?!你那分明是诱导!在他们面前各种赞美五条悟的强大,实则就是想激起他们的好胜心! 这只狡猾的狐狸! 夏油杰双手揣在僧袍袖子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心想着,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好骗。没把你们三个一起骗进他的肚子里,变成供他驱使的咒灵,已经是他难得的良心了。 不过,躲过了夏油杰, 漏瑚三人还要面对五条悟。这个人可比夏油杰更难搞, 而且对待咒灵没有丝毫良心可言。 他大大咧咧地走到三只咒灵身旁, 趁着他们伤重动弹不得,一把揽住漏瑚的脖子。 他原本是半蹲着揽的,但后来好像是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干脆直接蹲下了。 这个动作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漏瑚气得头顶火山直喷气,可在万分忌惮五条悟的情况下,他硬是克制住了躲避的本能,浑身僵直地任由五条悟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五条悟现在心情不错,他很久没打得这么尽兴了。 他用一种黏黏煳煳,故作可爱的语气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那个没出现的同伴叫什么了吗?」 咒灵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恶寒的冷战。 漏瑚还想嘴硬:「我们凭什么要告诉你!」 五条悟笑嘻嘻地举起空闲的那只手,比了个无量空处的手势:「不告诉就弄死你的朋友们哦~就从那只会开花的开始。」 花御:??!! 漏瑚被这赤裸裸的威胁逼得张口结舌,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对强者低头:「我们的第四个同伴……他的名字叫作真人。」 真人,真正的人类。这个名字起得可真是相当得罪人。 五条悟挑挑眉:「他为什么要离开,你知道吗?」 漏瑚:「……真人他,与我们的理念不同。」 「虽然我们四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诞生的,但是真人他与我们的目的并不相同。他从人类对于彼此的恶意之中诞生,对待人类却不是单纯的厌恶,他曾经明确说过对人类有好奇之心……不过可别觉得那傢伙对人类怀有善意。他的好奇心更像是捉弄猎物的恶劣兴趣,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我们之中最可怕的那一个……」 「哦?」五条悟好奇地凑近了一点:「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漏瑚慎重地与花御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然后才郑重地说道:「我们要建立一个只属于咒灵的世界!!」 「……」 一旁的夏油杰『啪』地一声捂住了脸。 完蛋。 面对考官这道送命题,咒灵们给出了最坏的答案。 该怎么说呢,他们这种天真在某些时候显得很好利用,但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五条悟可是坚决的人类派啊,和夏油杰这种不把普通人类放在心里的还不一样,他完完全全承担起了身为最强的责任,连最弱小的人类都被他纳入保护范围。 咒灵们当着他的面说要建立只属于咒灵的世界,那不就是在说,他们要消灭掉人类,要与五条悟为敌?! 明明在来之前他都告诫过它们仨,绝对不可以对悟说实话了! 五条悟在听到漏瑚的回答后,神色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转向夏油杰,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杰,解释一下?」 「……」夏油杰难得地感到有些心虚,一边讪笑,一边在心里疯狂控诉坑了他的三只咒灵。 全然忘了当初他把他们忽悠回日本的时候,是多么喜欢他们的傻。 「悟,你听我说……」 五条悟直接抬起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行了,你不用说了,我大概猜得到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的眼罩在刚才战斗时摘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带回去,现在一双蓝眼珠像冬天被冰封的湖面,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第一次见他冷脸的咒灵三个大气不敢出,乖得像鹌鹑似的听他自顾自分析:「你这傢伙,这些年行事风格越来越像椿。『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那傢伙在说服伏黑甚尔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一招。」 对于夏油杰来说,他的诉求就是清除这世上的一切普通人,并以此来消灭咒灵,打造一个只有『同类』的世界。 而三只特级咒灵表面上看上去是他的敌人,会伤害到他的『同类』也就是咒术师。但是就看这三只单纯好骗的性格,只要想办法说服他们『先干掉普通人,然后再集中力量解决咒术师』,最后再翻脸不认人,联合咒术师一起除掉他们三个就好了。 第118页 这样一来,特级咒灵们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帮凶加受害人,被人坑了还在帮忙数钱,大黑狐狸看了笑开花。 当着受害者的面,五条悟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他只是冷哼了一声:「真是狡猾啊,和椿一模一样。」 夏油杰知道自己的诡计已经被完全看穿了,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只要是了解过他的人,都很难不被他的理念所影响。」 五条悟撇嘴:「忧太和悠仁可没有。」 夏油杰轻声笑道:「你怎么知道呢?」 「……」 「算了,你也没经歷过箱庭,你不会懂。」夏油杰一句话找回了话题的主导权,貌似风轻云淡地摆摆手:「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不隐瞒了。总之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你可以阻止我,也可以反过来利用我,我都无所谓。」 没错,他真心无所谓。他已经过了只有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年龄,说不定他人的选择其实更有利呢?不试试谁都不知道。 所以,来吧!相互隐瞒,试探,合作,利用,使尽一切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吧!只要不相互背叛,那么他们就还是朋友。 这就是他这些年来的体悟。 椿,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夏油杰坦然地任五条悟审视着自己,他不后悔隐瞒了自己的目的,说实话他觉得可能佐治椿早在听说他把特级咒灵带回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他的意图。 除了完成他们一直以来想要探寻的『妖怪』的真相以外,夏油杰还想要利用这三只智慧程度极高的咒灵,来完成他个人的计划。 五条悟盯着他坦然的笑容,半晌,才不爽地别过了头:「可恶,感觉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夏油杰笑得很开心:「对吧?」 特级咒灵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等他们三个反应过来其中的弯弯绕绕,五条悟就已经重振旗鼓,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那个叫什么人的咒灵,就是因为看穿了你的心思才跑了的吧?」 「是真人。」夏油杰解释道:「比起看穿了我,它更像是对于我的话不感兴趣,所以自己离开了。你没见过那傢伙,它和……」 他的目光扫视过正在疗伤的咒灵三人,眼神中有怜悯,让三个直觉灵敏的傢伙忍不住提起警惕。 「……和它们不一样,那是个孩子一样的咒灵。」 孩子一样的,这个定语放在别的生物身上可能还好,但要是放在咒灵,尤其是强大的特级咒灵身上,那就绝对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了。 咒灵是由人类的恶意凝聚而成的,一个兼具了恶意和孩子心性的生物…… 五条悟『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熊孩子?」 「……」夏油杰黑线:「差不多,他有孩子一样的好奇心,又有孩子一样的残忍。」 好奇心和高超的智力会让他忍不住去探索人类,而孩童般的残忍又会使他不去考虑行为的后果,一切的探索都是随心所欲。 当他觉得夏油杰的想法很有趣的时候,他会像另外三个一样跟随他;但是一旦他失去了这份兴趣,或者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他随时会背叛,丝毫不顾其他咒灵们的感受。 五条悟陷入沉思,他在想:一个既危险,又有行动力,还很聪明的傢伙…… 「……杰,你为什么没把他控制住?怎么让他跑了?」他的语气说不上责怪,更像是耍赖。 类似于『去加油站的时候怎么不顺便从旁边的便利店给我带一盒冰淇淋』一样的耍赖。 夏油杰才不理他,他摊摊手:「我干嘛要控制他?我和他定下了『不许伤害咒术师』的契约,之后他想干嘛都随便他。」 可别用那种『人干事?』的目光盯着他,他可是很体贴地保障了同类们的安全,至于猴子的死活?他才懒得管。 五条悟不言语了,他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接受挚友的这种思想,类似于秩序善看到混沌善的排斥感。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想是想起某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脸色变了一瞬。 「喂,杰,那个叫真什么的傢伙。」 「是真人啦。」 「哎呀我不管……他的咒力性质是怎样的?」 「嗯?」夏油杰摸了摸下巴,回想道:「真人是由人类对于彼此之间的恶意产生的咒灵,拥有通过触摸改变目标灵魂形态的能力。根据他的说法,生物的外形会受到灵魂形状的影响,所以被他改变灵魂过的生物可能还会出现畸形的状况……」 他越说,五条悟的脸色就越难看,到了最后,他脸上已经一点笑模样都看不见了。 如此严肃的神情在五条悟脸上可是很难看见的,夏油杰不自觉地停下了话语,问道:「……你怎么了?」 五条悟默默戴上了眼罩:「没什么,忽然想起,最近在东京发生了一系列咒灵伤人事件,感觉很可能就是那傢伙做的。」 他的记忆力很好,能够清楚地回想起案件汇报里对于咒灵的分析。 尸体畸形的受害人,不拘一格的犯案场所,毫无共同点的作案对象,以及完美躲避了一切追踪的傢伙…… 仔细想想,不正是这个术式特殊,心性顽劣,智商颇高的熊孩子能干出的事吗?! 五条悟现在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一系列线索指向的应该正是这第四只特级咒灵。而他们的术师不知道这一点,只把他当作一只普通一级咒灵在追查! 第119页 「杰,我最后和你确认一次,你不知道那只咒灵去了哪里?」 夏油杰毫不犹豫:「我不知道。」 他会隐瞒,但不会对五条悟撒谎,他有他的骄傲和坚持,而五条悟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没有怀疑夏油杰,而是立刻拿出手机,打算给高专打个电话。打到一半却发现这深山老林里没有信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后,他大步走到昏过去的伊地知身边摇醒了他。 可怜的伊地知,在被特级之间的战斗吓晕过去后,一睁眼就是最不想面对的一张脸。 「伊地知,你还记不记得那件电影院的任务,我们这边派了谁去追查?」 伊地知吓得浑身一哆嗦,大脑飞速运转:「这,这……」 这位工作能力非常出色的辅助监督,用他怂但机灵的大脑,两秒钟想起了正确答案:「是七海一级术师和灰原一级术师!!」 他的好头脑又救了他一次,五条悟在得到这个回答后,慢慢放开了他的衣领,喃喃道:「是他们两个啊。」 夏油杰一听到熟悉的姓名,忍不住也问:「怎么,你觉得他们俩会遇到真人?」 「不是可能,而是几乎能确定。」五条悟笃定地望向他。 「……」夏油杰对于这两位学弟还是很有感情的,即使他知道真人在他的契约约束下无法伤到他们,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担心。 而且他也了解灰原雄的性格,这位学弟嫉恶如仇,不可能放过肆意杀人的真人。不过真人十分狡猾,不是他们两个能捉得住的。 他干脆直接问五条悟:「你打算怎么做?」 事情出乎自己的预料,五条悟的语气变得很冷。 「先回去,把他们三个也带回去。」 他冷冷地瞟了三只特级咒灵一眼:「跟得上吧?」 特级咒灵们:……我们说跟不上你是不是就要直接动手了? 那肯定是能跟上的。 于是夏油杰拎着伊地知在前面带路,三只特级咒灵憋屈地跟着,而五条悟留在最末尾以防他们跑路。 几个人在半空中高速飞行,五条悟默默盘算着解决问题的方法。 对手是特级咒灵,普通一级是肯定不能派出去的。 而他自己为了防止杰偷偷搞事,这两天要留在高专看住他和这三只特级咒灵,轻易不能外出。而夜蛾校长还不知道他跟杰暗中搞了这么多事,不到万一五条悟不想惊动他。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就只有目前不应该出现在高专内部,但实力又脱颖而出的乙骨忧太了。 交给他,五条悟是放心的。 原本五条悟就打算叫乙骨忧太带着虎杖悠仁外出,去把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接回高专。那么接新人的路上顺便解决一下特级咒灵,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吧? 这个人丝毫没有使唤学生做事的愧疚感,反而因为找到了自以为完美的解决办法而感到沾沾自喜。 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建人那边了,回去之后得尽快通知他一下,对待特级咒灵要小心一点。 唉,今天的他也是为了后辈和学生们尽心尽力的他,真是个完美的男人啊,他自己。 把事情都捋明白,他就又开始飘了,隔着老远对夏油杰喊:「杰,等会儿路过加油站去买冰淇淋吃吧!!」 三只特级咒灵飞行的身影踉跄了一下,而夏油杰岿然不动,回手比了个「ok」。 吃。 第58章 避难 深夜, 万籁俱寂。 其他人都离开了,绮花罗也睡着了。佐治椿喜欢在这样的时候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看看书, 或者做些小手工之类的。 做手工的原因在于缺钱, 想要给绮花罗的咒骸做精美的衣服和配饰的话,找专人订做也不是不可以,其实早些年佐治椿就是这么做的。但是后来他的钱有了别的用途,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动手学做手工。 好在他的双手很灵巧,在被针戳了十几次之后就熟练掌握了制衣技巧, 虽然成衣质量比不上那些老牌手艺人, 但是绮花罗很喜欢。 而比起做手工,他更喜欢看书。 白天里时常会有人来探望他,在那时他不会展示出自己的书柜,而是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客人身上。只有在夜深人静时, 他才会静下心来, 专心看书。 他的书柜没有什么特别的分类,基本是按照入手的时间顺序排列的。他也不担心会找不到书,每一本书摆放的位置他都记得很清楚,哪一本看过哪一本没看也是一样。 读过一次的书不会再读第二次,这是他很小的时候所接收到的教育, 那时候绮花罗的存在还没被发现,他的父亲母亲仍然对他投注了大量的精力与关怀。父亲在发现了他过目不忘后,教育过他不要反覆看同一本书。 喜欢的书不能重复阅读,喜欢的菜餚也不能贪嘴多吃,不能让人窥探出自己的思想和喜好, 那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来说很危险。 那是尚且年幼的佐治椿并没有反驳,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 父亲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哦对了, 『你会在未来承担起不同于常人的责任,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也不同于常人』。 常人,是指正常的人吗?父亲想让他成为不寻常的人,可母亲一直祈求他做个正常人。 他该听从哪一边呢? 书籍上说幼儿如果在出生后没能得到一个充满爱意与安全的成长环境,那么极有可能会产生焦虑反应。分别是强烈需求他人关爱的依从性格;对他人持攻击态度的进攻性格;以及对于人情交际十分敏感,借离群以获得安全感的离群性格。 第120页 佐治椿翻过一页,心想,他这三种焦虑症状都没有,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 所以说到头来,他还是听了母亲的话,一直在努力做一个没有异常的人。 想到这里,佐治椿合上书,默默仰头看向天花板。 最近经常会想起过去的事情呢,难道是因为术式使用得太多,导致他的过往经歷一直在不停被翻出来浏览吗……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睡得正香的绮花罗。 现实世界中绮花罗的躯体是不会有生理反应的咒骸,但是在生得结界之中,她展现出了无比生动的幼女形象,那是她的血肉被强行分离出来,塞进了咒骸之中的年龄。自那以后,即使是在精神世界里她也不会再成长了,一切的可能性都被掐死,她的生命停止在那个幼小的年龄。 佐治椿缓缓抚摸过绮花罗的头顶,睡得正香的小姑娘发出模煳的哼哼声,把他给逗笑了。 这是从哪里学的?怎么哼的像头小猪一样……他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每当心绪纷乱的时候,只要看着绮花罗,佐治椿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他收回手,刚想把书翻开看完,就被打断了。 绮花罗忽然睁开双眼,眼神清明得就仿佛从没睡着过一样。 她一改往日里在哥哥面前的憨态可掬,警惕地抬起头,盯着某个方向。 佐治椿被她惊了一下:「……绮花罗?怎么了?」 绮花罗眯起眼睛,谨慎地在空气中嗅了嗅,仿佛察觉到了某种威胁。她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确认了情况危急,又用半秒钟的时间做了一个判断—— ——先把哥哥藏起来! 也就眨个眼的功夫,绮花罗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哥哥的手就跑。 佐治椿毫无防备,膝盖上的书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绮花罗?!」 绮花罗没有回应他,而是抿紧了小嘴,紧拽着他的手在生得领域中穿梭。 生得领域并不像现实世界那样存在着物理法则,只要她想,储物柜的门拉开后就是一片旷野,而她领着哥哥在旷野之中奔跑着,很快天边的落日就近在眼前。 绮花罗微微一勾手,将落日如同旋转门一般推得直转,自己带着哥哥闪身钻进落日缝隙间的背面,落日的背面是深海,数不清的细小银鱼卷着二人飞翔在海水中,佐治椿下意识屏住了唿吸,虽然是生得领域,不过他明显感觉到浑身的衣物都湿透了。 不过奇怪的是,海水虽然打湿了他的衣服,可是他还能在盐水中睁开双眼,这或许是因为在绮花罗的认知之中,水会沾湿衣裳,但她不知道盐水还会刺痛眼睛。 佐治椿直到这时才稍稍明白过来,绮花罗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某种威胁,所以她下意识地想把他藏到最安全的地方去,也就是生得领域的最深处。 相同这一点,他就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像是一片没有重量的纸片一样被绮花罗拽来拽去。 旷野上的落日,深海中的银鱼,夜里唳唳直吠的鬣狗,镜子里的江户街道。 一切的场景和事物之间都没有逻辑可言,仿佛就是一场孩子的梦境,而佐治椿隐约从中看出了绮花罗今天白天看过的纪录片的影子。 对于小姑娘来说,她正在一路经歷过一场最惊心动魄的冒险,这样外面的人才不能轻易找到哥哥,他们会被路上的太阳融化,被小鱼拧碎,被鬣狗叼走吃掉,被一朵朵花开一样的伞面遮挡的严严实实。 江户的街道上在下雨,路上的行人穿着古色古香的衣服,手里撑着色彩繁杂的油纸伞。雨水落在伞面上,开出滴滴答答的花。 佐治椿四下张望着,忽然发觉这是绮花罗所构想出的最生动的场景。 可是最近也没见她看过什么江户背景的片子啊……怎么会构建得这么真实呢? 佐治椿还在纳闷儿,一转眼就被绮花罗领着冲进一家路边的旅馆,进门后二人直接忽略了柜檯处收钱登记的纸人,拐个弯,直接开始爬楼梯。 一阶、两阶,一层、两层,直到台阶都耗尽了,一扇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才出现在二人面前。佐治椿有一种预感:推开这扇门,门后面就是绮花罗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她的生得领域最深处了。 可奇怪的是,绮花罗只是把他领到门前,并不打算推开门。她眼巴巴地望着佐治椿,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佐治椿:「……?」 眼看他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而领域外的危险已经越来越近,绮花罗急得跺了跺脚,拉着佐治椿的手就要去推门。 「是要我来推吗?」佐治椿讶然。 他顺从地伸出手,那扇门仿佛像个摆设似的,没用他出一丁点的力气,只是指尖触碰了一下,门扇就自己豁然洞开了。 绮花罗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进门里,然后毫不拖沓地扭头就走。佐治椿一脸茫然地还想拉住她,可是门扇『啪』地一声在他眼前合死,这回是任由他怎么推也推不开了。 「……」佐治椿不死心地又推了两把,发现这门就像彻底封死了一样,任他怎么努力也纹丝不动。 「唉。」在确认过自己暂时是出不去了以后,他歇了这个想法,开始思考绮花罗突然这么做的原因。 第121页 其实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最近的一次是乙骨忧太带着里香入学的时候,那时绮花罗隔着老远被里香的咒力吓到,慌慌张张地把哥哥塞进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独自一个人守在外面。 直到绮花罗觉得安全了之前,佐治椿都不会被放出去。 绮花罗只在面对自己对付不了的强敌时会有这样的表现。想当初五条悟带着虎杖悠仁来到她的领域外,绮花罗虽然本能地忌惮两面宿傩的邪恶气息,但是她能判断出两根宿傩手指的力量根本无法奈何她,所以最后还是把虎杖放进来了。 这次估计也是同样的情况,五条老师把夏油先生说的那三只咒灵带回来了吧? 看来那三只咒灵实力很强,加在一起的咒力总量肯定要超过里香了,不然绮花罗不会把他塞进这个从没见过的房间里。 佐治椿镇定地四下转悠着,并不担心自身和绮花罗的安全。 他们俩位于五条悟亲自搭建的结界之中,没有坐标的人不可能找的到。不过绮花罗无法理解这一点,在她看来自己的哥哥是个根本不会打架的废物,必须在危险来临前把他藏好。 她在很努力地保护自己的哥哥。 被保护了的佐治椿感觉心都化了:「唉……好可爱。」 为了照顾可爱的妹妹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情,他丝毫不解释自己不害怕的原因,十分顺从地任由绮花罗把自己藏了起来,这也算是哥哥对妹妹的溺爱了。 可惜绮花罗虽然对哥哥有着一片爱护之心,但她还做不到面面俱到。最起码今晚这么一折腾,佐治椿是别想睡个好觉了。 这间房间没什么多余的物品,房间中央有一床被褥,似乎是留给他过夜用的。至于他刚刚穿梭了深海,又从雨中淋过来的一身湿衣服,就没地方换了。 佐治椿嘆了一口气,把外衣脱下来,只留一套贴身的衬衫和长裤,湿漉漉地坐在地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四周的墙壁上画着华美但诡异的壁画,内容是两只大瓢虫捕食蚜虫的场景,这个题材在日本画中可不多见,佐治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间房间作为阁楼来说,面积相当的大,除了进来时的门以外,还有一个楼梯,通向更高的位置,其上似乎还有一个房间。 佐治椿打量了一下,心想估计那间房间就是下次更危险的时候他被塞的地方了,趁着现在有空,提前进去考察一下吧。 第59章 契约 与此同时, 生得领域之外。 绮花罗如临大敌一般守卫在结界的入口。 其实她不用如此警惕,五条悟绝不可能让外来咒灵靠近这片结界。咒灵与咒术师不同,他们很难压抑住自身外溢的咒力。除非是像绮花罗和里香那样与咒术师有密切联繫的咒灵, 否则一旦咒力溢散, 被佐治椿接触到,他的天与咒缚随时可能被激发,导致严重的后果。 因此,五条悟没有让佐治椿也见见这三只口吐人言的咒灵,而是单独将他们带到了另一处结界之中。 结界, 又可以称之为『帐』, 是能够隔绝两种环境的屏障。当设立下这个屏障的人能力超凡时,是可以让屏障产生特定的阻拦对象的。 五条悟一早准备好了结界,在把咒灵们带进去之前,他强调道。 「先说好, 我虽然可以听听你们那个『建立咒灵的世界』的计划, 但是要等到我找到你们那个落跑的同伴之后。」 没错,站在咒术师和人类立场上的他,虽然可以直接消灭掉这三只危害性极大的咒灵,但是他选择坐下来,听一听他们的想法。 这不仅是出于他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更是因为三只咒灵有着夏油杰作担保。 …… 当时夏油杰正带着乙骨忧太满世界地乱转,偶然遇见了这四只新生的特级咒灵,不知道他们已经在外游荡多久了,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遇见过什么太强的术师,所以对自身实力有着盲目的自信, 认为人类都不值一提。 夏油杰当时就说, 别说是他, 你们三个连他带着的这个看上去十分懦弱的小鬼头都打不过。 脾气暴躁的漏瑚当时就目光不善地瞪向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救命。 双方都很守规矩,对于不是死敌的对方,咒灵们十分讲究地派出实力最强的漏瑚一对一,而夏油杰也全程没有插手。 结果就是乙骨忧太哭唧唧地把漏瑚一顿暴打,连里香都不用放出来。 等到咒灵们看不下去了,想要打群架的时候,乙骨忧太才让蠢蠢欲动的里香出现,咒灵女王的威压震慑全场,一旁看戏的夏油杰感嘆地「哇哦」了一声。 真不愧是咒灵女王,一打四或许有些吃力,但一打二肯定是没问题的,剩下两个交给他和乙骨忧太,不以死相搏的话就是他们这边胜算更大。为什么他就没这个运气,收服到这样一只强悍而又忠诚的咒灵呢? 果然,还是乙骨君在欺骗女孩子的感情,他酸熘熘地想着。 一般来说对付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咒灵,首先要做的就是打服他们,用绝对的武力镇压他们桀骜不驯的心,然后才轮到双方坐下来冷静地谈话。 如果换做是十年前,夏油杰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收服掉这四只特级咒灵。但是现在的他在经歷过一次死亡后,许多想法都与以前不同。比起收服他们增强自身的实力,他更好奇是什么原因让这四只特级咒灵违背本能,离开了他们诞生的地方,聚集在了一起。 第122页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单手支腮,好奇地问。 「……」漏瑚慎重地打量着他,心想:这个穿着僧袍的傢伙虽然很奇怪,不过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杀意,而且还很强。将他们的目标告诉他也无妨。 说到底还是乙骨忧太展现出的实力征服了咒灵们,而如此厉害的乙骨忧太还要听夏油杰的话,这让咒灵们不自觉地对夏油杰产生了几分敬重。 作为他们对外的代表,漏瑚主动站出来说:「我等乃是从自然的怨恨之中诞生的咒灵,人类作为万灵之长,不但没有承担起应尽的责任,反而疯狂地压榨着自然。我们要将人类从这世间除掉!让咒灵成为新的顶点,这样对于自然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漏瑚说的激昂澎湃,而夏油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极端环保主义者。 乙骨忧太收起了刀,站在夏油杰身后,心里感到十分困惑。 先不提靠他们这连自己都打不过的战力消灭人类的可行性……如果真的让他们越过五条老师的守护,消灭了人类,没有了人类的恶意,咒灵从哪里来?除掉了人类,咒灵不也就全都完蛋了吗? 乙骨忧太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漏瑚不屑一笑:「那又如何,只要留下少数人类,将他们当作家畜一样饲养,叫他们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生产恶意不就可以了?」 「!!!」 这一刻,乙骨忧太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现在他所面对的,是绝对的敌人,一旦他们的计划得逞,那么人类必将经受莫大的苦难。 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推刀出鞘。 然而夏油杰拦住了他,将他的刀又原路推了回去。。 乙骨忧太豁然回首:「夏油先生?」 「乙骨君,冷静。」夏油杰悄声对他说:「你应该也从箱庭中看到过吧?……只要利用得当,没有人是没有永远的敌人。」 「……」的确,乙骨忧太『看』过佐治椿是怎么成功脱离佐治家,最后来到高专成为一名咒术师的。那个过程的确算的上是利用了自己的敌人,最后达成目的的典型范例…… 只不过,夏油杰现在要怎么做,才能达成同样的效果呢? 乙骨忧太抿了抿嘴,不作声了。 在他看来,人类与像漏瑚这样的极端咒灵之间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而夏油杰比他知道的多一些,他知道咒灵很有可能曾经是一种名为『妖怪』的物种,即使脱离了人类,他们也能够自由自在地生存。 眼前这些拥有理智,能够口吐人言的咒灵,大概率就是妖怪一样的生物。 他皱着眉头,装作认可地说道:「你们的想法我能够理解。说实话,我也希望所有没有咒力的人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漏瑚眼前一亮,刚想说『那岂不是正好』,就被夏油杰打断了话头。 「……可是,我们都做不到啊。不管是你们想饲养少量人类当做恶意来源的计划,还是我想要清理掉所有非术师的计划。只要有那个男人从中阻挠,我们的愿望就都不可能实现。」 接下来,他向咒灵们描述了某个极东之地日本名为五条悟的最强咒术师,并表明如果不能解决掉这个男人,那么任何针对人类的计划都是空想。 而想要解决他的话,使用武力手段并不现实,唯有靠智取。 「智取?」漏瑚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疑问。 「没错,智取。想办法说服他,让他成为我们的帮凶吧。」 一路听到这里的乙骨忧太终于藏不住脸上的震惊了:「夏油先生?!」 他惊得都破音了,而夏油杰只是淡定地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暂且不要出声。 「悟他虽然绝对是人类立场,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一直想要调查咒灵的真正来歷。」谁能想到悟在日本境内翻来覆去也没找到的具有理智的咒灵,居然会被他在国外的角落里翻出来? 夏油杰越想越觉得有趣,他笑眯眯地对四只特级咒灵说:「而你们,在把人类全部杀掉以前,是不是应该先调查一下自身来源比较好呢?要知道按照日本咒术界的说法,咒灵可是基于人类的恶意而生的物种,离开了人类,咒灵迟早会灭绝。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帮助我和悟找出证据,推翻这种说法,那么到时候再开始你们的计划也不迟。」 以漏瑚为首的三只自然咒灵明显对这个说法有些动心,而由人类恶意凝结而成的真人却兴致缺缺。 说白了,那三只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改善咒灵的生存环境的,而真人从头到尾就只想找乐子。 三只自然咒灵中,陀艮由于咒力性质过于混沌,直到现在也还没发展出媲美人类的理智。而漏瑚和花御则已经和人类无异,他们对视一眼,慎重地点了点头。 漏瑚问:「如果那个五条悟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强,你要怎么保证我们见到他以后不会被杀死?」 夏油杰比了比乙骨忧太和他背后的里香:「这孩子和他的小女朋友……」 乙骨忧太面红耳赤:「夏油先生!」 「啊哈哈,我知道了,不是小女朋友,是未婚妻。」 乙骨忧太瞬间脸红到脑袋宕机,而里香乖巧地给他扇风降温。 「按照咒术师的逻辑,他们两个本来是要被杀死的,但是悟出面作保救下了他们,这样足够证明他不会轻易对你们动手吗?」 第123页 漏瑚眯起眼睛:「这可不够,这小子说到底还是人类,我们可不会像那个小姑娘一样和人类签订主从契约。」 他们虽然打不过,但也绝不会屈居人下。这是他们身为咒灵,身为『新人类』的骄傲,不是单纯的实力差距可以抵消的。 「唔,你说的有道理。」夏油杰暗自有些可惜,试探失败了。 要是他们愿意被收服就好了,不过果然是没可能啊。 但他没有气馁,就算不能收服,建立合作关系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很快又提出:「那这样如何?你们和我建立契约,约定在调查出咒灵来歷的真相前,不会出手伤害人类。这样的话悟就没有理由祓除你们了。」 这条提议倒是很合理,咒灵们和乙骨忧太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只不过咒灵们想的是,只要五条悟暂时无法杀死他们,那么他们就可以潜伏到他身边,伺机杀死他! 而乙骨忧太想的是,原来夏油先生说的『没有永远的敌人』是这个意思! 既能够阻止咒灵们杀人,又能叫他们帮自己这边打白工! 不愧是五条老师的挚友啊! 咒灵们窃窃私语商量了一会儿,最终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好吧,咒术师!我们同意接受你的条件,暂时不对人类动手。不过我们有两个条件……」 「第一!我们要先见到五条悟,并考验一下他是否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是个无法跨越的阻碍!」 「第二……」说到这里,漏瑚微微眯起了眼睛:「……契约的失效时间,要从『调查出咒灵来歷』之时,变更为『五条悟无法再镇压我等咒灵』之时!」 说到底,乙骨忧太和夏油杰的存在虽然让他们愿意坐下来交谈,但还不足以逼得他们暂时放弃自己的计划。只有在确认过五条悟真如夏油杰所说的那样强悍之后,他们才会死心,换成夏油杰说的那种更加迂迴的道路。 而一旦五条悟失去了震慑他们的能力,他们就会立刻暴动! 面对咒灵们蠢蠢欲动的杀心,夏油杰风轻云淡一笑:「可以。」 话音一落,无形的『契约』立刻起效,从此刻开始,在场的咒灵不得伤害任何一名人类,直到五条悟丧失战斗能力。而夏油杰也必须带他们去见五条悟,让他们参与调查咒灵来歷的过程,并保证他们不会被五条悟当场祓除。 违约的任何一方,都会遭受比死亡更恐怖的惩罚。 …… 大洋彼岸,五条悟连打好几个喷嚏。 佐治椿嫌弃地把妹妹抱远:「感冒了就快去硝子小姐那里治啊。」 五条悟揉揉鼻子:「怎么可能,我的无下限术式可是会隔绝掉所有病毒哒!」 「……」白毛,最强,隔绝病毒,你不觉得你这设定有些眼熟吗? 五条悟不觉得,他只觉得:「肯定是有人在念叨我……是杰吧?肯定是他吧?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 他嘀嘀咕咕地找手机,而佐治椿忽然想起:「这几天没看见惠啊。」 「惠?他在做任务,上层忽然就说要回收一个什么特级咒物,正好开学前他还有时间,我就拜託他去跑了一趟。昨晚他打电话说那东西不见了,要多找几天……」 「不见了?」佐治椿皱眉:「会不会有危险?」 「还好啦,那东西是被封印着的。」 「是这样吗?我还是感觉不太对……要不然五条老师你还是跟去看看吧。」 「欸,我才刚回来啊——唉,好叭,等我打完这个电话就出发……」 五条悟找到手机,吧唧一声倒在沙发上开始给夏油杰打跨洋电话。 「嘀……嘀……」 电话很快接通了。 「餵?悟?」 「啊,杰,我刚刚打了好几个喷嚏,你小子该不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声「切,直觉真准……」 「你真的在说老子坏话?!」 「没有啦,我这边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打算下次过去时当做惊喜给你看看呢。」 「是什么?」 「现在先保密,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切,神神秘秘的……」 …… 与此同时,距离东京三百公里以外的宫城县,伏黑惠在一所高中的运动场外与虎杖悠仁擦肩而过—— 他察觉到虎杖身上明显的特级咒物气息,勐地扭过头去。 ——一切伏笔终于都被收回,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此时距离佐治椿忽然陷入原因不明的昏迷,还有两个月。 第60章 中止 消息传到乙骨忧太那里时, 他们正追查着残秽来到了一片居民区附近。说实话如果那只特级咒灵真的藏匿在这附近的话,那就伤脑筋了。 乙骨忧太刚想嘆气,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意外地接起电话:「餵, 熊猫?」 「……?」熊猫在那边问了些什么。 乙骨有些迷惑, 但还是告诉他:「我和虎杖君都没事啊,目前虽然遭遇了战斗,但是暂时还应对得来,我们两个都没受伤。」 之前在电影院中,他们发现了被术式变成诡异怪物的改造人, 并在切断手脚后联繫了就近的辅助监督, 让他们抓紧时间送回高专检验了。 对于手段如此恶劣的咒灵,乙骨没有放过对方的打算,正好这次任务的领队人七海也是这么想,他们一拍即合, 决定继续追查这只邪恶残忍的咒灵。 第124页 乙骨忧太挠挠头:「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 虎杖最初并没有在意他们通话的内容, 毕竟偷偷去听人家讲话这种行为是不好的,而且他们现在也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努力地搜索着四周残存的咒力,试图从中分辨出那只咒灵的逃跑方向。 「……你说,什么?」 随着乙骨忧太一声喃喃低语,一股规模惊人的咒力如狂风暴雨般席捲开来。虎杖瞬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如同受惊的野兽一样,勐地跳开几米远。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侧目而视。 乙骨忧太旁若无人地释放出压迫感十足的咒力,一手接着电话,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就摸上了背后的球袋。 那里面装着的是他杀咒灵如切菜的长刀。 乙骨的目光冰冷无光:「椿他怎么了?」 听到佐治椿的名字,原本警惕到快炸毛的虎杖忽然竖起耳朵。 椿学长?难道是椿学长出了什么事, 所以乙骨学长的心情才会突然变差? 「……」 对面的熊猫似乎是解释了几句, 而后乙骨忧太闭了闭眼, 长出一口气:「我知道了……五条老师怎么说?」 「……」 「我知道了。好,再见。」 说罢,他挂断了手机,手从刀柄上拿了下来,浑身的气势也缓缓地收了回去。 虎杖咽了咽口水,刚想壮着胆子问是怎么回事,就见七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 「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已经尽力收敛了,但乙骨忧太此时的眼神明显要比平时冰冷,他沉声说道:「椿忽然昏迷了,绮花罗暴走失控,五条老师控制住了局面,但目前还不知道椿昏迷的原因。」 没错,按照熊猫的说法,根据家入硝子的诊断,佐治椿现在陷入的昏迷状态与以往相似,都是因为天与咒缚被激发,身体状况急剧恶化所导致的昏睡。 但问题是,最近并没有发生任何需要他使用术式的情况,夏油杰没有,伏黑津美纪没有,而结伴同行的乙骨和虎杖也没有。 最近一次佐治椿使用术式是在数天以前,为虎杖悠仁修补心脏的时候。 想到这里,乙骨默默地打量起虎杖。 虎杖没有察觉到他视线中微妙的考量,他连佐治椿使用术式后可能会昏迷都不知道……或者说还来不及知道。 他只是忧虑地问:「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 ……也对,是他想多了。既然当时椿没有在使用御忌后立刻倒下,就说明这次不是虎杖的锅。乙骨抬手揉了揉眉心,检讨自己疑心太重。 不过,说起他们能为椿做些什么……眼下他还真有点眉目。 出发前五条悟曾经告诉他,这次的任务目标很可能是未登录的特级,拥有不输于人类的智慧,以及十分特殊的术式。 『通过触摸,来改变灵魂形状的术式。』 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说,那么这只神秘的咒灵还有可能对椿的病情有帮助。毕竟天与咒缚的问题就是出在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度上,如果能够想个办法将佐治椿的灵魂固定在身体之中,会不会他就不用遭受病痛的折磨,也不用担心余命不多了? 「七海前辈……」乙骨忧太郑重地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稍后找到那只咒灵之后,能先别祓除,让我试试活捉它吗?」 七海建人眯了眯双眼:「这是五条先生追加的任务要求?」 「不是的,是我的私心。」 「……乙骨君。」七海语气不变,只是伸出手推了推眼镜:「你应该知道这个举措的风险有多大吧?先不说这对你有多危险,你知道一旦为了活捉而手下留情,结果导致咒灵逃跑的话,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吗?」 轻则他们要再花费更多的时间来追杀它,重则这只咒灵会在逃亡的路上对更多无辜的民众下手。 这些乙骨忧太都懂,可他还是倔强地不肯低头:「我不会让它逃跑的。」 七海建人不说话了,神情似乎是有些失望。平时温和好说话的乙骨忧太到了这时却反常的固执己见。双方谁也不肯退让,虎杖和灰原被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表情十分无措。 灰原先举手发言:「那个……乙骨君,你想要活捉那只咒灵,是为了佐治君吗?」 乙骨忧太垂下眼帘:「是的,椿现在陷入昏迷,危在旦夕。那只咒灵的能力很特殊,或许可以……」 七海建人打断了他:「咒灵的能力特殊,与我们何干?你难道还能逼迫那只咒灵治疗佐治君吗?」 他的确不能,可是有一个人可以。夏油前辈的咒灵操术可以让他自由使用一切受他掌控的咒灵们的术式,只要能活捉这只特级咒灵,并把他带给夏油前辈,就有可能救回椿! 解释的话语都到了嘴边,乙骨又硬生生咽回去了。 不行,夏油前辈的存活至今仍是一个秘密,就算对方是深受信赖的七海前辈和灰原前辈,他也不能说出去。他没在当初那场祸事中被杀死的消息,只有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才能公开。在那以前,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乙骨用理智将自己从泄密边缘拽了回来,憋得眉头直皱。 而他这副模样在七海眼里就是『我不服气,我就是要这么做』,十足的仗着自己是特级术师就要乱来一通的样子。 第125页 七海建人彻底冷了脸:「这次的任务,我有完全的调配权。现在的乙骨君在我看来不适合继续进行任务,你先去把另一项任务完成了,等冷静下来之后再回来与我们汇合吧。」 如果真的让乙骨忧太心有杂念地上了战场,那不仅仅是对他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在场所有人的不负责。 站在一个统筹者的角度来看,他的决定没有错。但是对于乙骨忧太来说这个结果令他无法接受。 「七海前辈——」 还不等他反驳,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七海的手机,来电对象则是五条悟。 如果是别人在这种时刻打电话,七海都会直接挂掉。但五条悟不同,他将手机举起来给乙骨看,同时用眼神示意他『稍后再说』。 乙骨抿抿嘴,不作声了。 七海接起电话:「您好,这里是七海建人。」 隔着电磁波,五条悟的声调依然听起来十分不着调:「建人,是我啦~忧太在你身边吗?」 「在的。」 「让他接一下电话呗?」 「好的。」 七海将手机递过去,乙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五条老师。」 「嘛,我就长话短说了——忧太,咒灵的追查先暂时停止,你们先带着悠仁去找转学生。」 乙骨忧太瞪大了眼睛:「可是……」 五条悟直接打断了他:「没有可是,情况有变。原先我让你们去,是因为那只咒灵身上本应有着『无法伤害人类』的束缚。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束缚已经被解开了,我们已经查看过改造人身上的残秽,确定了这就是那傢伙干的好事。他现在的危险度已经大大提高了,我不放心叫你们直接对上他。」 按理来说,真人和漏瑚他们一样,都与夏油杰有着『不可伤害人类』的契约。可是现在一系列的证据都证明了这些被改造过的人类的确是真人的『杰作』,漏瑚他们也从改造人身上认出了真人的术式痕迹。 而且,更重要的是,五条悟还从那些改造人身上隐约『看』到了某种熟悉的痕迹,那是与伏黑津美纪受到的诅咒无比相似的痕迹,甚至极有可能来自于同一人——那个一直暗中阻挠着他的计划,还想追杀夏油杰的幕后黑手! 那傢伙很可能与真人联手了,这个发现让五条悟感受到了久违的危机感。 他倒不是害怕那个只会躲在幕后的小人,他只是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学生和同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下毒手。如果对手是那个幕后黑手,那么真人这一系列的罪行真的只是肆意妄为的结果吗?还是说,他是被人刻意诱导着做出这些举动,其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高专的人呢? 越是不能确定对方的目的时,越是不能轻举妄动。如果出任务的是五条悟自己也就罢了,换成他的后辈和学生们,他放不下心。 想让七海建人放弃追查很容易,他这个学弟虽然总是一副死板的样子,不过关键时刻还是很听话的。灰原雄则是完全信赖七海,基本是七海指哪他打哪,不必担心他不服从安排。 只有忧太……如果是平时的他还好,现在的他刚刚得知了椿昏迷过去的消息,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动『把真人抓回来给人治病』的念头。 忧太这傢伙,平时一副温温吞吞的样子,可一旦伙伴受到了伤害,他就会怒火上头,理智不听使唤。五条悟原本是不打算现在就把佐治椿昏迷的消息告诉他的,奈何熊猫嘴快,一转身就把事情捅出去了。 没办法,五条悟只能用老师加恩人的身份来压乙骨忧太,强迫他暂时放弃捉捕真人的任务。 「忧太,你放心。椿的状况还在硝子的处理范围之内,不会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情况的。」 上次,指的并不是復活夏油杰的那次。而是指救下乙骨忧太那时,佐治椿立刻倒下昏迷了一个月的事。 那次的经歷给乙骨忧太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导致他常常担心佐治椿命不久矣。 可就算他再心急,在五条悟明确告诉他不能去抓真人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再坚持了。 他颓丧地回答道:「好的,我明白了。」 「只是明白?」 「……我会放弃的。」 「这就对啦,现在把手机还给建人吧!」 …… 东京高专内。 在一处完全密闭的结界之外,家入硝子紧密关注着仪器上的每一个变化,仪器通过无线遥感,显示着佐治椿此刻的实时状态。而仪器旁边还摆着数个试验台,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名被无量空出强制僵直了的改造人。 这里原本是家入硝子的工作室,现在被临时改造成了佐治椿的病房。家入硝子对此接受良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佐治椿就静静地睡在结界中央的透明无菌室中,面色苍白,气息平稳。 五条悟那边挂了电话:「他怎么样?」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比前几次好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在睡觉。」 五条悟没回应,反倒是角落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我都说了,那小子看着很不对劲。」 五条悟扭过头去,冷哼一声:「你说什么?」 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漏瑚打了个激灵:「之前不都告诉你了!……这小子的灵魂不对劲,比起人类,他……」 第126页 说到这里,他的音量逐渐缩小。大大的一只独眼充满了困惑地望向佐治椿,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就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同类。」 第61章 灾难 不知是因为巧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乙骨忧太他们所要找的『转学生』的住址,与他们最后所追查到的居民区还挺近的。 如果说追查特级咒灵时,四人中负责领队的是七海, 那么当任务目标中途改变了之后, 领队的就变成乙骨了。 二人全程无话,似乎正全神贯注与寻人,灰原和虎杖夹着尾巴跟在后面,时不时凑到一处嘀咕两句。 灰原压低了声音:「呀……感觉他俩好像不太自在。」 虎杖点头:「嗯,气氛很凝重!」 灰原:「是因为刚才吵架了吗……」 虎杖:「可能……」 七海建人没有刻意去听, 可是咒术师的好耳力让他把那两人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额角冒出青筋:「你们两个, 跟上,不要慢吞吞的。」 说人家闲话被逮个正着的二人:「噫,是!」 他们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两人,却不料走在最前面的乙骨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微微捏紧了手中记载着地址的纸条:「七海前辈, 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忽然就提出要修改作战计划, 不顾这种举措可能会带来的风险与麻烦,这是咒术师的大忌。尤其是对于乙骨忧太来说,他平时很注意这方面,唯恐给人留下自己仗着是特级术师就为所欲为的印象。 ……虽说特级术师的名声早就被另外三个前辈毁得差不多了。 但在冷静下来之后,乙骨还是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咬了咬下唇:「……抱歉。」 「……」 七海的目光掩藏在镜片之后, 一时间看不清楚。 灰原和虎杖对视一眼,都没敢接话。 「乙骨君,」七海在组织了一番语言后,这样说道:「说实话,这次的追查原本是我和灰原的任务, 五条先生派还是学生的你们前来支援, 本身就是由于我们实力不足所导致的……」 乙骨刚想说『不是这样的』, 就被灰原黑线着抢话道:「不是,也不至于就带上我一起损吧?」 七海十分熟练地无视了他:「……所以我们更要为你们的安全负责。」 「不管等级再高,你和虎杖君还都只是学生,危险的事情应该是我们这样的大人沖在前面。我刚才驳回了你的请求,并非是责怪你,而是我没有在活捉咒灵的前提下保护好你们的自信。」 「我了解你想要保护同伴的心情。」 「该道歉的是我。」 「……」 七海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这让乙骨感到越发羞愧。 他低下头,还没来得及收拾好情绪,就被身后的灰原一巴掌拍了个踉跄。 「呜哇——!」 灰原一脸不爽地同时拍了七海和乙骨,只见七海稳稳地站着,而乙骨被拍得直往前走了好几步。 灰原:「你们两个,能不能体会一下我和虎杖的感受?在这儿开谈心会啊?」 七海推了推眼镜:「只是解决一下先前的一点小矛盾。」 「啊?那你们现在解决好了没?」 灰原眯着一双大眼睛,瞅了瞅七海,又扭头去看乙骨。 乙骨哪还看不出来他就是在活跃气氛,被他这一搅和,什么羞愧啊、自责啊之类的情绪全跑光了,剩下的只有哭笑不得。 「灰原前辈……」 灰原瞪他:「你也是!别总觉得你是特级术师就了不起了,要多依赖前辈啊!太独立了我们这些老人可是会感到寂寞的。」 七海直接就给了他一拐子:「你闭嘴!」 灰原捂着肋骨倒下了,只剩乙骨和虎杖面面相觑,对视两秒钟后,他俩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能拥有这样的前辈们,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 自从听到佐治椿昏迷的消息之后,一直笼罩在乙骨心头的阴云稍稍散去些。他微笑着说:「那就再次请多指教啦,前辈们——」 ——话音刚落,一阵勐烈的爆破声忽然自不远处传来! 四人皆是一愣,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栋不起眼的民居自朝向街道的那侧窗户炸开,一时间玻璃碎片飞散,路上的行人以为发生了事故,纷纷惊叫着四散奔逃。 在普通人所不能见的画面中,先是一道人影破窗而出,然后紧追其后的是一只庞大的白色狐狸。 以那狐狸足足二层楼的身高,从那小小的窗口硬挤出来,自然会将墙体撑爆,造成爆炸一般的效果。 只见那纯白色的巨兽站在废墟之中,仰天大吼一声: 「邪魔!哪里跑!!」 朝着那只纯白色勐兽的视线望去的话,可以看到一个相比起来十分渺小的人影正攀在对面的屋顶,他有着一头灰蓝色的长髮,以及一脸纵横交错的疤痕。 那人丝毫没有被危险的勐兽盯上的自觉,笑嘻嘻地舔了舔唇:「有趣,有趣。现在的日本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傢伙?这我可没听说啊。」 在看清他的面容的瞬间,乙骨忧太的瞳孔勐地一缩,右手不自觉地就伸向了自己的长刀:「是他?!」 七海皱眉:「乙骨君,你认得他?」 第127页 ……未登录的特级咒灵,不输给人类的智慧,以及本应该有的『不能伤人』的契约。 种种线索在此刻串联到一起,乙骨的脑海中如有电光划过,他瞬间意识到眼前的人形咒灵正是他们此次原本的目标! 在反应过来后,乙骨不再犹豫,直接抽出长刀:「啊,那个人形的傢伙叫做『真人』,我和……我在国外歷练时见过!五条老师说的危险傢伙就是他!」 在东京周边大肆作乱,残害一般民众的特级咒灵! 七海和灰原闻言神情一肃,二人对视一眼后,心中都有了决断。 虽然五条悟说过这只咒灵十分危险,叫他们暂时放弃任务,不过那是在追查他的情况下。 现在情况有变,这只特级咒灵正在与不知名的兽形咒灵战斗,这场战斗极有可能波及到周围的居民区,造成伤亡。面对这种情况,即使毫无准备,他们也必须出手控制场面,不然咒灵战斗所造成的损失将会演变成一个天文数字! 就在他们说话时,那个人形的咒灵忽然轻佻地问道:「怎么,那是你的储备粮?抱歉抱歉,我不知道啊,不如我们商量一下?我给你十个人类,你把他交给我怎么样?」 他的『示好』不仅没有缓解狐狸咒灵的怒气,反而使他越发兇狠。 巨大的狐狸从喉咙里发出震慑的低吼,他盯着对面的人形咒灵,前肢微附,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邪魔,我要你后悔打他的主意。」 说完,他勐扑而上,血盆大口咬向人形咒灵,想要直接将他咬成两段! 人形咒灵自然也不甘示弱,挥拳迎上。两只咒灵厮杀到一处,一时间碎石纷飞。狐狸咒灵似乎有意将战斗牵扯在原地,不想过多波及四周,但仍然有路人被飞溅的石块砸伤,附近的住户哭喊着往屋外逃命。 趁着两只咒灵还在对峙,七海飞快地交待虎杖:「虎杖君,接下来由我们暂时控制住战局。你先帮忙救人,顺便拿着地址去找那名『转学生』!」 他们一路朝着目标地点而来,现在已经离转学生的地址很近了。这场战斗忽然在这片街区爆发,谁也说不准这其中是不是和那名转学生有关联。 眼前这两只咒灵的实力绝对都在特级以上,这一点从他们铺天盖地的咒力就能看得出来。这样的战斗已经远远超过虎杖可以参与的程度了,比起冒着生命危险留下,他不如暂时远离战场,保护附近的普通人,顺便在附近搜寻转学生的踪迹! 乙骨立刻将写有目地址的纸条交给虎杖。 虎杖知道现在是危机关头,他对自己的战力有很清晰的了解,压根就没有什么逞强非要留下来的念头。比起留下来给前辈们拖后腿,他选择服从安排。 「交给我吧!」 他迅速接过那张纸条,转身毫不犹豫就走。 这样清醒而又理智的判断,令七海另眼相看。 说实话,在刚见面时,他还以为这是个像灰原雄一样正义感爆棚,天真乐观又神经大条的孩子。不过现在看来,虎杖可比当初莽得不行的灰原强多了。 最起码,没什么要命的个人英雄主义。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灰原,要不是担心这傢伙把自己作死,他才不会回来当什么狗屁咒术师。 「由暗而生,比暗更暗……」 七海默念着降下包裹了这片区域的『帐』,虎杖赶往那些被波及到的房屋下救人,而乙骨、七海和灰原三人自不同的方向包抄过去,直接加入战局! 乙骨如同盯着死物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真人,心想着原本要避开这傢伙走,可万万没想到,绕了一圈,最后还是阴差阳错地遇见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长刀带着成百上千的咒灵的悲号,如电光般朝着真人斩下!! …… 房屋的废墟之中,虎杖正在勉力翻找着生命的迹象。 虽说那只狐狸咒灵十分注意了,但是仍然避不开有些房屋被战斗崩塌的结果。这些房屋都是民居,废墟下极有可能埋着毫不知情的普通人! 虎杖并不具备用咒力探查生命活动的能力,所以只能靠着双手,一块块搬起那些倒塌的墙壁和天棚。 「有人吗——还有人吗!我来救你们了!有人的话就回答我啊!」 他的双手在搬运中变得鲜血淋漓,尘土和碎石夹杂在伤口之中,使那些暴露出来的血肉看起来越发触目惊心。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些行为。 不远处,前辈们正在拼上性命地战斗,而他暂时无法支援他们的战斗,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做出自己的贡献。 既然如此,那就要拼尽全力去做啊! 虎杖不断地扒开沉重的房屋残骸,救下了数十名被压在下面,但还活着的普通人。感谢于这片地带普遍的木制房屋结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轻伤,只有少数人运气不好,被石板压住,但也都被虎杖用怪物般的力气救出来了。 虎杖交代他们朝着战斗的反方向逃生,然后紧接着奔赴下一处废墟。 他一路找过来,不知不觉来到了战斗开始的源头,也就是最初时他们见到的「爆炸」发生的那里。 即使是以他超人般的体能,一路下来也有些疲惫了,但他还是坚持着找寻伤者,尽一切力量去救助每一个需要救助的人。 第128页 他再次咬着牙撑起一块数百公斤重的水泥承重墙,涨红了脸喊道:「有人吗?听得见的话就回应一声——」 半晌,无人应答。 就在虎杖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数条柔软的触手忽然从墙体下方探了出来,在虎杖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缓慢地帮他扶住了那面水泥墙! 以虎杖的眼力,他能看出来这条透明而纤弱的触手应该是咒力产物,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废墟之下,还压了只咒灵?! 虽然无法判断这底下压得到底是咒灵还是人类,甚至还可能是『转校生』,不过鑑于对方没有攻击自己的倾向,虎杖也就咬着牙帮它搬开了这块沉重的墙体。 障碍物被整个儿挪走,露出了下面的废墟。虎杖踉跄着走下去,用血肉模煳的双手在碎石中来回翻找着。 「你在哪?!」 他顺着触手钻出来的位置向下挖,很快就找到了被埋在下面的人——准确来说,是两名少年。 他们被一只水母状咒灵保护着,其中一名黑髮少年跪在地面上,以保护的姿态支撑在另一名少年头顶。而被他保护着的那名茶色头髮的少年则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虎杖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头顶上最后的木樑抬走,就在最后的负担消失后的一瞬间,那只柔弱而美丽的水母咒灵化作泡沫消散在空气中。 虎杖立刻来到他们身边:「你们怎么样?」 「……」黑髮少年勉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双唇动了动。 虎杖凑到他面前:「你说什么?」 「……救……救他……」 黑髮少年带着哭腔,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力竭倒下。 第62章 奇袭 狐狸咒灵的体型庞大, 随便一个动作都有可能会造成极大的破坏。它似乎是顾忌着脚下的建筑和平民,不敢过分紧逼。 可名叫真人的人形咒灵却没有这种顾虑,他原本就不将人类的安危放在心里, 在意识到狐狸咒灵的束缚后, 更是有意地攻击路上的行人,逼迫狐狸分出注意力去援救。 他看着那只大狐狸不得不以身作盾,挡住他对路人发动的攻击,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哎呀,真是感人, 我都要哭了……」 真人看得出对手的实力稳稳在自己之上, 他没有心思给自己平白招惹来一个死敌,所以也没有趁着对方救人的时候追击。 他只是不解道:「你为什么要为了人类攻击我?明明我们才是同类啊?」 在他看来自己顶多就是因为贪玩,不小心动了对方的食物,至于打得你死我活的吗? 化为原型的猫咪老师懒得和他多说, 靠着妖力腾飞到半空之中, 张口就咬。 别说这只邪灵攻击了夏目,就算他只是从自己眼前路过,猫咪老师都会百般嫌恶。他作为土地神的使者在神社之中受人供奉数百年,本质上是『善神』;而真人害人不计其数,身上笼罩着大量的怨恨, 放在古代就是不折不扣的『邪魔』。二者天生不对盘,见面就打起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真人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咒灵就是咒灵,都是天生怨恨着人类的生物,所以在他看来猫咪老师非要杀死自己的行为十分不可理喻。 不过他还是很享受这场战斗的, 跟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战斗会让他也变得更强, 而且敌人的弱点是如此明显,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逼对方不得不救人,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逃走—— ——真人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场战斗除了他们双方以外,还会出现其他搅局者! 而且,比他们双方都要强!! 「你,玩弄人类感到很开心吗?」 忽然一道低语自他背后响起,真人不寒而慄,顿时想要拉开距离! 然而已经晚了!!对方的攻击早在说话前就已经落下,等真人反应过来时,冷厉的刀光已经从他肩膀一路划过胸腹,最后从腰侧斩出。 这一击实在太快,快到被斩到的瞬间真人都没有意识到,直到大股大股的鲜血喷射而出,痛感才后知后觉地提醒了他——他被偷袭了! 血花无声地绽放,整道斩击干净利落。在真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差点将他活生生噼成两段! 真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神情又惊又怒,是谁?在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从背后接近了自己?! 这一击是战斗双方谁都没有料到的,一时间,连猫咪老师都被震慑住,没有轻举妄动。他警惕地望向那个白衣黑髮的少年,却发觉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全心全意地对付着刀下的真人! 他双手各持一把长刀,注视着真人的目光冰冷无比,那是捕猎者注视猎物的眼神! 天幕中漆黑一片的『帐』已经缓缓落下,乙骨忧太好整以暇地看着真人趴伏在地面上,如同爬虫一般挣扎着,再次举起手中长刀。 真人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杀气,可他的嵴椎被一击斩断,无法逃离,只好拼命调动身上的咒力想要修復自己的伤口。 然而来自背后的攻击比他修復的速度更快! 只见两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兇狠地落下,真人被人先手废掉了行动能力,此时只能硬抗。可他的咒力明显防不住身后那人的攻击! 「哆!」刀锋落下两次,却只有一个砍声! 第129页 先是双腿!自膝盖处□□脆利落地斩断! 「啊啊啊啊啊啊!!!」 真人发出悽厉的哀嚎,却只能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哆!」背后那人反手又是两刀,这回他剁掉了真人的双臂,附着咒力的长刀有阻碍癒合的效果,真人一时间竟无法快速地恢復自己受到的伤。 就算是特级咒灵,也只是善于修復受到的伤势,而非不死之身。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如此短的时间内受到大量的严重伤势,就算是最擅长治疗自身的花御也做不到立刻復原,更何况是经验不足,治疗速度不够快的真人! 最后一击,长刀带着阴冷的咒力刺穿了真人的胸膛,直接捅碎了他的心脏。真人口中不停地涌出血水,失去了双手双腿的他如同一只即将被制成标本的昆虫,悽惨而又滑稽地被钉在地面上,只能做出无用的挣扎。 是谁,究竟是谁?!他明明已经伪装了自己的咒力,将追查自己的咒术师们引到另一个方向去了,这又是哪来的怪物!居然可以将他伤成这幅悽惨的模样!! 「呵……呵……」真人的口中满是鲜血,他现在已经无法发出惨叫的声音了,只能发出几声类似于上岸的鱼儿一般即将窒息的喘息。 战局瞬间尘埃落定,全场一片死寂。 猫咪老师:「……」现在的咒术师都这么兇残了吗? 还来不及驰援,敌人就已经被废掉的七海和灰原:「……」 比起目瞪狗带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灰原,七海还算冷静。他只是推了推眼镜,有些恍然地想着:怪不得先前乙骨说要活捉这只咒灵……原来是真的有把握啊! 那下刀的气势如同噼瓜切菜,剁特级咒灵如同剁狗。 数月不见,这位后辈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国外的世界究竟是有多精彩啊,能让他转眼间成长到这个地步。 身为前辈,七海既有一种被后浪远远抛下的失落感,又有一种高专后继有人了的欣慰感。 其实这次乙骨忧太惊人的表现也是因为他时机把握得巧,首先真人此时将心思都放在战斗上,丝毫没预料到会有人从背后偷袭;另外一点就是他下手实在果断,刀下没剁过几百只咒灵都不会有这股狠辣的气势。 提供了几百只咒灵陪练的夏油杰:低调,莫cue。 总而言之,这场战斗以一个众人都没想到的方式结束了。以乙骨忧太的能力,既然让他先手偷袭成功,那么接下来这只咒灵要是还能跑得掉,那他干脆以后别叫乙骨忧太了,改名叫祈本忧太吧。 ……倒也不是不可以。 乙骨一边发散思维,一边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住真人的后脑勺,准备一旦看见他的伤口有癒合的趋势,就立刻再补刀。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这傢伙被眼前的狐狸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他下意识就直接动手了。把人砍翻了钉死了之后,才腾出空来跟对面的大狐狸打了个招唿。 他带着一脸被溅到的鲜血,温和地笑道「您好,我是东京咒术高专二年级的乙骨忧太,很抱歉打扰到了您的战斗,请问我可以把这傢伙带走吗?」 猫咪老师:「……您请。」 不叫你带走,你会不会把他也噼成人棍……哦不,猫棍? 猫咪老师下意识就在脑海中想像了一下失去了四肢的自己……好像也没啥不一样的,还是那个糯米球一样的体型……不对不对!他明明是狐狸啊?!为什么不自觉就把自己当成了猫?! 大狐狸甩了甩脑袋,继续警惕地观望着乙骨忧太的举动。 乙骨忧太这次行动完全是奇袭,七海的『帐』还没完全落下,他这边就已经结束了。他这番战斗的身影或许会被普通人看见,不过鑑于他们也看不到真人,所以可能会以为这个持刀的少年只是在砍空气,而不是真的在与什么看不见的敌人在战斗。 咒灵的血肉由咒力构成,一旦脱离了本体,又得不到后续咒力补充的话,就会很快消失。乙骨忧太被溅了一身血,此刻也蒸发得干干净净了。 灰原有些恍惚地靠近了乙骨,看看他脚下不成人形的真人,再看看他白白净净温温柔柔的脸:「……你是谁?」 乙骨:「……灰原前辈?」 灰原颤巍巍地指着他:「我那个可爱的后辈去哪里了,把他还给我!」 乙骨:「???」 七海实在看不下去搭档这幅傻兮兮的模样了,他一拳砸在灰原脑袋上,把他砸的低下头去,然后冷静地对乙骨解释道:「抱歉,他大概是没想到战斗中的乙骨君会有这么大的反差,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乙骨讪讪地一笑:「夏……别人也说过我战斗的时候样子不太好看。」 上一秒还在笑呵呵,转脸就捅了别人一刀,捅完了还要继续笑呵呵,这样的人也是挺可怕的。七海默默地想。 他刚这么想完,乙骨就反手给真人又来了一次四肢消失,他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双眸暗沉无光地盯着真人:「老实点。」 刚恢復了一截肉茬的真人:……是不是玩不起? 「……」这回连七海都想问一句了,一年前那个刚入学软乎乎的后辈究竟去哪里了,怎么去国外转了一圈回来就变成黑的了?! 他们不好问这些,只能转移注意力,七海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雪白的大狐狸:「另一个特级,也是未登录……」 第130页 猫咪老师浑身一紧,努力作出一副『我没有敌意我很老实』的模样:「人类,吾乃『稻荷之斑』,与人类无冤无仇,这次只是为了杀这只邪魔才现身于此。」 看得出来,不管是主动救人,还是捕杀真人,大狐狸的行为在咒术师眼里只有对人类的善意,绝没有普通咒灵的恶意。 而且这只大狐狸还能口吐人言,一言一行中充满了古老肃穆的威严气质,这令三人不由自主地对他放下了敌意,以对待『人』的态度去接触他。 猫咪老师见那白衣服的少年没有对他动刀的意思,心里顿时一松:「你刚刚说你是『东京咒术高专』的人?」 乙骨忧太一愣:「是的。」 猫咪老师顿了顿:「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五条悟的男人?」 乙骨忧太:「……?!」 第63章 玲奈 一番交流后, 双方都惊讶地发现对方正是自己要找/等的人。 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早有註定的,这下一来五条悟交给乙骨忧太的两项任务就都完成了:一是接到转学生, 也就是这只名叫斑的咒灵所守护着的少年夏目贵志;二是找到祸乱东京的特级咒灵真人。 现在他们不仅找到了真人, 乙骨忧太还顺便给他削成了光秃秃的一根棍子,一旦他有再生的趋势就立刻补刀。 真人虽然也想靠着术式变化自己的身体逃跑,可是不知道乙骨忧太插在他心脏上的那把刀究竟铭刻着怎样的咒术,被钉住的他居然无法顺畅地调动咒力。这导致他不仅伤势恢復得慢,连无为转变都没办法好好使用。 在这种情形之下, 真人只能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尽量拖延时间。 虽然不知道这个叫乙骨忧太的傢伙为什么不杀他,但是既然他这样做了,真人就会拼尽全力抓住机会,任何能够活下来的机会。 这个世界这么有趣, 他还远远没有玩够, 可不能就这样死去啊…… 真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放弃了修復自己的身体。反正修復了也会被削,不如省点力气,万一等会儿出现了什么转机呢? 斑注意到他体内的咒力不再流通,警惕地提醒乙骨:「他咒力耗尽了?还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乙骨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真人一眼:「没关系, 我的刀是特级咒具,能够阻碍咒灵的咒力。条件为刺中咒灵的『核』……对于这傢伙来说,就是心脏。」 在他解释完毕之后,真人明显感觉身体里咒力的流动更为滞涩了。如果说之前濒临冻结的冰水的话,现在已经成了即将凝固的水泥, 每一分运转都在给他的身体造成负担。 真人被气得笑了出来, 气管里的污血和器官碎片随着胸腔的震动从口中涌出来, 将他的脸颊染得血红一片。 他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他表现得再谨小慎微,这个傢伙也不会产生丝毫放松。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缩减存在感了,顶着浑身的剧痛,他恶劣地笑道:「你这傢伙,是叫乙骨忧太对吧?真有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难道我还对你有什么用?……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当时那个跟着那个和……」 『和尚』一词还没说出口,他的下颌已经被乙骨忧太干脆利落地一刀斩断:「少废话,我懒得和你费工夫。」 七海和灰原还没说话,斑就率先对他这番兇残的表现作出了评价:「没错,对待邪魔不能有丝毫心软,他们最擅长挑拨人心,最好一句话都不让他们说。」 真人心里冷笑,好傢伙,身为咒灵居然帮助人类一边。等他以后变强了,一定要先杀这个该死的乙骨忧太,再杀这只臭狐狸! 他受制于人,还有工夫这么想不是没有原因的。 现在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另一股视线暗中盯着这里,真人有十足的底气认定自己不会被放弃,只要『那个人』出手,自己就一定能获救。 他是从人类的恶意中诞生的咒灵,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狡诈,耐心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他的四肢被卸,心脏被捅穿,现在连嘴巴都被撕了,可以说是什么都做不了。可即使这样乙骨忧太也没有放松丝毫警惕,在确认了斑是同阵营之后,他一边盯着真人,一边问:「那我们要接的那位『夏目』同学,他现在在哪里?」 说起夏目,斑注视着真人的目光越发险恶,恨不能将他撕碎了吞进肚子里:「夏目中了他的术式,我用自己的妖力暂时护住了他,但是现在他正陷入昏迷。」 善神与邪魔的力量相互抵制,在夏目的身体中达成了微妙的平衡,现在的他虽然中了真人的无为转变,但好在有斑的力量守护住他的灵魂。可是因为有这两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在他的身体中厮杀,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醒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的邻居,那个名叫吉野顺平的小傢伙意外觉醒了咒力,在危急关头召唤出了式神-淀月。这只水母模样的式神看似柔弱,实则十分善于保护他人,这或许和它的召唤者的性格也有关系。 有吉野顺平和淀月保护昏迷中的夏目,斑可以放心地追杀真人,如果想要夏目醒过来,最快的手段还是让真人解除他的术式。 真人是个坏进骨子里的傢伙,看到别人痛苦只会让他感到愉悦,怎么可能主动解除术式?好在乙骨他们出现了,斑开始寄希望于咒术师千奇百怪的能力,希望在场的三人之中有能够治癒夏目的人。 第131页 听了他的阐述,七海遗憾地表示:「抱歉,我和灰原都没有反转术式的才能。」 乙骨说:「我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他现在还要看守真人,实在腾不出手,「其实高专内部还有另一位更厉害的医生,不如先把夏目同学带回去,让家入老师出手试试,她可比我强多了。」 这话绝不是假的,家入硝子虽然名头上没有乙骨忧太这个特级术师响亮,但是论起治疗能力,她可以说是整个咒术界数一数二的宝贝,要不然也不会被分配到五条悟夏油杰那一届,和这两个天才做了同学。 斑虽然不了解咒术师的组成,不过对于一出手就制服真人的乙骨,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他点点头:「那好,我先去把夏目带过来。」 灰原连忙叫住他:「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有个孩子正在帮助受伤的普通人,如果路上看到他,麻烦你一起带过来。」 「可以。」 雪白的大狐狸颔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去了。一路上在半空中奔跑腾跃,那身影看上去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连沉稳的七海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灰原感嘆道:「这可真不得了,这位能靠咒力飞起来,肯定也有特级了吧。转学生一入学就自带特级咒灵,难道将来我们又要多一位乙骨君?」 「最特别的还是这个『斑』拥有人类一样的思维能力吧。」七海嘆了口气。 他当咒术师也有十多年了,从来没遇见过能与人进行有效沟通的智慧型咒灵。今天一天之内遇见两只,他不像自己神经大条的搭档,他需要些时间来接受。 这两只拥有不输给人类的智力的咒灵,一只是五条悟要带进高专的,另一只是五条悟点名要他们小心的。要说这人不知道它们的特殊性,七海坚决不信。 他余光扫了一眼瞎乐呵的灰原,无奈望天。 这天,可能要变了啊…… 「咦,建人,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灰原忽然把手放在耳朵边,仔细倾听着。 七海皱眉:「没有,你听见什么了?」 「好像有小孩的哭声。」 灰原从三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目光扫视周围,忽然在一面墙壁后面发现一块衣角。 他抬起头与七海对视一眼,确认过对方是毫无咒力的普通人后,小心地靠近了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对方的哭声越来越清晰,等到灰原绕到那面墙壁后面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她瑟缩地坐在角落里,身上有一些细小的擦伤。听到灰原的脚步声后,她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瞬,然后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呜咽一声,把头又埋了回去。 就那一眼,让灰原看清了她脸上的眼泪。 灰原一下子就心软了,他小心翼翼地蹲下,向着小女孩张开双臂:「别怕,叔叔是来救你的,你爸爸妈妈呢?」 他温和的声音让女孩稍稍不那么害怕了,她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呜,玲奈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天上有只大怪兽,玲奈好痛,好害怕,呜呜……」 灰原听了她的话,心头一震。 难道这孩子看得见作为咒灵的斑? 不过现在不是细究这些细节的时候,灰原快速地脱下外套,将伤痕累累的小女孩包住:「好啦好啦,玲奈是勇敢的孩子,不要怕,叔叔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玲奈还在小声哭泣,但没有挣扎。灰原将她抱起来,回去与七海和乙骨汇合。 七海皱着眉看向他怀里的小孩:「怎么回事?」 玲奈似乎不敢直视他犀利的目光,哽咽一声,把脸埋在了灰原的肩膀上。灰原嘆了口气:「应该是路过的孩子,混乱中和父母走散了。」 他摸了摸玲奈的头髮,安慰着她:「先把她带上吧,等辅助监督来了再让他们帮忙找一下这孩子的父母,不然留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七海没有反对,而乙骨专心看守真人,只是分出一道余光看了一眼女孩。确认过对方的确是毫无咒力的普通人后,就不再关注了。 三人默默等待着辅助监督的到来,他们向高专紧急申请了特级咒物,只要咒物一来,乙骨就可以将真人封印到咒物之中。等到斑把夏目和虎杖带回来之后,他们就可以撤退回高专。 在这期间,趴在灰原肩膀上的小女孩玲奈一直在呜呜喊痛,灰原分明已经用咒力检查过了她的身体,确认了她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可是她的哭声就是止不住。 灰原只好哄着她:「不痛不痛哦,等一会儿出去了就好了,叔叔找人带你去医院。」 可玲奈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哭越伤心:「玲奈好痛……玲奈是不是要死了……」 灰原哭笑不得:「玲奈只是受了些擦伤,不会死的。」 乙骨忧太一直不动声色地专心剁真人,听灰原安慰着小女孩,忽然露出微笑。 他轻声对七海说:「灰原前辈真温柔啊。」 七海提着咒具,默默警戒着四周,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身为咒术师,太过温柔体贴,很多时候都是给自己添麻烦。 「不过,」七海推了推眼镜:「我并不讨厌他这一点。」 乙骨会心一笑。 他听椿提起过,七海前辈原本在金融公司找了个前途光明的工作,却因为灰原前辈在前线受了伤,最后还是选择回来做咒术师。 第132页 佐治椿很早就在高专生活了,与七海和灰原二人也是旧识。 「七海前辈那一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从十五岁开始就成了搭档,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灰原前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重要到他不惜放弃来之不易的正常生活,也要回来和他做搭档。」 佐治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表情是有点遗憾的,大概是在惋惜从高专走出去的正常人又少了一个。 不过乙骨忧太倒是觉得七海的选择完全可以理解,在他看来,高专的同伴们也是万分珍贵的。 他们在乙骨最迷茫无助的时候接纳了他,教会了他许多东西,而这些羁绊将成为他最珍贵的宝物。 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羁绊,他可以奋不顾身。 想到此时昏迷在高专之中的佐治椿,他的目光越发沉静,刀锋向下贴着真人的脉搏,不给他任何一丝逃跑的机会。 他的心态很稳,持刀的手更稳。 越是即将成功的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警惕,这是他从无数次战斗中学会的经验,也是血与泪的教训。 终于,七海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了个电话后,转告乙骨和灰原:「我们的人来了。」带着封印用的特级咒物。 灰原笑着:「总算快到了。」 而乙骨一语不发。 七海的『帐』对高专的辅助监督们不设防,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七海整理着装,正要上前接应,忽然一阵愤怒至极的兽吼声从不远处传来。 「吼——!!!」 「怎么回事?!」七海立刻扭头,发现那是斑离开的方向! 在咒术师的视野中,三人能够清楚地看到不远处腾飞而起的白色巨兽,以及紧随其后爆发开来的红色雾气。 前去接应的斑遭遇了袭击!然而好在他已经找到了夏目、顺平和虎杖。宽阔的背上驮着三个少年,一路飞驰而来。 斑隔空朝着他们大声吼道:「小心!还有其他敌人!」 如果有人在暗中伏击,那么目标肯定就是他们手里的真人。真人现在在乙骨的控制之下,七海并不担心,那么如果他是那个暗中的敌人,此刻为了阻止他们捉走真人,所要做的事情就是…… 夺走咒物! 七海立刻反应过来了其中关窍,再不犹豫,立刻飞身沖向辅助监督们的车,打算提前拿到封印咒物! 乙骨也明白此时就是成败的关键,半分不敢松懈,紧密监视着真人。 可灰原怀里的小女孩似乎是被朝着这边过来的斑吓到了,哭声勐地拔高,开始大力挣扎,想要离开灰原的怀抱。 「玲奈?」灰原竟然一时失察,没抱住她,任由她半摔半逃地落到了地面上。 他立刻伸手想要拉回玲奈,可玲奈不知为何一直想躲开他。 乙骨分出一丝余光给他们,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按理来说,灰原作为一级术师,不管是咒力还是体能都远远超出平均值。以他的力量和技巧,怎么可能抱不住一个普通小女孩,还任由她挣脱了自己? 而且这个小女孩,从刚才就一直哭着说『怪物』、『狐狸』之类的词彙,几乎可以肯定她是可以看得见斑的……事情难道会如此巧合?灰原前辈随手救下的一个小女孩,正巧就有看见咒灵的能力,还正巧能挣脱他? 不对劲! 乙骨忧太的思考在转瞬之间完成,等他再看向那个叫玲奈的小女孩时,他的眼神就已经变得十分紧张了。 「里香!!」他立刻大声唿唤。 外表比斑更加恐怖的咒灵女王立刻现身,抬手将那比起她显得孱弱不堪的小女孩抓了起来。 女孩被她吓得惊恐大叫,而里香则不耐烦地捂住了她的嘴:「不要……吵,忧太,很忙。」 玲奈吓得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扑落落掉下脸庞。她面色苍白地看向灰原,突然疯了一般挣扎起来,摇着头对他「呜呜」直叫。 灰原被她的反应搞得手足无措,慌乱地安慰着她:「玲奈酱,没关系的,我们不会伤害你,你乖乖的好不好?」 玲奈被捂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目露绝望地看着灰原,半晌,哭着低下了头。 「……」乙骨看着里香顺利控制住局面,可不知为何,心里的不安感却越来越浓烈。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七海前辈正在前往接应咒物,斑也顺利返回,只要自己能够控制住真人,他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就在他这么想着,打算继续守住真人时,被里香握在手中的小女孩忽然不出声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只有一直不作声的真人,在血泊中发出了阴森的「呵呵」笑声。 「玲奈……?」 灰原试图伸手触碰女孩,却被乙骨立刻喝止。 「快逃——!!!」 同一时刻,一道阴森不祥的咒文浮现在玲奈的额头之上,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冰冷的尸体。 在灰原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下,鲜血如花般绽放开来。 第64章 失败 玲奈一直在哭着喊痛, 那不是小孩子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力而编造出的谎言。 她确实经歷过铭心刻骨的疼痛,埋藏在她体内的诅咒使她的血液中遍布着致命的血毒,每一次唿吸都仿佛是在灼烧内脏。 第133页 而到了最后的关头, 当血毒流遍她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这幅没有咒力的躯壳将会成为最致命的武器。只需要下咒之人一个念头,她体内的毒血就会在短短一秒之内沸腾起来,将她化作最出其不意的武器,只要是在近边的人,一个也躲不过血毒的侵袭。 这是最阴毒, 却也最有效的人/肉/炸/弹, 就连经验最丰富的咒术师都会被骗过去。 在场的灰原雄、七海建人、乙骨忧太都被这伪装得完美无瑕的致命杀招骗过了,他们亲手将这枚『炸弹』带到了身边。 属于咒术师的『善意』被敌人完美地利用了。 如果要问灰原雄,后悔救下这个小女孩吗? 在咒纹被彻底启动的一秒前,乙骨声嘶力竭地叫他逃, 而灰原却一步也迈不动, 只能愣愣地待在原地,看向玲奈的脸。 玲奈已经被血毒折磨得发不出声音了,她似乎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将会有怎样的遭遇,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转而流下的是浓稠的血。 爸爸、妈妈, 你们在哪里啊……玲奈好痛,好想回家。玲奈再也不会一个人乱走了,求求你们,带玲奈回家吧…… 她挣扎着看向灰原,留着血泪, 默默地做了个口型—— ——抱歉。 抱歉, 叔叔, 你明明救了我,却要被我连累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灰原蓦地咬紧了牙关,怎么可能会后悔救了她啊! 他立刻伸手,打算靠近那个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女孩。 可惜时间已经到了,咒纹开始散发出诡异的光芒,而玲奈的皮肤上鼓起不自然的青筋。她的身体开始涨大,如同被吹得一碰即破的气球,充满了触目惊心的脆弱感。 灰原忍不住喊道:「玲奈!!!」 他的手拼命地越过里香的阻挡,想要伸向那个绝望的女孩,然而乙骨的刀更快,他的眼眸锐利得如同刚刚出鞘的利刃,全神贯注地盯着玲奈。 当看到那个眼熟的咒纹时,乙骨忧太的脑海中一瞬之间划过许多想法。 第一次见到那个图案时,它出现在伏黑津美纪的头顶,代表着这个少女受到了诅咒,被迫陷入了沉睡。 第二次见到它则是在潜意识的深层,他似乎在某个碎片一般的记忆中见过这个图案。到底是哪里呢?想不起来了,那似乎是很悲惨的记忆,以致于被主人下意识遗忘了。 总而言之,乙骨忧太的记忆在发出警报,告诉他眼前这个图案的出现非常危险。 还没等他从纷乱的记忆中整理出一个思路,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把镇压着真人的特级咒具□□,反手刺向玲奈。 他似乎听见了真人恶毒而又畅快的笑声,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喃喃道:「给我停下啊……」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被放缓了,他能看见灰原慢慢放大的瞳孔,和玲奈逐渐变得灰白的脸色。 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有玲奈额头上的咒纹,如同吸饱了女孩的鲜血一般,散发出猩红而邪异的色泽。 他再次发出低沉的怒吼:「给!我!停!下!」 刀锋如电,瞬发及至。 乙骨刺出这一刀时,刀势中似有风雷之相,可当这一刀落下时,却只留下浅浅一点痕迹。 玲奈身上的诅咒会让她像一只涨破的气球一样炸裂开来,而导致气球崩溃的最初一个点,正是在她额头上的咒纹。 乙骨的刀尖如同雨滴落在花瓣上,轻轻刺破了玲奈额头正中的一点皮肤。 瞬间,那猩红的咒纹就像是被迫中止了运转一样,挣扎着明灭数下,最后不甘不愿地褪去了血色,一蓬血雾自伤口中飘散出来,但后续的喷发却被阻止了。 ——特级咒具,名为『千引』,取千引石隔绝阴阳的典故,能够阻绝一切咒力的运行,唯一的条件为使用者必须用其准确命中咒物的核心。 对于原本是普通人,经歷过不人道的改造后成为消耗品一般的咒力炸弹的玲奈来说,她额头上的咒纹即为她咒力的核心。一旦被千印刺中,那么咒纹中的咒力将被强迫中止。 也就是说,这场爆炸被硬生生掐死在源头,虽然玲奈体内的毒血仍未消除,但是它已经无法威胁到玲奈的生命了。 灰原的心情在这一秒钟之内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大起大落。 他先是被玲奈其实是陷阱的事实惊吓到,而后又在转瞬之间决定即便如此也要保护她。可不等他出手,乙骨的刀就已经噼下来了,灰原以为他是想在玲奈炸裂之前抢先杀死她,可事实证明这位后辈比他预想的要有人情味多了,他只是用咒具的力量阻止了爆炸的过程。 至于玲奈,她还是活着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灰原心中一松。 可是紧接着,他又忽然想起千引原本镇压着的对象——他勐地转头看向真人的方向,却发现一只咒灵已经趁乱将真人衔入口中,逃之夭夭了! 「可恶!」他立刻就想动身去追,却在经过乙骨身旁的那一刻被叫住了。 「灰原前辈,别追了。」 「可是……」 「敌暗我明,追不上的。」 如果说先前偷袭成功,是他们以有心算计真人的无心;那么玲奈的出现,就是隐藏在暗处的人反过来算计了他们一手。 第134页 既然对方能对玲奈这样的孩子动手脚,那就不排除他们手上还有更多类似的『武器』,即使去追,他们也无法保证追的回真人了。 灰原哑口无言地看着乙骨灰暗的神色,心里明白丢失了真人,乙骨才是最不甘心的那一个。 可即便如此,他也义无反顾地放走了真人,放弃了唤醒友人的机会,转而选择救下了素昧平生的玲奈。 「……对不起。」灰原死死地咬着下唇。 如果他能更警醒一些,提前看出玲奈身上的问题,或许乙骨就不必拔出千引来救玲奈,也就不会眼睁睁看着真人被救走了。 「……」眼看着他陷入自责情绪之中,乙骨张了张口,最后笑着说:「之前七海前辈和我说,灰原前辈的温柔,既是优点,也是缺点。我现在有点明白了。」 灰原自嘲地笑:「是啊,要是我没多余地把玲奈带过来……」 乙骨打断了他:「不是这一点哦。」 「……」 乙骨弯起眼睛,笑着说:「而是会因为不属于自己的过错,过分苛责自己这一点。」 这才是灰原前辈温柔的『缺点』。 灰原哑口无言。 「说到底,椿只是暂时陷入昏迷,而且就算我把真人捉回去,也不保证能够唤醒他。而玲奈,她就在我的眼前,即将因为捲入了我们的斗争而无辜死去……」 乙骨嘆了一口气:「我怎么可能放任她死去,而不出手救她呢。」 「所以说,放跑了真人是我自己的选择,与灰原前辈无关,你就不要自责了,不然我就得以死谢罪了……」 他明明还在维持着持刀的姿势,嘴里却喋喋不休地讲着这些话。 灰原听了,露出一个惭愧的笑容:「真是的,作为前辈,我居然还被后辈安慰了,真是不像样。」 此时七海正好拿到了咒具,赶了回来。碰巧听到灰原最后这句话,他挑了挑眉:「什么不像样?」他扫视一圈:「……那只咒灵呢?这个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灰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主动上前解释:「啊,发生了很多事……」 …… 数千米以外。 一只形貌恐怖的咒灵咬着真人的躯干奔驰于山野之间。 真人一边努力恢復着被砍了好几遍的四肢和下颌,一边放声惨叫着:「啊——!!好痛!那个叫乙骨的傢伙,以后我绝对要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啊啊啊啊!」 咒灵一边飞速带着他逃命,一边不知从哪个部位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你不总是嚷嚷着要找有趣的对手,这回够有趣吧?」 有趣到都能把他削成人棍了! 真人郁闷地喊道:「有趣过头了,反而噁心!」 术式层面上来说,乙骨忧太算不上他的『天敌』,可他的综合素质太强了,强到一旦抢到先手,他就能把真人压制得无法翻身。 这次战斗註定了会给真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今后即使他再遇到比乙骨更强的人,也不会给他带来这么强烈的耻辱感了。 「可恶啊啊啊,好想让他长出一千只手脚,然后慢慢给他剁下来!」 骂完了乙骨,他又开始骂这个救了他的傢伙:「你一直在看着吧?!怎么不早点出手救我!」 神秘的男人呵呵一笑:「也没那么简单的。我做出的炸弹威力不算太强,一旦给他们充足的反应时间,除了乙骨忧太之外的那两个咒术师完全可以将炸弹丢到范围外,让爆炸影响不到自己。」 所以,他选择了他们人数最少,精神上也最为放松的那一瞬间——也就是七海去接应咒具的时候。 先用斑那边的炸弹引起他们的警惕心,让他们以为自己会出手夺取咒具。然后再引爆这边的炸弹,造成混乱,趁机夺取真人。 唯一的意外是乙骨忧太提前注意到了玲奈的异样,叫里香将她控制在了原地。男人原以为他会就势杀了玲奈,甚至连备用的炸弹都已经准备好了。 哪想到,乙骨居然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宁愿拔出千引,放走真人! 「哈!乙骨忧太……真有意思。」 咒灵将真人带到了一处隐蔽的洞穴之中,在那里等着他的,是一个身着普通的休闲服,身材高大,额头上带有一道缝合线的男人。 他站立在石台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真人,口中念念有词。 「五条悟、夏油杰、佐治椿,现在又多了一个乙骨忧太。」 「高专,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发自内心地感嘆。 石台下,受他控制的咒灵主动撕下自己的血肉,餵给伤重的真人。他笑眯眯地看着真人狼吞虎咽,伤势飞速癒合。 「等你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吧。」 第65章 转学 漏瑚不喜欢咒术师。 准确来说, 他是不喜欢人类这个整体。虽然有不少咒术师因为拥有咒力,能够看见咒灵,从而擅自将自己与普通人划开了界线, 但是在咒灵看来, 咒术师与非术师都是一样的。 都是会令他们产生本能厌恶,甚至想要将其消灭的物种。 然而偶然遇见的夏油杰对他们说,为什么不尝试着利用咒术师呢? 既然自诩新人类,那么就要在奸诈狡猾这方面做得比人类更加出色才行啊。比起针锋相对互相厮杀,为什么不选一种更加圆滑的方式, 深入敌营, 潜伏在最强的敌人身边寻找机会呢? 第135页 漏瑚:他说的好有道理。 于是咒灵们与夏油杰定下了互利的契约,咒灵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五条悟身边,伺机找寻他的弱点;而作为交换,他们要帮助五条悟寻找歷史的真相。在五条悟没有丧失战斗能力之前, 他们不能伤害人类。 五条悟大大咧咧:「反正你们也杀不掉我, 加油咯。」 漏瑚:……可恶,要不是打不过这个人,他早就把他那张娘们儿脸炸开花。 在那天辨认过真人留在改造人身上的术式后,漏瑚已经数天没有见过五条悟了。他们暂住的结界是双向封锁的,只有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能随意出入。这几天都是夏油杰来给他们送食物, 终于,漏瑚忍不住了。 「喂,你们打算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说好了是双方互相利用互相合作,怎么现在看来好像是他们被关起来了?!合作呢!利用呢! 夏油杰笑眯眯:「稍安勿躁嘛,最近高专也挺忙的。」 忙着处理真人与斑大战一场后留下的麻烦, 也忙着收容陆陆续续发现的改造人。 在清理那天战斗后的废墟时, 高专人士还在现场发现了许多改造人。 那些改造人都遭到了无为转变的诅咒, 灵魂形变导致身体也跟着发生了改变。家入硝子明确表示这种创伤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或许只能等到佐治椿醒来后,才能让他试着救一救这些可怜的改造人了。 漏瑚听得直挠头:「可真人那傢伙明明和我们一样受到契约的约束,他是怎么对人类使用自己的术式的呢?」 夏油杰垂眸:「或许,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行为看作是『伤害』吧。」 这就是当初契约中的漏洞了。 对于漏瑚等咒灵来说,只要对人类出手了,就算是伤害。不知道是不是人类对自然现象的恐惧导致他们也拥有了某种自然的特质,这三只咒灵心性比较单纯,不会钻契约的漏洞。 而真人不一样,他源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为贴近人类的咒灵,就连狡猾这一点都学了个十成十。 他是真心地不把人类的尊严放在眼里,只要没有给那些人造成物理性伤害,那么不管他们被改造成了何等扭曲丑陋的形象,都不算伤害。 夏油杰不清楚真人究竟是靠着自己天性中的恶,发现了这一漏洞,还是他的共犯,也就是那个从乙骨手里救走了他的男人,发现了契约的漏洞又教给了他。 一想到那个至今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幕后黑手,夏油杰就感到发自内心的压抑。 悟曾经告诉他,他怀疑那个人就隐藏在咒术界的高层之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以对方的老谋深算,很有可能做得出潜伏在己方高层之中的行为。 「杰也看到过吧?那些像人偶一样受他操控的人,说不定那些老橘子之中就有他的傀儡。」 五条悟的怀疑不是无的放矢,他手中掌握着一些证据。就比如当初京都百鬼夜行事件中,当加茂家逼他出手杀死夏油杰时,其中一位长老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罪人拥有反转术式。』 『罪人』,指的正是趁乱攻入加茂家的夏油杰。可夏油杰根本就不具备使用反转术式的才能,这一点是五条悟绝对可以肯定的。 那么仔细回想一下的话,唯一能够让人产生误会,觉得夏油杰可能拥有反转术式的时机……不就是他被加茂家围攻,丢掉了一条手臂,然后又靠着佐治椿的御忌重新回溯了手臂的时候吗! 那时夏油杰的手臂忽然长回来,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的确像是反转术式的效果。 而且那时一名加茂家的术师在夏油杰眼前自爆,五条悟还以为加茂家会藉此发难,将自家术师的死亡推到夏油杰的头上。可谁知加茂家并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反而主动捂死了,连事后去查都查不到。 蹊跷,真是蹊跷。加茂家的高层明明对于那次伏杀了解的一清二楚,连夏油杰恢復了断臂都知道,那么他们肯定也知道自家人在那场伏杀中死了一个。可加茂家却一副完全不追究的样子,要不是夏油杰主动打入加茂家,他们还会继续装作那件事没有发生一样。 五条悟抱着双臂:「杰,你怎么想?」 夏油杰冷笑一声:「那个人与加茂家有勾结,甚至说他自己就是加茂家的高层。」 要不然,没法解释加茂家全程替他遮掩的行为。 五条悟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于是在夏油杰假死离开日本之后,他一直暗中调查着加茂家。京都百鬼夜行那日,夏油杰趁乱在加茂家投放了许多咒灵,暗中取得了一些加茂家不为人知的情报。结合着那些秘密情报,五条悟慢慢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个神秘人,或许早在五条悟出生之前,大概一百年前,就已经潜伏在加茂家了。 他的着手点是那个自爆的加茂术师。 根据夏油杰的描述,那名术师掌握着出色的赤血操术,但疑似丧失了自我意识。结合他们从加茂家获得的机密来看,这或许与加茂家近百年来一直在研究的『血脉回溯术式』有关。 这项术式可以使拥有加茂唤醒血液中沉睡的力量,获得媲美本家的咒术。加茂家放在明面上的资料中并没有提起术式的成功率,不过想来也不高,要不然加茂家也不至于沦为御三家之末了。 第136页 可就是这样一项成功率并不高的术式,却一直没被加茂家抛弃。根据记载,百年中陆陆续续有数十名加茂术师接受了实验,但实验结果并没有留下记录。而这些人也悄悄地消失在了歷史之中,有些是『死于战场』,有些是『不知所踪』。最近的一个是『不知所踪』,其记录日期正是夏油杰遭遇伏杀的那一天。 他们有理由怀疑,这个『不知所踪』的实验体就是在夏油杰面前自爆了的那一个! 如果真相确实如此,那么加茂家坚持了百年的实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提出了这项实验的人,又是怎样一个人? 这个人不仅暗中害死了不少加茂家的人,甚至还向外界伸出了毒手。 而现在,他还很可能拉拢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特级咒灵。 夏油杰闭上了双眼。 以前,他们不好对加茂家发难,因为对方毕竟是御三家之一。贸然对加茂家出手,只会引起整个咒术界的反扑。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理由。能够使他们名正言顺地调查加茂家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应该就快来了。 夏油杰默默注视着眼前三只特级咒灵,嘴角微微弯起。 …… 另一边,高专为学生们专门开闢的病房里。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一脸黑线。 五条悟开开心心地向二人介绍着:「这位是吉野顺平君,目前处于重伤状态,大概还要躺几天才能恢復哦~」 留着黑色长髮,一边刘海遮住了眼睛的少年艰难地抬起被打了石膏的手,朝伏黑惠和野蔷薇挥了挥:「咳咳……你们好。」 「……你好」*2 「以及这位,夏目贵志君!目前正处于中了诅咒昏迷不醒的状态中~」 伏黑惠和野蔷薇将视线挪到另外一边——浅棕色头髮的少年安安静静地睡在病床上,枕头旁边趴着一只圆滚滚的三花猫。 五条悟比着三花猫:「这位是夏目同学的猫,大家可以叫他猫猫猪!」 猫猫猪……哦不,是猫咪老师一个暴起,对五条悟使用了无敌喵喵拳。 「可恶!我可是稻荷神的神使!居然敢用如此不敬的称唿叫我!」 「啊哈哈,不是很形象嘛!」 「喵啦喵啦喵啦喵啦!!」 「打不着打不着~诶嘿!」 一人一猫在病房里玩起你追我躲的游戏,徒留伏黑惠和野蔷薇面面相觑。 野蔷薇最先转向另一个病床上的虎杖:「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和转学生都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啊!」 虎杖在三个人之中伤的最重,他在血雾爆发时挡在了顺平和夏目前面,承担了大部分的伤害。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被腐蚀出来的伤口,唿吸道也严重受损,体内存留着大量血毒。 可是再家入硝子的同等治疗下,他居然比顺平好的更快。不得不说他的体质是真的好,换做别人,受了这样的伤怎么也要在病床上躺上几天。可他仅仅是睡了一个晚上,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此刻,虎杖悠仁摸着后脑勺,看起来比隔壁床的顺平还要精神。他笑着回答野蔷薇:「啊,遇到了这样那样的一些事情……」 野蔷薇双手叉腰,正要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伏黑惠低声说:「平安回来就好。」 野蔷薇一噎,再多的问题也都问不出来了。 「……既然回来了,就跟我们一起好好接受前辈们的训练啊!别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地回来了!」她嘴硬地说。 虎杖嘿嘿一笑:「哦!」 吉野顺平默默看着三人的相处,眼中不乏有羡慕之情。 原来他们之间是这么相处的吗?看起来真好啊。 如果夏目同学能醒来,一定也能够加入到那个气氛之中去吧,毕竟夏目同学是一个同样优秀的人。 不过,听虎杖君和其他人的意思,夏目君大概很快就要转入这所学校了,这所专门为他们这样拥有特殊才能的人开设的学校。至于他自己,大概又要回到原来的高中去,再次变成孤零零一个人,遭受其他人的霸凌…… 顺平越想越伤心,独自低着头难过起来。 这时,家入硝子被五条悟和猫咪老师打闹的声音吸引过来了。 这位身着白大褂的美女将手中的病历本一把拍在门扇上,脸色阴沉道:「这里还有客人,你们都给我安静一点。」 五条悟:「……好的。」乖巧。 猫咪老师:「……是。」听话。 不知为何,他们从家入硝子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刺骨的杀气,那是来自于医者对于在病房中打闹的傢伙的怒气,足够震慑住一切宵小,包括人类最强和稻荷神使。 家入硝子在病房中扫视一眼,在对上顺平的目光时,她顿了顿:「你醒了啊。」 顺平紧张道:「是、是的。」 家入硝子:「醒了就好,你母亲刚刚来电话询问你的情况,你记得给她回个电话。」 说来幸运,夏目家和吉野家的家长们在事发时正巧都上班去了,不在家里,躲过一劫。斑与真人的战斗对外被描述成了小规模地震,再加上燃气爆炸。夏目和顺平则是在爆炸中受了伤,目前正在医院休养。 夏目家还好,那对夫妇似乎对于夏目的特异之处有些了解,在听到猫咪老师精神的喵喵叫之后就放心了。而吉野顺平的母亲却一直放心不下,一直要求着要来探望儿子。 第137页 家入硝子嘆气:「感觉她在担心我们把你拐走卖了……」 顺平尴尬地咽了咽口水:「我立刻和她解释。」 他侧头望向虎杖,因为在他和夏目被压在废墟之下时,虎杖是第一个出现救助他们的人。 他满怀感激地朝虎杖点了点头:「谢谢你们救了我。」 虎杖回了他一个爽朗的笑容和大拇指。 「啊对了,顺平。」五条悟很快就自来熟地叫起了他的名字:「记得顺便跟你妈妈说,替你准备一下转学的材料哦,改天我叫伊地知去取。」 一直以为只有夏目会转学来这里,而自己要回到原来的高中的顺平:「……欸?」 第66章 怅然 家入硝子为三个伤患挨个做了检查, 然后与五条悟一起离开了病房。 五条悟朝唯二站着的学生挥挥手,笑嘻嘻道:「拜託你们照顾下同学们喽。」 伏黑惠与野蔷薇神态各异,倒不是对同学们有什么意见, 单纯只是觉得五条悟这种甩包袱的行为很欠打:「……好。」 猫咪老师回头看了看夏目, 见他安静地睡着,于是也跳下病床,噌噌地追了上去。 「等等我!」 吉野顺平默默看着这只胖猫大叫着钻出门去,心情十分复杂。 他前两天还餵过猫咪老师小鱼干,结果一转眼猫咪变成大妖怪, 这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能。回想着这胖猫每天窝在夏目家撒娇耍赖的模样, 实在无法将它和那只威风凛凛的雪白狐狸联想到一起。 不知道自己的原型让某个少年陷入了混乱,猫咪老师快步追上那两人。 家入硝子低头看着手中的病历本,目不斜视。 「虎杖已经没事了,明天就可以恢復行动力。至于吉野顺平……他原本不是能够操控咒力的体质, 这次可能是受到刺激, 意外激发了潜能。」 就是不知道这算是因祸得福,还是雪上加霜了。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咒术师啊,可是既然五条悟已经决定要让他入学,那么家入硝子也不会多说什么:「他是第一次使用咒力,身体超负荷, 就算我每天给他治疗,可能也还要躺上很久。过两天再让他的母亲来探望吧。」 五条悟点点头:「没问题,贵志呢?」 拼命倒腾着小短腿跟上二人的猫咪老师竖起了耳朵。 「夏目贵志啊……」家入硝子翻过一页病例,顿了顿:「……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中了和外面那些改造人类一样的诅咒,幸好有另一种咒力保护了他, 他才暂时还能保持原本的模样。」 说到这里, 她低头看了看猫咪老师:「那股力量是你的吧?」 猫咪老师点点头:「没错。」 家入硝子微微一笑:「真厉害啊,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法。」 她原本就是不折不扣的美人,此刻态度又格外温和,让猫咪老师对她的印象分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刚刚才因为在病房里打闹而被硝子训斥,现在就忘到脑后去了。 这只圆滚滚的大妖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嗓,然后说:「……也就还好吧。」 五条悟在旁边忍笑,他和家入硝子认识十年,非常了解她的性格。一般如果她笑得这么温柔,肯定是别有所图,这回估计是看上这猫猪妖怪的操作咒力的手法了,打算学过来呢。 果然,在听到猫咪老师的回答后,家入硝子的声音更柔和了:「等一下能教教我吗?外面还有许多改造人类,我想试着用这种方法来稍微减轻他们的痛苦。」 猫咪老师拍拍毛茸茸的胸脯:「没问题。」 大妖在内心感嘆: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医生。 五条悟忍笑忍到咳嗽起来:真是一位意外好骗的大妖怪。 家入硝子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扭头看了五条悟一眼,语气凉凉地道:「你如果闲着没事干,就去椿那边想想办法,现在只有他能救这些被改造了灵魂的人了。」 猫咪老师听见关键词,马上严肃起来:「那个『椿』,就是你说的能够唤醒夏目的人吗?」 五条悟点点头:「没错,椿的术式可以追溯本真,将被改造的灵魂还原成原本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猫咪老师皱眉:「他现在怎么了?」 「唔,在睡觉。」 猫咪老师:? 家入硝子啧了一声:「别听他胡说八道。椿他……体质比较特殊,目前的确是在昏迷中,不过通过我先前的数据来看,应该就快醒来了。」 猫咪老师犹豫了一下:「很严重吗?」 「这次还好。」 佐治椿昏迷过两次,期间所有身体数据都被记录了下来,通过对比可以得知他什么时候身体状况最差,又是什么时候会有所好转。 除了第二次末尾时那个神来之笔的「我听见绮花罗在哭」之外,基本两次昏迷的数据都呈现出一个平缓的曲线。当曲线逐渐回升到正常水平,就代表佐治椿从深度睡眠中恢復过来,即将甦醒了。 而这一次的昏迷原因不明,时长倒是比以往两次都短了不少,仅仅两天的时间就走完了之前一周乃至一个月才能走完的歷程。 家入硝子大概推算了一下:「到中午他应该就会醒来了。」 五条悟看了看表:「那我去把绮花罗放出来吧,希望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第138页 绮花罗在佐治椿昏迷的时候失控暴走,其他学生并不知情,毫无防备地进入了她的生得领域,结果被好一顿暴打。 要不是绮花罗还保有最后的一点理智,可能这群人就永远被留下了。以她作为特级咒灵的实力,想要在自己的领域内杀死非特级的咒术师简直轻而易举。可她只是示威似的把人揍了一顿,然后就全须全尾地扔出来了。 说是全须全尾也不准确,知道结界坐标,带头进入领域的熊猫被打秃了。 带头被打,『伤』得最重的熊猫十分委屈:「不就是平时椿喜欢摸我的皮毛吗,居然给我打秃了……」 夜蛾校长连夜给他把肚皮上的毛毡补好了,看起来又是光鲜亮丽一只熊。 熊猫:呜呜,后怕。 五条悟原本也不想对绮花罗动手,毕竟人家全程都是被动防御,从没主动伤人。但是为了把佐治椿从她的生得领域中捞出来,他不动手不行,于是绮花罗时隔多年,再次亲身体验了一番无量空处的厉害。 思维受到冲击的绮花罗无力再维持生得领域,沉睡在领域最深处的佐治椿自然而然地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被五条悟带走了。 绮花罗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也是为了救他。」五条悟一边无奈地对她解释着,一边将她暂时封印在了结界之中。 ……完球,这小丫头绝对会在椿醒来后告状,而且椿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袒护她。 五条悟抓抓头髮,嘟囔着:「唉,再多睡一会儿也行啊。」 家入硝子白了他一眼:「椿多睡一会儿,那些改造人你来救?」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做鬼脸。 「那我先去接绮花罗,你们先看看其他改造人吧。」 说完,他如同原地消失一般没了身影,看得猫咪老师一愣。 他抬头看向家入硝子,却意外地从她脸上看到了几分怅然。 没等他仔细看清,家入硝子就整理好了所有情绪,用温和又带点慵懒的语气对他说:「椿和那些改造人都在我的办公室,请跟我来吧。」 …… 家入硝子的办公室,原本是兼具了实验室的用途,但由于最近收容了许多改造人,所以也可以看作是特殊的病房。 每个改造人都被牢牢束缚在手术台上,额头上贴着禁止行动的符咒。 猫咪老师仔细观察着这些改造人,心中一阵后怕——要不是他出手果断,夏目现在也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事情走到那个地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或许咒灵的天性中都有野性的一面,一旦被触碰到底线,就会疯狂反扑。不光是心性如同幼童的绮花罗如此,就连活了上百年的大妖怪也是一样。 他仔细查看了改造人们的状态,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无法让他们恢復原状。」 家入硝子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失望,她如同有所预料一样,低头在病历本上写了些什么:「原来如此。你的咒力只是在诅咒触碰到灵魂之前阻止了它,但是一旦诅咒生效,灵魂的变化还是无法逆转的……」 猫咪老师点点头:「正是如此。涉及到灵魂的操作实在是太过复杂,没有天赋的人很难进行精密的操作。」 他也可以试着触碰那些灵魂,但恐怕比起恢復原样,他更有可能会把灵魂捏成另一种面目全非的样子。 猫咪老师侷促地摇了摇尾巴,心中有点纠结。 身为大妖,他受到了对方的恩惠,却帮不上对方什么忙。这会使得他们之间欠下恩情,产生更多的羁绊,他并不想这样。 于是他主动跳到家入硝子的办公桌上,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问道:「之前你们说的那个『椿』,可以让我看看他的情况吗?」 这边的忙他帮不上,说不定另一边可以! 家入硝子有些惊讶:「你要见椿吗?」 猫咪老师点点头:「现在只有他有可能唤醒夏目吧?那让我试一试,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家入硝子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理论上来说,猫咪老师身为活了数百年的大妖怪,的确可能掌握着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手段。就比如说他这次抑制真人的诅咒,保护夏目,这就是家入硝子从未听说过的手段。 但她不知道该不该让他接触昏迷中的佐治椿。目前只有家入硝子一人了解佐治椿的情况有多严重,而且她曾经答应他不会告诉其他人。如果猫咪老师真的能看出他的问题,看出了他其实余命不多,那该怎么办? 可她沉吟半晌,最后还是说:「那就拜託你了。」 猫咪老师满心斗志:「好嘞!」 家入硝子起身,带着三花猫造型的大妖怪去见佐治椿。 她默默在心里说:『虽然我答应过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我可没说会阻拦别人主动发现你的问题。』 当年夏油杰叛逃时,家入硝子没多说什么,而是打电话叫五条悟来拦他。 如今佐治椿生命垂危,她也选择缄默,可是每当她听到五条悟无知无觉地将事件交给他来解决时,她的内心总是会感到煎熬。 她盼望着有谁能替她将真相说出来。 如果要治疗这些改造人,那么佐治椿原本就不多的余命会进一步缩短。家入硝子知道,只要是五条悟的请求,佐治椿都不会拒绝的,就比如救下虎杖悠仁的那一次。 第139页 佐治椿并不在意自己寿命将尽,他一心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与五条悟的目标一致,所以他会不留余力地帮助五条悟。 可是,他这样做真的有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吗? 如果未来五条悟知道,是自己的一次又一次请求将佐治椿的生命力耗尽,他会不会感到痛苦? 「到了。」家入硝子推开了无菌室外侧的门,让猫咪老师能隔着屏障看到佐治椿。 她注视着佐治椿平静的睡颜,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椿啊……你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吗?还是说你想到了,可是并不在意呢? 第67章 身世 猫咪老师抬起两只前爪, 趴在屏障上看里面昏睡中的佐治椿。 他狐疑地嗅了嗅:「奇怪……」 家入硝子问:「怎么了?」 猫咪老师半是震惊,半是困惑地说:「这傢伙到底是人类,还是妖物?」 家入硝子闻言, 脸色微微一变。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气味, 」猫咪老师揉了揉眼睛,再次观察了一会儿,他如同怀疑妖生一般嘀咕起来:「真奇怪……我从没闻到过这种味道。」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昨天五条悟带来了一只特级咒灵,那个叫漏瑚的咒灵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佐治椿看起来像是『同类』。 而今天, 这只大妖也在说着类似的话。 她曾经以为那是佐治椿的天与咒缚带来的效果,由于灵魂与身体的脱节,导致咒灵们将他的灵魂错认成了咒灵,昨天她也是这样对五条悟解释的。 可现在就连大妖也这么说, 这让她不禁怀疑起先前的结论。难道佐治椿身上的『天与咒缚』并非完全来自于上天, 而是另有隐情导致的吗? 家入硝子镇定下来,试图从猫咪老师口中套出更多情报。 她把绮花罗的存在告诉他:「……会不会是因为长年累月地和咒灵相处,导致他的气味变得复杂了?」 猫咪老师果断地摇头:「那不一样。从外界沾染上的味道,和他自身体内部散发出的味道,我还是能区分开的。」 他向家入硝子解释道:「在你们人类看来或许不明显, 但是在我们看来,这傢伙的气味简直就是人类和妖怪糅合在一起的产物……」这已经远远超过了长期与咒灵相处,所能沾染上的气味极限了,就算绮花罗是特级咒灵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佐治椿身上的『妖气』并非来源于外界,而是来源于他自己。这种味道与他人类的气味近乎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 之所以说是『近乎完美』, 那是因为猫咪老师还是凭藉着自己的经验嗅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这种人类于妖怪的气味混杂的情况他不是没遇到过, 当妖怪还大量地存在于世上的时候,那时有不少妖物与人类结合,这种跨越种族生育下来的孩子在当时被称作半妖。 猫咪老师曾经见过几只半妖,他们身上的混杂气味是浑然天成,毫无瑕疵的。 而佐治椿还不是这种情况。 「举个例子,假如我手上有一只苹果和一只梨。」猫咪老师张开双爪,掂起两团空气,假装那是苹果和梨子:「我可以把他们放在一起,那样梨子的气味会稍微沾到苹果上,也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 家入硝子用手捂着嘴,跟着他的思路思考着:「但是那样的味道很淡?」 「没错。想把味道变浓,就有两种方法。一是让妖怪与人类结合,剩下混血的孩子,就好比把苹果和梨子一起榨成果汁,它们的气味就会完美地结合。」 家入硝子一时失语。 也就是来自数百年前妖怪横生的时代的猫咪老师才会说出这种话了,对于家入硝子这样的现代人来说,人类与咒灵的结合,那是极其邪恶污秽的事,她连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好在猫咪老师继续说:「但是他的情况不一样,他是第二种让味道变浓的方法,而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情况。」 他握紧了一只爪子:「假如我将梨子榨成汁。」 另一只爪子摊平:「然后将苹果掏空。」 握成拳头的爪子放到另一只的爪心,然后牢牢握住:「最后再将梨子汁倒进苹果里面。」 「苹果就会有梨子的味道。」 他双爪交叠着,目光复杂地看向家入硝子:「这孩子就是这种情况。」 「……」家入硝子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她从未想过,让猫咪老师看一眼佐治椿,居然能看出这样的答案来。这个答案令人细思恐极,她暂时不敢深想,只能庆幸现场只有她和大妖,其他人都听不到这番话。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这只大妖怪,还没开口,就被他抢先道:「放心吧,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佐治椿的情况十分复杂,人类是很难看出他身上的异样的,只有咒灵才能感受得到,而且还必须是特级以上的咒灵。 而感受到了之后,还要能用人类的话语表达出来,这一关就淘汰掉了绮花罗和里香这样的,无法熟练地说话的特级咒灵。 再之后就是漏瑚、花御、真人这样能够流畅地与人类沟通交流的咒灵了,漏瑚昨天来过一次,也察觉到了佐治椿的异样。可他没有猫咪老师的阅歷,看不出这种复杂气味的来源,所以也就没能引起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的警惕。 第140页 可以说,目前存在于世的非人类生物中,只有猫咪老师才能够一眼识破佐治椿的问题所在,并将其告知其他人。 只要他同意了不将这事传出去,别人就不可能知道。 猫咪老师敏锐地察觉到了家入硝子不想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即使是她十分信赖的高专众人也一样。他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家入硝子先是跟他道谢,然后神情复杂地看向佐治椿:「……怎么会有这种事。」 本以为椿的身世已经够纠结的了,万万没想到,还能变得更纠结。 她忍不住回想起过去。 …… 那时她和五条悟、夏油杰,以及还不是校长的夜蛾老师一起去到佐治家,按照任务祓除一只极其擅长躲藏的特级咒灵——『座敷童子』。 传说中的座敷童子是能给家宅带来幸运与财富的好妖怪,可就算是典故再好的妖怪,化作咒灵现世后都会变得面目可憎,变成只知道伤害人类的怪物。 而佐治家的座敷童子的特异之处在于,她很少伤害旁人,自从被发现以来,受到她诅咒的就只有一个人。 佐治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佐治贵遥。 五条悟懒散地翘着二郎腿,对面前佐治家的主母说道:「说来听听吧,有什么事情是佐治家宁可除不掉这只咒灵,也要瞒着咒术师的。」 他的态度可谓毫不尊重,连他的同伴们都有点看不过眼,想要出言提醒他,可都被佐治夫人制止了。 这位气质高雅端庄的夫人抬起一只手,苦笑着说:「没关系,这的确是十分冒犯的行为,你们感到生气也是应该的。」 五条悟不买帐,依旧不客气地催促道:「快说快说。」 佐治夫人嘆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 在她的陈述中,她的儿子其实并非佐治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他本应有一个同胞的妹妹。 佐治家主曾经对自己这对儿女抱有极大的期待,还未出生,就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名字。男孩就叫贵遥,而女孩叫绮花罗,都是非常动听的名字,承载了父母对他们的期盼与爱。 然而,双胞胎并没有顺利来到这个世上。 说到这里,佐治夫人黯然神伤地抚摸自己的小腹:「……可在我怀胎到七个月时,我的女儿忽然变成了死胎。」 双胎忽然死了一个,另一个即使能活下来,健康也很可能会受到影响。家入硝子不动声色地想着。 佐治夫人面带忧伤地继续讲述:「当时医生说死胎的位置并不会影响到贵遥,保守起见,最好还是不要将她取出来,等她自然流掉比较好。所以我们没有立刻将她取出来,可是……」 说到这里,她开始情绪激动,变得有些恐惧:「……我肚子里带着她的死胎,足足等了一周。在胎儿流出来后,医生再次为我做了检查,可那个检查结果……」 她忽然发出一声啜泣:「……绮花罗、那个死胎并全部没有化成血水流掉,而是剩下了一部分附在了贵遥的身体上!她还活着!」 「!!」 这就惊悚了,五条悟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家入硝子,试图从他们之中唯一的医学生那里得到一些信息,然而家入硝子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看向垂泪的佐治夫人:「按理来说,双胞胎之间有可能出现互相吸收的情况,但是您说的『附在身上』,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绮花罗在胎死前已经发育了七个月了,许多器官和组织都已经成型。在她死后,这些部位有一部分流掉了,可绝大部分没有。这些部位附在贵遥的身体上,居然仍然保持着活性……」佐治夫人手有些颤抖地捂住小腹,似乎仍然没能从那时的阴影中走出来:「……医生说,这是非常罕见的畸形囊肿。贵遥他会带着绮花罗的一部分,一起降生。」 「……看来咒灵的真身就是你这个半生半死的『女儿』啊。」五条悟神情复杂地说。 明明只是胎儿,居然就已经有了对生命的执念,不仅一部分肉身没有死亡,就连灵魂也化作咒灵,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活了下来。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还是顺从本心地感嘆道:「了不起。」 佐治夫人惨笑着:「是啊,我的丈夫当时还想让我打掉他们,可是……我的孩子们即使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拼命想要活下来,我又怎么可能忍心放弃他们。」 即便医生说了,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一个身上附着多余器官的畸形儿,她也坚持着把胎儿生下来了。 佐治夫人擦了擦眼泪:「就是在那之后,我能看到『那些东西』了。我看见贵遥的身边,有一个奇怪的影子。」 第68章 箱庭其三 起初, 佐治家主十分介怀自己的儿子是一个畸形的孩子。 他仿佛一瞬之间收回了全部的热情与期待,用失望的眼神注视着妻子鼓起的孕肚,似乎已经透过层层血肉看到了那个孩子。 他再次和妻子确认:「你还是要把这东西生出来吗?即使我不同意?」 佐治夫人哭泣着说『是』, 于是他脸色阴沉地离开了。 自那以后, 他再也没来探望过自己的妻子。他为她配备了最好的医护人员和生活条件,但就是不愿意接受她肚子里畸形的孩子,也不愿意见她。 第141页 幸好佐治贵遥生下来后,除了侧腹部的畸形肿块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缺陷。医生告诉他们, 等他再长大一些, 就可以通过手术把囊肿摘除,到时候他就会变成与常人别无二致的孩子。 佐治夫人喜极而泣,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她迫不及待地让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丈夫,佐治家主虽然不像她那样喜悦, 但对待贵遥的态度明显也好了许多。他开始偶尔来到贵遥的婴儿房里探望他了, 畸形囊肿的存在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可怖,只要穿上宽松一点的衣服,就不太看得出来。 他想试着接受这个孩子,所以在贵遥三岁时,他开始给他安排课程。 佐治家主觉得, 贵遥生来就有缺陷,如果想让别人接受他,他就必须展现出超越常人的才能来。 贵遥没有令他失望。 或许这世上就是有生而知之的孩子,佐治贵遥从不哭闹调皮,对于父亲为他安排的课业, 他全都出色地完成了。几乎每一个接手过他的私家教师都会对佐治家主感嘆:贵遥少爷可真是位天才。 这样的话慢慢变多了, 佐治家主终于放下了芥蒂。抛开天生的缺憾不提, 佐治贵遥的头脑十分聪明,什么都能很快上手,是个足以令任何父母感到骄傲的儿子。 况且他的小小缺憾很快就可以被抹除,他将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佐治贵遥的生活开始变得忙碌,因为异样的身体,他无法像其他孩子那样上学,所以佐治家主为他安排了繁重的私家课业。在几乎能把一个成年人压垮的日程中,佐治贵遥唯一的放松时间只有睡前的一小段时间。 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佐治夫人会来到他的床前,轻柔地拍着他的身子,哄他入睡。 幼儿的睡眠质量很高,入睡得也很快,佐治夫人只要给他哼上一段摇篮曲,他就很快睡着了。 佐治夫人没有看着儿子的睡颜,而是面带惆怅地看着空气,仿佛自言自语道:「千万别表现出异常的地方呀,贵遥,你要做一个正常的孩子,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放弃。」 守在一旁的女僕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的有些诡异,但时间长了,她就适应了。佐治夫人喃喃自语,她就低着头站在旁边,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人偶。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忽然有一天,当佐治贵遥入睡,而佐治夫人也离开了之后。静立一旁的女僕忽然听到了歌声。 『花儿开了,风儿吹了,雪花飞舞,地上的景物都不见了*……』 歌声的来源很近,仿佛就在这间屋子中。磕磕绊绊,如同牙牙学语的孩子,唱着女僕无比熟悉的摇篮曲。 女僕悚然,四下张望好几遍,都没能找到是谁在唱歌。 歌声很甜美,听上去就像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在唱歌,可无论女僕怎么找,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床上,佐治贵遥睡得很香甜。女僕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和操守了,惶然地把他叫醒,抓着他的胳膊:「贵遥少爷!!」 佐治贵遥睡的正香忽然被叫起来,揉揉眼睛,脾气很好地问:「怎么了?」 他一醒,歌声立刻就停了。那个看不见的孩子开始咯咯地笑,一边笑一边拍手。 女僕几乎要哭出来:「有个孩子!就在这里!她刚刚在唱歌,现在在笑!您听不到吗?!」 「嗯?」佐治贵遥迷迷煳煳地歪了歪头:「什么孩子……这不只有我们两个吗?」 他一副很困很想回去睡觉的样子,似乎根本听不到女僕所说的孩子笑声。 而那个孩子笑了一会儿,又开始唱那首摇篮曲。 『地上的景物都不见了,但有我在这里陪着你,而你也在这个地方……』 『快快睡吧,快快睡吧,别去想过去未来的事……』 女僕瑟瑟发抖,站不住地跪坐在地上,抓着佐治贵遥的手不放:「贵遥少爷,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佐治贵遥有点不耐烦了,说到底他只是几岁大的孩子,半夜被叫醒忍到现在已经是脾气好:「请你放开我,我要睡觉了。」 说完,他抽回自己的手,缩回被子里。 那个童声还在唱:『我会一直守护着你,快快睡吧……』 女僕几乎要崩溃了,她无声地尖叫数声,最后顶不住压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歌声终于停止了。 佐治贵遥无声地睁开了双眼,目光清明,丝毫看不出睡意。 他朝着虚空之中伸出手,像是与一个看不见的人交握了一样,缓缓收紧了五指。 他张开嘴,无声地问道:……为什么她能听见? 没有回答。 半晌,他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念道:没关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绮花罗。 晚安。 …… 次日,老管家态度端正地向佐治家主汇报着昨夜的异常。 负责照顾贵遥的女僕在走廊里被人拦下了,语无伦次地哭着说,她在贵遥少爷的房间中碰见了鬼,有一个看不见的小孩在唱歌。 佐治家主皱紧了眉头:「荒唐!」 老管家低着头:「是,属下也是这么想的,或许是女僕最近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吧……在下问了守在门外的人,没有人听到什么歌声,贵遥少爷也说一切都很正常,不知道女僕为什么表现得那么惊慌。」 第142页 佐治家主冷哼一声:「这种事就不要拿来干扰贵遥,他的时间很宝贵,直接叫那名女僕离开。」 说完,他就重新专注于事务之中去了。 …… 贵遥再也没见过那名偶然听到了歌声的女僕。 那个位置上换上了新的面孔,而这个新人没见过佐治夫人睡前哄着少爷睡觉的模样,一直在暗中偷瞄。 佐治夫人如同浑然不觉,她喃喃说道:「这样不行的,怎么能叫人发现你的不正常呢……」 她朝着贵遥的腹部伸出手去,却在半路被人拦住。 佐治贵遥半睡半醒,握住了母亲冰冷的手,凑过去用自己热乎乎的脸蛋蹭了蹭:「妈妈,我好睏……」 新来的女僕看着佐治夫人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从面无表情换成温柔的笑意,她抽出手,轻轻抚过贵遥的头:「抱歉啊贵遥,你睡吧,妈妈不打扰你了。」 佐治贵遥很困,慢半拍地『嗯』了一声,然后侧头在佐治夫人的手上亲了一口:「妈妈晚安。」 佐治夫人笑着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贵遥。」 她起身离开了。 新上任的女僕愣愣地目送她离开,直到房门关上,都没回过神来。 她望向佐治贵遥,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小脸埋在绒被中,气息稳定而绵长。 女僕咬唇,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夫人刚刚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而不是对着贵遥少爷?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佐治贵遥又长大了一岁。 而看着他从小长到大的医生,在这一年向佐治家主建议:「可以开始为贵遥少爷准备手术了。」 佐治家主平静地说:「日本顶尖的外科医生一直在待命,随时都可以进行手术。」 自从他打算将贵遥培养成继承人后,相关的事项就准备周全了。以佐治家的权势和财富,想要治疗佐治贵遥的畸形囊肿简直再简单不过。 医生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他只是惯例地提醒一下。看着端正地坐在一旁的佐治贵遥,他忍不住为对方感到开心:「贵遥少爷,您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接受了手术后您的身体就会恢復正常啦!」 佐治贵遥对『正常』的执念,就连医生都知道了。他笑吟吟地说了句『谢谢』,却被佐治家主的冷哼吓了一跳。 佐治家主面色不虞:「贵遥,不要被你母亲影响了,成天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身为佐治家的继承人,居然成天念叨着要做一个正常人,难道你现在有什么不正常吗?不成体统!」 佐治贵遥抿抿唇:「是的,父亲。」 「这几天好好调养身体,你的手术会在一周后进行。」 「我会的,父亲。」 趁着佐治家主低头批阅文件,佐治贵遥偷偷地和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双方的表情里都带着点揶揄。 佐治贵遥板着脸,无声地训着空气,那样子看起来和他父亲有八分像。惟妙惟肖的模仿看得医生忍俊不禁,脸上的肌肉不停颤抖。 佐治家主抬起头来:「嗯?」 二人立刻恢復一本正经的模样,医生弯腰行礼:「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佐治椿也跟着站起来:「我送医生。」 佐治家主狐疑地在他们二人中间来回看了几眼,奈何二人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最后还是放他们走了。 出了门,走出一段距离,确认了自己的声音不会被听到后,医生哈哈大笑。 他边笑边擦眼角的泪:「贵遥君,你怎么学的那么像啊……」 佐治贵遥做出了一个绝不会在家人和僕人面前做的动作——他耸了耸肩:「没办法,天天看着父亲的臭脸,想学不会也难啊……」 他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气,医生笑得更厉害了。 医生非常喜欢这位年幼聪慧,性格平易近人的小少爷。其实只要是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都很难不喜欢上他,他仿佛天生懂得怎样讨人喜欢,让身边的每个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就连在他刚出生时无比厌恶他的畸形的父亲,都慢慢接受了他,现在已经能发自内心地说出『你难道有什么不正常吗』。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佐治家主对他的嫌弃众人有目共睹,是贵遥自己靠着天分与努力让父亲改观的。而能够让严苛的家主转变态度,这已经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成就,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他那形状怪异的侧腹而看不起他。所有人在提起贵遥少爷时,脸上都是一副心悦诚服的表情。 而做到了让佐治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喜爱的贵遥,在送走了医生后,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收起了笑容。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侧腹部,那块畸形囊肿所在的位置。 这个囊肿随着他的年龄增长而缓缓长大着,如果不及时摘除,总有一天会长到影响行动的大小,甚至会危及他的生命。 可在注视着它时,佐治贵遥的眼神中丝毫不见负面情绪,反倒是有一丝温柔。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虚空之中,一个小女孩悄悄抱住了他的腰,脸就贴在他的侧腹。 贵遥抬起手,缓缓摸过她的头顶。 这孩子的名字叫做绮花罗,是他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妹妹。 他默默在心底对她说:放心吧,哥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没有事物能将我们分开。 第143页 即便是生死。 第69章 重逢 「……醒醒!」 ……隐约好像听到, 有谁在叫他的名字。 「虎杖,快醒醒……」 是谁啊?虎杖的思维一片混沌,吃力地思考着。他想要睁眼, 却感觉眼皮似乎有千斤重。 「……算了, 你不行,让我来。」 眼前模煳的人影似乎换了一个,换成了一个体格更纤细的,看起来有些眼熟……是自己认识的人吗? 对方冷笑一声:「给!我!醒!」 虎杖还在迷煳着,忽然一记爆锤勐地锤到他的脑袋上, 势大力沉, 直接将他从混沌的梦境中拽了出来。 好——痛——!!! 虎杖瞬间坐起,抱头惨叫。 用充气玩具锤子把他暴力叫醒的野蔷薇甩甩手,皱着眉道:「你这傢伙,头好硬啊。」 虎杖捂着脑袋, 眼泪汪汪:「诶, 钉崎?怎么是你?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还敢问。」野蔷薇狠狠瞪了他一眼:「聊着聊着你突然睡得像死了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虎杖闻言一怔,这说的是他吗? 虽然他睡眠质量不错,经常一闭眼睡到大天亮, 可是他很少在白天打瞌睡,更别提是被叫了都不醒的睡法。 他迷茫地转向伏黑惠,试图寻求帮助,然而伏黑惠只是点了点头,示意野蔷薇说的是真的, 顺便用同情的眼神看向他的脑袋。 虎杖又转向顺平, 顺平咽了咽口水, 怂怂地点头。 ……这位果然不是普通人,挨了那一下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顺平听那动静都发抖,感觉敲他脑袋的人怕不是拿出了碎大石的力气。 虎杖沉默:「……」 虎杖惊呆了。 他居然真的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 看起来像个运动系单细胞,实则内心细腻非常注重礼貌的虎杖立刻一个勐虎翻身,在病床上来了个土下座:「抱歉——!!」 野蔷薇如同业务熟练的要债大哥一样,拿锤子在手心里慢悠悠地敲,敲一下问一句话:「哦?抱歉?你说说你哪里错了?」 真的做过不良的伏黑惠反而看不下去了,一脸尴尬地拉住野蔷薇:「别演了,吉野都快要被你们吓晕过去了。」 「欸?」野蔷薇一愣,扭头看向顺平,果然看到了一个面色苍白满头冷汗的可怜孩子。 她难得有些心虚,默默地收起了锤子,解释道:「我们就闹着玩的,闹着玩……」 顺平躺在病床上,手臂上还打着石膏。他瑟瑟发抖地想着,妈妈,我还是别转学了,感觉新同学们都好危险啊!!! …… 高专另一边,关押着三位特级咒灵的结界之中。 乙骨忧太专程来这里找夏油杰,想问问他有关于真人,以及他与特级咒灵们的契约的问题。 夏油杰十分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才给了真人可趁之机。」 按理来说,他与咒灵们的契约是十分合理的,咒灵们不许伤害人类,在此基础上夏油杰要为高专一派的咒术师们作担保,不能迫害咒灵们。 然而这其中出了真人这个丧心病狂的意外,他完全不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看做是『伤害』,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改变了一下那些人灵魂的形状,既没给他们造成伤害,又没直接杀死他们,这怎么能算『伤害』? 这番对话是背着那三只特级咒灵进行的,要不然被他们听到了还有这种空子可钻,双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合作关系怕不是立刻就要破裂。 乙骨忧太揉了揉眉心:「我不该放跑他的。」 倒不是说他后悔救了那个小姑娘,但是心中的遗憾无法消除,他总是忍不住想着,这次错失良机,下一次能够抓到他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夏油杰也没有用好听的话来宽慰他,他只是垂眸说:「硝子告诉我,椿应该就快醒了。你去看看他吧,带上这傢伙一起。」 他随手丢了一只低级咒灵给乙骨,这只咒灵可以连结他的感官,让他间接看见佐治椿。 乙骨接住:「夏油前辈不和我一起去吗?」 夏油杰笑着摇头:「我还要留在这里,看守这三只特级咒灵。」 他和五条悟瞒着高层,将特级咒灵带进高专,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举措。马上就要到一年一度的姐妹校交流会了,京都校的人也会来到东京校,一旦看管不力,叫人发现了特级咒灵的蛛丝马迹,到时等待着东京高专的又是一波无尽的麻烦。 夏油杰乐于给挚友找麻烦,自己看乐子,但那绝对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咒术界高层,他们俩还是同仇敌忾的。 他笑眯眯地坐在那里,不了解的人看上去,还真的以为这是一位心地善良的高僧。 「等悟腾出空了,我再出去看看,记得替我问候菜菜子和美美子。」 …… 乙骨带着夏油杰的『眼睛』来到硝子的办公室外,正好碰见五条悟。 乙骨一愣:「五条老师,你这是……」 五条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下方,正好和拎在手里张牙舞爪的绮花罗对视了一下。 对比一下被乙骨恭恭敬敬地放在肩膀上的咒灵来说,绮花罗的待遇简直卑微到地心里去。 五条悟打了个哈哈:「最近绮花罗脾气不好,不把她拿远一点她要打人的。」 第144页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捏着绮花罗的衣领子,拎得离自己远远的。 乙骨看着绮花罗委屈又恼怒的模样,心想,就是因为你这样子对待她,她才会脾气不好啊…… 他嘆了口气,朝五条悟伸出手:「把绮花罗交给我吧。」 五条悟:「嗯?她有点危险……」 不过转念一想,忧太可比绮花罗还危险的多。 于是他大大咧咧地把怒气满值的特级咒灵交给了自己的学生:「那就拜託你啦~」 绮花罗的声音中含有咒力,为了防止她哭闹的时候意外攻击到别人,五条悟全程开着无下限,隔绝了她周围的空气。真空中声音无法传播,绮花罗的杀伤力一下子就降低到零,五条悟觉得不愧是自己,真是天才。 他一松手,无下限就包含不到绮花罗了。小姑娘尖叫着摔在乙骨手掌上,差点把他肩膀上的低级咒灵直接送走。 乙骨赶紧用自己的咒力保护住肩膀上的咒灵:「绮花罗,是我!还记得我吗?」 说来也奇怪,在五条悟手上拼命挣扎的绮花罗,到了乙骨手里就不闹了。 她抬起脑袋,嗅了嗅乙骨,黑漆漆的眼珠突然就变得泪汪汪。 【哥哥……】 她在乙骨身上感受到了佐治椿的咒力,差点就要委屈地哭出来了。可是一想到面前的不是哥哥,她就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哥哥、哥哥!】 乙骨安慰性地默默她的小脑袋:「你哥哥很快就会醒来了,我带你去见他,你乖乖的好不好?」 绮花罗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她能感受到乙骨的温和,再加上对方身上佐治椿的气息,她总算安静下来了。 精緻小巧的咒骸娃娃伸出双手,将乙骨的手从头上拿了下来,她不喜欢被除了哥哥和妈妈以外的人摸头。 她吸吸鼻子,委屈地说:【哥哥】 这是在提醒乙骨,不要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一定要带她去见哥哥哦! 乙骨哭笑不得地把她送到自己另一边肩膀上:「好、好,肯定让你见他。」 他的身后,里香以咒灵形式出现,她友好地和绮花罗打了个招唿,大大的脑袋凑到绮花罗面前,和她轻轻碰了碰脸颊。 绮花罗并不排斥乙骨忧太,而且她很喜欢里香。在她看来咒灵形态的里香大概是她最好的玩伴,她亲昵地凑过去,和里香贴贴。 一大一小两只特级咒灵待在一起,明明是十分惊悚的画面,五条悟却看得津津有味。 「呀~果然忧太很厉害,带孩子这方面。」 乙骨忧太一阵无语,心里想着,不是他厉害,而是五条老师有些时候真是幼稚得让人看不下去……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以五条老师恶劣的性格,不仅不会承认,甚至还会变本加厉。 这不,刚把绮花罗交出去,他又找到了新的感兴趣对象。 五条悟凑到乙骨忧太旁边,弯腰研究他另一边肩膀上的小咒灵:「这是?」 他微微掀起眼罩,看了一眼。 乙骨解释道:「啊,这是夏油前辈的『眼睛』,前辈说他要看守特级咒灵,所以让我把它带来看望椿……」 「欸——这样啊。」 五条悟像是在听,又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他朝着小咒灵伸出手,乙骨忧太忽然感到一阵不祥的预感。 「五条老师?」 「啪!」 五条悟一把抓住夏油杰的咒灵,语气嘲讽:「就这,就这?好弱哦。」 实在是太幼稚了,乙骨都不想吐槽。 「我们快进去看椿吧……」他劝道。 五条悟:「不着急,我玩一会儿。」 说完,他拎着咒灵在空中抡圆了甩,一边甩还一边笑:「杰,你在看吗?晕不晕?晕不晕!」 「……」 对不起,夏油前辈,不能完成你的嘱託了。可是,他真的无能为力,请原谅他吧。 乙骨直接放弃了从五条悟手里救出咒灵的打算。 不怕人幼稚,就怕人既幼稚,实力又强的一批,说不得打不过,最后只能心如止水地接受他的幼稚,成为无数被他摧残着成长起来的人们中的一员。 乙骨微笑着对里香和绮花罗说:「那我们就先去找椿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看也不看背后玩得正欢的五条悟。 …… 「您好……打扰了。」 敲门进了家入硝子的办公室,乙骨十分有礼貌地先打了个招唿。 「乙骨?怎么是你,五条呢?」 家入硝子见到他和绮花罗,有些惊讶。 乙骨神色无比平静:「我来看望椿,五条老师在外面和夏油前辈玩。」准确来说是在玩夏油杰的咒灵。 家入硝子:「……辛苦你了。」 瞧这孩子沉着冷静的气质,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 她带着乙骨忧太往无菌室的方向走。 「你来的正巧,椿刚醒。」 乙骨忧太眼前一亮:「他的身体怎么样?」 家入硝子微微一笑:「没问题,比前两次好得多,基本可以看做是睡了一觉,只不过睡的时间有点长。」 乙骨忧太释然地笑了:「……太好了。」 他侧过头去看绮花罗,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太好啦绮花罗,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你哥哥了。」 第145页 绮花罗听懂了,十分兴奋地摆动着小手,在他肩膀上摇来晃去。 【哥哥!哥哥!】 或许是兄妹之间的奇特感应,在绮花罗出现前的一瞬间,佐治椿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正巧和转过拐角的绮花罗对上了视线。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状态说不上很好。但是在他看见绮花罗的一瞬间,温柔的笑容立刻在他脸上绽开,那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足以令任何拥有感情的人动容。 他张开双手,笑眼弯弯:「绮花罗,到哥哥这里来!」 第70章 故事 「那你们先聊吧, 我还有工作要做。」 家入硝子把乙骨和绮花罗带到佐治椿的病床前后就离开了。 绮花罗一见到佐治椿就扑了上去,抱住哥哥的脖子不撒手。 佐治椿笑着拍抚她的后辈,笑着哄她:「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别哭了……」 【哥哥……】 绮花罗小声啜泣着,而乙骨忧太给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 「你这次可真是把大家吓坏了。」他嘆气。 佐治椿带着歉意地一笑:「的确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抱歉。」 他大概想像得到,在他忽然陷入昏迷之后, 绮花罗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他也相信绮花罗不会对人类下杀手,这一点他可以用一切作担保。 乙骨担忧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忽然陷入昏迷?」 佐治椿神色复杂:「大概是, 做了个有点长的梦。」 「梦?」 「嗯, 梦到了一个故事……」 …… 佐治椿醒来的时候,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 隔着无菌室的屏障,看到了家入硝子。 ……这是, 谁?看起来好眼熟, 而且莫名地给他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 是他应该认识的人吗? 佐治椿又眨眨眼, 有些疲惫地皱眉。 ……对了,是硝子小姐。是他还在佐治家时认识的人, 与之相同的还有夏油先生和五条先生……现在好像该叫五条老师了?哦,他已经来到高专好几年,现在都是二年级了。 见他醒来,家入硝子先是一惊,然后立刻向他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转身去准备将他接出来。 佐治椿慢慢转过头去, 又看到了一只胖胖的三花猫, 此时正趴在屏障上。 ……啊,是狐狸妖怪,看上去很强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说为什么他会这么自然地认出这是狐狸妖怪啊?他们在哪里见过吗? ……感觉刚刚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境,梦到了许多模煳的面庞,他是不是在梦里见到过这只狐狸?他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头好痛…… 佐治椿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太阳穴,余光间看见家入硝子似乎是和那只狐狸妖怪说了什么,胖猫造型的狐妖点点头,于是家入硝子用遥控器将屏障打开。 看口型,好像说的是『不要把咒力泄露出来』。 对了,自己的身体不好,不能接触除了绮花罗以外的任何外来咒力,如果那狐狸妖怪不小心泄露出咒力就不妙了。 不过,现在的自己好像已经不用担心这一点了,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是灵魂变得相对稳固了,不必再担心会因为外来咒力的影响而加重天与咒缚……可是,为什么灵魂会变得稳固?好像是因为做了个梦,想起了一些往事…… 「呃……」一旦试图回想起那个梦,头脑深处仿佛有一只烧红了的铁棍在来回翻搅,疼痛如海啸般袭来,令佐治椿忍不住压抑地低声□□。 家入硝子很快来到他的身边,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椿,怎么了?」 佐治椿痛得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腕,声线颤抖着说:「硝子小姐,反转术式……拜託了,对我使用反转术式……」 他的手虚弱无力,只是因为家入硝子没挣扎,所以才能牢牢地握住她。家入硝子神色中有些焦急:「可是椿,你的身体无法承受我的咒力……」 「没关系!已经,没关系了!」佐治椿痛到蜷缩起来,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帮帮我!我的头……好痛!」 家入硝子有些慌了神,她从没见过佐治椿如此失控的模样。还是猫咪老师及时反应过来,抬起爪子勾了勾她的衣袖:「没关系,你应该可以对他使用术式的!」 「可是……」 「他和之前不一样了!情况有些复杂,我之后和你解释,总之你先缓解他的痛苦!」 家入硝子看向佐治椿,他已经痛到说不出话了,一旦开口就会控制不住地发出悽惨的尖叫,所以他只能咬紧了牙关,不愿意流露出更多的失态。 「椿……」家入硝子瞳孔地震,她只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下定了决心,出手为佐治椿治疗。 随着反转术式的力量流入脑部,佐治椿慢慢放开了手,紧咬着的牙关也稍微松了开来。 他闭上双眼,发出疲惫不堪的喘息。 猫咪老师担忧地看着他,尾巴不安地来回摇摆着。 他能感受到,自从这个少年醒来的那一瞬起,他身上的『气味』就改变了。如果说原先的他是人类的躯壳中盛放着咒灵的灵魂,二者因为不匹配而相互排斥的话,那现在他那不安定的灵魂已经稳定下来,不再给他的身体造成负担了。 第146页 猫咪老师也说不好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现在的佐治椿不用再远离外界的咒力,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趁着家入硝子在专心治疗,猫咪老师悄悄跳上佐治椿的病床,凑近了观察他。 他觉得佐治椿现在的状态十分微妙,他身上咒灵和人类的部分在不断地消磨彼此,又互相融合,二者时时刻刻都在搏斗着,却又总是能够达成微妙的平衡,使他暂时不用崩溃。 最终,人类的那一面占了上风,随着家入硝子的治疗,佐治椿的情况稳定下来。他身上气味中人类的比重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又与咒灵的那一部分趋于对半分了。 猫咪老师神色微妙地跳下了床,心想,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他活了好几百年了都没见过这么奇特的现象,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 等到家入硝子结束了治疗,佐治椿也恢復了平静后,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人类还是妖怪?」 闻言,家入硝子一愣,而佐治椿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无奈地一笑:「不愧是大妖怪,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没什么破绽呢,毕竟就连五条老师的六眼都没发现……」 他仰躺着,用手臂遮住双眼,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压抑:「……我也不知道啊。」 …… 佐治椿在绮花罗的生得领域深处,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房间。 而在进入了那个房间之后,他的脑海中忽然就多出了大量的记忆,因为一时间内无法妥善处理这庞大的信息流,所以他的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强制陷入了沉睡,并在意识深层中以梦境的形式为他梳理这些多出来的记忆。 在那些记忆中,他时而是兵荒马乱中流离失所的亡灵,时而是江户游郭中冷眼旁观的游魂。时而跟随在一个打扮奇特的药郎身边四处旅行,时而在听到某人的唿唤后重新降临在现世之中。 在那冗长而零碎的数百年记忆中,他是妖怪,抑或是咒灵。 比起那漫长的数百年,最近的这十余年的记忆简直如同弹指一瞬,可偏偏是这短暂的一瞬,带给他的感觉最为清晰和强烈。 「我是人类。」他喃喃低语道。 佐治椿抱紧了怀中小小的绮花罗,那具咒骸冰冷而毫无生气,可他却像冰天雪地中抱着最后一点余烬的迷途旅人,靠着她的存在来维持生命。 现实中虽然只有短短数天的时间,但是在梦中,他仿佛已经渡过了成百上千年的时光。这些记忆险些压垮了他作为人类的自我认知,直到与绮花罗重逢后,他才最终坚定了信念。 「就算是为了绮花罗也好……我必须当一个人类。」 乙骨忧太面色如纸般雪白,他万万没想到,会从佐治椿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故事』中,有一只自古以来就存在于人世的妖怪,祂由各种因为意外导致无法出生的死婴的怨念集合而成,被人称作『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的执念就是出生,祂渴望如同一个正常的婴儿一样,被母亲生下来。 正因为祂的诞生与纯洁的婴儿息息相关,所以祂的灵力超乎寻常的强。即使千百年中无数次遭到咒术师的祓除,等到数年后,祂还是会重新汇聚起来,试图完成夙愿。 而就在江户时期,一处风月场所之中,由游女们堕掉的胎儿的怨念汇聚成了新的座敷童子,祂被一位游歷的咒术师发现了。 那位自称卖药郎的咒术师可怜祂执念不得消除,灵魂无以解脱,又因为祂不曾害人,所以将祂带在身边。座敷童子跟着这位术师天南地北地旅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怪谈与妖魔,并得到了术师的教导。 座敷童子的执念是出生,除非完成执念,否则绝不会消失。可祂是咒灵,是死物,不可能被生者产下。如果硬要从某个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那绝对会要了女人的命。药郎不能放任祂去伤害人类,却又捨不得将祂祓除。临终时把祂封印在了一处深山之中,希望祂能就此安眠。 那时的药郎已经活了将近一百年,可他的样貌已然如年轻时一样,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他对着封印了座敷童子的娃娃石像说:「属于怪谈与妖怪的时代要结束了,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说完,他化作漫天的金光,消散而去。 座敷童子一如他安排的那样,安静地沉睡了许多年。直到一百多年前,他再次被人找到,带回了人世间。 这时的人间已经大变,人类不再相信鬼怪妖物的存在,依赖怪谈而生的妖怪们纷纷堕落成了没有思想的咒灵,刚刚被破除了封印的座敷童子也不例外。 将祂带出封印的那人,额头上有一道诡异的缝合疤痕。 第71章 残忍 乙骨忧太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 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佐治椿只是被脑中多余的记忆搞混乱了。那份记忆应该是属于绮花罗,而非他自己的。 可稍微冷静下来之后, 他觉得佐治椿不是会搞混属于自己和他人的记忆的人。既然他言之凿凿地说座敷童子就是自己,那想必是有什么证据的。 他愿意相信佐治椿曾经是咒灵,也愿意相信他想要继续做个人类。 好半天, 他才磕磕绊绊地说:「为、为什么要告诉我?」 第147页 即使事情真如佐治椿所说的那样,他的灵魂是曾经的咒灵, 但是任谁来都不会看出他的破绽,他的外表的确就是完美无瑕的人类。 为什么要主动戳穿? 听了他的疑惑, 佐治椿先是把食指比在嘴前, 小声「嘘——」了一声:「声音,太大了。」 绮花罗在他怀里哭得睡着了, 此时正靠在他肩膀上打着香甜的小唿噜。 乙骨:「……」说真的,咒灵绝对不需要睡眠, 绮花罗本来就是在装睡, 你还怕吵醒她? 这番互动让乙骨更加确定, 椿仍然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没有改变。他无语地放低了音量:「所以说为什么啊……」 「嗯……因为,有一件事情想拜託你帮忙, 非你不可的。」 「……欸?」 二人说到一半,家入硝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终于玩够了?椿已经醒了。」 「那只猫妖?他没看出什么问题,也没能帮上忙,椿是自己醒过来的……」 她的音量不大不小,似乎在和某个人对话。 佐治椿警觉地抬起头, 迅速噤声, 他飞快地倒回病床上, 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用口型对乙骨说:等会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五条悟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乙骨忧太浑身一凛,就算以他的实力,都没能提前感知到五条老师的接近。 如果是平时的话也就算了,他对五条悟有着绝对的信赖。可是今天,佐治椿明显是在防备着对方。在外面的家入硝子在给他们放风,一旦五条悟靠近,她就会传递信号。而接收到信号的佐治椿会立即停止话题。 所以说,椿的灵魂是咒灵这件事,家入老师也知情。 想来也有道理,她作为椿的主治医生,肯定对他的情况有更深入的了解吧。不像他自己,还要椿主动告知才能了解。 而五条悟一进来,佐治椿就立刻倒下…… 综合这些条件来看,他并不想让五条悟知道自己曾经是咒灵的事。而家入老师是站在椿这一边的,自己由于未知的原因被认定为同伙,而五条悟就是他们联合起来要隐瞒的「对立方」。 ……短短须臾之间,乙骨的头脑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最后定格为一句话。 『先暂时配合椿吧』。 忽然从人类的身份变成咒灵,想必也是有许多难言之隐的。椿既然决定暂时不告诉五条老师,那他也就暂时帮忙隐瞒好了。 总归,椿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乙骨忧太抿抿唇,然后装成自然的样子回过头去,略带无语地说:「五条老师,来得太晚啦,我都和椿聊了一会儿了。」 五条悟拎着夏油杰的咒灵,心情看上去不错:「哈哈,反正椿就在这里,晚一点进来也没什么。」 那可怜的小咒灵已经被□□得萎靡不振了,也不知道隔着空间与它共享视线的夏油杰此刻作何感想。 五条悟十分自然地坐下:「那么,你们在聊什么?」 乙骨不动声色地一僵,心想,他们没串通台词啊,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说才好? 佐治椿看上去很沉稳,护着妹妹靠在他肩膀上的小脑袋,捂住了她的耳朵,防止他们的对话把她吵醒。 他笑眯眯地对五条悟说:「我和乙骨聊了聊绮花罗的事情。」 「……」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五条悟的死穴。 趁着哥哥昏迷的时候,故意欺负人家心智如同几岁小孩一般的妹妹什么的。就算是五条悟,也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略感心虚地躲开佐治椿的视线:「啊,那个啊……」 他的眼睛在眼罩下滴熘熘地转了两圈,硬是主动转移了话题:「……话说,我带回来的猫猫猪,你们看见没有?」 乙骨忧太暗中佩服,不愧是椿,这招以攻为守真是漂亮。 这个问题不涉及佐治椿的秘密,所以他老实回答:「是说那个名叫『斑』的咒灵吗?我来的时候没见到。」 佐治椿摸了摸绮花罗的头髮,十分自然地回答:「见了一面,不过他说担心他的契约者,所以很快离开了。」 这是他与家入硝子和猫咪老师提前商量好的口供:猫咪老师没能发现佐治椿身上的任何问题,在他醒了之后,双方打了个招唿,他就以要回去保护夏目的理由离开了。 五条悟还在庆幸佐治椿没有揪着他揍了绮花罗一顿的事不放,自然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对劲。 他还非常积极地给佐治椿介绍起了和夏目一起被带回来的顺平。 「一年级的人数又增加了呢,真不错,高专变得更热闹了。」 佐治椿微微一笑:「啊,那确实是好事,等我好一些了就去打个招唿。」 等他身体好一些,他还要看看能不能治疗夏目和那些改造人。思及此,五条悟收敛了笑容,非常正经地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这句话不用佐治椿回答,站在一旁的家入硝子直接替他说:「很意外,比起以前还好了不少。」 佐治椿点头:「我在绮花罗的生得结界中获得了大量咒力,灵魂与身体间的疏离改善了一些,说不定以后还能和大家一起外出。」 他的表情毫无破绽,可乙骨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暗中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拳。 「真的吗!真可是个好消息。」 第148页 五条悟完全没有怀疑,他并不是好骗,而是对同伴百分百信任。在他看来,家入硝子和佐治椿没有任何理由拿这件事来骗他,所以他开心得十分纯粹。 他弹了弹小咒灵的身体,这一指头的力气差点给对方弹飞了:「杰,你也听到了吧?」 咒灵有气无力地哼唧一声,就是不知道是在回答还是在骂他了。 …… 五条悟作为咒术界的最强,是当之无愧的大忙人。虽然摸鱼偷懒的时候也不少,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比较敬业的。 没办法,不敬业的话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五条悟无法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只坐了一会儿,就主动离开了。 家入硝子以『椿还不能长久接触咒力』为由,把夏油杰气息奄奄的咒灵带走了:「乙骨君,你还要留下吗?」 她这话只是为了应付夏油杰的视线,当然不是要赶乙骨走的意思。佐治椿很快回答道:「我还想听听他们这次任务中发生的事情。」 家入硝子装作不贊同的样子嘆了口气,嘱咐他和乙骨:「不能聊太久,椿刚刚醒来,需要安静休息。」 二人乖乖点头,目送她离开。 「……」 病房中又只剩他们两个了。 或许还要算上里香和绮花罗。 双方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佐治椿先开了口:「五条老师那边……」 乙骨少见地打断了他,他低着头:「没关系,我会帮你隐瞒的,只要你不与大家为敌。」 佐治椿笑了:「我永远不会是大家的敌人。」 「……我想也是。」 乙骨想要故作轻松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与五条悟的相处消耗了他所有的演技,现在的他只想维持着面无表情。 双方又陷入了沉默。 这回是乙骨先发问了:「你的身体,真的好转了吗?」 他不问则已,一问就问到了问题的根结上。佐治椿哑然,片刻后才苦笑着说:「真敏锐啊。」 他这反应几乎就是在否认了,乙骨忧太顿时感觉心中一痛,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喊道:「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撒谎?!」 既然身体变差了,就赶紧去找办法治疗啊!为什么要隐瞒? 佐治椿赶紧把食指放在嘴边:「嘘、嘘!」 他低头看了看绮花罗,发现她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趋势,这才松了口气。 乙骨忧太看着他这幅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模样,心里的痛意全都转化为恼怒。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家入老师怎么说?她也知道这件事吗?」 佐治椿给了他一个无奈的微笑。 「……也对,我问了个傻问题。」乙骨忧太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家入硝子既然知道佐治椿体内其实是咒灵,那么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真实状况。 乙骨咬了咬嘴唇:「你的身体问题,和你说自己是咒灵这件事有关吗?」 佐治椿点头:「没错,正是因为我的灵魂是咒灵,无法与身体融合。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身体註定会衰弱下去。」 其实,他人类的躯壳就仿佛是一具上好的咒胎,可以让他自然地融入到咒术师的环境之中,通过修炼咒术的方式强化自身。等到咒胎内部的咒灵生长成熟了,他就会脱离外表的躯壳,恢復成咒灵的存在形式。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死亡并不会是生命的终结。他只是换了另一种存在形式,甚至在回归咒灵后,他的生命力还会更加强盛。 可是到了那时,属于『佐治椿』的一切都会消失,那样的结果对于『佐治椿』认识的人来说,与死亡无异。 他垂眸:「这并不是『病』,所以,也没有『治疗』一说。」 乙骨忧太做了几个深唿吸,一时间只觉得头脑发晕。 他了解佐治椿是怎样的人,所以他立刻听懂了佐治椿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他喃喃自语:「你刚刚说要拜託我一件事,我还以为你想让我帮你找到治疗自己的方法。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啊。」 「……抱歉。」佐治椿垂下了眼帘。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他真的把一切都坦白的时候,乙骨忧太还是会觉得悲伤。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佐治椿抬起头,看着乙骨忧太颓丧的模样,语气轻柔地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在离开大家之前,我还想为你们做一些事。」 乙骨声音沙哑:「那你为什么找上我?」 瞒着五条老师和夏油前辈,单单只告诉他,让他来成为协助者,究竟是为什么? 论能力,他不如那二人;论关系密切,他也不敢说自己就能胜过身为『恩人』的他们。 他经歷过箱庭,所以了解佐治椿。佐治椿感激五条悟和夏油杰,就如同自己感激他一样。 为什么,唯独选中了他,来承受这份知晓真相的痛苦? 佐治椿的眼神中许多情绪,但唯独没有愧疚。 他轻声说:「因为,只有忧太懂啊……」 「……如果自己的死能换来更好的未来,那么我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结局。」 …… 乙骨忧太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却在门外遇见了家入硝子。 她独自靠在廊柱旁抽着烟,目光投向乙骨,只一眼就瞭然:「他都告诉你了?」 第149页 「……是的。」 乙骨忧太毫无聊天的欲望,他此刻满心都是疲惫,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静一静。 家入硝子没拦着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椿他,很残忍吧。」 乙骨忧太背对着她,半晌,才低声回答了一句。 「……是的。」 家入硝子轻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谁:「明明总是把『正常』挂在嘴边,结果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啊。」 「……是啊。」 她看不见乙骨此时的表情,可她看见里香显出了身形,慌乱地从背后抱住了乙骨。 「忧太……别哭。」 第72章 推论 在乙骨忧太离开后, 家入硝子又找佐治椿谈了谈。 她在外面吹了会儿风,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味。一边整理着病患数据,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他:「你不是谁也不想告诉吗?为什么忽然决定要让乙骨知道。」 「因为有一件事需要他帮忙。」 「什么事?」 「嗯……」佐治椿思考了片刻, 决定告诉她:「我拜託他去调查佐治家。」 一百多年前,座敷童子被神秘的诅咒师从封印之中唤醒,失去了理性和记忆, 沦落为了只会依靠本能行动的咒灵。这一百多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已无可考。 但是唯一能够知晓的是, 百年以后,他以佐治贵遥的身份降生于世, 而他的出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座敷童子是因各种原因未能出生的胎儿的怨念聚合而成的咒灵, 由于胎儿天性单纯,祂并不会特意害人, 唯一支撑祂行动的执念就是『出生』。 可鬼胎是不可能由普通人类生下来的,祂身上自带的庞大咒力会拖垮产妇的体力, 耗尽母体的生命力。而拥有咒力的咒术师就更不可能生下祂了, 在咒术界, 一旦出现了类似的『鬼胎』, 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并除掉。 佐治椿的母亲,佐治夫人原本是个普通人, 在生下他之后才变得能够看到些微的咒力,即便如此也不足以成为咒术师。在此之前,她身为一个普通女性,究竟是怎样平安无事地将座敷童子的鬼胎生下来的? 而且,座敷童子在此之前百年间都没能降生, 为什么就在佐治家成功了?这背后是否有人在暗中操控?这与他记忆中出现过一面的那个头带缝合疤痕的诅咒师有关系吗? 种种问题, 佐治椿无从知晓, 只能从佐治家先入手。 家入硝子曾经去过佐治家,也是当时将佐治椿和绮花罗带出来的亲歷者,她沉思片刻:「……你在怀疑佐治夫人?」 没错,在旁观者看来,生下了鬼胎还能保住一命,事后又表现得极为不同寻常的佐治夫人,在这件事中有着相当大的问题。 然而佐治椿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我的母亲究竟做了些什么,我心中大概清楚。」 佐治夫人当年腹中怀着两个胎儿,其中那个女孩在七个月大的时候莫名死掉了,只剩下孤零零一个男孩。 当年在五条悟他们接触到佐治夫人时,她告诉他们,死去的女孩附在了男孩身上,作为咒灵,与他一同降生于世。 在当时,所有人都相信了她的话。因为在那时看来,绮花罗的确就是咒灵,而佐治贵遥也的确是人类。或许他隐瞒了自己拥有咒力的体质,但是他是『人类』,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就算是五条悟的六眼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而这就是鬼胎的优势所在了,只要熬过出生后的数月,咒灵就会完美转化成类似于人类灵魂一样的结构,顶替原本的灵魂,支撑起身体。 「过去我曾以为,我是人类,绮花罗是咒灵。我要保护绮花罗,不能让她被任何人伤害。」 佐治椿轻轻抚摸过绮花罗的头髮,面无表情地说道:「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反过来的。我才是咒灵,而绮花罗原本应该是人类……」 家入硝子皱眉:「什么意思?」 「硝子小姐,鬼胎是死物,而人胎是活物。想要跨越这之中的生死,必须要付出代价,这份代价放在咒术师身上就是大量的咒力,而放在普通人身上,就会是生命。」 这也正是座敷童子被放出来之后百年间都没能降生的原因。 「我的母亲将我生下来,却没有死。这绝不是什么好运,死物转生本就是脱离运道以外的行为,不可能毫无代价就成功。」 说到这里,佐治椿抱紧了怀中的绮花罗。 「这份代价必然要有人承担,如果不是母亲,那就只有……」 家入硝子忍不住捂住了嘴。 母亲没有承担代价,那么替她付出了代价的,就只有她腹中另一个孩子了!! 家入硝子难以置信地望向绮花罗:「所以当初……」 「当初死去的,不是『女孩』,而是『男孩』。」 佐治椿语气平静地说出了他的推测:「母亲原本的儿子胎死腹中,作为替代,她找来了咒术师帮她将咒灵塞进死胎的身体里。已死之物復生,付出代价的变成了绮花罗。」 「!!!」 这个推论远远超出了家入硝子的想像。 佐治椿抱着绮花罗小小的身体,默然不语。 家入硝子试图整理自己混乱一片的思绪:「你觉得,当初是佐治夫人一手计划了这些?」 第150页 佐治椿沉默了许久,最后才慢慢说道:「不是『觉得』,而是『确定』。」 在他离开佐治家,来到高专后,他就一直在思考。 当年母亲究竟是为何要对他强调,一定要做个『正常』的人呢? 仅仅是因为他身上附着绮花罗的咒灵,有可能会引起父亲的忌惮吗?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问题并不在绮花罗,而是在『佐治贵遥』本人身上呢…… 佐治椿闭了闭眼睛,内心不愿再思考这个问题,却不得不继续。 「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我在还没学会隐藏绮花罗的存在之前,明明有那么多的破绽,家里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问题。」 他睁开眼:「是母亲在帮我暗中收拾马脚吧。」 家入硝子仍然不能理解:「可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牺牲了原本能够平安出生的孩子,就只为了救回另一个孩子?而且救回来的也根本不是原本的那个了!而是外表似人,内在是咒灵的鬼胎! 佐治椿抿抿唇,静静地看着她。对着他沉静的目光,家入硝子也慢慢反应了过来。 是啊,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意义就在于,绮花罗是女孩,而贵遥是男孩。贵遥有可能成为佐治家的继承人,而绮花罗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太荒唐了……」即使想明白其中关窍,家入硝子仍然不敢相信:「就为了这个,就要害死自己的女儿?」 佐治椿垂眸:「是啊,太荒唐了。」 第一个儿子死了,或许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至于为了这一个孩子,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吗? 或许佐治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去查。 他自己不能随意离开高专,只能拜託其他人替他去调查。思来想去,就只有乙骨忧太最为合适。一来,他是偷偷回到日本的,身上没有任何任务,也不会有人专门监视他。二来,他也是一路背负着里香成长起来的,里香比绮花罗要不省心,在乙骨没有控制她的能力之前常常伤人,乙骨也曾经想过要自我了断。 如果是这样的乙骨,应该可以接受他的想法,愿意帮他实现自己的计划吧? 佐治椿十分了解乙骨忧太,他了解每一个身负他的箱庭的人,所以他对自己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心。 「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交流会。到时候五条老师的精力都会集中在这件事上,不会特意关注到忧太的行踪。我拜託他趁着这个机会去调查当初的医疗记录,看看死去的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就算再难过,有这一段时间做缓冲期,忧太就能接受了吧? 佐治椿近乎冷酷地想着。 家入硝子皱眉:「事到如今,调查那个还有用吗?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正的记录肯定已经被篡改了吧?」 「嗯……您说得对。」 佐治椿忽然笑了笑,因为他感受到绮花罗动了,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妹妹,轻声细语道:「我在乎的不是『真相』,而是究竟是谁掩埋了真相。」 家入硝子不解。 「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不过……」佐治椿轻咳一声:「……我母亲当初在家里动了不少小手脚,我和父亲都是知道的。我们想照顾她的情绪,所以一直没说破。」 「……?」 家入硝子忍不住回想起曾经见过一次的佐治夫人,那名看似优雅柔弱,实则收买家中的僕人,瞒着佐治家主在宅邸四处放窃听器的女人。 当初的她给五条悟三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正是在与她交谈过之后,他们才深刻领会到了『不要轻视普通人』的道理。 现在家入硝子又知道她当初故意生下鬼胎,并将他养大,更加觉得这是一位表里不一,诡计多端的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佐治椿说她当初所有的行为都是 她忍不住说:「你们知道她多少?」 佐治椿又咳了一声:「差不多所有吧,能看见咒灵啊,在家里放了些小东西啊,暗中把发现了绮花罗的僕人都处理掉了之类的……父亲知道的应该比我要多一点。她当初能顺利找上你们,把我的病因透露出去,也是有父亲授意的。」 「……?」 「我当初为了保住绮花罗,迟迟不愿意接受手术,父亲有些恼怒,所以故意放母亲去见你们。说起来那次还是我输给了父亲,差点就让他得逞了。」佐治椿有点遗憾。 「……???」 「不过最后还是我赢了,父亲没想到我拥有咒力这张底牌,最后说服了五条老师把我带走了。」 佐治椿有点小骄傲,颳了刮绮花罗的脸蛋:「果然还是哥哥最厉害吧。」 绮花罗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醒来,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家入硝子忽然就不想说话,她觉得他们师生四人当初去做任务,完全就是被这一家三口当做工具人利用了个彻底。 不愧是能培养出佐治椿这种人的家庭,该说是家学渊源吗…… 被她暗中腹谤的佐治椿笑容如常:「我觉得,母亲当初做的这些事,父亲应该是知道的。」 不管是接触到能控制座敷童子的咒术师,还是更改了死胎性别的体检结果,这些都不是小动作。在重拾了作为咒灵的记忆之后,佐治椿注意到了曾经的疑点,他怀疑母亲做的这一切父亲都是知情的。 第151页 他提着绮花罗的胳膊,帮刚刚睡醒有些乏力的妹妹做拉伸运动:「我当初离开佐治家之前,父亲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那位一手教育出佐治椿的男人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贵遥,你是我的儿子,就算暂时断绝了关系,总有一天你还是会主动回来的。』 想到这里,佐治椿表情终于变得有些沉重。 「如果忧太去调查,最后的结果显示是父亲替母亲更改了体检记录的话……」 那就说明,佐治家主的确先他一步,掌握了更多的真相。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初他离开佐治家时,父亲说的那句话就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胸有成竹了。 佐治椿神情凝重地问妹妹:「怎么办绮花罗,我感觉好像没有赢,还是在被父亲牵着鼻子走……」 绮花罗清醒多了,拍拍他的手安慰道:【哥哥!坠腻害!】 她有些口齿不清,但并不妨碍佐治椿惊喜地把她举高高:「绮花罗!你又会说新的句子了!好厉害啊!」 绮花罗自豪地重复了一遍:【腻害!腻害!】 「绮花罗最厉害!」 家入硝子眼看着佐治椿从心机模式无缝切换到妹控模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果然,就算表现得再足智多谋,这傢伙本质上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看着兄妹二人亲昵互动,她忽然开口:「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忽然有点安心了。」 以前的她,由于不了解佐治椿究竟图谋什么,时常感到不安。而现在的她虽然也不是很懂他在想什么,但是比起连佐治椿是咒灵都不知道的两个同学,她已经遥遥领先了。 「以前就隐约意识到你这傢伙在背着五条搞什么计划,现在总算知道一点了。」 佐治椿转过头,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其实,就因为我知道硝子小姐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拉你当『共犯』啊。」 家入硝子:「……」 这波,她永远在第一层。 第73章 密谈 高专的大家发现, 自从佐治椿这次醒来之后,他就开始频繁出现在校园内。 不是说之前他就不在学校里,只不过之前他总是窝在深山里的结界中, 不去找他的话半年也见不到他一面的。 而且,他不仅自己出来晃悠,还一直随身带着绮花罗。 一二年级为了迎接交流会而努力特训的时候, 他就悠哉地坐在旁边看。 他的学生制服与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其他人都是便于活动的运动款式,只有他的制服更像是宽松的休闲款。除了长裤长靴以外, 还有一件厚厚的披肩,看起来非常保暖。 虎杖在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椿学长?」 佐治椿手上还捧着茶杯, 笑眯眯地问:「嗯?怎么了?」 虎杖挠挠头:「啊不, 没什么……就是第一次看见椿学长穿制服,感觉挺新奇的。」 其实他是想问椿学长, 八月末的大热天,把自己包得这么严实, 还喝热茶, 真的不会捂出汗吗? 殊不知对于佐治椿来说, 他的表情太好读懂, 心里想的基本都写在脸上了。 佐治椿主动回答:「哈哈,不会热哦, 绮花罗帮我开着咒力呢,我不会流汗的。」 虎杖:「!」 为什么椿前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不等他问个明白,真希的竹刀已经噼下来了。虎杖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劲风,立刻想要闪躲。可即使是以他优越的反射神经,也没能及时躲开, 反倒因为真希的预判显得像是主动把脑袋送到了竹刀下。 「啪」地一声, 清脆响亮, 是个好头。 「嗷!」 真希板着脸:「别聊天,快训练!」 野蔷薇在一旁煽风点火:「某些人,一看到椿学长就想上去搭话,一点都不专心。」 虎杖哭丧着脸:「我就是说几句话——」 「你都说几句了!伏黑也很想说啊,可你看人家很好地克制住了!」 伏黑惠黑了脸:「你们俩吵架,不要带上我。」 旁边喝茶看热闹的佐治椿忍笑不已,朝着虎杖挥挥手:「快回去,等会儿又要被教训了!」 「哦斯——」虎杖蔫哒哒地跟上队伍,回去训练。 八月末九月初的天气,空气中的热度稍稍消退,只是头顶的太阳越发毒辣。少年人们在操场上挥洒着汗水,比起训练更像是打闹,看上去满满的都是青春的气息。 佐治椿出神地看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真不错啊。」 他身形稍微一滞,但很快放松下来,动作自然地回过头,微笑道:「嗯,大家都很开心。」 在他肩头的绮花罗蔫蔫地趴着,躲在太阳晒不到的角度,似乎很不喜欢头顶的阳光。 来者有着圆滚滚毛茸茸的体型,看上去可爱无害,但佐治椿知道这可爱的猫咪外形下隐藏着危险的大妖怪,随时能够暴起要了他的性命的那种。 可绮花罗并没有觉得危险,所以他也岿然不动,任由猫咪老师慢悠悠走到他身边,趴在了他的阴影里。 猫咪老师趴成了一个圆熘熘的毛糰子,四只爪子都揣在肚皮下面。 他臭屁地端着架子:「过几天夏目就要醒来,到时候他和吉野会加入进来,我来提前侦察一下情况。」 佐治椿失笑:「侦查结果如何?」 第152页 大妖怪哼哼两声:「还算不错。」 「那就好。」佐治椿笑眯眯地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 猫咪老师见他慢悠悠地喝茶,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有些侷促地四下望了望:「怎么没看见那个很强的小鬼?」 很强的小鬼? 佐治椿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般:「啊——是说乙骨君吗?」 「大概吧,我不擅长记忆人类的名字。」大妖怪嘴硬道。 佐治椿很配合地没有戳穿他拙劣的演技:「乙骨君不需要参加交流会,自然不在这里。」 佐治椿没说的是,乙骨在得知了他余命不多之后,这两天一直在宿舍自闭,就算是训练之外的场合也没人能见到他。 反正过几天忧太就会想开了,问题不大——他平静地想着。 场面再次冷了下来,大妖怪悄悄蠕动了一下。 他自以为动作很隐秘,殊不知再细微的晃动都会被他圆润的体型诚实地反应出来,那身软肉把他衬得像一颗柔软的糯米糰子,戳一下就会颤巍巍的那种。 佐治椿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指:有点想摸摸。 他想了想,觉得大妖怪应该不会只为了这几句话找上他,于是他主动问道:「在担心夏目君吗?没问题的,我的术式已经抵消掉诅咒的影响了,他很快就会醒来。醒来后大概会有些头疼,我会及时替他缓解的。」 在佐治椿看来,自己与大妖的交集大概也就是夏目贵志了。夏目中了真人的诅咒,虽然有猫咪老师的妖力保护,可依然昏睡不醒。只有佐治椿的御忌能够唤醒他的意识,解开真人的诅咒。只不过在第一次体验他的术式后,绝大多数人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脑海中忽然多出的记忆,所以夏目暂时还没有醒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夏目仍然有危险,他对猫咪老师解释道。 这番话其实家入硝子和五条悟都提前告诉过他,猫咪老师今天来找佐治椿也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另有其他事情。 只不过这件事让他有一点难以启齿,所以别别扭扭地聊了半天,也没聊到正题上。 佐治椿看出了他的别扭,但出于一点坏心眼,没有立刻说穿。 他拿起身边佐茶的点心:「难道,是想吃这个吗?」 猫咪老师有点炸毛了:「才不是!」 佐治椿内心已经笑开花了,表面上还是平平静静的。倒是原本懒洋洋的绮花罗,在感受到猫咪老师的情绪后警惕地抬起小脑袋,用黑洞洞的双眼盯着他看。 「……」还怪渗人的,猫咪老师讪讪地趴回去:「…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潜入咒术师的大本营究竟有何打算?」 佐治椿微微睁大了眼睛。 「潜入?是指我吗?」 猫咪老师不耐烦地摇了摇短尾巴:「没错,就是说你!明明是个妖怪,却给不知用什么方法给自己套上了人皮。这件事那个六眼的傢伙不知道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佐治椿哑然,他还真是没想到,这只大妖怪竟然是为了问这件事才来找他的。 而且,阴差阳错地误会了他。 他哭笑不得地解释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任何威胁高专的打算,入学是意外,其实我直到几天前都没有觉醒作为咒灵……不,妖怪时的记忆。」 他在进入绮花罗的生得领域核心后,在那里看见了与卖药郎初遇的房间,并以此为契机找回了一直遗忘了的数百年记忆。可话虽如此,他找回的只是『妖怪座敷童子』的记忆,在最近这一百多年中作为咒灵的记忆,他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降生的,进入高专也是纯粹的意外,并不是怀着阴谋诡计而来的。 然而在听了他的解释之后,猫咪老师明显不相信。 他冷哼道:「我知道,这种事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对我坦白,增加暴露的风险。」 佐治椿还试图挣扎:「我真的没有……」 「好了,到此为止吧!」猫咪老师抬起一只爪子,对佐治椿露出粉色的肉垫:「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更不会妨碍你的计划,毕竟我们才是同类!」 「……」佐治椿表情僵硬地眨眨眼:「……诶?」 猫咪老师神色中带着点『你不必说我都懂』的意思:「老实说,比起那个油嘴滑舌的六眼术师,我更愿意相信你。如今世道大变,已经不是妖怪与神明的时代了。这一点我虽然清楚,但还是心有不甘。」 对于猫咪老师来说,从封印中再次醒来时,曾经认识的所有人都离开了。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 人类,譬如夏目玲子,因为莫名其妙的咒力耗尽而早亡。而妖怪更是由于缺少人类的认知,纷纷堕落成了咒灵,然后被咒术师祓除。 面对这样的巨变,曾经是一方大妖的斑自然心情复杂。 最初他曾想过要夺取夏目玲子的友人帐,利用其中的力量,召唤出如今仍然存在着的妖怪,改变现状。然而他发现友人帐中的大妖们纷纷受到认知的限制,无力回应召唤,而小妖怪则早已堕落成咒灵,即使有着夏目玲子的『锚定』也无济于事。 无法,他只能暂时困守在一方小山村中,保护夏目贵志。 当五条悟找上他,并告诉他要查清妖怪消失的真相时,猫咪老师不是没有心动过。 第153页 既然从妖怪的角度无法查明,那就从咒术师的角度入手好了!对方是六眼,天赋异禀,说不定真的能帮他查清被封印的那数十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这只是他原本的想法。 猫咪老师是妖怪,是异类。说到底,它能够相信的,也就只有像夏目这样心思纯净的人类,对于五条悟,它是试探加戒备,不可能完全对他放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人类说过的话,但大妖怪认为说的很对。 它本打算与五条悟互相利用,但是当它来到高专,见到佐治椿后,它很快改变了想法!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外表看来像人类,可是以他身为大妖百年的经验,这傢伙绝对是『同类』!而且不是咒灵那种低级的生物,而是更高层次的,能够拥有清晰的理智的『妖物』! 猫咪老师简直激动不已,它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够见到同类!对方还十分出息地混入了敌营! 还跟那六眼的小鬼合作什么?!直接找同类合作它不香吗!! 当着家入硝子的面,猫咪老师强作镇定,拼命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回到夏目身边。而在他亲眼见过佐治椿的术式后,他更加确信了——这种古老精湛的术式,这种精妙绝伦的妖力! 他一定是保留着记忆的大妖怪,用了些手段混入敌营,想要恢復往日妖物的荣光的『同类』!!! 兴奋地翻滚了两天,最终整理好了思绪,自以为沉着冷静地来找佐治椿摊牌的猫咪老师:「你放心,同类,我是和你站在同一边上的!」 佐治椿:「……」 猫咪老师神色郑重,柔软的肉垫拍在他的手上:「加油啊,同类!」 「………………」 佐治椿:? 一直旁听,却发现根本听不懂的绮花罗:【???】 第74章 安排 在所有真人术式的受害者中, 只有夏目一人得救了。 不是佐治椿不愿施以援手,实在是为时已晚,无能为力。 「御忌只能靠着生物内在中对于自我的认知,来回溯外表受到的损伤。一旦自我认知已经改变了, 我的术式就无法再生效了……」 换句话说, 御忌所能回溯到的极限,就只到受术者被种植箱庭时的那一瞬间。如果是在接受箱庭之前受到的损伤, 就算是佐治椿也束手无策。 真人动手的分寸把握得十分巧妙, 改造人没有一个死于被改造后所导致的结构变异,绝大多数改造人是在后续的战斗中被咒术师误判成咒灵, 进而失手杀死的。 这样一来,真人『伤害』了这些人类的事实就不成立, 契约的惩罚也就无法落实在他头上了。 「真是狡猾的傢伙啊……」佐治椿喃喃道。 他的手依次触碰在每一个改造人的额头, 却没发现任何一个可以清醒地接受他的领域展开的个体。 换而言之,这些人唯一的復原希望就落在夏油杰身上了。如果他能找到契机, 吞噬真人获取他的术式, 那么就有可能通过无为转变本身来重新塑造这些人的灵魂。 佐治椿问一旁靠在门边的五条悟:「夏油前辈在哪?」 五条悟双手插兜:「在看守御三家。」 他对那三只特级咒灵连最起码的敬意都没有, 直接用御三家代指,被问起来的时候还忽悠咒灵们说御三家是对咒灵最高级别的称谓, 象徵着他们三个实力高强。 漏瑚很容易就被骗过了, 而花御则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但最终碍于五条悟的淫威, 不敢开口询问。 看着暗自美滋滋的漏瑚,花御担忧地想着:感觉这位同伴很容易被耍啊…… 至于陀艮, 它此时的心智就如同没开窍的幼儿, 根本就听不懂五条悟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不懂, 就什么都不用担忧。陀艮将自己那片沙滩海洋的领域开在结界之中, 每天泡水晒太阳,过得很滋润。夏油杰也跟着在沙滩上支起了阳伞和躺椅,摸起鱼来。 这可把五条悟羡慕坏了。 他对佐治椿抱怨:「杰过得可真不错,每天都有人给他送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这里他指的是那对恨不得一天黏在夏油杰身边二十五个小时的双胞胎:「四捨五入不就是海滩度假了?!」 啊……佐治椿忍不住暗中腹谤,这绝对是也想摸鱼了,绝对的。 这可不行,过两天他就会找个藉口,把乙骨送出去调查佐治家的线索。如果五条悟在这种时候闲下来了,那边计划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了。 他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于是不动声色地劝道:「没办法,马上就要到交流会了,京都校那边已经派人过来,被他们发现我们在高专内部私藏咒灵可不行啊。」 就算五条悟再想摸鱼,他身上源源不断的任务也不允许他像夏油杰那样一摸就是一整天。 他气唿唿地踢了一下墙边:「可恶!我也想休假!」 眼看着他不想善罢甘休,佐治椿眼睛一转,冒出了一个点子。 他抬起一根食指:「唔,如果五条老师不能休假的话,就想办法让夏油前辈也忙起来不就好了?」 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就算自己忙得脱不开身,但只要朋友也变成社畜行程,自己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俗称,我难受你也别想好过。 五条悟顿时来劲了:「哦?该怎么做?」 第154页 要知道,夏油杰现在还是个『死人』,没办法帮他分担任务的,五条悟想折腾他也找不到什么好藉口。 这时佐治椿的话如同久旱甘霖,令他醍醐灌顶:—— 「——把一二年级的训练交给他怎么样?」 五条悟勐地扭头,专注地看着他。 佐治椿笑眯眯:「那三只特级咒灵放在学校里,不用白不用。就让他们负责训练大家吧,夏油前辈负责监督。」 「妙啊!」五条悟啧啧感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招?」 反正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在天天往那边跑了,其他二年级肯定也都知道那里有着谁。至于特级咒灵,大家以后迟早都会打交道的,趁着现在双方关系比较缓和,让他们提前熟悉熟悉也不错。 五条悟打定主意,说干就干。给佐治椿留下一句:「谢啦!」之后就消失在原地,估计是去把学生们打包送到夏油杰那里了。 佐治椿对着空气说了声:「不客气。」心想,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真的不用谢。 不光是五条悟,夏油杰的注意力最好也暂时分散一下。要不然他作为身负箱庭的人的其中之一,极有可能一个打盹就梦到佐治椿最新获得的记忆,到那时就麻烦了。 高专某处,正在阳光沙滩上晒着日光浴,喝着冰饮的夏油杰:「啊啾——!」 他揉揉鼻子,皱着眉:「是不是悟那傢伙在背后嘀咕我……」 辛苦你了,夏油前辈……佐治椿默念着。 至于陪练对象忽然就被换成了特级咒灵的同学和后辈们?反正五条老师和夏油前辈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剩下的就让大家自求多福吧。 佐治椿心安理得地想着:希望人没事。 ……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好几天。 这期间,五条悟一直追查着真人的踪迹,想要在新的受害者出现之前抓住他。不过由于真人的背后还有一名神秘的诅咒师在帮忙,所以进展基本为零。 而除了佐治椿和乙骨忧太以外的一二年级们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夏油杰手底下训练,其中就包括了终于恢復健康的夏目贵志和吉野顺平。 在伊地知的操作下,顺平的转学手续办理得十分顺利。别看伊地知在高专备受欺压,不过放到普通人的社会中,他是绝对的精英,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人情世故都十分老练。 其实一开始伊地知是不愿意接下这份工作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意欺骗吉野顺平的母亲,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唯一的儿子送进咒术师这个圈子里。 在听了伊地知的理由后,五条悟笑了笑。 他当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咒术师是个危险的职业,就算是他也无法打包票说一定能将吉野顺平保护好。 「但是啊,伊地知。」他幽幽地说:「那孩子已经觉醒了咒术的才能了,现在再想将他放回社会中,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已经太晚了。」 在顺平能够熟练掌控他的式神淀月后,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兴奋和跃跃欲试。在孤独和痛苦中渡过了少年时代的前半段的顺平,为自己掌握着超凡的力量而雀跃,更因为发现自己不再是『异类』而感到安心。 不夸张地说,高专就是一个异类的集中营,生存着五条悟这些年悉心挑选的各种小怪物。这个环境对于其他人来说难以适应,可对于拥有天赋的夏目和顺平来说,这里就是最能够包容他们的特异性的场所! 就连生性温和,不爱与人争斗的夏目都开始逐渐融入了这个群体,更何况是害怕孤独,还隐约对『怪异』抱有憧憬的顺平。 「而且啊,与其让他对咒灵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回到普通社会中;不如把他应该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他,这样就算他以后不想当咒术师,也不至于毫无自保之力,最后害了自己和身边的人。」 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五条悟简直令伊地知刮目相看,他被说服了,转而全心全意地去说服顺平的母亲。 不过伊地知永远不会知道的是,五条悟不放顺平离开的理由还另有其他。 他远远地望着顺平操控着淀月,在训练中配合着同伴战斗,再次抬起手掀开了眼罩。 在六眼的视野中,他隐约能看到顺平的脑内有一团咒力,而这个咒力来源他很熟悉——正是曾经出现在伏黑津美纪身上,来源于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的咒力! 这团咒力与当初迫使佐治椿研究出御忌用法的诅咒一模一样,只不过暂时潜伏着,没有暴动。 五条悟将眼罩戴回去,若有所思地说:「就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阴谋了……」 如果一切都是巧合,那么在确认顺平身上的危险解除之前,他都不能离开高专。是幕后黑手的阴谋的话就更不能让他走了——五条悟宁可让敌人将爪牙伸到眼皮底下,也不愿意让对方继续藏在阴影中窥探。 『反正这个炸弹是可控的。』他如此想到。 除了夏油杰以外,没有人发现五条悟曾远远地观察过他们,又悄悄离开。就算是特级咒灵们也没有。 夏油杰注意到了他,但没有出言提醒场内战斗得正酣的学生与咒灵们。 学生们暂且不提,他们面对着特级咒灵的威压自然是全神贯注。而特级咒灵们也没注意到的原因说来就有些好笑了: 首先,陀艮没这个意识,他不擅长战斗,只负责在场边做吉祥物。而花御虽然有这个意识,但却沉迷于战斗的趣味之中,没空观察四周。至于漏瑚,他先前被五条悟暴打一顿,这几天又被夏油杰教训几次,身为新人类的自傲被两个特级术师锤了个稀碎。好不容易找到相比起来弱不少的崽子们,此时正沉浸于找回自信,无瑕他顾。 第155页 而等到学生们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五条悟又回来了。 这次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先朝一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咒灵们打了个招唿,然后就对顺平说:「吶吶,你跟我来一趟。」 顺平打了个激灵,四下看了看,指着自己说:「您,您叫我吗?」 「没错,就是你!吉、野、顺、平!」 五条悟双手指他,两根食指在空气中画圈圈:「你的转学手续已经在办了,不过在办好之前,你需要通过一个『面试』。」 「面试?」 顺平忐忑地握紧了拳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而虎杖在稍稍思考过后,大声叫道:「啊,莫非是——?」 他这一叫,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在场的人还真就只有他明白五条悟说的是什么。 五条悟笑呵呵地回答他:「宾果~就是你猜的那个『莫非』。」 说完,他将食指轻轻搭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了手势。 「不过,不能透题哦。」 他望向瑟瑟发抖的顺平,笑意加深:「这可是很重要的面试,通不过的话可是会被拒绝入学的!」 第75章 假设 在顺平跟着五条悟离开后,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地回到了训练之中,只有夏目还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在虎杖路过他身边时,他有些拘谨地叫住了他:「那个, 虎杖君, 五条老师说的『面试』究竟是指……?」 「直接叫我虎杖就行啦,」虎杖大大咧咧地笑:「『面试』的话, 夏目也体验过吧?就是接受椿学长的术式啦。」 伏黑惠离他们不远, 听到佐治椿的名字后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脚步放慢些许。 夏目恍然大悟:「哦……是『那个』啊。」 「没错, 就是『那个』!」 「……」伏黑惠内心如同有猫爪在挠。 他真的很在意佐治椿的现状,如果说他的身体不好, 那么短时间内如此频繁地使用术式会给他造成更大的负担。可如果说他的身体已经好了, 又看不到他和其他人一样加入训练之中。 每每当佐治椿出现在训练场周围时,他们所能见到的就只有他悠闲地坐在一旁看热闹的身影。什么一起训练, 互相指教什么, 都是不存在的。 野蔷薇还忍不住问起过:「椿学长和乙骨学长……他们不用参加交流会吗?」 菜菜子摆弄着手机, 随意地回答道:「不用哦。」 佐治椿本身的术式极其不适合实战,而他又不愿意让绮花罗替自己出战, 所以早在一年级时他就拒绝过在交流会上出场了。 按理来说, 交流会一般都是各校二、三年级学生展示实力的舞台, 而去年的交流会上, 当时的东京校一年级中只有乙骨忧太破格参加。他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了京都校,所以那一届的交流会其实没什么给其他学生自我展示的余地, 完全沦落为了乙骨一个人的独秀。 熊猫一脸无语地说:「你们知道我问他京都校都有哪些弱点时, 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一年级们纷纷露出期待的眼神。 熊猫:「他居然说打得太轻松了, 没感觉对方很强!!」 一年级们:「哇哦——不愧是乙骨学长!」 「要叫乙骨大哥!」熊猫强调。 「乙骨……大哥!」 同一时间, 学生宿舍中自闭的乙骨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怎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名声被妖魔化的乙骨抱紧了自己。 他当然不会说那种自大的话的,这纯粹是熊猫的恶趣味二次加工。不过乙骨本人和佐治椿都不在场,剩下的二年生中全都乐于看笑话,没有一个主动站出来对后辈们闢谣。 这也就导致了一年生们对乙骨忧太的形象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误会。 虎杖喃喃:「没想到乙骨学长居然是这么霸气的人啊。」明明相处起来感觉是个很温和的人呢,和椿学长有点像。 伏黑惠黑线:「应该有夸张的成分吧……」 夏目犹豫地说:「猫咪老师告诉我,那位学长的战斗风格比较……强悍。」 其实猫咪老师的原话是『兇残』,只不过夏目觉得这个词不太好,所以偷偷换了一个比较褒义的词。 至于说乙骨究竟凶不兇残,这一点还是他的敌人最有发言权。 被削成人棍钉在地上的真人:非常兇残!既兇恶又残暴,当初打漏瑚的时候居然还放水了!轮到他的时候就像打条狗! 至于清楚地了解乙骨究竟是怎样一种作战风格的夏油杰:「……咳咳,好了。赶快继续训练吧!今年乙骨可不会上场,你们最好在交流会开始之前再变强一个层次,不然没有碾压获胜的话,京都校那边又会嘲笑你们离了乙骨就不行了!」 今天负责与学生们战斗的是花御,她脾气非常好,被打岔了这么久也没见一丁点不耐烦的神色。说白了她其实并不讨厌这些富有朝气的年轻人类,如果不是立场相悖的话,她会很愿意与他们交个朋友。 而现在,就是暂时的立场一致的时间了。 花御朝着众人招招手,身边的花海不着痕迹地蔓延开来。 【来吧!】 众人齐声:「请多多指教!!」 第156页 …… 前些天,京都校的东堂葵和禅院真依来过一趟,遇见了刚好外出买饮料的伏黑惠和野蔷薇。双方差一点就打起来了,最后还是猫咪老师路过,靠着特级的威压震住了在场双方,这才避免了一次校内拆迁。 当时禅院真依在临走前,如同挑衅般留下了一句:「今年你们这边可没有乙骨忧太了,记得夹紧尾巴做人,别太嚣张,这样我们还会考虑让你们输的好看一点。」 伏黑惠和野蔷薇当场冒出青筋,还是猫咪老师出手拦下了他们,神色淡淡地回答道:「速速离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你说什么?!」 禅院真依并没有看出猫咪老师的真身,而是以为他是夜蛾正道的咒骸,就像熊猫那样。 可东堂葵战斗经验丰富,几乎是一个照面就看出了对方的等级,要远远超出自己与真依之上。于是他拦住了真依,露出了一个兴味十足的笑容:「我本来还担心今年没有乙骨,交流会可能要变得无聊……不过现在看来,要比我想像之中的有趣很多啊!」 他最后给了猫咪老师一个略带深意的眼神,然后带着不甘的真依转身走了。 野蔷薇几乎是强压着怒火,恶狠狠地瞪着她离开的背影:「等到了交流会,我一定要让她后悔说出那些话。」 伏黑惠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同样压抑地应了一句:「嗯。」 禅院真依说的那句踩爆了二人雷点的话,就是「你们东京校真是可笑,身为咒术师,居然沦落到要依靠咒灵来战斗,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她所指的绝不是通常意义上那些通过契约来使役咒灵的咒术师,而是指类似于佐治椿、乙骨忧太和夏目贵志这样,通过与咒灵间所谓的『感情』来驱使对方的术师。又或者是虎杖这样靠着吞食咒物,从而获得咒灵力量的傢伙。 这样做的弊端非常明显,那就是咒术师无法完全掌控自己或咒灵的力量,随时可能失控暴走,导致一些极为严重的后果。 出于这样的思维,禅院真依说出这些话是情有可原的。在传统咒术师看来,咒灵就是罪恶且不可信赖之物,像五条悟这样任意妄为地接收学生的做法,迟早会给东京高专带来麻烦。 不过五条悟是什么人,他岂会在意这些人的看法。 再说了,他做过的比这还要离经叛道的事多了去了。只是招收了几个有点争议的学生就把咒术协会气了个够呛,搞得他都有点担心,以后他们发现夏油杰还活着的时候会不会被气死? 然后他还陆陆续续地把好多特级咒灵藏进高专,这件事如果暴露,别说协会,夜蛾正道就会第一个撕了他。 五条悟故作忧愁地撑着下巴,往嘴里丢了一块甜点:「唉,我好难。」 「……」佐治椿一手握着顺平的手,另一只手支撑着他的头,防止他昏迷中把头磕在桌面上。 这次给顺平施加的术式比较复杂,除了必须要种植的箱庭子守呗之外,佐治椿还顺势给他来了一发御忌,打算清理一下那个『诅咒』给他的大脑带来的影响。 佐治椿其实不是很想搭理五条悟心血来潮的忧愁,但是如果不搭理他,等一会儿他又会变本加厉地烦人,所以佐治椿闭了闭眼,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他:「您怎么了?」 五条悟趴在桌面上:「之前我只跟协会的老傢伙们报备了一个转学生,现在临时多了一个,他们又来烦我,叫我写报告了。」 他『呃啊啊啊啊』地一阵鬼叫:「还是把他们都干掉吧!」 五条悟在耍赖,像这种情况,想对付他就不能跟他讲道理,必须干脆利落地结束话题。 于是佐治椿十分熟练地回答道:「那就杀吧。」 「……」 「您的选择都有道理。」 「……椿,你好狠。」 果然不出所料,在佐治椿撂下这番话后,五条悟就蔫了。 这是当初夏油杰叛逃前对五条悟说过的原话,虽然后来证实了那不过是气话,夏油杰现在也回来了。可一想起当时的场景,五条悟还是会抑制不住地感到心塞。 他趴在桌面上自闭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念叨:「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杀掉那些老橘子,又不会增添混乱呢?」 佐治椿其实已经在心里说出『你想的美』了,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学生应有的尊重,客客气气地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五条悟顿时抬起头:「什么办法?」 佐治椿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要能够在变故发生后,同时稳住咒术界、咒灵、以及普通人类三方,就不用担心会造成影响了。」 「……」 这话说的,就好比别人问他『把大象塞进冰箱需要几步』,然后他十分淡定地回答了一句『三步』一样。 五条悟揉揉自己的头髮,嘟囔道:「说了还不如不说。」 光是稳住咒术界,就已经是很困难的任务了。即使是身为最强的五条悟都做不到,所以这些年他才拼命地培养人才,想要给自己的阵营添砖加瓦,在日后的变动中能有足够的力量稳住咒术界。 至于佐治椿所提出的另外两者:咒灵与普通人类。其中咒灵原本就是不可控的要素,他们缺乏沟通交流的能力,行事全靠本能。想要稳住咒灵一方几乎是天方夜谭,即使五条悟找到了多名具有理智的特级咒灵,以及活了几百年的大妖怪,想要控制住世界各地所有的咒灵,也是不现实的。 第157页 连作为人类恶意衍生物的咒灵都解决不掉,更不要说人类本身了。 每当面对这些问题时,五条悟都会感嘆武力果真不是万能的。 佐治椿还在继续说:「所以说,想要快速破局,就必须同时获得咒术界、咒灵和普通人的支持,否则就只能水磨工夫慢慢来。」 「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他顿了顿。 「……根本不存在。」 第76章 待遇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交流会。 因为上一届乙骨碾压式获胜, 所以今年的举办地点在东京校。当京都校一行人到达时,双方碰面,明显都带了一些戾气。 对于京都校来说,今年不光是雪耻之战, 更重要的是, 他们的校长早在出发之前就告诉了他们,此行另有别的目的。 即趁机杀死宿傩的容器, 虎杖悠仁。 通常来说交流会的双方都应该派出二、三年级的学生, 不过由于本届东京校三年级不能参加,二年级也有两个人不能出战, 所以破格派出了一年级。相对应的,京都校也把自己这边的新生带来了。 不仅学生们之间剑拔弩张, 就连领队老师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僵持。 说是僵持也不对, 准确来说,是乐岩寺校长和歌姬单方面地对五条悟的敌意。 乐岩寺校长一直就看他不顺眼, 这一点五条悟丝毫不在乎。 而歌姬……自从亲眼看见五条悟『杀死』夏油杰之后, 她就不自觉地在他面前冷淡了许多。 五条悟的双眼藏在眼罩后, 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老神在在地想着:要不要告诉歌姬呢? 毕竟他们几乎已经确定了加茂家有敌人的暗线,甚至敌人本身就藏在那里。歌姬作为京都校的老师, 与本家坐落于京都的加茂家关系很亲近,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有办法暗中调查加茂家的异常。 不过她好像对当初那件事耿耿于怀呢…… 找个时间单独告诉她吧, 她应该不会说出去。 一想到歌姬这傢伙见到杰没死的表情, 就觉得很有趣啊,五条悟坏心眼地笑了。 歌姬离的老远地打了个哆嗦, 盯着他的眼神越发不善。 五条悟装作没看见, 笑嘻嘻地上前一步:「远道而来的各位, 欢迎!今年能在东京见到你们, 我很开心哦。」 乐岩寺校长的额角冒出青筋。 …… 与此同时,高专校内的某一处隐蔽的结界之中。 这里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合力构建出的结界,除了能够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的存在感以外,还一定程度上地削弱了结界之内咒灵的力量,禁止咒灵随意出入。 佐治椿在带着绮花罗进来的时候,脸色稍微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復了原样。 夏油杰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不过还是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椿,是我的后辈。这三位是漏瑚、花御和陀艮,目前是和我们同阵营的特级咒灵。」 佐治椿扶着肩头上的妹妹,微笑着欠身:「你们好,在下是佐治椿,这是我的妹妹绮花罗,请多指教。」 他这些天没少旁观咒灵和同学们的训练,咒灵都认得他。只不过面对面地说话,这还是第一次。 就算不抬头去看,佐治椿都能感受到对面传来的三道复杂眼神。 漏瑚曾见过他一面,不过是在他昏迷时。那时漏瑚隔着一道屏障都能隐约感受到他身上的不同寻常,更何况现在是面对面了。 花御和陀艮也听他提起过这名少年的奇特之处,亲眼见到后印象更加深刻。 原来如此,怪不得漏瑚那天回来后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眼前这个叫佐治椿的少年,他身上的气息也太特殊了。 花御在咒灵之中最擅长分辨和模拟气息,她比漏瑚更敏锐地感受到了佐治椿『非人』的那一面。 夏油杰看着他们三个迟迟没有反应,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 漏瑚最先反应过来「嗯咳……你好。」 他憋了半天就吐出一句『你好』,这下子不光是夏油杰,连花御都忍不住侧目。 对比一下漏瑚见到其他人类的反应,此时的他可以说是异常友善。 夏油杰狐疑地盯着他,而佐治椿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笑了笑:「你好。」 说完,他还示意自己肩膀上的绮花罗:「问好呀。」 然而绮花罗盯着对面三只咒灵,警惕地钻进了哥哥的斗篷兜帽里。 她可还记得呢,那晚就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三个傢伙的气息,她才想把哥哥藏起来。结果哥哥莫名其妙地就叫不醒了,堪称心理阴影。 绮花罗对这群间接导致了佐治椿昏迷不醒的咒灵们十分牴触,藏在佐治椿的帽子里不肯出来。 佐治椿拿她没办法,讪讪地笑着:「抱歉,她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无,无妨。」漏瑚硬梆梆地丢下这句话:「小姑娘而已,没关系。」 闻言,夏油杰新奇地打量他两眼,又转头看向佐治椿。 他的眼神微妙,看得佐治椿微微皱眉:「夏油前辈,怎么了?」 夏油杰慢悠悠地调侃道:「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学校里人气相当高,但没想到你的人格魅力对咒灵也有效果啊。」 一看那表情就知道,这也是被五条悟科普过所谓的『学院爱豆说』的人。 第158页 佐治椿:「……」 饶了他吧。 最神奇的是,漏瑚完全不打算反驳这一点,他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夏油杰的调侃,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咒灵普遍心思单纯,爱憎分明,对于佐治椿的友善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夏油杰忍不住琢磨,佐治椿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听说那只没事总在校园里四处熘达的三花猫也挺喜欢他的,在佐治椿偶尔旁观夏目他们训练时,那只猫会悠闲地趴在他身边,睡上一个下午。 难道他身上有什么专门吸引咒灵的气质么?夏油杰摸摸下巴,打算哪天让自己的咒灵试一试。 佐治椿悄悄观察他一眼,见他没有起疑心,暗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要找个私下里的机会好好跟这些咒灵们说一说了……他暂时还不打算在硝子和乙骨以外的人面前掉马,就算他们觉得自己身上的咒灵气息十分亲近,最好也表现出恰当的距离感,别连累的他提前暴露。 佐治椿深刻地了解一件事——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不是因为他们脑子不灵光或者粗心大意,而是因为他们都对他抱有绝对的信任。 或许还有加上他们对家入硝子的信任,只要是她的诊断,他们就相信是『正确』的,从而忽略掉一些细微的疑点。 这算是钻了好感度高的空子吧……他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佐治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朝漏瑚他们笑了笑。 今天他来,既是为了避战,也是为了帮夏油杰看管这三只咒灵。 绮花罗先前的暴走毁掉了后山的结界,导致他不得不搬回了男生宿舍,和熊猫狗卷做邻居。而宿舍区被划作了交流会团体战的战场一隅,不是参赛选手的话,必须暂时离开。 『希望他们别打得太过火,我可不想短时间里搬两次家。』 佐治椿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一边把自己提前做好的点心拿了出来。 今时不同往日,离开了绮花罗的生得结界,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打个响指就能召唤出各种各样的食物了。只能老老实实地提前做好,在冰箱里冷藏一晚后,再装在手提袋里带过来。 佐治椿把两种不同口味的慕斯蛋糕依次拿出来,摆放在迴廊上,然后将餐盘和刀叉也拿了出来。 算上咒灵们的话,餐具正好是七人份。 蛋糕的话,佐治椿均分成了八份,两块蛋糕多出来的一部分各自给了绮花罗和花御,他笑眯眯地说:「我做得糖分不高,女生也可以吃。」 绮花罗接过蛋糕,毫不犹豫地挥舞起对她来说相当大的叉子,铲着蛋糕吃。而陀艮则是一整个扑到碟子上,慢慢蠕动着将蛋糕塞进捕食器官中慢慢品味。 除了他俩以外的所有人和咒灵都对佐治椿侧目而视,似乎没想到他会把花御当作『女生』看待。 夏油杰知道花御是『女性』,但光看她那一身发达的肌肉,谁会把她当作需要爱护的『女生』来对待啊?……想到这里,他不禁佩服起佐治椿。不愧是他们的学院爱豆,果然名不虚传,太体贴了,他要是咒灵也会喜欢这样的人类。 花御愣愣地看着端在自己手里略显娇小的两块蛋糕,一块是奶黄色的芒果味,另一块是淡绿色的青提味。 她小心地捏着叉子:「……我开动了。」 …… 比起气氛平和的点心组,负责监督团体赛场的五条悟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来回变换着坐姿,像个不愿意上幼儿园的小孩一样。 歌姬终于忍不了他,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五条悟装无辜:「我没说话啊?」 你是没说话,你心里的动静吵到我了。 歌姬恨恨地端起茶杯,遮住了自己不太好看的脸色。 五条悟一手托腮,一手搭在膝盖上来回晃悠着:「哎呀,真好奇,你们究竟会用什么手法来杀悠仁呢?」 现场的气氛顿时僵住,歌姬拿着茶杯的手差点就把杯子摔了出去。 她不顾保持冷淡了,激动地问道:「瞎说什么呢你这傢伙!!」 五条悟耸耸肩,不置可否。椿和他说协会最有可能会在交流会上趁机下手,果不其然,他一试探,乐岩寺嘉伸的脸色就变了。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这老头子,过了多少年还是那个老样子。虽然年纪大了之后涵养功夫明显上涨了,可一旦被问到,脸上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细微的破绽。 这点破绽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明显,可在拥有六眼的五条悟眼中,简直再显眼不过了。 他翘着二郎腿,调侃道:「老头,好歹学学冥冥小姐啊,人家就一点没慌。」 第77章 迷惑 当五条悟将话挑明后,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被他点名的冥冥连唿吸都没乱上一丝,她笑着说:「你们的争端,不要把我牵连进去啊。」她顿了顿, 补充道:「除非付钱。」 五条悟点点头:「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老爷子,学着点啊!」 乐岩寺嘉伸冷哼一声, 没有回答。 「悟, 够了。」夜蛾正道板着脸, 看不出他对五条悟的行为是支持还是反对。不过等到五条悟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之后才出来阻止, 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了。 东京校认为京都校在这次的交流会上动了手脚,暗中谋划着名藉此机会除掉虎杖悠仁。 第159页 对此一无所知的歌姬:「校长?!」 乐岩寺纹丝不动。 ……暴露了啊,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呢?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首先要做的还是与此事撇开关系。 他冷哼一声:「口说无凭乃是污衊, 五条悟, 你太放肆了。」 得到这个回答后,五条悟撇撇嘴:「嘁, 无聊。」 他将双臂伸平展开, 一左一右搭在在椅子靠背上, 舒展地摊开了自己的两条长腿:「不过无所谓,不管你们准备了什么计划, 都不可能得逞的。」 他勾起一个恶趣味十足的笑。 毕竟他们这边,可是『开挂』了啊! ……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交流会团体战的场地。 自双方进入场地后,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分钟, 这期间里发生了太多的遭遇与反转, 等回过神来时, 场面已经从「竞速除灵」变成「近身互殴」了。 虎杖和东堂在激情互殴,熊猫最终战胜机械丸也是靠拳头,野蔷薇则是一锤子锤倒了西宫桃。 隔着夏油杰的咒灵之眼观察着战况的众咒灵:「……」 真希在完虐了三轮后又找上了自家妹妹,而伏黑惠和加茂宪纪在意思意思地互丢几个术式后,也开始近战肉搏。 众人:「………………」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漏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问出来:「现在的咒术师,都喜欢近身肉搏吗??」 身为咒灵操使却体术拔群的夏油杰:「……」 居然无法辩解。 只有真正称得上体弱多病,肉搏战力基本等于五的佐治椿才有资格说:「不是的,请不要误会!咒术师还是以术法作战居多!」 他十分坚定,因为他决不能沦为异类!他这样的咒术师才是正常的,那群胸口能碎大石的同学才是不正常的! 佐治椿虽然这么说了,不过咒灵们还是一脸『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 仔细想想的话,那晚一打三痛扁了他们一顿的五条悟也好,仗着咒力量多就拿近身作战用的太刀当武器的乙骨忧太也好,以及明明有强大的术式但体术也不差的狗卷和伏黑惠也好…… 这群咒术师!怎么全都是拳拳到肉的打法啊?! 漏瑚十分心痛:「明明前两天的训练,我都告诉他们要用咒术互相配合了!」 没错,作为被五条悟胁迫着留在高专之中的特级咒灵,漏瑚他们对于训练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除了真希和虎杖之外,所有学生都有着自己的术式,就连半路上车的顺平和夏目都有。对于他们来说,想要与特级咒灵作战,最重要的就是『配合』。 为了增加他们对彼此的术式的熟悉程度,也是为了锻鍊他们作为一个团队的『默契』,漏瑚与花御这些天来不说是『呕心沥血』,起码也担得起一句『绞尽脑汁』。 在旁观者的佐治椿看来,他们可比五条悟称职多了。 而他们中最让人费心的,其实是顺平与夏目。 他们二人在来到高专之前,从未接触过咒术,因为担心他们的实力不够,在交流会上可能会成为己方的弱点,所以这些天夏油杰和咒灵们有针对性地给他们安排了额外的训练。 顺平的术式为召唤并操控形如水母的式神「淀月」。在数次战斗过后,夏油杰发觉了淀月与陀艮之间存在着相当出众的相性,于是在他看似客气,实则威逼的要求下,陀艮瑟瑟发抖地接过了给顺平开小灶的任务。 夏目的术式还未开发完全,但已经能从对友人帐的使用上能看出咒灵操使的天分。 不是所有咒灵操使都像夏油杰那样,是通过将咒灵的『核心』吞进肚子里来获得其操控权的。夏目的术式就遗传了他的外婆玲子,是靠着『名字』来掌控咒灵的一种手段。 虽然操控咒灵的方式不同,但是操使们的作战方法是可以互相借鑑的。夏油杰作为这方面的咒术师天花板,给夏目提供经验再合适不过。 总结起来,就是在实力足够的基础上,尽可能地收集更多、更强的咒灵,并通过融合与萃取等手段,最大限度地激发咒灵的实力。同时还要注重体术的练习,所有与咒灵操使战斗的人都会将攻击咒术师本人来作为优先手段,为了应对这样的敌人,操使必须将自身的武力值也提升到一个可观的水准,这样才不会在战斗中拖了自己咒灵的后腿。 体术的训练并非短时间内就能看到成效的。夏目并不像虎杖和真希那样天赋异禀,在来到高专前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子高中生,所以自身武力值的提高暂时急不得。 不过好在,猫咪老师的存在完美地补足了夏目战力上的不足。 猫咪老师不会参与到夏目的日常训练之中,那样就是作弊了。不过在交流会上,他会作为夏目的契约生物,参加比赛。 特级咒灵稻荷之斑的存在还没有上报给协会,所以京都校并不知道东京校手里还有这样的底牌。 若是乐岩寺嘉伸提前知道会有特级咒灵登场,他绝不会仅仅安排一只普通的一级咒灵进场,这无异于自取其辱。 只可惜凡事没有早知道,猫咪老师的外形极具迷惑性,没人看出这只胖乎乎的三花猫居然拥有特级的力量,他们还以为他是夏目贵志的契约咒骸,职能为侦查及辅助战斗的那种。 第160页 …… 京都校没人看得出来猫咪老师的真实实力,五条悟美滋滋地准备看他们笑话。 在场的人都称得上是他的老熟人了,大家都对他的性格习惯十分熟悉。可以说一看见他脸上的笑,他们就能读出『不怀好意』四个大字。 尤其是歌姬,此时的她称得上是提心弔胆。 五条悟曾经在团体赛开赛前私下里找到她,跟她交代了协会中有叛徒的猜测,还委託她在京都范围内调查。 因为怕歌姬还对他有芥蒂,他特意提起了当年夏油杰死亡的疑点,暗示歌姬那件事与协会高层中隐藏着的叛徒有关。 歌姬将信将疑,不过秉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她答应了。 虽然五条悟当着她的面杀死夏油杰,让她一直无法接受,不过涉及到勾结咒灵这样的恶性行为,必须要谨慎对待。 ……可歌姬原以为一切要等到交流会结束后,回到京都再展开调查。谁知五条悟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的那番话,这几乎就是在指着乐岩寺的鼻子说他暗中对交流会做了手脚。 这让原本就已经十分不安的歌姬顿时炸毛了。 就算五条悟说的是真的,协会高层中有勾结诅咒师与咒灵的叛徒,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他们校长! 歌姬望向乐岩寺嘉伸,寻求支持:「校长,我们根本就没有做那种安排,对吧!」 以乐岩寺嘉伸对五条悟的了解,他既然敢主动把事情说穿,那就代表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京都校真的做了什么私下里的安排,想要在今天趁乱杀死宿傩容器,恐怕也实现不了。 他不动声色地望向冥冥,得到了她一个瞭然的微笑。 乐岩寺嘉伸双手扶着拐杖,沉静地回答道:「不必担心。」 歌姬松了一口气,同时兇巴巴地瞪了五条悟一眼:「我就说嘛!」 五条悟做鬼脸:笨蛋歌姬,略略略。 歌姬:……啧,好想揍他啊。 已经在京都校任职多年的歌姬对于乐岩寺有着十分坚定的信赖。 而乐岩寺虽然表面上回应了她的信赖,可他内心究竟是不是毫无动摇,这一点就算是歌姬也看不出来。 看着歌姬十年如一日的天真好骗,五条悟差点就乐出声了。 他几乎想直接对歌姬说:清醒一点!那老头只说了『不用担心』,可没说『我没做』啊! 这个傻乎乎的学姐就这么被忽悠过去了,五条悟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转念一想,当初他假装杀死了杰的时候,她最后也信了。就连协会那群老头子还怀疑过夏油杰死亡的真实性,想过要检查他的尸体呢。她却一言不发地接受了这件事,并在此之后的一年之中从来没给五条悟好脸色看过。 可即便如此,当他拜託她调查的时候,她还是接受了。 嘛,某种意义上来说,好骗也算是歌姬的优点了。 五条悟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果然,似乎是为了印证京都校的清白,乌鸦的视角很快就聚焦到了虎杖与东堂的战斗上。这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往,东堂还时不时地出言纠正虎杖战斗上的问题,他的指导称得上是句句珠玑,比五条悟这个正派老师来的要专业的多。 乐岩寺嘉伸:「……」 老爷子此时心情很复杂。 如果他没记错,临行前他的的确确是嘱咐了他们要『杀死』宿傩容器,而非给他上课!! 东堂这傢伙,又掉链子! 五条悟笑开花:「葵那傢伙,和悠仁相性不错啊!」 …… 但与虎杖那边镜头增加相对应的,是伏黑惠与加茂宪纪的视角悄然减少了。 在伏黑惠看不见的角落,一只乌鸦静静地落在窗沿上,用平静而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加茂宪纪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它,乌鸦挥起翅膀,扇动两下,随后展翅飞走了。 「……怎么会这样?」加茂宪纪用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喃。 这是乐岩寺校长与他约定的暗号,意味着行动中止。 莫非是暴露了? 加茂宪纪将召唤咒灵用的短笛握在手中,当机立断地用咒力销毁了『罪证』。 他紧皱着眉头,对于乐岩寺的决定十分不解。一旦错过了团体战的时机,他们以后再想除掉宿傩容器就难了。五条派的术师会将他严密地保护起来,在经歷过少年院事件之后,五条悟绝不会再给协会机会杀死他。 那个男人就是个疯子,一个实力强大的疯子。只要是拥有力量的人,不管有多危险,他都会像是收集癖一样将他们揽入自己的阵营。 乙骨忧太也好,虎杖悠仁也好。经歷过这两次事件,协会与世家对于五条悟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加茂宪纪在心里嘆了一口气,身为御三家,他并不认同五条悟这样破坏平衡的做法。 他张弓搭箭:「伏黑君,真可惜,我们居然要做敌人。」 伏黑惠抹了抹嘴角的血,面无表情道:「加茂学长如果觉得可惜,可以转学到我们这边啊。反正我们收转学生收的挺勤快的。」 加茂宪纪失笑:「那可不行……」 所谓的『敌人』,可不是仅指交流会这种小打小闹一样的敌对啊。 那是更深层次的,属于世家派与革新派之间的矛盾! 第161页 「不过我对你抱有期待,你将是同我一样继承御三家之人。」 假如惠能够继承禅院家,领悟到世家的责任,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加茂宪纪如此期待着。 伏黑惠:「……」 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于是他言简意赅地说:「战斗吧。」 现在他们之间只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说完,伏黑惠就主动沖向加茂宪纪,打算在他的弓箭出手之间拉近距离。 然而,惊变就在此时发生。 伏黑惠和加茂宪纪都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远处。 在二人的视线中,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挤压轰鸣,一座冰山拔地而起! 伏黑惠脸色突变:那是虎杖的方向!!! 第78章 里梅 这一变故立刻惊动了所有人。 除了明面上的参赛学生以及观战老师之外, 暗中投放咒灵的夏油杰等人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除了拔地而起的冰山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自己所处的空间忽然产生了波动。而这种波动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帐』落下时所产生的波动! 投影出的画面忽然变成一片空白。 不过就算没有现场直播也无所谓了,那座体积庞大的冰山就算隔了千米远也十分醒目, 叫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变故是在哪里发生。 漏瑚几乎是立刻就跳了起来:「怎么回事?!」 佐治椿沉吟片刻, 随后抬起头:「是侵入者吧。」 夏油杰点头:「是侵入者。」 咒灵们:「……」 为什么你们两个能这么镇定啊?!现在疑似被入侵的难道不是你们的大本营吗?! 夏油杰还有心情微笑:「那傢伙是故意的……我的『常暗』被发现了。」 常暗在被消灭前最后传来的画面中,有一名身穿和服, 续着及肩短髮的人, 面无表情地朝着它的方向瞥来一眼。 那一眼冰冷而漠然, 仿佛常暗在那人眼中与死物没什么区别。 下一个瞬间, 铺天盖地的冰山席捲了四周全部的空间,常暗避无可避,一举被那寒冷刺骨的咒力碾碎成了阴影中的残渣。 佐治椿立刻反应过来:「诅咒师?」 夏油杰回答道:「不清楚。」 出手那人长相秀丽, 不知是男是女, 隔着常暗的视线也只能看出那深沉厚重的咒力, 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人类还是咒灵。 如果是人类,能够发现夏油杰的『常暗』, 那么对方至少是一级以上。如果是咒灵的话就更了不得了, 至少特级起步。 当初差点全灭了一年级三人组的特级咒灵都没发觉常暗的存在, 而这个来路不明的傢伙一眼就看穿了,这让夏油杰顿时升起好奇心。 别的先不管, 他首先给五条悟打了个电话。 …… 「叮铃铃……」当着众人的面,五条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马上意识到这是谁打来的,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在别人看清来电姓名之前接通了电话:「喂喂?有什么要紧事吗?我现在很忙。」 歌姬和乐岩寺都忍不住慢下了脚步,想听听究竟是谁会在这种紧要关头给五条悟打电话。 而且, 五条悟居然还接了! 夏油杰闻弦歌而知雅意, 意识到他周围还有外人, 不方便与自己通话。于是他主动把手机递给佐治椿,用口型示意他:「你来说。」 佐治椿立刻接过手机:「五条老师,是我。」 「哦,椿啊!」 五条悟一边大声嚷嚷,一边示意众人快点赶路。歌姬和乐岩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佐治椿这个学生,知道他这次阴差阳错地被困在了帐中,于是不再多心,继续朝着帐的方向进发。 五条悟:「怎么,你也察觉到了吗?」 佐治椿望向那高耸的冰山,苦笑一声:「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啊……」 他开始给五条悟语音直播帐内的战况。 锋利而刺骨的冰刃直奔虎杖和东堂而去,看那架势简直像是要把他们串成肉串。 铺天盖地的冰峰如利刃,从远处对比着来看,虎杖和东堂的身影就仿佛两个小点,不仔细看的话都分不清谁是谁。 东堂不愧是京都校目前最出色的人才,在袭击来临前,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并迅速拽着虎杖进行了有效闪避。冰刃并没有如愿刺中目标,而是不停生长着,在半空中追逐他们。 咒灵们看向那边的神色都十分严肃:「如此庞大的攻击范围,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就连能用树木根茎构建出庞大的树海的花御,面对着如此等级的冰山,心里都不免有些惊惧。 对方的实力绝对要在她之上! 咒灵们严阵以待。 夏油杰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表现,好整以暇地抬头望着半空,仿佛在欣赏一齣好戏。 佐治椿还在口齿清晰,语气平稳地给五条悟做转播。 未知侵入者的寒冰很快就要追上东堂和虎杖了!不过此时半空中又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那是一只体型远远超过东堂和虎杖的雪白狐狸! 如果说他们两个在面对那庞大的冰山时显得异常渺小,那么那只狐狸就称得上是与冰山相得益彰。大家都是巨物,就别提什么谁在气势上压倒谁了。 第162页 在这只庞然大物般的狐狸出现后,冰山的攻势忽然一缓,仿佛是操控它的人忽然犹豫了一下,给了狐狸可趁之机。 狐狸如同神兵天降,一张嘴就是一发咒力凝聚而成的炮弹。它咆哮一声,错开了近在眼前的东堂虎杖二人,将咒力瞄准了紧追不放的冰山,直接把这片冰山轰塌了一小半。 以为它也是敌人,正要出拳的东堂:「?!」 虎杖连忙大喊:「东堂,那是友军!友军啊!」 别沖自己人……自己这边的咒灵开炮! 东堂及时反应了过来,剎住了闸,任由狐狸张嘴叼住他们俩,然后一个甩头把他们甩到了自己背上。 虎杖差点脸接地,好在狐狸的背毛蓬松柔软,没给他摔出个好歹来。 狐狸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声音:「你们两个,抓紧了!」 说罢,他勐地一跃,乘风而上,在半空中漂浮起来。 当冰山来袭时,受五条悟之託,一直暗中保护着虎杖的猫咪老师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地变化出了原型。 在他的全力催动下,他的妖怪原型如同一座小山般庞大。 虎杖艰难地从过于柔软的狐狸毛中爬起来:「猫咪老师?!这是你的原型?!」 化为原型的斑浮在半空之中,与暂时不动的冰山遥遥对峙着,听到虎杖的话,他哼了一声:「正是本大妖!怎么,有什么意见吗虎杖?」 虎杖连连摇头:「没有意见!我觉得好帅!」 斑顿时得意起来:「见识到我堂堂大妖怪的威风了吧!哈哈哈!」 狐狸有些魔性的笑声顿时响彻整个帐内。 …… 佐治椿:「……就是这样,现在猫咪老师登场了。」 此时五条悟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帐』的外侧,他一边听着佐治椿的描述,一边伸手去触碰『帐』的表面。 「听上去好像很有趣啊……嘶!」 『帐』拒绝了五条悟的进入,并狠狠地电了他一下。 「五条老师?」 「我没事。」五条悟收回手,不甚在意地甩了甩。 在歌姬的试验下,他们发现这个『帐』仅仅只是针对五条悟一人的。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 五条悟被气笑了:「行啊,还考虑得挺周全。」 好在他们这边提前做好了准备,也就是让斑暂时保护虎杖。 这一手原本是为了那些想藉机除掉虎杖的高层准备的,谁知这么赶巧,正好就遇见了意料之外的敌袭? 五条悟虽然生气,但他并不担心。 有那只猫猫猪在,悠仁就是安全的。 他侧头对歌姬和乐岩寺说:「你们先进去吧,我再研究研究怎么敲开这破玩意儿。」 这是现下最合理的对策,歌姬与乐岩寺对视一眼,慎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走一步,你快点想办法跟上来。」 五条悟懒洋洋地挥挥手,如同赶苍蝇一样:「快去,快去!」 在目送他们二人进入帐后,他重新抬起手机。 「呀……我被拦在外面了,这是个唯独只拦我一个人的帐呢。」 他语气中有些不满:「我也想看飞天狐狸。」 飞天狐狸……佐治椿暗自咋舌,心想这个称唿可不能叫猫咪老师听见了。 他脑筋一转:「对了,斑先生好像认识这个入侵者。」 「哦?」五条悟顿时来了兴趣。 他一边暴力拆帐,一边兴致勃勃地听佐治椿给他讲解。 「事情是这样的……」 …… 当猫咪老师的原型出现后,原本来势汹汹的冰刃忽然停下了。 它的操纵者不知为何,任由大狐狸把东堂和虎杖救下,仿佛刚才一个劲追着他们杀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而猫咪老师在一发攻击轰碎了小部分的冰山后,也没有继续攻击。 二者就如同狭路相逢的野兽一样,互相警惕着,谁也不肯率先动作。 最后,率先做出反应的神秘的入侵者。 那个面貌清秀,身穿和服的人悄悄从暗处现身,一步一步,稳稳噹噹地走上了冰山。 一边走,他一边盯着半空中的斑,半晌才问道:「稻荷之斑?」 猫咪老师立刻挑眉:「果然是你这傢伙啊!里梅!」 刚刚他在看到这熟悉的冰凝咒法时,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想。现在这个主动现身的傢伙叫出了他的真名,他就确信了。 他的确就是他在数百年前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诅咒师,里梅! 里梅的体型相对斑的原型来说太过渺小,可他身上那不祥的咒力却一如数百年前那样,给斑带来了极强的厌恶感。 那是属于『死灵』的气息,与身为善神的稻荷神使天生不对盘。 而且看他的外表,和数百年前不同,恐怕是这期间没少祸害别人,用禁忌的力量为自己续命。 想到此,他脸色越发不善:「里梅,你来这里打算干什么?」 里梅闻言,冷笑一声:「我倒是想问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堂堂稻荷神使,居然也沦落到要当咒术师的走狗了吗!」 第79章 隐瞒 斑和里梅的对话, 按理来说只有离得近的虎杖和东堂能听到。 夏油杰也不知道佐治椿是怎么看出来他们两个互相认识的。 第163页 同样是歷史的遗留之物,斑通过漫长的沉睡来保存力量,而里梅则靠着更换身体活到今天。 这在以前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术式, 只不过是最近几十年咒术界封存了有关妖怪的歷史,有许多同样古老而隐秘的记载被随之封存, 渐渐被所有人淡忘了。 斑目光冰冷地盯着里梅:「我要做什么, 与你无关。立刻离开这里!」 里梅也冷笑一声, 扬手在掌心里凝聚起冰晶:「你把宿傩大人的容器给我, 我马上走。」 「……」斑心想,果然是奔着他背上这个小鬼来的。 五条悟叫他暗中保护虎杖,他以为是要在这些特级都不到的学生手里保护他, 谁能猜到半路杀出里梅这个灾星。 斑不清楚里梅为什么一上来就选择了声势浩大,杀伤力却一般的巨大冰山作为进攻手段。如果他刚才用了更加精密的招式, 恐怕来不及等到斑出面驰援, 虎杖和东堂就已经被击败了。 难道是害怕误杀虎杖么?因为他需要一个宿傩的容器? 不行啊,虎杖悠仁是五条悟点名交付给他的人,如果他被夺走了, 那堂堂稻荷之斑就要名声扫地了! 斑沉睡多年, 如今力量还没有恢復完全, 不是里梅的对手。如果是以命相搏的话还有点胜算,可他现在还要保护背上的虎杖和东堂,一时间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让虎杖他们先逃跑是不现实的。里梅拥有远距离攻击手段,且速度要快于斑的脚程。一旦让他们跑到较远的地方, 斑会来不及阻截里梅的术式。 不过他的优势就在于,这里是高专, 是咒术师的大本营, 还有一个最强的五条悟在帐外虎视眈眈。只要能拖到五条悟到来, 他就赢了。 打定主意要拖着里梅后,斑悬浮在半空之中,开口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没放弃復活两面宿傩吗?可惜现在不是恰当的时机,这个时代有『六眼』在,就算是两面宿傩也打不过他。」 这话绝不是夸张,五条家歷经千年不倒,他们引以为豪的六眼无下限术师就是有着这样的资本,一旦成长到全盛期,那就是天下无敌。 斑见识过六眼的厉害,也见过五条悟。现在的五条悟正处于身体机能和咒力最为鼎盛的时期,是当之无愧的最强。 「那又如何?」里梅嗤笑:「就算他很强,强到无人能敌,他也只是个人类。」 既然是人类,就会有生老病死。五条悟总有死去的那一天,可完美的容器错过了就再难寻觅,所以里梅宁可顶着暴露在五条悟眼皮底下的风险,也要带走虎杖。 斑皱起了眉:「你不也是人类?」 别用好像自己不是人一样的口吻说话啊,这让他这样的纯种非人类听起来感觉怪噁心的。 里梅愣了愣,眼神空茫了片刻:「我……还算人类吗?」 不过片刻,他就清醒了过来,目光清明地望向漂浮在空中的大狐狸:「行了,我没时间和你废话,赶紧把虎杖悠仁交给我!」 话毕,他勐地挥臂,手中凝聚多时的冰霜化作利箭,直奔斑的各处要害而去! …… 远处,佐治椿看着他们的战场,若有所思。 在听到猫咪老师拖住了敌人之后,五条悟就挂断了电话,专心研究这个把他阻隔在外面的帐。 夏油杰望过来:「怎样,需要我们动手吗?」 「京都校的乐岩寺校长和歌姬小姐已经进来支援了,夜蛾校长也赶往天元那里。就是不知道究竟还有没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五条老师让我们先别轻举妄动。」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绝对不能在咒术师面前露面的傢伙,佐治椿除外。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可是,其他人看到这边的战况肯定都会聚集过来吧?到时候就麻烦了,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来,还是我去看看比较好吧?」 正如他所料,在看到那座冰山的一瞬间,散布在战场各处的高专学生们就十分默契地停下了内战,一致对外。众人一边清扫着路上遇见的咒灵,一边直线朝着冰山的方向赶去,离得近的伏黑惠和加茂宪纪已经快赶到了。 然而,佐治椿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赶去支援。 「说来惭愧,我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话是这么说,可他脸上丝毫看不出惭愧的迹象,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请留下来保护我。」他这么对夏油杰说道。 夏油杰神色复杂:「有绮花罗保护你就够了吧……」 佐治椿否定:「不行,绮花罗打不过他们三个。」 他没有看向三只特级咒灵,不过语意明显是指向他们的。 一对一应该没问题,一对三绮花罗就力不从心了。 夏油杰一时哑然,先前咒灵们对佐治椿的态度过于友善了,而且佐治椿对待他们的态度也非常好,以致于他差点忘了咒灵们有可能在他离开后趁机对佐治椿动手。 咒灵们:「……」 不,相信他们,他们真的不会。 换成其他人类也就罢了,但是佐治椿…… 这段时间以来,每次见面,他身上属于咒灵的气息就越明显,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被人类察觉。 咒灵们虽然默契地没有说出去,不过心里面是把佐治椿当『同类』来看的。 漏瑚看了看佐治椿,又看了看他怀里唿唿大睡的绮花罗,欲言又止。 第164页 在他看来,绮花罗的咒力与佐治椿几乎一模一样,这种相似度已经不能用兄妹之间的血缘关系来解释了,硬要说的话…… ……他们的咒力,简直就像是一杯一模一样的药剂,暂时分装在两个杯子里一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绮花罗的咒力就是佐治椿的,佐治椿的咒力也是绮花罗的。只要他们在彼此身边,就随时可以将彼此的咒力混在一起使用,其体量要远远超出单独的任何一个。 在这种情况下,绮花罗其实完全能发挥出顶级特级咒灵的实力,也就是漏瑚之上,接近咒灵女王祈本里香的力量。 但是不知为何,佐治椿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夏油杰。难道是不知情吗?不、这不可能,他们二人的咒力圆融地流转在一起,互相传递时肯定会有所感觉,不存在不知道的情况。 那就是佐治椿在故意瞒着夏油杰了。 他没有将自己能够压制漏瑚他们的情报说出来,为的就是将夏油杰留在这里。夏油杰没有前往支援的话,那只大狐狸和那个使冰的傢伙就还有的打。 在五条悟不在的时候,战斗每延长一秒,都是对咒术师这一方极度的不利。 漏瑚自以为隐晦地打量着佐治椿:这个『同类』,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隐晦』放在佐治椿眼里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可当着夏油杰的面他不好拆穿,只能想办法吸引夏油杰的注意力,让他没工夫往漏瑚那边看。 他开始给夏油杰解释,自己是怎么看出斑与里梅互相认识的。 「看猫咪老师的表情啦……」 「全是毛的狐狸脸也能看出表情?」 夏油杰听得津津有味。 佐治椿一边讲,一边在心里默默捋顺思路,一心二用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首先,冰山的出现十分突兀。 众所周知,术式的效果会随着距离与范围的增长而降低。这是绝对的铁律,同一个人使用出的术式,精于一点所能造成的杀伤力会远远超过泛泛一面。 敌人明明掌握着绝佳的偷袭机会,却没有选择最有效的攻击方式,而是选择了看似花哨的冰山,视觉效果是很华丽了,不过也被东堂及时躲开了。 如果敌人是实力高强,经验丰富的老手的话,按理来说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既然如此,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是故意的。 故意放弃了精准而有效率的打击,转而耗费大量咒力制造出如此华而不实的冰山,其目的与其说是想对虎杖悠仁动手,不如说是要摆出『我要对虎杖悠仁动手』的架子,并以此来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而那个『只能拦截五条悟』的帐也是一样。如果真的那么忌惮五条悟的话,敌人会速战速决,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他与斑打来打去,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并没有咄咄逼人。 斑在拖着他,等五条悟驰援?不,恰恰相反,是敌人在借着与斑的战斗,尽量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为己方争取时间! 在明确了这一点后,佐治椿继续思考着敌人这么做的深意。 在某一处设下了障眼法,那么敌人真正的目的就会在另一处。 高专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值得对方如此小心谋划的吗? 莫非是天元?不对,对方有着不惊动任何人就混进高专结界的能力,那么想要直接袭击天元的话也不在话下。 不是天元,而是某个需要暗中进行,要耗费大量时间来完成的计划。 隐蔽的、费时的、需要其他人在明面上吸引五条悟的注意力,否则就容易被发现的…… 佐治椿不动声色,睫毛轻微地颤了颤。 原来如此。 ……储存着各种机要与贵重物品、位置会不停发生变化的,『仓库』吗? 第80章 误会 斑与里梅的战斗已然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 除了虎杖和东堂以外的高专学生们纷纷聚集起来, 保持一定距离观战。 两名特级之间的战斗,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可以插手的范围。别说是阻止他们了,但凡靠近一些, 都有可能被卷进去。 京都校和东京校的学生们自动划分成两个阵营,加茂宪纪作为京都校的领头人, 主动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这绝不是交流会的一部分, 我提议暂时停止团体赛, 集中起所有人的力量, 对抗外敌。」 不得不说,作为御三家的继承人,加茂宪纪在领导力这方面的确做得十分出色。他和五条悟不同, 没有那种能够以一己之力扭转干坤的力量,但他仍然努力成为其他人的依靠。 伏黑惠盯着加茂宪纪看了一会儿, 然后默不作声地扭过头去。 即使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加茂宪纪也还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学长。 ……如果不要总是对他说一些奇怪的话就更好了。 于是他垂眸:「同意。」 真希大大咧咧地把咒具□□抗在肩上:「我也ok。」 「同意……」 「我和美美子也没问题哦。」 「鲑鱼。」 在场的人没有比加茂宪纪的资歷更老的,大家也都认可他的提议,于是东京校这边由熊猫出面回应道:「我们这边没问题。」 加茂宪纪微微一笑:「那就好。」 在确定了要暂时停战之后, 下一个议题就是, 他们的共同敌人究竟是谁了。 第165页 在听到这句话后, 野蔷薇不敢置信地挑起眉毛:「哈?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那个使冰的妹妹头啊!那只狐狸是同伴!」 斑可还尽职尽责地保护着虎杖,连带着东堂呢! 禅院真依冷笑一声:「先是把咒物容器当做同伴,现在又要把特级咒灵当做同伴?你们可真是可笑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喜欢往家里捡,也不怕哪天被反咬一口!」 野蔷薇和禅院真依自打见第一面起就互相看不惯, 某种意义上来说, 禅院真依讨厌这个天天围在真希身边, 口口声声维护她的小丫头,更甚于讨厌真希本人。 禅院真依看不惯她,而野蔷薇也是一样,她连西宫桃一扫帚打在自己脸上的仇都可以忍,唯独不想忍真依的嘲讽。 她故意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呵,你想要还没有!」 咒灵怎么了?在经歷过数天来自特级咒灵的训练过后,她敢对天发誓他们教得比人都好……最起码比五条悟要好多了! 没见过那样的咒灵,擅自把这个群体都当做敌人的傢伙,她最瞧不起了! 禅院真依咬牙切齿:「你这丫头……」 加茂宪纪及时伸手拦在她身前:「真依,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禅院真依一愣,随后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回去,黑着脸给自己的□□装膛。 熊猫和狗卷是东京校这边的气氛调解组,见野蔷薇还想说话,赶紧一人一边把她抬走。 「别说了别说了,救人要紧!」 没错,现在比起斗嘴,想办法抵御那个忽然出现的诅咒师,把虎杖救回来要更加重要。 野蔷薇愤愤地『哼』了一声,老实地闭嘴了。 真希知道她为什么和真依不对付,好笑地拍拍她的头,安慰了她一下。 看到这一幕,真依的脸色更难看了。 加茂宪纪及时出面,拉回差点跑偏的话题:「从现在的战况来看,那只狐狸形态的特级咒灵似乎的确的在保护我方学生,不过我们无法证明他就是友方……」 就算他在保护虎杖和东堂,可谁能保证他们也能拥有同样的待遇? 而且,作为与东堂相处了三年的同学,加茂宪纪虽然至今没能和他成为朋友,但他十分了解他。 当他们决定围杀虎杖,却被东堂制止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东堂并不打算杀死虎杖,反而不知为何决定要保护他。 加茂宪纪不知道东堂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过他目前还不打算改变主意。他认定五条悟是在养虎为患,迟早有一天虎杖悠仁会失去对宿傩的控制,造成极大的危害。 如果可以的话,虎杖还是死在这里最好。 他眉眼低垂,用十分合理,却暗藏玄机的话术问道:「谁能保证,当我们靠近战场的时候,那只狐狸咒灵不会转而攻击我们?」 他的本意是想拖延时间,只要他们支援的时机迟上那么些许,虎杖悠仁的危机就会加重。 然而…… 「……那个,我可以保证。」夏目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手:「那只狐狸不会攻击我们的……他其实是我的契约者来着。」 加茂宪纪:「……」 京都校:「?」 东京校:「………???」 不光是对他十分陌生的京都校众人愣住了,就连东京校的人都懵了。 夏目的契约者? 野蔷薇一脸懵懂地望向伏黑惠,得到一个代表『我也不清楚』的摇头动作。 就在众人苦思冥想,这个新入学的傢伙什么时候多出一只特级咒灵当契约者的时候,真希灵光一现。 「难道是……总是跟在你身边,被你叫做猫咪老师的那只三花猫?」 夏目汗颜:「呃,就是他。」 东京校的所有人顿时:「什么?!——」、「明太子?!」 他们震惊的表情同时惊到了京都校,西宫桃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搞什么,自己阵营的人的能力都搞不清吗……」 她的吐槽令人无法反驳,因为在此之前,东京校的确没有人知道夏目身边的三花猫居然还有这样的隐藏实力。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五条悟的六眼,能一眼看穿斑的伪装。这只三花猫每天不是蹲在夏目肩膀上,走路都懒得自己走;就是窝在佐治椿旁边,蹭他的茶点,吃饱了就晒着太阳唿唿大睡。 口吐人言这一点的确很特别,不过猫咪老师每天好吃懒做的模样实在太深入人心,众人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能接受现实。 伏黑惠喃喃道:「我以为那是你的宠物来着……」 顺平暗自在心里狂点头,当初第一次见到猫咪老师变身时,他也是同样的震惊啊!现在看来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猫咪老师的伪装过于成功,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咒术师们也被这只三花猫给骗了! 看着学长学姐和同级生们纷纷炸锅,夏目表示汗颜。 不愧是活了好几百年的大妖怪,猫咪老师,果然不同凡响! 在东京校众人陷入震惊时,京都校这边也没闲着。西宫桃的身形娇小,趁着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悄悄凑到加茂宪纪的背后。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他。 加茂宪纪的手放在背后,悄悄对她比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拖』。 第166页 目前来说,拖延时间对他们利大于弊。 他没想到那只特级咒灵居然是被收服的,这对于还是在校学生的他们来说过于超出规格了,简直就像去年乙骨忧太带着祈本里香完虐京都校一样。 一旦有特级咒灵参战,那么团体赛的性质将会被彻底改变,那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战斗。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潜入进来的敌人,似乎给他们提供了不小的便利。目前来说,拖延时间对他们利大于弊。 所以加茂宪纪的决定是,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他当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那只特级咒灵落败被杀,他们的目标仅仅是危害性极大的宿傩容器,至于牵连到无辜者,这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 另一边,观战的众人。 佐治椿:「他们差不多也该到了,不知道他们发现猫咪老师的真身时的表情是怎样的?肯定很有趣……」 夏油杰无奈:「你可真是恶趣味。」 佐治椿没有否认,心情很好地笑了笑。 在一二年级学生中,只有夏目、顺平、椿和乙骨知道猫咪老师的真面目,就连虎杖都不知道——当他醒来时,那只庞大的狐妖早已变回去了,他没来得及发现猫咪老师的秘密。 巧的是,他们四个都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 乙骨忧太一直在房间里自闭,谁也不见,前两天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接任务,一直没机会和其他人多说话。 夏目真心不觉得这是个值得拿出来大书特书的事情,他不知特级咒灵的存在对于咒术师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吉野顺平是纯粹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担心自己贸然开口的话,会被大家当成没见识的傢伙,更何况夏目都没说,那他就更不会说了。 至于佐治椿……他拒绝承认他的问题。他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底下,慢条斯理道:「不过说到底,这件事主要还是五条老师的责任吧?作为老师,居然没有好好给大家介绍一下新同学,导致了这么大的误会。」 夏油杰:「……」 佐治椿下结论:「五条老师,大失职!」 绮花罗积极响应:【呸呸!】 虽然但是,夏油杰还是要为自己的损友叫一声委屈。 佐治椿真的太恶趣味了……他对夏目施展了箱庭,肯定对猫咪老师的来歷了如指掌。可这么多天来他都没有一丁点要告诉他们的意思,怕不是一直再等着看同学们的笑话。 现在虽然不能亲眼看到,不过光是脑补,他就觉得很有趣。 看同学们笑话看得满足了之后,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小心翼翼地对夏油杰和咒灵们说:「不要告诉他们我知道哦。」 咒灵们纷纷答应。 夏油杰心想,椿在高专的这些年似乎过得不错,越来越暴露出本性了。 没错,佐治椿虽然一直以来表现的十分靠谱,不过那都是他童年压抑的生活环境逼迫他不得不这么做的。来到了一个更加自如的环境之后,他开始顺从本心。 对事物的掌控欲也好,看别人的笑话也好,他逐渐变得真实许多。 简称,放飞自我。 第81章 愿望 截至目前为止, 战况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这其中起着决定性作用的,是里梅的不杀之心。他虽然气势汹汹,但实则没打算伤害虎杖悠仁, 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他是宿傩的容器,一旦失手杀了他, 下一个能够承受宿傩手指的毒性的容器就不好找了。 如果是单打独斗,那么实力稍逊于他的斑很快就会败下阵来。不过在商讨过后,两所高专的学生统一了意见, 决定联起手来帮助斑对抗里梅。 一时之间, 双方打得不分上下。 不过佐治椿猜想, 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他猜测里梅不动真格的另外一个原因,就与他这次入侵高专的目的有关了。 在成千上百年的经歷中,里梅自然会认识许多人,这其中既有斑这样的大妖怪,也有一些邪异的诅咒师。虽然这些人和他算不上是志同道合的同伴,但好歹是见面能打个招唿的关系。 与稻荷之斑的微妙敌对关系不同,他与那个本体是个大脑形状的术士, 勉强算得上是合作者。 就里梅所知,那个术师名义上是要復兴属于妖魔的时代,可实际上, 他只是想把大环境搅成一潭浑水, 好方便自己去实行那些不被世俗容许的实验罢了。 不过里梅不在乎,人类也好咒灵也好, 在他心中都一样的。除了想要復活宿傩的夙愿以外,他什么都不在乎。 术士想利用里梅, 可里梅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心思? 就这样, 二者各怀鬼胎, 不谋而合。里梅想要復活宿傩,而术士想要制造混乱。一旦里梅成功了的话,咒术界就会自然而然会如同术士所愿的那样回归混沌状态,所以他们联起手来,谋划了此次入侵事件。 里梅负责在明面上吸引高专的注意力,为此,他们还特地等到了交流会的时机,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高专学生们才会齐聚一堂,为了保住这些咒术界未来的期望,五条悟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关注这边,从而忽略掉另一边的动静。 而另一边才是他们此次行动的真实目的——让真人潜入高专的藏品库之中,通过一根宿傩手指上提前封印好的咒力标记,摸到特级咒物的真实位置,尽可能多地盗取高专的秘藏。最好是将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带出来,那样的话他们就将拥有更多对抗咒术界的力量。 第167页 还有一句话,术士是瞒着里梅的。他悄悄对真人说,比起九相图,宿傩手指能带就带出来,不能带就放弃。反正这些年下来他手中还积累着几根,这玩意儿不像九相图那样受他控制,多了也是鸡肋。 真人还笑:「好啊,你骗里梅去吸引五条悟的注意力,结果一点也不打算给他办事!」 术士知道他只是调侃,不会告诉里梅,所以没放在心上。 不过鑑于五条悟的实力过于深不可测,即使是术士也不敢肯定这种小手段能瞒他多久,所以他给里梅的任务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一边和斑周旋,一边强忍着杀意不对那些捣乱的小鬼出手的里梅:「……」 那个脸上带疤的咒灵,到底有没有偷到宿傩手指啊?! …… 「看起来的确不需要我们出手。」 夏油杰将常暗散布在整个帐内,能够随时观察到每一处的动态。除了里梅与斑的主战场之外,还有两个人类诅咒师也跟着一起混进来了。不过他们暂时都有乐岩寺和歌姬来阻挡,不需要夏油杰出手相助。 在夏油杰看来,那两个诅咒师就是杂鱼,是随手就能收拾掉的小货色,并不值得他分神关注。他更有兴趣的是斑与里梅的战斗,因为场面的确够好看。 没错,在冷静下来之后,夏油杰也看出了里梅并没有动用全力。在他之后,咒灵们也慢慢察觉到了不对。 漏瑚的脾气急,率先耐不住性子地问:「他们是不是没好好打?」 里梅有好几次机会可以重创斑,可他都没动手,看得漏瑚火气直往脑袋顶上涌。 会不会打架啊? 佐治椿轻笑:「嗯,对方的确没动真格的。」 虽然场面看上去无比宏大,但仔细想想就知道,咒术的战斗可不是越漂亮越好。 不是人人都是五条悟,能够完美地控制自己的咒力输出。对于绝大多数咒术师来说,一旦术式的波及范围变大,那么杀伤性和精准度都会自然而然地降低,这对于需要速战速决的侵入方来说,无疑是浪费时间和咒力的做法。 佐治椿并不担心其他人意识到这一点,对他来说,对方的目的他已经猜到了,也不打算说出来。可不说不代表他就要替他们遮掩,事实上他无所谓对方成功与否,他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试探他们的目的,看看他们究竟值不值得被划作『保护』的那一方。 佐治椿从没对任何人说过他的全部计划,就算是家入硝子和乙骨忧太都没有。 自从找回了座敷童子的记忆,知道自己与绮花罗阴差阳错的身份交换之后,他就一直在酝酿着一个计划,一个很早之前就在心中打下雏形的计划。 『说实话,人类也好咒灵也好,我都无所谓。活着的时候为自己的立场而努力,死了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原本在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后,他是这么想的。 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 『不管受苦的是人类还是咒灵,我都打心眼里无所谓。但只有绮花罗,唯独绮花罗……她绝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结局。』 他目光沉静地看向靠在他旁边,安静地吃蛋糕的绮花罗。 绮花罗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来,困惑地歪了歪头:? 佐治椿笑了,他摸摸妹妹的脑袋:「没事,就是觉得绮花罗好可爱啊。」 他这是日常吹妹妹,所有人都习惯了,懒得吐槽,不过绮花罗还是一如既往地开心。 她朝着哥哥伸出圆圆的双手。 【哥哥,可爱!】 这下不光是佐治椿,就连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聚集到绮花罗身上来了。 夏油杰轻轻敲了敲桌子:「绮花罗能说的话越来越多了啊,说不定以后会变得像漏瑚他们一样,能够和人类无障碍沟通呢。」 漏瑚嘀咕:「谁知道呢。我们能有清醒的自我意识,是因为对自然抱有畏惧的人类很多。他们的恐惧心聚集在一起,才让我成为了现在的我。」 佐治椿在心里感嘆一声,是啊!咒灵想要跨过这一步其实非常简单,只要有足够多的来自人类的认知度,就能顺利地晋升为妖怪和鬼神了。收穫更多负面情绪的就会成为漏瑚他们这样的妖物,而收穫正面情绪就会成为斑那样的鬼神。 绮花罗就是因为长期居住在高专内部,让人类认同了她的存在,所以才慢慢收穫了众多的认知,变得可以沟通交流。 起初只有佐治椿一人,之后又增加了夜蛾正道与当初的高专三人组。慢慢地随着五条悟的学生数量增加,认识绮花罗的人也越来越多。 绮花罗已经开始拥有理智了,她会说的话越来越多。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佐治椿说不定能有看到她像普通女孩子一样说笑的那一天。 绮花罗原本应该拥有一个不算美满,但足够健全的家庭。她会像正常的人类女孩那样长大,交到许多朋友,获得许多的关爱。如果有哪个男人能通过自己的考验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让绮花罗谈恋爱。 她想要组建家庭的话就结婚生子,想拓展见识的话就去週游世界。她本该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但一切都在她出生之前就结束了。 原本应该死去的哥哥化作鬼童出生,而原本拥有未来的妹妹失去了未来。 现在想来,绮花罗本不该化作咒灵的。她哪里来的那么深沉的怨念呢?小姑娘不过是不忍心让母亲死去,所以自己代替了母亲。她最爱他们的妈妈了,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学会了佐治夫人唱的摇篮曲,就算成为了咒灵,也从未伤害过间接害死了她的佐治夫人。 第168页 强行将她本该去投胎转世的灵魂留下,扭转成咒灵的,不正是他自己吗? 座敷童子是胎儿渴望出生的怨念聚合而成的咒灵,他将自己的怨念投射在绮花罗的身上,强行诅咒了她,让她陪他一起出生。 绮花罗纯洁的灵魂堕落成了污秽的咒灵,残存的血肉肢体也化作丑陋的畸形囊肿,附在佐治椿的身体上随他降生。任多少咒术师来也看不出她的藏身之处,因为他们兄妹原本就是一体,她的诞生与他息息相关。 等他死后,佐治椿不在乎任何人。但唯独绮花罗,他是亏欠的,他不能不管她。 佐治椿再次摸了摸绮花罗的头,在这具咒骸中,有着当初从他身上切除下来的绮花罗的血肉。这让绮花罗即使脱离了他,也能够独自生存。 但佐治椿仍不满足,他想让绮花罗重新拾回她本应拥有的可能性,他想让她找回自己的理智。 他的余命不多了,他等不起,也赌不起。在他离开之后,绮花罗还会像现在一样得到众多的关爱,在众人的瞩目下找回理性吗? 纵使五条悟会庇护她,可情况终究不一样了。在他死后,还会有谁来照顾绮花罗,打消其他人对她的戒备?会不会有咒术师来伤害她?会不会有人厌恨她? 别看绮花罗从来不说,但她其实对别人的看法很在意,如果被别人讨厌了,她也会感到难过。 佐治椿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样的世界上。 他必须要为绮花罗打造一个不会受伤的环境,才能安心离开。 第82章 胁迫 里梅的结界虽然很有效, 但并没有阻止五条悟太久。 就像佐治椿一直羡慕嫉妒恨的那样,五条悟的六眼可以看穿这世上绝大部分咒力的流转。如果说咒术是一道题目,其他人需要一星期的时间来进行运算才能够破解, 那么五条悟已经直接翻到答案那一页了。 所以需要精密运算的术式,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不出十分钟, 这个结界就被他从外界打破,天光乍泄,悬浮于半空之中的五条悟犹如天神降世。 里梅:「……」这还是人吗。 没办法, 五条悟是任何人都没办法正面对抗的。想要对付他, 就只能靠一些迂迴的手段。 现在里梅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吸引了五条悟的注意力,但要是他再继续逗留下去,那就是愚蠢了。 真的会没命的。 里梅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掀起漫天冰霜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同时分出数道锋利的冰棱,狠狠地抛向那些学生们的位置。 「!」 众人连忙动用起各自最坚固的防御,然而那层防御光是连冰棱靠近时散发出的寒意都无法完全阻挡, 更别提凝聚了大量咒力的冰棱本身了。 如果没人出手相救,那今天恐怕要有许多人非死即伤。 从这里其实就能看出,里梅一直在对这些学生手下留情了, 要不然他早就可以使出这一招。留到现在才用, 就是为了逼迫五条悟先手救人,好方便自己跑路。 五条悟也看出了他的意图, 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哦?跑得这么果断吗?」 他活动了一下十根手指头,赶在最后关头瞬移到了学生们的面前。 「五条老师!」 不得不说, 在这种关键时刻, 五条悟的存在总是能够给人带来安全感, 即使他平时一点也不靠谱。 短短一瞬间,里梅已经逃出百米以上。 术士在来之前就嘱咐过里梅,一旦碰上五条悟,首先瞄准他的学生们。他们是五条悟最珍贵的棋子,是他绝对的优先选项。 能被五条悟看中并带进高专的人,不夸张地说,每一个都有成为一级术师甚至特级术师的天赋。五条悟在他们身上投注了大量的心血,不会为了追杀里梅而放弃自己的学生们。 他伸出手,自指尖发射出数道咒力的波动,将瞄准了所有人的冰棱悉数挡下。 果不其然,在里梅故意针对的情况下,五条悟果然首要选择保护学生。虽然只有短短数秒钟,但这数秒钟已经足够里梅逃出他的视线范围了。在这之后里梅掩藏住自己的气息,穿梭于森林之中。 就在他以为已经甩开了五条悟的追踪,打算用咒力运作术式,瞬移离开高专的时候—— ——「呲」,伴随着一声极为轻微的声响,一道漆黑的光波险险擦过里梅的脸颊,削断了他一丝鬓髮。 然后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术式落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引起了一阵剧烈的爆炸! 里梅低声骂了一句脏话,立刻开始逃命。 五条悟开着六眼,能够察觉到里梅留下的细微气息,并发射术式反转「赫」来进行远距离攻击。但这中间有一段微妙的时差,当他发现时,里梅已经转移到下一个位置了。除非他使用杀伤范围极大的「茈」,否则无法准确命中里梅。 五条悟稍微分心感受了一下另外两个入侵者的气息,发现他们正各自被乐岩寺和歌姬死死拖住,他笑了一声:「不错,我可以先专心对付这一个。」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打算用「茈」,因为这个招式造成的破坏实在太严重了,就算是他,事后也会被夜蛾教训的…… 五条悟咂咂嘴,再次伸出手指,眯起眼瞄准了某个方向:「赫——」 第169页 ——轰!!! 凡是他所指向的方向,都会飞起一片烟尘,这效果已经算得上是人形迫击炮了。 里梅不像花御,拥有沟通植物的能力。花御能够做到瞬间抹除自己的一切痕迹,他却做不到。他只能尽量逃避五条悟的追查,然后找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发动转移的术式。 这个术式难度很大,即使是里梅也需要至少两秒钟的时间来发动。可当他面对五条悟时,哪来那么多时间发动术式?一旦他停下脚步,来自五条悟的攻击就会瞬息而至,里梅被迫在森林中逃窜,还不能用上咒力,因为那基本就是把自己的位置明晃晃地暴露给五条悟,下个瞬间就会被发现。 里梅再次懊悔当初答应了术士来做这项任务……回去就拗断他的脖子! 他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疲于奔命。 里梅没有发现,五条悟的攻击都是有导向性的。他虽然无法准确命中,却可以用攻击来逼迫里梅选择特定的逃跑方向,很快他这么做的深意就显现了出来。 在冲出这片森林后,出现在里梅眼前的,赫然是一个神秘的结界! 里梅活了千年,算得上是精通结界术,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结界的效果:可以「进入」,但无法「出来」,想要出来,必须要有特定的人带着。 难道五条悟是想把他逼进这个结界之中,然后来一招瓮中捉鳖? 里梅在心里冷笑,心想着,真是天助我也。 五条悟不知道他手上还有着珍稀的瞬移术式。这个术式虽然不如五条悟的瞬移那么灵活,但其长处就是在于不受任何结界的束缚。只要能够完成两秒钟的吟唱,这个术式就一定会生效。 里梅几乎是转瞬间就做好了决定,既然五条悟想把他逼进这个结界,那他就将计就计!趁五条悟得逞后松懈下来的时候,发动瞬移逃跑! 他装作不情愿的样子,狼狈地被五条悟的攻击擦了几下边,然后才狼狈地闯进结界之中。刚一进入,他的就立刻捏好了手势,打算立刻发动术式,然而—— ——几乎是茫然的,他与佐治椿四目相对了。 『这也太巧了』,佐治椿默默想到,『虽然我本来就想着,如果他运气好撞上我,就想办法放他走,可我也没想到真的这么巧。』 巧到他忍不住觉得,更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里梅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里居然会有一只咒灵? 要知道,这可是高专啊!是天元的所在地!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傢伙,居然敢潜入咒术界的心腹要地! 佐治椿读懂了他的表情,内心一时有些无语。 你不就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傢伙吗?怎么还有脸腹谤他? 他不是意外出现在这里的。其实早在五条悟破开那个仅仅隔绝他一人的结界之前,他就给夏油杰打了个电话,叫他守在结界内部,随时准备接应自己,活捉里梅。 然而这个结界实在是很大,与森林的交界处也非常的多。即使是夏油杰也无法同时兼顾这么大的范围。所以他拜託了其他特级咒灵和佐治椿一起,帮助他守住一些偏僻的位置,一旦发现了里梅就立刻通知他。 然而就是这么巧,里梅没有选择被夏油杰盯着的位置,也没选择和他毫无交情,也没有半点同情心的咒灵。他刚好挑中了佐治椿的守备方向,毫无准备地闯了进来。 这要换做别人,早就攻击他了。不过佐治椿另有打算,所以他没急着动手,也没立刻通知夏油杰赶来支援。 里梅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试图近身攻击佐治椿。他能看出这傢伙的力量水平不如自己,就算他畏惧五条悟,暂时不能使用咒力,也能杀掉他! 他以手做刃,向着佐治椿的头部直刺而来。他甚至没有选择胸腹部,因为他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不想留给对方。 早有准备的佐治椿立刻开口道:「绮花罗!」 顿时,玩偶模样的绮花罗从他身后冒出头来,她的面部如同墨笔勾勒出了简陋的五官,原本空无一物的嘴部忽然裂开一道口子,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构造。 她发出一声尖叫,频率超过了人类可以听到的范围。 【@#*%&……!滚开!】 离我哥哥远一点! 多亏佐治椿听不见她的话,要不然当场发飙——究竟是谁把这种脏话教给了绮花罗?!想死吗! 绮花罗发出的不仅是一声尖叫,更是一道咒力满盈的声波攻击,属于特级咒灵的强势咒力瞬间席捲了四周,将里梅击飞出去。 「!!!」里梅飞快在空中改变姿势,由进攻转为防守,蜷缩起身体,护住了自己的所有要害位置。 被击落在地上,他飞快地受身爬起,摆好迎敌的姿势,充满警惕地盯着佐治椿和绮花罗。 他原本以为这里只有一只『咒灵』,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两只!而且其中一种的术式还是最麻烦的声波类,堪称防不胜防。 「……」被他错认为咒灵的佐治椿没有乘势追击,而是尽量表现出无害的架势:「你先冷静,我没打算伤害你。只要你愿意答应我一件事,我甚至可以帮你争取时间逃走!」 里梅一愣,完全没抓住重点。他一时之间想的全是:这只咒灵居然和真人一样能说人话? 「……」佐治椿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第170页 他嘆了一口气:「你仔细看看,我真的不是咒灵。」最起码现在还不是。 里梅眯了眯眼,一旦冷静下来,他发现佐治椿的确是人类,而不是咒灵。不知为何他刚刚看错了,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类的气息与他身旁的特级咒灵实在太过相似,他差点以为他们两个是一体的了。 但这并不能说明任何事,里梅冷笑一声:「别说废话,拦在我的面前,你就是我的敌人。」 说完,他又要攻击。五条悟的术式已经好久没跟上来了,里梅猜测他不打算攻击这道结界,于是尝试着使用了咒力。寒冷刺骨的咒力在他手中凝聚成冰箭,箭尖直指佐治椿。 佐治椿没有办法,只好拿出杀手锏:「你不配合的话我就叫人来堵你!」 里梅:「……」好卑鄙。 佐治椿继续威胁他:「要是不想引来五条老师,你最好配合!」 里梅:「…………[脏话]。」 佐治椿面无表情地捂住了绮花罗的耳朵。 里梅:她比我还会骂,你捂个寂寞呢? 仔细一看,这卑鄙的小鬼身上穿的的确是高专的制服。他叫五条悟「老师」,难道他也是高专的学生? 数个念头从里梅脑海中划过,他忽然想起术士曾经提起过的一个名字:「佐治椿?」 佐治椿微微一挑眉:「就是我。」 第83章 交谈 里梅曾听术士提起过, 他现在所使用的那具躯体已经垂垂老矣,他一直想换一具新的躯壳,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 他在不同的身体中辗转了上千年, 强大的、弱小的、位高权重的、身份低微的, 他都经歷过。经验告诉他,最好还是选择年轻力壮、天赋过人的身体,这样才能更好地为自己的计划服务。 除去实用性以外, 新奇性也是一个考量的标准, 术士并不介意尝试, 或者说渴望尝试那些没有体验过的才能。 各大世家中的特别一级术师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胃口了,他开始将目光放在凌驾于其上的层次,也就是寥寥无几的特级术师身上。 其实咒术界原本没有特级术师, 近现代咒灵强度增加, 尤其是五条悟出生后, 超越了原本分级顶端的咒灵越来越多,咒术界这才重新划分出了一个特别的层级, 即特级术师。 五条悟、夏油杰、九十九由基, 这三人是最先出现在他的名单上的。只是碍于这三人实在太棘手, 所以一直以来术士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在他们成长起来以前, 高专都把他们保护的很好。 直到十年前, 夏油杰不知为何忽然叛逃, 正式与高专决裂,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术士欣喜若狂。他开始暗中布局, 并在多年后成功让五条悟出手杀了夏油杰。 京都百鬼夜行那一晚,术士就在现场, 他亲眼看着夏油杰断了气, 连身体中最后一丝咒力都消散了, 这意味着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他冒着暴露的风险追杀夏油杰,为的就是这一天。当时他的计划可以说是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就只有想个办法将接触到夏油杰的尸体了。 五条悟并没有将夏油杰的尸身交给任何人处理,这也在术士的意料之中,他知道五条悟是个重情义的人,不会允许任何人亵渎挚友的遗体,就算是他极为信任的家入硝子也不例外。 就这样,术士满怀期待地等到了夏油杰被葬在高专墓园的那一天,他还格外小心地等待了一个月,选了一个五条悟不在日本境内的时机下手。 然而等他掘开了夏油杰的坟墓时,却勐然发现墓里压根就是空的! 夏油杰的尸体不在这里! 术士惊怒交加,慌忙间掩盖好『夏油杰』的坟墓,抹消掉自己留下的痕迹,急忙离开了。 就算是他,在看到空荡荡的墓穴时也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思考原因,先走为上,万一这是五条悟设下的陷阱,那他亲自前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是术士不够谨慎,而是夏油杰的尸体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他的咒灵操术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五条悟的六眼还要稀有,最起码觉醒六眼还能指望五条家的血脉,可咒灵操术却毫无规律可循,千年中都没有第二个像夏油杰这样难得的操使,这份才能令术士垂涎不已。 渴望着强大身体的术士兴致勃勃地去了,满心后怕地回来,重新潜伏进加茂家。他的身体虽然已经接近腐朽,但还能再坚持数年。他实在是被那座空墓穴给惊到了,回到加茂家后连续数天闭关,专心思考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在没想明白之前,绝不轻易离开加茂家。 难道是他的术式暴露了吗?五条悟知道他想要夏油杰的尸体了?所以才当着整个咒术界的面演了一场戏? 不、这不可能。术士将自己的情报保护的很好。他最后一次更换身体是在百年前,当时的他行事非常仔细,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不对,怀疑到他身上来。就算是有可能察觉到真相的人,也都被术士灭口了。 如今过去百年,当初的人们都老的老死的死,没人会再提起当年的旧事。 而且,夏油杰那天晚上的确是死透了,他的咒灵操术做不了假,死的就是他本人。 就在术士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有一个人的名字从他的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佐治椿。 术士曾在记录中读到过他,那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早早就投靠了五条派,在五条悟保下乙骨忧太的那场审判中有着颇为亮眼的表现。虽然他也像夏油杰那样拥有极为罕见的术式,但是比起咒灵操术,神隐的应用范围太过于狭窄,条件也十分苛刻。再加上所以术士。 第171页 术士曾短时间地将他也列入自己的备选名单,不过不久之后他听说那个少年体质虚弱,是反转术式也治不好的毛病。这让术士很快就对他失去了兴趣,除了偶尔在关注五条派的情报时分出一眼给这个名字,其他的时候就再也没主动想起过了。 但是这一次,联繫到夏油杰失踪的尸体,术士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当初的乙骨忧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佐治椿「復活」,那么有没有可能,夏油杰其实的确死过一次,只是后来又被復活了,所以墓穴中才变成了空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五条派简直胆大包天,竟敢用这样的方式瞒天过海,欺骗了整个咒术界,连术士都被他们骗过了。 术士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既然夏油杰没有死,他的计划就算失败,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只会让五条悟更多地注意到他,得不偿失。 更何况,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五条悟完全可以对外解释说墓穴是空的,是因为他已经完全销毁了夏油杰的尸体,那座坟墓只是摆在那里做个样子。反而是知道墓穴里没有尸体的人——他们是从何得知的呢? 术士没有办法,只好吃下这个暗亏,不过这也让他再一次注意到了佐治椿这个人。 他不会将所有的细节都向里梅全盘托出,但是在这次行动之前,他特意对里梅提起过佐治椿的一些特徵,告诉里梅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试探这个人的底细。 本身力量不是很强,甚至有些病弱,身边却时刻跟着一只特级咒灵,二者关系很好。 里梅:「你对他的身体也有兴趣?」 术士:「……呃,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虽然感觉有点变态。 里梅对术士的话感到困惑,但是也没继续询问。反正他是不会全盘照着术士的话去做的,他们只是合作者的关系,他没必要服从命令。 而现在他真的遇见了佐治椿,情况危急之下,里梅更加没心情去试探他了。 前有埋伏已久的夏油杰,后有虎视眈眈的五条悟,里梅一心只想逃离,然而佐治椿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一旦里梅拿出符咒,佐治椿就会示意绮花罗发动攻击打断他的吟唱,这让里梅简直恨得牙痒痒。 就在他打算不顾一切地杀了佐治椿的时候,佐治椿却说自己没有恶意。 里梅怒极反笑:「那你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佐治椿抬高双手,语气无辜:「我想和你谈谈,放心,我没有拖延时间,只要你不使用太强的术式,引起夏油前辈的注意,他暂时不会赶过来的。」 他毫不顾忌地提起夏油杰,这让里梅下意识地瞳孔缩紧。果然,五条悟当初不过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一场戏,夏油杰根本就没有死,还好好地活在高专! 佐治椿微微一笑:「而且,我猜你们这次的目的其实是藏品库中的特级咒物。」 里梅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我是为了宿傩大人的容器而来,什么特级咒物?」 见他矢口否认,佐治椿的笑意更深,绮花罗能够感知他人的细微情绪,而这种能力通过血缘也稍微影响了他,让他能够分辨出里梅隐藏的很好的惶惑。 如果说刚才的那一句是试探的话,那么这一句就是断定:「是靠着高专不久前刚回收的宿傩手指定位到的吧?」 他的语气过于笃定,而且说得全都是正确的,这让里梅再无侥倖的心理。 里梅收起了伪装出来的迷惑,转而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你为什么会知道?」 说着,他的手已经背到身后,凝聚起细小的冰刺。他决定即使冒着引起注意的风险,也要再次杀死佐治椿。 而佐治椿也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杀意,绮花罗已经完全炸毛了,而他却还是气定神闲道:「放心,我没告诉任何人。」 里梅掌心里的冰刺瞬间消散,他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佐治椿好脾气地解释了一遍:「我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从你出现的那时就知道了。不过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有我知道。」 「……」里梅已经被他搞煳涂了。 他觉得佐治椿并没有说谎,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果他的目的是拖延时间,那么里梅认为他真的很成功,因为自己完全被他的话语吸引住了。 佐治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抓紧时间进一步地阐述自己的想法:「虽然五条老师态度很坚决,不过作为我个人来说,我还没有认定你们就是『敌人』。」 站在咒术界的立场上,擅闯高专的里梅等人是绝对的敌人;可对于佐治椿个人来说,敌人的定义要更为复杂一些。 总结起来的话,就是『妨碍到绮花罗的幸福的傢伙统统是敌人』这样子。 依照佐治椿的判断标准,想要抹消掉绮花罗的父母曾是他的敌人,而导致咒灵的地位低下的世家体制是他现在的敌人。 五条悟和夏油杰以不同的方法与现有的体制做抗争,在佐治椿看来,他们都是『友方』。 同为特级咒灵的漏瑚、花御和陀艮,比起无意识的杀戮,他们更追求咒灵的未来,对于佐治椿来说更加是『友方』。 而现在,他正在面对另外一股势力,也就是一直隐藏在种种恶□□件背后,暗中搅风搅雨的那伙人。 第172页 佐治椿想要确认,这些人究竟是能对他的目标有所帮助的『友方』,还是妨碍了他的『敌人』。 于是他提出:「我想和你背后的人对话。」 伏黑津美纪的昏迷,夏油杰被追杀,真人祸乱东京,还有此次里梅入侵高专。 种种事件的背后,佐治椿隐约能看见某个人的身影。 而这个身影也曾出现在座敷童子的记忆之中。 今天的第三次试探,佐治椿抬起手,在额头上横着比了一道:「这个人,你认识的吧?」 看到里梅骤然急促的唿吸声,他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我想和他谈一谈。」 第84章 逃脱 许多当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现在佐治椿都有了思路。 就比如说,为什么自己会被那个疤头的男人从封印中解放出来,重见天日。 或许就像眼前的里梅, 以及乙骨曾经直面的那第四只特级咒灵一样, 他当初被那个神秘的术士盯上了。至于为什么对方又放弃了他,或许是因为当初的座敷童子没有清醒的神智,又不会伤害人类所导致的吧。 佐治椿大概能猜到对方现在的身份, 却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所以他想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尝试与对方接触。 他稍微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咒力,然后低下头对里梅说:「刚刚我们的动静有点大,夏油前辈已经在往这边赶过来了。」 里梅:「!」 因为有着箱庭的联繫, 所以佐治椿对于夏油杰的动向十分敏感,即使是实力高于他的里梅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佐治椿继续说:「以夏油前辈的速度,大概会在一分钟以内赶到这里。怎么样,要答应我的提案吗?你帮我向那个人传达对话的意向, 我放你离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里梅没有拒绝的余地。反正对他来说只是传个话的功夫,至于要不要与佐治椿谈,那就是术士要考虑的问题了。 里梅咬咬牙:「成交!」 话音一落, 一条无形的锁链就束缚在了双方的灵魂之上,这是经过了双方同意的契约, 违背者将遭受最惨痛的惩罚。 感受到契约达成后,里梅毫不犹豫地原地施术, 打算尽快离开。 而这一次佐治椿没有再支使着绮花罗捣乱,他只是默默旁观着里梅飞快念出复杂的咒文, 而后整个人被一道神秘的光辉笼罩住。 总算能跑了!差点就要被留下, 里梅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瞬移术式生效前的最后的一瞬间, 他抬起头来望了佐治椿一眼。 佐治椿伸出手,用咒力在空中画下一个神秘而古朴的咒纹——一只独眼的图案正在回望着里梅,眼眸半睁,眼底正流出一道金色的泪痕。 只是一眼,里梅就将这个图案深深地引入了心底,这只流泪的独眼仿佛有着魔性的吸引力,会让人不自觉地注视着它,直到迷失其中。 幸好里梅的术式已经启动,不等他真正沉浸入那只独眼所带来的氛围,人就被整个包裹进了空间的裂隙,消失不见了。 「……」 佐治椿有些意外于这个瞬移术式的起效之快,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告诉里梅。 『劳烦帮我多带一句话,就说座敷童子出生了。』 如果是当初将他带回人间的那个疤头术士,想必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吧? 不过没来得及说也不碍事,他已经让里梅见到了那只独眼的图案,有这图案在,术士也一定能意识到他的真实身份。 对方不是蠢人,会明白他的意思的。只不过这个『意思』究竟是佐治椿真实的想法,还是他想误导对方明白的想法,就说不准了。 瞬移术式的最后一抹光芒消失,佐治椿眼神一暗,向绮花罗『借』来了大量的咒力。 这部分咒力在进入他身后的瞬间,佐治椿的脸色就骤然苍白了下来。他的体质虚弱原本就是因为灵魂与身体的不匹配,随着灵魂的强大,身体只会越来越残破。就仿佛是正在孵化胎儿的卵囊,等到胎儿成熟时,自然而然会被撕裂开来。 绮花罗的咒力原本就来源于座敷童子,可以在佐治椿和她之间无障碍地流通。佐治椿分到的部分越多,他的灵魂就会越完整,身体的负担也就会随之增加。 他刚刚做好『虚弱』的伪装,夏油杰就赶到了。 他面色冷凝地环视四周,没发现里梅的身影,只感受到了空气中残存的瞬移术式咒力,顿时脸黑了下来。 而当他扭头看到佐治椿的惨状,夏油杰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他快步走上前,伸手扶住佐治椿:「还好吗?」 那个狡猾的傢伙,想必是特地选了最薄弱的方位,盯准了椿来当突破口,真是该死。 里梅:我没有。 在夏油杰看来,他不光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甚至还反手伤到了自己的后辈,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已经记住这傢伙的咒力了,下次再遇见,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 真的什么都没做的里梅:我好委屈。 佐治椿对此乐见其成,他就是故意给里梅泼脏水的。为的就是让夏油杰无暇注意这其中不自然的地方,转而关心他的伤势。 他捂着胸口,低低咳嗽一声:「我,我没事。夏油前辈,那个人才刚刚离开,先去追他……我不要紧的。」 第173页 夏油杰皱起眉头:「没用了,那傢伙已经跑远了,追不上的。」 他召唤出一只咒灵,让佐治椿能够平缓地躺在上面:「我先带你去找硝子。」 佐治椿伏在咒灵的背上,苦笑着说:「对不起,我还是实力太低了,根本拦不住他……」 夏油杰赶紧打断他:「你能保护好自己就很好了,剩下的是我们这些大人该考虑的事情,先休息一下吧。」 其实对待其他后辈,夏油杰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实在是佐治椿之前那几次昏迷经歷太过于唬人,导致他总是下意识地把佐治椿当易碎品来对待。 佐治椿虽然是在撒谎,不过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夏油杰对他的关心,于是他发自内心地感动道:「谢谢,夏油前辈……」 不过也就仅限于感动,惭愧是不可能惭愧的,他骗人是靠本事,为什么要感到惭愧? 要是同样擅长骗人的术士看到这一幕,恐怕就要感嘆了。好傢伙,好一朵盛世黑莲花。 …… 与此同时,高专数十公里以外的地下深处。 里梅有些恍惚地踉跄了一下,扶着身旁的岩壁,稳住身体。 他还在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想起那个魔性的图案,越想越觉得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他也活了上千年了,许多没有必要的记忆都会被他自动清空,以维持思维的稳定。现在让他回想究竟是在哪里见过那个独眼,居然还有些困难。 里梅感到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见鬼。」 在答应术士帮他做这次行动的『诱饵』时,里梅可没想到过会凭空横生出这么多的枝节。 就在里梅靠着岩壁,试图平復脑海中翻涌的种种画面之时,一道稍微有些熟悉的气息忽然出现在地道深处,离他不远的位置。 里梅警惕地望过去,冰针已经捏在了手中:「谁?!」 来者笑着举起双手:「别紧张,是我啦。」 地下的环境昏暗无光,但以双方的眼力,都能在黑暗中清晰地视物。 里梅稍微眯了眯眼:「……真人?」 真人大大咧咧地靠近了他,看上去丝毫不担心他会对自己发动攻击:「嗯。」 「行动完成了?」 「那当然,很容易哦。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帮我引开注意力,守仓库的杂鱼真的非常好对付啊。」他笑嘻嘻地回答道。 真人的肩上扛着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正是他们这次大动干戈的目标——高专收藏的数根宿傩手指,以及、术士特地嘱咐过的,『咒胎九相图』。 想到这里,真人还把口袋拎到面前,丝毫不重视地随意颠了颠:「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着,结果就那么一小点……」 他说的正是九相图,这次他碰巧盗出了九相图之三,序号为首三位的三枚胚胎。这东西是术士在一百多年前亲手研究出的,咒灵与人类结合而生的邪物。真人本以为会是多么狰狞可怖的咒物,没想到会是这么小的东西。 他不停抱怨着:「这东西真的会有用?他可别骗我们啊。」 听到这里,一直懒得搭理他的里梅默默在心里想:『谁跟你是我们?区区咒灵罢了。』 他所追随的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以人类之躯荣登邪神之位的两面宿傩。那时候他所接触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大妖怪,有的威仪赫赫,有的风华绝代。真人这种纯粹是人类的恶意凝聚而成的污糟东西,里梅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懒得与真人多说一句话,这种态度真人其实也察觉到了。但是他的个性就是这样,越是能引起他人反感的事,他越是爱做。因为他由人类的恶意而生,恶意越强,他就越强大。至于这份恶意是针对他人的还是自己的,真人并不在乎。 于是就能看见,里梅闷头赶路,真人欢快地跟在旁边,嘴里一直就没停过。 他们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那些跟着他们一起潜入进来的诅咒师。 在他们的眼里,那些人不过就是可以随意抛弃的炮灰罢了,身份也不行,实力也不够,根本不需要为其多费心。如果被高专杀了,那就杀了。如果其中有被活捉的,那随便他吐露出一些情报来也无所谓。反正从头到尾与他们接触的都是真人伪装出来的形象,那是个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完美避开了他们团伙里所有人的外观特徵。 真人噼里啪啦地把自己这一路上的经歷统统倒了出来,然后他开始问里梅都遇见了什么。 里梅:「……」那可就有的说了。 宿傩大人的容器,曾经认识的狐狸神使,实力惊人恐怖的五条悟,以及行事怪异的佐治椿…… 想到这里,里梅忽然想起自己与佐治椿的约定。 他放自己离开,作为交换,自己要帮他给术士捎一个消息,告诉他佐治椿想和他对话。 想起来后里梅就想去摸手机,然而手都伸进兜里了,他才想起为了避免身份暴露,在来之前他就把手机收起来了,现在不在身上。 里梅『啧』了一声,总算主动和真人搭话。 真人以为他要和自己说话了,颇为期待地看着他。然而他的满腔期待却被里梅接下来的一句话砸了个稀碎。 里梅的语气冷冰冰的,一如他的术式:「喂,带手机了吗?」 「…………」 第174页 第85章 治疗 由于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入侵事件, 交流会团体战被暂时停止,在高专确认校内没有敌人的漏网之鱼之前,双方的学生都要集中在一起等待事件的调查进展。 京都校的众人头一次见到了佐治椿。 虽然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就连三年级的学生们也不例外。 所有受了伤的学生都乖乖排队等着接受家入硝子的治疗, 只有佐治椿一个人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看起来非常特殊待遇。 佐治椿所接受的特殊待遇不止独享病床,还包括被特许不参加交流会。虽说交流会歷来也不是强迫参与的, 但是为了确保己方在人数上不落下风, 所有学生都还是尽量参赛。更何况交流会是学生们展示实力的绝佳舞台,但凡是对自己的未来有所打算的学生, 都不会轻易弃赛。 然而, 凡事都有例外。佐治椿也是其中之一。 两边学校的学生都有几个受伤的, 除了虎杖和东堂之外,绝大多数伤势都是在双方交战时产生的。下手的人都有手下留情的意识, 没下死手, 家入硝子治疗起来也省了不少事。 其实按理来说, 像这样的轻伤甚至不需要她出手,这群学生自己就能痊癒。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高专仍不确定校内还有没有潜伏着的敌人,所以为了保持状态, 所有学生都要来她这里接受一下治疗。 熊猫也受了些伤, 而且伤势相当的重。只不过这不是家入硝子的能力范围了,她给熊猫简单做了一些包扎,然后告诉他:「结束后还是去找一下夜蛾校长吧, 叫他给你缝补一下。」 熊猫的耳朵少了一角, 身上也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毛髮。最严重的是他体内的核心被破坏了一个, 而这些地方都是家入硝子治不好的。 她没问究竟是怎样激烈的打斗才会将熊猫伤成这样,在交流会上出现重伤很常见。熊猫也没多嘴,憨憨地应了一声好,然后乖巧地走到后排,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 他颠颠地来到佐治椿的病床旁边,十分熟练地搬小板凳。其他人挤挤蹭蹭地给他腾出一个位置,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挤在佐治椿身边。 菜菜子趴在病床旁边,一脸无语地吐槽:「椿,你怎么回事啊,明明没参赛,却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 佐治椿正在打点滴,感觉嘴里有点苦,于是表情讪讪地咂了咂嘴:「我也不想的啊。」 回想起家入硝子看着夏油杰的式神把他送进来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 从震惊,到困惑,再到豁然开朗,最后变成了十分复杂的无语,还带了点轻微的嫌弃。 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你又在搞什么鬼? 佐治椿骗得过夏油杰,却骗不过她。略带讨好地对她笑了笑:「我的床位还在吗?」 「……」 没错,因为在家入硝子这边养病的时候太多,佐治椿已经有专属的病床了。 正是因此,当其他人都在老实排队的时候,他能悠哉地瘫在床上看热闹。 为了体现公平,家入硝子的治疗顺序完全是按照伤势轻重来判断的,对京都校和东京校一视同仁。伤势重一些的就排在前头,轻一些的就等在后面。 完全没受伤的几个人就默默让开了,京都校自动抱团,东京校则全都聚到了佐治椿身边。 这在京都校众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 按理来说,能在一个咒术师团体中有这个地位的,必然是群体中实力最出众的那一个。咒术师大多心高气傲,只有同样优秀且出色的人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成为团体中的领头者。 可佐治椿明明实力并不出众,连团体赛都无法参加,还因为战斗的余波躺在了病床上——这样一个虚弱的人,究竟是怎么让这群人像是围着花朵的蜜蜂一样殷勤簇拥的? 加茂宪纪想的比较多,他认为这个现象或许与不在场的乙骨有关。 他作为加茂家的嫡子,对于当初乙骨遭受审判的那件事是略有耳闻的。所以他知道是佐治椿的术式让世家们放下了对乙骨的戒心,进而同意他被五条悟带走。由此可以推断,乙骨忧太与佐治椿的关系一定很好,毕竟佐治椿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而乙骨忧太的实力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今年刚入学的一年级们或许不认识他,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经歷过上一届交流会的老人来说,乙骨忧太可谓是声名赫赫。还没毕业就有了特级的实力,这样的天才得到其他人的认可,加茂宪纪认为是合理的。 如果乙骨忧太在东京校的地位崇高,那么和他关系很好的佐治椿会受到这种待遇也就不足为奇了…… 加茂宪纪真的想了很多,也想的很细。但他万万没想到,佐治椿这么受欢迎,和乙骨忧太真的没有半点关系。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误会了一样,乙骨的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他拨的是菜菜子的电话,因为只有她会随时随地捧着手机,接电话的速度最快。 菜菜子刚接起来,还没打招唿,乙骨在那头就急迫地问道:「你们怎么样?!」 看来也收到了高专遭遇袭击的消息了,可能是跟在他身边的辅助监督告诉他的。菜菜子揉了揉被震得麻麻的耳朵,气唿唿地道:「没事啦!你那么大声干嘛?」 第175页 乙骨还不放心:「大家都没事吧?还有椿,我刚刚感受到他似乎变得很虚弱!」 菜菜子不仅咋舌:「你在他身上安了监控吗!」 原来不光是辅助监督传话,他自己也感受到不对了!话说佐治椿的术式是不是越来越奇葩了,这种事也能隔着老远传达给中术的人吗? 菜菜子表情古怪地盯着佐治椿。 佐治椿无奈地笑了笑:「手机,借我一下好吗?」 那支手机是菜菜子使用咒术的媒介,按理来说就相当于她的命脉,是不可能轻易交到别人手上的。然而佐治椿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提,菜菜子就毫不犹豫地把手机交给了他。 这让一直用余光观察着这边的加茂宪纪眉角一跳。 佐治椿接过手机,亲自对乙骨忧太说:「忧太,我们都没事,你放心。」 乙骨忧太对他的信任值很高,就算对他隐瞒病情的行为有所不满,也不影响他相信他的话。 他又在那边说了些什么,不过这回语气就平和多了,音量没大到让周围人都听见。于是佐治椿替他传达:「忧太问你们要不要明信片?」 有些人很积极,有些人无所谓,佐治椿还抬高了声音问还在排队的一年级:「要明信片吗?你们乙骨学长会给寄。」 家入硝子飞快给了他一眼刀:「给我老实躺好!」还要不要装虚弱了?! 「……」佐治椿瞬间安静。 「哈哈哈哈哈!!」 见他吃瘪,东京校阵营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佐治椿被硝子训得没办法,无奈地对乙骨说:「你听到了吧……嗯,给大家都带一份就行……欸?寄语?」 他环视一圈,用眼神问众人想要怎样的寄语。 真希率先表示:「不用了,主要是明信片,他写不写都无所谓。」 熊猫故意接茬:「啊,忧太的寄语总是很肉麻,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看……」 菜菜子似乎是为了报復乙骨最开始在电话里大声喊,故意凑到佐治椿耳边,阴阳怪气道:「听到没,大家叫你不用写。」 「木鱼花!」 乙骨忧太:……怎么连棘也这样……呜呜。 他们的本意其实是让乙骨少留痕迹,以防日后被有心人查出这段时间他其实不在国外。然而这番话听到加茂宪纪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大写的两个字:嫌弃。 加茂宪纪:「……」怎么感觉,乙骨同学在学校的地位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如果他随便找个二年级问问,他们甚至会故意耍宝:哈?因为忧太的关系所以才看重椿?反了反了,椿才是我们大哥,忧太在这儿是团欺来着。 第86章 问答 不止是加茂宪纪, 京都校的其他人也都在暗中观察佐治椿。 怎么说呢,他们也什么恶意,完全是因为从没见过这个人, 所以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心而已。 西宫桃、禅院真依和三轮霞又聚在一起了,三个女孩子天然抱团, 用眉眼传递信息。 西宫桃动动眉毛, 用眼神示意真依:看,你姐姐!好像和那个佐治椿关系很好! 真依微微皱眉, 转眼看向别的方向:别找我, 我没兴趣! 三轮霞无措地左右来迴转动着眼珠,她不敢转头, 因为那样的动作太大太显眼:前辈们, 不要吵架啊! 女孩子们自有一套刻在基因里的密码, 这些东西她们天生就会。而男人们读女孩子的眉眼官司基本就像面对一门外语,没有个几年的苦工是无法熟练掌握的。 加茂宪纪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们的互动, 不过碍于其内容实在是无法解读, 所以他强迫自己不去关注。 如果说加茂宪纪对女孩子的神秘暗号丝毫不懂, 那佐治椿对此就称得上是相当内行了。他从小就活在一个必须察言观色的环境之中,照顾他的女僕都受过培训,她们脸上的表情要比现在这些女孩子们隐晦得多,连那些表情语言都能读懂的佐治椿, 读她们更是不在话下。 京都校那边的女孩子们虽然也在看他, 不过更多的焦点还是在真希身上。真希和真依这对姐妹的关系比较复杂,佐治椿觉得这不是他应该插手的事。 其他男生还读不懂女孩子的表情的时候,佐治椿都已经会使用这门独特语言了。 他看着真希, 眉眼不动声色地朝着真依的方向努了努:? 真希回了他一个白眼:少管闲事。 佐治椿气笑了, 他就不该管。 真是好心没好报, 他没好气地躺回病床的靠枕里,心想着再多问你们姐妹俩的事一句,我就是个蠢的。 真希和真依直接的问题的确太过凌乱,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双方谁都没做错什么,可局面就是一步步变得这么僵硬,这与姐妹俩如出一辙的倔强性格绝对脱不开干系。 但凡她们中有一个能服个软,东京校和京都校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恶化成这样……想当初在这姐妹俩没上战场的时候,就算是乙骨登场吊打了对方一顿,双方的关系也还是不错的。京都校没有因此记仇,也没有私下里报復乙骨,就凭这一点,京都校就称得上是不错的对手。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姐妹俩踏上赛场而烟消云散了,现在横亘在两校之间的,基本就只有表面上的客套,和内在井水不犯河水的尴尬。 明明走下了战场,双方还是没什么话。 第176页 不过当然是要除掉虎杖和东堂这对奇葩『挚友』。 没人知道东堂究竟经歷了怎样的心路歷程,只知道他现在坚定地叛变到了保虎杖的那一派,也就是京都校的对立面。 两个人都因为直面了里梅一小段时间而受了不轻不重的伤,东堂对于咒力的运用要比虎杖熟练许多,他受到的伤也就没有虎杖那么严重。 而猫咪老师作为硬抗里梅十分钟的全场最佳,负伤自然也是最多的,只不过大妖怪的自愈能力强的很,压根不用家入硝子帮忙,他自己就把自己治好了。现在正趴在夏目的膝盖上休息,两只前爪安稳地揣在肉唿唿的胸脯下面,看不出半点威胁感。 没一会儿,虎杖也接受完了治疗,三步并两步地小跑到佐治椿身边。床边都没位置了,他就挨着床尾坐下:「椿学长!」 佐治椿笑了笑,用没输液的那只手和他打了个招唿:「呀,虎杖君,辛苦了。」 虎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咧嘴一笑:「没有啦,猫咪老师更辛苦。」 此时的斑已经化作三花猫的原形,老实地趴在夏目怀里休息。听到虎杖提起他,斑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哼,也就一般吧!」 他这幅臭屁又得意的模样,让人实在难以将他和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狐狸联繫起来。 京都校的学生们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他的安全性,直到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变回那只胖猫的形态,这才让他们放了心。 不过说放心也不准确,上一届东京校出了个乙骨忧太,随身带着咒灵女王,就算不上里香也能靠着一把刀干翻所有人。而今年好不容易他不上场了,东京校居然又掏出了一个与特级咒灵签订契约的新生。加茂宪纪简直要仰天长嘆:难道连老天都不愿让他在自家主场参加一次交流会吗?! 他一时间有些自闭。 作为他相处了三年的同学,东堂不仅丝毫没有体会到他的颓丧,反而专心叛变,伤一好就往虎杖旁边凑,丝毫不注意自己硕大的体型,都快把虎杖挤出病床边缘了。 东京校其他人:看热闹。 「挚友!」东堂满怀热情地唿唤了一声。 虎杖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谁是你挚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东堂丝毫不动摇,一脸坚定地盯着虎杖的双眼看:「就算你不认识,也没关系!我iq高达58万的大脑早已推算出我们成为挚友的情景,而兄弟你的表现和我构想之中的一模一样!」 「现在认识也不迟!挚友,我的名字叫做东堂葵!」 东堂气沉丹田,气势磅礴。看那样子是无比认真地想和虎杖交朋友了。 虚假的记忆?无所谓!只要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他的性格和习惯都与虚假记忆中完全一致,那么就可以断定他们还是同一个人:而眼前的这个虎杖,同样也是他的挚友!是兄弟! 这个过程简单点来说的话,就是东堂成功完成了自我脑补,跳过了增加羁绊的这一步,直接从互相残杀的对手变成了志同道合的挚友。 虎杖:不,完全搞不懂,请放过他吧,真的。 他求助地看向前辈们,眼神湿漉漉如同迷茫的大狗狗,按理来说这眼神能够击中任何怀有本能母性的女性。然而很可惜,在座的不是心冷如铁的臭男人,就是免疫了他这一套的强势女性们。 真希直接:「看我干什么?」 菜菜子假装低头摆弄手机:「我忙着呢~我很忙!」 美美子抿抿嘴,牵着姐姐的袖角在指间来回磨硰,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虎杖:「……」 虎杖一边用双手抵着东堂的额头,尽量让他和自己之间能保有一个舒适的社交距离,一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佐治椿身上—— ——椿前辈!救救我! 「……」佐治椿其实也不是很懂东堂缠上虎杖的原因,即使他知道他们两个直肠子的爽朗人可能会很合拍,也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合拍。 佐治椿正在酝酿说辞,想着要怎样才能把东堂从虎杖身边拉开时,东堂突然目光犀利地瞪住了他。 佐治椿:……? 他哪里得罪东堂了吗?为什么要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 殊不知,东堂此时看他完全是在用『审视』的眼光来看! 东堂是知道虎杖身上有佐治椿的术式的,这一点和乙骨忧太一模一样。当初乙骨忧太就显示出了对佐治椿超乎寻常的信任,而现在看来,这份异样的信任也顺延到了虎杖的身上。 从挚友的角度来看,这样对虎杖来说很危险!因为他永远不知道这份信任究竟是发自他内心的,还是由佐治椿的术式潜移默化地催生出来的。 而如果是后者……东堂满脸沉重地想到,如果是这个叫佐治椿的傢伙哄骗了他的挚友,那他也顾不得这里是东京校的大本营,也管不了他的病人身份了……他肯定要把这傢伙好好揍一顿!让挚友看清他的真面目! 一瞬间,东堂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微妙的杀意,这不代表他真的想把佐治椿杀掉。只不过是到了他这个力量阶段,稍微一点敌意都会化作锋利的杀意,很容易会被人捕捉到罢了。 真希的感官最为灵敏,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握住了手边的游云,冷笑一声:「怎么?想打架?」 东京校所有人都立刻警惕地看着他,虎杖不敢置信地望向东堂,而原本把爪子揣起来的斑也不动声色地掏出了爪爪。 第177页 东堂心想,这个叫佐治椿的傢伙,居然有这么多人护着他,他究竟是真的配得上这些维护,还是伪装的太好呢?! 就让他来试一试他的真伪吧! 在下定决心后,东堂将嗓音压得无比低沉,语气里满是肃杀,他问了佐治椿一句话: 「餵……你这傢伙,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一旁警惕了半天的虎杖立刻绝倒,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挠头:「东堂,你在搞什么啊……」 亏他还被吓了一跳,结果居然又是这种无厘头问题吗?东堂居然是这样的人,外表看不出来的八卦啊。 东堂不知道自己被刚刚认定的挚友在内心吐槽为『八卦』,此时的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佐治椿的每一丝神情,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伪装的迹象。 不过佐治椿全程都表现得沉稳,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破绽。 东堂喜欢问别人喜欢的女人类型,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他的师父九十九由基也是一个德性,师门传统罢了。 佐治椿一点都不慌,他先是拦下了蠢蠢欲动的绮花罗,然后淡定地回答了东堂的问题。 「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就在东堂危险地眯起眼,即将暴起之前,他又淡然补充道:「我这一辈子只会对我妹妹负责。女人也好,男人也好,我都没有想法,恋爱只会分走我对绮花罗的关注。」 「那种事,我绝对不会让它发生。」 第87章 追踪 东堂葵坚信, 可以通过一个男人喜欢的女人类型,来判断其性格。 首先,要看他敢不敢说实话。只要是说了实话, 就算是说自己喜欢男人,或是有任何不正常的癖好都好,那就证明对方最起码有面对真实的自我的勇气。 遮遮掩掩的男人,最令人不齿。他会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好叫这虚假的傢伙消失在这世上。 说了实话之后,就要从真实的回答之中判断对方的『品味』。 对于伏黑惠的「只要具有坚定的人性就可以」的那套回答,东堂表示嗤之以鼻。 无趣, 太过无趣。如果这句话是由阅遍花丛的老手来讲,或许还有些说服力, 不过从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的口中说出来,无疑就是青涩的证明, 是天真与莽撞的象徵! 一个从没有吃过肉的人, 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只要是肉,我就都可以喜欢」?太没有说服力, 太虚伪了! 难道等日后遇到了喜欢的女人, 他还要对她说一句:「我喜欢的是你坚定的人性」吗?! 煞风景! 于是东堂毫不留情地揍了伏黑惠一拳,要不是当时他从那只三花猫的身上察觉到了危险, 他还要好好教训这傢伙一顿。 没错,比起有怪癖, 或者喜好低俗的垃圾, 东堂更加讨厌那些装模作样的傢伙。 当他对佐治椿提出这个问题时,在场的除了虎杖以外的男性几乎都为佐治椿提心弔胆, 他们有的被东堂问过这个问题, 有的是看别人被问过。不过通常情况下来说被问到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为绝大多数人还是会下意识地在不熟的人面前表现得矜持一些的,这也就成了东堂眼中的『虚伪』。 谁知,佐治椿给出了一个另闢蹊径的回答。 如果说伏黑惠的回答代表了天真童真们的「我都可以」,那么佐治椿的回答简直就是高冷至极的「我谁都看不上」。 而且东堂几乎可以肯定,他不是毫无了解地乱说的,在双方对视时,他隐约从佐治椿的眼睛里看到了阅尽千帆,波澜不惊。 东堂勐地醒悟,这、这个人……他是真的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之后,才做出这样的发言的!! ……虽然他的想法也算对,但这歧义真的大了。 座敷童子是死胎怨念的集合体,佐治椿自然『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只不过都是在娘胎里,见识到的是怀胎的孕妇。 有太多的女人为了自己可以捨弃孩子,但无知的孩子却能够挺身而出保护母亲。绮花罗就是佐治椿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勇敢也最可爱的女孩子,任何女人都不值得他花费原本应该倾注在妹妹身上的时间。 这样的回答并不像虎杖那样能够引起东堂的共鸣,不过,他的确是被佐治椿震住了。 东堂咬牙:「……不得不承认,你的『道』是值得认可的!」 在其他人看来,东堂就是破天荒地接受了佐治椿的答案。他们并不知道有虎杖的珠玉在前,东堂对佐治椿的回答可以说是反应平淡了,他们只顾得上吐槽:妹控算是哪门子值得认可的『道』? 没人能猜到,真正折服了东堂的,是佐治椿眼神中透露出的『阅歷』。 如果说虎杖是志同道合的『挚友』,那么这个人就是值得尊重的『大师』! 佐治椿:谢谢,并不想要这种乱七八糟的头衔。 他三言两语就搞定了东堂,这让京都校的众人集体感到佩服。 和野蔷薇一起,排在治伤队伍中间的伏黑惠满脸茫然:「为什么我就被打了,而椿前辈没有……」 野蔷薇思考了片刻,从女生的角度,耿直地回答道:「你的回答会让我产生某种类似于怜爱的心理,而椿前辈的回答则是能让人完全的心止如水,丝毫不会产生邪念。」 「……」 怜爱是什么鬼? 离的很近,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的禅院真依也转过头来,态度相当好地伏黑惠说:「别往心里去,某种意义上来说,被东堂认可了的傢伙才有点问题。」 第178页 她本意是想安慰伏黑惠,谁知他竟丝毫不领情,表情严肃地回了一句:「椿学长很正常,他没问题。」 禅院真依:「……」 伏黑惠还强调了一次:「椿学长一点问题都没有。」 禅院真依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 果然,真希的后辈也都像她本人一样不讨喜,她明明是在安慰他,结果非但没有得到感谢,反而是被驳斥了。 讨厌的小鬼,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也是一样的碍眼。 队伍前排,家入硝子三下五除二地治好了加茂宪纪身上的伤,头也不抬地喊:「下一个!」 …… 与此同时,乙骨忧太的场合。 虽然很多人都以为他现在应该在国外,甚至连同学都以为他是在东京都以外的地方,安静地潜伏着等待交流会的结束。 然而,乙骨忧太现在就在繁华的东京市中心。 佐治椿给他的地址是在千代田,刚一踏入这片街区,乙骨忧太就能感受到无数盯在他身上的视线。这倒不是因为有人特意跟踪他,而是因为这里已经是靠近政府办公机构的地域了,每一个来这附近晃悠的人都会受到严密的关注,以免有危险分子混进来,给这附近的政府高官们造成麻烦。 佐治椿拜託乙骨忧太从佐治宅邸中悄悄找出一份资料,那份记载着当年佐治夫人怀胎时的体检记录的资料。 而佐治家不愧是大家族,不仅是明面上的安保,就连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也处处是玄机——自宅邸大门处开始,一直延展到后面的街道,都有一道严密的结界保护着这片房屋。每一个带有咒力的生物接近的时候,都会引起结界的反应,如果想要硬闯,那么结界就会发起攻击,同时向保护宅邸的咒术师发送警告。 像这种在普通社会中颇具影响力的大家族,受到咒术界的保护也是正常的。原本的佐治家顶多算得上是个暴发户,自从这一任的家主,也就是佐治椿的父亲上台后,佐治家开始步步高升,到了如今,已经是日本社会内举足轻重的大家族了。 佐治家主将自家的信息保护得很周到,外界没有任何有关他的儿子的报导,更没几个人知道,佐治家主曾经引以为豪的儿子如今已经与佐治家脱离了关系。 这些都是乙骨忧太从佐治椿的记忆中得知的,但佐治椿已经离开了佐治家十年多,记忆与现实产生了一些差异也是正常的。最起码现在环绕在佐治宅地四周的结界,威力就要比十年前强上百倍。 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看重的长子因为咒灵的缘故自幼身体不好,佐治家主因此对于咒术方面的防范加强,是非常正常的做法。 可是这个措施给乙骨忧太带来了点小麻烦——就如同当初在少年院,夏油杰叫他在外面接应,自己潜入少年院里一样——他不擅长应付『帐』和结界这类东西。 暴力摧毁倒是没问题,只不过那样就没必要了,还容易给佐治家的人造成恐慌。 乙骨忧太不敢过于长时间地在佐治家门外晃悠,假装迷路地来迴路过两次后,门口的警卫人员看向他的目光已经相当不善了。 乙骨咽了咽口水,心里有点慌。 这可怎么办?椿叫我来找记录,结果别说藏记录的房间了,他连大门都进不去! 就在乙骨忧太手足无措的时候,一辆造型低调优雅的黑色轿车从佐治宅邸的大门开了出来。乙骨忧太的注意力不自觉地集中在了那辆轿车上——他隐约从车内感受到了咒力的波动。 虽然很微弱,也很隐蔽,但是对于乙骨忧太这个等级的咒术师来说,已经够明显的了。 最重要的是,这股咒力居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乙骨大脑飞快运转,最后决定先在车上做个标记,等一会儿离开了警卫人员的视线之后,再去追车。 他不动声色地从指间弹出一丝咒力,贴在擦肩而过的轿车底盘上,位置十分隐蔽,手法也相当刁钻。就算是坐在车里的人发现了这一丝咒力,也很难将其抹除。 乙骨忧太直觉这辆车或许能成为自己此行的一个突破口。 车子在离开办公与住宅区,上了宽阔的马路后,车速稍稍提上来些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难追的上,不过对于乙骨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他在离开了千代田区之后,闭上眼睛,稍微感受了一下自己咒力的去向。 似乎并没有走的太远,朝着南边去了。 乙骨一边以人眼和监控器都很难捕捉到的速度在高楼大厦之间穿梭,一边苦思冥想着轿车里那个咒力波动的来源。 为什么会让他感觉有点熟悉呢……他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咒力吗? 咒术师大多脑子很好用,乙骨忧太只是回想了一小会儿,就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相同的咒力。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他亲眼见到的,而是他在箱庭之中,透过五条悟一行人的视角看到的。 这个咒力的拥有者,正是佐治椿的母亲,佐治夫人! 第88章 调查 佐治夫人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准确来说,佐治家没有一个人是简单角色。 乙骨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没有贸然接近, 而是远远地跟在车的后面, 通过与自己咒力的感应追踪对方。 按照箱庭中的记忆, 佐治夫人自从生下贵遥后,就被佐治家主以身体欠佳为理由, 长期软禁在了宅邸中。就连被佐治家主嫌弃的对象本人, 贵遥都获得了偶尔外出的权利, 只有佐治夫人无法离开宅邸范围,彻底成了笼中的金丝雀。 第179页 似乎是作为报復,佐治夫人将宅邸内部做成了自己的『巢穴』,她用各种现代化的科技设备对其进行『装点』,这些东西成为了她知觉的延伸, 如同蜘蛛的蛛丝,令她不用出门就可以知晓家里发生的一切秘密。 乙骨在知道这一点后, 本来是替佐治椿感到恐慌的。直到某一天,他又梦到了后续的内容……佐治夫人这些行为,实际上都是在她的丈夫知情并默许的情况下, 才得以实现的。而当时年幼的贵遥, 作为父亲看重的儿子, 也被透露了些许细枝末节, 让他自行推测真相。 佐治贵遥不愧是天生聪颖的孩子,他对于家里的阴私看得相当清楚。 在他看来,父亲这样纵容母亲的任性, 不管是生下了他, 还是在家里结网, 都算是父亲爱着母亲的证据。 说来可能有些令人无法相信,但是这位精明冷酷,一步步将家族发展到如今地步的男人,的确是对自己的妻子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包容。佐治椿在这方面像极了他,贵遥在很小的时候就想办法隐藏妹妹,那时的他其实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但为了保护妹妹,他还是这么做了。 当初佐治家的秘闻,看似是咒灵引起的问题,实则是一场父与子的角力。一方要成全妻子的错误,顺着她的心意消灭掉本不该诞生的『女儿』。而另一方则想保护本不该出生的妹妹,为此不惜脱离『父母』,从此与自己的家庭划清界限。 要乙骨来说的话,这一家子都不大正常,如果他遇到类似的人,一定会尽量远离。至于佐治椿?唔,这话乙骨是绝不敢当着本人的面说的,不过只是在心里想想的话应该没关系。 明明从骨子里就长歪了,却拼命想伪装正常的样子,而且不是因为有什么坏心眼,纯粹是因为觉得正常人更好……这样的椿,真的,非常可爱。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吗?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乙骨拼命晃了晃脑袋,想要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追踪行动上。 刚刚他收到了发给所有高专人员的统一通知,得知学校内出现了入侵者。乙骨当时有点慌,没经过太多思考就打了电话过去,直到听到佐治椿的声音之后,他才冷静下来。 现在可是交流会中途啊……京都校的人都在,他实在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把电话打过去。 在得知同学们都平安无事后,乙骨松了一口气,默默跟上佐治夫人的车。 这一次,他没有再与佐治椿联繫。因为他直觉这次行动一定能有所收穫,不需要问椿的想法了,直接跟上去就好。 怀着这种想法,乙骨跟着佐治夫人的车一路向南,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园林之中。通过一道验证身份的关卡之后,入目所见的是一处静谧的庭院。 车停在了庭院入口。 东京市内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啊,乙骨暗自感嘆着。 他的方向感很好,从佐治宅邸出发到现在,他将路线与头脑中的东京地图进行对比,发现这里应该是港区,紧挨着六本木,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乙骨拿手机里的导航地图搜索了一下,发现这里居然还是一家十分有名的疗养院。想要在网上搜索详细信息都很困难,大约是门槛很高的场所。 佐治夫人来这里做什么?她的丈夫也跟着她吗? 乙骨忧太紧盯着那辆黑色轿车的动态。在它停在疗养院门口数秒后,很快就有一位穿着得体的妇人从房屋内走出,主动来到轿车旁边迎接。车上除了司机以外,似乎还在副驾驶位上有一名女性随从。她下车为后座的佐治夫人开门,庭院中走出的妇人很快弯腰行礼。 佐治夫人似乎和她打了声招唿,离得太远,就算是乙骨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想,这种时候如果有夏油前辈的咒灵在就好了,可以近距离地听一听细节。 佐治夫人与妇人短暂交谈了几句,然后在她和女僕的陪伴下一起进了疗养院。司机将车开到专门的停车坪去,在路过乙骨藏身于其上的树木时,乙骨顺手回收了自己的咒力。 看来还要潜入这家疗养院,幸好这里不像佐治宅邸那样戒备森严,不然自己今天恐怕要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不再犹豫,乙骨飞跃过疗养院高高的围栏,因为速度实在太过轻盈迅捷,甚至连闭着眼睛憩息在栏杆顶端的雀鸟都没有被他惊动。 那是品种相当罕见的鸟类,看上去十分玲珑可爱,里香差点没忍住去抓它。 乙骨连忙在心里叫住她:『里香!我们今天又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玩耍哦!』 里香连忙收回想玩小鸟的大爪子:「里香、很乖……」 咒灵的声音无法被普通人类捕捉,所以里香开口说话没问题。乙骨忧太在心里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嗯,谢谢里香。』 里香顿时感觉比拥有了一百只漂亮的小鸟都要更加开心。 「里香,喜欢忧太!」 林荫间的小路上,佐治夫人赫然转身,抬头看向虚空之中的某处。 跟在她身旁的妇人有些惊讶:「夫人,您怎么了?」 佐治夫人冷眼看了半晌,什么都没有发现,她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温柔一笑:「没事,刚刚似乎看到一只美丽的鸟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 「……居然是它?」 第180页 术士已经喃喃自语了半天了。 自从里梅把佐治椿让他带的话告诉术士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看得里梅都有点心惊肉跳。 这种隐隐有些失控的状态,他从来没在术士身上见到过。自打里梅认识这个人起,不管发生了任何事,他都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算是事情的发展不如他所愿,术士也很少表现出失控的样子,就仿佛他不知道『挫败感』这三个字要怎么写一样。 里梅告诉他,佐治椿提起他时明确地在额头上画了一道痕,这说明佐治椿不是瞎猜的,而是确确实实知道里梅背后是谁,并点名要与他谈话。 按理来说佐治椿不可能见过术士,自从得到了加茂家长老的身体以后,一直以来他都十分谨慎,从没有不经伪装地出现在任何高专相关人员的面前。有关于他的情报不会是经由他人之口被佐治椿得到的,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佐治椿很可能,亲眼见过术士,并且某种程度上对他了解很深,否则不会轻易将他与入侵高专的人联繫到一起。 术士手中来回把玩着装有咒胎九相图其中之一的容器,默默思考着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过破绽。 就在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时,里梅忽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虽然只有一眼,不过我看到佐治椿画下了一个图案。」 他伸出手,模仿着佐治椿那时候的动作,用咒力在空气中作画。 里梅对于自己的记忆里很有自信,只要是他想刻进脑子里的内容,他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一笔一划地描绘出那只眼睛,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他画得分毫不差。 眼眶,眼瞳,眼睫……一笔又一笔,随着他的动作,术士屏住了唿吸。 然而就在里梅想要落下最后一笔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不听使唤了。 倒也不是说他的手指无法动弹,或者抽搐疼痛。只是当他想要继续『画』这个动作时,一种莫名的力量控制住了他的手,让他无法继续下去。 「怎么回事?!」里梅失声低喊道。 他咬紧了牙关,想要让手指动起来。 「够了。」 术士出言打断了他:「不用勉强,我已经认出来了。这个咒纹,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画出来的术式。」 也就是说,这个流泪的独眼符号就像是咒术师天生血脉中自带的术式一样,是其他人无论怎么模仿都不可能学会的特殊天赋。就比如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其他咒术师或许也能通过咒力操纵血液,但终究不会像加茂族人那样得心应手。更有甚者,五条家的六眼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来的天赋,比起无下限术式还要更加稀有。 里梅向他所展示的这个未完成品,这世上还认识它的生物寥寥无几,而术士正好是其中一个。 「这是『真理之眼』,是上古时期,由『神明』创造的术式……」 说是神明,不过可能也就是血脉中的力量十分强大,能够驾驭超乎凡人想像的力量的生物。或许是咒灵,或许是,又或许是人类本身。 有些强大生物的血脉随着时间流传下来,保存完好的那些,成为了如今强盛的咒术世家,而更多的血脉力量则是随着一代代的繁衍被稀释了,最终剩下的就只有几乎没有任何咒术天赋的普通人。 世家们对于血脉传承如此在意,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血脉异变的机率终究是过于渺小,那是上帝在造物时指尖遗落的一丝奇蹟。更多的强者还是来源于强大血脉的结合,弱小的血脉只会混淆下一代的力量,久而久之让子孙后代泯然众人。 之前术士那么关注夏油杰与佐治椿,正是因为他认为他们就是那机率微小的『奇蹟』。变异的咒灵操术与神隐,这些都是千年不见一例的独特术式,是他极为渴望研究的东西。 可现在术士见到了这枚『真理之眼』,他所以为的奇蹟瞬间就崩塌了一半。 「真没想到,居然是它……」他再次呢喃出声。 里梅半天等不来他对『真理之眼』的进一步说明,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他挥挥手,散去了指尖的独眼图案:「他怎么了?」 他以为术士说的是佐治椿,而术士明知道这其中有误会,却也丝毫不解释。 他只是说:「看来的确有见它一面的必要。」 术士低垂着头,手里轻轻磨硰着装有咒胎的容器表面。 真理之眼,与神隐的运作方式相似,但强度却截然不同。如果说神隐是将某个物品『藏』了起来,那么真理之眼就能够将这件物品存在着的『概念』本身抹除。 那是无法靠血缘传承的术式,甚至不会随即出现在某个人身上。想要获得这个术式,必须要靠传承,即上一个拥有此术士的人,亲手将术式交给下一个使用者。而剥离术式的代价,就是死亡。 正是因为这种极端的传承方式,真理之眼的强度几乎从古至今都不曾被削弱过。虽然持有这个术式的人很少,不过一旦出现,就一定是超出世俗概念的强者。 术士曾有幸见到过一名使用真理之眼的人,那人自称卖药郎,走遍日本境内的山川湖海,四处解决常人所无法对付的强大咒灵。然而那个惊才绝艷的药郎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歷史的舞台上,自那之后数百年,他再也没能见到使用这个术式的人。 第181页 术士原以为真理之眼的传承断绝了,谁知时隔百年,他居然又从里梅的口中得知,真理之眼的使用者再次出现了! 他苦思冥想,终于从大脑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久远的回忆。 当时,他曾经追寻着卖药郎生前的踪迹,找到了他最后出现过的地方。在仔细的搜寻过后,他找到了一处卖药郎遗留下来的封印。 术士费尽千辛万苦,总算解开了封印,然而里面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藏着卖药郎的尸体,而是一只孱弱得近乎濒死的咒灵。这只咒灵似乎是由孩童的怨念所构成,就算饿的快死掉了,也没胆子袭击人类。术士经过种种实验,最终确定了这傢伙不堪大用,它唯一的愿望就是『出生』,在满足这个愿望之前,它无法施展出任何能力。 术士想尽办法满足它出生的愿望,可是那条件实在太过复杂,几乎等同于不可能。首先,母体必须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它,并且愿意生下它,这只咒灵才会进入胎儿的身体。 然而占据了胎儿还不算完,当母体生产时,咒灵由死转生的这个行为会消耗巨大的生命力,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这份消耗。任何母亲在生下这只咒灵化成的鬼胎之前,都会被活活耗干生命力,衰弱而死。而一旦母体死亡,咒胎也就无法『出生』,就算术士提前剖开了母亲的肚子将胎儿取出来,也不行。 而在经过了数次实验过后,咒灵居然开始下意识地抗拒术士的行为。它不具备理智,也毫无人性可言。但每当术士想要将它塞进孕妇的肚子里时,它都会拼命反抗,宁可伤到自己也不愿伤害怀孕的妇人。 说来也对,它本身就是无法出生的胎儿的怨念,怎么可能愿意害死其他的胎儿? 最终,在害死了许多孕妇和她们肚里的孩子以后,术士决定放弃这只咒灵。他是在搞不懂卖药郎当初将其封印的原因,难道是看它『善良』? 术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最后,他将咒灵随意留在了一间疗养院中。他那时占据了一个怀孕的妇人的身体,原本是想试试亲自生下咒灵的,但最后失败了。没有办法,他将咒灵抛弃,又将肚子里的孩子留作他用。 然而现在回想一下的话,如果说谁有可能拥有卖药郎遗留下来的真理之眼,那么就只有他当初无论如何没能掌握的那只咒灵,那个不愿伤人的傢伙,它是最有可能得到卖药郎的青睐的! 而算算他抛下它的时间,再比照一下佐治椿今年的年龄,刨去怀孕生产的时间误差,那么佐治椿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咒灵化作的鬼胎! 想到这里,术士忍不住发出了「呵呵」的低笑。 「居然是你……」 看来,他的确有必要见它一面啊! 第89章 疯狂 『箱庭子守呗』, 独属于佐治椿一人的领域,其作用原理复杂而精密,一旦被种下, 就再也不可能消去。 平时这个结界会安静地潜伏在中术者的灵魂之中, 等待着被激活的那个时刻的到来。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中术者会不知不自觉地接收到箱庭中几丝记忆, 通过睡梦的方式观看这些故事。 这种类似于『精彩剧情抢先看』的副作用,还不是人人都能体验到的。目前来说只有天赋最高的乙骨忧太能完整地记下每一次观看到的内容,对于其他人来说, 很多时候就是做了一个梦,醒来就没印象了。 但就目前来说, 他们最多只能看到佐治椿离开佐治家的那段记忆, 再然后的,关于他来到高专后都做了些什么, 经歷了什么,有哪些想法,这就看不见了。 唯一能让人完整地记下看到过的内容的时刻,就是佐治椿使用了『神隐』或者『御忌』的时刻。 所以对于经歷这两个术式次数不多的人来说,他们对于佐治椿的了解就不如其他人。 不过看到过的记忆不会被遗忘,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印象还是在的。所有被种下箱庭的人,都会保留对佐治椿的好感。 他本来就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 再加上术式加持,那效果简直堪称洗脑。在毫不知情的人看来, 就是一个陌生人在被种下箱庭后, 莫名其妙地就对佐治椿的好感度提高了, 看上去非常邪门。 当被种植在灵魂深处的箱庭发动时, 由金色的咒力构成的咒纹之眼会悄然浮现在中术者的体表。随着术式使用次数的增加,这只独眼的睁开程度会逐渐加深。等到这只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 「——你就被我完全『看破』了,我想把你搓成圆的就搓圆,想把你捏成扁的就捏扁。」 佐治椿故意阴测测地对着虎杖说:「所以你给我小心点,死的次数太多,当心我把你变成人偶,摆在房间里做装饰。」 虎杖非但没被吓到,反而嘿嘿直笑:「椿学长不会啦!」 佐治椿眼角直跳,赶紧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你这傢伙……」 不等他收拾虎杖,家入硝子那边就结束了全部的治疗。她像赶苍蝇一样将东京校和京都校的学生们通通赶出办公室,让他们去外面的迴廊上自己凉快去。 「病人需要静养,你们别打扰他了。」 所有人都麻利地起身走人,就连上一秒还在和佐治椿聊天的虎杖都干脆地走了,最后病房中又只剩下家入硝子,佐治椿和绮花罗。 家入硝子先是不急不慢地整理好了刚刚的治疗记录,一边清点药品消耗,一边问佐治椿:「你怎么回事?」 第182页 佐治椿故意卖乖:「嗯?」 家入硝子冷哼一声:「少和我装蒜。你的术式明明是需要保密的能力,为什么忽然选择当着京都校的人的面说出来?」 只有没这方面意识的一年级们才看不出情况不对,换成二年级那几个,刚听佐治椿提起一句『箱庭』,表情就立马变了。 京都校那边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不过敏锐如家入硝子,还是能看出他们藏得极深的讶异。 原因无他,佐治椿来到高专这么多年,他的术式的运作原理一直是个谜,极少数人知道高专有他这样一张底牌,知道他术式的详情的人就更少了。 今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看破』二字,很大程度上给其他人交了底。他的术式并非直接攻击型的,而是原理更加复杂的间接起效型。如果是以加茂宪纪的脑子,想必回去琢磨半天就能把他术式的长处和短板摸得七七八八。 没看他在离开前还若有所思地看了佐治椿一眼么?怕不是已经在研究怎么针对弱点对付他了。 对手提前有了准备。这对于必须要以『接触』为起效条件的神隐来说,简直是致命性的不利。然而佐治椿从始至终表现得很自然,除了最后被虎杖的回答给气到了之外,他一直很淡定。 二年级的学生们说什么也想不明白佐治椿这样做的原因,家入硝子隐约有个猜测,却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所以迟迟不肯说出来。 她不看向佐治椿,然而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沉稳。一种「你不主动交代我就一直耗着你,看我们谁能耗过谁」的气质。 「……」最后的佐治椿先认输了。 「我交代。」他虚弱地举起双手:「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让京都校的人听到。」 他愿意交底,家入硝子的脸色瞬间就和缓了很多,也愿意正眼看他了:「理由呢?」 「理由……为了突破自我,算吗?」 家入硝子当时就是一个冷冷的眼神瞥了过去。 佐治椿双手举过头顶:「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说,我在昏迷后找回了以前的记忆,我的术式如果一直对人保密,威力就会减弱。越多人知道我这个术式,我施展起来的时候就会越轻松。」 这个理由还算可以接受,家入硝子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抿抿嘴,慢条斯理地说:「继续。」 这就说完了?当她像那两个笨蛋一样好煳弄吗?没有必要的事他会做?家入硝子一点也不信。 神隐的强度一直都够用,连把死人復活这种事都能办到,对象还是特级术师。如果这种强度还叫『减弱』了,那么原版的强度究竟有多恐怖?佐治椿要这种强度的术式又打算做什么用? 这些都是疑点,家入硝子不会轻易放过。 佐治椿没办法,只好老实交代:「我觉得我的术式还有进步的空间,我想用它做一些更困难的事情。」 神隐原先分为看破『形』与『真』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中术者的肉/体被观测到,施展术式可以将其从物质层面上杀死。 而第二阶段的『真』,看破的是中术者的本真,也就是灵魂。灵魂由生物对自己的认知构成,只要认知足够坚定,那么来自物质层面的攻击就无法杀死该生物,必须要用咒力才能切实消灭。 咒灵也好,咒术师也好,都是要用『咒力』作为最后一击,才能死透的生物。 而在获得了座敷童子的记忆后,佐治椿回想起了这个术式的第三阶段,也就是最后一部分内容。 这个术式准确来说并不是『神隐』,而是力量层次完全凌驾于其上的『真理之眼』。『真理之眼』将一切生物的存在划分为三个阶段:形、真、理。 作为最后的,也是最难看破的阶段,理这种概念要比形和真都更加玄奥。 如果说『真』代表着生物对自我的认知,那么『理』就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对于某个存在的认知。 路旁的野草,空中的鸟雀,这些东西都是能用肉眼直接看到的东西。而这在这之上,还有一些无法看到,却切实存在的东西。比如道理,比如记忆。 佐治椿静静地看着家入硝子手中的水杯:「就比如『水』,这种东西是确实存在的。但是我们对于水的『印象』,这种概念性的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切实存在的。」 「水的温度、液体划过喉咙的触感、平淡的水味之中隐隐含着的一丝甘甜……」 他垂眸,用通俗易懂的话语像家入硝子解释道:「当一样事情被做了成千上百遍之后,有关它的印象会不自觉地被我们刻在脑海中,行程根深蒂固的印象。这种印象或许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不过当我们再次喝到水的时候,大脑会自然而然地告诉我们,这是『水』。」 家入硝子立刻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并飞速举一反三:「除了印象之外,其他类似形式的东西也能看破吗?比如记忆、情感、体悟之类的。」 她真的很敏锐,这方面五条悟和夏油杰都不如她。 佐治椿认可地点头:「正是如此。」 名为『理』的第三重封印,当真理之眼看破了『理』时,术士将有消灭掉『理』的能力。 而其对应的反转术式,就是将已经被人遗忘的『理』重新找回。 当初卖药郎将这个术式留给座敷童子时,大概也没想到他能将这个术式钻研到这个地步。而对于佐治椿来说,就在他重新记起这些情报的时候,他就决定好了要用这些能力做什么。 第183页 如今的这个世界,人类观察超自然生物的途径被封死了,心中失去了对神明妖魔的敬畏。而缺少了这些畏惧,神也好妖也好,统统都堕落为了最低等的咒灵。人类种仅剩的那些能够看见他们的咒术师,又因为一代代的教育和传承,将咒灵看做不死不休的敌人。这样的世界,对于咒灵来说实在太过艰难。 咒灵与咒术师的争斗根源在于咒灵没有理智,会凭藉本能伤害人类。但事实上,稻荷之斑的存在,以及绮花罗这些年来的改变都说明了一件事:只要拥有足够多的认知,咒灵是可以重新恢復成妖怪的。 只要成为妖怪,拥有理智,双方就拥有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然而问题就在于人类无法看见咒灵,他们天生没有获得对于咒灵的印象。咒灵存在的这条『理』,对人类来说是不存在的。 这样的世界,不适合绮花罗独自生存下去。 于是佐治椿想到,反正自己早晚都会死去,当这个躯壳死去后,留在这世上的那个灵魂还是他吗?失去了人类的大脑,他会再次沦为咒灵,失去理性和思考能力,迟早会被某个咒术师祓除。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将自己也当做筹码,将一切拿得出手的东西都压上赌桌,为绮花罗赌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要改变人类的『理』,我要让咒灵变得能够被认知。」 佐治椿坐在病床上,外表是绝对的理智,眼神中却泄露出一丝藏不住的疯狂。 「既然要死,不如死的有价值!」 「……」家入硝子看得心惊肉跳。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认知到,她面前这个少年,是披着人类皮囊的非人。 第90章 暴露 「……你疯了吗?」 家入硝子失手摔落了杯子, 但她暂时顾不上了。 她快步走到佐治椿的病床旁,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在死死克制着什么情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佐治椿收敛了眼底的疯狂, 神色平和地与家入硝子对视:「要我重复一遍吗?」 家入硝子握着他衣领的拳头忍不住紧了紧:「怪不得,怪不得你要瞒着五条……」 让人类变得能够看到咒灵?首先不提那样究竟会给人类社会造成怎样的动盪, 就说做到这样的事, 到底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管是用『神隐』消灭潜在着的危险, 还是用『御忌』回溯死者的时间, 究其根本都是在操作认知。现在佐治椿所提出的计划, 就是通过类似的手法,改变人类这个种群对于咒灵的认知——从『不可视』,变为『可视』。 咒术看似神奇,但终究是有极限的。越是强大的术式, 所需的代价就越大。佐治椿的术式称得上是涉及因果律的强大武器,从以前的记录来看,光是改变一个人身上的认知就已经很困难了。想要把作用对象从某个人变成人类的整个种群, 这其中的消耗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在想通这一点后,家入硝子稍稍冷静了一些。 没错, 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想到这里,她总算能控制着自己放开佐治椿,然后目光复杂地对他说:「你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 说着,她与扒在佐治椿身上, 神色怯怯地望向自己的绮花罗对视了。 让人类变得能够看见咒灵……而咒灵被观测后有机会获得理智……拥有理智的咒灵就会像漏瑚和花御他们那样,拥有与人类咒术师对话的可能性。 许多想法从家入硝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都汇成一句话:「……是为了绮花罗吗?」 佐治椿顺着她的目光朝下看, 随后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他摸了摸绮花罗的脑袋:「没关系, 我们没吵架。」 绮花罗把他的手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松开。 佐治椿一边任她占用自己的手,一边对家入硝子说:「也不光是为了她。」他顿了顿:「咒术师与咒灵,我不希望二者继续以死敌的方式生存下去了。」 对于咒术师来说,除了自出生起就能享受到家族庇护的世家子弟以外,绝大多数平民的咒术师都会经歷备受欺凌的童年。他们因为与周遭的普通人不一样,所以显得格格不入。 而等他们稍微长大一点后,要么因为幼年时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走向偏激,报復社会;要么就会被咒术师发现,带回到咒术界,将他们培养成新的战士。 咒术师的数量稀少,而咒灵数量越来越多。太多不成熟的咒术师在战斗中死去,而这其中平民咒术师占了绝大多数。 夏油杰正是因为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所以才决然与咒术界和世家划清了界限。五条悟虽然并不认可他的某些做法,但对于他想要帮助平民咒术师的理念是支持的,也正是因此,他选择调查世家隐瞒的真相,试图改变咒术界的体制。 「现在的状况或许并不是自然产生,而是人为造成的。」佐治椿想起了夏目身边的斑,以及被夏油杰带回来的三只特级咒灵:「咒灵其实可以拥有神智,只不过被某些人压制了这种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术式就有成功的可能。毕竟我不是要凭空创造一种不存在的『理』,我只是想将它恢復原样。」 家入硝子直接指出:「然而你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真相。」 第184页 没错,咒灵忽然失去了来自人类的观测和认知,这真的是由某种人为因素所导致的吗?还是说人类是慢慢地自己失去了这种能力,从而导致妖怪堕落为咒灵? 五条悟针对此事已经调查了多年,却仍然没有结果。佐治椿如何能够确定这个推论是正确的,进而决定要用自己的术式将人们的认知扭转回来呢? 佐治椿感嘆道:「硝子小姐,你总是这么一针见血,我的确无法确定。」 没错,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实自己的推论,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但他心里似乎有种玄妙的预感,告诉他,真相就是他所想的那样,想要改变绮花罗的命运,就要抓住这个机会! 「为此,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强化我的术式。」其中就包括了让这个术式的效果被更多人知道,从而提升其威力的方法。 「然后……」佐治椿想起不久前刚刚被他放走的里梅,眼底划过一丝晦暗的光:「……就是要想办法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为此,他必须和那个神秘的疤头术士对话。对方很有可能知道咒术界的真相! …… 乙骨忧太不太明白佐治家的亲情究竟是种什么东西,从箱庭里来看,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很沉重,又好像随时可以捨弃。 他第一次见到佐治夫人本人,明明与箱庭中的记忆已经隔了十年的时光,这个女人却仿佛没有一丝变化。 这次他来,本意是为了调查佐治夫人当初怀着佐治椿和绮花罗时的体检报告。然而跟着佐治夫人来到这家位置隐蔽的疗养院后,他居然得到了一个超出想像的情报。 佐治夫人她,再次怀孕了。 这家疗养院不仅仅是为一些身份显贵的人们准备的修养场所,更是一家私人性质的医院。佐治夫人被人一路引领着,来到了一个设备齐全的诊察室,乙骨忧太像蜘蛛侠一样趴在窗外的墙壁上,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的偷听行径。 在一番简单的问候语检查过后,医生将佐治夫人带进了一间隔间里。一直跟着她的女僕提出要一起跟进去,还被医生用诧异的目光看了两眼。 佐治夫人面色平静:「没关系,让她也一起进来吧。」 乙骨无法像女僕一样跟进去,只能留在原地静静等候。还好窗外这边没什么人经过,不然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尴尬地挂在墙壁上,房间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道他实在干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后,佐治夫人与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一同从房间里出来,她的身后依然跟着那个少言寡语的女僕。 医生手中拿着一叠体检单,面带喜色地对佐治夫人说:「恭喜,您的确是怀孕了。」 暗中偷听的乙骨忧太瞪大了双眼:怀孕?! 也、也就是说,椿要有新的弟弟或者妹妹?! 他忍不住屏住了唿吸,继续听下去。 佐治夫人在得到医生的恭喜后,面色十分平淡,看不出半点喜悦。她只是侧头对着跟随自己的女僕,微微颔首:「这下,你可以回去告诉他了,我没有说谎。」 「……」女僕没有回话,垂着脑袋像个安静的摆设。 佐治夫人接过医生手中的体检单,用双手捧着,递给女僕:「来吧,这些也拿回去给他,这是他亲自选的地方,我再怎么从中作梗也没办法插手这里。」 「您言重了。」女僕总算有了反应,弯下腰去,用比佐治夫人更卑微的姿势接过了体检单。 这下就算是医生也能看出气氛不对,她尴尬地笑了笑:「您还有什么事需要在下的帮助吗?」 佐治夫人对她笑了笑,神色平静而优雅:「没有了,您请自便。」 医生忙不迭地走了,将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或许还要算上暗中偷听的乙骨忧太。 只剩两个人后,佐治夫人的语气明显变得冷淡了许多。她收回了敷衍外人用的笑容,面若冰霜地看着女僕:「我已经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了,现在,能不能给我一点私人空间,让我安静一下?」 女僕显然是接到了来自什么人的命令,或许就是佐治家主,叫她寸步不离地守着佐治夫人,陪她外出体检。 她犹豫片刻,刚想开口劝佐治夫人直接回家,就看到面前的夫人眼中隐隐含了泪光。 「我想和我的孩子单独待一会儿……求求你了。」 她原本就面容美丽,现在带了点脆弱和哀伤,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拒绝她的请求。 更何况她是佐治家的女主人,就算前些年在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之后精神状态有些失常,这些年一直以养病的名义被家主软禁在宅邸里,但她终究还是振作了起来,现在还重新怀上了孩子。 家主叫她跟着确认夫人是否怀孕,并不是要她像看守犯人一样地守着她。 女僕四下观望,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后,默默地向佐治夫人鞠了一躬:「我十分钟后来接您。」 佐治夫人颔首,目送女僕倒退着后退两步,然后转身离开。 在女僕走出她的视线范围后,她忽然开口:「无关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请出来吧。」 乙骨忧太瞬间屏住了唿吸。 ……他暴露了? 空气中一片寂静,就仿佛没人听到过佐治夫人的唿唤一样。 佐治夫人静静等待了半晌,仍然不见有人出来。但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知道那个藏在暗处的人肯定十分谨慎,她也没打算随便叫两声就能把人诈出来。 第185页 于是她适当地透露了一些消息:「你认出我了吧?所以才一直暗中注视着我……让我们来谈谈吧,有关于当初那两个孩子的事。」 「!」 话已至此,乙骨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佐治夫人究竟是如何发现了他,又是怎么确定自己是为了佐治椿和绮花罗的事而来的。 他双臂发力,刚想从围栏下翻过去,从窗户进入房间—— 「好久不见了。」 一道声音忽然通过室内播放音乐用的音响传出来,那是一道苍老的女声,隔着电子设备,还有些失真。 ——乙骨忧太手一滑,差点掉下去。 第91章 录音 乙骨忧太的手臂上青筋毕现。 毫不夸张的说, 他现在真的是在用全身的力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因为惊讶过度而发出声音来。 他浑身冒冷汗,后怕地想着, 真的差一点就要被骗出去了……谁能想到还有其他人在暗中注视着佐治夫人,而且还被对方发现了! 乙骨忧太和十年前的见到佐治夫人的五条悟他们一样, 犯下了过于轻视科技的错误。他只是感受了一下四周并没有活人的存在,而忘了小心警惕可能隐藏在暗处的监视器与窃听器。 以往的任务中, 涉及到这些东西都会有辅助监督来为他们善后,现在离开了那些兢兢业业的协助者们, 乙骨忽然体会到了生活的不容易。 屋外,乙骨忧太暗暗后怕;屋内, 一场秘密的对话已经展开了。 佐治夫人姿态优雅地坐在座位上, 并没有四处找寻潜在的监视监听装置:「好久不见了,院长。」 某个不在这个室内的老妇人沉默片刻, 而后语气沉重地说道:「我以为我们当初已经达成了约定,你不应该再回来。」 佐治夫人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况且我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与院长您作对,只是想请您帮我一个忙,假如您答应我,我保证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乙骨在外面听得一头雾水,这两个女人在里面打哑谜, 他压根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只能听出她们似乎是旧相识, 而且曾经有过一些约定。按照约定佐治夫人不应该再次出现在这里, 可她还是出现了。 乙骨直觉感到这两个女人接下去的对话将会有单手负担着自己的重量, 另一只手拿出手机, 一边录音, 一边耐心地继续往下听。 佐治夫人说不会给那个被她称作『院长』的老妇人带来麻烦, 对方一听这话,语气就有些不善:「你威胁我?」 佐治夫人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的意思。 老妇人气极反笑:「别忘了你也有把柄在我的手里!当初你那两个孩子,死的明明就是——」 听到这里,乙骨下意识屏住了唿吸,然而还没等老妇人说到最关键的地方,佐治夫人就打断了她:「——够了!」 自从来到这里后,她首次露出了些许恼怒的情绪,嗓音压得很低:「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撕扯那些往事。」 听上去,双方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而且事关当初佐治夫人怀孕时的经歷。老妇人提到了死去的孩子,难道当初胎死腹中的并不是绮花罗? 佐治夫人似乎被戳到了痛点,深唿吸两下平復了情绪,然后才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帮我伪造了怀孕的检查结果,想必也是不想就这么跟我翻脸的。」 什么?怀孕的结果是伪造的? 椿的弟弟/妹妹没了? 乙骨忧太心情十分复杂,仿佛瓜到了嘴边又长翅膀飞走了的猹。没办法,他只好擦擦嘴巴,继续等待下一个大瓜。 不得不说,这次跟踪他真是来对了。 老妇人的语气冷中带刺:「你究竟想做什么?先说好,当初你玩的把戏可没办法再重现了,我这里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这回佐治夫人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就算是被老妇人刺了一句,她也没有动怒,而是温言细语地说:「我知道,贵遥那次算是特例,不能奢望还有同样的奇蹟发生……」 听她将那件事形容为『奇蹟』,老妇人又冷笑一声。 佐治夫人顿了顿,忍下了。她有求于对方,虽然握着把柄不怕她不就范,但如果将对方逼急了,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她继续温和地问:「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您还记得当初和我一同在这里疗养的那个女人吗……」 「……那个,姓氏叫做『虎杖』的女人。」 …… 乙骨忧太,今天十七岁,在今天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吃了几次大瓜,吃得迷迷煳煳。 首先是佐治夫人怀孕了,椿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 但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佐治夫人自己证实是假的了,椿的新妹妹没了。不过没了也好,乙骨觉得如果真的出现了新的妹妹,绮花罗肯定不会开心。 随着前一个假瓜被戳破,新的瓜又出现了。佐治夫人与这家疗养院的院长似乎是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而这个把柄与当初佐治椿的诞生息息相关。 这之后,佐治夫人又说出了一个让乙骨彻底懵了的信息——曾经有一个与她一起在这个疗养院中住过一段时间的女人,这个女人似乎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现在佐治夫人想要找到她。 她的姓氏是『虎杖』。 这绝不是个常见的姓氏,而且乙骨的直觉又开始叫嚣了——佐治夫人正在找的这个姓虎杖的女人,绝对与他的学弟虎杖悠仁有关! 第186页 从时间上来看,对方很有可能就是虎杖的母亲! 室内的秘密对话进行的很快,女僕在离开前给了佐治夫人十分钟的时限,而她也没有食言,很快就再次出现。在进屋前还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夫人,我进来了。」 等女僕敲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疗养院的院长答应佐治夫人,会暗中调查当初那个姓虎杖的女人的去向。 佐治夫人也整理好了情绪,在女僕进来之前主动开门:「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我们走吧。」 关门声响起,室内再无一人。 阳台外面扒着墙的乙骨忧太:「……」 太、太刺激了,让他缓一缓…… 佐治夫人很快就乘车离开,回到了佐治家,乙骨忧太目送着那辆黑色轿车驶回出发的地点,心情复杂地将那段录音发给了佐治椿。 这个大瓜,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吃。只有大家分享,才会快乐。 …… 收到录音的佐治椿并没如乙骨忧太所预料的那样,被瓜震惊。 他已经有所预期,有关于当初的真相。就算佐治夫人从头到尾没有明说,他也已经猜到了——当初真正胎死腹中的,并不是绮花罗。而是『贵遥』。 腹中有个死胎,而母亲想要将孩子生下来,这简直与座敷童子的愿望不谋而合。祂顺从着佐治夫人的祈愿,钻进死去的『贵遥』的身体中,以咒灵之身化作死胎的『灵魂』,支撑起了这具原本该化作血水的小小肉身。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具身体早在十多年前就应该成为尸体了,能够勉强支撑到今天,还要多亏了座敷童子的力量。 但在当初,就算是在疤头术士手里被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遍,力量变得十分虚弱的座敷童子,其力量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得起的。原本佐治夫人应该会在怀着鬼胎时力竭而亡,但那时还幼小的绮花罗主动代替了她,以自己的生命力为母亲支付了这份代价。于是原本女孩存活男孩死去的胎相被硬生生扭转过来,变成了男孩存活,女孩死去。 疗养院长所说的佐治夫人的把柄,大概就是这一条。 在女胎死去后,座敷童子作为死胎们的怨念集合体,几乎是本能一般地将自己的咒力分出一部分,寄托在了女孩的灵魂上。 『别走啊,我们一起出生吧!』 绮花罗之所以没有成佛,而是堕为咒灵,究其根本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挣扎着想要活下来,而是座敷童子几乎任性地不愿让她死去。 祂不放她走,却又不能让她堂堂正正做人。最后她的灵魂化作最污秽的咒灵,而残存的血肉也变成依附于他人身上的畸形囊肿。 在成为了人类,获得了智慧与理性后,佐治椿不止一次怜惜自己的妹妹。当初的他觉得,就算绮花罗是这样,他也不会嫌弃她。他的妹妹是世上最纯洁可爱的小姑娘。 而当他找回了座敷童子的记忆之后,当初的怜爱之情统统化作愧疚,因为一己私慾而害得她无法成佛转世,悔恨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佐治椿的心。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要将光明的未来还给绮花罗。』 这个想法成为了佐治椿行动的方针,他开始主动探寻之前不甚在意的真相。 有关那个疤头术士的,又或是有关佐治家的。 疗养院的院长掌握着佐治夫人的秘密,这佐治椿并不惊讶。不过佐治夫人反过来掌握了对方的把柄,这是佐治椿没有设想过的,而这个把柄或许就与他们在录音末尾提到的那个姓『虎杖』的女人有关。 ……想不明白。 佐治椿沉默地思考了片刻之后,发现自己手头拥有的资料并不足以解决自己的疑惑。 而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早就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手中握着家入硝子的手机,佐治椿熟练地输入了一串陌生的数字。 说是熟练,那是因为这个号码已经在他心中深藏了十年之久。说是陌生,则是因为十年中他一次都没给这个号码打过电话。 『嘟……嘟……』 佐治椿没有等太久,这个号码是对方的私人电话,不会太过忙碌,而且时刻放在身边。 「餵?哪位?」 对方没有自我介绍,因为他有着自信,能把电话打到这个号码上的,一定是认识他的人。 佐治椿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难得地有些犹豫不决。 他不出生,对方也沉默着,双方就这样互相对峙了十秒钟后,电话那头的人忽然笑了。 「是贵遥吗?」 他的语气那么笃定,仿佛他早就料到佐治椿会给自己打这么一个电话一样。 佐治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数秒后,他才嗓音沙哑地回復道: 「……父亲。」 第92章 权势 在听到父亲的声音的那一瞬, 佐治椿还有些恍惚。 究竟有多长时间没和他这样说过话了呢?好像是从离开家里之后就没有过了。 这个声音曾对他说过:他是特别的,决不可自甘平凡,让自己的才能被埋没。 佐治贵遥曾经对此不甚认同, 他觉得自己只要能够保护绮花罗就够了。至于特别不特别的,他无所谓。父亲寄予他的期望,如果与绮花罗的安危并不冲突,那他就尽力去完成。可一旦这份期望成了枷锁, 那他就会亲手将其打碎。 第187页 在离开佐治家以后, 五条悟曾经问过他要不要改个姓氏, 但被佐治贵遥拒绝了。 他并非被赶出了家门,也没有被告知从此不能再用这个姓氏。佐治家的一应资源他不会去用,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 他也没有更换姓氏的必要。 不过, 他还是不喜欢被人用『贵遥』这个名字来称唿。于是他将同样的发音更换成了不同的汉字, 将『高贵而遥不可及』的释义更改为了『树木枝头的新芽』的寓意, 暗指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家, 从此以后要过崭新的人生。 佐治椿曾以为自己赢过了他,脱离了他的影响。但是, 当『贵遥』这个名字再次响起时, 他勐然发现自己从来没走出那栋宅邸。 佐治椿稍微闭了闭眼睛,稳定心神,然后貌似镇定地对佐治家主笑着说:「我现在已经不叫那个名字了, 请叫我『椿』吧。」 佐治家主并没有就这个问题与他探讨,而是直接问道:「给我打来, 是有什么事吗?」 「……」 佐治家主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这个男人没有提起当年佐治椿的任意妄为, 也没有就双方分别的这十年做任何评价。他只是把这件事当做从没发生过, 佐治椿至始至终都是那个『贵遥』, 轻描淡写地将这十年忽略了过去。 他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接到了儿子的电话,首先问问他是不是需要什么。 佐治椿瞬间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无力感,不管他做了任何抵抗,在父亲的眼里都像是小孩子闹着玩一样,事后可以一笑了之。 绮花罗静静地趴在他的臂弯里,用安静的陪伴安慰着他。 对啊,他今天一反常态地主动打这个电话,可不是为了让父亲在那头看自己的笑话的。佐治椿咬咬下唇,继续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问问父亲。」 佐治家主哼笑一声:「如果你是说你母亲的事,不用担心,她并没有怀孕。」 这句话要是被佐治夫人听到,估计会把她逼疯。 佐治椿唿吸一窒,随即他听到自己的父亲用沉稳的语气对自己说:「我说过,我的继承人是你,只会是你一个。」 「!」 这句话之中包含了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无限包容与期待,然而佐治椿却完全体会不到愉快,他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寒意。 没错,就算他背叛了父亲,抛弃了母亲,独自一人带着绮花罗在外面生活了十年,父亲还是那么笃定——他一定会回来。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还会说出『我只有你一个继承人』这种话呢? 佐治椿的脑内已经有些混乱了,可表面上他还是镇定且清晰地说道:「果然瞒不过您,不管是我还是母亲的事,但我今天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哦?」佐治家主的声音总算有了些起伏,他觉得事情变的有趣起来了:「你已经知道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他从佐治椿的态度中没有听到任何惊讶,这说明他这个儿子也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在假装怀孕。 佐治家主觉得很有意思,虽然一直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但他没想到他能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成长到这个地步。 对于优秀的儿子,他不吝惜表扬:「做的不错。」 佐治椿有些汗颜,其实他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发现佐治夫人的事情只是巧合,但是当着父亲的面他不能自揭短处,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份不属于自己的表扬:「谢谢……我想问的是,母亲当初怀孕时所在的那家疗养院,究竟有什么秘密?」 「居然都查到这一步了吗,真不错。」佐治家主的态度很好,半点没有为难自己儿子的意思。佐治椿问了,他就回答:「那家疗养院的确有问题,他们除了明面上做医护工作以外,暗地里还会帮有需要的患者做一些……不太方便去其他医院做的小手术。」 在说起『不太方便』这四个字时,佐治家主的语气似乎别有深意。 佐治椿几乎是稍微一联想,就有了一个猜测:「……堕/胎?」 「没错。」 佐治家主对自己十年不曾见过的儿子感到越来越满意,虽说他的提示已经很到位了,但凡是个聪明点的人都能得到答案。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猜到真相,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 佐治夫人在疗养院中修养的时候,偶然撞破了一些身份高贵的夫人小姐们偷偷来到这里。她在嫁到佐治家以前也是名门望族的女儿,对于这些阴私有所耳闻——有些像她们这个阶层的女人,一边享受着家族的供养,一边在外面贪玩。有些不谨慎的女人会怀上并不想要的孩子,这时候就涉及到家族和自己的脸面了,这样的孩子决不能留。 这些女人的麻烦是不能在公立医院解决的,那样会留下病例记录,影响她们的名声。于是她们会偷偷摸摸地跑来这种地方,解决掉问题的根源。 而像这种环境幽静,位置偏僻,信誉又有保障的私人疗养院,就成了她们的最佳选择。 这种事总是能在圈子里快速流传开,佐治夫人虽然没有明确地知道过位置,不过有这种地方的存在,她是知道的。而且她还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很快就发现了这家疗养院的秘密,并成功以此作为要挟,让疗养院帮她伪造了死胎的性别。 这些事能瞒过一般人,却瞒不过佐治家主。他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愿戳穿妻子的小心思。 第188页 这样一对各怀心思的夫妻,成功将鬼胎带到了人世上,还将他养大成人。 能吸引座敷童子的地方,无外乎就是殃及平民的战场,以及医院的堕/胎间。这两种地方都会聚集起未出世的胎儿的怨念,最适合座敷童子这种咒灵生存。当初那个疤头术士选择在这里将他抛下,想必也是有相应的考量在的。 一提起疤头术士,佐治椿今天打电话的第二个问题就来了:「我还想问一件事,是关于当初母亲在疗养院里结识的人的。」 这倒是不再佐治家主的预料范围之内:「你说。」 「有关于一个姓『虎杖』的女人……父亲对她有多少了解呢?」 …… 当五条悟进来的时候,佐治椿已经结束了通话。 他坐在病床上,望着手里的手机直发呆,连五条悟跑到他身旁坐下都没注意到。 绮花罗都已经炸毛了,他还在盯着手机看,整个人显得十分恍惚。 五条悟挑眉:「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佐治椿这才像恍然惊醒一般,侧头看着他,眨了眨眼。 「……五条老师。」 「嗯哼?」五条悟拿过床头上的苹果,也不吃,就来回抛着玩:「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佐治椿哑然。 他这么说,就代表着发现了佐治椿有事隐瞒他。双方都不是傻子,佐治椿能够瞒着五条悟做些小动作,也只是仗着五条悟信任他。现在隔在双方之间的迷雾被五条悟挥手打散了一部分,佐治椿只好乖巧地问:「您想知道哪一件事呢?」 五条悟一把抓住了半空中的苹果:「居然还不止一件啊?」 佐治椿老实地点头:「嗯。」 五条悟非常聪明,这他一直都知道,能够将无下限术式开发到那种地步,五条悟的脑域开发程度已经超过歷史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类了,又称天才。可拥有这样的智慧还不够,他还有着这世上最强的武力。这导致五条悟懒得动脑,就好比高居云端的神明不必费心思考地上的蝼蚁在想些什么,他只需要一力降十会就够了。 原本,是这样的。 但是五条悟变了,这一点十年来一直注视着他的佐治椿看得很清楚。 一旦神明愿意分心去关注人的动向,那他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先从最近的事开始交代吧。」五条悟双手捧着脸:「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跟我父亲。」 「?」 佐治椿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五条悟在疑惑什么,他无语地道:「我有父母的,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五条悟『啊哈哈』地煳弄了过去,假装刚刚一脸问号的不是他自己。 佐治椿的父亲真的太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了,以致于五条悟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你父亲是个普通人吧?你找他干什么?」 「他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佐治椿黑线:「要是把当今社会最有权势的人当普通人,就算是五条老师你也会输的很惨的。」 「哈??」五条悟不以为然。 一个普通人而已,就算在社会地地位再高,又能把在咒术界高高在上的他怎么样呢? 五条悟学会了低下头看芸芸众生,然而他还没意识到芸芸众生的力量。 佐治椿再次陷入了恍惚的状态,他如同一缕幽魂,从口中吐出了虚弱的话语:「我也不敢相信来着……」 但由不得他不信。 在通话的末尾,佐治家主答应了他会调查那个姓『虎杖』的女人的事情。但不知道是不是佐治椿的表现过于优秀,再次牵动了佐治家主想把继承人放在眼皮底下教养的心思,他在最后的时候这样对佐治椿说: 「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也该回来收收心了。」 他放养了这么久的儿子,这么多年来在咒术界也算是有了可观的人脉,现在是时候回来接触普通人社会中的精英阶层了。 佐治家主话中带着笑意:「应该就是这两天了,你们会接到通知的。」 听到这里,五条悟心生不妙,一如当时听到这话的佐治椿:「什么通知?」 还不等佐治椿说出来,答案就被发送到了五条悟的手机里。 他面色不太好看地看了一眼:「……」 五条悟的脸几乎变成了铁青色。 佐治椿不用看就知道那通简讯里都写了些什么。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翌日起开展与私立秀知院学院的学生交流活动,为期一个月,参加人员——』 『一二年级,全部学员。』 五条悟:「……什么玩意儿学院???」 …… 与此同时,乙骨忧太也收到了来自咒术协会高层的指示,叫他『即刻回国』,准备去『交流学习』。 乙骨忧太:「……什么鬼?交流学习???」 第93章 醒悟 咒术师和普通人向来是如同井水与河水, 虽然实质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但表面上双方互不相干,各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这次佐治椿的父亲一出手, 不管是井水还是河水, 一口气统统搅浑, 称得上是神来之笔, 乱拳打死老师傅。 五条悟当即就给夜蛾正道打电话:「喂!!」 夜蛾正道也是刚刚收到上层的消息, 他早早预料到五条悟会炸毛, 于是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远。 第189页 「那个什么交流学习到底是什么鬼?!」 夜蛾正道顿感头疼,他也还一头雾水, 却必须先把五条悟控制住:「……字面意思,我们的一二年级学生要去其他学校交流学习。」 他不提一二年级还好, 一提五条悟更生气了:「什么!你怎么不拦着点!」 夜蛾正道也带了火气:「他们根本没问过我的意见!」 堂堂咒术界最强,和日本境内只有两所的咒术高专之一的校长, 居然在事关学生的问题上被完全架空。 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高层和世家们讥笑着摔在五条派脸面上的一巴掌。 如今咒术界谁不知道, 东京高专一二年级里分别埋着两颗『炸弹』。一个是乙骨忧太,另一个是虎杖悠仁,这两个学生都是五条悟顶着上层压力保下来的好苗子, 其中乙骨忧太更是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咒术师了。 高专才刚刚被来歷不明的诅咒师和咒灵袭击过, 在这种要命的关头,高层居然想把这些学生从五条悟的眼皮底下调走, 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秀知院做交流? 说到底, 学咒术的和学通常学科的人怎么可能正常交流? 不用问五条悟都能猜到,这么离谱的提议, 高层那群老傢伙是怎么同意的……总而言之就是脱离不开献金与供奉。咒术师们靠除灵得到的金钱还是太少了, 维持生活足够, 可保持体面很难。咒术世家大大小小上百家,哪家没有几个神社祠堂什么的需要供奉的呢?而神社与祠堂每隔数年就要翻新,日常的维护清扫也需要僱佣人手。这些都是钱,仅仅靠着数量有限的咒术师们,是无法供养得起一个庞大的家族的。 五条悟打小没缺过钱财,从来没有理会过这些俗务。但他很清楚世家的问题所在,所以能一针见血地戳到高层们的痛处。 他冷笑一声:「真是服了他们。」 除了佐治家的献金之外,对五条悟长久以来的怨气,也是支撑着高层们做出这个决定的一大推动力。 先是乙骨忧太,再是虎杖悠仁。不久前高层们针对虎杖准备的少年院事件也□□脆利落地解决,这让多少年来都顺风顺水的老人们恨五条悟恨得牙直痒痒。 正好这次有一个相当合理的藉口,佐治家主在提出这个提议时,特意跟他们说过当今咒术界的一大问题——咒术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压制普通人的科技成果了。普通人对付咒灵或许有难度,但想对付咒术师,已经不再是天方夜谭。随着科技的发展,甚至连杀死一名实力高强的咒术师这种事都变成了可能,世家们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将普通人当做蝼蚁来无视。他们必须正视这些人给自己带来的生命威胁,并想办法与对方打好关系。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社会中的精英阶层对咒术界示好,但绝大多数都没能被他们郑重对待。想要获得世家的尊重,光有普通人中的地位还不够,自身的背景也很重要。 而佐治家主,就是十分难得的既有权势,又有咒术界背景,但这背景又不是那么有威胁性的人——他的妻子来自一个已经落没的咒术师家族。这个家族虽然在时光的磋磨之下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血统,但仍然勉力维持着一个咒术世家最后的体面。将女儿嫁给政界新贵,正是他们行将腐朽之前做出的最后挣扎。 这个选择做的堪称绝妙,佐治家主在娶了自己的妻子后,接着妻族曾经的人脉一路飞黄腾达,直接成为了这个国家背后最有权势的那几个人之一。而他在辉煌之后也没忘了妻族,每年都给他们提供丰厚的钱财,成功地给这个岌岌可危的家族续上了最后一口气。 这样的人正是咒术界所需要的,既有利用价值,又不会过分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合作者。而且更妙的是,佐治家唯一的继承人在十年前被五条悟拐回去做了学生,而现在佐治家主迫切地希望接回自己的儿子。 只要是地位够高的咒术师都听说过『佐治椿』这个人,那是五条悟肆无忌惮地保下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的一大助力。据说他的术式稀有而强大,如果能顺势将他从五条派的阵营中除掉,那么高层对付五条悟就会轻松许多。 综合下来一看,高层们不答应佐治家主的提议才是奇怪了。他们恨不得明天就让五条悟的学生们打包滚蛋,好叫五条悟明白这个咒术界到底是谁在说了算。 然而以他们的骄傲自大,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被人算计了的,而且算计他们的还是一直都没有被他们放进眼中的『普通人』。 高层与五条派之间日益激化的矛盾,以及高专内部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这些都被佐治家主默默地看在眼中,并在最要紧的关头一口气引爆,用来将局面搅乱。 五条悟挂了电话,脸色十分难看地揉了揉自己的头髮:「你爸就是为了把你带走,搞了这么多事出来?真是败给他了……」 佐治椿看着五条悟难看的脸色,心想要是把他爸的真实目的说出来,恐怕他的表情会变得更难看。 而这也是佐治椿自从挂断电话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真正原因。 佐治家主布局十年,先是将儿子送进高专,从内部积攒人脉。然后又从外部松懈咒术师高层的警惕,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可以跨过高专校长影响高层决定的重要角色。 他成功地对当今咒术界最大的两股势力同时做出了投资,并选择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以接回儿子作为藉口,引爆了横亘在双方之间的引线。 第190页 佐治椿怀疑,他父亲的真实目的其实根本不是把自己带回佐治家,而是做到千百年来的普通人从来都没有做到过的事——以普通人的身份,将咒术界掌握在手中! 直到此刻,佐治椿才真切地意识到,十年前的那场『对决』,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罢了。他不过是父亲一手布下的诱饵,而这一切都是父亲蓄谋已久的一场棋局。 他的情绪变得纷乱无序,而这一点也诚实地体现在了他的咒力上。 绮花罗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他来迴转。 【哥哥……哥哥……】 五条悟本来还在气头上,但一看到佐治椿的状况,也无法继续发脾气了。他嘆了一口气,伸手将佐治椿扶回床上躺下。 「你不用太着急,我会去找那群老傢伙好好『谈谈』,」五条悟在说起『谈谈』二字时,是从牙缝里缓缓磨出来的:「想坏我的事,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 他气急了,连改了许多年的自称都冒了出来。 佐治椿脸色苍白地倒在病床上,一边看着五条悟,一边心乱如麻。 他张张嘴,最后说出的却是比脸色还要更苍白无力的一句:「五条老师,对不起……」 五条悟闻言一愣,他盯着佐治椿看了半晌,最后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傻瓜。」 他的力道已经放得不能再轻了,可佐治椿的脑门还是被弹出了一片红色,看得绮花罗狠狠地对五条悟『呸』了好几句。 佐治椿倒没感觉有多痛,他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脑门,茫然地回望五条悟。 五条悟哼笑一声:「你未免把你老师我想的太没用了,就这种小招数,想制住老子,还早了八百年。」 说完,他盯着绮花罗杀人般的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佐治椿的额头上又弹了一记。而这一下就带了点力道了,『咚』地一声,清晰又响亮。 绮花罗尖叫:【坏人!坏人!!】 弹完这一下子之后,五条悟潇洒地转身离开,一点都没理会绮花罗拼命发出的攻击。他背对着佐治椿挥挥手:「记住!你瞒着我的事还没全交代清楚,这次就放过你。等我腾出空来,我还会找你算帐!做好准备吧!」 全部攻击都被无下限术式完美隔绝开,绮花罗气得直扑腾。而佐治椿呆呆地望着五条悟离去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五条悟都走远了之后,他才像大梦初醒一般,摸了摸自己被弹得通红肿起的额头,神经质地笑了两声。 「哈……哈哈!」 他捂着额头,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来气。星星点点的泪花从他眼角溢出来,被绮花罗满心担忧地抹去了。 【哥哥?】 绮花罗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到了,她趴在他的枕头旁边,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哥哥,不哭……】 佐治椿笑够了,把手从额头上拿了下来,露出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笑意还没从他眼底完全消退,他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绮花罗,心里满满的都是斗志。 他伸出手揽住绮花罗冰冷却柔软的小身子,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没事的,绮花罗,哥哥没哭。哥哥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没错,五条悟的那一弹又如灌注了神力,直接将思维混沌的佐治椿弹醒了。 他的父亲用十年的时间去布局,他又何尝不是呢? 高专中信赖着他的前辈、同学和后辈们;那些因为他曾是咒灵所以信赖他的大妖怪和咒灵们;以及他那还远远没有发掘到极致的术式。这些都是父亲所不了解的,仅仅属于他一人的『底牌』。 佐治椿将绮花罗护在心口,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极度疯狂,却又极度冷静的眼神。 不到最后一刻,这场棋局都不算决出胜负…… ……您说对吧?父亲。 第94章 宣布 和这边暗自下定决心, 要和自己老爹死磕到底的佐治椿不同。五条悟其实只是习惯性地发个脾气,其实并没有深究这件事的源头的意思。 他很清楚,问题并不是出在佐治椿抑或是他父亲的身上, 而是出现在他自己与咒术界高层之间。这是两个不同的理念派系之间的矛盾, 就算没有佐治家主的神来一笔, 也迟早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爆发。而按照五条悟对那些老东西的了解, 他们的耐心也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预估也就是在最近,他们会集中起力量搞一出大戏。 该怎么说呢, 顽固派们想用这齣其不意的一招打乱五条悟的步调,但是他们忘了,在这个领域里他们自己也是外行人。至于这个对双方来说都是崭新的领域,那就是如今已经步入新世代的社会顶级阶层。 换作一百年前的日本, 咒术界还算得上是幕后的无冕之王。但是随着近现代的社会发展, 咒术师们不知何时被从统治阶级的宝座上踢了下来,再也没有恢復往日的风光。 不过比起天皇一家, 他们的待遇还算好的了。最起码以咒术师的特殊性,他们的存在很难被普通人代替。这个世上永远不缺咒灵,而看不见摸不着的这些怪物一直在威胁着普通人的生命安全, 这让咒术师永远不必担心被架空。 实力永远是咒术界最强硬的通行证, 只有实力顶尖的强者,才配在这个圈子里拥有话语权。 第191页 但一旦出了这个圈子, 实力就不再是全部。头脑、背景、手段, 或许是因为普通人不具备咒术师那样强悍的武力,所以导致了他们在这些方面成长到了更加出色的地步。只有这样, 普通人作为一个整体, 才有资格与咒术师平等地对话, 而非沦为咒术师阶层之下的『下等人』。 咒术界在这数十年间也保持着与普通社会的沟通和交流。现在许多咒术师的术式都带上了现代科技的影子,而许多辅助监督的上岗测试中也加入了大量对于现代科技掌握程度的考核。综合而言,普通社会的影响力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咒术界。而且说到底,他们都是同族,怎么可能完全脱离彼此的影响呢? 这次佐治家主说动手就动手,也无意之中给五条悟带来了一些思考:改变咒术界的制度,真的只能从内部下手吗?像佐治家主那样迂迴着利用咒术界高层的腐朽习惯,是否能从外部撼动他们的硬壳? 这么一想,这次交流学习好像也不都是坏事。如果利用得当的话,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五条悟的头脑开始飞速转动,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发脾气了,新的思路让他感觉有种豁然开朗的爽快感,现在正在脑海中来回推算对己方最有利的应对方式。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夜蛾正道打了一通电话。 「喂喂?……没错还是我!啊!别挂电话啊!!……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好主意……」 …… 两天后,两所高专之间的姐妹校交流会正式结束。 由于情况特殊,团体赛被五条悟私自篡改为棒球赛。而球赛的最后结果为东京校获胜,过程完全公开透明,绝没有裁判的徇私行为! 这期间,京都校先后见识到了——飞上半空用嘴接球的大狐狸,用无数触手做出迷惑对手视线的投球的水母,以及人还没有球棒高的咒骸娃娃。 一根棒球桿差不多有五六个绮花罗那么长,她用圆滚滚的小短手艰难地环抱着球桿,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球场中央。 禅院真依气得摔了球:「狐狸和水母也就算了,那个咒骸明显不是契约物吧?!怎么也能上场!」 她说的没错,绮花罗虽然与佐治椿关系亲密,但那是由于他们是同胞兄妹,心意相通,并不是因为佐治椿与绮花罗签订了从属契约。 姐妹校交流会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不允许使用式神和契约咒灵参赛,但不管怎么说,派一个与本校学生没有契约的咒灵上场,都有些太微妙了。 简直就像,咒术师和咒灵也能和平共处一样。 绮花罗对于情绪敏感,不过禅院真依的埋怨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激烈,于是矮小的咒灵娃娃只是抱着棒球桿,姿态娇憨地歪了歪头:? 禅院真依:「……」怎,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一种心被击中的感觉。 十六年来执着于锻鍊自己的少女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被萌到。她艰难地捂着胸口,逞强道:「总而言之,我不认可她作为选手上场!」 看那娇小的身躯!那短短的手臂!这孩子真的能挥起球桿吗?不会因为失去重心而被球桿带倒吗?! 连禅院真依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比起控诉,内心里其实更偏向于心疼绮花罗。不过这一点被她的亲姐姐真希一眼识破,她看着自己的傻瓜妹妹冲着裁判要求换人,暗地里笑破了肚皮。 傻妹妹哟……这可不是什么柔弱的人偶娃娃,而是特级咒灵!要是绮花罗认真起来,别说全垒打,棒球会被她直接击碎,小小的身体里就是蕴含着这么恐怖的力量。 与『柔弱』到不能上场的佐治椿不同,绮花罗是实打实的武斗派。 不过到最后,绮花罗也没有打上一桿球,理由是『佐治椿原本就不在参赛人员名单中,作为他的替补的绮花罗也没有资格参赛』。 迷迷煳煳就被换上特制的迷你棒球服,又迷迷煳煳被带下场的绮花罗:? 小姑娘还记得哥哥在她上场前对她说:「绮花罗只要把飞来的球击出去就好了,越远越好!」 她牢牢记住了哥哥的话,并严肃认真地等着投球手的球,然而最后却一球没打地被换下场来,这让小姑娘感到手足无措。 她委委屈屈地回到哥哥身边:【哥哥……】 佐治椿连忙心疼地把她抱起来举高高:「没关系,绮花罗做的很棒了!好厉害的……」 跟他一起坐在观众席观战的京都校众人:「……」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在这之后,两所学校之间以一种还算和平的氛围作为收尾,互相告别之后,京都校即日启程返回了他们的大本营。 临走之前,东堂还在对虎杖表达着他的依依不捨之情:「挚友,如果哪天你来京都,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如果来东京做任务,也一定会来见你的……」 虎杖真的拿他没办法,一脸麻木地答应着,心里则想着: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很尊敬你这个朋友,但我们之前真的完全没见过啊!! 东堂的过分热情不仅让虎杖这个当事人吃不消,就连他们身边的旁观者们都看不下去了。 歌姬表情复杂:「葵,我们该走了……」 对于她这个尽职尽责,对待学生十分用心的老师,东堂还是愿意给予最基本的尊重的。他总算放开了虎杖的双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他们的大部队离开了。 第192页 东京校众人目送他们渐行渐远,五条悟不知是调侃还是吐槽:「悠仁似乎在我不了解的领域里格外受欢迎呢……」 虎杖打了个寒颤:「放过我吧……」 交朋友就说交朋友,『受欢迎』这个说法放在这里,显得异常微妙,恕他接受不起。 其他人纷纷笑出声来,连佐治椿也不例外。 他们三三两两结成群,往学校里走。一边走一边闲聊似的说起这次交流会的经歷,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除了被诅咒师意外袭击之外……京都校的那些人还是挺不错的,就连野蔷薇都稍稍对禅院真依改观了。 真希笑着说:「我那个小妹,就是性格别扭了点,嘴巴毒了点……或许还有比别人更讨厌我一点。」 野蔷薇死鱼眼:「光是这一点就够我不喜欢她了!」 真希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没继续说下去。 她们姐妹之间的事她自己清楚,真依就算平时表现的很排斥她,那也是她们两个之间沟通不到位所导致的误会。真依本身并不是一个讨人嫌的女孩子,她们只是暂时站在了两个看似对立的立场上。 真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抱着绮花罗的佐治椿,心想,她时不时也应该和椿学习一下怎么哄妹妹…… 还不等她作出决定,五条悟那边就兴致勃勃地叫住了所有人。 终于把外人都送走了,五条悟总算有机会对众人宣布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他双掌合十:「大家!听我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知道你们要先听哪个呢?」 众人不约而同地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佐治椿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事,但是『好消息』和『坏消息』?这他的确不知道。 于是他和其他人一样,警惕地看向五条悟:「五条老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别卖关子了。 结果五条悟非要耍宝,他逼着众人从好坏消息之中选一个。 最后是性格比较急的菜菜子先开口:「坏消息!」 「唔……」五条悟用在众人看来非常『假惺惺』的神态擦了擦眼角,还装模作样地啜泣了两声:「接下来的一个月,大家要暂时离开温暖的母校,去别的学校进行交流学习啦……」 众人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面面相觑片刻后,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一句「就这?」 不是他们夸张,长期离开高专,去往外界做任务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坏消息? 佐治椿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于是他追问道:「那好消息呢?」 五条悟给他们表演了个瞬间变脸,一下子从哭哭啼啼换成了喜气洋洋:「好消息是,我会作为带队老师,跟着大家一起去!」 佐治椿:「……」不曾设想的展开出现了。 众人死鱼眼,心想,这傢伙完全没有ac数啊,这好坏消息完全是反过来的吧! 五条悟笑嘻嘻地无视了学生们复杂的目光,自顾自地宣布道:「今晚大家都做些准备,明天等忧太回来了,我们就出发!」 他竖起大拇指:「就让我们去和那些『贵族』学生好好交流一下吧!」 第95章 谈话 把学生们统统送回寝室后, 五条悟慢悠悠地熘达回夜蛾正道的办公室。在这里,夜蛾正道、夏油杰、家入硝子伊地知四人已经在等他了。 五条悟不紧不慢地推开门:「下午好啊,各位!」 夜蛾正道蹙紧眉头:「太慢了!」 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五条悟从当初做学生的时候起就没怎么怕过他, 更遑论现在他自己也开始带学生的当下。 倒是当初跟他一起浪里个浪的夏油杰,如今再夜蛾正道面前表现得十分稳重, 堪称端庄。 夜蛾正道直到今天才知道,夏油杰其实根本就没死, 他这一年来一直在世界各地闲逛。美其名曰为五条悟收集情报, 带带学生, 其实就是公款旅游, 这公款还是走的五条悟的假帐。 人到中年, 这位校长觉得自己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经得起大风大浪。心情由震惊到质疑到狂喜再到暴怒, 起起落落, 气得他眼前发黑,双手直颤。 高专遭到入侵,夜蛾作为校长第一时间去查看天元的安全,以及检查学校结界的完整。就在检查时他发现校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他不知道的结界,跑过去想调查, 正好捉住徘徊在结界周围, 行踪鬼鬼祟祟的夏油杰。 经过一番不适合详细描述的私下对峙之后, 夏油杰服软, 老老实实地被夜蛾正道拎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夜蛾正道就是拿脚猜, 都知道这里面绝对少不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在捣乱。他本想立刻召集这三个不省心的学生,好好盘问一下真相, 可那时京都校的人还没离开, 他不好大张旗鼓, 于是只是私底下通知那两个人按时过来开会,暂时把夏油杰扣押在了这里。 家入硝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夏油杰这个大男人蔫巴巴地堆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头髮的模样。 当着夜蛾正道的面,她悄悄沖夏油杰挑挑眉:怎么被逮住了? 夏油杰在夜蛾正道没注意的时候沖她挤眉弄眼:嗐,我要是不被逮,被逮的就是那三只咒灵了! 那还不如逮了他自己呢! 夜蛾正道万万想不到,这三个极品学生还能搞出比『死人復活』更大的事情,那就是把咒术师的死敌带进咒术师的大本营,要是知道了他恐怕当场休克。夏油杰自问自己还是体谅这位老父亲一般的老师的,所以他情愿牺牲自己,或许还要加上五条悟,来转移夜蛾正道的注意力,平息他的怒火。 第193页 夜蛾正道:我谢谢你。 除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夏油杰还供出了第四个知情人。不过不是佐治椿,而是伊地知。 伊地知:?! 为什么这种一级术师和特级术师的谈话,要捎带上他这种后勤人员?求放过啊!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辅助监督! 只可惜,现在夏油杰还活着的事情暴露,夜蛾正道如果静下心来回想,一定能猜到当时少年院救下三个一年级的就是他。而那时夏油杰回国肯定需要高专内部人士的接应,为了把佐治椿的嫌疑排除掉,夏油杰只能把伊地知拉下水,并当着这位可怜的辅助监督的面污衊他是五条在协会埋下的钉子。 伊地知几乎汪地一声哭出来。 好在夜蛾正道是个公正靠谱的人,就算知道伊地知对自己隐瞒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也没有苛责他。 「肯定是悟那小子威胁了你。」他脸色黑沉,还有心情安慰伊地知:「你不要怕,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然而这番话不但没有安慰到伊地知,反而让他更加惊恐了——如果被五条悟知道这口锅被扣在了自己身上,指不定回头又要怎么收拾他。虽然这口锅的确是五条悟的而非伊地知的。 所以等到五条悟搞定了学生那边,慢吞吞地来到校长办公室时,迎头就是夜蛾正道的一声喝斥。 五条悟开始耍赖,他哼唧一声,凑到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那边的沙发上,挤走了夏油杰,一屁股坐到中间:「随便你怎么发脾气,反正我没错。」 十分任性了。 夏油杰瞟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在说:你就不能服个软? 五条悟死撑着不认错:老子不。 现在校长办公室里整整五个人,除了夏油杰以外全都是骨干,如果夏油杰当初没叛逃,他也会是高专的核心人员之一。 曾经以为自己今生不会再看到这一幕的夜蛾正道:「……」 老校长,哦不,中年校长,莫名感觉自己有些语塞,沉默了半晌,才对自己的三个学生们说:「总之,都注意点……别再出事了。」 夜蛾正道低着头,心里来回翻腾着只有自己能体会的思绪。他那三个一个比一个有个性的学生面面相觑了片刻,居然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接话。 只有和夜蛾正道坐在同一边的伊地知吸了吸鼻子,为这位校长对自己曾经的学生们这片拳拳爱护之心感到感动。 「杰。」 被夜蛾正道点名的夏油杰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是?」 夜蛾正道的面色平静:「虽然我知道这种想法不现实,不过姑且还是问你一句……今后,你还会出现在咒术界吗?」 对于其他人来说,咒灵操使夏油杰早在去年的圣诞节就死去了,今后如果他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那只会给高专带来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这些事夏油杰肯定也清楚,但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会。」 他不可能一辈子隐姓埋名地活下去,就算暂时迫于形势躲藏起来,早晚有一天他还是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向他们宣告自己的存在的。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甘于平凡。 五条悟听到他的回答后,十分嚣张地咧嘴一笑,并抬手对着夏油杰的肩膀来了一拳。 家入硝子也摇了摇头,无奈地跟着笑了。 只有伊地知缩着头,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句话。 「……是吗。」夜蛾正道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当他听到夏油杰的回答后,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失态。他只是双手交叠着置于脸前,垂眉沉思着。 片刻沉默后,他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他问的并不是『你』,而是『你们』,这就是打算放过夏油杰的意思了。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而五条悟则兴致勃勃地抢答道:「既然你都发现杰了,那我也不用藏着掩着了。接下来我打算跟着那些孩子们一起去玩……啊不,一起去交流,对于入侵者的调查就交给杰!」 夏油杰:「……啥?」 然而还不等他出言否认,这件事就被夜蛾正道拍板定了下来:「可以。」 夏油杰:「?」夜蛾老师你变了,你以前不这么惯着悟的。 他没想到,夜蛾正道同意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虽然默许了他的回归,又表明了接受他重新出现在咒术界的野心,但夜蛾正道还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假死脱身的这一年间究竟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怎样的规划?这些都是夜蛾正道打算好好盘问的。 五条悟留在高专内部说不定还会碍事,如果是平时,夜蛾正道一定不会放走他。但现在情况特殊,夜蛾正道打算把这个捣蛋的傢伙暂时调离夏油杰的身边,好让自己有功夫好好收拾一下这乱来的小子。 夏油杰哑口无言,他万万没想到,在问题频出的当下,夜蛾正道还是选择了把焦点聚集在他的身上,而那个不靠谱的挚友又抛弃了他自己跑出去玩。 …… 五条悟当然不是为了出去玩,或者说,不完全是。 这次协会高层搞出交流学习这事,说不定藏着什么阴谋。而且这背后还有佐治椿和他父亲的那些事,五条悟不放心把佐治椿就这么放出去。 第194页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佐治椿近来的动向很不对劲。这次入侵者袭击了高专的藏库,明面上拖延时间的那个诅咒师最后顺利逃脱,最后一个面对他的正是佐治椿。 五条悟对佐治椿有着绝对的信心,就算他的术式并不适合战斗,可有着绮花罗的存在,他绝对有着留下敌人的实力。但事实是,他没能做到这一点,而是把对方放跑了。 杰被骗过了,可他不会被骗过。椿体内的伤势究竟是外力造成的,还是自身咒力紊乱造成的,这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五条悟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佐治椿是故意放跑那个入侵者的。甚至连藏库被入侵,他可能都已经料到了。 而在这一切结束后,他又一反常态地联繫了佐治家,要知道他在过去的十年中有着无数次机会这么做,可他没有。现在说是想念家人了,五条悟可不会轻信。 「吶,硝子,椿的身体状况……真的没问题吗?」 家入硝子的反应很快,应对也堪称完美。她不急不躁,十分自然地回答:「看和谁比吧。和他自己之前比起来的确是好了不少,这次外出也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当然是不行。」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之后就不作声地盯着她。 家入硝子任他打量,两秒后才看他一眼,挑了挑眉:「有事?」 五条悟耸耸肩:「没,就是随便问问。」 说完,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熘熘达达地走了。 家入硝子状似随意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心中感嘆:真是直觉动物啊。 这次五条悟非要跟着他们出行,无非是不放心佐治椿,打算亲自盯着他。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看佐治椿够不够聪明,能不能在五条悟的眼皮底下成功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家入硝子倚靠着走廊上的栏杆,从衣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不一会儿,夏油杰也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了,看那一脸苦样,估计没少听夜蛾正道的训斥。 他蔫头巴脑地蹚到家入硝子身边:「给我一根。」 家入硝子抖了抖烟盒,夏油杰自然地低头叼走了烟。 他口齿不清:「火?」 于是家入硝子又把火机丢给他。 夏油杰动作熟练地给自己点上烟,又深深吸了一口,一看也是老菸民了。在离开高专的这十年里,他也曾经有不少时候要靠着这种东西来放松自己。 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家入硝子背靠着栏杆,而夏油杰弯腰伏在栏杆扶手上,朝着天边的夕阳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这次那个什么交流活动……」 「我也不清楚。」 这是过往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看似玩闹,实则水深的看不清。 夏油杰又吸了一口烟,让那种刺激感在肺部停留片刻,然后一口气全部吐出去:「希望他们一切顺利吧。」 「啊。」 家入硝子别有所指地应了一声,抬手将抽到一半的烟按灭了。 第96章 将至 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夏末秋初的早晨。 东京咒术高专一二年级全员聚集在校门口, 围着刚刚与众人汇合的乙骨忧太闲聊。 这里不比佐治椿的住处,他们说话做事都要额外注意。和乙骨关系比较好的熊猫和狗卷凑到他身边,熊猫用手肘推了推乙骨, 挤眉弄眼道:「忧太哥,路上辛苦了啊?」 可不是辛苦, 为了在协会高层那边做样子, 乙骨忧太连夜出国, 搭乘伊地知给他安排好的航班回到日本。落地时,他和来接机的陌生辅助监督打了个招唿,眼底的黑眼圈把对方吓了一跳。 「乙骨特级术师, 你没事吧?」 乙骨辛酸一笑:「没事, 我只是……有点晕机。」 可他的脸色完全不像『有点』, 而更像是刚刚坐着飞机来了一趟空中七百二十度大迴旋,再连上一个失速俯冲。接机人员犹豫地问:「用不用我和上面说一声,把出发的日期向后推一推?」 主要是乙骨这个脸色是在太吓人了,简直像熬了三天三夜之后去做了两个小时的过山车,随时会昏厥过去一样。 乙骨忧太:「……谢谢,不用了。」 连夜跨越海峡的酸爽,谁能懂他?!要不是为了及时赶回来,不让高层起疑,他至于这么拼吗?如果把出发日期延后,那他至今为止付出的这么多究竟有什么用! 乙骨忧太坚决地谢绝了接机人员的好意, 并在回高专的车上倒头睡死过去。 辅助监督在前面开着车,只能在等红灯的时候欲言又止地从后视镜看着他的睡颜,心里想着:原来特级术师就是这个样子的吗?感觉和一般的在校少年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在陌生人的车上还能心大地睡着, 不知道该说他有胆识还是缺心眼…… 或许是他盯着乙骨忧太看的时间太久了, 又或许是他微妙的质疑情绪引起了不满,里香忽然显形。那双狰狞的爪子死死扣住前座靠背,一片指甲直接从辅助监督的脸侧划了一道血痕。 庞大的身躯别别扭扭地挤在狭小的车后座上,却丝毫不减她的威慑力。 她用满是杀意的气势对着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做口型:『不、许、看、他!』 「噫!!」辅助监督被吓得腿一软,差点把油门当剎车踩下去。 第195页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他人生中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面特级咒灵,那铺天盖地的恐怖咒力简直压得他喘不上起来! 绿灯亮了,辅助监督哆哆嗦嗦地收回视线,专心开车。里香不满地盯了他半晌,确认他老实了之后,才气唿唿地缩回乙骨忧太的意识之中。 什么东西,居然敢对她的忧太放出恶意!就是只是极其轻微的一点点也不行! 被里香恐吓了一通的辅助监督在心里泪流满面,再也不敢小瞧特级术师。 ——人家凭本事睡死过去,你跟着操什么心! 就这样,乙骨在回高专的路上勉强补了一会儿觉,但就算如此,他眼底的黑眼圈也没有半分好转。 时隔数日,再次见他就已经是这幅被生活掏空的模样,他二年级的同学们惊诧数秒,然后不约而同地爆笑。 他们很快就猜到了乙骨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疲惫,并丝毫没有感到同情,反而很没有同伴爱地肆意嘲笑他。 菜菜子笑得眼角泛起泪花:「唉,唉哟……」她靠在自己妹妹的肩膀上喘气,而美美子也是一副忍笑的样子。 真希调侃他:「在飞机上没睡好吗?」 乙骨忧太苦笑:「啊……」怎么可能睡得好,为了节省时间,伊地知给他安排的是离日本最近的上海的航班,他在飞机上总共也没待上超过三小时,而他在半空中也不敢入睡,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把里香释放出来。 悲痛的某不知名辅助监督:所以当着我的面把特级咒灵放出来就没问题了是吗?呜呜,我好苦,要高层给加工资才能好一点。 佐治椿有些抱歉地看向他:「是我考虑不周……」 说实话,这次的确是他没想到他父亲会来这一招。这才导致他临时告诉伊地知安排航班,还得乙骨忧太配合着演戏。 不过乙骨忧太不仅没恼他,反而对他感激地笑了笑——在这所有同学都在嘲笑自己的学校中,只有椿的歉意还有一丝温度,能够让他感受到自己是在被体谅着的,而非表面『忧太大哥』内在『哈哈哈哈』。 但是转念一想,其实这傢伙才是最过分的,肆无忌惮地把余命不多的真相告诉他,还叫他跑腿。这是吃定了他不会说出去吗?乙骨忧太内心默默流泪。 但是和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乙骨忧太也不是以前那个作风优柔寡断的他了。以前的他或许只会默默为此事难过,但现在的他也会暗中决定找寻拯救对方的办法了。 乙骨忧太甚至想过,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他就去把所有事都捅给五条老师!反正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椿去死,必须要把各种救人的方法都尝试过之后才可能甘心。 思及此,他走到佐治椿的身边,默不作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佐治椿:「……?」 怎么感觉有一股寒意,是他的错觉吗…… 很快,所有人都出现在了学校山下的集合点,就连前一晚因为有些兴奋而睡得太晚,今早差点起晚的虎杖都是。 然而,直到接人的大巴车都开到山脚下了,五条悟还没出现。 伏黑惠一如既往地嫌弃自己的监护人兼老师:「他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去?现在所有人都到了就差他一个,是搞什么啊。」 狗卷跟着埋怨:「鲑鱼鲑鱼。」 「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呢。」真希用着和伏黑惠十分相似的脸,做着一模一样的表情,连路过的路人都会感嘆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血缘的力量。 熊猫打圆场:「哎呀,也不是头一次了,大家都应该习惯了吧?」 野蔷薇吐槽:「这种事习惯了可太糟糕了。」 新入学还没经歷过五条悟摧残的夏目和顺平心有戚戚地点头。 一群学生聊得很欢,丝毫看不出对老师的半点尊重之情。 最后,五条悟踩着最后的死线出现了,一出场就是一个极为风骚的走位,推着一个大大的箱子朝着众人打了个招唿。 「呀~大家早啊,昨晚都睡得好吗?有没有因为兴奋而睡不着觉啊?」 在场的只有虎杖一个老实人积极响应他:「哦!差点起晚了呢。」 「真好呀,年轻人在出行前夕的激动什么的,好怀念啊!」五条悟笑开了花。 野蔷薇嘴角抽动,抬手在虎杖脑袋上锤了一下:「不要给他台阶下啊,笨蛋!」 「啊一打!」(好痛) 这群人没有任何紧张感,完完全全是一副外出郊游的架势。佐治椿虽然早有预料,不过还是有点心累。 「五条老师,你那个箱子……?」他指了指。 「嗯?哦。」五条悟毫不忌讳地直接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御守:「是我给即将要去的那个学校的学生们准备的礼物哦!」 按照他昨晚查询到的秀知院高中部一二年级学生和老师的人数综合,人手一个,还有的剩! 佐治椿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营业式微笑:「您想的真周到。」 而这时,虎杖已经忘记了野蔷薇揍他的原因,抱着头凑到箱子旁边:「咦,这些都是有咒力的御守啊?」 没错,这个箱子里成百上千的御守全都是有着咒力加持的『正品』,而非外面纪念品商店里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这些御守放到各大神社寺庙,都是要花上大价钱才能求到的珍品,能帮普通人挡住一次咒力攻击的那种。也就是东京高专这样的地方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的数量,还要拿出去白送。 第196页 五条悟洋洋得意地用咒力操纵着箱子,让它悬浮在半空之中:「我想着,毕竟我们要去的那间学校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在那里读书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见识,用这些东西也能让他们意识到我们的厉害吧!」 好傢伙,还想得挺深。只不过更像是去郊游了,把自己的便当盒里塞满精緻的饭菜,等到午餐时拿出来震撼四周什么的…… 真希吐槽:「好幼稚。」 「欸——?」五条悟不乐意地拉长音。 顺平也表情复杂,身为当了十数年的『普通人』的高中生,他实在无法想像一个来交流的学校见面就给所有人发御守的情形。 蹲在夏目肩头的猫咪老师倒是觉得很不错:「大手笔啊。」放在他活跃的那个年代,要是哪个势力会给凡人送这么多御守,那简直能在妖怪口中传上好几年。 五条悟立刻贊同:「可不!可珍贵!」 这可是堂堂五条家六眼耗时久(五分钟),斥巨资(走学校的帐)制作的御守,其他人想要都没有! 佐治椿已经拜託熊猫打开大巴侧面的储物层:「好了,快把东西放好,我们出发吧。」 装着御守的箱子被五条悟隔空用咒力丢进去,丝毫看不出他刚刚还在吹嘘的『珍贵』、『难得』。 身高一米九,年龄已经奔三的大龄儿童兴沖沖地跑上车,四处摸摸:「哎呀,我还没坐过这种车呢?是叫作大巴吗?哈哈,好好玩啊。」 他的学生们跟在他后面默默上了车,佐治椿从所有人的眼中都读出了一点绝望感——跟着这样的老师去交流学习,不管送上什么样的见面礼都没用吧? 反正都会被人当做奇怪的傢伙的。 …… 与此同时,东京私立秀知院学院,这座歷史悠久,位于东京市内最繁华的地区之一,港区中心的名校,现在正处于一天之中运转起来之前的甦醒期。 学生们还没有都到达学校,而每周一次的早会也还在准备之中。只有少数需要在早会上出面发言的学生才会提前来到学校,为早会前前后后忙碌。 秀知院鼓励学生拥有自主权,很多活动都是靠着学生内部的自我管理来举办的,早会也不例外。而今天的早会将会是格外特殊的一期。 就在上周,校董会忽然向学校管理层下达了『为交流校的到来做准备』的指示,这项指示来的过于突然,以致于许多没有准备的人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手忙脚乱这种事,在如今这届学生会的领导下是不被允许的。 秀知院上上下下各个部门很快运转起来,在短短一个周末内做出了堪称万全的策划,一切都是为了等交流校在今天到达秀知院后,向对方展示本校的优秀。 今早,身为秀知院如今的学生会会长,白银御行格外起早了一个小时,就为了提早来到学校,在最后的关头监督一切的准备情况。 然而有人比他来的更早,当他停好自己的自行车,用看似沉稳实则飞快的步伐来到大礼堂时,礼堂内已经有一个身影在那里等着他了。 白银御行暗中调整好了唿吸,把拳头挡在面前,清了清嗓:「咳,四宫,早啊。」 而那个站在礼堂正中央,纤细柔美的身影也缓缓转了过来。 四宫辉夜微微一笑:「会长,早啊。」 第97章 情报 白银御行再三确认过自己的着装外貌:校服ok, 髮型ok,面部神态ok。 很好,又是毫无瑕疵的一天! 怀抱着百分百的谨慎, 这位秀知院第六十七届学生会主席气势昂扬地走进了礼堂,虽然在场的观众就只有他的副会长一人而已。 不过在暗恋的少女面前, 她一个人就顶的过成百上千的观众。 白银御行故作沉着冷静地说道:「真是一个忙碌的周末啊,辛苦你了,四宫。」 四宫辉夜柔柔地笑着, 抬手将鬓边的髮丝捋到耳后:「哪里,会长才是。」 在这一方面,二人绝没有任何互相吹捧的成分包含在其中。且不提他们的目的,最起码这二位学生会的领头人对于秀知院的一应事务是堪称尽心尽力的。 就在上个周五的傍晚,秀知院的管理层都同时接到了一项十分突然的命令:周一将有一所学校临时来到秀知院做交流学习, 为期一月。为了在外校面前展示秀知院的风采,身为学生们联合推举出来的代表,学生会必须担起责任,在短短一个周末的时间里为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做好准备。 身为学生会内, 也是整个秀知院内身份阶层最高的那一批人,四宫辉夜当仁不让地领下了调查该所学校的情报的职责。而根据她的调查, 对方乃是整个日本都仅有两所的神秘宗教类学校, 每年仅仅面对全国招收个位数的学生。其办学理念与招生标准皆为未知,居然是连堂堂四宫家长女也轻易无法接触的情报。 不过她能查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要知道东京咒术高专完全不对外开放, 也就是说, 就算是在网路上搜索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情报。有关于这所学校的信息仅仅在某些少数人的口口相传中流通, 某种意义上来说, 是比秀知院的格调更高的一间学院。 针对这样一个信息量少得可怜的学校, 要怎样做好迎接对方的准备?说实话这让学生会的大家都头疼了许久。 第197页 然而,最终的突破口居然落在了谁都没想到的人——学生会的书记、吉祥物、此世之恶(辉夜语)——藤原千花的身上。 这位平时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刻却总是会在奇奇怪怪的方面变得十分可靠的藤原家大小姐,从自家父母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情报。 在学生会私下的会议中,藤原千花将整理列印好的资料分发到众人面前。 「大家请看,这就是我找到的关于这所学校的资料……」 白银御行将那薄薄的几张纸从桌面上拿起来,速度飞快地阅览着。 东京咒高,全名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入学条件为『适龄且拥有神道才能』的人,还要通过某些仅仅只有内部人士知情的测试。 在看到『神道才能』这几个字的时候,学生会的会计石上优还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什么日本版的霍格*茨吗……」 白银御行和他一起吐槽了两句,只有四宫辉夜和藤原千花两个女孩子欲言又止,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吐槽东京咒高的招生条件。 她们默默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这间学校,恐怕就是『那一边』的。 到了四宫家和藤原家的层次,作为本家寄予厚望的下一代,她们俩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这个国家的『另一面』。日本拥有着一股特殊的势力,其存在与某些超自然的体系直接挂钩,导致其虽然不闻名于社会,却在实权阶级中拥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 碍于真相实在难以让没听说过的人信服,她们都没有直接说出来,就算是平时看似没心没肺的藤原千花也十分小心,来自外交官家庭的她对于这些事情有着相当的敏感度。 说起她获得这些情报的缘由,还十分凑巧。 「今年早些时候,我们家忽然从旁支接过来一家亲戚。没有太多人知道,就连我爸爸也是因为恰好负责帮这个亲戚安置工作,所以才从他那里获得了一些消息的……」 这样的事情不多见。藤原家的歷史比四宫家还要悠久的多,自然也就拥有数也数不清的旁支和侧系。通常来说这些远亲戚是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见本家人的,然而偏偏就是出了这么一个意外,让藤原千花凑巧接触到了这个隐秘的世界。 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我的那个亲戚家里领养了一个孩子,他就是在这所学校的。」 「……欸?!」 …… 在协会给高专众人安排的大巴车上,五条悟这摸摸,那看看,见到什么都觉得很新奇。 连个系在腰间的安全带都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这个,和飞机上的有点像啊。」 没错,五条悟从来没坐过大巴车。 虽然没坐在驾驶位上,但作为和高专签了合同,在这种场合必须随行的辅助监督伊地知坐在前方座位上,一脸难色地说:「五条先生,请您系好安全带,车辆正在行驶……」 五条悟扁嘴:「反正我又不怕出车祸,」 一年级的所有人在来到高专前都上过普通学校,也参加过集体旅行,自然是对于这种模式十分熟悉的。每个人都找好了自己的座位,飞快地坐好,看起来比他们的带队老师还要靠谱许多。 佐治椿没亲自坐过这种车,但他有常识。不仅帮自己和妹妹搞定了座位,还能腾出手指导后座的熊猫:「你坐两个座位吧……把左边座位的安全带扣在右边座位的位置上。」 熊猫委委屈屈地一只熊占了两个座位:「这个座位的设计很不人,哦不,熊性化。」 「话说啊,」乙骨和狗卷坐在一排,听到熊猫的抱怨,他转头看过来:「熊猫这样出现在普通人面前真的没问题吗?」 佐治椿很笃定:「没问题,只要我们不心虚,他们就会自己给我们找个合适的理由的。比如熊猫其实是套在玩偶外套里的人,或者远程操控的仿生机器人之类的。」 只不过动物园里那些真胖达们其实是真人扮演的虚假传闻可能又会被推广一波了……不过那都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 东京高专位于郊区的山林里,距离位于东京市中心港区的秀知院有一些距离。协会这次将他们派出去,还额外给了他们一个要求,即不可以暴露任何咒术界相关的情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伪装成普通学校的普通学生,集体坐大巴车的原因。 看看这一车混乱的生物:咒术师、猫(狐?)妖、咒灵玩偶、以及咒骸熊猫。 大巴还没开进市区,伊地知已经开始发愁了。要知道在合约里他是有替高专相关人士遮掩情报的责任的,现在这么一群傢伙要不经伪装,直接跑到一所聚集了许多普通学生的学校…… 伊地知在心里碎碎念,一定要跟佐治椿好好谈一谈,要给他涨工资。 被他惦记着的佐治椿单手支着脑袋,默默地看向窗外的风景。 他出来这一趟可不是出来玩的,首先要应付自家老爹,让他看到自己与其他精英阶层的少年人进行有效沟通;其次就是看住自己这帮同学和老师,最好别在人家学校里搞出什么鸡飞狗跳的事;最后则是想办法在五条悟的眼皮底下找空子,去见一见那个额头带疤痕的神秘术士。 这么一想,他的任务可太重了。佐治椿望着窗外,悄悄在心里嘆了一口气。 后面的人还在讨论秀知院是个怎样的学校,作为入学高专前的各种问题少年少女,他们之中基本没有谁对于秀知院有太多了解。 第198页 菜菜子把自己从网上查到的消息跟众人播报了一下:「好像是个贵族学校呢?从幼儿园到大学都可以一路直升……呜哇,听上去好可怕。」 佐治椿没有回头,表情平静地为他们介绍道:「的确和贵族学校差不多,这所学校成立于十八世纪,并从那时起就是日本最顶尖的学府。秀知院汇集了各行各业精英人士的后代,政治家、资本家、医生、律师、社会活动家,甚至是□□背景的孩子都会以入学秀知院为荣。这个学院可以说是上层社会的缩影,从这里毕业出去的学生大多会在社会上拥有光鲜的身份,而学生时代的人脉就是他们最佳的助力——」 他平静而滔滔不绝地说着,等到他注意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到了他身上。 佐治椿一愣:「……你们怎么忽然这么看我?」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是虎杖心直口快:「为什么椿学长会这么了解啊?」明明是网页上都没有介绍的内容。 佐治椿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五条悟从前面回过头来,津津乐道地说:「椿啊,如果不是进了我们高专,说不定也是这学校的学生。」 「欸——?!」 啊,原来是这样……佐治椿忽然就反应过来,他的同学和后辈们,其实都对于他的来歷不是很了解来着。 就算是从箱庭中看见过他的童年的乙骨、虎杖、夏目和顺平四人,也只有乙骨明确地知道佐治椿的『佐治』就是那个全日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佐治』,而非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普通姓氏。 第98章 登场 高专这群未成年咒术师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精力和活力, 在知道佐治椿就是那位出名的佐治议员的儿子之后,这辆大巴车差点被他们掀翻了。 「什么?!原来椿有这种背景?」 「椿是大少爷!」 「喂!一年级的!以后都不准叫他椿学长了,要叫佐治少爷!!」 所有人都笑翻:「哈哈哈哈哈哈哈!」 气氛过于活跃, 佐治椿坐在靠前排的位置,头疼地扶住了脑袋。 说实话,他一点都没担心过在自己的身世被发现后,同伴们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看玩笑, 认识这么久了, 谁不知道谁啊?当初刚接触乙骨的时候,这群人还装模作样地为他的特级身份大唿小叫了一会儿, 没多久就恢復常态了。别看一个个『忧太大哥』叫得欢,其实每一个都满腹坏水。 堂堂特级术师, 在他们高专也就是个团欺!更何况是个普通社会里的官二代身份,有用吗?没用!该调侃还是会调侃! 坐在佐治椿后排的熊猫长臂一捞,不怀好意地搭在佐治椿的肩膀上:「哦哟!原来是佐治少爷!过去真是失敬啊, 请原谅我, 毕竟我只是一只无辜的熊猫。」 佐治椿被他压得直弯腰, 费力地拍打着他巨大的熊掌, 哭笑不得:「放开……放开!绮花罗要生气了!」 熊猫一抖,连忙收回手,讪讪地望向佐治椿身边的绮花罗。 小姑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黑洞洞的眼睛里居然也能表达出不善的意味。她被哥哥告知了『繫上安全带以后要乖乖坐好, 不能乱动』, 否则早就亲自动手把压着哥哥的熊蹄子掀开了。 她还没有熊猫一只爪子大, 气势却十分唬人, 不愧是特级咒灵。 佐治椿轻咳一声:「总而言之, 我虽然和那个人有血缘关系, 但是法理上的关系早就已经断绝了,所以说我不能算是他的儿子。」 然而众人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谁不知道法律上的父子名义不过是一纸文书?更何况佐治椿是大家族的少爷他们都不在意,更何况他现在说自己不是? 不是你也得是! 一群人咋咋唿唿,左一句『佐治少爷』,右一句『椿少爷』,玩得不亦乐乎。 佐治椿被闹得没办法了,无语地将目光收回,望向前方,却正巧和五条悟对上了视线。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眼罩,换上了墨镜,一双天空一般透彻的蓝眼睛静静地盯着他看,看得佐治椿下意识地浑身一僵。 他故作镇定地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糟糕,五条老师是真的盯上他了啊,这下头疼了,他究竟要怎样才能私下里和疤头术士见面啊。 …… 要说起这次的交流活动的流程,东京咒高这边是完全没有预案的。 对他们来说这本来就是一次意外的行程,对佐治椿来说或许还有一些应对自己父亲的考验的实际意义,可对其他人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意义不明了。 不过这一点对于秀知院也是一样,这一边也完全搞不清楚上层忽然给出这个指示的原因,只能硬着头皮上,尽量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演好,不要让秀知院在这一次的交流活动中形象受损。 在搞定了情报收集后,下一步就是根据这些情报来制定对策。这一点在之前接待来自法国的留学生时他们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比如说按照法国人的风俗习惯,为他们筹备欢迎晚宴,派学生代表带这些人参观秀知院内的教学和活动设施,以及安排交流方的饮食住宿等等。 然而法国来的交流生好安排,来自东京本土的神道学校却很难搞。 欢迎仪式?神道作为日本本土诞生的古老宗教,其规则和礼节十分繁冗,而且有诸多忌讳。四宫辉夜身为四宫家的长女,从小接受十分全面的教育,也从来没就这一方面深入研究过。 第199页 学生会一商讨,本着宁可简洁不可出错的原则,他们决定在每周一的早会上向全体师生介绍来自东京咒高的交流生,而他们的住宿与饮食就安排在秀知院校内,这期间究竟要为这些交流生安排怎样的活动,就在见过面后再行决定。 既然如此,为客人们安排的早会就必定要庄重,学生会在这一个周末的时间里迅速调动起各自的人脉,向所有高中部学生传达了这一消息,叫他们务必做好准备,要以最佳的精神面貌迎接来自外校的交流生们。 和咒高这边完全不在意的态度不同,每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秀知院学生都表现的很是郑重。平时在校内怎么没有正形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是这个圈子内部的事。现在其他的学校要过来交流,那就是外人,在外人面前他们肯定是要展示出自己这个阶层的优越性的,没有恶意,只是埋藏在骨子里的傲气罢了。 尤其这次要来的这些客人,还不是平常总能见到的人。与上次法国交流学校不同,东京咒高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就算是在见多识广的秀知院学生中也是一样。只有极少数的人听说过咒术界的存在,进而对于东京咒高和京都咒高这两所学校有所了解。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有许多的秀知院学生,因为『东京咒高』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对这个学校以及它的学生们抱有一定的轻视态度。 这种轻视并非出自恶意,而是因为没见过,所以自然而然地将对方的上限固定在了某一个层次。 藤原千花作为大家族藤原家的本家人,见识比起同学院的天之骄子们还要广博许多。她最担心的莫过于此时的状况——秀知院的绝大多数学生会下意识地将咒术学校来的学生与之前见过的他国留学生划等号,殊不知,这根本不是跟他们同一个领域的人!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他们学生会内部的两个男生。 白银御行:「哦,宗教类学校?是类似于西方国家很常见的那种基*教学校吗?」 石上优:「不,比起那些单纯学习圣经的西方人,我们国家的宗教学校似乎还会学一些古代传承下来的仪式之类的……」 白银御行沉思片刻:「……是神乐舞和祭典仪式那样的么?」 「大概。」 藤原千花表面微笑,内心咆哮——完全不是这回事啊!! 要知道,对于那些『咒术师』来说,就算是藤原家的家主也会毕恭毕敬地对待他们啊!当初为了自己那房远亲的事,一个白髮的奇怪男人找上了藤原家,那时藤原千花恰巧跟着自己的父母见过对方一面,也清楚地知道对方在藤原家受到的是怎样的待遇。那绝对不是简单的『宗教人士』就可以概括的!她以自己最爱的拉面店为保证发誓啊! 她将自己的担心委婉地告诉了四宫辉夜,同为大家族的女儿,四宫家虽然不如藤原家歷史悠久,但作为近代发迹的顶尖家族,如果辉夜想查,她也是能查出咒术师这个群体对于这个国家的重要性的。 正是因此,四宫辉夜对于此次的交流学习一事怀抱有百分之百的谨慎与小心。会长他对于这些东西不甚了解,那她作为副会长,就要加倍努力,绝不可以让秀知院的形象在这一届……在会长执掌的这一届学生会出现差错! 如此一来,时间飞快地来到了周一。 这一个周末的时间里,他们学生会的四个人各尽其能,除了做好物质上的安排以外,还要尽量掰正秀知院学生们在心理上的高傲。 白银御行和石上优虽然对此不甚理解,不过看着两个女生如此努力地为此奔走,他们二人也不自觉地换上了更郑重的态度对待此事。 而事实终将告诉他们,这种态度是对的。 对方或许不会在意具体的礼节,但是态度上的端正是必要的,若非如此,就无法收穫对方同等的尊重。 …… 清晨七点半。 对于秀知院的学生们来说,这是学校生活一天之中的起点。秀知院对于早晨入校的时间规定是在七点三刻,但绝大多数的学生都会提前到达。周一的早会在八点整,在这之前,学生们会互相问候,没见面的会问一问彼此这个周末过得怎么样。 换句话来说,这个时间点正是秀知院的校门口除了放学之外,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就是这个大量学生都在的时候,一辆看似平平无奇的大巴车停在了校门口。 众人:「……」 要知道,为了防止出现拥堵,秀知院门口可是连学生们的车都不允许停靠的。平时任你家开的是怎样的豪车,在秀知院的校门口都要靠一双腿来行走。就连骑自行车的学生会长都要推车走进校园。 许多人在这个学校念了十多年的书,头一次见到能违反这条规定,光明正大地停在校门口的车,然而这却是一辆大巴车? 比起更多人的风中凌乱,极少数人想到了他们在这个周末,通过各种渠道得知的一条消息—— ——今天将会有一所学校来秀知院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交流。 难道说,这辆大巴上的就是……? 所有人都在低声讨论着来者的身份,而接到了消息的学生会也很快跟随着秀知院的校长一同来到校门口,准备迎接对方。 白银御行和四宫辉夜一左一右地站在校长身旁两侧,而藤原千花和石上优在稍后一步的位置上,趁着前面三人挡住了视线,窃窃私语。 第200页 石上优:「意外的朴素呢,」居然还是坐着大巴来的,「我还以为这个学校的人会坐着什么神轿一类的乘具登场呢。」 藤原千花一脸黑线:「石上君,你是不是对咒术师有什么错误的理解……」 不过坐着大巴来,这她的确没想到。藤原千花以为他们会像之前来藤原家的那个男人一样,坐着低调却豪华的黑色轿车出行。 秀知院的校长,这个来自法国的男人微微一咳,示意自己身后两个好奇心甚重的孩子注意言行。 与普通的学生不同,身为学生会干部的他们,某种意义上代表了秀知院的形象。 这位法国校长对于日本的宗教文化并不十分了解,直到上周,他都不知道东京还有一所专门教导神道的学校。不过董事会特地嘱咐了他,要以最郑重的态度,和最严谨的礼节来对待这些来客。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大巴车的门缓缓开启了。 许多路过的、刚到的、和闻讯赶来的秀知院学生都不动声色地拼命把视线往那道小小的车门里塞,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破了秀知院校门口不许停车的规矩,还让校长带着学生会的成员亲自出来迎接。 不知何时,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在这夏末秋初,稍显闷热的清晨里,秀知院的校门口变成了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地方。 「哒、哒、哒」,一名身着旧式制服,肩上还披着一件斗篷的少年人缓缓走下踏板,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看上去有些单薄,就算是在炎热的夏末披着斗篷,他的脸色仍然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他的斗篷不算厚,领子上缝着一枚古铜色的纽扣,那是东京咒高的校徽,只不过认识的人很少。 他的体型单薄,但是他的精气神十分出众,一双蕴含神采的眼睛随意一扫,被他注视的人就会不自觉地浑身一紧,仿佛面对着自家长辈。 这个少年人的气质过于出类拔萃,以致于所有见到他的人第一眼都会被他的气势所吸引,从而忽略了他的外表。 等他们有心情去仔细观察他的外表时,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个一眼看上去就十分不凡的少年人,他的怀里竟然抱着…… 一个精緻的人偶娃娃?? 白银御行注意到了这一点,眉梢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啊这?为什么会抱着娃娃? 而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四宫辉夜的关注点并非在少年怀里突兀的人偶娃娃上,而是在这个少年的长相上。 她盯着这张脸,情绪控制不住地产生了一些波动。 这个人的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如此年轻稚嫩的,而是更加沉稳沧桑,更有气势的版本…… 第99章 过时 佐治椿的登场算是给初次见面的秀知院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这群从小就在权势和金钱的浸泡下成长起来的少年少女们对于他人的阶层会有一种奇妙的嗅觉, 对方的出身显贵与否,在他们看来是一眼就可以看透的事情。如果说有人能够成功欺骗过他们的眼睛,那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欺诈的天才。 他们的这种嗅觉绝不是偏见,或者以貌取人之类的低端判断。而是在见识过诸多实例之后, 慢慢培养出的一种见识, 亦或是直觉。 狼群能够嗅出同类和猎物的分别, 这些学生们也是如此。 在他们看来, 佐治椿通身的气派,绝不是小家小户能够培养出来的。这种淡然而绝对自信的架势,他们只在四宫辉夜的身上见过,那是从小就掌握了其他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资源的天之骄子的气势。 不知不觉间,周围人放在佐治椿身上的眼神已经从打量变为了尊重。 就算他怀里抱着一只莫名其妙的人偶娃娃……不过哪家的骄子还没点奇怪的癖好呢!辉夜大小姐不也对白银会长有着莫名其妙的保护癖吗!他们懂的! 佐治椿:……你们懂了什么? 他首先下车,主要是因为五条悟嚷嚷着要最后一个出场,而他的座位又在五条悟之后最靠前的一排罢了。所谓的气势不气势,其实也都是旁人的揣测,他自己只是在为接下来要瞒着五条悟的一系列行动而发愁, 绝对没有以势压人的意思。 反倒是他后面的熊猫, 他都下来半天了, 怎么还听不到动静? 佐治椿回过头:「熊猫, 你在干什么呢?」 他并没有特意压低音量, 所以离他比较近的人都能听到他这一声唿唤。 熊猫?居然还有人叫这种名字吗?倒也不是很怪,就是感觉有点……怪萌的。 秀知院的学生们以及他们的校长自以为怀抱着包容的态度, 就算对方的名字与某种隔壁国家的国宝萌物一致也能接受。 可谁知…… 「抱歉抱歉, 那安全带实在是有点难解……」 一个过分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毛茸茸,圆滚滚, 四肢粗壮, 黑白相间——这、这根本不是什么名叫『熊猫』的人! 这分明就是一只熊猫!! 熊猫在四周抑制不住的轻声议论中挤下车来, 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备受压迫的肚子:「唉,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换一辆车门宽一点的大巴?」 佐治椿闻言轻笑:「你可以和校长申请换一套小一点的外形。」 熊猫拒绝了:「那还是算了,我挺喜欢我现在的外表的。」 第201页 没错,熊猫的外表是可修復可替换的,他真正重要的部位是身体内部的三个核心。这是咒高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对于秀知院的学生们来说,这是绝对没听说过的。不过他们自行理解了这番对话,得到了『熊猫身体只是外壳,是可以换的』,也就是,『这不是真的熊猫,而是穿着熊猫玩偶外套的人』的结论。 余光看见他人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一句话拐偏了众人思路,却又坦坦荡荡绝对没有说谎的佐治椿:小菜一碟。 熊猫拍着肚子,让开了车门。跟在他后面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下了车,不过有熊猫珠玉在前,其他人就算看起来再奇怪也显得不算什么了,更何况他们的外表还是挺中规中矩的。 没错,身为咒术师,东京咒高的人并没有像某些其他院校的人一样,要么脸上打满钉,要么身穿旧式和服,要么肌肉雄壮堪比健美冠军,要么骑在扫帚上看起来像个巫师。 他们顶多就是背上背着长刀,腰侧挂着钉锤,怀里抱着娃娃,肩上趴着胖猫罢了。 还有一只圆滚滚的熊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这家学校请来的吉祥物。 秀知院众人:…… 眼见着所有学生都下车了,队形极其散漫,各站各的位置,丝毫没有组织纪律性可言。 不过说来奇怪,就算是自认见多识广的秀知院学生们,也没能看破这群人的来歷。说他们是显贵吧,除了一开头下来的那个少年之外又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嗅觉;但说他们是普通人,却又有一种旁若无人的气势笼罩在他们周围,使旁人不敢小觑。 野蔷薇活动了一下坐车时间长,稍微有些僵硬的肩膀:「这就是我们接下来一个月要待的地方?」 真希散漫地笑:「大概是吧。」 狼群殊不知,自己的地盘上来了一群虎豹! 好在这群还只是虎崽豹崽,丝毫没有要咬人抢地盘的意思。他们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闲散地甩着尾巴,等待着他们领头的那只勐兽出场。 「咳咳——!」 五条悟人未至,声先到。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故作稳重地一步步走下台阶。 「秀知院的各位,久等了!」 咒高众人:「……」如果你没有因为怕撞到头,故意后仰着腰下来就更好了。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请多指教!」 五条悟双手叉腰,以一种轻微下腰的姿势,稳稳地走下了车。末了还灵巧地将自己扳了回来。 他如同一根柔软而有韧性的竹子,随风来回摇摆,还很有灵性地给自己配了一声:「boun——ce!~」 「………………」 五条悟表面淡定微笑,内心沾沾自喜:怎么样!这个登场!没有暴露出任何咒术师的痕迹,却很能吸引眼球吧?在此之上,又具备了一定程度上的搞笑元素,想必很有亲和力,一见面就能活跃起两所学校之间的气氛! 不愧是他。 咒高众人纷纷捂脸:求求了,谁来把他收了吧,他们真的不认识他。 秀知院的人被这个前所未有,始料不及的出场方式惊呆了,这个男人竟然比熊猫还能让他们哑口无言,他们齐刷刷望向他们觉得最靠谱的那个人—— ——佐治椿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恐怖如斯! 他如同最稳固的磐石,就算是五条悟这种顽劣的歹竹都没能让他出现丝毫动摇。他回头,对五条悟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五条老师……」 五条悟嘴角的微笑一僵,因为佐治椿的这个语气他真的很熟悉。 每当他故意逗绮花罗,把她弄哭了之后,佐治椿都会用这种看似温柔,实则暗藏杀机的语气对他说:你点心没了。 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不对,怎么可能!他明明是听到外面没有动静,所以好心活跃一下气氛的!就算自己真的做得不对……不可能,他可是最强,怎么可能有不对! 五条悟强撑着冷静,实则有那么一咪咪的心虚,因为他知道佐治椿真的有点生气,而且对象正是自己。 不过这好歹是当着外人的面,他可是带队老师!佐治椿就算再生气也要给自己面子吧?五条悟这么一想,顿时腰板挺直了,嘴角也不僵硬了,理直气壮地看向佐治椿:「怎么啦?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佐治椿也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不会在外人面前落他的面子,不过他肯定也不会任由五条悟任性地自我放飞,这样只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换句话说——五条悟是个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人,可他的学生们还要脸! 大家都在努力塑造高大上的形象,结果你一下来就给毁了个结结实实,一点形象的残渣都不剩了! 明明是他们之中最恐怖的那只勐兽,居然一下车就开始卖萌,成何体统! 佐治椿用最柔和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语:「老师,能麻烦您别这么做了吗?你这个梗已经过时了,大家都看不懂。」 过时了——过时了——过时了——这句话如同穿耳的魔音,在五条悟脑海中循环播放。 「噗呜!」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箭戳中了,捂着心口弯腰。 在场的人没有对他产生半点同情,他们那点师生情分早在五条悟发出那声『bounce』的时候就断绝干净了。现在看到五条悟被制裁,他们不但不难过,反而幸灾乐祸。 第202页 猫咪老师用在普通人听来就是「喵喵喵」的叫声笑话他:「六眼!干点人事吧!」 东京咒高上下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秀知院:……这个学校,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第100章 警惕 被指出使用的梗已经是过时老梗, 基本没人听得懂的五条悟蔫了一阵子。 就连秀知院的校长带着学生会来问候的时候,他都表现得闷闷不乐:「椿~你来和他们讲。」 说完就跑到队伍的最末尾去种蘑菇了,头顶上代表着消极情绪的乌云几乎要具现化出来。 别说是伸手伸到一半的秀知院校长,就连佐治椿都被他搞得额角青筋直跳。 被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忽然蹲在身后的夏目:「……五条老师, 您没事吧?」 趴在他肩头, 胖得像个糯米球一样的三花猫喵喵叫了两声, 众人只见驮着它的夏目苦恼地说道:「猫咪老师, 你就别添乱了……」 五条悟原地自闭:「不要管我,反正我已经是个老古董了!我的笑话你们都听不懂……」 他『嘤嘤』作态,对着地上的野草感嘆自己已逝的青春。 来多少敌人和咒灵都打不倒的男人,此时因为自己学生一句戳心窝子的话再起不能。他的学生们非但没有感觉到反差萌,反而发自内心地觉得—— ——啊,麻烦死了…… 问:五条悟究竟何时能长大? 答:这不是碳基生物能问出来的问题。 佐治椿也打心眼里觉得五条老师是在闹脾气,也不知道是哪件事戳到他的点了,总之他一旦任性起来,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会乖乖配合的。 再者, 这次的交流活动本来就是由他而起, 自然也该由他来承担责任。 没办法, 他上前一步, 没有回应秀知院校长的握手, 而是歉意地鞠了一躬:「失礼了,刚刚那位是我们的带队老师, 五条悟。」 话虽如此, 但佐治椿只是陈述了一下五条悟失礼的事实,他完全没有提到为这份失礼而道歉之类的话。 毕竟在东京高专的人看来, 没有人配得上五条悟的歉意, 也没有人有资格替五条悟表达歉意。 这一躬鞠得看似抱歉, 实则强硬。 秀知院的校长眉梢一挑,他倒也没感到多恼怒,只是觉得这些人果然来头不小。 而藤原千花也在他身后小声提示道:「五条家,乃是日本神道御三家之首。」 她没有明说自己认识五条悟,也没有自作聪明地挑明五条悟在五条家的地位。毕竟她还不清楚东京高专此次前来的目的,擅自把人家的身份说出来的话,得到的是感激还是埋怨都是未知数。 按照之前五条悟出现在藤原家时所受到的礼遇,藤原千花完全有理由推测,他要么是五条家的实际掌权人,要么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这样的人的地位,最低也要对标四大财团之首四宫家的长子,也就是辉夜的大哥。换句话来讲,在场的任何人都没资格对他提出任何要求。 只要将这个姓氏所代表的意义告诉校长就够了,毕竟能以外国人的身份当上秀知院的校长,这位法国人绝对不是什么傻瓜。 果然,秀知院校长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的不愉快,他仿佛化身为最宽和慈祥的长辈,笑呵呵地将佐治椿扶了起来。 「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五条先生是个风趣的人,这样的客人来到秀知院,会让我们的校园多上许多不一样的色彩,我很期待!」 不愧是全日本最顶尖的私立院校的校长,这话术真的毫无破绽。 佐治椿从善如流地被扶着站直,余光微微掠过一旁的藤原千花。 只一眼,他就确认了这个女孩的身份。当初夏目转学进入东京高专的手续他是全都阅读过的,至于那个碰巧被五条悟挑中,成为了夏目的叔叔挂靠着的藤原本家亲戚一家,他也多少有过了解。 真巧啊,她居然是秀知院的学生代表之一吗?看来以后可以让夏目君多和他这位表亲交流交流,当然,是在双方都愿意的前提下。 不过看这个女孩对待他们谨慎小心的模样,大概是有些难度的了…… 佐治椿的心思转的很快,他错开视线,观察起其他人。被他『不经意』看了一眼的藤原千花:怎么回事,刚刚好像有一种被什么可怕的傢伙盯上了的感觉……是错觉吗?是错觉吧!噫,好可怕! 秀知院校长把他扶起来以后,自然而然地问道:「这位同学,不知道要怎么称唿?」 佐治椿微微一笑:「在下名叫佐治椿,具体的自我介绍就等到正式的场合吧,请您用『椿』这个名字称唿我。」 一见面就要求别人用名字称唿自己也是件挺奇怪的事了,不过还是那句话,有五条悟的任性妄为在前,什么奇怪的举措都变得可以接受。 秀知院校长配合地说:「那我就叫你椿君了。」 「好的。」佐治椿颔首,又看向站在校长身后的学生会一行人:「各位也这么称唿我就好。」 佐治这个姓氏,高专的同学和后辈们叫一叫也就算了。事实上了解他的人基本都很少用姓氏称唿他,就算是认识时间最短的夏目和顺平也一样。不过这其中不排除他们两个是被伏黑惠带偏了的缘故,基本所有一年级都学会了伏黑惠称唿他的方法,提到他就是『椿学长』。 第203页 佐治椿从没有特地对他们提起过这件事,不过如果是真的在意他的情绪的人,自然能察觉到他隐藏的偏好。而对于秀知院的陌生人来说,佐治椿就会特意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一下了。毕竟人家不会特意照顾他的情绪,而他自己对陌生人也不会有对后辈们一样的包容心。 既然如此,不如就提前把话说明白,省的到时候自己不愉快,对方还毫不知情。 四宫辉夜在听到佐治椿的姓氏时,表情就有过短暂的一瞬间愣怔。在他明确地提出用名字称唿自己后,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少年给她带来的熟悉感并不是错觉,她的的确确是在某个人身上见过相似的长相。 而那个人,正是一般人不得见的佐治家主的妻子。 比起父亲,佐治椿的长相更多的遗传自母亲。他们的轮廓都是柔和的那种,放在佐治夫人的脸上就是典雅温柔,放在佐治椿的脸上便是俊秀随和。 而佐治家主的长相则更偏向于硬朗那一派的,佐治椿的脸上有些小细节和他一模一样,但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或者对面部构造很有了解的人,很难看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四宫辉夜相信自己的眼力和判断力,佐治椿和佐治夫妇的相似度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巧合』就能解释得通的了。若只像一方也就罢了,偏偏是两边都像…… 可是,据她所知,佐治议员和他的夫人这些年来只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还早早夭折了。 辉夜下意识做出了用右手扶着左脸的动作,让自己镇定下来:冷静,冷静地思考。 她一边用完美无缺的礼仪招待着东京高专的人们,一边疯狂头脑风暴—— ——首先,是长相,这是绝对绕不过去的一关,是佐治椿与佐治家的血缘关系的证据。 其次,虽然佐治家的儿子早夭的消息已经在上层社会的圈子里流传了十多年,但是究竟是不是真的,佐治议员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或许也是因为没人敢拿这个问题去问他,冷不丁地用人家早亡的儿子去戳人家伤疤,这不是结仇吗?不过仔细一想的话,如果儿子真的早早夭折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佐治家都没有再诞生新的孩子? 要知道换作其他三家四大财团,孩子都已经生了好几个了,甚至其中还会有非婚生子。辉夜自己就是四宫家主和妾生下的女儿,并非正室所出这一点也让她在童年吃了不少的苦头。 换作佐治家主,身为一个庞大财团的掌舵者,以及位高权重的政治家,他没有一位明面上的继承人,这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也有小道消息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小问题,不过那些骯脏的流言对于辉夜来说还为时尚早,她没有接触过这些传闻,四宫家在这种下流话跑到自家大小姐耳朵里之前就把它们统统拦截下来了。 在辉夜眼中看来,佐治家的长子早夭这件事的真实性本就有待考证。现在佐治椿这个疑似传闻对象本人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自然会多心。 再仔细想想的话,『椿』这个汉字本身就很有趣,可以拆分为『木』与『春』两个小字,而其读音为『kiharu』,恰巧与佐治家那个早夭的孩子同音。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四宫辉夜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认定了佐治椿就是传闻的那个孩子,而他并没有在幼年夭折,而是好好地活到了今天。 但如果真相真如她所想的那样,佐治家的唯一长子为何会流落到外界,而且表现得对于自己的姓氏有着些许抗拒? 最重要的是……辉夜悄悄观察着佐治椿,并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凝重的表情。 如果他真的是佐治家的孩子,现在出现在秀知院又有着什么目的?! 要知道,辉夜之所以对佐治家的这些消息这么了解,又对佐治椿这么上心,完全是因为—— ——身为四宫家的大小姐,她与这个早夭的佐治家公子,是有着双方母亲订下的婚约的!!! 第101章 提防 稍微了解四宫辉夜的人都知道, 这位大小姐在某些常识方面,略微欠缺。 辉夜的母亲在四宫家地位并不高,连带着小辉夜也常常受到冷待。佐治夫人在嫁到佐治家以前来自一个日渐没落的家族, 在年轻的时候她的确与辉夜的母亲关系不错, 不过这点微薄的情谊也很快在二人分别结婚之后淡化了。 所谓的『婚约』, 完全是她大哥在她小时候随口和她一说的, 但当时的小辉夜信以为真。辉夜的母亲和佐治夫人究竟有没有过这样一个口头的婚约约定, 谁也不知道, 而以辉夜欠缺的常识,也根本没想到这是大哥编出来逗她玩的。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曾经小心翼翼地关注着这个传闻中的『婚约者』, 然而却在不久之后得到了『佐治贵遥已经去世』的消息。 辉夜也说不清自己当时究竟对此事有着怎样的想法,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于此事从来没有过期待。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可能会有! 脑内的某个小小辉夜在大叫:『我只会喜欢会长一个人!』 想通了这一切后, 辉夜终于把右手从左脸上放下来, 用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对佐治椿说:「欢迎来到秀知院。」 只要她想, 她就是冰雪一般高冷美丽的辉夜姬,佐治椿对她脑内的纠结毫不知情,微笑着朝她点头:「我的荣幸。」 第204页 …… 早会结束得相对顺利,白银御行作为学生会会长,主动承担起了主持人的职责, 拿着伊地知给他提供的名单, 为高专的学生们做了妥帖的介绍。 至于五条悟, 他对自我介绍没什么兴趣, 反倒是很想研究秀知院的防咒灵结界。 佐治椿一愣:「结界?」 不过转念一想, 像这种聚集了大量上层阶级的孩子的学校,必然是要有一定的防护措施的。要知道,就连虎杖出身的那个普通高中都能有宿傩的手指作为咒物镇压,更何况是建校一百多年,堪称日本最顶尖的私立学府的秀知院。 五条悟推推墨镜,嘴角含笑:「嗯,做的很完美,丝毫没有气息泄露出去的结界,比起消灭咒灵的攻击力,更倾向于隐藏内部存在感的隐蔽力,……和我们高专的结界有点像呢。」 从这一点来看,秀知院还真不愧是佐治家主给他们准备的交流场所,并不委屈他们这些与常人格格不入的咒术师。 五条悟兴致勃勃:「你们先上台吧,我去周围逛一逛。」 说完他就熘了,留他的学生们自己上台,好在高专人都已经习惯了他这幅做派,神色平静地在白银御行的介绍声中上了台。 倒是佐治椿暗地里又开始头疼:这下可好,不光是要在五条悟的监管之下搞事情,还要想办法把事情搞到秀知院校外去,省得里梅或是疤头术士在经过结界时被五条悟发觉。 难度越来越大了,有没有什么突破口可找呢…… 他一晃神,不经意间和暗中观察着他的辉夜对上了视线。 四宫辉夜十分自然地朝他笑了笑,仿佛只是无意中看了他一眼,然后淡定地把视线移到别处去了。 佐治椿:「……」是他的错觉吗?好像这位四宫家的大小姐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啊,是他哪里做的有问题吗? 这种疑惑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有,一直默默地将一缕心神放在辉夜身上的白银御行也被搞懵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辉夜今天一直在看着那个交流生? 于是白银御行也开始密切关注佐治椿,想要知道他身上究竟有哪里吸引到了辉夜的注意力。 佐治椿:「……」怎么回事,压力好大。 旁人可能很难注意到这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过对于咒术师这个群体来说,拥有这种程度的洞察力并不难,至少高专这边就有好几个人发现了时不时戳在佐治椿身上的视线。 站在台上,面对着人数众多的秀知院学生,菜菜子面不改色地用指尖的咒力在空中写下:? 在看不见咒力的普通人眼里,她不过是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可在高专人的眼中,这个问号可就别有深意了。 有八卦?他们仿佛能从一个问号之中读出菜菜子无比丰富的内心: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快让我吃瓜! 佐治椿简直要黑线,他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等下台了再好好问问四宫辉夜吧…… 而辉夜也在想着,等一会儿早会结束了,她要找个机会好好询问一下这个佐治椿,看他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个佐治贵遥。 二人就这么不约而同地怀着相同的心思,等到了早会的结束。 …… 遗憾的是,双方暂时没能找到机会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对于高专来说,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找到属于他们的宿舍,暂时先安顿下来。至于负责给他们带路的人选,这倒是说什么也轮不上四宫辉夜。 高专的来访过于突然,秀知院并没有给他们错开额外的时间。在早会结束后,所有学生都要正常回去上课,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学生会的成员。 而以辉夜的身份来说,到校门口迎接就已经足够体现秀知院的诚意了,他们也不可能让四宫家的大小姐专门旷课出来给高专带路,这种安排未免显得他们太过殷勤。 就这样,高专的一行人在专门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专门的住处,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在这里度过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这栋宿舍楼是秀知院专门为外界来交流的学校准备的,单人单间,设施齐全。相比于其他学校,高专的人数也少了许多,这也让他们有足够的余裕来挑选自己心仪的房间。 但出于安全考虑,他们还是尽量将房间选在了与同伴相邻的位置,以免有紧急情况发生时,互相沟通不够及时。 这边佐治椿刚收到伊地知送过来的行李,一群人就一窝蜂似的闯了进来。 菜菜子扑到他旁边:「椿!刚刚那个女孩,什么情况呀!」 佐治椿黑线:「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分明是第一次见她……」 熊猫立刻带头起闹:「会不会是我们椿少爷太有魅力了,人家私立学校的大小姐对你一见钟情?」 高专内部顿时如同进了一滴水的油锅一般,沸腾起来。 事实证明,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遇到这种情况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有八卦』,而非其他更严肃的问题。 这群思维过于活跃的少年少女们意见分为两派:辉夜对佐治椿有『想法』,以及辉夜可能认出了佐治椿的身份,所以才总是看他。 佐治椿当然是坚定不移的后者,他难得黑了脸,警告道:「这种话不许当着绮花罗的面说!」 以菜菜子为首的八卦势力赶紧捂住嘴:不好,不小心踩到椿的死线了。比起吃瓜,还是保命要紧。 第205页 八卦党四散而逃,只剩少数正事党还留在这里,这其中就包括了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佐治椿说句话的乙骨忧太。 恰巧现在五条悟不在,乙骨忧太犹豫片刻,隐晦地问了一句:「……接下来要怎么办?」 表面上,他是在问他们接下来在秀知院的安排;但实际上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他关心的是佐治椿那个暗中的『计划』。 如果说突然地被佐治椿的父亲从高专揪了出来,算是尚在可控范围之内,那么五条悟执意要跟来这件事就完全不在乙骨忧太的预料之中了。 之前他要调查佐治夫人,还得趁着五条悟的注意力被京都校吸引的时候,偷偷进行。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五条悟的密切关注之下,佐治椿那个计划的施行难度一下子提高了几倍不止。 佐治椿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意有所指地说:「总而言之,先和学生会再多接触吧。」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那位四宫家的大小姐似乎正对他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关注。如果将这一点利用好了,说不定有机会从五条老师的围堵里找出一线机会。 …… 被佐治椿千方百计提防着的五条悟熘熘达达,原本秀知院的人再看到他离开后想跟上去,可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就是想破了头,他也想不到,只是一错眼,五条悟就已经跑到秀知院海拔最高的钟塔屋顶上去了。 他盘腿坐下来,嘟嘟囔囔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真烦……」 他的手机早早就开了静音,一打开就看到无数条未接来电和简讯如同雪崩一般涌进来。 这都是咒术协会在知道了他的动向以后,催命一般发过来质问他的。 五条悟连看都懒得看,嗤笑一声,全选删除了。 真搞笑,以为把他的学生们拿捏住了,自己就要被束缚住?好啊,那他自己也跟着过来,协会的那些任务谁愿意做谁就去做。没道理自己一天天累死累活的,还要被人背后捅刀。 至于佐治椿那边……五条悟坐在高处,任由风吹乱了头髮。他仰头看天,微微眯起眼睛。 先别逼得太紧了,给他点余裕,他才会有动作。 「真是不叫人省心啊~」他幽幽地感嘆道。 可没办法,谁让他是他们的老师呢?自己挑的学生,当然是要负责到底啊! 第102章 午餐 走在路上, 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熊猫。 秀知院给每一个前来交流的学生都发放了一枚凭证,男生的是别在胸前的徽章,女生的则是一枚小巧的发卡。 熊猫用自己肉唿唿的熊掌, 艰难地捻起那个小小的圆形金属:「我要把它别在哪里啊??」 和其他人不同, 熊猫本身就有着覆盖全身的毛髮,看起来也足够美观, 所以他从来没像其他人一样穿过衣服。偶尔偷其他人的外套穿那是无伤大雅的恶趣味,并不代表着他喜欢穿衣服。 用他的话来说, 衣服裹在身上,又闷又碍事, 不如不穿。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熊猫一直是以赤身裸/体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熊猫努力辩解:「小动物的事!那能叫有伤风化吗!那叫淳朴自然,解放天性。」 高专众人:……简直没眼看。 最后, 佐治椿才提出:「反正这东西除了当个凭证以外也没什么作用, 熊猫你干脆就别带了吧?反正不可能有人认不出你。」 「……对吼。」熊猫才反应过来。 如今有个穿着熊猫玩偶外套的交流生这件事已经在秀知院里传遍了, 就连高中部以外的学生都有所耳闻, 就这么短短一个上午,已经有好几拨其他学级的学生跑过来,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奇葩的熊猫君。 熊猫的外表就是他最好的身份证明, 至于秀知院分发给他们的那一只小小的徽章,被他随手留在了桌子上。 秀知院的徽章做得很精緻, 而且经过检查,也丝毫没有被动过手脚的迹象。其他人都各自把它佩戴在了自己喜欢的位置上,佐治椿思考片刻, 最后决定把徽章别在绮花罗的裙子上。 虎杖看到后, 微微一愣, 不假思索地就问:「椿学长,你不自己戴着吗?」 佐治椿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转回去给绮花罗调整徽章的位置:「比起我,绮花罗更需要这件东西,而且我会一直留在绮花罗身边,所以给她戴也没关系……绮花罗一直盯着它看,好像很喜欢。」 绮花罗的确正低头看着自己小裙子上的徽章,目不转睛。 佐治椿给她戴好了,摸摸她的头顶,轻声问道:「好看吗?」 绮花罗抬头看看他,再低头看看徽章,最后一言不发地抱住了他的手。 佐治椿再次笑了笑,把她抱了起来。 「……」同样是带了『家属』来的夏目贵志看了这个全程,欲言又止地望向自己的猫咪老师。 斑喵喵大叫:「看我干嘛?我又不用这种东西。比起这个,我饿了!有没有糰子啊?」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众人终于被他说动,提前动身前往秀知院的食堂吃午饭。虽然秀知院的设施非常宽裕,不存在午餐高峰期人挤人抢饭吃的现象,不过他们还是不太想在众人的围观下用餐,所以提前出发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秀知院的餐厅分为好几个部分,其配置完全是按照外面的五星级饭店的标准来的。当然这些餐点并不是免费的,甚至比起外面的饭菜还会更贵,但是能在秀知院就读的学生绝大多数都不缺这点钱,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在校内用餐,而非自带便当。 第206页 不过对于东京高专来说,他们在这里交流的一个月时间里,只要出示自己身上的徽章,所有的费用都会被减免。这是秀知院的待客之道,也是秀知院董事会特地嘱咐过的。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四大财团之一的佐治家家主难得交代他们办一件事,态度好像还相当郑重,他们自然会尽心尽力去办,即使搞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享受到了这份红利的高专学生们顿时开心。 野蔷薇拉着真希:「学姐!陪我去吃寿司!」 虎杖则摩拳擦掌:「烤牛排!烤牛排!」 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普通的日常餐,只有少数人去了特色餐厅,去点自己平时很想吃却碍于任务繁忙一直没空去吃的东西。 佐治椿考虑了片刻:「唔……」 想吃麻辣火锅,之前十几年一直都没吃过的,身体不好所以要吃的清淡什么的。 这么想着,他的脚步就往中华料理的川菜区域那边歪了过去。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斗篷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拽住。 佐治椿回头:「???」 乙骨忧太攥着他的斗篷下摆,一脸的不贊成:「椿,你的伤才刚好,最近不要吃辣。」 佐治椿见四周没人在听,试图辩解:「反正我也……」 「你也怎么?」 看见乙骨忧太的脸黑了下来,他沉默片刻,最后乖乖地把『活不长了』这几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乙骨忧太知道他对于辛辣味道的食物有一种渴望,就算他从来都没吃到过。但是他还是狠心地把佐治椿带走了,目标是其他口味清淡的菜系。 这期间他们俩还路过了熊猫和狗卷,熊猫正在点菜:「请给我来一份……」 狗卷的嘴巴藏在领子后面,贱兮兮地插嘴道:「竹子。」 食堂厨师信以为真,为了维护秀知院食堂一贯的超一流水准,即『只要是食客点的餐,无论是什么都要在十五分钟以内端上来』的理念,立刻开始给上面打电话,要求他们立刻找点新鲜可食用的竹子竹笋来。 佐治椿:「……」夺笋啊。 望着努力想要解释自己不吃竹子,却被一直在狗卷捣乱,无论如何也吃不上饭的熊猫,佐治椿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微妙地和他产生了共鸣。 『我不想吃那个!我想吃xx!放我走!』 然而乙骨忧太的态度可比狗卷坚定多了,佐治椿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有点想嘆气。 在他坦白自己的计划后,家入硝子都不在意自己身上带不带烟味儿了,可乙骨忧太还是执着于让他吃的清淡。 换句话说,家入硝子不打算拦着佐治椿找死,但乙骨忧太却一直没死心,他想让佐治椿活下来。 佐治椿最后还是在乙骨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嘆了一口气。 『真想吃一次火锅啊。』他在心里想着。 最后他在乙骨的监督下,老老实实地端了一盘荤素搭配均匀,口味清淡的饭菜,坐下来细嚼慢咽地吃。为了以示公平,乙骨自己也吃着一模一样的东西。说实话很好吃,但是没吃到最想吃的东西,佐治椿多少还是有些没胃口。 吃到一半,坐在他对面的乙骨忽然低着头说了一句:「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他没有抬头,因为离得这么远就察觉到对方的目的是很不正常的。这次交流中他们需要尽力掩盖自身的异样,避免让其他人对高专产生怀疑。 佐治椿瞭然:「是四宫辉夜?」 乙骨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斟酌着说:「不是她,是学生会长,白银御行。」 他表面平静,内心却在疯狂吐槽:为什么你觉得人家会特地跑过来找你啊!菜菜子说你们两个有内情,难道是真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装作没察觉到一样低头吃饭,直到白银御行站在了他们的桌边。 他举起手中的便当,示意道:「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吗?」 这就是有话要说了,佐治椿和乙骨忧太装作吃惊地对视一眼,而后同时转头。 佐治椿:「当然可以,白银君请坐。」 白银御行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为了避开辉夜的注意力,抢先找到佐治椿,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从各方打听。一路疾走着直奔这个食堂,进门前还特地整理了一下外表,免得让人看出来他是有目的地赶过来的。 靠着咒力感知力强得不得了的乙骨忧太:「……」其实他早就发现了。 白银御行动作沉稳地坐到乙骨忧太的身边,与佐治椿斜对角,因为他此次的目的主要是想套佐治椿的话。他一边打开自己的便当,一边貌似随意地闲聊:「来到秀知院的第一个上午,不知道各位感想如何呢?」 平心而论,秀知院的确是一个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地方,作为客人,他们的体验感可谓是完美无缺。 乙骨忧太十分真心地评价道:「很厉害。」 他在进入高专前也在普通的初中上过学,深刻地懂得普通学校是什么样子的。比起那些学校,秀知院已经十分优秀。 听出了他的真诚,白银御行与有荣焉:「那就好。」 在这之后,他又问了他们的住宿情况,简单的寒暄过后,他飞快地进入正题:「过了今天这一天适应期,明天起各位将会被分散到秀知院的各个班级之中,参与我们的日常课程与活动。不知道各位对于自己想去的班级有什么意向吗?」 第207页 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特地留意了佐治椿的表情,想要观察他是否有想要和辉夜同一个班级的想法。 遗憾的是,佐治椿的表情管理无懈可击,看不出任何意向。 他只是略微思考片刻,然后对白银御行说:「这我倒无所谓,按照秀知院方便的安排来就好。」 啊,可恶,完全试探不出来!白银御行在内心扼腕嘆息,脑子飞快运转,想要换一个方式试探出佐治椿与辉夜的关系。 不过不等他想到办法,佐治椿就主动出击了。他问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今天早上在校门口见面的时候,四宫同学时不时看我?」他用发自内心的疑惑表情看向白银御行:「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白银御行语塞片刻,他没想到连佐治椿都注意到了辉夜的异常,他还以为只有他注意到了! 其实准确来说,秀知院这边的确只有他注意到了,高专这边的人洞察力犯规,不能与一般人相提并论。 见他一时说不出话,佐治椿趁热打铁:「会不会四宫同学对我有什么意见?能麻烦白银君帮我问问吗?」 「怎么会呢!」 白银御行在心里泪奔,他要是能直接问辉夜的话,哪里还会大老远费半天劲跑过来找你啊! 他强撑着体面:「四宫她,其实对很多初次见面的人都会十分关注。」 不是的啊!!当初她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天知道把两人的关系拉近到今天这样,他前前后后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这些,这一切,旁人都不会知道! 貌似什么都不知道的佐治椿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我接下来去找她应该也没问题啦。差点以为我是被她讨厌了,还好还好……」 「!!!」 乙骨忧太不忍直视地瞟了佐治椿一眼,心想,自己旁边这位学生会长早些时候对副会长的关注都那么明显了,显然是对人家格外上心。椿明明都看得出来,还非要坏心眼地吓唬他…… 他默默塞了一大口饭,心想,与我无关。 第103章 闲聊 绮花罗能感知到生物的情绪, 与她血脉相连的佐治椿也能够通过她来获得这份能力。 现在坐在他斜对面的白银御行,表面上虽然还维持着稳定,但内心里的活动就像一本摊开在佐治椿面前的书, 可以随他阅览。 在提起四宫辉夜时,他的心里充满了纠结、酸涩、不甘, 还有永远是主基调的青涩恋爱感…… 青春真是好啊, 佐治椿优哉游哉地想到。 比起辉夜大小姐看着佐治椿时复杂的心理,学生会长对她的心思就好猜的多。暗恋,矜持, 以及发现暗恋对象在关注其他人时内心些许的吃醋,佐治椿不知道四宫辉夜对他是怎样的想法,但是八成是不那么喜欢的吧?要不然以白银御行这个暗恋的程度,他俩早就该在一起了。 此时的佐治椿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打脸,他推测着秀知院的学生会长和副会长之间的情感纠葛,默默盘算着要如何利用这一点来给自己创造优势。 重点还是要放在四宫辉夜的身上吧?她不但拥有着出众的家世,而且自身能力也很强, 佐治椿怀疑她一见面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要不然无法解释她为何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产生如此之大的心理波动。 但是如何自然而然地接触四宫辉夜也是一个问题,在五条老师的视线下, 太过主动地接触对方未免显得可疑。他得仔细地考虑出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 他主动对白银御行说道:「下午的课程结束后,学生会还会有工作要做吧?说实话,我对于各位秀知院的精英的工作状态十分好奇……」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能感受到白银御行内心拉满的警戒了。 他忍不住蔫坏地一笑:「不知道能不能容许我参观一下?」 白银御行筷子上夹着的食物『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他还没套出这个人和辉夜的关系, 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 对方就主动出击了?! 怎会如此! 白银御行其实是非常想要找个理由拒绝的, 但是站在学生会长的立场上, 理智地考虑的话,他又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交流生的正当请求。 白银御行,陷入混乱! 不过好在,他的困境很快就被解除了,而破局的手段是他从未设想过的。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忽然闯入了他们的对话之中,拯救了不知如何应答的白银御行:「在聊什么呢?让我也加入呗?」 佐治椿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下一刻,一条胳膊就毫不客气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绮花罗顿时炸毛。 他微微侧头,正好和大咧咧坐在他身旁的五条悟对上了眼神。 五条悟的蓝眼睛从墨镜上方瞥过来,语气亲昵,眼神却暗含深意:「椿,又冒什么坏水呢?我就走开这么一小会儿。」 真敏锐啊,佐治椿错开视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在和白银君聊天罢了。」 他注意到白银御行瞪大了眼睛看着绮花罗,于是给他介绍道:「这是绮花罗,我妹妹。」他用双手将坐在自己肩膀上的绮花罗捧下来,举起她一只小手朝着白银御行摇了摇:「绮花罗,这是白银君,打个招唿吧。」 第208页 绮花罗原本在死死地盯着五条悟,闻言,她听话地扭过头来,朝白银御行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请……多……指教……】 白银御行被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还以为那是一个人偶娃娃,结果毫无准备地看到她动了起来,现在还能说话! 理智上他能为此找出合理的解释,但情感上他就是被吓了一跳啊! 尤其绮花罗的五官就像是用笔画上去的黑色区块,骤然动起来的时候的确很惊悚。看习惯了的人会觉得十分乖巧可爱,但对陌生人来说,这无异于恐怖片里的情节走进现实,除了惊悚,还是惊悚。 但白银御行不愧是能以平民出身当上秀知院学生会长的人,心理素质十分过硬,仅仅零点三秒内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握紧了手中的筷子,脸上浮现出一个稍显苍白的微笑:「请多指教。」 绮花罗再次给了他一个『乖巧』的微笑,然后立即换了一张脸,凶神恶煞地瞪向五条悟。 不过五条悟没有看她,他在看白银御行,感嘆这位直面特级咒灵却还能维持体面的少年人的素质:「厉害啊,不害怕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白银御行先是愣了片刻,然后诚实地回答道:「其实我的确被吓到了,不过已经冷静下来了,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可以解释的。」 五条悟挑眉:「哦?」 白银御行斟酌地回答道:「比如这其实不仅是一只娃娃,而是装载着先进科技的智慧机器人之类的。」 五条悟:「……」 很好,很合理,很强大。 片刻后,他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手搭在佐治椿的肩膀上,一只手腾出来给自己擦拭眼角的泪花:「……你这个人好有趣啊,你叫什么?」 白银御行一噎,他心想,我们明明早上才见过,他还郑重地在这个人面前自我介绍过啊! 果然是当时没把他放在眼里,根本就没仔细听吧! 他勉强维持着笑容:「在下白银御行……」 五条悟直接叫起了名字:「御行啊,我给你一个建议,以后离我们椿远一点走,会被他欺负的。」 佐治椿嘴角一僵:「我才不会……」 趁着五条悟的注意力在白银御行身上,他悄悄与乙骨忧太对了一个眼神。 刚刚五条悟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居然没一个人提前感知到? 乙骨忧太坐在五条悟对面,不方便做表情,他只能微微垂下眼帘,默认下来。 佐治椿心下一紧,连乙骨忧太都没有察觉,这说明五条悟已经开始刻意在他们身边收敛自己的气息了。如此一来,任何行动都要小心再小心,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就会冒出一只神出鬼没的五条老师。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乙骨忧太故意没提醒他,其目的自然是想让五条悟戳穿他的计划,从而阻止他。 究竟是哪一种呢? 佐治椿沉思着,慢慢地竟从这种思考中获得了些许乐趣——来到高专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和人玩过这种尔虞我诈的游戏了。和他坑骗协会高层不同,高专内部的这些『阴谋』并不是建立在恶意的基础之上的,换言之,输了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损失,反而更有利于他。 只不过,有利于他本身,并不代表有利于他的计划。 佐治椿的计划原本是完全围绕着绮花罗的利益为根本展开的,至于为了他妹妹的幸福会导致其他人,包括他自己的不幸,他都完全不在意。 想到这里,佐治椿忍不住轻笑一声:「我们都不大正常啊。」 正常人的行为准则难道不是利己主义吗?为什么到了高专这里,就全都变成利他主义了呢? 更可笑的是,在和这群不正常的疯子相处了这么久之后,连他自己也变得不像自己了。 换作以前的佐治椿,或许只会为绮花罗一个人的未来考虑。不过现在的他经歷了许多不曾设想的事情,遇到了太多无法预料的人,已经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只考虑绮花罗一人了。 绮花罗的身上寄存着座敷童子『非人』的那一部分,或许正是从她当年被从佐治椿的血肉中剥离出来的那一刻起,佐治椿剩下的那一部分就註定了要变得不像自己。 被他『人类』的那一部分吸引的高专的同伴们也好,因为他『非人』的那一面而亲近他的咒灵和妖怪也罢,除了绮花罗以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入他的视线,让他开始考虑究竟怎样的结局才是对他们都好的。 单纯地让人类变得可以看见咒灵,或许能够解决绮花罗的存在状态的问题。可在那之后可能产生的混乱呢?当人类直面自身的『恶意』,这个社会究竟会经歷怎样的动盪? 这些他以前不是没想过,他只是不在意。 如果努力的话,他或许能够找出一条让大部分人类和咒灵都能满意的道路,一种人类不必担忧自身的安全,咒灵也不必生活在混沌之中的未来。 如果是那样的未来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咒术师过早死去,像漏瑚他们那样拥有智慧的咒灵也不必东躲西藏。 绮花罗也会生活得更加开心吧…… 白银御行、四宫辉夜,这些他并不了解的普通人也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佐治椿希望这个故事能变得更加精彩美满,而不是被混乱和悲剧充斥。 第209页 他轻哼一声,抖开肩膀上五条悟的手:「我不会欺负白银君的,倒是五条老师,你连白银君的名字都没记住,现在跑来说这些话不觉得太没说服力了吗?」 五条悟意有所指地回答:「你最好别被我抓到哦。」 「……」乙骨忧太默默低头扒饭,假装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干饭机器。 白银御行看着这三名师生之间不太像师生的奇葩互动,心里的吐槽都快刷屏了,脸上还要维持着笑容:「谢谢你们的时间,和你们聊天很愉快。我先告辞了。」 他宣布,第一次隔离交流生与辉夜大作战正式失败。 放他走! 第104章 默契 白银御行逃得了一时, 逃不了一世。 就算他避开了正面回答学生会的具体位置,但只要佐治椿有心去查,偌大一个秀知院, 又怎么可能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佐治椿随随便便就找到了一个路过的高中部学生,他上前问话的时候,那人还以为自己悄悄观察交流生的行为被发现了,吓了一跳。 佐治椿温和地笑:「请问一下,你知道学生会怎么走吗?」 那名学生反应过来后,很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临走前还试探性地问了问佐治椿来自于哪个家族。 他觉得佐治椿通身的气质不像一般的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 这种感觉他只在辉夜大小姐身上见过。 虽然可以称之为『平易近人』, 但真正的普通人哪里需要用到这个词呢?还不是先有距离感, 然后才产生容易接近的错觉。 佐治椿看起来有些苦恼, 他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提起这个话题就隐去了笑容。 「抱歉……」他垂下眼帘。 提问的人顿时有种自己提了不该提到的话题的侷促:「不, 是我唐突了!」 不过当他看向佐治椿的背影时, 他又忍不住推敲他的反应——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他对于自己的家世避之不谈呢? 当着其他人的面, 绮花罗总是表现的很乖巧。只要她不动弹,一般人就看不出来她其实不止是个人偶娃娃。 等到佐治椿走远了, 她才抬起头来望向他。 佐治椿没有低头,却准确接收到了她的目光, 也立刻明白了她想说的话。 他笑着说:「没关系。」 刚刚那人在心里产生了微弱的恶意, 当人们对于他人不想谈及的领域做揣测时, 这种恶意常常会出现在他们的心中。由于其体量过于渺小, 有时候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不过就算察觉到了, 人们也很难克制住自己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 这世上也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的咒灵了。 佐治椿对此并不在意, 其实绮花罗通常也是如此。但是刚刚那份弱小的恶意是针对佐治椿的,这就让她十分敏感了。 绮花罗无声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以示安慰。 佐治椿摸了摸妹妹的头,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刚刚被问到家世时候的苦恼:「真的没关系的,好不容易五条老师被调走了,我们可要抓紧时间。」 来自咒术协会的消息,五条悟可以统统无视,但来自高专的消息他却不能置之不理。 在装作没看到地『错过』了几次夜蛾正道打来的电话后,五条悟的手机再次顽强响起,这次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是夏油杰。 五条悟:「……」看来是杰是被夜蛾当做工具人了。 没办法,他只好接了电话,夏油杰用毫无灵魂的语气和他打了个招唿之后,如他所料地将电话转交给了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夜蛾正道。 五条悟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果然夜蛾正道上来就是一通怒吼。 「你能不能自己搞定协会那群高层?!他们现在轮流来找我,吵得我办不了事!」 他倒没有就五条悟放置了所有任务,擅自跑去秀知院的事说什么,因为这原本就是高专默认的对策——对于协会不经协商,擅自制订高专学生的行程的反击。 五条悟无聊地揉揉被震痛的耳朵:「你找我就没什么正事嘛?」 夜蛾正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没正事!!」 夜蛾正道当然也不是没事闲的来烦他,人家是正经人,找他有正经事的。 在高专对捉获的诅咒师的审问下,不久前趁着姐妹校交流会的机会入侵高专的那一批人的线索逐渐浮出水面。夜蛾正道打电话来就是让五条悟找个机会去他们查出的地点调查一番,看看能不能顺势找出幕后的主使,追回高专藏库中被盗走的特级咒物。 五条悟咋舌,心想着他正忙着看管佐治椿这个捣蛋鬼,别看他表面上看起来挺安分的,其实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搞事。现在他还不知道佐治椿究竟有什么目的,自然不愿意走开。 然而这个理由他并不方便对夜蛾正道透露,最好只好无奈答应走一趟。 许多人都觉得佐治椿有问题,但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帮他瞒下来,然后自己私底下搞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这或许就是他独特的人格魅力所导致的。 而对于五条悟来说,按照他对佐治椿的了解,既然他有事要瞒着自己,那就说明他要做的事自己肯定不会同意,而他本人也对此一清二楚! 明明知道他会反对,还坚持要继续做;而且在他已经明确表示了会严密盯梢的情况下,仍然一意孤行不知悔改。 第210页 五条悟:这位小朋友,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回事? 他这人天生反骨,别人越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越是想插一脚。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可能最强的鸡掰猫没那么容易被害死。 临走前,他特地对佐治椿警告道:「我呢,提倡师生之间保持和谐平等的友好关系,但如果学生不听话,我不介意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他微微弯腰,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地近距离,用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直视着佐治椿的双眼。 但佐治椿始终没有迴避他的凝视,就算那双眼睛能看破一切伪装,也看不透他的心,要不然五条悟就不是站在这里警告他两句就算了。 五条悟看出了他的有恃无恐,更加火大地冷笑一声:「你也好,你那个神通广大的父亲也好,别把我想的太守规矩了。」 他这个人一旦任性起来,是真的可以放弃许多在别人眼里必须遵守的『底线』的,他唯一的行动准则只有『我乐意』。就好比这次协会高层惹急了他,他就直接撂挑子,整个日本的安全问题也不管了,吓得协会那边赶紧服软,疯了一般地联繫他和他身后的高专。 五条悟此人,决不能用常理来对待,更不能轻视他。 这一点佐治椿也很清楚,所以他马上也严肃对待地回答说:「我知道,所以在五条老师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保证不做惹您生气的事。」 五条悟不怎么信他,倒不是觉得他会说谎,只是觉得再怎么严密的保证,这傢伙都能钻空子。 他撇撇嘴,大手按在佐治椿的脑袋上揉了揉:「走了。」 佐治椿乖巧任揉,心里想着,ok,矇混过关。 …… 秀知院的学生会并没有对成员的出勤率有任何硬性规定,究竟要以怎样的方式来完成他们上台时对全体学生做出的保证,完全由他们自己来决定。 在歷代的学生会长中,白银御行也绝对是顶尖勤奋的那一批。只要是没有其他要事的下午,他总能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学生会的办公桌后,仔细地审阅每一份文件。 而今天他的工作量格外庞大,因为明天就要把交流生们打散分入高二各个班级之中,与秀知院学生一同上课,这其中需要梳理的细节格外多。 四宫辉夜按下心中的思绪,静下心来给他泡了一壶红茶:「会长,休息一下吧?」 白银御行微微一愣,然后 放下茶杯后,她还顺手从白银御行的待处理文件中取出一叠,拿到一旁帮他审阅。 石上优和藤原千花今天都不在,学生会就只有他们二人。放在平时,四宫辉夜早就想办法诱导会长对自己告白了,可今天她却没这个心思。 那个名叫佐治椿的交流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静下来想想,就算没有幼时戏言般的『订婚』一事,面对一个疑似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去,而现在又和一群咒术师一起出现的人,四宫辉夜也无法忽略他身上的问题。 还是得想个办法接近他,然后发掘他身上的秘密。 「会长……」她开口,想和白银御行提出把佐治椿安排到自己的班级。 「四宫……」白银御行犹豫半天,也和她同时出声。 二人撞到一起,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说:「会长先说……」「你先说。」 这要是面对别人,他们俩绝对会选择「我先说」,但是一遇到彼此,他们就没有了平时的果决,下意识地为对方退让了。 然而,俗话说得好,犹豫就会败北。 就在他们两个互相谦让的时候,一道敲门声响起:「咚咚。」 两个人同时被吓得一激灵,同步率相当高地扭过头去:「谁?!」 「……」站在门外的佐治椿听到这个语气一愣,他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吗?怎么里面的人听上去怪惊讶的。 他清清嗓:「我是东京咒高二年级的佐治椿,想和学生会的诸位谈谈明天的一些事项。」 他的确答应了五条老师,在他离开的期间不会擅自行动。但是接触秀知院的人属于正常行为,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没关系。 不得不说,五条悟对他的判断是十分准确的,佐治椿的确不会说谎骗人,他只会隐瞒和钻空子。 房间里的白银御行下意识地朝着四宫辉夜的方向看过去,正巧她也在看他,二人对视片刻,却都由于心中的慌乱,而没有发现对方的疑点。 白银御行:糟糕!那个麻烦的傢伙还是来了! 四宫辉夜:不好!我还没做好让他接触会长的准备! 两个人以极限的速度在脑内制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绝对不能让佐治椿接近辉夜/会长! 为此,他们要挺身而出,主动吸引佐治椿的注意! 第105章 交锋 红茶香气裊裊。 佐治椿在沙发对面坐了下来, 望着面前并排坐着的白银御行和四宫辉夜,心里难得有些茫然。 他与绮花罗的咒力相通,自然而然地获得了她能够感知情绪的能力。在拥有这项能力的十来年里,他也见过不少口是心非, 真实的情绪与表面伪装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同的人。 可就算是他, 也是头一次见到像这两个人一样,表面平静, 内心能纠结到这个程度的人。 就在他坐下后不久, 他主动提出了想要加入四宫辉夜的班级的意向。不出意料,白银御行的内心对此事十分抗拒, 但表面上他还是十分克制有礼, 问佐治椿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 第211页 不过与佐治椿预想的不同的是, 四宫辉夜对他的提议产生了非同寻常的警惕心。 佐治椿眨了眨眼:嗯?她难道在排斥我吗?为什么? 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四宫辉夜误会了他来到秀知院的目的,她脑补了一出『死去多年的继承人想要回到佐治家,为此先从童年时的未婚妻下手』的大戏。 这种想法或许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但四宫辉夜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可能性必须给他掐死在萌芽, 绝不能让佐治椿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她喜欢的只有会长一个人! 佐治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位大小姐的情绪真是复杂啊。 比白银御行还要复杂得多。 他这次来秀知院虽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图,但如果把这次行程利用得当,未必不能对他的计划产生帮助。而这其中极其重要的一步就是与以四宫辉夜为首的秀知院vip阶级搞好关系。为此, 他必须想办法解除四宫辉夜对他的警惕心。 思来想去,他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咒术师身份上。虽然咒术界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但对于四大财团来说等同于不存在。佐治椿幼年时为了治病, 把当时能力出众的咒术师认识了个遍, 以己推人, 他觉得四宫辉夜也是知道咒术师这个群体的存在的,而且很可能是知道咒术师的危险性,所以才会对他们格外警惕。 佐治椿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红茶杯:「其实,我有些事情,没有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向你们坦诚。」 没错,他打算亮出自己佐治家独子的身份!虽然有以势压人的嫌疑,不过总比现阶段惹人忌惮的咒术师身份要来的好一些。 「我的『佐治』……就是那个『佐治』。」 对于社会高等阶级还不是十分敏感的白银御行没有听出他的真意,但四宫辉夜听懂了,而且是瞬间就懂了。 他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位佐治议员的儿子,那个传闻已经死了十年的佐治贵遥! 这个消息太过离谱,四宫辉夜本以为自己在听到后会感到惊讶,然而并没有。她只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恍惚感,心想着:绝不能让会长知道这件事! 她并没有像佐治椿所想的那样,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陷入震惊,而是头脑空白了片刻之后,立刻拉响了一级警报!! 果然,这个人在私下见面的时候亮出自己的身份,是在提醒她那个婚约的存在吗?!而且,偏偏还挑了会长也在的时候?是想让会长也知道吗?不行!这绝对不可以! 四宫辉夜的心中燃起了怒火,她心想,绝不能让他得逞! 感受到了她内心中熊熊怒火的佐治椿:「……?」 他和绮花罗都懵了,咋回事,怎么忽然就翻脸了? 说翻脸也不准确,四宫辉夜只是在心里想想,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的。 她提起茶杯,微微遮住自己的下半边脸:「所以呢?你来自佐治家,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情况比他所预料的要复杂得多,佐治椿尽量控制住了情绪,试图搞清楚问题的源头:「四宫同学,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四宫辉夜轻轻啜了一口红茶:「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佐治椿绞尽脑汁也猜不出问题在于一个信息不平等,他以为自己主动暴露身世是在示好,可四宫辉夜觉得他是在借身份和婚约一事要挟她! 场面一时有些冷场,白银御行不自在地动了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 最后他还是开口了:「四宫,你先冷静……」 就算是一头雾水的他,也能看出现在敌意更盛的一方是辉夜,而不是面带茫然的佐治椿。 佐治椿也跟着解释:「四宫同学,我不是信口开河。如果你不相信,我有办法证明……」 四宫辉夜打断了他,这种堪称『无礼』的举动在她身上是极为突兀的:「大可不必。我相信你就是佐治贵遥,但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白银御行和佐治椿同时愣住。 「佐治贵遥?」白银御行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不是佐治椿吗?」 佐治椿本人则更为惊讶了,他本来只想说自己的佐治家的人,谁知道四宫辉夜竟然敏锐至此,能把他和一个死了十年多的人联繫起来,偏偏她还猜对了! 他顿时对四宫辉夜的能力有了一个更加高的评价,并且越发想要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 比起一个空有家世背景,自己的才智却完全跟不上的草包,他当然更希望找一个更加优秀的盟友。这是佐治家主从小教给他的,亲情与血缘都不是那么可靠的,只有利益才能将两个人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共同进退。 除了绮花罗以外的所有人,这条道理都适用。 他盯着四宫辉夜看了两秒,发现她并不是随口一说试探而已,而是认真地认为他就是佐治贵遥本人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实了许多。 他为辉夜的敏锐直觉鼓了鼓掌:「介意我问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辉夜的完美笑容就像是一张面具:「你和你的父母长得很像。」 闻言,白银御行一愣。 四宫怎么会认识交流生的父母?难道说他们两家是有交情的吗?能和四宫家有来往,还以『佐治』为姓的家族……他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可能性。 第212页 他勐地抬头看向佐治椿,心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骗人的吧?那位佐治议员的儿子? 「原来如此……」佐治椿捂着嘴,陷入沉思。 虽然他母亲真的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不过作为与佐治家同等级的大家族,四宫家的人还是有可能见过她的。 说实话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佐治椿能感受到四宫辉夜的心中完全没有说谎的心虚感,这让她的说法有了相当高的可信度。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能解释她究竟为何对他这么牴触。换成是佐治椿自己,忽然发现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忽然换了个名字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当然是要多警惕有多警惕。 自以为知道问题的癥结所在了,他对辉夜说:「我当年的身体真的很不好,留在佐治家也不可能活下来,只能和当时治疗我的咒术师离开。我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回到佐治家,所以干脆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他身体不好这一点倒是表现得很明显,普通人哪有在大热天穿的严严实实,还要披着一条斗篷的? 这些四宫辉夜都有所耳闻,十多年不曾出现的佐治家长子究竟是不是死了,这个消息也一直没有定论。如果说当年的佐治贵遥因为健康原因无法成为继承人,所以被佐治家抛弃的话,也算说得过去。 「可你为什么又出现了?难道你想回到佐治家?」 这才是四宫辉夜真正纠结的点。 不管当年的真相是怎样的,现在佐治贵遥换了个名字,重新回到这个圈子,他究竟有怎样的图谋? 难道是想靠着咒术师的帮助,重新夺回佐治家的继承权……? 四宫辉夜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思路代入到了佐治椿的身上,她从小见惯了自家三位兄长的勾心斗角,自然觉得所有世家子都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作为佐治椿的『婚约者』,岂不是能为他提供助力? 她才不要!她只想和会长有婚约! 四宫辉夜暂时还不敢直接跳到和白银御行结婚那一步,但这不妨碍她的内心像个气鼓鼓的小青蛙,这让佐治椿感到哭笑不得。 他双手举在胸前,以示清白:「我发誓绝对没有这种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 把他塞进秀知院的明明是他父亲,想让他回到佐治家的也是他!佐治椿对于辉夜的指控感到很冤枉。 四宫辉夜的反应十分冷淡:「我无法信任你。说到底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都与我无关,我不会打搅你,但也不会帮助你,你不要再试图接近我了。」 但凡换个人,她都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绝。但是对待这个可能是『婚约者』的傢伙,四宫辉夜觉得自己必须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不能让他感受到一丁点的希望。 此刻的她,让旁观的白银御行忍不住回想起了半年前初见时的那位『冰之辉夜姬』。 这是四宫辉夜的铠甲,是她为了保护自己而从小锻鍊出来的铠甲。 这样的表现落在佐治椿眼里,简直再熟悉不过了。他也是从那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知道一张面具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如果说佐治椿的面具是『正常』,那么四宫辉夜的就是『冷漠』。 同病相怜?这样的情绪是不会出现在佐治椿的心中的,如果换一种方式认识的话,他或许还有心情慢慢帮助辉夜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但是现在的情况特殊,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四宫辉夜这个盟友,他势在必得。 佐治椿像是被四宫辉夜的话语伤到了一样,有些遗憾地说:「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朝着四宫辉夜伸出手:「我保证不会再来打扰你。」 他的眼神中毫无狎昵,只有一种对待平等的对象的尊重。这让从小就因为是个女孩而被家里的哥哥们无视的辉夜心里一颤,无关感情,只是一种被人认真地看在眼里的奇妙感觉。 辉夜忍不住想,或许这个人的确和她见过的世家子弟都不一样,他不贪图自家的权势,也没有对自己说谎?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伤人了…… 她的心中产生了些许愧疚,这份愧疚不足以让她回心转意,却可以让她给佐治椿一个握手的机会。 于是,在四宫辉夜的愧疚,白银御行的紧张,以及佐治椿的平静之下,他们二人的手轻轻交握了。 她目光复杂地望着佐治椿:「你最好信守承诺。」再也别来打扰她,更不要去麻烦她的会长。 佐治椿握着她的手,没有正面回答,只静静地给了她一个抱歉的眼神。 四宫辉夜的心中顿生不妙。 她立刻想把手抽出来,可为时已晚,她错就错在对佐治椿的警惕还不够高,忘了他除了佐治家的长子以外,还是一个手段诡谲的咒术师。 他轻声开口:「领域展开——」 他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辉夜的脑海中响起。 ——箱庭子守呗。 第106章 喝茶 换做以前, 佐治椿一定不会在如此唐突的情况下使用自己的术式。 原因无他,在给一个全新的个体植入箱庭之时,双方必须直接接触十秒钟。换作以前, 这样的十秒钟对任意一方都是极其危险的。但现在的他找回了自己数百年的记忆, 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的操控力。 第213页 如今的他, 只要对象不是咒力总量超出他太多的人, 都可以在一个唿吸以内完成箱庭的植入,且不需要提前向其说明。 换言之,他变得更强了。只不过这种强大是有代价的, 其代价就是他这具人类的身体将越来越不匹配灵魂的强度。 『佐治贵遥』的躯壳是一枚卵,当里面正在孵化的东西趋于成熟之时, 卵壳迟早会破碎。 但无论如何, 那不会发生在今天。 四宫辉夜于一个唿吸之间被剥夺了清醒的理智,虽然有佐治椿牢牢握住她的手, 但她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倾倒向白银御行的方向, 并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一头栽进他怀里。 白银御行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要不是场合不对,佐治椿差点就要笑出声。 他顺势松开了手, 让白银御行有了在暗恋的女孩面前展示自己的男子力的机会。 他想说, 虽然你很讨厌我, 理由是因为你暗恋的女孩关注着我, 不过现在误会都解开了, 我也阴差阳错地帮了你一把,这下总该对我有些好印象了吧…… 白银御行压根没往那方面想,看到四宫辉夜坐不稳地倒在他怀里,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害羞, 而是担忧:「四宫!你怎么了?」 不得不说, 这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时才有的表现。比起自己的感受,对方的安危更重要。 佐治椿没忍住,露出了微妙的吃瓜笑容。他倒不酸,只是觉得白银御行这种纯粹的喜欢,对于像四宫辉夜这样出身于大家族的人来说,想必也很少见吧? 不过他一点也不羡慕,因为他有比这还要珍贵的感情。绮花罗对他的爱比白银御行对四宫辉夜的还要更加纯粹,而且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是互相的!要酸也是四宫辉夜酸他,她至今连身边有着这样一份珍贵的感情都没察觉到…… 没察觉到……没……察觉…… ……嗯? 慢慢的,随着箱庭的植入,佐治椿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箱庭的作用原理的观测的双向性,也即是说,在四宫辉夜观察到他的生平经歷的同时,佐治椿也会观察到四宫辉夜的人生。 这种观察不仅仅是流于表面的,更是内心所有情感与思维的交流。正因为这种交流过于详尽,接受过箱庭的人们都会充分地了解到佐治椿的想法,从而略过互相接触磨合的时间,直接跳到互相信赖的阶段。 再强调一次,这个了解的过程的相互的,也就是说除了让对方彻底认识到佐治椿这个人的全部以外,佐治椿也会了解到对方的想法。 全部,一切,事无巨细。 在植入箱庭以前,佐治椿原以为他会看见一个『同类』,一个离开佐治家之前的自己。可当他真正看到四宫辉夜的想法后,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 原来,四宫同学,也喜欢白银君??? 「……」 佐治椿真的很多年没体会过这种无语的感觉了,通过四宫辉夜的视角,他完全能够明白辉夜姬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凡人。但他唯独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你们两个都互相喜欢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还没有互通心意啊?! 什么?恋爱即战争,先告白的是输家??? 佐治椿:这是什么缺爱发言! 讲道理,两个互相喜欢到已经不可自拔的青春期男女,不说朝夕相对,起码也是在一起共事了大半年。怎么就一点点的进度条都没爬动呢?!这合理吗! 而且他还看到了四宫辉夜在见到他之后的一系列想法……什么幼年婚约、夺回继承权、强迫她承认二人的关系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佐治椿整个人都不好了。 救命,这绝对不是没离开佐治家之前的他自己,不能说是有些相像,只能说是毫无关联! 这些回忆佐治椿都是在几秒钟之内看完的,他已经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了,可四宫辉夜并没有。就算佐治椿已经很悠着来了,她也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直到白银御行扶着她的肩膀紧张地唿喊了她好几声,她的眼眸中才慢慢找回几分清明。 她还来不及为二人之间难得的近距离接触而开心,一种难以言喻的昏沉感就袭击了她,让她恨不得就此睡过去。 白银御行发觉了问题出在她与佐治椿握手的那个动作上,强自压抑着怒火,质问佐治椿:「你对四宫都做了什么!」 佐治椿眼神闪烁,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而是因为问这个问题的人,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他现在这个保护者的姿态究竟有多明显…… 他忍不住抬手扶住了额头,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在彼此的意向都如此清晰明了的情况下,愣是毫无进展地相处了这么久的?! 「……她不会有事。」佐治椿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起身要走:「现在可能会有点头晕,不过很快就会好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白银御行想拦他:「你等等——」 「会、会长。」四宫辉夜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没关系的……」 「四宫?!」 海量的记忆和情绪正在缓缓从四宫辉夜的脑海中消退,她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整理刚刚佐治椿传递过来的一切,虽然还没全部整理好,但她已经像所有箱庭持有者一样,不由自主地对佐治椿产生了信任。 她与佐治椿对视一眼,双方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复杂。 第214页 四宫辉夜轻声说:「我没事的,会长,让他走吧……我等下和你解释。」 白银御行见她脸色好转了许多,十分绅士地拉开了双方的距离,但双手依然不放心地扶在她的肩膀上支撑着她:「你真的没事吗?」 四宫辉夜避开了他的视线,点点头:「嗯……」 佐治椿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学生会室,临走前还说了一句:「作为半个过来人,劝你一句……想要的东西,最好自己去抢。」 说完,轻轻的『咔哒』一声,他把学生会室的门给带上了。 「……他什么意思?」白银御行满脸不解。 如果他细心一些的话就会发现,自从清醒过来之后,四宫辉夜从头到尾没有直视过他的眼睛,全程心不在焉一般低着头,而且脸颊越来越红了。 从佐治椿的记忆里,她获得的不仅仅是佐治椿的计划以及拉拢她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她从佐治椿的视角读到了会长的情绪! 言语可以伪装,神情可以作假,然而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情绪却骗不了人。 在偶尔提起她时,白银御行心里的酸涩与爱慕,几乎要化作有实质的粉红色泡泡海,将四宫辉夜溺死在里面。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简直能原地蹦两下,尖叫着向全世界宣布:『会长他喜欢我!』 四宫辉夜太开心了,开心到差点忘了更重要的事。 她赶紧将右手贴在左脸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没错,就像佐治椿临走前说的那样,像他们这样的出身,很多事的选择都是身不由己的。如果想要获得自由选择的权利,那么就必须去争夺,去抢占。靠着家族蒙荫过活的弱者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人生,想要和会长在一起,她就必须让自己在四宫家拥有足够大的话语权。 又或者像佐治椿当初做的那样,干脆地脱离家族…… 「劝你最好别那么做。」 忽然,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那道声音近在咫尺,把毫无准备的辉夜吓了一跳。 她惊讶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了只在『箱庭』中出现过的贵遥。 他和佐治椿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佐治椿明显要更温和一些,而贵遥则是面如冰霜。 他穿着考究的衬衫与背带裤,脚上穿着锃亮的小皮鞋,双足悬空,手中端着一杯已经凉了的红茶。 男孩捧着凉透的红茶,不满地咂咂嘴:「可惜。」 四宫辉夜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她慌乱地转身看向坐在她另一边的白银御行,却勐然发现不知何时,这间房间里就只剩她和贵遥两个人了。 贵遥吹了吹红茶表面的浮沫:「别找了,这是你的精神世界,我只是和你说说话,白银御行看不到我的。」 四宫辉夜被他戳破了心思,不高兴地板着脸:「你未免太失礼了,这是我的精神世界吧?为什么你说闯就闯进来?」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态度比起初见时已经平和了许多。要是换做箱庭前的她,绝对不会用这种近乎于『抱怨』的口吻和贵遥说话。 贵遥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自顾自喝了一口茶,似乎是很满意四宫辉夜的手艺,悬在半空中的双脚晃了晃:「很好喝,你学过茶艺吗?」 四宫辉夜轻哼一声:「我有没有学过,你不是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贵遥好像很喜欢她的手艺,又喝了一口,才回答她的反问:「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和佐治椿的记忆是完全分开的。他在你的回忆中看到的一切,我都不知情。」 四宫辉夜一时有些语塞,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和他……」 红茶的滋味应该是真的很不错,贵遥心情很好,态度还算礼貌:「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他不算同一个人。」 「除了我是他领域中捏造出的人格之外,我们还有一点根本上的不同。」 贵遥望着四宫辉夜的双眼:「如果你是他认可的『盟友』,那么你应该能察觉到吧?」 四宫辉夜端坐于沙发中,垂首沉思,最后从唇齿间轻轻吐出一个名字:「绮花罗。」 贵遥满意地笑了。 他前前后后接手过这么多人,每一个都是他亲自领着进箱庭的。这之中他最有好感的就是四宫辉夜,这或许和他们接受的是同样的教育有关。 贵遥不讨厌聪明人,尤其是和他有过同样经歷的聪明人。 「没错,绮花罗的身上寄存着我『咒灵』的那一面,自从她的血肉被切除出去之后,剩余的那一部分就更贴近与『人类』了。」 四宫辉夜从箱庭中看到了那一部分,在高专的咒术师的帮助下,佐治贵遥成功进行了手术,将自出生起就连接在身上的畸形囊肿切除了。 五条悟用六眼判断了绮花罗的核心所在;家入硝子将其切除,并及时治疗了佐治椿的身体;夜蛾正道利用被切除的血肉为核心,为绮花罗量身打造了一具咒骸;最后由夏油杰将绮花罗的咒灵提取出来,以咒灵玉的形式塞进了咒骸。 如果说佐治贵遥是由佐治家主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格,那么佐治椿就是以这些咒术师为契机,在这十年间慢慢打磨出来的崭新人格。 贵遥说他们两个不是同一人,四宫辉夜是能理解的。 第215页 但她没有被贵遥的话术带偏,她颇为犀利地指出:「可是你其实是羡慕佐治椿的吧?」 说到底,做出选择的并非如今的佐治椿,而是当初的佐治贵遥。他出于自己的意志分割了自身咒灵的那一面,只留下人类的部分,很难说佐治椿如今的模样不是按照他的期望成长起来的。 贵遥听了她的说法,眼神一冷:「我现在有点讨厌你的聪明了。」 红茶喝的差不多,他能将辉夜拉进精神世界的时限也快到了,在把辉夜推回现实中之前,他说:「总而言之,先别急着做决定。听听他明天要对你说什么,虽然我和他不是一个人,但是平心而论,那傢伙不是坏人,他的提议会对你有帮助的。」 佐治椿的经歷不可复制,最起码辉夜复制不了。脱离家族的想法在她身上并不现实,唯一可行的就只有与佐治椿合作,想方法夺取四宫家的实权,拥有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利。 贵遥将茶杯放回茶几上,杯底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望向辉夜:「你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辉夜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她还保持着那个右手贴着左脸的姿势,身旁的白银御行嘀嘀咕咕地琢磨着佐治椿的目的。 面前的红茶仍有余温,她的另一边没有什么穿着背带裤的孩子,桌面上也没有第四只茶杯。 今天下午发生在这间小小学生会室里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可辉夜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梦。 她的双手有些颤抖,被白银御行注意到了。 他担忧地望向她:「四宫?」 辉夜摇摇头:「我没事,会长……」 她将双手交握起来,努力克制着那无法抑止的兴奋感:「……只是有种预感。」 预感到,或许改变人生的契机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只等她伸手抓住。 第107章 徽章 回到了寝室之后, 佐治椿随手将斗篷脱下来挂在衣帽架上,坐下来默默復盘在四宫辉夜的记忆中看到的一切。 随着他找回座敷童子的记忆,他对箱庭的掌控力开始变得更加精准, 他已经可以掌控中术者能够看到的记忆范围了。 像是虎杖先前会无意识地梦到他的一些过去这样的事, 已经不会再发生了。一切他们能够看到的,都是佐治椿刻意暴露出来的。至于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的那一部分, 比如最近的一些计划,中术者将不再能够凭藉着无意识的梦境看到。 佐治椿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头髮, 感觉自己这么做真的很赖皮啊……箱庭会向中术者展示出他真实的想法,但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十年前的想法, 到了今天未必还是真的, 但在旁观者的眼中看来,这就是无比真实的, 是比任何证据都更加有力的自我剖白。 他给四宫辉夜看了自己拼命脱离佐治家的那一部分, 并以此来向她证明自己无意利用她来回到佐治家。但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 必须重新获得佐治家的帮助。 欺骗了四宫辉夜, 就只好用帮她拿下白银御行来搞定了……怎么想她都不亏啊,佐治椿理直气壮地想着。 就在他默默思考的时候,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椿,你回来了吗?」是熊猫的声音。 佐治椿被这声音惊醒, 他将绮花罗安置在座位上,自己起身去给熊猫开门:「怎么了?」 熊猫站在门外, 挠挠头,神色有些苦恼:「其实啊, 我的徽章找不到了。」 徽章?佐治椿稍微回忆片刻才想起来:「啊, 是秀知院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个的那个?」 熊猫连忙点头:「对啊, 就是那个。我记得好像落在你的房间了。」 「唔……我好像也有点印象。」 佐治椿把门打开,放熊猫进来,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景象:「我记得你当时没地方戴,是不是随手放在桌面上了?」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绮花罗望着他们,小脑袋朝着旁边一歪:「?」 这间寝室还没有太多佐治椿留下的痕迹,外间是和所有人配置一样的会客室,内间是卧室嵌套卫浴间。此时的房间里只有衣帽架上留着一件佐治椿的斗篷,其余的地方都是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熊猫对于空空如也的茶几桌面一扫而过,什么也没发现。 他无功而返:「唉,是不是其他人给我拿走了啊……」 佐治椿送他出门,闻言忍不住笑出声:「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不会拿的。你找它做什么?」 熊猫一愣:「可忧太和我说,明天去和秀知院的学生一起上课的时候要戴着。」 佐治椿面不改色,仔细地回忆了白银御行告诉他的一些注意事项,最后十分肯定地跟熊猫说:「没有哦,白银君告诉我,只要人出席就好,没有提到徽章的事情。」 「是这样吗……」 熊猫将信将疑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嘟囔着要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看到他的徽章。 佐治椿合上了门,静静地对着门板站了半晌,这才转身走回绮花罗的身边。 他难得有些心累,放任自己的背部松懈下来,整个人靠在柔软的沙发垫子里:「绮花罗……」 听到他喃喃低语的绮花罗抬起手,摸摸他的指尖,以表安慰。 佐治椿躺下来,把脸贴在她身边:「……怎么办,五条老师还没搞定,忧太又要和我作对了。」 第216页 他抬起手,指尖变魔术一般变出了一枚徽章,那样式和别在绮花罗衣服上的那一枚一模一样,正是熊猫在四处搜寻的东西。 他盯着这枚做工精细的徽章出神:「抱歉啊熊猫,暂时不能还给你。」 仔细想想,他和熊猫认识的时间比其他人都要长。除了把他带回高专的夜蛾校长和那三个人之外,他和熊猫就是在高专的资歷最长的两个,夜蛾正道从制作绮花罗的咒骸中获得了灵感,很快就又制作了另一个性能更加出色的自动咒骸。熊猫小的时候,除了夜蛾正道以外,佐治椿也是接触他最多的人。他们两个不说是挚友,也算是经年的老友,相处了这么多年,佐治椿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骗过他。 说欺骗也不妥当,他只是诱导着熊猫摘下徽章,又在他回头来找的时候隐瞒了徽章在自己手里的事情罢了。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要涉及到徽章的真实作用,以及秀知院的神秘结界了。 诚如五条悟所说的那样,秀知院作为一件古老的精英学府,自然会对在此就读的学生们的人身安全作出一定保障。除了明面上的安保措施之外,秀知院范围内还架设了强力的结界。这种结界的主要作用便是隐藏校园内部的咒力气息,让这间学校里的学生在咒灵的眼里趋于『隐形』,而对于佩戴着特定道具,即秀知院徽章的人来说,这种庇护效果将会得到强化,就算是专精咒力感知的咒术师也很难在秀知院内通过咒力来锁定学生。 不过这种作用很难被发现,也就是拥有六眼这个作弊器的五条悟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其中的奥秘,换作其他人,都很难察觉到结界的存在和徽章的真实用途。 佐治椿也是对此有所猜测,通过观察,发现秀知院学生似乎都被要求了随身携带校徽后,才能够确定下来的。 现在这枚『多余』的徽章已经到手了,乙骨忧太注意到了这件事,但他还不知道佐治椿究竟打算拿它来做些什么。 佐治椿微微蓄力,将徽章弹起,在半空中翻了几翻后,重新扣在掌心里。 『要抓紧时间了。』 次日,在经过了一天一夜的休整后,高专众人被按照年级划分进了秀知院对应的班级,开始和其他学生一样,体验普通学校的课程。 对于刚刚入学不久的一年级来说,这种事算是手到擒来。 可是二年级就没这么轻松了。 真希,入学高专前在禅院家待了十四年,从来没有体验过普通人的学校;狗卷和她差不多,都是传统咒术家族出身,对于『普通学校』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毫无概念。 菜菜子和美美子倒是在夏油杰的安排下上完了小学和初中,但是她们俩的童年经歷过于坎坷,以至于和周围的同龄人格格不入。初中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看她们不合群,还想霸凌她们,结果反过来被收拾的非常惨。 夏油杰在被找了好几次家长以后,再也不敢放任这两只狼崽进羊群,老老实实地安排她们上了高专,让五条悟去磋磨她俩。 现在菜菜子和美美子被放回普通人之中,如果没人招惹她们也就罢了,一旦有人惹她们不愉快,最先爆发的肯定就是这对姐妹。 乙骨忧太?他在入学高专前是被霸凌的那一个,现在就算脱胎换骨了,对于学校的环境也有点牴触。 熊猫从出生开始就在高专了,加上外表特殊,融入班级的过程也是十分艰难。 算来算去,二年级这么多人,能乖乖上课,和周围人友好相处的竟然只有一个佐治椿。 他的人格魅力放在秀知院也同样有效,甚至因为学生间对他的身世的隐约猜测,他变得比在高专时还要受欢迎。 佐治家的孩子!虽说暂时还没人想到佐治家主的独子这一步,但是单单就佐治这一个姓氏,就足够嗅觉敏锐的秀知院学生对他特殊对待了。 不知道四宫辉夜是怎么说服白银御行的,佐治椿被『顺利』地分到了她的班级,在辉夜大小姐的照拂之下,其余人更加确信佐治椿的背景不一般! 高中的课程佐治椿轻轻松松就跟上了,下课后还有心情找四宫辉夜闲聊。 「昨晚睡得怎么样?」 四宫辉夜随意地答道:「还行。」 这幅熟稔的模样,看呆了周围一群悄悄围观的人。 佐治椿和四宫辉夜都察觉到了周围的视线,不过他们一个不在意,另一个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工夫在意。 辉夜就是那个有话要说的人,昨晚她回去后,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自己的离奇经歷。一切如常地吃过晚饭后,洗漱睡觉。 她几乎是一接触到枕头就开始做梦,在梦里梳理着箱庭中经歷的一切,一直到早晨醒来。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睡眠质量还不错,没有因为一整晚频繁的梦境而影响了第二天的状态。 箱庭的好处就在于,可以让施术者与中术者双方快速地了解到各自的立场与目的,省略掉互相试探的过程,直接进入合作阶段。 辉夜对此还有些耿耿于怀:「这样一来,我想不帮你都不行了。」 箱庭的坏处则是,中术者的性命相当于就此被握在了施术者的手中,只要佐治椿一个念头,四宫辉夜这个人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 原本以四宫辉夜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畸形的合作关系的,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选择相信佐治椿。 第217页 他十分抱歉地朝她笑了笑:「情况特殊,我会尽量赔礼道歉的。」 辉夜语气凉凉:「怎么赔礼?」 佐治椿装作沉思的模样,片刻后,抬起一根手指:「我帮你把白银君……」 他们两个现在属于互相认识十年以上的熟人,四宫辉夜几乎立刻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威胁地盯了他一眼:「闭嘴!」 佐治椿双手画叉,比在嘴巴前面。 他们俩的熟稔完全没有避着其他人,这让一直暗中观察他们的早坂爱在心中拉响了警铃。 作为跟随了辉夜多年的女僕,她自问对于辉夜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明明之前还是陌生人的两个人,为什么仅仅一天的时间里就能变成这种可以互开玩笑的关系? 按照她对于辉夜大小姐的了解,这种情况的出现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她状似随意地凑到二人身边,笑嘻嘻地问道:「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吗?」 辉夜一怔,侧头看向读作僕人,写作朋友的早坂爱。 佐治椿则是被早坂爱内心深处无比深沉的敌意搞得有些莫名,不过一联繫到辉夜记忆中对于这位万能女僕的印象,他就大概明白了。 想到这里,他自然地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你是……早坂同学吧?我和四宫同学没有聊什么特别的,只是忽然发现我们两个居然在小时候就互相认识了。」 他别过头,提醒了一下愣神的四宫辉夜:「你说是不是很巧?」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佐治椿合作谋取自己在四宫家的地位。但是在一切还没明了的当下被早坂爱发现,四宫辉夜还是有些无措。 她避开了早坂爱的目光:「是啊,真巧。」 早坂爱无声地眯了眯眼睛。 第108章 if线其一(慎买) [档案编号:746281] [机密等级:■■] [对象名称:■■■] [危险等级:特级高危] [说明:不可直视, 不可接触,不可以任何形式进行对话。探视者必须得到三名特别一级术师以上资格者的共同允许,探视时需至少三人同时监视全过程, 并以书面、语音、视频的形式分别记录下探视者的反应] [备註:■■■■年■■月■■日, ■■■第一次申请探视目标对象。已驳回。 ■■■■年■■月■■日,■■■第二次申请探视目标对象。已驳回。 ……第三次,已批准。 ……第四次, 已驳回。 …… 第■■次, 已批准。 …… 第■■■次,已驳回。 …… ■■■■年■■月■■日,■■■第■■■次申请探视目标对象, 附带探视者■■■■。已批准。] …… 人类必须承认,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以现有知识无法解释的存在,不管这种知识是科技侧,还是超自然侧。 自古以来,人类通过各种手段和技术, 加上微乎其微却必不可少的一点运气,在未知的领域捕获了为数不多的『神秘』。为了将这些稀有的神秘更好地研究下去,一些专精于此的人类特地为它们准备了专门的房间。 不可破坏, 不可窥探, 不可侵入。只有获得允许的特定之人可以有机会进入这间房间,尝试着去接触禁忌。 「嘛, 虽说如此,不过倒也没有那么吓人。随意点就好,随意点。」 白髮的高挑男人领头走在前面, 黑髮的少年怯怯地跟在他身后, 默默听他讲话。 少年名叫乙骨忧太, 今年十五岁。走在他前面的男人叫五条悟,是将他从死刑的审判中拯救出来的『恩人』。 幽暗深邃的走廊中,只有烛影摇曳。每当二人路过时,乙骨都会担心他们带起的微弱的风会将烛火吹熄,不过那细小的火苗似乎很是坚韧,颤颤巍巍地摇动半天,最后都能归于稳定。 前面带路的男人头也没回,随口说了一句:「那是用咒力点燃的蜡烛,不会被现世的风熄灭。」 乙骨忧太抖了抖,低头跟上去。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注意到自己的视线的,说实话他也不想知道。 虽然对方一直表现得很是友善,但是乙骨忧太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处于压抑的愤怒之中。 自从他认识这个人开始,他就是这样,外表像是无忧无虑的乐天派,内心却如同爆发边缘的火山,随时能够毁灭这个世界。 就算他的语气再轻松,脚步再轻快,也改变不了他身上时刻缠绕着的那股慑人的『咒力』。 这是乙骨忧太刚刚学会的词语,据说是一种超自然的能量,持有者能够做到许多常人无法做到的事,而这其中的一项就是用自身的咒力与『神秘』进行对抗。 『神秘』的分类有很多,比如残秽、咒灵、彼岸,等等。 而咒力则来源于自身的负面情绪,『神秘』会得到来自于这些情绪的滋养,所以为了抑制它们,学会掌控负面情绪是很重要的。 这些都是面前这个名叫五条悟的男人告诉他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他本人却泄露了大量的愤怒呢。 乙骨忧太不敢询问,只能跟在五条悟身后。 这条由木石结构搭建的走廊并不宽阔,充其量只够两个成年男人并肩前行,高度也只堪堪高于五条悟的头顶,在这条通道上走着,总会有一种不知前路,茫然无措,难以言喻的晦暗与压迫感。 第218页 仿佛是在劝告来者,及时回头。 可五条悟毫不犹豫地前进着,仿佛他很明确自己的目的地。 在进入这条走廊之前,他们二人经过了重重把关,许多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的人来检查了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确保这其中没有明文禁止的违禁品。他们还通过了数道严格把关的门,有现代风格的金属密码门,也有古老的石制大门,其唯一的共同点是门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和他们现在正在通过的走廊一样。 乙骨忧太不知道这条封闭的走廊最终会通向哪里,只有微妙的重力告诉他,他们在一路向着地下进发。 无视掉那无法抑止的咒力溢出,五条悟的脸色很轻松,甚至有点雀跃。 如果不是 乙骨忧太不明白他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快乐』,简直就像是…… ……他在期待着这次行程的终点一样。 不知又走了多久,他们应该已经来到地下深处了,五条悟终于再次开口:「到了。」 按理来说,他是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目标对象,不可直视,不可接触,不可对话,一切试图靠近它的人都会被立刻抹杀。 但凡事都有例外。 既然创造这条通向禁忌的走廊,就代表了註定有人要踏上这条道路,去直面那不被容许出现在世上的『神秘』。 五条悟伸出手,缓缓触摸上那最后的一道『门』。 他低声嘆息:「好久不见了……■■■」 乙骨忧太似乎听见他说到了一个名字,莫名熟悉,却又很快在他的意识中模煳,最后消散无形。 那道门在被五条悟触碰到的一瞬间,散发出了语言难以形容的悽厉恶意,那恶意化成凌厉的刀刃,却又在触及他的手指时一触即散。 五条悟主动让那道恶意切破了自己的指尖,用一滴鲜血为代价,满足了门上无形的看守者,让它为自己打开了禁忌的门。 门缓缓打开了。 踏过门划分出的边界,乙骨忧太隐隐有一种预感,似乎自己面前是个不应踏及的领域。 五条悟随手一抿,指尖的伤口便消失不见,他大步迈进门后,笑容开朗地像是与多年的旧识重逢,满满的都是灿烂。 「呀,最近过的怎么样啊?」 隔着他的身影,乙骨忧太隐约看见了门后的风景。 那是一个只有这一个出口的封闭房间,小小的房间面积不足十坪,墙面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各自延伸出数道粗大的锁链,如同最坚固的蛛网,将房间正中的『猎物』牢牢锁死。 『猎物』是个人形,穿着束缚服,数道坚实的绑带将他身上各处关节牢牢锁死,没有一处能够自由活动。 就连头部都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鼻子下面的通气孔以外,没有任何暴露在外界的部分。 乙骨忧太望着这只蛛网上的茧,毛骨悚然。 如果这里面是个生物,那么他究竟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光是试着设身处境地想像一下,乙骨忧太就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恐慌。 五条悟仿佛没看见他青白难看的脸色一样,快步走到『茧』的背后,伸出手为他解下了头上的束缚。 数道锁扣被一次解开,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茧』中生物的真面目逐渐暴露在乙骨忧太眼中…… 干枯苍白,如同冬日草茎般脆弱的髮丝;长期不见阳光所以显得毫无血色的皮肤;以及那双……剔透如玻璃珠,却没有生气的眼睛。 那是人的模样,却处处透露出非人的气息。 那是『神秘』,是不属于此世的生物。 随着最后一个锁扣被解开,他头部的束缚物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乙骨忧太已经忘了要如何行动了,他浑身僵硬地望着面前的『人』,心里忽然用上一种荒谬至极的空虚感。 仿佛光是看着『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中缺失的那一快巨大空洞。 五条悟的声音悠然响起:「忧太,打个招唿吧。」 乙骨忧太张口数次,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房间中央的茧中人似乎终于被他俩吵醒了,他纤长的睫毛颤抖数次,而后那对死气沉沉的眼珠像是生了锈的部件,艰难地转动两下后,才终于咔哒咔哒地对准了面前的乙骨忧太。 『他』尝试着辨认了片刻,在一阵漫长如死一般的寂静后,才像是认出了眼前人一般地张开了干枯开裂的嘴唇。 「怎么……又是一个啊……」 『他』的眼底瀰漫着沉重的疲惫,几乎要隔着空间和灵魂的距离,把乙骨忧太压垮。 乙骨忧太不由自主地双腿乏力,跌坐在地,任由对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口中缓缓吐出对他来说意义不明,却不啻于审判的语句。 茧中人面无表情,眼底却有着不知对谁流露的怜悯。 「但是这个也忘了吧?真是个可怜虫啊……『我』。」 第109章 布置 佐治椿的计划其实并不复杂。 首先, 他要抓紧时间与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神秘术士进行对话。按照他对于对方的理解,这次见面无异于踩着刀尖起舞,为了确保自身以及周围人的安全, 他必须将见面安排在五条悟在的时候。 第219页 而五条悟在就意味着见面的难度增加,如果让他知道佐治椿私下里和那个至今逍遥法外的幕后黑手见面, 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轻则佐治椿就此被限制人身自由, 严加看管;重则五条悟对他失去信任,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将要给自己树立起一个最大的敌人。 佐治椿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要利用秀知院结界和徽章的特性,等到五条悟回来的时候, 让神秘术士混入秀知院。这样一来术士也不敢乱来, 五条悟也不会发现。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他究竟要如何将这枚至关重要的徽章, 以及自己的计划安排及时送到术士的手上呢? 思来想去, 果然还要拜託四宫辉夜。 目前的秀知院中,只有她是佐治椿能够完全信赖的人。从小他接受到的教育就是, 当一个人有所图谋时, 就会产生可趁之机。对于四宫辉夜来说, 她的图谋便是与白银御行在一起的自由,或者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掌控自己人生的自由。 而这一点, 在佐治椿目前手上所有的『合作者』中, 也是最容易满足的。 只要帮着四宫辉夜与咒术界打好关系,那么她将拥有歷史上从来没有哪个继承人在接手家族实权之前就能染指的珍贵人脉。这份良好关系将为她在四宫家的话语权添上一笔重重的砝码, 也能够让那些想要利用她的人们有所忌惮。 而一旦四宫辉夜真的上位, 这份友好的关系又会反哺于咒术高专。五条派歷来在咒术界中掌握着至高的武力, 并以此为根本, 和掌握着至高权力的世家们坐在一个谈判桌上较量。如果能在这份武力上锦上添花, 让五条派在政界和商界也能够拥有助力的话,横亘在二者之间的天平就将会逐渐倾向与己方。 这是互利互惠的计策,这一点双方在箱庭中都达成了共识。四宫辉夜也不担心佐治椿会出尔反尔,从她在这个人的回忆中感受到的人品来看,此人对待自己的友方的确称得上是尽心尽力,就算手段不怎么值得称道,其目的也是善意的。 她同意了与佐治椿进行交易,交易的内容则是她要帮助佐治椿完成他的计划,作为回报,佐治椿也会促使高专成为她的后盾,帮助她在四宫家拿下话语权。 交易对双方的要求仅此而已。佐治椿并没有要求四宫辉夜无限制地帮助自己,而四宫辉夜也没问他究竟打算怎样扶持自己上位。 二人都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如果得到了彼此这样珍贵的资源,还不能够完成自己的目标的话,那也怨不得别人,只能自认能力不足。 就这样,宗教学校来的交流生和秀知院的公主达成了一致,关系肉眼可见地拉近。 对此,首当其冲,深感不满的就是早坂爱。 她对于自家小姐这么快地接纳了一个陌生人的心路歷程一无所知,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样的关系实在过于可疑,为了辉夜大小姐的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对这个佐治椿进行一番严格的调查比较好。 说干就干,全能女僕的行动力绝不是吹出来的。 早坂爱先是跑到白银御行的班级附近,装作无意的样子散播出『辉夜大小姐和那个交流生的关系很好』的消息,想要靠这位暗恋自家小姐的人出手阻碍佐治椿接近她。 与此同时,她还躲在僻静的角落,用手机向一个号码上发送了佐治椿的基本信息,比如姓名年龄外表等等,拜託对方立刻调查佐治椿的背景。 调查的结果很快就被送到了她的跟前,早坂爱一目十行地阅读着邮件里的内容:「……什么?!」 她大吃一惊。 佐治家,而且还是那位佐治家主唯一的儿子?! 若是换作以前,在佐治家主的掌控下,佐治椿的信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查到。但是仅是不同往日,在他故意放松了监管,想要为自己的儿子回归佐治家造势的当下,就连早坂爱心血来潮的调查都能得到结果了。 早坂爱敏锐的神经被触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收起了手机,勐地抬头看向四周,确保没有第二个人发现自己手机上的内容。 天啊,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这个佐治椿接近辉夜大小姐的行为,岂不是比她最初想像的还要更有深意? 不是她多心,佐治本家唯一的儿子,和四宫本家唯一的女儿,这两个名头加在一起的影响力可太大了。 现在四宫家排在辉夜前面的,有三个男丁,年龄上都比辉夜都大不少,已经到了开始争权夺利的年纪。 辉夜此时还能在秀知院获得片刻的安宁,一旦她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她的婚姻就将被这三位哥哥拿到天平上当做砝码,到时候她的生活绝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平静。 虽然辉夜喜欢的绝对是会长,但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来看,如果佐治椿的身份属实,那么最有利于她的联姻对象非此人莫属。 读作女僕,写作朋友,撕开表面的伪装,内里操着姐姐的心的早坂爱:「……难办了。」 不行不行,辉夜大小姐已经有了心上人,她不能因为贪图便利就忽略了她的感受。 没错,就算是在人情冷漠的四宫家,还是会有像早坂爱这样真心关爱辉夜的人,完全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考虑。 总而言之,假如情报属实,那么辉夜和佐治椿交好对她的境遇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白银御行会不会因此吃醋…… 第220页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两个互相暗恋的笨蛋已经拖延太久了,如果能有一个催化剂在其中加速一下他们的进展,早坂爱觉得也挺好的。 就这样,当课间休息结束,早坂爱回到班级中时,佐治椿惊讶地发现她已经没有对自己的敌意了。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猜到早坂爱短短十分钟之内的心路歷程。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 多个同伴总比多个敌人好,他暂时也没有时间去研究敌人主动投入己方的原因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在五条老师回来之前将徽章送出去。 …… 五条悟根据高专从入侵者嘴里审讯出来的情报,找上了敌人的根据地。不过也正如他所料,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 他和这伙人前前后后也打过好几回交道了,对于他们的狡猾也是深有了解。当初他和夏油杰联手在加茂家演了一出大戏,明明都已经瞒过了所有人,可最后还是没能找出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踪迹。 是他们的目的被对方提前察觉了? 五条悟觉得不是这样,更大的可能是对方天性谨慎,从来不会捨身险地,就算是百般谋划,好不容易到手的目标近在眼前,他也不肯轻易出现。 而这次更是如此,高专甚至没有能够将敌人引出来的诱饵,只能奢望着从他们曾经停留过的地方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为将来的追查做铺垫。 为此,必须让洞察力最强的五条悟出马。 一圈搜查下来,线索没找到,牢骚攒了一箩筐。五条悟骂骂咧咧地把眼罩戴回去:「别让我逮到……」 他气不顺地把车门摔上,送他过来的伊地知畏畏缩缩地坐在驾驶位:「那,我们是直接回秀知院么?」 五条悟长手长腿,坐在后座上,勉强舒展开。 他臭着一张脸,语气平直得像一条线:「回去。」 伊地知连忙发动引擎。 行至半路,后座的大爷忽然心血来潮般问了一句:「对了,我之前说给那些学生带的礼物,你有没有发下去?」 他说的是临出发前,被他一整箱带来的那些御守。 堂堂五条悟,自然是不可能有那个耐心把这些东西挨个发到每个人手里的,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伊地知的头上。当高专的学生们熟悉环境时,他就作为高专的代表人,带着这些附着咒力的御守走遍了秀知院高中部的每个班级。 今天也是兢兢业业的工具人,伊地知完全对得起佐治椿给他拟的年薪八位数的合同。 「按照您的嘱咐,确保每个学生都亲手拿到了御守。」 伊地知不清楚五条悟这么做的用意,不过他十分有自知之明,不打算多问。 五条悟虽然总是一副不着调的做派,不过身为咒术界的最强,很多时候他还是很可靠的。 他的话,只要相信、照办就可以了。 五条悟对于伊地知的识趣感到很满意,他歪了歪身子,把头靠在车窗上:「每一个人都拿到了?包括教师和工作人员?」 伊地知谨慎地点点头:「已经按照秀知院校方提供的名单,确保每一个人都拿到了。」 「ok~」五条悟总算心情好了些。 他和伊地知确认完了这件事,就自顾自地看向窗外,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而伊地知也早就习惯了他这幅做派,安分地开自己的车。 伊地知的驾驶技术很稳,窗外的景色匀速消失在视线之外,偶尔会在信号灯前停下一会儿。 五条悟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夜蛾正道汇报此次毫无收穫的行程:「歪?是我……嗯,什么都没发现哦,收拾得很干净。」 这是在他们所有人的心理预期之内的结果,说不上失望。如果对方真的那么好抓,五条悟早八百年就把他抓到了。 现在就是不知道,在经过这次行动后,对方何时会再次露出马脚…… 此时的五条悟还不知道,他随手在秀知院布下的网,很快会为他捉上一条大鱼。 第110章 尴尬 一整天的秀知院生活体验下来之后, 高专学生的感想就两个字。 无聊。 对于他们这些天生有点疯的人来说,这种平静的生活偶尔体验一下还行。如果每天都是这样过的话,他们迟早会被消磨得身心俱疲。 野蔷薇头向后仰,瘫倒在椅子上:「啊……这才第一天, 我就想回去了。」 佐治椿失笑:「来之前最期待的就是你, 现在最快失去耐心的也是你。」 野蔷薇老早就想体验一下去其他学校的感受了, 在与京都校的交流会前她就准备好了内容完备的行李箱,结果当天被告知交流会的举办地在东京校。 好在与秀知院的交流紧跟其后,她用心打包起来的行李没有白费, 很快就又派上了用场。 出发当天, 野蔷薇的行李箱是最大的,里面装满了各种生活和应急用品, 如果不说她是去同在东京的学校做交流, 别人可能会以为她这是要去出国旅行。 野蔷薇兴致勃勃而来, 仅仅待了两天不到, 就意兴阑珊想走。真不是她抱怨, 一旦过习惯了咒术师的生活, 就很难再适应普通人的生活了。 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一年级倒还好。 虎杖和顺平巧合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顺平一直担心的和周围人相处不好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虎杖作为人际交往能力max而不自知的特殊人才, 很快就得到了秀知院学生的接纳,和他一起的顺平也很顺利地暂时融入了这个小环境, 并没有像在之前的那所普通高中一样被排斥欺凌。 第221页 伏黑惠不怎么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只要没人惹他,他就能安分地生活。 夏目就更不用担心了,在整个高专, 他是佐治椿心目中最为接近『正常』的人。既没有砍咒灵如切菜, 也没有徒手打穿混凝土墙, 天性包容善良,为人温和体贴。 总而言之,是佐治椿最欣赏的那一类人。 二年级就别提了,什么问题学生都有。自我介绍不说话的,上课明目张胆在下面玩手机的,还有一个人(一只熊)占了三个位置,直引得所有人往教室后面看的。 「咒术师可真是有个性啊。」 听了四宫辉夜调侃的佐治椿只能摆出一副『我也拿他们没办法』的模样,矇混过关。 辉夜和其他人不一样,在佐治椿的箱庭中看见过这些高专学生的『日常』后,她觉得这群人做出怎样的举动她都不会大惊小怪。 这就是一群彻底脱离了『日常』的疯子,本来绝不会和普通人的世界接轨的人。这次多亏了佐治家主的神来一笔,让四宫辉夜也有机会拓展一下视野,多见识见识这个社会中极其神秘的群体。 这一天下来,四宫辉夜没少和佐治椿聊天,而远在其他班级的白银御行也没少抓心挠肝。 在秀知院神秘的校内社交网站上,以辉夜大小姐和新来的交流生为主题的帖子已经被捧上了热门,每隔数秒就会有人跟帖,根本不管是上课还是课间。 白银御行:「呜呜呃呃!!!」 他简直要急死了!就算辉夜昨天和他说过,有正事要和佐治椿商量,所以才会经常找他,可他还是很不甘心! 可恶啊啊啊!那个交流生和辉夜的主题帖已经快超过他自己和辉夜的了! 秀知院学生会长,陷入危机! 天知道白银御行有多想直接冲到这二人面前,大声朝佐治椿吼一句:「离四宫远一点!」 可他岌岌可危的理智拉住了他,他的脑子告诉他,如果真这么做了,那么他在辉夜心目中的形象就会全面崩塌,当即迎来社会性死亡。 白银御行紧握着拳头,艰难地熬到了课程结束,社团活动即将开始的时候。 往常像这个时候,辉夜都会准时出现在学生会室,白银御行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一百种方案,就等着套路出辉夜对佐治椿的想法,可等到藤原千花和石上优都到了,辉夜也没有出现。 藤原千花还毫无意识地问道:「啊嘞,辉夜同学今天不来了吗?」 白银御行正在签署文件的右手微微一滞。 石上优敲着电脑键盘,头也不抬地接话道:「副会长迟到一会儿也是正常的吧?我听她班级里的人说,她要带着交流生在学校里四处转转……」 「咔嚓」一声,白银御行手里的钢笔鼻尖被他硬生生地戳断了。 什么?!辉夜她,现在正在和佐治椿单独相处?! 学生会室里的另外两人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会长?」 白银御行勐地一推桌子,站起身来:「他们现在在哪里?!」 石上优被吓得头脑卡壳,还是藤原千花见惯风浪,处变不惊。她飞速掏出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通,然后很快得到了前线的最新情报。 「会长!他们已经到礼堂附近了!」 不得不说秀知院的学生真是神奇,他们既能出入最高雅的宴会谈笑风生,也能比最老道的狗仔还要嗅觉敏锐,新闻部的部员带着□□短炮埋伏在四宫辉夜的必经之路上,随时为全校学生提供最新鲜的第一手八卦。 白银御行通过时间、路径,以及他对辉夜的了解,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如果此时出发,等他赶到时辉夜已经到了哪里。 此时的他,俨然拿出了比竞选学生会长时还要严肃一百倍的态度,而这也是他在面对四宫辉夜时,日常保持的态度。 这是,战争! 他必须想办法试探出辉夜对佐治椿的真实看法,万一事情发展到了最坏的情况,辉夜真的对这个仅仅认识两天的交流生动心了,那白银御行就要用尽一切手段,让她的心动破灭! 为此,卑鄙也好,莽撞也罢。这场战争的形势已经过于艰难,恕他实在无法容忍第三方势力的搅局! 「石上,藤原,我现在必须要去做一件事,先失陪一会儿。」 白银御行立刻动身,离开前给了二人一个无比犀利的眼神。 「学生会就交给你们了。」 石上优和藤原千花哑然地望着他摔门而去,沉默半晌后,才面面相觑。 「会长他……到底怎么了?」石上优不明所以。 「唔,大概是,会长也想和交流生们一起玩?」藤原千花以己度人,觉得白银御行应该是觉得学生会的工作过于辛苦,为了休息一下,所以主动去交流生那边帮忙,又称摸鱼。 石上优:「……」她是认真的吗? 他嘆了一口气,重新埋头到电脑上的帐目文件里,一边审核所有的支出一边对藤原千花说:「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吧?会长应该是觉得让副会长去做嚮导,还是有些太委屈她了,所以自己去顶替。」 藤原千花:「诶?」 …… 另一边,等到白银御行风风火火地赶到现场时,辉夜正在慢声细语地给身后的人介绍秀知院图书馆的歷史。 离得老远,白银御行就装作随意,实则刻意地大声说道:「咦,四宫你也在这边?好巧啊!」 第222页 「会长?」辉夜这下真的有些惊讶了,她万万没想到,白银御行居然也会放下工作,在学生会开会的期间跑出来。 白银御行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朝着这个方向快速走来:「听说四宫你在给交流生做嚮导?也让我来帮忙吧……」 离得越近,他就越是能把跟在辉夜身后的人看个清楚。可恶,昨天见面的时候光顾着说话,没有仔细观察佐治椿的外表,只记得他长得相当不错……话说这个咒术高专基本从老师到学生都长得很不错,走在秀知院里赏心悦目,算得上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风景线……欸? 离得近了,白银御行才发现,四宫辉夜身后跟着的并不是佐治椿。严格来说的话,并不只是佐治椿。 刚刚由于视线被阻挡,白银御行没来得及看到全景,只因为看到了高专特色的制服,而且那人手里还拿着斗篷,就顺理成章地以为那是佐治椿了。可等他走近了一看,那分明就不是他。 「呃,这位……伏黑君?」 被他叫到的伏黑惠一愣,然后很快地反应过来:「你好。」 白银御行有些颤抖地看看他,又低头看看他臂弯里的斗篷。 伏黑惠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啊,这是椿学长的斗篷,我帮他拿一下。」 下午的天气转热,就算是佐治椿也感觉斗篷有些累赘了,于是把它脱了下来抱在怀里,后来被伏黑惠接手。 其实佐治椿也没那么弱不禁风,手不能提。只是后辈对前辈的拳拳关爱之心不好拒绝,他见伏黑惠一直在悄悄打量自己,所以才把脱下来的斗篷交给他而已……谁曾想就有这么巧,被不熟悉他俩身形的白银御行误会了。 白银御行僵硬了,他怔怔地望向伏黑惠身后的队伍……囊括了高专所有学生,包括佐治椿在内。 只不过佐治椿坠在队伍靠后的位置,看样子刚刚还在和身边人有说有笑,此时正随着其他人的视线一起惊讶地望向他。 白银御行:……救命。 啊啊啊藤原!你怎么不告诉我『交流生』其实不止一个人!! 如果藤原千花知道自己被冤枉了,大概会委屈地告诉他:一般人谁会直接对号入座啊!你都没问问『交流生』到底是谁! 四宫辉夜看着他忽然僵直的肢体动作,立刻就意识到情况不对。看会长的反应,怎么像是有备而来,却发现事情和他预想的不一样,所以一时之间陷入惊讶的样子? 难道说…… 她用手轻轻掩住嘴,却掩饰不住笑意地问:「难道说,会长是特地来找我们的吗?」 特地来找=一直关注=掌控欲强盛=过分在意=喜欢=被迫告白!! 将死了!白银御行被逼进了死角! 面临着如此尴尬的局面(自以为),白银御行几乎要用脚趾抠出个梦幻豪宅。他的大脑正在拼命运转,想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结果居然是佐治椿挺身而出,救下了他。 「白银会长来的刚好,我们这边人实在太多了,有点听不清四宫同学的讲解。不如我们分作两队,另一批人跟着白银会长走吧……」 说着说着,佐治椿忽然停下了,他惊疑不定地看向白银御行。 白银御行此时的内心情绪是澎湃汹涌的,他怀着百分之一万的感激和愧疚,默默地心想着:佐治同学!是我误会你了!你原来是个好人啊!!! 佐治椿:……? 第111章 缘线 不得不说, 白银御行来的时间点还挺恰当的,不早不晚。 佐治椿正在发愁怎么把手上的徽章和信件交出去,他就来了, 一出面就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为佐治椿和早坂爱的私下交接打了一个完美的掩护。 他已经事先和四宫辉夜确认过, 早坂爱不论是能力还是心性, 都很适合交託重要的任务。放学后三人聚在一起一商量, 就确定下了由早坂爱来将这枚徽章带出学院,送到某个特定的位置。 只可惜还没等佐治椿拿出徽章, 高专的其他人就陆陆续续来他的班级找他了。他只好暗中收好了徽章,静静等待一个机会。 这期间, 辉夜想方设法地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总有人的目光会放在佐治椿身上。 他就是想借着脱斗篷的姿势暗中递出徽章,都被伏黑惠注意到了,第一时间走过来关心他:「椿学长,你热吗?」 佐治椿:「……」谢谢关心,惠,你要是不这么关心我我可能会更开心。 他不露痕迹地将斗篷底下拿着徽章的手默默缩起来:「啊,是有点热呢……」 然后, 最后的屏障,那件厚实的斗篷,还被伏黑惠贴心地接过去了。 默默跟在后面, 伺机准备行动的早坂爱都沉默了。要不是知道不可能, 她甚至以为计划暴露了, 高专的学生们其实是在轮流盯梢佐治椿。 高专一二年级们:倒也不是。 要怪就怪佐治椿身体实在是太差, 认识他有多久, 他就病了多久,不久之前才恢復到能外出的水平,这让其他人无论如何不能放心。 怎么说呢……人气太高的烦恼吧。 连佐治椿自己都忍不住调侃自己:「你们不用这么一直盯着我吧?我又不是雪糕,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就会化……」 其他人还没回话,乙骨忧太先幽幽地接了一句:「这可不一定。」 第223页 一个命不久矣的傢伙,在这儿装什么健康呢?如果可以的话,乙骨忧太真的挺想把他打包送回高专,在家入硝子的看护下老老实实养病的。 佐治椿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嘀咕:「忧太真的变了。」 以前的他都是任人揉圆揉扁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像刺猬一样,浑身是刺。 什么?是被他刺激的?哦,那没事了。 总而言之,在高专全体,尤其是乙骨忧太的严密关注下,佐治椿硬是没找到一丝机会把手上的东西递出去。 直到白银御行前来『救场』。 说时迟那时快,早坂爱以一个隐蔽的角度混入人群,在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白银御行时,与佐治椿擦肩而过。 一个小小的纸包被顺势塞入她的掌心,稍稍用力的话,还能感受到里面物体硬硬的质感。 这个大小,这个硬度……莫非是他们秀知院的徽章? 可是佐治椿的徽章明明就在他随身的那只人偶身上别着,这是早坂爱亲眼所见。如果这不是他的那只徽章,那又是谁的? 情况并不允许早坂爱停下来问一句,所以她只好抱着满腹怀疑快速走开。 等其他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佐治椿的身上时,早坂爱早就跟着人群走远了。 佐治椿看出了白银御行的尴尬,一想到他和四宫辉夜情势复杂的双向暗恋,佐治椿就忍不住想帮他们一把。 夹在两个人中间让一方吃醋这种没品的行为就不考虑了……他打算单独和白银御行谈一谈。 四宫辉夜是个本质很好的女孩子,就算是在四宫家这个大染缸里长大,她也没有变成佐治椿不愿意看到的样子。既然她对白银御行动心了,那么佐治椿不介意帮帮她。毕竟他擅自将箱庭种入了辉夜的灵魂,算是亏欠了她一回,二人的合作是互惠互利的,他只好在个人感情方面弥补四宫辉夜。 被四宫辉夜逼入死局的白银御行飞速来到他身边,用眼神对他表达感激。 而辉夜则是暗含不满地瞥了佐治椿一眼:多事!她差一点就能逼得会长间接告白了! 佐治椿:「……」你们好烦。 正巧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以队伍正中为分界线:「前面的人还是继续跟着四宫同学,后面的我们就跟着白银会长从另一个方向出发吧。」 他这一分,不动声色地把乙骨忧太分进了另一个队伍。 乙骨忧太:啧。 可其他人都已经表态同意了,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再提出异议,毕竟他还是不想让其他人也知道佐治椿的秘密的。 他只能冷着脸跟在四宫辉夜身后,让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都被冻得说不出话来。 虎杖悄悄凑到伏黑惠身旁:「乙骨学长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伏黑惠:「?」 他用外人看来十分高冷,熟人看来格外憨憨的表情朝着乙骨忧太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昨晚没睡好吧?」 只是缺乏睡眠,所以才导致学长眼神比较凶,嗯。 伏黑惠对自己的结论很有信心。 虎杖悠仁:「……」 …… 与辉夜一行人分道扬镳后,早坂爱不快不慢地走到偏僻的位置,尽量不给任何人留下匆忙的印象。 一旦确认了四周没人后,她飞快收回了脸上伪装出来的开朗笑容,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佐治椿递给她的纸包。 打开后里面果然装着一枚秀知院徽章,纸包内侧写着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同样是在港区,可自认为熟知港区地形的早坂爱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这个位置上究竟有什么。 她拿出手机搜索一番,得到的结论是一家私人疗养院。 「……哈?」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算什么?间谍接头用的秘密据点吗? 早坂爱将纸条和徽章又翻来覆去看了两三遍,还是没有找到其他任何线索。最后她只好确认,佐治椿想让她做的就是将这枚平平无奇的徽章,送到这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地点。 至于其他的,送到谁的手上,什么时候,以什么名义去送,他统统都没说。 早坂爱:好傢伙,一个比辉夜大小姐还要难伺候的主。 不过她以全能女僕的智商推测,把这个东西送出去的时间大概是越早越好。不然佐治椿没必要冒着暴露的风险,今天就要把东西交给她。 而以什么名义去送这个徽章,早坂爱心里也有数。首先佐治家的名头是决不能动用的,佐治椿这番隐秘的动作明显是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而且他现在还没有正式回归佐治家,擅自动用家族的名头只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四大财团在情报方面有怎样的能力,早坂爱再清楚不过。 同理,四宫辉夜的名字也不能用。 思来想去,居然就只能用她自己家族的名头。早坂家虽然这些年一直是作为四宫家的附属存在着,但是放眼整个日本,这个姓氏本家的地位还是非常崇高的。 早坂爱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但她只要稍微暗示一下,那家私人疗养院想必就会懂了。 如此一来,也就不用担心这枚徽章送进去了会被人当做没用的废品丢掉。 最后的也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她究竟要把它送到谁的手上。 …… 第224页 早坂爱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其实不管是在佐治椿,还是在术士眼里看来,都是十分容易解决的。 可以说,只要这枚徽章被送到了疗养院,术士自然就会懂得它的意义。 因为那上面附带着的微型咒力结界,是用极其罕见的古法刻下的。在传统术式逐渐失传的当下,这种东西已经是用一个少一个。也就是秀知院这种背景雄厚,财大气粗的怪物能把它拿出来给师生们一手一个。 就算如此,秀知院对于校徽的规定也是非常严格的。每个本校学生都必须随身携带着校徽出勤,毕业时要将校徽返还,中途一旦丢失必须即时汇报。 由此可见,这枚小小的徽章究竟有着怎样的特殊性。 这样的东西摆在眼皮子底下,活了上千年,见多识广心思细腻的术士不可能忽略。 而佐治椿之所以能确定他会关注疗养院,也是基于他对此人的一些了解:术士为人极度谨慎,绝不会出现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 就算他给术士递了消息,邀他在其他地方见面,术士也不可能同意。 所以在缺乏沟通的情况下,佐治椿能够选择的地点就只有他们双方都十分熟悉,而且有过交集的疗养院。 他能够想通的问题,术士自然也能想通。二人虽然整整十六年没见过面,但是术士毕竟是把座敷童子从封印中解放出来的男人,佐治椿对于他的智商有一定的信任。 要是他连疗养院这个交集都想不到的话,那佐治椿也不打算和他合作了,他是想找合作者,不是猪队友。 巧的是,术士也是这么想的。 当里梅对他密切关注疗养院的行为感到不解时,他是这么说的:「那个孩子绝对会选择这里的。」 里梅还是不懂,可术士不再深入解释了,只是笑而不语。 在他看来,『佐治椿』顶多活了十六年,而在这十六年之前,『座敷童子』已经活了数百年了。哪一方的意志能够脱颖而出,已经不言而明。 『座敷童子』是咒灵,咒灵都纠结于自己的执念,而座敷童子的执念就是『出生』。 疗养院作为座敷童子终于实现了执念的地方,定然也会在佐治椿的灵魂中烙下深刻的痕迹,不管他意识到与否。 换个角度来讲,就是此处与佐治椿有『缘』,『缘』的线牵绊着他,叫他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回到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只要盯住这个地方,术士就不怕把他搞丢。 第112章 催眠 早坂爱在离开那家疗养院时, 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女人。 为了减少存在感,她特地侦察了这家疗养院的地形,挑选了最隐蔽的路线进入, 而现在又从原路返回, 早坂爱没想到这样都会和人迎面遇上。 不过还好她做了一定的伪装, 半长的金髮隐藏在不起眼的棕色假髮之下, 鼻樑上也带着影响气质的厚重眼镜。从身高到体型她都做了一定的调整, 确保就算是四宫辉夜看见她都要犹豫很久才敢认人。 早坂爱调整好姿态,镇定地与迎面走来的女人擦肩而过, 她礼节性地朝对方点了点头,因为像这种情况, 行色匆匆只会更加惹人怀疑。 出乎她意料的是, 对面走来的那个女人神情冷淡,像是完全没看到她一样,目不斜视地直接走开了。 「……」早坂爱没有停留,立刻离开。 接送她的车在港区内错综复杂的路线中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跟在后面的追踪者之后,才匀速开进一条偏僻的小路。 很快,这辆车子便驶出了这片街区。又过了十分钟,恢復了原貌的早坂爱才从相邻的街道上钻出来, 不动声色地混入人群之中。 任务进行得相当顺利,这家私人疗养院能开在寸土寸金的港区,果然也有一定的背景。早坂爱拿给他们看的是早坂家的私印, 除了阶级相同的人之外, 其他人连听都没听过, 更何况一眼认出来。 这家疗养院的院长在看到这枚私印之后, 什么也没说, 沉默地收下了早坂爱递出去的小盒子,一点对里面内容物的好奇心都没有表现出来。 光是这个反应,就足够早坂爱深思了。而当她离开时,还又见到了那样一个一看就知道有秘密的女人。 这样一个一看就知道□□的地方,早坂爱完全不想被卷进去。这次是看在自家辉夜大小姐的面子上,帮佐治椿一次。再有下次的话,她说什么也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了。 话说临走时看见的那个女人,总感觉像在哪见过,好像有些眼熟。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如果早坂爱对佐治椿再熟悉一些,或者她再多观察一下那个女人的脸,她就能发现,这二人之间有着许多微妙的相似。 佐治椿的脸型整体上是遗传了自己的母亲,可许多小细节上,他更像他的父亲。这就导致了二人整体上的气质差异巨大,佐治夫人的美貌是光彩慑人的,而佐治椿的容貌更偏向俊秀,不熟悉双方的人见了这对母子,大概也看不出他们之间的联繫。 佐治夫人今天来到疗养院,自然是为了『怀孕』的事。 她是家族里天赋最低微的女儿,不然也不会被下嫁给当时仅仅是一个商人的佐治家主。其他的兄弟姐妹或多或少都有『那方面』的天赋,只有她一个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十六年前,她察觉到疗养院的秘密,接下来在这家疗养院中发现了座敷童子的身影。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这种超乎现实的生物,在落荒而逃时,她狠狠摔了一跤。 第225页 她不敢唿痛,怕引来那个『怪物』的注意。 她抱着沉甸甸的孕肚,一路踉跄着逃回了自己的病房,反手把门锁好,然后颤抖着钻到了床底下。 体型娇小,背后背负着许许多多未成形的胎儿的座敷童子在走廊里游荡着,漆黑空洞的嘴巴里轻喃着只有佐治夫人能听到的话语。 【妈妈……妈妈,别杀我……】 【生下我吧……谁能把我生下来啊……】 那时尚且年轻的佐治夫人强忍着腹中的疼痛,躲在自己的病房中瑟瑟发抖了一整夜。 第二天,当天亮起时,一夜未眠的佐治夫人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在内心麻木地想着,假如当时没有因为不必要的好奇心,靠近那个充满了血腥与罪恶的房间,该有多好…… 再后来发生的那一切就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先是医生查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死了一个,然后又是那个怪物找上了她。这时的佐治夫人已经接近崩溃了,她无法向其他人证明怪物的存在,只能独自承受着悲伤与恐惧的双重折磨。 当座敷童子再次出现时,她麻木地对着它下跪,泪珠断了线似的滑落憔悴的脸庞:「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求求你,放过我……」 它从自己的身体中伸出一条细弱的触手伸向了她。 佐治夫人一动也不敢动,满脸是泪,如同待宰的羔羊。 出乎她的意料,那只怪物并没有伤害她。它只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高高鼓起的孕肚,如同触碰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最后,它依依不捨地收回了触手。 当晚,佐治夫人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这只怪物对她叫妈妈,那张脸上一会儿是黑洞洞的五官,一会儿又变成了一张柔嫩可爱的婴儿面庞,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张脸就应该是自己死去的孩子的模样。 它对她说:「妈妈,把我生下来吧……」 梦到这里,佐治夫人勐地醒来。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哪里是冷汗,哪里是泪水。 她的手下意识地扣住了肚子,恍惚地说道:「孩子,我的孩子……」 佐治夫人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女儿,自从她嫁到佐治家后,她就对自己发誓,决不让自己的孩子过那样的生活。 可就是一次不应该出现的好奇心,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悲恸、自责、懊悔、恐惧……种种负面情绪将蛰伏在疗养院中的座敷童子吸引到了她的身边。 恍然中,她似乎又看见了那张可爱的面孔。 佐治夫人泪流满面:「回来吧,孩子,妈妈把你生下来……」 她的精神已经在接连数日的折磨下变得不正常,但只要是说出口的承诺,就有着绝对的效力。 『契约』成立了,座敷童子等了上百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愿意生下它的女人。 …… 「居然是这样……」 此时的疗养院中,一个护士打扮的女人神色恍然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佐治夫人。 现在佐治夫人的状态有些不对,如同被催眠了一样,双眼无神,却有问必答。 护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把玩着手中沾了血迹的徽章,低头陷入沉思。 原来座敷童子的诞生还需要如此复杂的条件,生下它的孕妇必须是心甘情愿的,这可不容易办到。谁会愿意生下一个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怪物呢? 不过从前的他没有经验,白白错过了座敷童子十六年。现在知道了佐治夫人是怎么生下它的,之后再复制类似的情况就简单多了。 『护士』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抬手撩了撩额发,细碎的髮丝间隐约能看见一道新鲜的疤痕。 只要杀了座敷童子依存的身体,将它以咒灵的方式夺回,之后就可以再次让它转生,而这次全部的过程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下,确保新生的座敷童子能够成为他的助力。 而现在,线索已经有了,这个女人也没有用了。 『护士』故作同情地望向佐治夫人,朝她伸出手:「你既然已经知道不恰当的好奇心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怎么还不悔改呢?」 当初的她就是因为发现了疗养院堕胎的秘密,被牵扯进了座敷童子的执念中。现在十六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想復刻曾经的经歷,再给自己『创造』一个孩子。 没错,佐治夫人不惜撒谎也要回到疗养院来,就是因为她想再像当初那样,回应『怪物』的愿望,给自己重新带来一个孩子。 『护士』假意怜悯地看着她无神的双眼:「你这已经成执念了啊,谁要是成了你的孩子就倒霉了……」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不过,你要是死了,大概能化作相当强力的咒灵吧?」 她的手已经离佐治夫人的额头越来越近,而佐治夫人由于受到了催眠的影响,怔怔地看着那只象徵着死亡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毫无反应。 就在『护士』的指尖触碰到佐治夫人的那一剎那,一道刺眼的光芒突然从佐治夫人的心口迸发而出,瞬间化作保护性的咒力,将『护士』的手狠狠弹开。 『护士』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最前面的半截指节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她忽地笑开:「有趣!有趣!」 先是一枚有着古老术式的徽章,然后又是一件咒力强盛的护符。 第226页 虽然此时这具身体只是临时拿来用用,发挥不出他真正的实力,但仅凭着一次反击就能将自己伤至如此,这枚护符至少也在寺庙中得到过数代的供奉。 现在的『普通人』,居然都有这种能耐了吗! 一想想潜伏在这样的环境中十六年的座敷童子,『护士』越发感到心痒难耐。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只狡猾而聪明的咒灵从他那个躯壳里揪出来,好好研究一番了。 感受到了护符被触动,守在外面的女僕顿时警觉。 她目光冷厉,两手一翻,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把短刀。 门是锁上的,于是她后退一步,旋身一个迴旋踢,将门踹开:「什么人!」 能被佐治家主派出来保护兼监视妻子的女僕,自然不是普通人。那对双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咒具,这居然是一位伪装成女僕的咒术师! 她身上有着和秀知院徽章类似的咒物,可以完美地屏蔽咒力反应,所以不管是『护士』,还是不久前见过她的乙骨忧太,都没能察觉她的秘密。 『护士』见状,已经明白了自己今天杀不了佐治夫人了。对方有一个一级术师随身保护,而他只是临时找了一个容器,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十不存一。 他『呵呵』笑了一声,那是苍老的老人的笑声,放在一个外表年轻靓丽的女孩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看来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护士』的面庞忽然开始不自然地扭曲,一道道青筋和血丝从她的身体四处爆起,看起来十分恐怖。 女僕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没有贸然动手。 她的做法是正确的,佐治夫人的身上有着特级咒物的保护,她可没有。当那个『护士』化作血雾整个炸开时,她但凡再靠近一米,浑身就要被腐蚀掉一层血肉。 这场爆炸席捲了整个房间,带着毒性和腐蚀性的血雾瞬间笼罩了佐治夫人。女僕用咒力包裹住自己的全身,艰难地靠近了她。 就在她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的任务对象时,一道不起眼的黑烟从窗外掠进了房间,飞快地从『护士』自爆得血肉模煳的残骸中叼起一枚徽章,『嗖』的一声熘走了。 第113章 心悸 佐治椿难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不知道这股焦虑感究竟从何而来, 但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如芒在背。 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不好表现出异状, 只能强忍着心中的躁动, 将这齣熟悉校园的戏码演完。 刚回到寝室的私人空间, 他就立刻反锁上门。 也顾不上会惹人怀疑了, 他让绮花罗打开了生得领域, 在这个不受外界窥视的空间内大规模地动用咒力。 …… 「小心脚下。」 贵遥在辉夜即将踏空时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呀!」辉夜被他吓了一跳,四下看看, 见周围人不知何时都消失了:「你怎么突然冒出来?」 贵遥不爱听『冒出来』这个词,小脸板着松开了她的手:「佐治椿找你。」 他好像对另一个自己不是很友好,连名带姓地提起对方, 表情冷若冰霜。 四宫辉夜闻言一怔:「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贵遥没回答, 而是直接问她:「他嘱咐早坂爱把校徽戴在身上,她戴了没有?」 当时佐治椿连交付校徽的细节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来放学后过来找他的人打断了。唯一提到的就是要早坂爱随身携带自己的校徽,还特地强调了。 由此可见,这件事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四宫辉夜肯定道:「早坂她肯定记得的。」她对自己的全能女僕有着非比寻常的信心。 贵遥不置可否,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最好确认一下。」然后就身形变淡, 逐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他是佐治椿的咒力在辉夜灵魂中的具现化, 说的话做的行动也都只有辉夜一人能接收到。这个能力还是佐治椿最近才发现的,是随着他对箱庭的掌控力升高后,自然而然产生的效果。 作为佐治椿逐渐取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的象徵,贵遥能够在辉夜的意识中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过他是不怎么喜欢出现在人前的, 就算是他比较欣赏的四宫辉夜也不例外。 而且, 在见识过辉夜面对白银御行时理智蒸发的模样后, 贵遥更是不愿意找她了。 这次是例外,佐治椿强行催动咒力逼他现身,为的就是提醒辉夜和早坂爱。 在贵遥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辉夜恍惚间回到了现实中,她小幅度地摇摇脑袋,似乎还有些不适应。 她还是在学生会室中,面前摆放着一沓需要审阅的文件。石上优和藤原千花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白银御行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稍稍抬头看了她一眼:「?」 辉夜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神色自若地对他微微一笑,重新低下头去。 看看时间,其实连三秒都没有过去,贵遥的出现和告诫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除了辉夜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辉夜想到他说的那番话,忽然有些担心独自在外的早坂爱,于是她拿出自己的刚刚换的智能机给早坂爱发了一条line。 [怎么样?] 早坂爱的回覆很快就到了:[一切顺利。] 辉夜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227页 …… 另一头,佐治椿有些脱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如果能随身携带着那枚徽章,他就不必担心早坂爱的安全问题了。可这仍无法解释他那不明来由的心悸感。 他捂着心口,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某个号码打到了他的寝室里来。 佐治椿并不随身携带手机,所以不在他身边的人很难联繫到他,不过这个『很难』自然不包括他神通广大的父亲。 他连来到秀知院都是被他父亲一手安排的,现在住的宿舍电话号码被他知道了也是理所当然。 「你母亲在那家疗养院遇袭了,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佐治椿的唿吸微微一滞。 佐治家主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情绪,那是压抑着的怒火,愤怒的对象则是那个伤害了佐治夫人的傢伙。 他明明吸取了十六年前的教训,在妻子身边安排了一名实力强大的咒术师做保镖,却依然被隐藏在暗处的人得了手。 这简直是在佐治家主的底线上嚣张地碾了一脚。 佐治椿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立即问道:「母亲现在怎么样?」 虽然情况十分惊险,不过好在保镖及时发现不对,没有让对方进一步地伤害她。 佐治夫人身体上没有大碍,然而精神上却因为被迫回忆起失去孩子,遭遇到座敷童子的经歷而备受打击。现在暂时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知道何时会醒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佐治椿总算明白自己的心悸是从何而来:当初与他缔结契约,将他生下的母亲遭遇危险,这具与她紧密关联的身体自然会有所反应。 只不过,那个术士居然能在佐治家主的布置下得手,这是佐治椿没有料到的。 看来他们父子两个这次都轻敌了,各自栽在对方手里一次。 佐治椿没有料到术士敢明目张胆地动他这边的人,他父亲也没料到自己的妻子会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傢伙伤害。 或许术士是自信可以杀死佐治夫人,事后能够掩藏好自己动手的痕迹,这样既伤害到了与佐治夫人拥有契约的佐治椿,又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会面。 ……真是个狡猾而兇恶的傢伙啊,佐治椿心里的忌惮越发深刻。 现在想来,让早坂爱去疗养院帮他递交东西的决定,果然还是太过草率了。 「……那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术士。」 他决定将情报对父亲全盘托出。 术士的实力他无法评判,因为他从没见过对方全力出手,不管是咒灵时期还是人类时期。 如果术士有什么目的需要靠武力实现,那么他通常会选择给自己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帮手,而非自己亲身上阵。能活过千年的傢伙,实力肯定不一般,但他就是如此的小心谨慎,从来不给别人可趁之机。 在听完佐治椿对术士的推测后,佐治家主冷笑一声:「他想要的是什么?永生吗?」他对术士的行径嗤之以鼻,打心底里看不上这种躲躲藏藏的作风。 佐治椿沉吟:「或许吧,不过我觉得他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什么目的?但说无妨。」 「……他可能想要让世界重新陷入混乱之中。」佐治椿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佐治椿保留了一部分座敷童子时期的记忆,他能清楚地回忆起术士每次用他做咒灵转生的实验时,脸上那狂热而诡异的笑容。 他是在切实地享受着这个过程,并且期待着罪恶的结果。 这次佐治夫人的遇袭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的本性:在会面之前动手,说明他完全没有谈话的诚意,反而满是恶意。 佐治椿自认为表达了充足的诚意,如果这样都不能让术士好好考虑一下合作,那么他们大概率不是一种人,註定了走不到同一条道路上。 而像术士这样的人在稳定的社会之中是不会有立足之地的,他的实验全部都是违背人性的禁忌内容,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被当做异端讨伐。 佐治椿觉得,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过于宏伟的目标,又或许那个表面上的目标只是他为了掩盖真实目的而扯的一面大旗。 他应该只是想要一个混乱无秩序的大环境,好让他可以肆意地研究他那些血腥的实验罢了。 这样的人,别说是追求稳定与发展的佐治家主,就连自认为佛系的佐治椿都十分牴触。 佐治家主谋划这么多年,连自己认同的儿子都送出去,不就是为了和平稳定地接手咒术界,让整个社会变得更加平稳吗? 其实佐治椿老早就想吐槽了,他觉得自己这个父亲真的控制欲太强。原先只是掌着佐治家的船舵,现在他连整个国家的控制权都想要。 幸亏他算是一个十分合格的船长,不会掌舵把船带进死路里。如果让他生在古代,或许也能成为了不起的大名,能靠着功绩被记录进歷史书的那种。 佐治椿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是在他统一了各种势力之后,负责将其维持稳定,直到融合的那个继承人。 不过很遗憾,佐治椿完全没有当太子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寿命将尽,他现在应该还窝在高专的后山,每天喝茶做点心,陪妹妹看电视打游戏。 这一点是佐治家主不知道的,他从各种渠道知道自己的儿子长年待在高专『养病』,不过他以为那是佐治椿的策略。就像他小时候装病,不愿意让人发现绮花罗的异常时一样,都是为了掩饰罢了。 第228页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是真的病入膏肓,随着灵魂的力量越来越强,身体逐渐趋于腐朽。 佐治椿笑了笑:「父亲,那个术士,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作为交换条件,你还是赶快和母亲重新练个小号吧,别再像他一样,生出一个鸠占鹊巢的孩子了。 …… 夕阳将将挂在天边,将落未落的时候,五条悟回到了秀知院。 他悠哉地双手搁在脑后,吹着口哨熘达着走:「哎呀,不知道大家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乖乖的啊?」 这里要特别强调某个暗中搞事的傢伙。 现在高专的事情告一段落,外面的情况也渐渐稳定下来。协会的老傢伙们当然不是离了他就不行,只不过五条悟实在太好用,很多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都会被堆积到他的身上。 他忽然撂挑子不干,让协会也手忙脚乱了几天。 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在确认过五条悟不是说着玩玩,而是真的打算罢工一段时间后,那群气得跳脚却又拿他没办法的老傢伙们只好从世家临时调动一批特别一级术师,去满日本地解决那些高危的咒灵。 五条悟就是明知道他们后备有人,所以才放心大胆地罢工的。 如此一来,他就有充足的时间来研究佐治椿,接下来的这几天,他打算再找他好好谈一次。 就在他路过秀知院高中部的教学楼时,一阵微妙的波动让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五条悟微微扒拉下自己的墨镜,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让他受到触动的方向。 ……那是学生会的方向。 第114章 传统 六眼之所以受到咒术界的追捧, 正是因为这对眼睛天生能够看清咒力的运作细节。在持有六眼的人眼中,这个世界的组成方式都是与众不同的。 佐治椿是这么认为的:假如说咒术的本质是通过复杂的运算来将咒力转化为自身的力量,那么拥有六眼的五条悟天生就已经手握标准答案, 有足够的资格傲视其他苦苦挣扎在这一步的人。 他所需要做的, 就是利用自身的精密性, 将咒力输出调整到最优频率,以达成咒术强度最大化。 二十多年来,五条悟一直在变强, 他对于咒力的掌控程度也越来越精密。 这次出发前,他考虑到最近不太平,高专一行人前往普通人的学校,很有可能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于是特地制作了包含有他咒力的御守。 他在其中注入的咒力量非常细微,掩藏在御守本身的佛性之下, 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察觉得到。一旦佩戴有御守的人遭到了来自咒力的攻击, 御守中的咒力能够化为粗浅的无下限术式, 为其抵挡一定的伤害。 一旦御守中的咒力耗尽,五条悟就会有所感应, 随即动身前往危险发生的地方。 这个措施或许不够完善, 但已经是他在不大动干戈的前提下所能做到的最好了。他虽然有保护普通人的意识, 但这不代表他有这个义务。 御守中的咒力除了『存在』与『耗尽』两种状态以外,还有可能会出现第三种中间态。即佩戴着符咒的人接触到了咒力,可却没受到任何伤害。在这种前提下,无下限术式会被启动, 却无法瞄准任何目标, 所以很快会又沉寂回去。 可现在五条悟感受到的, 分明是一枚符咒正长时间地保持着这种『发动却无效』的状态, 而且就在刚刚,这种状态剧烈地波动了一瞬间,仿佛无下限捕捉到的咒力忽然加大了强度一样。 他的头脑飞速运转,很快地排除了种种可能性,最后只剩下一个原因—— ——符咒持有者的体内被种下了一个持续存在的术式,并且这个术式刚刚被发动了一次。 五条悟轻轻『啧』了一声:「那个傢伙……」 他已经猜到是佐治椿干的好事了。 还骗他说不会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惹他生气?真是个撒谎精! 如今是放学时间,四下里空无一人,五条悟也就不遮掩了,直接用瞬移般的速度闪到二楼。 他顺着咒力的感应一路摸到学生会室门外,双手环抱在胸前,神情不爽地打量着这扇大门。 虽然隔着一道门,不过他优异的感官让他能够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动静。 除了那个御守被触动的女生之外,这间屋子里还有其他三人。就算想盘问,现在也不是正确的时机。 ……算了,反正已经确定了对方是学生会的人,明天再来找她也一样,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 学生会室内,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学生会的四名成员正在玩桌游部最新研究出来的游戏。 四宫辉夜忽然打了个寒战。 她惊疑不定地望向门的方向:「怎么回事……」 其他三人被她的反应惊动,纷纷问:「怎么了?」 辉夜再次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站起来去拉开了门,可门外一片空荡荡,毫无异状。 她不死心地四下来回看了看,最后确认了周围没有人后,脚步沉重地回到原位上:「总感觉刚刚好像门外有人……」 藤原千花最先反应过来:「噫!!」 辉夜勉强地笑了笑:「不过应该是我的错觉,昨晚没怎么睡好,今天一直有点不在状态。」 「呜,怎么感觉像是灵异片里的情节……」藤原千花抓紧了手中的卡片。 第229页 白银御行讪笑两声:「怎、怎么可能!」 如果他的声音没有在颤抖,那么他的可信度会增加许多。 四宫辉夜的感觉当然不是错觉,在五条悟站在门外的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仿佛有只凶兽正在门外虎视眈眈。 准确来说,这份感觉并不是她的,而是来自于贵遥的。这个刚刚出现在辉夜的精神世界中,被迫替本体传了一句话的男孩察觉到了五条悟的存在,并立刻将自身的存在感压制到了最低。 他也不清楚五条悟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毕竟他都站到门外了,贵遥才发现他。 再三确认过那股气势凌人的咒力已经远去之后,贵遥心有余悸地重新冒了出来。 他抱怨着:「那傢伙真是麻烦……」 这里说的『那傢伙』并不是指五条悟,而是佐治椿。说到底要不是佐治椿背着五条悟搞事,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怎么会变得这么紧张?现在牵连的他也开始躲着五条悟了,贵遥恨恨地在箱庭中咬了咬牙。 抱怨归抱怨,通风报信还是要做的。 佐治椿从贵遥那里接收到『可能已经被五条悟发现』的消息后,连连哀嘆今天运气不好。 他由衷地思考着,自己今天难道是水逆吗?为什么感觉做什么都不怎么顺利,收到的消息总是坏消息。 不等他思考出一个结果,五条悟就已经到了他门外。 他连门都没敲,嗓音低沉地叫了一声:「椿,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五条悟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佐治椿究竟想干什么? 他就离开了一天,佐治椿就把箱庭种在了别人身上,难道他以为自己不会察觉?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如此急迫? 现在五条悟终于开始正视起佐治椿的问题,并拿出了严肃的态度。 屋里的佐治椿无声哀号:完了,还是被逮到了。 五条悟有想不明白的事,他也有,他不明白五条悟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四宫辉夜身上的异状,他本以为最起码还要再过个一两天的。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想逃避也没了余地,佐治椿只好消沉地开了门,强作镇定地面对:「五条老师,欢迎回来……」 五条悟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嗤笑一声,直接把他往里带:「欢迎?你这表情可不像欢迎。」 佐治椿如同被掐住后脖颈的猫,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地被他拎进屋。 五条悟随手把门摔上了。 摔门的声音很大,隔壁的狗卷还困惑地出来四周看了看,不过因为已经错过了五条悟拎着佐治椿的那一幕,所以他什么都没发现。 「昆布??」 …… 五条悟拎着佐治椿的力道把握的很好,并没有真的用力。 他把佐治椿摆在沙发上,自己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反坐在上面,脸色很臭:「说吧。」 「……」佐治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抱紧了怀里的绮花罗。 他忽然发现五条悟之前对自己的确很温和。 虽然早有预想,不过切实面对着动怒的五条悟时,他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佐治椿还有心情苦中作乐地瞎想:这难道就是最强咒术师对咒灵的血脉压制吗?就算自己现在是个人类,也还是逃脱不掉啊。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该从哪里说起?」 「……」五条悟一噎。 对哦,这小子瞒着他的事不止一件。 想到这点,五条悟脸色更臭了:「先从四宫辉夜身上的箱庭开始吧。」 这不是好好地记着所有人的名字嘛,当初还故意在白银御行面前假装忘了他是谁的样子,这是什么恶趣味吗? 佐治椿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老实回答:「我需要她的帮助。」 五条悟挑眉。 他对箱庭的作用原理很了解,也知道种了箱庭的人都会变成什么样——总之就是认可佐治椿的理念,从此变得十分亲近他。 不过他以为这个效果会限制在咒术师群体里,因为佐治椿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挺疯的,能认可他的人基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结果居然连正常人也能被折服吗?? 「她能帮你什么?」五条悟真心实意地迷惑。 「她是四宫家的女儿,能帮我运作一些人脉,省得我父亲成天惦记着要让我回家。」 五条悟皱着眉头思考片刻,觉得这大概就像他自己四处找学生,想找人帮着自己一起对付协会高层那群老傢伙们一样。 他觉得这个理由勉强可以接受。 「那下一个问题,你究竟背着我在谋划什么?」 这个问题就戳到佐治椿的嵴梁骨了,不过好在他已经编造好了理由,这还要多谢提前给他通风报信的贵遥。 他做出一副十分为难,但迫于压力不得不说的样子:「我在试着接触那个幕后的傢伙……我想把他引出来。」 他的声音比较小,恰到好处地体现了心虚。 「…………」 空气凝滞了三秒钟。 三秒后,五条悟果然炸了:「你再说一遍?!」 佐治椿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没吱声。 不过五条悟本来也没打算听他再说一遍,他听的非常清楚,反问只是一种强调震惊和愤怒的手段。 第230页 他甚至从椅子上『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你、你……」 这个时候,五条悟隐约体会到了夜蛾正道面对他时的心情。 瞒着老师,独自追查幕后黑手的情报,现在还想接触对方?! 「你本事可真大!」他气得直冷笑:「我都抓不到的人,你说你要去引他出来?」 佐治椿老实地低头挨训,心里想着: 学生搞事,给老师添堵,这不是他们高专的一贯传统么? 第115章 欺骗 对于这世上的绝大多数成年人来说, 建立起信任是一个困难的过程,而摧毁信任却只需要一个怀疑的念头。 五条悟恰好属于那『极少数』。 获取他的信任比起一般人的要来的更加艰难,不过一旦成功了, 那么恭喜, 这份信任会比金石更加坚不可摧。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五条悟活得太过自我了。他根本不在意旁人的观点, 只看重自己的感受。只要是能打动他的人,就算对方是个棘手的傢伙,他也会大方地给予信任,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被他捡回来的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 不轻易交付信任是好事, 不过不愿意怀疑就是毛病了,佐治椿曾经不止一次担心他会被骗。不过好在这个任性的傢伙眼光很好,至今没有被人骗到, 每一个受到他信任的人都好好地接住了这份信任, 并尽可能地努力回报他。 佐治椿敢这么做,也是因为知道五条悟这个老毛病。想当初夏油杰叛逃前的压力与纠结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可这两个人碰面数次, 五条悟居然一点也没有起疑心。 不提经常见到夏油杰的家入硝子和佐治椿, 就连偶然见了他一次的九十九由基都发现了他的异样,只有五条悟一个人还大大咧咧地以为一切安好,只要他回头,挚友就会留在原地等他。 那时的佐治椿头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他本来和家入硝子一样, 不打算干涉夏油杰的决定。他们都不是他本人, 不了解他的苦处,所以也没资格替他做决定。 但是当某一天, 佐治椿又见到五条悟毫不知情傻乐呵的模样后, 他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大少爷。 他, 一个身体孱弱,术式鸡肋的小人物,居然敢同情五条家众星捧月的神子。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佐治椿发自内心地同情他。 五条悟是被五条家用超乎想像的物质资源供奉出来的神子,是不沾寻常人的嗔怒的。在他看来,惹他不高兴的东西只要消灭掉就好,不必考虑后果,想做就做,后续的问题永远不必他亲自来烦忧。 如果夏油杰真的背叛了他,这位大少爷可能会就此长个教训吧? 珍视的友人背叛了自己,信任被辜负,却又无法动手裁决。 这样的痛苦,或许能让五条悟学会怀疑别人。 佐治椿有些克制不住翻涌的恶意,想亲眼看看他到时候的表情。 可当时的他是怎么做的来着?……对了,佐治椿当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如果夏油先生背叛了你,你要怎么办,五条先生?」 五条悟想也不想:「不可能。」 条件反射一样地否定了这个假设后,他补充道:「杰不可能背叛我的。」 佐治椿说不出话来。 当时的他看着五条悟自信的样子,打心底里觉得五条家可真了不起,居然能把最强养成这样一个性子。 大家族难道不应该是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吗?为什么五条悟可以活的这么单纯直接?佐治椿发自内心地感到不解。 不过五条悟的这个『缺点』,他并不讨厌,所以他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为了保护这个珍贵的『缺点』,故意干涉了夏油杰的抉择。 他给夏油杰在箱庭中看了五条悟说『不可能』的样子,想趁着夏油杰还没彻底下定决心前,拿五条悟这幅模样来动摇他。 看啊!他是那么信任你,毫无保留。你真的捨得伤害他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后续的行为还是受到了这个场景的影响。他多少开始考虑五条悟的感受,动手时留了不少余地。 救下菜菜子和美美子时,他也没有杀死村落里的人,只是用咒灵教训了他们,让他们也留下个痛苦的回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当五条悟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他非但没有觉得被背叛,反而觉得夏油杰做得好,不愧是他的挚友! 夏油杰:「……」或许,这傢伙是漏听了『叛逃』二字吗? 佐治椿:「……」果然,五条悟学不会怀疑。 算了,这不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吗?为了不让五条悟这个珍贵的『缺点』被强行改变,所以纷纷扭曲了自己的选择。 自己做的选择,就要承担后果。认识了这个任性的傢伙,得到了他的信任,真是个沉重的负担。 当时的佐治椿是不想看到五条悟被背叛,在知道一切之后备受伤害的神情的。 可时过境迁,他居然成了第一个利用这份信任来欺骗五条悟的人。 真是变成连自己都看不过去的人了,他在心里自嘲。 他悄悄打量着被气到七窍生烟的五条悟,虽然外表上火冒三丈,不过内心的情绪比起拎着他的时候要缓和了许多。 他生气的点在于佐治椿瞒着他使用了术式,不过在他给出了一『理由』之后,五条悟又飞快地消了气。 第231页 这和他当初第一次听说夏油杰叛逃时的反应差不多,刚开始夜蛾正道告诉他夏油杰伤害了普通人,后来又说这是为了保护那两个小女孩。有这么一个『恰当』的理由在,五条悟很快就排除了夏油杰背叛的可能性。 正如佐治椿所了解到的,五条悟并不会怀疑自己信任的人。 他在心里悄悄说了一声抱歉。 见他情绪低落,五条悟以为他有反省自己的莽撞,数落的话语不禁停了下来。 「你说要引他出来,具体是要怎么做?」 佐治椿一愣。 五条悟烦躁地揉了揉头髮:「看我干什么!」 「啊,没什么……」 他知道五条悟会接受自己的藉口,可没想到他接受的这么快,现在居然还露出了要顺着他的『计划』帮忙的意思。 好的谎言是一分假,九分真。在目的上欺骗了五条悟,那么在细节上就要坦诚交代。就算是五条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欺骗也一定是会察觉到的。他是心思赤诚,不是蠢。 不过好在佐治椿不用对他撒太多的谎,留给他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了。 他老实交代了自己这两天都做了什么,包括偷偷藏起熊猫的徽章,又让四宫辉夜的人把它送去一个地方。 他悄悄隐瞒了徽章已经被送到疗养院的进展,只说是把徽章交给了对方,应该没那么快送到。 五条悟问:「你怎么知道他会出现在那家疗养院?」 佐治椿顺势解释道:「那个人已经出现过一次了,就在今天下午,我母亲在疗养院遇袭,犯人的手法和夏油先生当初遭遇的那些十分相似,我怀疑就是同一人的行为。」 「……你母亲还好吗?」 「嗯,我父亲派人保护她,她没事。」 这件事没发生多久,而且事发之后很快被佐治家主封锁了消息,目前咒术界还没有得到太多相关的情报,所以五条悟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发生。 不过这种事是没办法捏造的,咒术协会迟早会调查到案发现场,具体是怎样的情况,到时候一目了然,佐治椿是不会在这种显而易见的地方撒谎的。 有发挥空间的地方在于兇手这么做的原因。 「应该是我连累了她。」 佐治椿这么一句话,巧妙地误导了听者的理解。 虽说佐治夫人的遇袭不能说和他没有关系,但这绝对不是术士一开始的打算。术士更多地是在疗养院等候佐治椿的消息,遇见佐治夫人应该只是个意外。可在佐治椿这么一句话的作用下,术士一开始袭击佐治夫人的目的就被扭曲了,变成了要以此来威胁佐治椿。 佐治椿联繫术士,和佐治夫人遇袭,这两件事的先后顺序与因果关系被悄悄置换了,导致五条悟以为佐治椿的行为是家人被伤害后的逼不得已。 这和夏油杰那时候的境况重合了,他们都是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所以才做出了不正当的行为。 在五条悟眼里,这都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对方袭击了佐治椿的家人,这就像夏油杰当初遭遇了连环袭击一样,对方的行动不会以一次失败告终。如果是顺着这一点来考虑,那么佐治椿就有充分的理由去主动联繫对方,以求家人不受伤害,这是连对方都会相信的合理行为。 在这之后,佐治椿就有机会接触到对方。 五条悟已经完全生不起气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想的真多。」 警报解除,佐治椿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辩解道:「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呀。」 「呀什么呀!别装乖!」五条悟直接一个指头弹在他脑门上。 他的力度已经放得很轻了,却还是把佐治椿的额头弹出一道鲜红的印记。佐治椿唉呦一声捂住脑门,连连叫痛。 五条悟毫不同情他,双手抱臂:「你家里那边,用不用派咒术师去保护?」 佐治椿吸吸鼻子:「应该不用了,我父亲已经找了很多特别一级术师。」 稍微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用钱。」 能收买咒术协会的金钱,那该是一个怎样巨额的量?就算佐治椿不说,五条悟也心里有数,他挑眉:「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们家太有钱才被盯上的!」 「……或许吧。」 第116章 夜谈 如果说在佐治夫人遇袭之前, 佐治椿还考虑过与术士和平对话的可能性的话;那么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他就对此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这次接触本身就是一次试探,而试探出的结果表明, 术士绝不是真心想要和佐治椿谈谈的。他作为解开了座敷童子的封印, 并把它带在身边数年的人,不可能不了解母亲对于它的意义。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佐治夫人下手了, 这说明在他的心目中,佐治椿的态度并不重要,又或者说,他没有和佐治椿合作的打算。 刺杀佐治夫人的行动绝对会给二人的关系造成深刻的裂痕, 佐治椿甚至怀疑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话的诚意。 也罢,他也只是想看看这一方势力究竟能不能成为『盟友』,如果不能更好, 他还省了帮他们在高专这边洗白的力气, 只要考虑到那些无辜的特级咒灵就可以了。 在佐治椿的计划中,『盟友』的定义不是以阵营为标准, 而是以『能不能对绮花罗有帮助』为标准。与咒术师打好关系可以让绮花罗在人类这一边有立足之地, 而与咒灵交好则可以让绮花罗有更多强大的『同类』。这样即便是咒术师与咒灵之间的矛盾暂时无法调和, 她也有容身之所。 第232页 至于以术士为典型的诅咒师一方,他们在佐治椿的计划中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一类。如果能拉到自己一方的话就是锦上添花,不能的话也无所谓。 至于接下来术士会不会利用佐治椿给他的秀知院徽章来进行一些阴谋,佐治椿不怎么担心。 徽章只有一枚, 能够不惊动任何人进入秀知院的诅咒师只能有一个。如果术士派人前来, 就会正正撞到五条悟的手里,提前为其默哀。 如果来的是术士本人, 那就更好了, 只不过这种可能性非常低, 低到佐治椿不作考虑。 在终于送走了五条悟后,结束了在秀知院的第二天的佐治椿心力憔悴地倒在床铺上。 欺骗最信任自己的人,接触会伤害自己的人,背叛对自己有所期待的人。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被这些事打倒,可当他慢慢地经歷一切后,他开始对自己失去信心。 乙骨忧太看向他时警惕的目光,五条悟质问他时满身严厉的气势……如果他的计划继续下去的话,今天所经歷的这些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只是个开始,他居然已经有点承受不住了。 佐治椿缓缓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绮花罗小心地趴在他的枕头旁边看着他。 佐治椿的声音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绮花罗,怎么办,哥哥好累啊……」 绮花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很轻地在他的脸侧轻轻抚过。 佐治椿把脸侧过来,伸出手回握住她的小手,笑着说:「不过为了绮花罗的话,就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绮花罗没办法握住他的手,她想了想,慢慢把脸颊轻轻贴在了哥哥的手上。 「绮花罗……哥哥……最喜欢。」 佐治椿的手指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 夜晚九点,是绮花罗模仿着人类的『入睡』时间。 她小小的身子毫无紧张感地摊开,陷在佐治椿的枕头里睡得正香。 佐治椿看着她有模有样的睡姿,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过很快就忍回去了。 他从床边站起来,缓缓合上卧室的门,无声地走到客厅里。 用寝室里配备的电话,他给家入硝子打了一个电话,就算明知所有的通话都会被佐治家主监听到。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三声,然后被挂断了。 佐治椿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个陌生的号码,按照家入硝子的习惯,她不可能接。 看来自己真的是累了,居然连这种细节都没想到。他放下电话,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鼻樑。 然而没过两秒钟,电话就突兀地响了起来,给佐治椿吓了一跳。 他怕把绮花罗「吵醒」,连来电对象是谁都没来得及看就接起了电话,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把手挡在嘴巴和话筒旁边。 「餵?」 「……」电话那头无语了一会儿。 「你做贼去了?」家入硝子的语气有些一言难尽。 佐治椿没想到她还会给自己回电话,他把话筒从自己耳边拿开,意外地看了两眼之后才又拿回来,音量恢復了正常:「没有,绮花罗睡着了……」 「……」绮花罗是装睡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的,也难为了佐治椿这么配合她做戏。家入硝子无语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吐槽:「找我干什么?」 佐治椿被她问的一愣。 是啊,他找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或许因为家入硝子是高专内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计划,却又没有明确表示反对的人。所以当佐治椿感到迷茫时,他下意识地找到了她。 可电话通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说自己有些后悔吗?仔细探究自己的内心的话,佐治椿觉得自己倒也不是后悔。为了绮花罗,怎样他都是愿意的。 可心里有股疲惫感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始终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安心入睡。 他先是转移话题:「我以为您不会接陌生号码的来电的……」 家入硝子那头传来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应该是她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腾出双手去做别的事情了:「你打都打了,还废什么话?」 佐治椿一时语塞,缓了一会儿才嘟囔:「怎么脾气这么差,跟五条老师也没见你这么损他啊。」 家入硝子冷笑一声:「他已经没救了,你跟他比?」 「……」看来还得谢她嘴毒之恩。 一番玩笑下来,佐治椿心情好了点,也终于能把酝酿许久的话说出口了。 「今天五条老师找我谈话了。」 家入硝子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又是一番细碎声音,她把手机重新拿回了手里。 「被发现了?」 回想一下那时被五条悟敲门□□的情势,佐治椿还觉得有些心惊,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差一点吧,不过我煳弄过去了。」 家入硝子嗤笑一声:「五条那个傻子。」 她绝对有资格这么说,整个高专中只有她早早地察觉到了佐治椿性格中不安分的因子,对比这方面心思敏锐的她,五条悟简直堪称菜鸡中的菜鸡。 知道佐治椿暂时还没暴露,家入硝子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他怎么发现的?」她还以为他直到最后都不会察觉的,看来这老同学还算有救。 第233页 佐治椿犹豫片刻,最后觉得就算自己不说,五条悟也有可能会捅给家入硝子知道,所以干脆坦白了:「我在一个人身上用了箱庭,被五条老师看出来了。」 「……」家入硝子在那边不怎么优雅地微微翻了个白眼。 果然,她就不该寄希望于五条悟能自己看出来。结果还是佐治椿先露了破绽,被人抓住了狐狸尾巴,要不是这样,五条悟再过个十年八年也发现不了他的不对劲。 她已经没什么心思继续自己的实验了,拿烧杯给自己沖了杯咖啡,坐下来慢慢听佐治椿讲他煳弄五条悟的经验。 「我告诉他我想把那敌人从暗处引出来。」 「他信了?」 「……嗯。」 家入硝子直接闷了半杯黑咖啡。 她要收回之前的话,五条悟没救了,谁也救不了。被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孩子骗的团团转,她现在有点期待他知道一切之后的表情了。 比起佐治椿,她还要无秩序得多,佐治椿会因欺骗五条悟而产生愧疚感,家入硝子就不会,她甚至想看笑话。 她把玻璃棒伸进烧杯里,缓缓搅着里面漆黑的液体:「所以,给我打电话是因为被发现了害怕?」 「怎么会。」佐治椿也知道她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不是害怕,只是感觉有点累。」 家入硝子把玻璃棒抽出来,静静地打量着咖啡表面的漩涡。 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在你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註定了会越走越痛苦。」 明明是冷酷而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却让佐治椿心头莫名一轻。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宽慰和鼓励,反而正是这种锋锐到刺痛人心的实话,让他好好地清醒。 没错,本来就是自己选择的道路,不想半途而废的话,就要咬着牙把这些多余的感情全部深埋在心底里,永远都不要提起来。 他感觉好了不少,衷心地说:「谢谢你,硝子小姐。」 咖啡表面的漩涡渐渐平息了,唯余星星点点浅褐色的浮沫,漂在咖啡的表面。 家入硝子忽然想起,当初夏油杰叛逃前,她也是用这种心态静静地旁观着他与大家渐行渐远的。 她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因为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对的,所以干脆默不作声。没有经歷过他人的经歷,就不要随便劝解他人的痛苦,家入硝子觉得这是基本的礼貌。 只不过夏油杰当初有佐治椿拉了他一把,现在的佐治椿又有谁能拉住他呢? 家入硝子忽然有点累了,要知道她可是连续熬三天三夜都不会出事的女人,可此时她久违地有点想早点睡觉。 「祝你顺利吧。」 「嗯,谢谢。」 …… 通话挂断了。 佐治椿又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坐了一会儿,才轻轻回到卧室中。 绮花罗没了他在身边,睡得有些不安稳。要是他离得再远一点,她可能就会醒过来,不安地到处找哥哥了。 现在哥哥回来了,她还不安心,闭着眼在『睡梦』中伸着手四处摸索。 佐治椿没有躺下,而是跪坐在床边,伸出了一根手指给绮花罗。 不停摸来摸去的小人偶终于得到了一直在找的东西,牢牢地抱住,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她还口齿模煳地说了两句梦话:「哥哥……最喜欢……」 佐治椿忍不住轻笑一声:「哥哥也最喜欢绮花罗。」 他默默注视了绮花罗很久,最后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柔地落下一吻。 绮花罗在睡梦中满足地砸了咂嘴。 佐治椿的手臂枕在脑袋下面,慢慢地也闭上了眼睛。 「晚安。」 …… 家入硝子很久没睡得这么好过了。 她本以为在昨晚佐治椿那通电话后,自己可能会失眠,但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或许是身体积攒了太多疲劳的原因,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吵醒她的是一通电话。 就如她对佐治椿说的那样,这个手机是她的私人号码,很少有电话能直接打进来。所以只要是打进来的电话,她基本都会认真对待。 家入硝子有些烦躁的起身捞过手机,一边揉着刚睡醒有些潦草的髮型,一边察看着来电名称。 和昨晚陌生的号码不同,这回给她打电话的居然是五条悟。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 怎么?傻子开窍了,发现自己被骗了? 她翻身下床,打着哈欠接起电话:「餵……?」 「嗯?嗯。他昨晚给我打电话了,怎么了?」 「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事……」家入硝子想了想,心说把你驴了算么?「……没有,他说被你教训了,有点害怕来着。」 她慢悠悠地套上外套,推开自己在实验室里临时卧室的门。实验台上还摆着她昨晚忘记喝完的半烧杯咖啡,此时已经蒸发了少许,杯壁上残存了几圈咖啡渍。 懒得刷了,直接丢掉吧。她拿起烧杯,随手就要丢掉。 电话那头说了一句话。 家入硝子手一松,烧杯直接摔碎在地面上,连带着她的小腿都被泼上了咖啡污渍。 可她表现得就如同毫无所觉。 …… 秀知院交流第三天,未经登录的特级咒灵潜入了校园,高专人员及时出动迎敌,最终秀知院师生无一人伤亡。 第234页 高专方面,两名轻伤,无人死亡。 二年级生佐治椿被敌人击伤掳走,目前下落不明。 第117章 帘幕 在秀知院遭遇突然的袭击之后, 咒术界内部很快分裂出了两种声音。 一方认为高专在这次突发事件中表现得可圈可点,及时且有效地保护了秀知院的普通师生,并击退了来犯的敌人, 值得嘉奖。 而另一方则声称此次事件完全是人为策划的, 而咒术高专失踪的那名学生正是嫌疑最大的人。 目前在秀知院内,形势已经被以四宫辉夜为首的秀知院vip阶层牢牢把控住,校内的口风一致, 对于为了保护他们挺身而出的高专学生们表示感激。 咒术界高层的风波暂时还没有波及到这些刚刚结束战斗的学生们, 他们此时除了休整养伤之外, 就是为被敌人掳走的佐治椿感到担心。 「可恶!!」 伏黑惠一拳砸在身旁的墙面上,语气中满是不甘和懊悔:「如果我那时能快一点解决掉敌人的话……」 他当时距离佐治椿不过数十米的距离, 换作平时, 这点距离不过一个唿吸就能拉近。可在当时, 伏黑惠只能眼睁睁看着佐治椿被一道冷箭射穿了脚踝,失去行动能力之后, 被埋伏在暗处的敌人打晕掳走。 他被敌人以死相逼,堵住了去路,目眦欲裂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家入硝子冷静地给他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势:「好了,另一只。」 伏黑惠一愣。 家入硝子无奈地看向他另外一只手:「你刚才锤了墙一拳,指节都被自己砸破了,拿过来我给你消消毒。」 伏黑惠这才慢慢伸出了手,低头看见了指节上破了皮的伤口。 「因为亲眼看见椿被带走, 所以你才不要命地战斗,结果成了唯二两个伤号之一。」家入硝子把沾满了碘酒的棉签按在他的手背上:「……行了, 别自责了。敌人的行动明显是有计划的, 当时在场的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救下椿。」 伏黑惠还是一脸的不甘心:「如果是五条老师的话……」 家入硝子语气凉凉:「五条不是也被引走了么?说这种假设没有用。」 事发当时情况非常危急, 数名诅咒师不顾被发现的危险, 正面闯入秀知院。事后证明这些人只是明面上的诱饵,只不过是非常成功的诱饵。他们靠着威力极大的自爆攻击,成功拖住了五条悟的脚步。为了保护无辜的秀知院学生,五条悟不得不尽快处理掉这边的敌人。 这也就导致了一名持有秀知院校徽的特级咒灵成功潜入,谁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这次袭击很明显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明面上敌人分别派出诅咒师,拖住了高专其他人的脚步,而暗地里的杀招则是针对了无人保护的佐治椿。 按理来说,佐治椿的身边一直有绮花罗,可当他们找到绮花罗时,她正静静地沉睡在佐治椿的寝室里。这一回不是她平时惯常的『假睡』了,而是真的一睡不醒。 经过家入硝子的检查,绮花罗的咒骸中支持她行动的咒力核心不知为何失去了活性,目前处于休眠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绮花罗与普通玩偶无异,除了制作她的材料要比外面卖的那些坚固许多。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可今天偏偏和袭击赶在了一起,种种巧合组合在一起形成了必然,佐治椿被掳走几乎是无法改变的结局。 唯二两名轻伤者,其中另一个正静静地靠在窗边,神情放空地望向窗外的天空。 家入硝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乙骨忧太此时正在想,这次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佐治椿所期望的呢? 与拼尽全力的伏黑惠不同,他的负伤水分比较大。他恰巧在敌人带走佐治椿时必经的路线上,迎面撞上了想要逃跑的特级咒灵。 乙骨忧太看到佐治椿脚上淌着血,生死不知地被人抗在肩膀上,当时脑袋就『嗡』地一声响,一直没有出鞘的长刀当即拔出。 让里香负责缠人的诅咒师,乙骨忧太直冲那名特级咒灵而去。 与偏近战形的他不同,咒灵是远程形,使用的术式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好像和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像了个九成九。 乙骨忧太当初在交流会上差点把加茂宪纪打出心里阴影,现在他完全认真了起来,实力更加恐怖。近战对远程的劣势在他这里仿佛就是个笑话,每次挥刀,都会有数道血箭被凌厉的咒力直接挥散蒸发,直观地展示了什么叫『一力破十会』。 可就在他渐渐追上了那名特级咒灵,打算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如同鬼魅般挡在了他的眼前,遮住了咒灵的身影。 乙骨忧太:「!!!」 他一屏息,斩杀的动作下意识顿住了一霎。 这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足够敌人逃脱。等到乙骨忧太眼前的幻影彻底消失之后,敌人已经带着佐治椿消失不见了,唯余两道冲着他飞射而来两道血箭,在乙骨忧太不闪不避的反应下划破了他的脸颊和手臂。 刚刚的那个是…… 乙骨忧太神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地,半晌后,抬起手抹掉了脸上一丝血痕。 在那致命的一瞬间,他的眼前居然出现了贵遥的身影。 虽然很模煳,不过乙骨忧太能够肯定,那就是幼版的佐治椿。他不知道贵遥出现在这种情况下是自发的还是受到佐治椿驱使的,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个与箱庭伴生的虚拟人格并不想让他再追下去了。 第235页 贵遥,或者说佐治椿,有可能在包庇敌人。 他有可能是自愿被带走的。 这个认知让乙骨忧太直到现在都心情沉重。 和其他人不同,乙骨忧太隐约知道现在外面咒术界的态度。有不少人认为这次袭击的计划过于严密,有很大的可能是有人在里应外合,配合着敌人在对咒术界的高层表示反抗。 他们会这么想也并不意外,这次秀知院交流活动本就是协会高层一意孤行,以夜蛾正道和五条悟为首的高专管理层曾经明确表示过反对。现在恰巧就是在秀知院发生了袭击事件,这简直是在往高层的脸上扇巴掌,告诉他们这个决定是多么的危险和荒谬。 协会高层不愿意承认事情发生的背后有他们思虑不周的原因,恶人先告状地将脏水泼到了高专头上,说五条派这是藉机生事,对协会的决策表示不满。诅咒师和咒灵能够这么顺利地进行计划,必然是有他们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如果是没有看见贵遥出现的乙骨忧太,或许还能理直气壮地冷笑一声,嘲讽协会是以己推人。可现在他发现真相似乎真的被协会歪打正着地猜对了,心中顿时苦闷丛生,百感交集。 和他不同,五条悟没有看见贵遥,他也不可能看得到。他只知道自己的学生被人拐走了,现在不知安全与否。而协会那群烦人的老苍蝇还要围在他耳边嗡嗡叫,正撞上他心中的怒气即将爆发的时刻。 在他把硝子从高专叫过来之后,他原本想立刻动身去找佐治椿。可现在协会那边绊住了他的脚步,用的还是『佐治椿疑似叛逃』的理由。 怒气积攒到了极限,五条悟反而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但凡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他的人,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胆寒。 收敛起所有温和的假象后,这个男人露出的是屠刀一般的冰冷和杀意。 他平静地交代硝子:「带着学生们,守好这里。」 见惯了他平时嬉皮笑脸的学生们此时一声不敢吱,只有家入硝子还能从容地叼着一支烟,口齿含煳地应了一声:「你去吧。」 换成其他任何一种藉口,五条悟都不会理会,可偏偏协会在这种时候说佐治椿是叛逃,而且还声称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 五条悟对此嗤之以鼻,可如果真的置之不理,让那群老傢伙趁机把结论敲定了,那么就算他把佐治椿带回来,这个咒术界中也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所。 无奈之下,五条悟只能把这件寻回佐治椿的事託付给了信得过的乙骨忧太和夏油杰,自己则准备动身前往协会,去把那群蹦哒得欢的老跳蚤摁死。 …… 当带路的人毕恭毕敬地将五条悟带到见面的地方后,他忽然发现,这与当初乙骨忧太接受审判的,是同一个地方。 而这里,也正是佐治椿第一次使用术式过多,导致身体崩溃的地方。 五条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带路的人弯着腰,带上了大门。房间里环绕着长明的烛火,肃穆之外还带着一丝阴森的气息。 五条悟冷笑一声:「怎么?这还没定论呢,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当犯人审了?」 独自坐在房间正中,老得如同风干的尸体一般的老人嘶哑地说:「当然不是。」 房间里,属于审判者的席位被帘幕遮住了,只有正中心留给罪人的圆台是开放的。圆台的正上方摆着一张桌子,两把面对面的椅子。 老者就静默地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缓缓地对表情冰冷的五条悟伸出手:「请坐吧,五条家的六眼。」 五条悟认出了他,这傢伙是加茂家的大长老,按辈分来说是当今咒术界最高的那一批,也是当今咒术界真正把控着实权的几个人之一。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应该长年驻守在加茂的京都本家,今天不知道是吹得什么邪风,把这个老古董吹到东京来了。 不过这些都与五条悟无关,他今天只是来警告协会的,对面坐着的是喽啰还是实权并不重要,甚至实权更好。 他毫不客气地拿脚勾开椅子,坐下,又把双脚搭在了桌面上。全程双手没从裤兜地拿出来,可以说是把无礼做到了极致。 「说吧。」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干瘪的老头。 加茂家的大长老面不改色:「有人举报,五条派有个年轻人勾结诅咒师和咒灵,袭击了普通人。」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嗤笑:「所以呢?」 「经过商讨,协会认为有理由认为那人有背叛的心理,并已经构成了背叛的事实……」 一阵巨响忽然掩盖了老者的话语声。 五条悟一脚踢翻了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桌子,将它擦着老者的头顶踢到了墙壁上。 可怜的桌子发出一声悽惨的响声,化作一堆废材,噼里噗通地落在地上。 五条悟不知何时站在了老者面前,低头如同俯视蝼蚁一般看着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显而易见的警告。 「老头,你给我听好。佐治椿是我的学生,他究竟做了什么,要由我来判断。」 而不是任凭你们一句「经人举报」,就能肆意给他定罪。 老者不愧是经歷了将近两个世纪风霜雨雪的人,到了现在还面不改色:「你打算如何判断?」 「先把人找回来,然后当面问他。」 第236页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可笑,罪犯会承认自己犯罪的事实吗? 可潜台词却是,只要佐治椿不承认自己是叛徒,那么五条悟就会把他包庇到底。 五条悟的信任一旦交付,轻易绝不会收回,他甚至会为了维护自己信任的人而扭曲自己的底线。 这是个任性、却又有着任性的资本的男人。 老者头一次做出了表情,他微微皱眉,额头上层层叠叠的皱纹显得越发盘根错节:「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五条悟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平静地说:「如果他说没做,那我当然信他。如果他说他做了……」 他顿了顿。 「我会亲自动手,不用你们来。」 得到这个回答,老者依旧纠结了半天,最后才松口:「罢了,五条家的小子,这次老朽就给你一个面子,你最好记住你的话。」 五条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在五条悟离开后,老者独自一人在密闭的审判室中坐了很久。 昏沉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不知是过了一分钟、一小时、还是一夜后,老者终于起身。 他驼着背,老态龙钟地走向审判席,那里被帘幕遮住,看不见后面的景象。 老者伸出手,稳稳地将帘幕掀起,露出了那后面藏着的人—— ——佐治椿满身血污地被捆缚在审讯椅上,四周贴着隔绝外界感知的符咒。这其中掺杂着当初封印过座敷童子的符咒,封印了他的咒力,让他无法挣脱。 他的视觉和声音都被暂时剥夺了,只有听觉仍在工作。 老者满怀恶意地对他说:「你听到了吗?」 「他说会亲手杀了你。」 佐治椿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第118章 折磨 「不愧是五条悟, 真是果决,连我都有点佩服他了。居然敢背叛这个男人,你胆量可真不小。」 佐治椿静静地坐在刑讯椅上, 一动也不动。 「哦,抱歉。」对方没什么诚意地笑笑:「忘记你不能出声了。」 加茂家的大长老,不, 现在应该叫「术士」, 伸出手撕下了佐治椿嘴上的符咒。 他的动作并不快速, 迟缓地延长了符咒被取下时的痛苦, 佐治椿只感觉整个下半脸都被火辣辣的刺痛感包裹住, 等到术士终于把符咒完整地撕下来时,他忍不住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术士好整以暇地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说吧, 在听了五条悟的话之后,你还觉得自己能回到咒术师那边去吗?」 不管五条悟说的是真心话也好,还是场面话也罢,他对协会表明的态度就是一旦证实了佐治椿的背叛, 就绝不会姑息。 佐治椿即便是被剥夺了视力和行动能力, 浑身是伤,还受制于人的状态,表情依然是平静的:「为什么不能呢?我觉得我比你要更了解他一点。」 就算是隔着一层眼罩, 术士都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嘲讽。 他的反应让术士眼角一抽,没亲眼见过佐治椿, 他还真不知道如今的座敷童子居然能变成这幅模样。 区区咒灵……居然变得和人类没什么两样, 甚至比绝大多数人类更优秀。 区区咒灵……居然敢与他这么说话。 这让术士心中勐然涌上一股戾气。 他冷笑一声, 随意地打量佐治椿几眼, 挑了他尚算完好的左臂, 抬手朝上面滴了一滴剧毒的鲜血。 佐治椿的全身立刻紧绷起来,额角青筋绷起,汗如雨下。 那滴血液在接触到佐治椿的表皮后迅速扩散开来,腐蚀着他的血肉,并飞快朝着内里蚕食。佐治椿自身的血液与其无法融合,两者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嘶嘶」声响,皮肤表面不断冒出渗人的血泡。 佐治椿不愿意示弱,咬着牙硬撑着,不愿意叫出声来。可到后面他的理智逐渐被疼痛覆盖,在硬生生地把嘴唇咬破之后,他忍不住哀叫出声。 术士眼疾手快地把符咒贴了回去,让他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他冷眼旁观着佐治椿被剧痛折磨的不停挣动,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的刑讯椅被他带的一直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术士知道佐治椿的身体十分脆弱,所以还特地给他准备了治疗的符咒。每当受到的伤害超过了佐治椿的承受能力时,就用上一张,好叫佐治椿能继续以清醒的状态体会血液被煮沸的痛苦。 到了后来,佐治椿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虚弱地瘫软在刑讯椅里,被过激的疼痛刺激的微微颤抖,身上时不时闪过治癒符咒的光芒。 等到毒血终于被他自身的血肉消耗殆尽时,他的左手小臂已经完全是血肉模煳的样子了。 佐治椿恍惚地想到,活了十六年,他经歷过的所有痛苦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一天多。 等到一切结束时,他已经变成了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每一缕髮丝都被汗水打湿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术士终于满意了,他又把佐治椿嘴上的符咒撕了下来,这次是快速狠厉地一把撕下来的,为的就是让这刺痛感把意识模煳的佐治椿唤醒过来。 佐治椿被他的动作带的头一偏。 「怎样?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话了么?」 术士用酷刑来警告佐治椿,不要再试图激怒他。现在受人控制,任人鱼肉的是他,不要再挑战术士的脾气。 第237页 佐治椿想冷笑,可残存的疼痛却让他连牵动一下面部肌肉的力气都没有,每一次唿吸都能感觉到来自左臂火烧火燎一般的炽痛感。 术士的确能在身体上任意伤害他,但是在心理层面上,占据上风的却是佐治椿。 他平復了很久,才有力气回答术士:「呵……你原来想和我好好谈话?」 「刺杀我的母亲,袭击无辜的平民,现在又对我动刑。」 他侧过头,就算看不清术士的位置,也用最嘲讽的神情看向前方:「这就是你『好好谈话』的态度?」 气得太过,术士对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都有点无感了。 这场折磨早在五条悟来之前就已经持续了一会儿,佐治椿对于如何激怒术士这件事称得上无师自通,而术士为了逼他屈服,封印了他的咒力,用自身的毒血反覆折磨他。他甚至冒着被五条悟发现的风险,隔着一道帘幕也要让佐治椿亲耳听到叛徒的下场。 可就是这样,佐治椿都不肯服软,折磨他十次,他还是会第十一次顶撞术士。 被折磨的人还没服软,术士自己先累了,他这幅躯体早就垂垂老矣,被他用秘法又维持了百年的生机,现在的确不如巅峰期那样精力旺盛。 只可惜他先前看上的夏油杰的躯体没能成功到手,还差点被五条悟顺势找出藏身之处。没办法只好暂时放弃,将这个计划暂时搁置,以后再说。 其实如果不是佐治椿体弱多病,得到了他的躯体也无法使用他的术式的话,术士还是挺满意他这具身体的,利用得当的话还能借着他和高专的良好关系设计一些不错的计划。至于佐治椿的灵魂他也不会浪费,洗掉不必要的记忆后再重新投入一个胎儿的身体中,培养个几年就又是个趁手的工具。 只可惜这些计划都无法进行,术士只好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也就是想办法让佐治椿活着听从他的命令。他见疼痛不能让佐治椿屈服于他,只好换了一种方法。他满怀恶毒地对佐治椿说:「你不怕痛,那黑暗呢?被剥夺五感,无法行动,一直在密闭的空间里待上一整天,你试过吗?」 佐治椿闻言一愣。 术士见有效,心里一喜。他需要的不是什么足智多谋的帮手,他只需要一件趁手的工具。咒灵就该好好匍匐在咒术师的脚下,如果佐治椿不听话,那他就把他折磨到听话为止。 他重新将一切符咒都布置好,这回佐治椿连听觉都不被允许保留了,当真是陷入了黑暗与死寂之中,如同植物人一样被锁在这具不能动的身体里,遭受最恐怖的折磨。 术士满意于自己的成果,转身离开了这间密室,并亲手将唯一的出入口锁死。 他期待着再次见面时,能看到一个像当年一样毫无神智可言的座敷童子。 …… 漫长的黑暗并不像术士想像的那般难熬。 佐治椿在听到他的打算是愣的那一下也不是因为怕了,而是纯粹觉得「就这?就这?」 也对,术士对他根本就不了解,也不知道对寻常人来说生不如死的刑罚,放到他身上也就是眼睛一睁一闭的事。 无光无声的空虚中,佐治椿放任自己的意识下沉,渐渐地陷入了灵魂深处…… 他在一个和风房间中醒来,房间的壁画上画着瓢虫食子,房间正中有一个背对着他跪坐在榻榻米上的男孩。 佐治椿有些茫然地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发现此时的他正穿着高专的制服,肩上还披着斗篷。 ……原来他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吗?连在内心世界里都要穿着校服? 不等佐治椿研究出个详细,一道急促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总算来了!!」 贵遥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他背对着佐治椿,原本没发现他的到来。是他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忽然看向他的背后,停止了哭闹,他才扭过头去发现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佐治椿。 贵遥连脾气都来不及发,气急败坏地朝他吼:「发什么呆!赶紧过来安慰一下绮花罗!!」 绮花罗?绮花罗!佐治椿被这个名字勐地唤回了理智,大步走到贵遥身边单膝跪下。 「绮花罗?」 躲在贵遥怀里抽泣的小女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有着和他八/九分相似的面容,只是因为哭得太厉害,眼睛连带着脸颊都浮肿了,这才显得有些滑稽的可怜。 佐治椿不觉得她可笑,他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得疼,连被术士用毒血折磨的时候他都没像现在这样难受。 他轻柔地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对不起,绮花罗,哥哥回来晚了,哥哥跟你道歉。」 这个和人类看起来别无二致的小女孩正是绮花罗,或者说,是佐治椿从咒灵形态的绮花罗身上取回属于自己的咒力之后,纯粹的人类灵魂。 这种形态只能在佐治椿的灵魂世界中存在,一旦脱离了他的保护,就会在现实世界的侵蚀下瞬间化为虚有。 昨晚,在和家入硝子通过电话后,佐治椿就正式明确了自己的目的。他要接近术士,并从他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情报。而这趟行程他不能带着绮花罗的咒骸,那样做的风险太大,于是他花了一夜的时间将绮花罗的灵魂从咒力包裹之中分离了出来,妥善地藏进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而小姑娘隔着一层世界的壁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被折磨得浑身是血,心疼得差点用眼泪把自己淹没。 第238页 眼看着小姑娘越哭越厉害,藏在深处的贵遥也沉不住气了。佐治椿疼爱妹妹胜过一切,他也一样,甚至佐治椿的感情就来源于他。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伤到贵遥,那就只有妹妹的眼泪了。 在佐治椿回归精神世界之前,他就一直抱着绮花罗哄,可绮花罗虽然隐约知道眼前的这个也是『哥哥』,可她明显更牵挂着外面的那个。 贵遥一边疯狂嫉妒『自己』,一边被绮花罗哭得心都要碎了,还要忙着镇压箱庭持有者对佐治椿这边的反向感知。 他忙得不可开交,总算等到佐治椿回来了。 虽然不甘心,但他也知道现在只有佐治椿能够安慰伤心的绮花罗,于是他不情不愿地把怀里的妹妹交到了佐治椿怀里,并恶声恶气地警告他:「不许再惹她哭!」 佐治椿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把抽搭搭的绮花罗接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 绮花罗一开始还不愿意叫他碰,来回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了他身上没有那些可怖的伤痕之后,她才安心地把全部重量都交给了哥哥,委屈地吸着鼻子。 她刚刚哭了太久了,佐治椿被折磨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贵遥就抱着她哄了多久。 现在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怀抱里,绮花罗很快就累得趴在哥哥肩头睡着了。 贵遥看得咬牙切齿,既讨厌惹哭了妹妹的佐治椿,又痛恨没办法像他一样安抚妹妹的自己。 佐治椿稳稳地抱着绮花罗,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有话对我说?」 贵遥冷哼一声:「我只是想警告你,别把事情搞砸了,现在绮花罗的灵魂和你一体,你死了就会把绮花罗也害死!」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就算佐治椿死了,他也还能以另一种形式『活』在箱庭持有者的精神中,直到所有人都死了才会消失。 佐治椿垂眸:「放心吧,他不会杀我。」 他清楚得很,对于术士来说,一切计划中最大的阻碍就是五条悟。将他带来,也不过是为了找个办法对付五条悟罢了,并不是对他自身的力量有什么图谋。 现在他急需搞清楚的就是术士究竟打算以怎样的手段排除五条悟的威胁,又能够给他的疑惑提供怎样的答案。 佐治椿抬起眼,眸底尽是寒光。 第119章 破绽 术士有意磨一磨佐治椿的脾气, 所以故意将他置之不理了一整晚。按理来说这样的折磨足够将任何一个正常人变成精神错乱的疯子,只可惜就算术士封闭了佐治椿物理上的感官, 却还是无法控制住他的精神世界。 佐治椿优哉游哉地陪着妹妹和贵遥在精神世界中待了一晚上,在时间这方面,术士比他更着急。 从他刚把自己抓回来就急忙严刑拷打就知道了,术士似乎有着什么要紧的事要办,而这件事必须有佐治椿的参与。 结合昨天术士拷问到一半就累了的表现,佐治椿有理由怀疑,他其实身体状况比自己还要差, 差到再不赶快找一具好用的身体,现在拥有的身份就要消失了。如今他加茂家大长老的身份可以说是方便至极,能够媲美的选项也就只有那几个特级术师。 而现在的四名特级术师之中, 九十九由基长年在国外游歷,行踪不定;乙骨忧太是五条悟的学生, 一旦下手很容易被六眼发现;相较之下, 最好的选择就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而这其中又以早早叛逃,势力单薄的夏油杰为更优。 怪不得去年夏油先生突然遭到追杀, 原来术士从那时候开始就盯上了他的身体啊, 佐治椿恍然大悟。 留给术士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想趁着还能享受到加茂家大长老的身份待遇时, 结合咒术界的力量一起对夏油杰动手的话, 那他的确是比自己要更着急。 身体上受到束缚的是他, 可心理上更加薄弱的却是术士。再加上佐治椿实在忍受不了疼痛时,还可以装晕躲到精神世界里。这一局算是他小胜一把, 就看接下来术士会露出怎样的破绽了。 对待猎物要有耐心, 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 在黑暗中, 人对时间的流逝总是会失去把控。还好佐治椿这边有贵遥为他精准报时, 当眼睛上的封印被拆卸掉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的八点了。 如果灵魂躲进了精神世界,那么从外表上来看的话这个人就仿佛是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人偶。 胀相被吩咐了过来查看佐治椿的情况,他无视了佐治椿的惨状,随手把他身上的封印一一拆除,只留下了限制行动和咒力的符咒。 在此过程中,他非常小心地没有直接触碰到佐治椿的皮肤。按照那个唤醒了他们兄弟,并且承诺他们会接着把其他兄弟也从高专救出来的男人的说法,佐治椿的术式就是靠身体接触发动的,和他相处时一定要万分小心。 胀相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可他看着对外界毫无反应,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轻微起伏他还以为是死了的佐治椿:「……就这种状态,也谈不上威胁了吧。」 殊不知在他打量着佐治椿的同时,佐治椿也在透过身体的屏障『看』着他。 佐治椿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把自己抓过来的傢伙,当时一照面就被袭击了,他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对方。现在有了机会,他在胀相解除封印时认真地盯着他看,可是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第239页 「咒物受肉?」他微微皱眉。 贵遥随意瞄了一眼:「咦,这不是和虎杖差不多吗?」 佐治椿喃喃:「可差远了……」 虎杖吞下了宿傩的手指,身体中拥有主导权的还是虎杖。可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倒霉傢伙却已经被完全吞噬了,现在这具身体中只有一个主导者,那就是被他融合的咒物意识。 能像眼前这个傢伙一样,拥有智力且言行和人类没什么差别的咒物,看来非特级咒物莫属。 「应该是之前被盗走的三枚咒胎九相图中的一个,就是不知道编号是多少。」 佐治椿忽然有些好奇,眼前的这位九相图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服务的人就是那个创造了他的『加茂宪伦』。 还是说,他把那个人当作了杀死『加茂宪伦』的人来看待呢?要知道在一百多年前,正是加茂家的大长老亲自出手,杀死了作恶多端的亲生儿子,才为加茂家洗刷了耻辱的。如果胀相将术士当做『加茂宪伦』的父亲来看待的话,那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就有待研究了。 就让他来试探一下吧!佐治椿闭上眼,让自己的意识浮上了灵魂表面。 胀相打量着佐治椿,心里有些纠结。 术士在让他来之前告诉过他,如果佐治椿表现出恐惧的状态,就把他带去见他。如果佐治椿还是那副尖牙利齿,不为所动的模样的话,就把封印再贴上去,让他继续承受失去五感的折磨。 可佐治椿的状态不属于上面的任何一种情况。他并不恐惧,也不尖锐,更像是被关久了,陷入自闭了。 佐治椿的身体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那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虚空,似乎是在与胀相对视,又似乎是什么也没看。 胀相有些苦恼:「这算什么?」 发生了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他打算先把佐治椿重新封印,然后回去向术士如实报告,看他是打算继续关着他还是把他放出来。 正当胀相打算把手伸向佐治椿时,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佐治椿迷茫无神的双眼,慢慢地变得有了焦距。他像是没电了太久的机器,就算重新接触到了能源,也要适应一会儿才能正常开机。 胀相收回了手,也收回了原本的打算。他准备看看佐治椿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这也决定了他会以怎样的手段来对待他。 二人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差不多十秒钟后,佐治椿才彻底醒来。 他似乎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了,一时之间连烛火的微光都接受不了,吃力地眯起了眼睛。 他仰着头看向胀相:「你是谁?」 胀相表面丝毫没有变化,内心却有些头疼。 怎么办啊,这个反应也不在『恐惧』和『尖锐』的选择范围以内,难搞。 要知道术士所期待的场景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他希望折磨能够耗尽佐治椿的意志,让他变成受恐惧支配的人偶。可他不知道佐治椿还有一招叫做『逃避现实』,管你怎么折磨,只要意识逃到灵魂深处就好了。 不过这么做的弊端就在于,就算意识上浮回来,身体上遭受的痛苦仍然不会消失。 佐治椿被毒血腐蚀的伤口经过了一夜的溃烂,现在变得更加触目惊心。就连看惯了这种伤口的胀相,一时间都有些同情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 和他身上其他地方比起来,胀相亲手给他造成了脚踝伤已经算是爽快的了,最起码不会让伤口因为毒性而持续溃烂。 出于同情,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胀相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是胀相。」 回答一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不打算再多透露自己的信息。 不过对于佐治椿来说,这一点消息也足够了。『胀相』正是咒胎九相图中编号第一的名字,也是九枚咒胎之中咒力最强的那一个。 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佐治椿进一步地试探,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加茂宪伦在哪?」 他故意叫错了术士的身份,不过这也情有可原。对于座敷童子来说,将它从封印中解放出来,又给了它成人机会的那个诅咒师就只有『加茂宪伦』这一个名字。就算现在他换了一副面貌,可这也能够用『他老了』来解释。更何况加茂宪伦与他父亲之间本来就长得很像,就算老了也能看出当年的轮廓。 佐治椿假装不知道术士换了一具躯体,故意用他上一个身体的名字在胀相面前称唿他。 果不其然,胀相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很大。 他第一时间伸手抓住佐治椿的衣领,将他从刑讯椅上拽了起来。 胀相死死地瞪着他:「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名字?!」 这个十分激烈的反应让佐治椿心里直唿『中奖了!』,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咳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胀相重新受肉的时间不长,还没怎么接触过人类的话术。听到佐治椿这么问他,他就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够直接,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换了一种说法:「你认识加茂宪伦?」 佐治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当然是认识的……不然他为什么要抓我过来?」 胀相道:「可那不是加茂宪伦!是他的父亲!」 佐治椿故意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盯着他看,直到胀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哦……你觉得是就是吧。」 第240页 这句话说得很有技巧性,一下子就把认错了人的一方从佐治椿变成了胀相,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事实就是如此。 胀相被他欲言又止的回覆堵得额角泛起青筋,他捏着佐治椿的衣领,双手气得直颤:「什么叫我觉得是……那人本来就不是加茂宪伦!」 如果术士想伪装,连五条悟都无法轻易识破他,更何况是胀相了。 这一点佐治椿表示可以理解,但可以理解不代表他不会利用这一点,从中挑拨。 他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不从术士身上撕下一块肉不罢休。他继续用言语引导着胀相:「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你也恨加茂宪伦吗?」 这个『也』字就用的十分有灵性,胀相微微一愣,抓着他衣领的手稍微松开了一点:「你说什么?」 佐治椿用无比逼真的困惑眼神看向他,仿佛被搞煳涂了的是他自己:「你不知道加茂宪伦为什么要抓我来吗?」 对话的主导权不知不觉被转移到了佐治椿那里,胀相一边思索,一边老实回答道:「不知道。」 佐治椿露出无语的表情,不知道你还抓我! 不过看来术士也对自己唤醒的咒胎有所戒备,他应该是清楚地知道胀相对自己的恨意,所以故意隐瞒了真实的身份和目的,用杀死加茂宪伦的人的身份来接触胀相—— ——这就是破绽。 猎物的伤口就近在眼前,佐治椿悄悄藏起爪牙,装作无害的样子继续布局。 他对胀相说:「我和你一样啊,是他的『作品』!现在他要我替他做事,所以把我抓来折磨我……」 望着胀相青白交加的脸色,他继续用言语诱导他。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听他的话呢?」 「你不恨他吗?」 第120章 互问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就很难根除。 术士要怪就去怪他自己吧,居然敢把和自己有仇的胀相毫无防备地送到佐治椿眼前,如果不利用好他们之间的矛盾, 佐治椿都觉得惭愧, 对不起术士这份『大礼』。 只不过佐治椿没想到胀相对加茂宪伦的仇恨是如此之深,深到可以让他抛弃理智。 佐治椿本以为胀相听了他这一番话之后会暂时按下愤怒, 回头再悄悄调查术士的秘密。可他忘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时刻冷静的, 胀相一想到自己可能是被仇人给骗了,心里就抑制不住地怒火翻涌。 他一把将佐治椿摔回刑讯椅上:「我去问他!!」 佐治椿被他摔得伤口剧痛, 眼冒金星,可还来不及缓过劲来,就被胀相这一句话砸的怀疑人生。 「你说什么??」 直接去问?你可真是个天才! 胀相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佐治椿急了:「你等等!!」 这要是就这么让他走出去了,一切就完了。佐治椿当然不可能放他走:「你直接去只会打草惊蛇!」 胀相理都不理他。 佐治椿只好退了一步:「你放开我, 我和你一起去!」 可胀相还是油盐不进,一心想着去找可能是『加茂宪伦』的术士当面对峙。 佐治椿都气笑了,大家都是特级咒物和咒灵受肉,看看人家两面宿傩!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就是直接掏心。再看看你胀相!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就去莽,这不是白给吗! 如果早知道这傢伙这么棒槌,他就不这么早地挑拨离间了! 眼看着胀相的手都已经搭上门扉, 佐治椿束手无策之际,贵遥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你问问他, 难道不打算救他弟弟们了吗?』 弟弟?什么弟弟?胀相的吗? 佐治椿有片刻的疑惑,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咒胎九相图据说是加茂宪伦利用同一个人类女子研究出的咒物, 说他们九个是同胞的兄弟倒也合情合理。 他不知道胀相对于『弟弟』们究竟有着怎样的感情, 是否能够胜过他对术士的恨意的浓烈。但是事已至此, 他不得不试一试。 眼看着胀相推门要走,佐治椿急忙叫道:「你难道不想救其余的九相图了吗?!」 他喊的过于用力,一个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的浑身抽搐,可他的目光纹丝不动地钉在胀相的身上,顾不得在乎伤口了。 有效果! 一提到至今还留在高专内的其余六枚咒胎,胀相顿时僵硬了起来。他慢慢收回了放在门板上的手,扭过头用带有杀气的目光看向佐治椿:「你什么意思?」 佐治椿不怕他不动怒,就怕他没反应,像个棒槌似的冲到术士面前,直接掀桌。他顶着胀相藏着盛怒的目光轻轻咳嗽了几声,在胸腔传来的阵阵闷痛中笑了。 他笑得愉快,因为继发现了术士的破绽之后,他又找到了胀相的弱点。 正因为他自己也是疼爱妹妹的人,所以对于胀相眼中的怒气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但他不会因为能够理解胀相对弟弟的们关切就对他手下留情,对他来说只有自己的妹妹是最需要保护的,别人家的弟妹与他无关。更何况他只是利用一下他们的名头,又不是真的在害他们,根本不会感到心虚。 他慢条斯理地道:「他们是你的弟弟吧……就算你想找加茂宪伦报仇,也要等到他们被解放出来之后呀。」 他这一句话直接踩到了胀相的死穴,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佐治椿的性命,但弟弟们的安危与自由他不得不考虑。 第241页 这原本是术士在驱使他时给出的条件:只要胀相听从他的命令,他就会帮他把其他六位弟弟都救出来,并帮助他们受肉。但如果术士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加茂宪伦,那他的这个提议究竟是不是真心就很难说了。 想到弟弟们的处境,胀相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深唿吸两次后,回到佐治椿的面前,目光深沉地凝视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说法?」 现在才来问是不是有点晚?!你刚才不是深信不疑地就要跑去和术士对峙吗!佐治椿内心腹谤。 可当务之急并不是让胀相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不靠谱,而是想办法稳住他,佐治椿直接说:「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加茂宪伦,所以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冲突。我们可以立契约,双方都只说实话,交换一下已知的情报。」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会像取信于四宫辉夜那样直接用箱庭来「说服」胀相,可现在胀相明显对他十分提防,不肯直接接触他,这样一来箱庭就无法使用了,佐治椿只好退而求其次,用问答的形势来消除彼此心中的怀疑。 胀相没有反驳他说加茂宪伦是共同敌人的说辞:「契约内容?」 看来有戏,佐治椿飞快说道:「一、双方轮流提问想要知道的内容,对方可以选择不回答,但绝对不能说假话。二、每问完一次问题后,只有进行了一次有效回答后才可以再次提问,不回答和说谎都算无效。三、契约在任何一方没有想问的问题后自动结束。」 胀相只是思考片刻,就发现了问题:「假话的定义是什么?是自己发自内心相信的就是真话吗?如果是被骗的怎么办?」 他这么问,正是因为他可能被加茂宪伦骗了,所以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佐治椿有些惊讶,看来只要想动脑,胀相还是很机智的。不动脑只是因为他懒吧?还是说被愤怒沖昏了头脑? 他回答道:「客观上是错误的没关系,只要主观上真心认可自己的答案就不算假话。」 「那说假话的代价呢?」 佐治椿斩钉截铁:「失去最重视的东西。」 他没说什么不得好死之类的老套代价,而是换成了『失去最重视的东西』。这倒是比抵押性命还要更狠,有些时候性命对于他们这样受肉的咒灵来说反而是最不重要的。胀相对自己抓来的这个体质不怎么强,意志却相当强悍的俘虏有些刮目相看了。 想确认的都已经确认了,胀相也不拖延,他果断地回应了一句:「好。」 双方立刻都感觉到一条无比沉重的锁链缠绕上了他们的灵魂,契约当即成立。 为表诚意,佐治椿说:「你先问。」 胀相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问:「你刚刚说那个人是加茂宪伦,是真的吗?」 「身体不是,但灵魂没有变。」 契约毫无动静,说明佐治椿的确是说出了心里话,没有骗他。胀相顿时心一沉,因为距离他发现自己被仇人利用了的真相又近了一分。 佐治椿给出了有效回答,于是他可以继续提问,他很快在数个问题中挑出了现在最合适的:「假设我想让你帮我除掉加茂宪伦,条件是帮你救出你的弟弟,你会同意吗?」 胀相嗤笑一声:「会。两个理由,随便选一个我都会去做,更何况是两个一起。」 只要能帮他救出弟弟,他什么都愿意做,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不是加茂宪伦,胀相已经对这个男人完全失去信任了。 这几乎是在明摆着告诉佐治椿,他的计划已经成功迈出了一步,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佐治椿顿时觉得这个问答已经够本了。 只不过胀相似乎还有不少的问题,于是佐治椿只好继续奉陪。 胀相:「你打算怎么对付加茂宪伦?」 佐治椿微笑:「我不能说。」 他顿了顿,还补充道:「我怕你知道了之后露馅。」 胀相的脸瞬间就黑了,但是按照规则佐治椿不回答是可以的,他只好换了个问题:「你到底是咒术师那边的,还是咒灵这边的?」 佐治椿依然微笑:「不能说。」 「……」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佐治椿笑:「还是不能说。」 胀相差点一拳打在他笑眯眯的脸上,好在他控制住了。 「那你到底能说什么?!」 佐治椿沉吟片刻:「唔……我有一个妹妹,她叫绮花罗,非常可爱,很黏我,当然这一点也很可爱。」 胀相:「?」 佐治椿继续用十分正经的语调说着:「我的妹妹最爱的就是我,我也最爱她。为了让她过得幸福快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知道绮花罗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胀相:「你找打?」 在一个和六个弟弟失联的大哥面前炫耀自己的妹妹,这是人干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佐治椿还真就不是纯粹的人,他是个咒灵,受肉后变成了莫得感情的妹控机器:「我本来只想和绮花罗一起过平静的生活,但是现实不允许……加茂宪伦挡了我的路,为了绮花罗,我只好想办法除掉他。」 他说的句句是实话,可听上去就是莫名不靠谱,胀相迷惑到生不起气:「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谁知佐治椿比他更迷惑:「不是你问我能说什么的吗?」 第242页 那意思就是,这就是他能说的啊! 胀相:「……」 要不然他还是直接去找加茂宪伦对峙吧,感觉这傢伙聪明归聪明,但脑子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第121章 阴谋 过程中的种种艰难暂时按下不表, 总而言之,佐治椿找到了术士阵营中的突破口。 说服胀相的过程比他预想的要容易许多,佐治椿也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对咒灵有亲和力的体质在其中作用比较大, 还是胀相自身对于加茂宪伦的恨意比较大。 胀相的任务是确认佐治椿的状态, 如果在受刑后他表现的恐惧且服从,就把他带回到术士面前。 他给佐治椿松了绑, 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伤:「你不用处理一下伤口吗?」 佐治椿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这期间没少疼得眉头直皱,他挥挥手:「死不了。」 他能够使用反转术式,这是连术士都不清楚的情报,身上的伤只要治到不会恶化就够了, 剩下的就让它自己长好去吧, 也能够降低术士的戒心。 术士活了千年,老谋深算,佐治椿从来没有小瞧过对方。他现在身陷敌营,最大的优势就是术士对他的轻视。如果术士觉得光靠折磨就能让佐治椿屈服的话, 佐治椿只希望这种误解能持续得越久越好。 更别提术士还亲手将自己的破绽送到了佐治椿面前,胀相的仇恨就是他最容易被利用的点,只要利用得当,佐治椿就能进一步展开在敌人内部的布局。 他把被捆缚了一整天的身体活动开, 揉揉酸痛的脖子:「我会装作被折磨怕了的样子,接下来就麻烦你把我带过去了。」 胀相任由他动作,然后再次用封印咒力的绳索将他捆好:「你去见了他,然后打算怎么做?」 「先搞清楚他的计划。」 知己知彼,方能进退知宜。按照佐治椿对术士的推测, 此人从百年前就开始布局, 先是解封了座敷童子, 然后又研究出了咒胎九相图,其目的都是为了研究咒灵与人类结合的可能性。而在这之后他因为行事猖獗而被咒术界盯上,曾经用的顺手的『加茂宪伦』这个身份也被他亲手毁了,转而用加茂长老的身份在加茂家躲藏了将近一百年。 在这期间他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研究,只是手段隐蔽了许多。比起肆无忌惮地利用普通人来做实验,他开始借『强化血统』的名义来将自己的实验成果作用在加茂族人的身上。 他的成果不可谓不显着,然而过程和手段都太过血腥,有违人伦,所以被咒术界排斥,甚至连他一手创造的九相图都恨着他。 研究成果方面来说,术士是个成功的人,然而在做人方面,他却失败得一塌煳涂,不过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在乎。 对付这样的人,讲人情摆道理都是行不通的。他未必不懂,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更加精通,只不过他打心眼里不在乎。 既然如此,那双方之间就只剩下纯粹的算计与利用了,来比一比谁更加狡猾吧! 佐治椿让胀相把自己绑到了术士面前,胀相也没手软,他只是仇恨加茂宪伦,不代表他就已经认可了佐治椿是自己的同伴。 他按照术士的交代,全程没有碰到佐治椿的皮肤,而是用绳子把他拎过来的。 他把佐治椿像一件不知疼痛的物件一样丢在术士面前,没有忽略掉对方眼底一抹轻微的满意之色。 而佐治椿也伪装的很好,被摔在地上也只是应激性地蜷了蜷,并没有表露出挣扎或者反抗的意思。 仿佛他的精神已经在一整夜的剥夺五感后彻底被摧毁了,剩下的只有自我保护机制下如同本能的简单反应。 站在暗处的里梅不自觉地皱起了眉:羂索这傢伙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能把那个神气的小鬼折磨成这样。 真名叫做羂索的术士满意地笑了笑:「还不错,不枉费我准备了这么多符咒。」这些都是他仿照着药郎封印座敷童子时画下的符纹制作出来的符咒,效果十分显着,佐治椿的咒力如同被凝固了一般,一点也使不出来。 他又用各种方法试探过,在确认了佐治椿是真的毫无反应后,终于放下心来。 坐在一旁的真人没见过佐治椿,见羂索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警惕,不由得疑惑道:「至于这么大费周折么?」 羂索感嘆:「至于啊。」 「你已经见过乙骨忧太了,也知道他有多强……」真人不服气地『切』了一声,羂索没理会他,自顾自地接着说:「……而五条悟只会比他更强。我杀过六眼的术士,也知道他们有多难对付。处理五条悟我们不能正面强攻,只能靠智取。而这个小傢伙,就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佐治椿没有动,暗中却竖起了耳朵。 羂索从手中拿出一枚立方体形状的咒物,边把玩边说道:「这是特级咒物,狱门疆。虽然启动条件相当严苛,不过一旦生效,就算是强大如六眼也要乖乖被封印。」 真人双手抱臂,没有轻信他画的大饼:「你也说了启动条件很严苛,那到底是怎么个严苛法?」 羂索微微一笑:「需要让他原地停留一分钟。」 这下,里梅藏不住了,他从暗处现身,直接否决道:「做不到的。」 他曾经在高专内部直面五条悟的攻击,在场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五条悟的恐怖性。那是能够和完全体的宿傩大人抗衡的存在,里梅不认为以他们的实力,能够真正困住五条悟一分钟。 第243页 羂索没介意他的插话,他用咒力将佐治椿从地面上提起来,慢悠悠地打量着他的脸:「别着急,我说的『一分钟』并不是指物理意义上的一分钟,而是五条悟脑内的『一分钟』。」 很多人的大脑只能处理固定的事件,无法同时处理两个以上的内容,也做不到加速处理的速度。对于这些人来说,一分钟就是一分钟,外界和精神中的都是一样的。 而五条悟的脑力堪比顶级处理器,别说是一心二用,就是一心多用甚至把大脑当计算机来用都不在话下。正是因为这样的能力,他才能完美地掌控六眼,成为五条家最强的无下限术士。 可这种能力出众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被羂索这样狡猾的阴谋家盯上的时候。 脑力发达,就意味着在短暂的物理时间内能够处理更多的信息,也就代表着精神世界里的时间流速会大大加快。 在想通了这里面的逻辑之后,佐治椿差点要流下冷汗来。 这样的针对手段简直防不胜防,要不是他被抓来,还听到了这些消息,恐怕还真有可能被他们得手。 佐治椿的意识躲藏在箱庭之中,表面上看不出半点的反应,仿佛没听到羂索说的话一样。 羂索专注地打量了他半晌,这才既然向里梅解释:「到时候狱门疆在五条悟面前展开,凭他的眼力肯定能看出其中的危险性。在这种条件下还要让他停留在原地的话,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产生动摇了。」 里梅和真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佐治椿,真人对于佐治椿的身份还不太了解,拉着长音说道:「所——以——呢?抓他有什么用?他能拖住五条悟?就凭他现在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甚至从佐治椿的身体中感受不到灵魂的存在……是藏到深处了吗?这样的人和废物也没什么两样了吧?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植物人,一个植物人能派上什么用处? 真人不理解,佐治椿却立刻就明白了……术士居然是想把他出其不意地送到五条老师的面前,用他的惨状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他陷入『一分钟』的思考……果然是对人心和情感把控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像这种活了千年的老怪物,所谓的人心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可以操纵的玩具罢了。 佐治椿再次清醒自己可以躲在箱庭里,如果现在他的灵魂还留在外面的话,绝对会露出还有清醒意识的破绽的。 术士不在乎佐治椿是否保留有清醒的神智,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活着的,却生不如死的道具,好让五条悟在狱门疆前停留一分钟。 如果不是因为佐治椿的灵魂与身体情况特殊,羂索甚至考虑过直接杀了他,自己取而代之,那样的话效果会更好。 只可惜他做不到,佐治椿的身体早在十六年前就应该死去,如果内里作为灵魂填充的座敷童子真的被剥离了的话,这具身体恐怕会立刻腐朽,就算是羂索的术式也救不回来。 种种巧合汇聚下来,促使他做出了将佐治椿抓回来的决定。先封印他的咒力,以防他反抗毁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再想办法将他的利用价值发掘到最大;最后再杀了他,夺回他体内的座敷童子。 这一系列的举措堪称逻辑严密,杀伐果决。可前提是佐治椿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完全失去了还手之力。 佐治椿在心里冷笑一声:这种事,他怎么会任其发生呢? 术士想要压榨干净他的利用价值,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佐治椿的计划中,等到一切结束后,人类与咒灵之间的根本矛盾将被解决大半,剩下的余孽比如术士之流,再怎么蹦跶也难有起色了。 而在这之前,他也打算将术士知道的情报统统掏出来,为未来做铺垫。 他本来以为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谁知术士比他想得要更加焦急。还没等他做什么,就主动当着同伙的面解释了自己的计划,以及佐治椿在其中能够发挥的作用。 既然如此,那么佐治椿干脆决定将计就计,明面上自己假装是个废人,吸引所有的注意力;暗地里胀相去收集更多的情报,看看术士除了想封印五条悟之外,他还打算干什么。 如果能够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并送到外面的话,咒术界和普通人的社会就都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共同敌人的存在了。到了那时,让他们互相合作,为未来的相处做准备,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第122章 斩断 这边佐治椿的计划进行顺利, 殊不知高专那边已经因为他而乱成一锅粥。 五条悟自打从协会回来之后,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其他人想问问他调查的进度都找不到人。 鑑于捉走了佐治椿的是未登录的特级咒灵, 而且根据乙骨忧太证实,那个特级咒灵的咒力与高专忌库中残留的九相图咒力十分相似, 应该就是被偷走的三枚咒胎其中之一的受肉, 这个咒灵的危险度被大大提高。 再加上偷走九相图的诅咒师本身就实力了得, 寻找佐治椿下落的任务被限制为只有特级和特别一级术师有资格参与,其余人都要回到高专, 按部就班地继续他们的学生生活。就算他们再不情愿, 也必须接受上层的安排。 不过好在,佐治椿还活着,这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高专内部身负箱庭的人有好几个,每一个都能体会到与佐治椿的联繫。虽然这股联繫现在变得有些微弱, 不过它还持续存在着,这意味着作为箱庭主人的佐治椿仍在持续不断地供给咒力。 第244页 「你说他是故意的?」 就算家入硝子隐约有这种预感, 可当她真的从乙骨忧太口中听到这个推论时,她还是忍不住嘆气。 乙骨忧太从她的反应中看出了不对劲:「你早就知道?」 家入硝子用手捂着下半张脸, 声音闷闷地说道:「……如果我早知道就好了。」 在那晚接到佐治椿的电话时,她就应该有所警惕,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 她什么时候接到过佐治椿主动打过来的电话? 只可惜她当时以为佐治椿只是因为欺骗了五条悟而感到愧疚, 忽略了他隐藏着的决意。 现在想来, 佐治椿应该是对被捉走这件事早有预料,只不过当时还在犹豫要不要挣扎。可能在他看来一旦自己顺从事情的发展, 那么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而她的话, 促使佐治椿做下了最后的决定。 原本秉持旁观原则的家入硝子, 头一回感受到了自己的行为推动了他人的命运的沉重感。 她默默注视着自己的手,缓缓地把它握成拳头。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单单是一个人的负担就已经这么沉重了,那么主动背负了许多人的命运的佐治椿,他究竟正在承担着怎样的痛苦? 如果那一晚她没把话说的那么绝,而是劝解佐治椿及时回头的话,事情的进展会不会有所不同? 家入硝子头一回为自己的冷酷而感到后悔,只可惜为时已晚。 「……」乙骨忧太也看出了她的悔恨,但他更懂得往事不可追的道理,既然情况已经变得这么糟糕了,就不要再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了,想办法挽救才是最重要的。 他下定了决心:「我还是去把这些事告诉五条老师吧。」 乙骨忧太原本是想用柔和一点的手段让佐治椿放弃计划的,可现在情况有变,佐治椿简直是往死里折腾自己,乙骨忧太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目标能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他已经无法再任由佐治椿胡闹下去了。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佐治椿义无反顾地朝着死亡的结局前进,如果乙骨忧太真的那么做了,那他敢百分百肯定,自己一定会后悔。 家入硝子本想出言阻止他,可她的理智已经无法压制情感。就算知道这么做未必会有效果,可她仍然忍不住希望五条悟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阻止佐治椿。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气:「你去吧。」 如果旁观已经如此令人痛苦,那么不妨违背一次原则,出手干预他人的决定吧! 不知不觉间,家入硝子变得和十年前的她不一样了。 …… 「……哇哦。」 佐治椿侧目看向一旁双手托腮,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贵遥:「怎么了?」 贵遥闭着双眼,双腿快活地在半空中摇晃:「乙骨忧太要去告密了。」 「?!」 看见乙骨忧太决定『背叛』佐治椿,贵遥感到很开心。而当他看到佐治椿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后,他更开心了:「别生气啊,乙骨君也是为了你好。」 贵遥幸灾乐祸,佐治椿则心乱如麻:「他要去告诉五条老师?!」 贵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还有谁?」 「硝子小姐就没拦着他?!」 「没有。」贵遥回答得十分果断:「她还很支持来着。」 ……怎会如此? 佐治椿痛苦地闭上双眼。 贵遥笑得无比开心。 看到佐治椿神色不好看,绮花罗担忧地凑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脸,换来佐治椿一个苍白的笑容:「哥哥没事。」 贵遥的笑容消失了。 只要有佐治椿在,就无法夺得妹妹的关注,贵遥阴暗地想着:要不然还是把他从精神世界里踢出去吧?这样绮花罗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妹妹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佐治椿不在了,绮花罗会难过。如果非要让贵遥在『欺负佐治椿』和『哄绮花罗开心』二者之间做选择的话,还是让绮花罗开心比较重要。 而且现在也不是好的时机,外面还有那个诡异的术士在,一旦佐治椿还保留有神智的事情露馅儿了的话,说不定会危及他的性命。而他的性命连接着绮花罗的性命,不能为了摔碎瓦片而伤到珍贵的瓷器。 贵遥只好按捺下了心中蠢蠢欲动的阴暗念头,酸熘熘地看着佐治椿抱着绮花罗哄。 其实绮花罗也很喜欢贵遥这个小一号的哥哥,只不过目前来说,是大号哥哥的状态比较让人担心,所以绮花罗不由得给他多分去了一点注意力。 佐治椿没有注意到另一个自己复杂的心路歷程,他还在为了乙骨忧太的『背叛』而感到焦虑。 「忧太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靠着箱庭带来的自信,佐治椿敢说这世界上没谁比他更加了解乙骨忧太,他记得忧太明明是个能够理解这种牺牲的人啊,甚至他自己也曾经表示愿意为了陌生人的安全而牺牲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预料之外的举动呢? 贵遥语气凉飕飕地说道:「很简单啊,他变了呗。」 人都是会变的,不管是当初再怎么坚定的信念,都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沉淀而发生变化。 佐治椿下意识反驳:「可我明明没有从箱庭中看到……」 「还要我提醒你吗?」贵遥打断了他:「你这段时间不是故意封闭了其他人通往箱庭的道路,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看见你身为咒灵时的模样?」 第245页 说到这里,佐治椿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没错,封闭了箱庭的是他自己,他不愿意再让他人看透自己的内心,因为有了『不可告人』之事。 可箱庭是双向的,他拒绝了别人的观测,那么别人的改变他自然也无法及时发现。乙骨忧太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他竟然毫无所觉。 而贵遥还要火上浇油:「更何况,有些时候人可以接受自己做出牺牲,却无法接受亲近的人做出同样的牺牲……当然也有反过来的情况,不过你和乙骨忧太不都正好是前一种吗?」 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贵遥是最能够把佐治椿说得哑口无言的人。 佐治椿沉默了半晌后,垂死挣扎道:「可就算是这样,硝子小姐也应该会理解我……」 「她好像是被你那个电话刺激到了。」贵遥优哉游哉地替他分析道:「大概是觉得你做出这个选择,有她在背后推了一把的因素,现在自责得很。」 「……」平心而论,佐治椿其实很感动于大家的改变,这说明他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比他自己想像得还要高。 可是,这份感动来得不合时宜,在他已经做出决定的现在,这些好意只会为他带来麻烦。 如果让五条悟知道了自己是『自愿』被抓走的,等到他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带来的冲击力就不会有原先那么强烈,他的计划就无法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和术士相同,他也需要五条悟暂时地被封印一段时间。 所以,虽然很感动,但还是头疼更多,佐治椿只好对贵遥说:「现在还是不能让五条老师知道,拜託你拦住忧太。」 贵遥默默地注视着他,仿佛在考量着什么。 佐治椿恳求道:「求你了。」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的咒力已经被封印了,我如果动手,你估计要吃苦头。」 「无所谓。」 「……好吧。」 贵遥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一步步远离了佐治椿的精神世界,最后消失在了白雾的边缘。 …… 另一边,乙骨忧太正打算去找五条悟。 他刚离开家入硝子的感知范围,就发现自己意外踏入了一片白雾之中,看不清前路。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就算是身为特级的乙骨忧太都没来得及规避,就被带进了这片雾区之中。 他几乎是瞬间拔出了自己的长刀,并在心里默念道:『里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祈本里香并没有出现。她如同陷入了沉眠一般,对乙骨忧太的唿唤毫无反应。 乙骨的冷汗几乎是瞬间就落下了。 就在他惴惴不安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从白雾中出现,并向他走来。 乙骨下意识叫了他一声:「椿……」 但就在他说完后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果然,从白雾中走出来的贵遥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冷笑道:「我不是他,还真是抱歉吶。」 乙骨忧太拿这个小了几号的『佐治椿』没办法,他悄悄放下了拿刀的手,讷讷地说:「对不起啊……」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啊,为什么是他在说对不起? 他很快板起脸:「那时候出现的果然是你!」 贵遥知道他说的是胀相掳走佐治椿的时候,他吸引了他注意力的那件事,可他毫不心虚,也不跟打算和乙骨忧太解释什么,抬手就要把佐治椿求他办的事办了。 看见贵遥的动作,乙骨忧太的内心下意识涌出一股危机感,他拔腿就跑,可是在这片白雾之中,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逃出贵遥的视野。 而贵遥已经开口了:【释物之形,道明真理,此剑即为退魔之剑——】 随着他的吟唱,白雾逐渐困住了乙骨忧太的手脚,而金色的咒力化作完全睁开的独眼,刻在了乙骨忧太的后颈上。 贵遥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剑,剑柄上有一颗造型诡异的妖魔头颅。那颗头原本是牙关紧闭着的,可随着贵遥的咏唱,那颗头忽然怒目圆睁,『咔哒』一声张开了口,仿佛在宣判着无声的裁决。 乙骨忧太直觉不妙,拼命地挣扎,可是在白雾构成的精神世界中,不管是咒力还是身体的力量,都无法发挥效果。 所谓的『神隐』术式真正恐怖的地方,直到现在才开始对乙骨忧太揭露。 只可惜,很快他就将忘记这段经歷了。 乙骨忧太紧咬着牙关:「你……椿他究竟要做什么?!」 贵遥歷来讨厌别人把他和佐治椿混为一谈,可这次他却没有反驳乙骨忧太的质问。 他来到被白雾压得半跪的乙骨忧太背后,『噌』地一声拔出了手中的短剑。 「不必恐惧,我将斩断你此时的所思所想,当你离开这里之后,你会忘记所有令你苦恼的事……」 话音落下,短剑如同铡刀,毫无阻碍地斩下,乙骨忧太后颈上的金色独眼在挣扎了片刻之后,不甘不愿地闭上了。 又是清脆的『咔哒』一声,这次诡异的妖魔头颅闭上了嘴巴,仿佛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美食一般,狰狞可怖的脸色也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乙骨忧太没有感受到痛苦,可他却唿吸急促,冷汗直流,仿佛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某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贵遥的脸上无悲也无喜,平静地看着乙骨忧太的身影逐渐消失后,他将退魔之剑缓缓送回了剑鞘之中。 第246页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再见,乙骨忧太。」 第123章 空想 现实中没有白雾。 当乙骨忧太回过神来时, 他正面对着一堵高墙。 「咦……」他怔怔地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来打量这面墙壁:「我刚刚想做什么来着……」 恍惚间,他不小心左脚踩到了右脚,里香从他背后显形, 飞快地扶了他一把。 乙骨忧太稳住心神:「谢谢, 里香。」 「不用……谢……」里香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心中那股来由不明的空茫感逐渐消失, 乙骨忧太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我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 如果此时有人仔细观察他的瞳孔的话, 就会发现他的瞳仁正不自然地放大,他喃喃自语道:「不过也没办法啊, 椿的去向一直没有线索,我安不下心……」 语调僵硬平直,眼神空洞无焦, 这是十分异常的现象。可是祈本里香对这些细节的观察不够到位,她毕竟是咒灵不是人类, 能够感知到的也就只有大幅度的动作和情绪变化, 像是瞳孔放大这样的小细节她是无法体会的。 乙骨忧太很快恢復了正常,他再次从恍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去找五条老师问问吧。」他甩了甩头,双掌在脸颊两侧用力拍了拍:「现在可不是愣神的时候!」 说罢,他总算摆脱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晃神, 带着祈本里香一起离开了。 「……」 贵遥默默地坐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可这回乙骨忧太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贵遥托着下巴,一边目送他离开一边自言自语:「看来比我想像的要顺利啊。」 佐治椿从绮花罗的咒骸中带走的不仅仅是她的灵魂, 还有他当年寄存在她灵魂中的咒力。座敷童子的力量原本就不是普通人的身体能够承受得起的, 佐治椿能活下来, 全靠着绮花罗替他保存了绝大多数的咒力。现在佐治椿将这份力量如数取回, 随之而来的就是进一步加强的术式。 佐治椿的灵魂, 加上绮花罗的咒力,这二者结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座敷童子』。也只有在他们重归一体后,神隐术式才称得上达到了效果最大化。 除了抹消的『神隐』与回溯的『御忌』之外,贵遥作为佐治椿的投影,又获得了第三种能力,即篡改的『絵空事』。不同于完全抹消,絵空事的力量可以在不影响其他因素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淡化某种事物的存在感,并为随之而来的逻辑破绽打上补丁。 就比如说,乙骨忧太原本想去找五条悟坦白,可当贵遥发动了篡改的能力,改变了他的想法后,他的行动仍然是要去找五条悟,可动机却被替换为了『询问调查的进度』,而非原本的『坦白佐治椿的计划』。 神隐和御忌都是利用认知来改变现实的术式,但絵空事仅仅作用于认知,它不会将乙骨忧太曾经想要坦白的事实抹消掉,而仅仅是替换成了另一种想法。只要没人提醒,那么乙骨忧太将永远不会察觉到自己的想法被篡改过。 这是比神隐更加难以察觉的抹消方式,它并非生硬地将一切全盘否定,而是巧妙地更改了一部分,又将前后逻辑续好。而且因为絵空事不需要对篡改对象有完全的了解,所以施展这个术式甚至不需要箱庭作为铺垫。 絵空事无法作用于现实,但作为交换的,在认知方面的控制力度更加强悍了。就算受术者发现了现实中的破绽,思维中的絵空事也会自动把逻辑圆好,再把认知淡化,让受术者下意识地忽略掉不对劲。 眼看着乙骨忧太毫无察觉地走远了,贵遥翻身从墙头上跳下来。他拍了拍身后不存在的灰尘,嘿咻嘿咻地朝着与乙骨忧太相反的方向走掉了。 「还有一个……」 要么不动手,动手就要斩草除根。为了防止乙骨忧太再被提醒起遗忘的初衷,贵遥特地在临走前给家入硝子来了一发絵空事。 要么就说咒力和咒术这种超现实的东西就是好用,就连家入硝子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在吃了一发术式之后都遗忘了这件事。 就算真的有人能突破絵空事的限制,那也绝不是因为脑袋够用,而是因为咒力够强,顶得住术式的侵袭。 贵遥站在无法被观察到的虚空世界里,看着家入硝子在微微愣神之后很快恢復了往常的表情,反手将退魔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就算絵空事的咒力消耗不如御忌和神隐,但隔着遥远的距离连用两次,也够佐治椿吃不消了。 贵遥猜测着这种做法可能给他带来的负担,皱了皱眉,不再停留。 就在他离开后,家入硝子拿着手上的文件,像是有所察觉一般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也仅限于看一眼。 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是一转头又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就算了…… …… 当贵遥回到佐治椿附近时,他已经不在原本的地方了。 术士似乎确认了他现在的状态半死不活,绝没有可能逃走,所以随意地让胀相把他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房间,稍微治疗后安置了下来。 贵遥回来的时候,佐治椿正在精神世界中沉思。 贵遥出声提醒他:「我用了两次术式,乙骨忧太一次,家入硝子一次,你有什么感觉?」 第247页 外界,佐治椿身体上的伤正在药物的滋养下慢慢好转,而内里,他细细体会着自己现在的不同。 佐治椿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犹豫地说道:「左耳的听觉……和右手拇指的触觉。」 在咒力被封印的状况下,想要使用术式就要付出代价。 贵遥有些惊讶:「就这些?」 佐治椿也有些困惑地握了握自己的右手,感受了一下感受不同的拇指:「嗯,好像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严重。」 不是说一边的听觉和拇指的触觉不重要,而是比起篡改乙骨忧太和家入硝子的认知,仅仅失去这两种感知实在是太便宜佐治椿了。 乙骨忧太是特级术师,而家入硝子也是天资出众的一级术师,没有咒力的佐治椿应该相当于普通人,可他居然能靠这么一点代价就『诅咒』了两位强大的咒术师? 贵遥狐疑地看着他:「难道这具身体除了咒力,还有什么其他的特殊之处?」 要不然根据等价交换的原则,怎么可能只靠知觉就交换了术式的成功? 佐治椿当即否认:「你用了五年多,我用了十年多,这具身体到底是不是普通人,难道我们还能搞错?」 『佐治贵遥』本该是个普通人,要不是意外成为了座敷童子的容器,他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接触到咒力的存在,这一点是贵遥和佐治椿公认的。 可现在这一大一小面面相觑,谁也说不清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虽然暂时搞不清楚,但总而言之,这是件好事……」 如果连乙骨忧太这个级别的咒术师都能用这样轻微的代价搞定,那普通人大概要千千万万个加在一起才能抵得上一个他。毕竟絵空事的作用限制不是别的,正是普通人身上没有的咒力。 佐治椿有些惊喜:「这岂不是说,就算不把那个术士一起献祭进去,我的计划也能顺利篡改所有人的认知?」 利用絵空事的特性,篡改所有人类的认知,让他们重新变回能够『看』到咒灵的生物……这就是佐治椿的目的。 如果人类原本就无法看到咒灵,那么就算絵空事再怎么强大,也无法篡改这个事实。可是歷史表明,人类其实是可以看得见咒灵的,只不过由于咒术世家的联手控制,这种能力被人类『遗忘』了罢了。 这就好比是在眼睛上蒙了一层布,絵空事可以将布掀开,却无法凭空造出一双眼睛。 好在人类是有这双『眼』的。 而从斑的记忆,以及漏瑚等咒灵的特例上也能够看出,当人类拾回这种认知能力后,得到人类认知的咒力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那么就算将人类重新带回古时候看得见咒灵和妖怪的状态,也不必担心带来的恐慌。 当然,佐治椿不会贸然将所有人的认知都篡改。他会有选择性地率先改变一些社会高层的人们的认知,让他们能够心甘情愿地与咒术界配合,一起在人类与咒灵的融合早期为稳定秩序做出努力。这部分高层除了佐治椿的父亲之外,还有他亲自选定的,以四宫辉夜为首的盟友。 而咒灵这边在斑和漏瑚等大妖怪的带领下,以及有五条派帮忙背书,想必也能够很快稳定下来,不会长期无秩序地袭击人类。 佐治椿的时间不多,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充分,在融合前期仍然会出现许多的混乱和冲突。不过在普通人、咒术师与妖怪三方的共同努力下,这种混乱会被很快扑灭,只要把挑起混乱的术士一派打压下去,新的秩序很快就会被建立起来。 他原本打算在这段时间里想个办法,在自己死前拉着术士一起成为絵空事的养分,不久前还在为如何将这个想法实施而发愁。不过现在通过在乙骨忧太和家入硝子两人身上的实验,他意外发现絵空事的代价并不庞大,可能只需要他一人就足够。 那么他要做的就不是『献祭』术士,而是单纯的杀死他就足够了。 这样一来,他就有了更多的余地。 佐治椿正暗自盘算着,贵遥忽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别忘了五条悟。」 「……我没忘。」 这个以絵空事为核心的计划,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五条悟。 既然是要改变整个人类族群的认知,自然是所有人都要被包含进去,咒术师也不例外。佐治椿希望人类的认知变成『自古以来一直能够看见咒灵』,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降低二者之间的隔阂。一旦有一个人类没有接受这种认知,那么『人类』整体这个说法都不成立,絵空事的效果会整个崩盘。 絵空事已经证实了可以顺利控制住乙骨忧太,那么按理来说五条悟的咒力总量不比乙骨忧太多,絵空事也可以篡改他。 可问题就在于,五条悟有一双bug一般的六眼,佐治椿没有信心能过瞒过这双看破一切的眼睛。 第124章 长梦 就算佐治椿被来路不明的敌人掳走了, 高专的其他人,尤其是暂时帮不上忙的学生们,还是要专注于自己的任务。 当任务指示被传达下来后,就算再不情愿, 虎杖等人也还是要前往埼玉县, 对最近发生的数起咒灵袭击事件进行调查。 一路上, 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消沉,这让负责他们这次行动的新田感到有些紧张。 『啊, 是因为那件事吧……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他们?』 第248页 『不不不, 还是不要了,人家学长说不定根本没事, 我这么一安慰, 反倒显得多余。』 可是按照常理来推断,一个被特级咒灵掳走超过七十二小时,仍然毫无音讯的高专学生…… ……八成是已经遇害了吧。 新田心情沉重地继续开着车, 小心翼翼地给这些面色不虞的年轻咒术师们讲解这次任务的细节,尽量避开有可能让他们想起生死未卜的学长的字眼。 虎杖悠仁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根本没听进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做的梦…… 在梦中, 他隐约回到了还在子宫中的胎儿时期,由于还发育不完全, 所以对外界的声音和光线都只有一点点模煳的感知。 唯有一点, 他印象清晰且深刻:他似乎早在胎儿时期, 就已经遇见过椿学长了。 视力和听觉都不够清晰,但箱庭是不受限于身体的发育状况的,根植于灵魂中的联繫让他在靠近了佐治椿时深受触动, 那感觉就像是他们曾经隔着薄薄的一层肚皮, 近距离地接触过一样。 那种感觉很奇妙, 虎杖成了一个被困在胎儿身体里的成熟灵魂,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孕育着他的母体传来的情绪——那不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期盼之情,而是夹杂着冷漠与恶意,无比邪恶的感情。 虎杖仿佛深陷冰冷的深海之中,无处可逃,无法求救。 但是在某个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佐治椿的气息,就在他的身边。那个熟悉到令人丝毫升不起反抗之心的气息与他共处于一个子宫之中,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触手,轻轻碰了碰柔弱的胎儿虎杖。 虎杖:!!! 外界传来一阵压迫感,似乎是某个人在强迫他们靠近,彼此融合。 虎杖没有牴触,反而感到亲切地动了动,让自己的身体离椿学长的气息更近了一点。 他有些焦急地想着:椿学长,你现在还好吗?你到底在哪里?我们要怎样才能救回你? 他亲近的态度似乎吓到了对方,触摸着他的触手轻轻抖了抖,然后忽然像抗拒着什么一样挣扎着远离了他。 最后的时候,虎杖从触手的顶端感受到了对方传来的情绪。 那个和椿学长无比相似的气息依依不捨地对他说:要好好地出生啊,要做一个健康的,被爱着的孩子,然后好好地生活…… 说完,他再不犹豫地把胎儿推开了。 压迫着他们,想要让二者融合起来的外力似乎被惹怒了,不属于这个子宫的气息被飞快地拽了出去,变得离虎杖很远很远。 「不!椿学长!!」 梦中的他惊慌失措地伸出手,想要挽留,可胎儿能做的事情太少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椿学长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似乎被关进了一个黑暗死寂的地方,再也无法感知到了。 「不要!!!」 虎杖勐地醒来。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梦。梦中经歷的明明是『不存在的记忆』,却真实得令虎杖流下了一行眼泪。他默默伸出手,摸着自己湿漉漉的脸颊,喃喃道:「……原来我们那么早就遇见过了啊。」 为什么会忘了呢? 怎么就会不记得了呢?明明是那么亲切的,温暖得仿佛能让人落下泪来的碰触…… 虎杖丝毫没有怀疑『不存在的记忆』的真伪,他的直觉在拼命地对他尖叫,让他不要再次忘记这份珍贵的回忆。 曾经有一个不被世界接纳的孩子,放弃了出生的可能性,温柔地将它让给了还是胎儿的虎杖,而他自己在不久之后被关进了冰冷而无温度的死胎之中,以一种畸形而可悲的方式来到了这个期盼已久的世界上。 当十五年过去后,两个早在胎儿时期就遇见过彼此的人再次相遇了,双方都丢失了曾经的记忆,可两只手互相交握时的温度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虎杖误以为那是天然的好感。 不是的,他对椿学长的信赖并不是直觉那么简单,他早在十五年前就被椿学长保护过一次,而十五年后,一切又再次重演。 他再次被椿学长救了……然后椿学长也再次被带走,关进了一个黑暗冰冷的地方,一个他暂时还接触不到的地方。 虎杖有些粗暴地抬手,囫囵地擦掉脸上的泪,粗声粗气地对自己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变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够像五条老师和乙骨学长那样,不受限制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把椿学长救出来…… 虎杖不知道的是,这一整个车上,除了不了解详情的新田之外,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变强……然后去把那位帮助过自己的可敬学长带回来! 在听说津美纪也曾被捲入八十八桥事件后,伏黑惠先是下意识担心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想起继姐的身上有椿学长的术式,不会受到诅咒的侵袭,心里一轻。 再想到帮助了自己一家的椿学长,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伏黑惠又被一阵沉重压得难以唿吸。 猫咪老师没有他们这些少年少女的弯弯绕绕,他仗着普通人听不懂他的话,喵喵叫着宣布:「赶紧出发!把事情解决!然后赶回去找椿!」 在旁人眼里,这就是一只肥胖且话唠的三花猫,可在高专一年生的眼中,他就是准确地说出了他们心声的翻译官! 第249页 少年少女们化沉重为动力,气势十足地响应着猫咪的叫声:「出发!!」 新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他们好像没有那么消沉了。 这算是好事……吧? …… 佐治椿忽然睁开了眼睛。 刚刚结束给他包扎的胀相动作一顿,他听不出情绪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打算就这么装死装到到十月三十一号。」 佐治椿顾不上回应他的嘲讽,表情严肃地说:「你的弟弟们是不是被派去琦玉了?」 胀相微微一愣:「是……怎么了?」 这是羂索和里梅当着他们的面商量的计划,让胀相的两个弟弟坏相和血涂先行前往八十八桥,去那里回收羂索多年前布置下的一根宿傩手指。 佐治椿立刻对胀相说:「他们出发了没有?」 胀相下意识回答道:「已经走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飞快冷了脸:「你问这些干什么?」 他原以为佐治椿会试探出羂索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是加茂宪伦,那么胀相会立刻出手杀了他。 然而佐治椿没有那么做,反而是『懦弱』地伪装成无害的模样,配合起了羂索的计划。 这令胀相对他的态度立刻冷了下来。 佐治椿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暂时也没办法对他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住己方的有生力量,为之后对抗羂索做准备,而不是眼看着有可能成为同伴的双方在羂索的诡计下互相残杀。 「你有办法联繫上他们吗?」佐治椿语速飞快地说道:「这次行动可能是加茂宪伦的阴谋,高专那边派出了精锐的咒术师……你的弟弟们可能会死。」 精锐的咒术师当然是骗胀相的,就算一年级带着猫咪老师,也没办法保证像五条悟或乙骨忧太那样碾压两只特级咒灵。 其实佐治椿心里也没底,如果一年级们和坏相血涂撞上之后究竟哪一方会损失更大。但是对胀相这么说显然是没用的,他才不在意除了自己弟弟之外的人会不会伤亡,佐治椿只能用坏相和血涂的安危来警示他。 果不其然,在听到自己的弟弟们可能会出事后,胀相立刻收起了所有对佐治椿的牴触心,立刻拿出了最严肃配合的态度:「我能给他们传递一些简单的消息……要怎么做?」 立刻返回当然是不行的,那样只会让羂索察觉到不对劲,从而怀疑他们的忠诚。 佐治椿眼睛一转就想到了办法:「你叫他们不要随意伤害人类,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胀相怀疑地打量了他两眼:「你?」 就靠佐治椿这幅伤痕累累,咒力也用不出来的身体? 佐治椿轻咳两声:「可别小看我啊……我可是要杀了加茂宪伦的人。」 没有咒力不代表他就无计可施了,要不然他是怎么知道高专的人就要和坏相血涂撞上的? 就是虎杖忽然觉醒的记忆让他有些意外……虽说箱庭的确不能让他看见中术者本人都没有记忆的画面,但是虎杖这个遗忘之事也太惊人了。站在佐治椿的角度上一想,这简直就是细思恐极。 当贵遥告诉他虎杖成了第一个突破阻碍,反向感知到他的人时,佐治椿还有些惊讶来着,他本以为第一个做到的会是夏油杰…… 毕竟夏油杰和他认识的时间最长,对箱庭的了解也最深,如果说谁能够在贵遥故意捣乱的情况下通过箱庭反向观测到佐治椿的现状,那么夏油杰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但如果结合着虎杖的梦境来看的话,他才是认识佐治椿最久的那个人,他们甚至在彼此出生之前就见过! 佐治椿忍不住想起初见虎杖,给他种下箱庭后,虎杖无意识中说过的一句话。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佐治椿:「……」无论见识过多少次都觉得吓人,虎杖的直觉啊。 第125章 微妙 在被羂索捉来的日子里, 佐治椿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个人渡过的。 思维的世界里好歹还有贵遥和绮花罗陪着他,现实世界中的话,就真的只有胀相会偶尔来看看他。 胀相只是来看看他死没死, 毕竟羂索交代过, 在十月三十一号的行动结束之前,决不能让他死去。 佐治椿感觉有些萧瑟, 想他当初在高专的时候, 不说众星捧月, 好歹也算唿朋唤友。只要是没任务的时候, 大家多会去他那里小聚, 充电放松。 然而现在被关在无人问津的小黑屋里,默默倒数着自己最后的日子。 「……感觉悽惨到头了,反倒不觉得难受了。」 佐治椿十分平静地说道。 贵遥比他还气定神闲, 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画笔和纸张, 细细地描绘着绮花罗的睡颜。 他小心地落下最后一笔, 然后才有空闲理会佐治椿:「如果你的计划顺利的话,也算是度过无悔的一生了,知足吧。」 歷史上曾经出现过不止一只座敷童子,然而只有佐治椿在机缘巧合下获得了生命。光是这一个成就, 就足够其他所有的座敷童子羡慕嫉妒了。 比起数百年漫长而空洞的咒灵时光,他这十六年的人生经歷要丰富得多, 如果当初提前知道自己的结局,佐治椿相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漫无目的、苟且度日能够长命百岁,那他宁可过一段短暂却无比精彩的人生。 第250页 佐治椿的信念悄无声息地传递到了贵遥的心中。 贵遥仔细思考了一番, 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佐治椿。 不如说他反倒十分支持他的想法……果然不管平时再怎么不喜欢, 他们也是同一个人啊。 他把自己画着绮花罗的画纸小心收好, 一眼也没给偷瞄的佐治椿看到。 「如果註定要做花火, 那就一定要留下最灿烂的印记。」 而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记就是绮花罗,一个快乐的、幸福的,得到整个世界的善待的女孩。 佐治椿坐在绮花罗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柔和的睡脸,就这样渡过了悠长的时光。 …… 「该死的!快别睡了!!」 某一天,胀相忽然闯入了关押他的房间,神情有些罕见的慌乱。 他动作粗暴地给佐治椿解开束缚:「真是见鬼了,那个五条悟真的是人类吗?!怎么比我们咒灵还心狠手辣!」 佐治椿被他推来晃去,意识迷迷煳煳地从灵魂深处上浮:「五条老师?他找到这里来了?」 胀相把他身上所有的束缚都解开,唯独留下了封印咒力的那一条,然后他二话不说把佐治椿抗在肩上,转身就要跑路。 佐治椿已经很久没有正常进食了,他这些天的营养摄入全靠挂吊瓶,现在空空如也的胃被胀相的肩膀顶了个正着,顿时眼冒金星。 他拼尽全力地拿手肘砸了一下胀相的后脑勺:「换……换个姿势!」 胀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似乎是在嫌他麻烦,不过他还是调整了姿势,避开了佐治椿脆弱的胃,「我必须赶快带你转移,五条悟随时可能会追上来。」 佐治椿太久没见过天光,双眼被刺激出生理性的泪水,他难受地眯着眼睛,嘴上还要嘲讽,「你们不是说不会被他找到?」 胀相气急败坏:「又不是我说的!!」 他用全身的力气拒绝与羂索相提并论。 起初羂索的确信心满满,他在加茂家躲藏了一百多年,从未被怀疑过。而五条悟就算有六眼,在他这么多年来持续不断的打压下也没在世家内部建立起什么像样的势力。至于五条派那些年轻的术师和辅助监督?呵,世家的水要是这么好蹚,羂索又何必花了这么多的心思筹谋? 羂索将自己的势力和佐治椿藏在协会的某处据点,坚信这样做不会被五条悟发现,可谁知五条悟实在过于超规格,就算没有世家势力的支持,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居然也顺着线索摸到了羂索的大本营,还差点一锅端了。 第一次直面无下限术式的胀相被留下了相当沉重的心理阴影。 五条悟是为佐治椿而来,而佐治椿又是羂索为了封印他而特地准备的『大礼』,他当然不愿让五条悟早早拆开。 所以就出现了羂索隐于暗处,动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积累,用接连不断的人/肉炸/弹暂时阻拦了五条悟的脚步,而胀相趁机带佐治椿转移的情况。 胀相没有仔细解释,但佐治椿靠着自己的脑子也能将这一切復盘得差不多,他伏在胀相的肩膀上,低声笑道:「不愧是他……」 随着他们越逃越远,佐治椿心里逐渐生出些许怅然。 错过了这次机会,他或许只能等到十月三十一号才能最后再见五条老师一面了。 羂索对五条悟的了解不够透彻,轻敌之下才被他找到了自己的根据地。而以羂索的狡猾和谨慎,这样的情况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佐治椿遥遥地望向身后,那里正被五条悟的术式无情轰炸,爆发出阵阵翻涌的气浪。 他的双眼好像还没有适应外面的光线,仍然无法控制地冒出零星的眼泪。 佐治椿下意识抬起手擦了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 果不其然,自从被五条悟找到过一次,把老家炸了个稀巴烂之后,羂索就变得越发小心谨慎了。 他原本就是能蛰伏得住的人,要不然也无法熬过千年的时光。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他反而变得更加慎重,丝毫没有冒进的意思。 对付这样的敌人,佐治椿实在是想不出深入敌营以外的其他办法。 他自己在羂索的阵营里是得不到丝毫信任的,充其量就只是个封印五条悟所必需的工具之一罢了。真正能够帮他打探消息的是胀相,以及和高专一年级战成重伤,但好歹是活着回来了的坏相和血涂两兄弟。 坏相明显不太喜欢佐治椿,在经歷了背上的真身被看到的屈辱之后,他下意识地厌恶和钉崎野蔷薇以及虎杖悠仁有关系的所有人,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他俩的学长佐治椿。 可血涂似乎对佐治椿蛮有好感,抛开他那恐怖的外表不谈,血涂的内心其实就像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佐治椿当然不会被他的外表吓住,他可是两三岁就能直面绮花罗的咒灵形态的人,这之后他也没少见过外表狰狞的咒灵,血涂在这之中只能算一般般。 更何况佐治椿的真面目是座敷童子,对于那些因为种种惨剧不能正常降生的死婴来说,他的亲和力可不一般。要不是因为这个,胀相也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相信他。 而胀相真正选择对佐治椿放下心防,正是在他的两个弟弟重伤归来的时候。 听了弟弟们的叙述,胀相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佐治椿提醒他,他可能就要失去两个弟弟了。他的母亲已死,『父亲』是毫无人性可言的邪恶术士,仅剩的亲人就是他的八个弟弟,死一个少一个。 第251页 胀相倚靠在墙角,神色复杂地看着血涂兴致勃勃地围着佐治椿打转。佐治椿像哄小孩一样熟练地哄血涂安静下来,给他讲绮花罗也听过的童话故事。 血涂听得津津有味。 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胀相别扭地对佐治椿道了一声谢谢。 佐治椿并不意外,要不是一开始阵营不对,他觉得他应该能和胀相成为朋友,「我们都是弟弟妹妹们的哥哥,就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胀相似乎是被『哥哥』这个词触动了,再结合上最近勉强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应付羂索的压力,他居然感到一阵悲伤。 「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的弟弟们或许又要被加茂宪伦害死……真的,非常感谢。」 佐治椿默默打量他半晌后,居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如果你真的要感谢我,以后见了面就对我的学弟学妹们手下留情。」 这不光是为了虎杖他们的安危,更是为了胀相他自己的心理健康! 佐治椿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深谋远虑了。 可惜胀相根本不领情,他完全没能领会佐治椿的良苦用心。一提到伤了坏相和血涂的人,他的脸就黑了,语气硬邦邦地说道:「我只能保证不杀他们!」 不动手是不可能的!他肯定是要给弟弟们出气的! 「……那好吧。」佐治椿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心想你到时候可别后悔,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如果说咒胎九相图的『父亲』是羂索伪装的加茂宪伦……那么虎杖的『母亲』就是不知道伪装成了什么身份的同一个人。要说胀相和虎杖之间毫无关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可要真的细究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的话,佐治椿还真说不上来,虎杖应该勉强算是胀相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试问,你的弟弟揍了你的弟弟,你到底要不要为你的弟弟报仇? 好傢伙,这已经不是碳基生物能问出来的问题了。 羂索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能靠一己之力创造出如此微妙的家庭关系,佐治椿愿称他为『究极生物』。 第126章 动乱 就在佐治椿盘算好了一切, 静静地等待着结局的到来时,外面已经因为他乱成了一锅粥。 佐治家主在把他塞进秀知院之前,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举措会把儿子搞丢。 天知道他已经开始暗中为独子的回归做铺垫了, 东京的上流社会中隐隐传开了一种说法, 说是当年消失了的佐治家少爷其实并不是早夭,而是因为体质特殊,这些年一直在东京郊外静养, 近日即将被接回佐治家。 秀知院是佐治家主精心为儿子安排的一步棋,是登场前的预告。他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叫所有人都知道, 佐治家的孩子在这些年里独自成长为了多么出色的人。 顺便让其他的家族看一看, 那个神秘的『咒术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咒术界作为一座压在普通人头顶上的大山, 早就有无数人想把他们拉下来了。除了那些最高层知道咒术师们是在与最危险的怪物战斗着之外,其他家族都以为这是一群装神弄鬼,只会每年吞噬掉大量献金的花架子。 然而, 每一个想动咒术界的家族,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动手的甚至不是咒术师们自己。 佐治家主和那些毫无自知之明的蠢人不同, 他知道咒术界对社会的重要性,也正是因此,他没有贸然动那些古老的咒术世家。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觉得咒术界的态度不尽如人意。 作为普通人社会中最具权势的那一小批人, 佐治家主自然是了解咒术界的真正职责的。可就是在了解了之后,他才逐渐产生了这个圈子是不是哪里出现了问题的想法。 说得简单直白一点, 就是咒术界的高层有『拥兵自重』的想法。只要咒灵还存在一天, 而普通人没有对抗它们的手段, 就必须要将自己的安危託付给咒术师。涉及到生命的买卖永远是最暴利的, 且看那些毫无经营头脑的咒术世家究竟有多富有, 就能窥见一二了。 虽说交给他们的献金并不会影响佐治家的根基,但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命脉正被一群谈不上多聪明的傢伙掌握在手里,佐治家主就觉得荒谬。 佐治椿以为自己的父亲有掌握咒术界的野心,其实他错了,佐治家主只是想确保咒术界的话事人是个靠谱的傢伙,而非那群贪得无厌的世家。 而佐治椿正是他寄託了全部期望的继承人,如果普通人无法掌握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势力的话,那就叫和那些人同样特殊的人来。这个人不能是完全由咒术界扶持起来的人,因为这样的人不会明白一般人的诉求,他们对待普通人就像对待着比自己低等的生物。 佐治椿从小接受了「一般人」的教育,比起那些一心只考虑着消灭咒灵的咒术师来说,他多出了一份政治上的敏锐和大局观。随着时代的发展,咒术界与普通社会的融合已经势不可挡,当咒术师的力量无法完全抵御科技的威力时,就已经註定了这些古老的荣光将被拉下神坛。 那些保守派的表现实在是令人失望,佐治家主更看好以五条悟为首的革新派的前景。 佐治家主不打算做一个破坏平衡的愣头青,他只想让自己的家族在未来的蓝图中也有一席之地,为此他必须确保咒术界的可控性。他不求完全掌控咒术界,只求咒术界的掌权者能够拥有足够高远的眼光,能够和他有着相同的利益诉求。 第252页 盟友会背叛,亲人也是一样,唯有利益永远不会令人失望,它会使所有人团结在一起,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 佐治家主是如此坚信着的,而他也是这么教育自己的孩子的。 如果无法确保咒术界的人与自己观念一致,那就自己培养出一个在咒术界拥有话语权的人!这个人甚至不需要对佐治家有什么私心,只要那是个冷静而敏锐的人,佐治家主就永远会和咒术界站在同一立场上,因为他不会背叛利益。 佐治家主设想得十分完备,他甚至耐心地等待了十年的时间,就为了确保自己的儿子在革新派之中立稳脚跟。 当佐治椿主动打来电话,询问他母亲的事的时候,佐治家主知道这个时机已经到来了。 能在特别一级术师的保护下获得他的妻子的动向,这说明佐治椿那边至少有着不输于此的助力。而能够动用这样级别的术师,已经证明了佐治椿这么多年来在咒术界累积下来的成果。 这些年咒术界保守派与革新派的冲突日益严重,佐治家主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夹在其中,伺机而动。果不其然,只需要一个微小的理由,二者之间就点燃起了火花。 以世家为首的保守派,强行逼迫以五条悟为中心的革新派听从了他们不合理的命令。这样的做法只会将革新派越推越远,向明确表明愿意提供帮助的普通人这一边靠拢。 佐治家主看似将鸡蛋分在多个篮子里,自己偏向世家,而儿子身处高专。但实际上,他已经将赌注倾斜向了革新派!只要这次秀知院交流活动顺利结束,他立刻就会对外界宣布继承人,而到时候佐治家就会成为革新派不可或缺的助力,在未来的行驶中提前占据一席之地! 佐治家主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光,革新派会失败从来不在他的选项里。当他决定下注的那一刻,就已经代表了他所『看』到的结局! 可怜那些垂垂老矣的世家们还在嘲笑普通人的谄媚,殊不知一直以来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普通人』已经露出了爪牙。 ……原本,应该是如此的。 可佐治椿的突然失踪打乱了佐治家主的计划,当这个消息被确认下来的那一刻,就算是向来沉稳的他都忍不住心乱了片刻。 这、这怎么可能? 他几乎是立刻动用了自己埋藏多年的暗线,联繫上了五条悟本人。 五条悟当时也正心乱如麻,懊悔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原本不打算理会他,可佐治家主拿出了佐治椿失踪前一晚和家入硝子的通话录音。 五条悟:「……硝子?和椿?」 他离开前质问家入硝子的时候,她不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吗?为什么会在这么反常的时间点和佐治椿单独联繫?而且听他们的对话,好像自己果然还是被椿骗了? 五条悟咬牙切齿,却无法对佐治家主撒气,因为人家也是正经的『受害者』,是平白无故丢了儿子的人! 如果用一个形象一点的说法来描述佐治家主此时的心理活动的话,大概就是:我儿子呢?我刚刚放在这里,那么大一个儿子呢?! 怎么没了! 这是完全出乎他预料的一件事。 秀知院作为老牌贵族学校,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而这次更是有五条悟和乙骨忧太两个特级术师一起驻守,到底是怎样的狂徒,居然敢在这种时候往枪口上撞?! 问题是,居然还让他们成功了! 佐治家主震怒,佐治家以及下属的势力迅速开始运作起来,化作一个气势磅礴的机器,疯狂地为找回核心零件而超负荷运转着。 最终,他用普通人的手段,比咒术师们先一步找到了羂索的踪迹。活了千年的大诅咒师大概也没如此切实地体会过『普通人』的能耐,直到藏身之处被人用卫星扒出来,还一无所知。 佐治家主向五条悟展示出了合作的底气:「请务必将贵遥带回来。」 五条悟:「……」虽然但是,「他现在叫椿。」 佐治家主用无比冷酷的神情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等他死了,他可以在葬礼上使用这个名字。」 潜台词就是:在他死前,他都必须是佐治家的『佐治贵遥』! 五条悟:「……行吧,不愧是你们家。」他算是看出来椿的狠劲儿是遗传自哪里的了。 不过他对此行的成功率并不抱希望,虽然在世家的面前为佐治椿做了担保,但是按照五条悟对他的了解,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很难说里面没有佐治椿自己的意愿在推动。以他的术式能力之特殊,只要他想,很容易地就能给外界传递消息,可他没有。 掳走他的人不清楚他的能耐,五条悟可是一清二楚,他一直在耐心等待着佐治椿的反应,可越等越心凉。 没有反应,什么都没有。 这是否说明了,在他的计划中,并没有让他们参与的部分? 五条悟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停留在原地,把决定权交给别人自己乖乖配合的人,能够放任佐治椿在外面这么久已经是破例,现在他的耐心告罄。 能不能把佐治椿带回来是次要的,他打算当面问一问,自己这个好学生到底打算干什么?!造反吗! 只可惜,羂索低估了五条悟和佐治家主的找人能力,五条悟也低估了他的苟命能力,更低估了佐治椿对他的重要性。 第253页 各种意外的发生让羂索没能顺利得到夏油杰的身体,现在佐治椿已经成了他手上最后的手段。其他学生或许不是很容易让五条悟在狱门疆前停下,可和他相处了整整十年的学生呢?!为他救下挚友夏油杰,帮他留住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两个学生,现在却命悬一线奄奄一息的佐治椿!能否让五条悟的视线停顿一分钟?! 羂索在赌,赌佐治椿对五条悟的重要性,而他也赌对了。 五条悟为了救人,不惜光天化日之下闯进咒术协会的秘所,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就是板上钉钉的背叛行为。可碍于他的实力,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唯有羂索狂喜:他果然没抓错人! 他以光明正大的理由动用自己手上的人/肉炸/弹拦截五条悟,对外界的说法就是五条悟主动挑起事端,协会认为他有背叛的意图,被迫反击罢了。 这番说辞站不住脚,奈何这是其他世家想要的理由。 要是五条悟真的想反,咒术界早就不復存在了。所有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以此为话柄攻击五条悟。 和佐治家主一样,他们不放心自己的命脉被他人掌握在手里,为此他们不惜颠倒黑白,将一心救人的五条悟描绘成了一个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疯子。 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佐治家主:「……」 累了,真的累了。他好歹还知道社会离不开咒术师,不论如何不能把他们逼入死境。可这些世家倒好,亟不可待地想把己方最大的顶樑柱推倒,这是养尊处优了太久,连脑子都被肥油灌满了吗? 第127章 前路 一个武力值碾压众人, 胆子比天都大的五条悟,再加上一个全力配合他的佐治家主。 世家们在这些天里总算体会了一把水深火热的感觉。 想当初他们用来刁难五条悟的花样,被佐治家主挨个儿在他们身上用了个遍, 他们终于知道什么叫噁心。 咒术师们毕竟还是靠力量说话,玩计谋那都是在打不过的情况下。论起阴险狡诈, 身为顶尖资本家的佐治家主能把他们吊起来打。 更何况, 这群老傢伙真的把佐治家主惹恼了。 当他查出掳走自己儿子的人或许和协会高层有关系的时候, 这群人非但不通融,反而处处阻挠,话里话外都透露着高人一等的傲慢,那意思简直就是在说『你一个普通人, 就算再怎么有权势,又能奈我们何?』 佐治家主怒极反笑:「好, 好极了。」 他也不在乎这之后会不会被记恨了, 既然已经选择站队,那就要把敌对方永远地打落低谷,让他们再也没有翻身之力, 这才是佐治家的信条。 一群失败者的记恨又能给佐治家带来什么影响呢? 一旦佐治家全面运作起来, 开始从各个方面为五条悟提供助力的时候,世家才迟钝地意识到情况不妙。 佐治家的态度不仅仅代表他们一家, 更是体现出了四大财阀共同的立场,在这些商场与政场上的豺狼看来, 如今的世家就如同一头垂垂老矣的雄狮,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蠢蠢欲动,想要从这头年迈的凶兽身上撕扯一块肉下来。 力量?他们或许是有的, 可这社会早就不再是光靠力量就能够掌握话语权的了。御三家每年究竟要从财阀手里索要多少的献金?而这些献金究竟都被用在了何处?成果如何? 这些年咒灵给普通人造成的伤亡损失已经越来越不大, 眼看着有失控的趋势。咒术界的说法是如今人心浮躁, 慾壑难填,导致咒灵的数量越来越多。可财阀们看到的却是每年像填坑一样往里垫的金钱,和数不清的人命。 死的不光是普通人,还有许多咒术师。咒术师的死亡率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这让咒术界面对财阀的质疑时显得理直气壮。 你看,我们做的事如此危险的事情,牺牲如此之大,你们这些受庇护的普通人怎么敢怀疑我们的功绩? 可问题是,财阀不是傻子,每年死的那些咒术师到底是什么出身,他们查的一清二楚。 偶然获得咒力的原普通人,出身小世家的咒术师,和家族没落的遗孤。 属于世家的力量倒是被保护得很好,如果每一个出任务的咒术师都能获得这种程度的保护,那么死亡率一定会大幅度降低。 然而这种说法是无法打动御三家的,他们高高在上久矣,和其他人的区别待遇已经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由奢入俭难,对御三家和老牌世家来说,要剥夺他们的特殊性简直比剥掉他们的皮还令他们难受。 拿着财阀的『保护费』,却不尽心处理危害他们的咒灵,任凭情况恶化,以加强自身的重要性,反过来索取更多的献金。这些献金只有小部分被用来强化整个咒术师团体,绝大部分还是被拿来用在世家们自己身上,导致情况越来越恶劣。 咒术界没有跟上时代的弊端已经体现出来了,和这群鬣狗般的资本家玩这套?他们大概还在为自己的智慧感到沾沾自喜,殊不知财阀们早已厌恨他们的贪得无厌。 正巧出现了一个五条悟,他年轻、强大,带着自己的势力战斗在最前线。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推翻现有体系的想法。 财阀不是瞎子,他们自然看得到五条悟身后闪闪发光的可能性,以及那可能性能给他们带来的庞大利益。 第254页 咒术师这个群体的职能特殊,对社会的安危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能轻易用金融的手段去颠覆,那样只会引起后续大规模的动乱。如果能够让新势力取代旧势力,并且新上位的人愿意听取普通人的意愿的话,那才是最符合财阀期望的解决办法。 他们想和五条悟搭上线很久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契机。 这位五条家的『神子』和本家关系并不好,似乎是在他少年时期就闹翻了,目前双方关系十分僵硬。 这让财阀们很难用自己的献金为理由接近他。 而佐治家就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上站了出来,『恰到好处』地给所有人提供了一条路:佐治家的独子目前正在咒术高专就读,他的老师正是众人盯了许久的五条悟! 佐治家自己当然是迅速地搭上了线,而佐治家主『大方』地表示可以将这条比黄金还要贵重百倍的人脉无条件分享给其他人,只要他们能够确保自己将来的立场。 什么立场?自然是支持革新的立场!就算财阀苦世家久矣,可只要御三家一天不倒,双方之间就还是有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繫。佐治家主不要求他们立刻断了这些联繫,那会伤到财阀的根基,他们肯定不会接受。 他『退而求其次』,向其他人提出了『观战』的条件。 以五条悟为首的革新派註定要与守旧派发生剧烈的冲突,到那时,这些财阀只要保证『两不相帮』,佐治家主就会给他们现在想要的东西。 可其他财阀的家主也不是蠢的,关键时刻不作为,还怎么在尘埃落定后分得战利品? 对于他们看好的绩优股,他们从来不吝啬于投注。 众人纷纷献上了『投诚』的诚意,在自己掌控的各行各业中分别为五条悟大开绿灯。 只要他想,甚至连白鹰驻防基地中的飞弹都能被他调用,当然那是极端的说法,不过也能体现出财阀们的力量了。 忽然感觉一切都顺利了许多的五条悟:「……」 虽然许多年前,那位看似柔弱,实则强悍的佐治夫人就给他上过一课,不过直到今天他才彻底领悟到:『普通』人真的有『普通』人的做法。 五条悟天生聪慧,许多发生了的事情他一眼就能看透,佐治家主用他的名号在外面拉拢财阀的行为,他也很快就看穿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和佐治家主提过一句:「有时候甚至连我都看不透你,你到底是想救椿,还是趁这个机会做你早就想做的事?」 他的双眼被眼罩遮住,佐治家主无法观察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毫无破绽的下半张脸。 五条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而佐治家主不出声,已经默认了他的想法。 五条悟想冷笑,可他一想到佐治椿也是这个德性,顿时笑不出来了。 某一刻,五条悟的心声与佐治家主微妙地重合了。 这死崽子。 佐治家主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被掳走或许还说明不了什么,但救兵都已经打进地方了,佐治椿还在装死不配合救援,这不是早有图谋是什么? 这主意贼正的儿子是救不出来了,但对于妨碍他救儿子的那群人,他该下手还是不留情的。 至于目的被戳穿的恼怒?不,这种情绪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佐治家主身上,他对于五条悟的敏锐只会感到愉快,这说明佐治椿挑选的辅助对象是个值得信赖的聪明人。 正如他教导贵遥的一样,好与坏,都不是决定合作对象的关键要素。 想给自己挑选一个放得下心的合作者,最重要的参考因素就是够不够聪明。好人和坏人都会在某些时候受到情感的驱使,做出不可控的行为。只有聪明人永远不会背叛共同的利益,是牢靠的盟友。 …… 整个十月,咒术界被五条悟闹得人仰马翻。 佐治椿在小黑屋里也能知道个大概,光是从高专视角看夜蛾正道这些日子有多忙就能看出来了……没少给五条悟收拾烂摊子。 「照这个趋势下去,双边的合作只会越来越顺利吧。」 他对这种场面的出现表示满意,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只有咒术界和普通社会的联繫越紧密,当咒灵回归时,社会所受到的冲击才会越小。 贵遥百无聊赖地自己和自己下棋玩,他宁肯自娱自乐也不愿意找佐治椿。 一盘终了,他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睡得正香的绮花罗,神情担忧。 「绮花罗最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佐治椿垂眸:「是因为我把咒力都取走了吧。」 如果没有座敷童子的咒力,绮花罗连咒灵的形态都无法凝聚。现在这些咒力被拿走,她失去了维持活动的动力,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发呆。 佐治椿轻轻抚过妹妹可爱的睡脸,替她拨开一缕垂下来的鬓髮:「不过等到一切都结束时,我会给她留下充足的力量的。」 贵遥没说话,因为这是他默认了的。 佐治椿自嘲:「我可真是个坏哥哥。」 不考虑妹妹的心情,也不把真相告诉她,自顾自地把自认为好的事物一股脑塞给她,也不想想她未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会有多伤心。 这些佐治椿都考虑不上了。 他的时间不多,只够他为绮花罗做这些事。但凡他再多十年,他都会想出更完美的解决方案。 第255页 只可惜,现在的他只能为绮花罗做到这里了,未来的路已经铺平,可他没办法陪她一起走。 「希望你醒来时已经天亮。」 他轻声说。 第128章 剧本 最近, 不光是咒术界,就连外面社会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动盪。 就像暴雨前急着归巢的野兽,又像是枯枝上振翅欲飞的禽鸟。 长久的安定让人类逐渐对危险不再敏感, 可刻在基因之中的危机本能却不会轻易消退。 一场新旧势力之间的交锋正在社会的暗处进行着,对世家的种种不满让本来形同路人的两方临时团结了起来, 为的只是挑战古老的秩序。 如今的对决还没到达白热化,一切的争端都被限制在特定的圈子里, 没有让汹涌的暗流浮上水面。 而这也给了浑水摸鱼者可趁之机。 这些天, 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羂索的动作变得频繁了起来。 自从那天五条悟突破了咒术协会的阻拦,强行闯入他的藏身之处后,他便一直谨小慎微地潜伏着。然而不知是不是外面的局势太过于混乱了, 羂索开始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佐治椿是不受信任的道具, 没资格参与计划的商讨。但耐不住羂索手下有他的『间谍』, 这活了千年的术士大概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的两个『实验成果』会背着他联合起来, 目的就是为了搞垮他。 胀相找了个机会,独自来见佐治椿, 将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涉谷?」 佐治椿沉吟片刻后就很快明白了羂索的阴险之处,他故意挑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局势, 这个人潮聚集的时间地点,以及五条悟无法拒绝的『邀请函』。 如今五条悟和世家的内斗还未完全浮出水面,一切都还是要以协会的指示为先,尤其是当这种指示是有着正当性与必要性的时候。 普通的咒灵袭击事件或许无法让五条悟亲自出马, 那成千上万的人命呢?在万圣节的涉谷释放咒灵,其严重性丝毫不亚于投放核弹,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导致无数人的丧生。 如此疯狂的『邀请』, 五条悟还会无动于衷吗? 佐治椿大概猜得到羂索的想法, 他大概是以己度人, 以为五条悟不会为了普通人的性命而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但作为认识了这位『最强』足足十年的人,他十分想当着羂索的面嘲笑他一声:你错了。 羂索以为,只要他制造出足够庞大的危机,那么就算五条悟不愿意出现,但为了维持自身的正当性,他还是要挺身而出保护普通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支持他的财阀离心。 只能说,羂索了解六眼,却不了解五条悟。 对五条悟来说,从来就没有人能决定他的对错,但合我意,一切皆好。 他想和世家对着干,绝不是因为财阀的推动。而他如果想救人,那也绝不是因为在乎外界的眼光。 五条悟所有举动的动机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老子乐意。 他就是这么任性,又有足够支持这份任性的资本,即强大到无解的实力。 正面和他对决是不可能有希望胜出的,这一点在亲眼见证过他的战斗力后,连羂索也不得不承认。 于是,最终的计划确认下来了:利用涉谷动乱将五条悟引至特定的地点,然后用拥挤的人潮和咒灵海战术消耗他的精力,最后当他精神紧绷的时候,再将吸引他注意力的『道具』抛出来—— 「——他本来想把你搞得再悽惨一点,效果可能会更好。」 至于这种『悽惨』究竟有怎样的细节,胀相好心地省略了。 佐治椿想了想,无非也就是身上少几个零部件,但他这个病弱debuff已经加成到极限的身躯实在经不起折腾,放放血还能靠反转术式救回来,要是真的剁了哪个部位伤到元气,可能立刻就要咽气。 这条路被堵死了。 说起来羂索还试过让真人在他身上使用无为转变,可不知道是因为术式特性还是怎样,佐治椿对灵魂的掌控力比真人还强。要不是真人及时撤出了自己咒力,他险些被整个拉入箱庭中,被当做养料消化掉。 他的术式特性正是真人的『天敌』,在咒力被封的情况下他原本动不了真人,可对方如果主动把灵魂的一部分送进箱庭,那就不好说了。 为了不引起羂索的警惕,佐治椿没把真人怎么样,把那团灵魂隔着白雾一巴掌扇了出去,扇完了还嫌弃地甩了甩自己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噁心的东西。 真人不是没见过比自己强的人,单论实力,乙骨忧太要远远超过佐治椿,而他也碾压过自己。可那都是单纯的咒力总量能够解释的差距,真人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也能够成长到那种高度。毕竟他是来源于人类之恶的咒灵,他的成长几乎不存在上限。 然而佐治椿的出现给了他狠狠一巴掌,硬生生把他的傲慢给扇熄火了。真人的术式刁钻之处就在于他能够直接影响灵魂,而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擅长感知灵魂。可佐治椿恰好是这方面的行家,他的三个术式都是作用于灵魂,或者说『自我认知』。术式天克的特性让真人在面对佐治椿时百般吃瘪,这种无力感是他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没有体会过的。 恼羞成怒之下,真人动了杀他的念头,不过被羂索拦下了。 稳定收容座敷童子的容器还没找到,五条悟也还没被封印,『佐治椿』这个躯壳还有存在的必要性,羂索不允许这么重要的道具在发挥作用前被毁掉。 第256页 如果说羂索这一系列的计划有什么败笔,那么最严重的一个肯定就是他对佐治椿的轻视。 在羂索看来,『佐治椿』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他不过是一件装着珍贵试验品的外壳,所谓的人格也不过是一个想要成为人类的咒灵对他人的拙劣模仿罢了。 简而言之,这是一件拙劣的『伪造品』——虚假的灵魂配上弱小的身体,这样的东西如果他想,以后要多少就有多少,根本没有去在意的必要。 当死胎的躯壳承受不住灵魂溢散出来的力量时,『佐治椿』就註定会死。而失去容器的灵魂也会恢復成没有理智的咒灵模样,重新供他驱使。 『佐治椿』的死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躯壳在崩坏之前还能发挥出怎样的价值。 可羂索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被他蔑视到尘埃里的『伪造品』,却将狠狠地在他后心刺上一刀。 此时的佐治椿,配合着羂索的蔑视,乖顺地蜷缩在暗不见天日的角落里,静静地听着胀相把行动计划全部交待了出来。 在听到五条悟被封印这个计划节点时,佐治椿忽然出言打断了他。 「到这里就足够了。」 这之后的内容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羂索针对这个世界究竟安排了怎样的恶毒计划,他并不在意,因为在五条悟被暂时封印之后,他就会使用出最后的术式。 羂索能暗搓搓地搞出这么多事,无非就是利用了世家、五条悟和财阀三方的对峙,无法团结一心对付他罢了。 等到佐治椿的术式解放之后,这一切的隔阂都会消失,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关系将会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转机,而羂索就是他选定的『祭品』。 刚刚开始融合的双方,可想而知会有一段尴尬期。咒术师依然下意识轻视普通人,而普通人畏惧咒术师的力量,不敢交託信任。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佐治椿精心准备了一个剧本。 比共同利益还能让人团结的,是共同的敌人。在佐治椿的剧本里,羂索的作用就是在融合初期,提供给双方一起对抗的『共同敌人』。随着他持续千年的阴谋被揭露,所有人都会同仇敌忾,将枪口对准这个没有人性的疯子。 羂索拿他当消耗品?没关系,佐治椿完全不介意。他自认为做的比羂索还狠,大家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佐治椿还挺能理解羂索的。他们两个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敢干出来的傢伙,如果不是他们终极的目标互相冲突了,佐治椿还是挺欣赏这个蛰伏千年只为了完成夙愿的傢伙的。 只可惜,羂索不把咒灵当人看。在他所期望的世界里,绮花罗是不会有光明的未来的。 为此,佐治椿必须将他剷除。 胀相默默看着思考中的佐治椿,半晌才憋出一句:「你确定你不逃跑?」 佐治椿有些讶异地看向他:「你想让我逃?」 「……我就是问问。」胀相嘴硬。 其实如果佐治椿真的想跑,他是会出手帮忙的。 佐治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放心吧,最后赢的只会是我,而不是加茂宪伦。」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会为自己理想中的,能让绮花罗自由自在生活的世界扫清所有障碍,包括羂索。 「倒是你……」佐治椿打量着胀相:「等到事情结束后,按照我说的去做,高专那边会接受你和你弟弟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九相图也是羂索的受害者,当人类对咒灵的认知被扭转后,他们也可以成为对付羂索的一大助力。 「差点忘了,如果你在涉谷见到了虎杖悠仁,记得对他态度好一点。」 胀相:「?」 佐治椿微笑:「这是为了你好,信我。」 第129章 外援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游戏中每个人都想做最后的赢家,但只有一个人能得偿所愿。 为了目标什么都愿意付出的人,不一定是最后的黄雀;但什么都不敢捨弃的人, 註定只是他人口中的螳螂。 在所有的计划都已敲定后,佐治椿还需要物色一个帮手,这个人必须在他使用最后的术式时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以免整个过程被打断。 他原本属意的人是乙骨忧太,然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想出现了严重的误差,乙骨忧太不再是完全可靠的託付对象了, 佐治椿只好临时换人。 贵遥点醒了他, 愿意自我牺牲的人,未必也能眼睁睁看着他人牺牲。乙骨忧太是个付出型人格, 宁愿自己承受损失, 也不愿意看见朋友受伤。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佐治椿对他很感激, 但是从整体而言,乙骨忧太这种优柔寡断的特性只会影响他计划的进行。 吸取了这一次的经验教训, 如今在选人时,佐治椿特地注意了不能挑和自己关系太好的。 关系太好,容易翻车;关系不好,又无法信任。 佐治椿苦思冥想半天,最后终于找出了一个完美符合所有条件的人。 他连忙催促贵遥:「帮我递个话!」 「啧。」贵遥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可恶, 这该死的本体趁着咒力被封印了就偷懒,活全都叫他一个人干。 如果说他们快死了, 那本体就是懒死的,而他是被烦死的! 第257页 贵遥怨念地嘀咕着离开了。 …… 高专那边, 由于先前八十八桥的任务再次遭遇了意料之外的特级咒灵, 所以虽然全员都活着回来了, 可一个个身上的伤势也相当重。 学校给所有人都放了三天的假,为了表彰他们在任务中优异的表现。 可现在佐治椿依然行踪未卜,没有人知道他此时过得怎么样,一年级们哪还有心思休息。身上的伤势一好转,就纷纷投身于训练场,像是拼了命一般地锻鍊了起来。 伏黑惠在战斗中领悟了领域展开的用法,这三天中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全部时间都被他拿来精进自己的领域,争取做到下一次领域展开时不再像这次一样,放完领域就疲惫到原地昏睡过去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当伏黑惠反应过来时,居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野蔷薇敲了敲他专属的训练室大门:「伏黑,你在的吧?」 伏黑惠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时钟,发现时间过得飞快后,心里又多了一份焦虑:「……请进。」 和关系亲近的同学也要用『请』字,伏黑惠被人教得很好。这种教导未必是耳提面命,反而更有可能是言传身教。 野蔷薇没注意过这个点,她只是偶尔会觉得伏黑这傢伙总是客客气气的,说他是有隔阂感也不准确……他像是在模仿某种十分温和的待人接物的方式,却因为这种气质和他的天性相冲突,所以整个人都有种疏离感。 野蔷薇最初以为他是在模仿椿学长,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她今天见到了伏黑津美纪。 训练中途,野蔷薇去买些功能饮料补充体力,恰好遇见了朝着宿舍方向走的伏黑津美纪。双方看见彼此后都是一愣,随后津美纪率先自我介绍了一下。 这位伏黑惠的继姐是来探望伏黑惠的,手中还提着自制的小食,一见面就温温柔柔地打了个招唿:「你好呀,我是惠的姐姐。之前没见过你呢,是惠的同学吗?」 在野蔷薇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后,津美纪柔柔一笑:「我叫伏黑津美纪,你呢?」 「钉崎……野蔷薇。」 津美纪的气质让野蔷薇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的邻家姐姐纱织,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如果能像津美纪一样容光焕发就好了。 野蔷薇难得有些拘谨,她挠了挠脸颊:「那个……你应该是来找伏黑的吧?那傢伙应该还在训练,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 「啊呀,可以吗?」津美纪惊喜地笑了:「谢谢你!」 她小跑着来到野蔷薇的身边,小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都来过好几次了还是不怎么认得路……」 「没、没关系。」野蔷薇僵硬地回答道。 津美纪跑动时带起一阵轻微的风,有少女的馨香随着风飘进野蔷薇的鼻腔,是清新的兰花味道。 一路上,野蔷薇默默想着,原来伏黑是在模仿他姐姐……虽说都是温柔可亲的类型,但津美纪与佐治椿不同。 椿学长像是冬日的暖阳,虽然能切实感受到温度,但永远无法触碰到。 而伏黑津美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安静绽放的花,光是站在那里就会传来温柔的香气。 如果说佐治椿那个类型是野蔷薇心目中理想的『city boy』形象,那么津美纪就属于她个人最喜欢的那个类型——她也说不好是什么类型,但总之就是温柔的、优雅的、会用小点心招待客人的女孩子。 就像纱织那样的。 野蔷薇一路恍惚地将津美纪带到了地方,独自上前敲门。 在伏黑惠见到津美纪时,他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津美纪?」 亲眼看到这姐弟俩站在一起,野蔷薇心中那种既视感越发强烈。 津美纪和伏黑惠都是黑髮黑眼,长得都很漂亮,虽然长得不像,但伏黑惠的身上明显有津美纪的影子。 原来如此啊,野蔷薇心中暗暗道,要是她身边有一个这样温柔似水的姐姐,想必也会不知不觉地受她影响的。 可恶,为什么她就没有这样的姐姐? 野蔷薇心中的埋怨伏黑惠听不到,他目前专注于和津美纪的对话。 「你怎么来了?」 津美纪将手中的袋子交给伏黑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着痕迹地提到:「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可以和同学们一起吃……」 自从她受到来路不明的诅咒,昏迷不醒又被佐治椿救回来了之后,伏黑惠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姐姐其实是个很脆弱的普通人。就算她温柔的表面下有一颗坚强的心,可坚强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这让他针对姐姐的叛逆期飞快结束了,孩子会收起对大人的逆反心理,通常是因为意识到了大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当他们反过来对大人产生了保护心理之后,就很难再不管不顾地朝他们发脾气了。 在他差点失去一次亲人后,伏黑惠总算学会了珍惜姐姐,他顺从地接过了津美纪手作的点心:「谢谢。」 是个有礼貌的乖孩子了。 就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谁能猜到他初中时竟然还是学校里的一霸?反正野蔷薇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津美纪当然不可能是单纯过来一趟就为了送点心,她在心里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轻声细语地问道:「惠,最近我没有收到椿的联络,他还好吗?」 第258页 伏黑惠手中的袋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正如他所想的一样,身无咒力的津美纪是个脆弱的受保护对象,也正是因此,在所有的箱庭持有者中,唯有津美纪会定期收到佐治椿的联络,确认她的状况如何。 他的问候从来没有迟到过,突然迟了一次,津美纪还联繫不上他,于是只好专程过来问问自己的弟弟。 伏黑惠低着头看着被他摔在地上的食品包装盒,一时失语。 他该怎么说?椿学长被人掳走了,现在安危不明? 伏黑惠张了张嘴,最后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声:「对……」 他的『对不起』还没说完,就被一旁听了很久的野蔷薇打断了。 她三两步走过来,弯腰将地上的纸袋捡起来:「椿学长被捉走了,现在五条老师正在想办法把他救回来。」他们也一样。 「钉崎?!」伏黑惠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加遮拦地把真相说出来,他下意识抬头去看津美纪的表情,却发现她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失措。 津美纪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她没有像伏黑惠所想的那样惊慌或者崩溃,她只是垂眸沉思了片刻,然后才说:「……原来如此。」 果然,椿出事了。 伏黑惠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津美纪会接受得比他还要快。 这就是不同的人对待她的态度不同所导致的结果了。伏黑惠把她当作需要保护的人,自然看她哪里都是脆弱的;野蔷薇拿她当稳妥的大姐姐看,所以才会信赖地毫无保留。 大概就是早早地把自己当大猫的小猫,和依然把自己当小猫的小猫之间的区别了。 …… 有的猫觉得自己长大了,但他还没完全长大。 而有的猫觉得自己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早早地背负上了不该自己承担的责任。 贵遥就是那只被生活的重担压垮的小猫。 天天跑外务,没一天闲着,今天也是回来了之后二话不说抱着绮花罗充电,绮花罗安慰地摸摸他的头。 佐治椿含笑看着两只猫猫贴贴,自己坐在一旁支着头,盘算着之后的行动要怎么走。 羂索那边有胀相三兄弟做内应,能确保高专的人不会出现太大的损伤。在封印了五条悟后,就算是老奸巨猾如羂索,也一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松懈,那时候就是他的外援登场的时候了。 万事俱备,只等那个特别的夜晚降临—— ——十月三十一日,傍晚七点,涉谷中心。 半径四百米的『帐』锁住了其中成千上万的普通人,每一个逃到『帐』的边缘却发现出不去的人都惊恐地高唿着: 「把五条悟带来!!」 第130章 开幕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 等到咒术协会和高专的相关人士聚集到事发地时,已经距离『帐』展开的时间点过去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佐治椿已经能感受到半径五百米的范围内出现了好几个箱庭持有者,真热闹啊,他在自己的意识深处里嘆息。 当然, 表面上他还是一副痴痴的模样, 仿佛是被长期的黑暗抹消了神智一般, 任由羂索等人在他身边经过,一点反应都没有。 意识的世界中,贵遥浮坐在半空之上,俯视着羂索:「这个人真是奇怪, 他居然真的对你没有防备。」 「不奇怪, 」佐治椿纠正道,「他就是看不起咒灵。」 不光是他,就连羂索一手缔造出来的九相图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佐治椿还能感受到羂索对待里梅和真人时态度微妙的不同。如果说他对待里梅还有些谨慎和敬重的话, 那么他对待真人完全就是一副惯着熊孩子的态度,也不管这个熊孩子以后会不会被自己的放肆给拖累。 这是对待『平等』的人和『卑贱』的咒灵之间的区别。 贵遥略带怜悯地望着羂索:「那他可真惨,最后要栽在他最瞧不起的『咒灵』手上。」 佐治椿轻笑了一声。 现实世界中, 时间逐渐来到了八点半,一直闭目养神的羂索忽然睁开了双眼:「他来了。」 他留在帐外的傀儡人看到了五条悟, 那个男人果然出现了。 即使知道这是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他依旧淡然地走了进来, 打算手撕了这群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的傢伙们。 最近寻找佐治椿的行动变得极其不顺利, 之前的营救似乎是打草惊蛇了,让敌人有了警惕, 所有的动作都隐藏在暗处, 再也不敢露出踪迹。 五条悟活动了一下肩颈, 十指掰得『咔咔』直响。 在走进『帐』之前,他抬手摘了眼罩,散落的髮丝下目光冰冷刺骨。 「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花招吧……」 说完,他抬脚走进了前方迷雾重重的『帐』中。 …… 自从被箱庭击退过一次之后,两面宿傩就不怎么浮上虎杖的意识表层了。 就算他出现,也没办法在佐治椿的严防死守之下给虎杖下套,没办法,宿傩只好认命地潜伏在了意识深处,每天看戏。 他倒不担心会一直受制于人,佐治椿已经快死了,这一点能从他身上越来越强大的力量上看出来。 佐治椿的身体原本就只是一个劣质的容器,如果不是座敷童子主动削减了自己的力量,他都未必有出生的机会。现在随着时间流逝,他逐渐取回了曾经的力量,这具原本是死胎的身体自然承受不住了,随时可能崩溃。 第259页 宿傩不清楚这些情况,但他有着敏锐的直觉和出众的眼界,他知道甚至不用他出手对付佐治椿,他自己就会很快把自己耗死。 就这样,他和虎杖『相安无事』地共处了三个多月,直到这一天,涉谷时间爆发。 虎杖和冥冥、忧忧一起在帐外待命,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清理五条悟露出指缝的杂鱼。 那对姐弟亲密地说着话,唯有虎杖一直惴惴不安。 他有种不太好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在宿傩的声音响起时达到了最高峰。 「喂,小子。」时隔三月,宿傩的声调听上去依旧恶意满满:「我劝你别在这儿浪费时间,赶紧想办法进『帐』里去。」 虎杖下意识朝冥冥和忧忧那边看去,想看他们有没有听到宿傩的声音。 不过那对姐弟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神情自然地聊着天。 宿傩嗤笑:「不用看了,我是在你的意识里和你说话,旁人发现不了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是你没有把『我不对劲』表现在脸上的话。」 虎杖顿时神情僵硬。 忧忧余光发觉他的异样,疑惑地扭过头来,虎杖赶紧挤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忧忧用看怪人的眼神打量了他几眼,然后不怎么上心地转回去继续和冥冥说话了。 虎杖松了一口气。 宿傩看戏看得很开心,幸灾乐祸:「你笑得可太逗趣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虎杖在意识里恶狠狠地说。 这傢伙三个月没出现,现在一出现就是在这么危险的场合,虎杖很难不怀疑他的动机。 宿傩坐在高高的骨堆上,摊手:「不干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再不抓紧时间进帐,你的椿学长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虎杖心神巨震。 虽然理智上他知道不能轻信宿傩的言语,可直觉却在拼命动摇他,让他不自觉地问:「你……什么意思?」 心境上的动摇似乎也会反映在语气上,虎杖的声音明显颤抖了两下。 宿傩的笑意更深:「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难道说椿学长此时就在这片帐中,而且生命垂危? 虎杖气息急促,瞳孔茫然无焦,这下就连背对着他的冥冥都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来问:「虎杖?你怎么了?」 虎杖如梦初醒:「……我没事。」 冥冥信他才怪了,虎杖的咒力明显紊乱了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但她是个只对钱财感兴趣的人,虎杖没有钱,也没人付她钱让她监视虎杖,她自然对他的异常表现不怎么挂心,意思意思地安抚了一句:「五条不会有事的。」就算完了。 虎杖发自内心地感激她的冷漠,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然后语气格外郑重地问宿傩:「你为什么会知道?」 宿傩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的关你什么事?你就说要不要去救完事了。」 「……」可疑,实在太可疑了。 时隔三月突然再次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而且一开口就是诱导他进入那个危险的『帐』。理智在向虎杖预警:不要听信两面宿傩的话!这傢伙不怀好意! 然而曾经多次帮助过他的直觉却提出了异议:听他的吧!信他一次!……万一椿学长真的深陷危机怎么办?错过了救人的机会的话,他肯定会后悔莫及! 纠结许久,虎杖最终还是咬着牙:「你休想再骗我!」 上次两面宿傩就是趁人之危夺取了他身体的掌控权,还差点杀了他。这次虎杖决定,无论他说什么花言巧语,自己都不会再上当受骗了! 而且,他相信五条老师和椿学长……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样危急的地步,连这两个人都解决不了的话,虎杖也想不出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呸呸!不对!事情才不会变成那样!宿傩这傢伙一定又是在驴他! 虎杖十分坚定:「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可能遂你的意的!」 在他的心目中,不听宿傩的话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但听了他的话肯定没什么好结果! 宿傩不耐烦地『切』了一声,深深领会到了直觉生物的难对付。 这小子自以为是用『理智』克制了『直觉』,殊不知还是他的直觉在其中起作用,拼命地帮他远离不好的选项,尽力向着好的结局前进。 麻烦了……宿傩透过虎杖的视线,远远望向『帐』的中心。 再不抓紧时间,等五条悟被封印了可就赶不上凑热闹了啊。 …… 就在不久前,宿傩刚刚见过来替佐治椿传话的贵遥。 上次见到这个碍眼的小鬼还是在他掏了虎杖的心之后,那时为了让佐治椿对虎杖使用『御忌』,贵遥作为引领者带虎杖进箱庭,宿傩就在意识世界的深处冷眼旁观。 这次贵遥不是为虎杖而来的了,而是为了这具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虎杖的意志力虽强,却没有宿傩那么精细,无法察觉到灵魂深处悄然发生的对话。 贵遥冷冷地对宿傩说:「十月三十一日,佐治椿需要你跟在五条悟身边。」 「……」 一时之间,宿傩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很离谱,他们两个之间可是堪称『死敌』的关系。佐治椿把宿傩困在虎杖的灵魂中不得自由,按理说这种行为足够宿傩把他杀个成千上万次,可他不仅不害怕,反倒主动跑过来说要自己帮忙? 第260页 他哪来的勇气?! 贵遥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宿傩甚至无法产生被支使的恼怒,心中只有满满的荒谬感。 「你疯了?」他失笑。 贵遥仍旧冷着脸:「不是我,是他疯了。」他整理一下语言,「他要死了,你必须在场。」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宿傩竟然听懂了。 看来佐治椿是打算在临死前最后做些什么,又怕被人打扰,所以必须要个足够强的人帮他注意周围。 与其说是被人打扰,不如说他是怕自己被救下……瞧五条悟这些天找他的劲头,说不定真的会执意要佐治椿活下来。 但他自己却执意要死。 宿傩顿时来了兴趣。 说实话,他对佐治椿没什么恶感,也不怎么执着于挣脱箱庭的束缚。在他看来佐治椿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一开始还感觉这个人是在装,但观察的多了就觉得他这么兢兢业业地装也挺不容易的。 宿傩被娱乐到了,他带着点恶趣味地看着佐治椿朝着自己为自己制定的深渊一路走远,满心期待着看到他最后的结局。 为此,他决定特许佐治椿,哦不,是贵遥在他面前放肆一次。 贵遥全程没给他一个好脸,宿傩却难得心情不错,他挥挥手:「告诉佐治椿,我答应了。」 这是场难得的剧目,他不介意亲自登台,帮着这位主演完成最后的步骤。 第131章 进站 消息很快从后方传来:根据观测的辅助监督报告, 涉谷中心的帐分为内外两层,一层困住了其中的普通人类,而另一层在内侧, 拒绝了除五条悟以外的全部咒术师。 换言之,这是一个肉眼可见的针对五条悟的阴谋。 但就算是如此, 咒术协会依旧决定让五条悟独自一人进入了帐的中心。不知道他们是对他的叛逆积怨颇深, 还是对他的强大深信不疑。 五条悟当然是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的, 任何的诡计在他看来都可以一力破之。有些人既然敢算计他, 就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心理准备, 这是挑衅最强者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被羂索留在最内层的帐之中的是他手上最强的诅咒,包含了天生特级的真人,以及特级咒物受肉的胀相三兄弟。 这其中真人负责在上一个地铁站点炮制变异人类, 顺带着看守形同废人的佐治椿。而胀相三个则是要留在涉谷站, 牵制住五条悟二十分钟。 佐治椿在心里估量了一番胀相三兄弟的战力,忧心忡忡地问贵遥:「你觉得他们能拖住五条老师多久?」 贵遥张口就来:「一分钟?」他非常认真地给绮花罗整理髮型, 「如果五条悟给他们三个自我介绍的时间的话。」 「……」这就有点伤人了, 他是指对胀相三兄弟来说。 人家好歹也是特级咒灵, 手上握着上百名普通人类做人质,怎么也能跟五条悟周旋个三五分钟吧? 要是换成现在蹲在高专的御三家, 羂索的计划或许还有些成功的机会。可胀相有他那两个弟弟拖后腿,连一年级都能伤到他们,更何况是五条悟? 靠着胀相三兄弟和那几百名人质就像拖住五条悟二十分钟,根本不现实。 最开始五条悟会投鼠忌器,但从胀相他们开始主动伤害人类的那一刻起,五条悟就会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 而选择不计代价地就地歼灭他们。到时候不管是咒灵还是普通人, 都有可能被他无条件地捲入攻击范围之中, 想拖延二十分钟那就是做梦。 佐治椿已经想办法提醒过胀相了——想要拖住五条悟,就要尽量别去动那些普通人。在对方有核弹的前提下,自家的核弹还是要握在手里最有效,一旦第一枚弹头落地,那后面比拼得可就单纯是谁的核弹多了。 而这方面,羂索这边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五条悟。 还是那句话:正面硬抗五条悟,是下策中的下策,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正因为佐治椿对五条悟的脾气有所了解,所以他才会觉得羂索的安排不现实——五条悟虽说是个秩序阵营的人,但是如果是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被无用的善良束缚住手脚。 拿普通人的安危去要挟五条悟,用处并不会很大。他是那种能干脆利落地牺牲小部分人,以避免更大的损失的人。对于那些被捲入这次事故的无辜者来说,他或许很残忍,但是对于人类社会整体而言,他做出的是最符合整体利益的选择。 他们不是好人,而是咒术师。这是佐治椿很早以前就从五条悟那里听过的一句话,他奉之为圭臬。 可以说五条悟就是这么一个只听从自己的意愿的任性傢伙。为了把他的意愿掰到偏向人类的这一边,夜蛾正道和夏油杰二人功不可没。 佐治椿感嘆道:「如果当初夏油前辈真的被他杀了,想必事态会变得很麻烦。」 且不提咒灵操术这个能力落到羂索手里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单说夏油杰这个身份对五条悟的影响力,那就不一般。 佐治椿不止一次这么想过:如今被羂索拿在手里当成诱饵的是他,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为此,他必须把握好这个难得的机会,争取一次性将羂索这个祸害彻底按死在这个混乱的万圣节前夜。 「外面的进度怎么样?」 「就剩一小半了。」 佐治椿和贵遥谈论的是真人这边的进度。 第261页 除了拖住五条悟的胀相三兄弟之外,羂索更重要的安排在真人这边。他叫真人持续不断地将普通人类转化为变异人,并将其塞进暂停在明治神宫前站的地铁中,好让这些变异人能出现在二十分钟后的涉谷站,打五条悟一个措手不及。 而佐治椿作为被真人看管的『重要道具』,自然是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做了这一切。 鲜活的人类在眼前被转化为外貌可怖的变异生物,而真人不顾剩余人悽厉的哀嚎,仍然意犹未尽地将魔爪伸向了下一个人…… 佐治椿在灵魂深处冷眼旁观着,直到在场的最后一个人类都被真人触碰过之后,才轻声和贵遥确认:「……这是最后一个?」 贵遥:「嗯,帐里的最后一个。」 最后一位受害者没有被立刻转化成怪物,而是在真人的恶趣味之下,暂时维持住了人类的姿态。当真人松开手之后,那个可怜人如同被吓到精神崩溃了一般,哭嚎着逃走了。其他变异人受到真人的操控,没有追他。 真人目送着他跑远,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咒术师会抽到彩蛋呢?真是期待呀。」 他将植入了无为转变的人类当成了地雷,只等哪个不知情的术师过来踩。运气不好的术师可能来不及反应就会被变异人类袭击,到时候因为不够警惕而丧命都有可能。 佐治椿冷眼看着真人做完这一切,心想,怪不得乙骨那么个温和的人,在遇见这傢伙之后都狠得不像话。 像这种百般展示人类之恶的咒灵,天生就能引起人类的厌恶感。而许多时候这种厌恶感又反过来壮大了真人的力量,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样的傢伙就算是人类与咒灵达成和解以后也不会彻底消失吧……只要人类还存在一天,他们天性中的恶就不会停歇。 佐治椿不打算解决这个千古难题,他也做不到。他能够做到的就只有掀开那层被刻意蒙在人类眼前的布,让他们重新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这个不光存在着人类一种高等智慧生物,同时还存在着妖物的世界。 妖物固然危险,但只要人类能够认知到他们,就能够赋予他们能够被物理手段打击到的『形体』。而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手段,想要重伤甚至杀死大妖也不再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是普通人也会在政府的庇护下,在妖物面前拥有自保之力。 更何况,他们到时候还会有咒术师的协助。如今以五条悟为首的革新派正是蓬勃发展的时期,等到一切稳定下来之后,现在还略显青涩的高专学生们都将成为不可或缺的顶樑柱,能够帮助五条悟镇压咒灵和妖魔,为人类提供进一步的保护。 而有以稻荷之斑与自然三咒灵为首的特级妖物的存在,妖怪也能够成为人类的助力,有机会被人类所接纳。 如此一来,普通人、咒术师、妖怪三方互相扶持,互相牵绊,才能够形成最稳定的社会结构。 而不是像现在,普通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助长了咒灵们的混乱疯狂;失去认知没有理智的咒灵反噬对抗它们的咒术师;而咒术师因为惨痛的损失而不断向普通人索取资源,进一步地激发普通人与咒术界之间的矛盾。 这一切的起源都来自于千年前的妄念。 随着佐治椿恢復了座敷童子时期的回忆,他渐渐开始回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 就比如说千年前,人类能够认知到咒灵的存在,可那时他们还太过于弱小,没有反抗妖魔的力量。而一些咒术师为了保护人类,削弱妖魔,集合起了当时名声最盛,实力也最强的三个世家总计上千名咒术师的力量,建立起一个复杂庞大的封印,隔绝了人类对咒灵的认知。 在封印达成之后,作为领头之人的三名术师纷纷力竭而亡,而他们的家族也在后来漫长的时光中逐渐演变为了如今的御三家。 封印被建立起,而某个天赋出众的术师被安排成为了守护封印的人,他的身体被解构,灵魂与封印融为一体,逐渐化为了庇护日本千年的守护神。 所有人都忘了他最初的名字叫什么,唯有一个尊称流传了下来。 咒术界的人们叫他『天元』。 如此一来,五条悟他们说什么也没找到的真实歷史也就清楚了。 人类并不是天生就看不到咒灵,而是有人刻意在他们眼前遮上了布,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在回想起这一切后,佐治椿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建立起这个封印的人的初衷是好的,可这件事在后人的掌控下逐渐失去了原本的效用,沦为了人类和咒术师身上又一重沉重的枷锁。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失去了人类认知的妖魔开始失去在此世的力量。它们逐渐沦为没有理智的咒灵,比起拥有智慧的妖物,更容易被消灭。 然而很快事情的发展就开始违背咒术师们的预想:随着人类认知能力的衰退,他们逐渐失去了对超自然生物的敬畏之心。这也导致了人类的恶欲越发横行无忌,咒灵的总量一天天开始增加。 咒灵变多了,可咒术师一时半会还是那些人。没有变多,也没有变少。咒灵伤人的事迹开始遍布日本全境,以他们的人数却无法全部阻止,这导致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因咒灵而死的人类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是否要救? 第262页 这个在许多人看来都无需犹豫的问题,难住了当时的咒术师们,尤其是最初牵头封印了人类的认知,现在已经成为了咒术界顶尖的世家的那一群人。 想救这些受咒灵所害的普通人,其实办法很简单——调整封印的力度,适当地将认知还给一些人,增加人们的敬畏之心,抑制恶欲的诞生。 在当初封印达成了之后,顶尖的大妖的确开始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地丛生的小咒灵。以前所有的咒术师加在一起都难以镇压一个两面宿傩,可如今只要他们聚集在都城,就很少会出现威胁他们的敌人。 一旦这个将这个封印放松,普通人所受的危害的确会减少了,可相应的,世家们的工作量也会上升,因为他们所要对付的正是最顶尖的那一类咒灵。 在权衡利弊后,以御三家为首的世家们决定集体『失忆』,假装这个封印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反正受害者是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和咒术界底层的平民术师炮灰。他们世家还是可以高高在上,维持自身的力量和体面。 至于这样做是否过于自私?很抱歉,比起高贵的身份和优越的生活来说,这种程度的自私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是是理所当然的。世家联合起来抹消掉了记录『封印』的歷史,让所有人都以为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咒灵袭击人类,而人类无法看见咒灵,这二者是天生的死敌。而咒术师为了保护人类,註定要牺牲自己,至于牺牲的是平民咒术师还是世家咒术师?牺牲的当然是那些弱小的咒术师! 至于平民咒术师没有世家的资源,无法成长到与世家咒术师一样的程度,这一点又被世家们选择性地忽略了。 短暂的安稳时光让这些世家的后人忘记了先祖们的遗志。比起保护更多的普通人,他们更愿意保护自己,顺便再利用这些无法根除的小咒灵,让普通人更加依赖自己,为他们献上无穷无尽的供奉。 正如财阀们所怨念的一样,咒术世家们更多的是在利用咒灵的存在,拥兵自重。他们不会全心全意地消灭咒灵,因为只有咒灵一直存在,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咒术师说到底也是人,为了一己的私利,硬生生地将所有人都拖入了千年之久的悲剧之中,独善其身。 事到如今再想松动封印,已经变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经过了千年的共生与同化,天元已经逐渐与封印融合,失去了对封印的掌控能力。 咒灵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不会完全杀死这个族群,却持续不断地切割着他们的血肉,让他们经歷绵绵不绝的痛苦。 佐治椿不知道把千年前的封印彻底销毁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他已经尽全力做到了最好,沉疴难愈,一旦触碰就容易伤筋动骨。但动手总比视若不见,置之不理要强。 他将以自己为基石,逼迫人类重新做一次选择——究竟是继续这样无意义地消耗下去,还是咬着牙改变,试着去探索新的道路? 要知道人类已经不再像千年前那样,面对妖魔毫无反抗之力了。 维持了上千年的谎言,也是时候该被揭穿了。 到那时,绮花罗将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而佐治椿情愿做这其中一块基石,即便那未来中註定没有他的身影。 …… 涉谷站。 胀相此时正在心里疯狂骂人。 骂的倒不是眼前比咒灵还要阴森恐怖的五条悟,而是把他们兄弟三人安排到这里来的羂索! 胀相不知道羂索的真名,还在心里怒骂「加茂宪伦」,骂他是个不敢露面的懦夫,是个只会利用他人的卑鄙小人。 他骂的很对,羂索属于千年前的遗毒。千年前那些为了保护人类而牺牲自己的伟大先祖的精神他半点没继承到,倒是后人那些为了一己私利而祸害了所有咒灵、普通人,以及平民咒术师的『优良传统』,被他继承了个完完全全。 羂索看不起平民术师,比如乙骨忧太,就算他展现出超强的实力和非凡的潜能,在羂索的心目中也还是无法与出身五条家的五条悟相提并论。 更别提普通人和咒灵,在他心中这两者就是卑贱的消耗品,随便他怎么耍弄都无所谓的。 像胀相和佐治椿这种,身体是普通人,灵魂是咒物的混合产物,简直结合了他全部的恶感,连一点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不过也正是得益于他的漠视,佐治椿才有了谋划的空间,被真人一同带着,踏上了通向涉谷的地铁。 真人忌惮佐治椿,他甚至不愿意亲手碰他,使唤着一个变异人类,把佐治椿拎进了车厢。 佐治椿认得他,这原本是个年龄不大的小男孩,就算被变成了怪物,也还是下意识和他母亲变成的变异人待在一起,嘴里时不时还冒出两句:「万圣节……万圣节……嘻嘻,不给糖、就捣蛋……」 然而过了一会儿,身体畸形的疼痛又会逼得他呜呜哭起来:「妈妈……妈妈……」 佐治椿外表毫无波动,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被这名变异人拎着走。 而内心深处,他却一直注视着这个『孩子』。 变异人将他带到真人附近,然而他嘶哑难听的哭声惹恼了真人,对方一脚踢过来,将他踢飞到了对面的车壁上。 「你好吵啊!」真人像是看见了流浪猫狗的熊孩子,满脸天真的恶毒:「你怎么不去死呀?」 第263页 这一脚踢得丝毫不留情,在这满满一车厢的变异人中,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也不少。 『男孩』本来就濒死,挨了这一脚后更是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倒在车厢的角落里,身体微微抽搐。 佐治椿被他提在手里,随之重重摔到地面上,那一声声响让人听了牙酸,却远远比不过『男孩』撞在车壁上时的惨烈。 钢铁的材料都被砸出了凹陷,可想而知真人那一脚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 佐治椿背对着真人,脸朝着『男孩』的方向,在无人能观察到的角落里,他的眼中积淀着深沉的情绪,仿佛酝酿着暴风雨。 他眼神一错不错,专注地注视着面前痛苦万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的『男孩』。 「……」 那张畸形的面孔上缓缓流下两行眼泪,伴随着极度轻微的两声『妈妈』,他的唿吸停止了。 直到最后,他也没敢再泄露出一丝呜咽的声音。 灵魂的深处,佐治椿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贵遥坐在绮花罗身旁,双手捂住她的眼睛。 佐治椿轻声说道:「要是放任这种东西继续存在,绮花罗也有可能会被变成这样。」 「那就别让他活。」贵遥冷漠地回答。 贵遥的手一直没放下来,绮花罗以为小哥哥在和自己玩游戏,乖乖地配合没有挣扎。 「叮咚」一声,地铁准备进站了,车上自带的广播开始播报站名。 「……下一站是:涉谷站,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真人激动地从座椅上蹦了起来:「下车啦!去打五条悟!」 车门缓缓打开,门外无数被困的普通人拼了命地想要挤上车,可迎面撞上的,却是无论是谁都能直接看到的狰狞怪物。 变异人们展现着真人兴奋难耐的内心,摩肩擦踵地挤下了地铁,沖向月台上五条悟和胀相等人的战场,一路上不知撕碎了多少无辜的人。 一片惨叫和哀嚎声中,真人随着大流冲出了车厢,徒留佐治椿和尸体已经冰冷的『男孩』,面对面地躺在角落里。 羂索交给他的看守任务就到此为止,接下来会由羂索接受这个『关键道具』的,真人急匆匆地把这块烫手山芋留在了原地。 他没看见,整整一个月没有过一点反应的佐治椿伸出了手,替死不瞑目的『男孩』合上了双眼。 「先睡一觉吧……等你醒来,噩梦就结束了。」 第132章 交还 当羂索找到佐治椿时, 他正如同一具安静的尸体一般躺在那里,要不是他的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羂索几乎就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真人做事真是毛毛躁躁的……」 羂索嘆了口气, 支使着由他操控的『人偶』, 将佐治椿从冷硬的地面上託了起来。 他的动作相当小心,但那种小心更像是对死物的爱惜, 而不是对活人的珍重。 羂索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佐治椿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满意地带着他潜入阴影之中,默默等待着时机到来。 「在你派上用场之前, 可别死掉啊。」 就算五条悟再怎么强, 他想要从现在的局面之中保住那些累赘的普通人也要费不少心思。羂索等候的就是他在自以为「危机解除」后,不自觉地松懈下来的那一瞬间。 机会稍纵即逝,直到那个瞬间到来之前,他都会耐心等待的。只要一想到计划成功之后的大好局面,羂索就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他看向佐治椿的眼神充满了诡异的期待感。 咒术界最近针对五条悟的种种举动议论纷纷, 有些人说他是蓄谋已久,想要一举推翻现有的权力体系;也有人说他只是受不了世家和咒术协会的干涉,想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都不对,或者说,不完全正确。 羂索曾经短暂地直面过五条悟,看见过他那双压抑着怒意的眼睛。 当羂索当着他的面引爆了数个「炸弹」之后,那苍蓝色的眼眸如同永冻的冰川, 将所有的怒火深深掩埋, 暴露在明面上的只有绝对的冷静和理智。那是神明降下审判前的眼神, 羂索在五条悟眼里已经是个死人。 可那一次羂索还是逃掉了, 利用的是五条悟对他的术式的不熟悉。 他的意识可以在数个身体之间来回流窜, 一个身体死了还有另一个,如果不能同时除掉他所有的身体,或者将他的灵魂直接消灭,羂索就永远不会死亡。 五条悟不清楚这一点,羂索才得以逃脱。不过他也明白这样的侥倖不会有第二次,下一次再出现在五条悟面前时,如果没能顺利制服他,那就将是羂索自己的死期。 歷史上不是没有过其他六眼,羂索也曾经见过,甚至除掉过好几个。可那些六眼之中没一个是像五条悟一样,眼神中有着如此深沉的克制。 六眼天生不凡,是人间的神迹,每一位持有者都会变成高傲而冷漠的神明,强大而肆意妄为。 这些特质五条悟也都有,然而羂索从他的眼神中还读出了一点微妙的不同——他的眼中有『弱者』。 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俯视或者怜悯,五条悟是真的能够和弱者做到一定程度上的『换位思考』。当羂索操控着人偶对他进行自/杀式袭击时,他甚至会尽量完整地保留下『炸弹』们的身体,用无痛的方式送他们上路。 第264页 相比于歷代的六眼,五条悟的做法堪称温柔;比起凡间的神子,他的一举一动更像是人。 不知是不是思想境界上的不同所导致的,五条悟的力量比歷史上任何一个六眼都要强大,亲手狙杀过数名六眼术师的羂索在面对他时,竟然生出了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天知道羂索在发现这一点时有多么惊讶,他忍不住想,是谁改变了这一代的六眼,让他主动走下了高高的神坛?! 想想这些年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作为师长的夜蛾正道、作为同窗和友人的夏油杰以及家入硝子……还有以学生的身份跟随着他,但在此之前就已经和他相处了十年之久的佐治椿。 羂索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是谁起到了主导作用,不过此时的他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感谢那位把五条悟拉下神坛的人。 『同理心』是五条悟区别于其他六眼的武器,却也是他致命的缺陷。战力上来说五条悟几乎是无解的,但是利用他的这个『缺陷』,羂索有自信能从精神层面上击溃他。 为此,羂索绝不允许佐治椿过早地退场。 他让人偶把佐治椿的脸抬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抹去了他脸颊上的一丝血迹:「得让他好好看看你……看看他信赖倚重的学生是怎么被折磨成一个废人的。」 …… 意识空间中,贵遥声音尖厉:「他摸你的脸!!」 佐治椿讪讪地摸自己的脸:「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贵遥近乎崩溃地大叫:「噁心死了!!」 「……」佐治椿无奈地低头,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又出不去。 不过羂索这个举动的确有点噁心,绮花罗如同被逆着毛撸了一把的猫,从喉咙里发出恼怒的『呜呜』低吼。 佐治椿只好想办法安抚两只炸毛的猫:「他今天必死。」 绮花罗被他摸摸脑袋,平静了下来,可贵遥还在跳脚:「变态!噁心!呸!去死吧!」 明明在佐治椿被酷刑折磨的时候,他的反应都没这么激烈,可现在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 佐治椿神色复杂地看向另一个自己:反应这么大,小时候的自己难道是……恐同吗?? 可能是因为自身是渴望出生的咒灵,所以潜意识地排斥阻碍了繁衍的人群?……佐治椿不是很明白,不过他很有眼色地没在这个时间点提出来,感觉要是真的问了,贵遥第一个就要把他灭口。 贵遥暴怒地发泄了一会儿,慢慢地也冷静下来了。他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现实世界中老神在在的羂索,厌恶地说:「窜来窜去打不死,像个蟑螂一样,烦死了。」 他厌恶羂索,厌恶到连杀他都不愿意亲自动手,谁会亲手拍死蟑螂呢? 于是他凝神感受了片刻,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模样:「你找的帮手快到了。」 佐治椿眼神微亮:「时机正好。」 …… 现实世界中,五条悟刚刚展开了0.2秒的领域,这个操作堪称神乎其技,让暗中观战的羂索啧啧称奇。 不愧是六眼,真是强的不讲道理,怎么可能有人在武力方面胜过他啊。 羂索一边假惺惺地在心里赞嘆着五条悟的强大,一边看准了时机,掷出了那枚至关重要的小立方体。 「狱门疆——开门!」 这件效果和限制同样强大的特级咒物是羂索在海外找到的,战争时期,数不清的咒物流落海外,这其中就包括了具有强力封印效果的狱门疆。 说起找到它的过程,其实也是意外居多。但正是这种种意外与巧合结合在一起,才坚定了羂索实施计划的决心。 他认为这枚狱门疆能到他手里,正是天意的安排。 连上天都无法容忍五条悟的叛逆与强大了,所以才将这绝妙的封印物送到了他面前,好让他把这规格之外的六眼封印住,恢復这世间秩序与混乱的平衡。 羂索对自己的『使命』可谓是深信不疑,为此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筹谋,从调查敌人到积攒势力,为的就是今日一举封印五条悟。 要不是夏油杰横插一脚,就连那三只象徵着自然的特级咒灵也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想到这里,羂索又看了一眼佐治椿,这个让夏油杰『復活』的傢伙。 迟早有一天,他会把那个古老而强大的术式从这只咒灵身上扒下来,区区咒灵而已,居然还敢扰乱他的计划…… 他轻飘飘地说:「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狱门疆跌落在地,朝着五条悟睁开了邪异的眼睛,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他。 五条悟立刻察觉到不妙,当即就想离开狱门疆的视线。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被投掷向他—— 「你要的东西,喏,给你。」 五条悟当然是可以躲开的,但是如果他躲开了,那个半空中的身影就会毫无缓冲地坠落。 在视线接触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五条悟的脑海中就已经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是椿。 他下意识张开了双臂,稳稳地接住了佐治椿。 羂索在暗处露出了按捺不住的笑容。 果然,『佐治椿『对五条悟来说是不一般的,他的预感没错!这就是封印五条悟的正确方式! 在接到佐治椿的一瞬间,五条悟就察觉到了异样。 ……太轻了,他甚至能隔着薄薄的皮肉感受到佐治椿浑身上下的骨头。 第265页 以及那已经凝固,却纵横交错的污血。 五条悟愣愣地注视着佐治椿毫无生气的面孔,震惊到了极致,脸上反而没什么表情。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划过的是这么多年来对佐治椿的记忆……冷漠的、狡诈的、宠爱妹妹的、努力伪装亲切温和的,他有那么多的面孔,唯独现在这样如同死去的模样,五条悟从没见过。 六眼告诉他佐治椿身上尚有一丝生机,可五条悟还是下意识将手指探到了他的人中。 ……还有微弱的鼻息。 五条悟顿时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眼眶一酸。 他想咬牙切齿,却又没办法对着这样悽惨的佐治椿发脾气,只能声音发涩地埋怨一句: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惨样啊……」 他是相信佐治椿能够保护好自己,所以才放任他乱来的。 要是早知道这傢伙会把自己搞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五条悟说什么也不会放他出高专一步。 第133章 挑衅 明明一切都是预料之中, 可佐治椿还是感到难言的内疚。 贵遥冷眼看他:「后悔了?」 佐治椿摇头:「没有……我说真的。」 贵遥没有揭穿他,小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个道理了:真话未必是真心话。 再来一次佐治椿依然会做出和现在一样的选择,但贵遥很清楚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说自己不后悔, 那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 而不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 但贵遥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像佐治椿,人格里偏向人类的组成部分更多, 贵遥更像是咒灵,没有多余的情感可言。 如果佐治椿(自己)的痛苦能给绮花罗带来幸福,贵遥会毫不犹豫地逼迫佐治椿贯彻自己的道路,就算察觉到他的悔意, 也绝不会允许他回头。 佐治椿想要浮上意识表层, 和五条悟道别,却被贵遥拉住了。 「你现在出去会打草惊蛇。」贵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羂索的计划已经完成,而佐治椿的计划才将将走到最重要的那一步前,过早地暴露他还保留着自我意识只会引起羂索的警惕。 佐治椿明显动摇了, 而贵遥趁机加上砝码。 「你现在见他又能怎么样呢?狱门疆的封印条件已经达成了,你什么都做不了。」 这下佐治椿彻底失去了露面的勇气,他担心五条悟看出自己的算计,理智最终压过了情感。 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而外界,接住佐治椿的五条悟也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现实中的时间才刚过去几秒钟,但是他的脑内思维速度很快,在看到遍体鳞伤的佐治椿的一瞬间就想了很多。就算达不到『一眼万年』的境界, 可一眼一分钟是绝对有的。 这使狱门疆的封印条件达成, 巴掌大的立方体瞬间分裂为几块, 从中探出不可违抗的束缚, 困住了五条悟。 他的双手被捆着, 没办法再接住佐治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破败的身体跌落在地面上。 「椿!!」五条悟下意识挣扎,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咒力都被封住了,仅靠身体力量是绝不可能突破狱门疆的束缚的。 还不等他进一步试探狱门疆的能力,羂索就缓步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他一边靠近五条悟,一边抚掌笑道:「真是感人的师生情,想不到六眼居然还能为别人做到这一步。」 他指的正是五条悟明知情况不对劲,却依旧接住了佐治椿的行为。 五条悟虽然被封印了咒力,可他的六眼并不依靠咒力运行,他一眼就看破了羂索的身份:「是你……」 他危险地眯起双眸:「终于敢走到我面前来了?」 羂索没有被他激怒,他承认自己只敢在五条悟被束缚住的情况下接近他,这很平常,没什么丢人的。 他的人偶顶着五条悟杀人般的目光,把佐治椿带回到了他身边。 五条悟已经被狱门疆完全控制住,而咒术界的驰援还要很久才到,羂索可以放心地和他说几句话。事实上,羂索很早就想这么做了,许多话憋在心里太久,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场所倾吐一番。 而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 「别瞪我,我说把他还给你,是你自己没接住。」 羂索的语气嘲弄。 作为完全封印的代价,狱门疆禁锢住的事物无法再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也就是说羂索没办法趁此机会杀了五条悟。但是要他就这么把五条悟封印起来,他又不甘心。 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被其他人追杀过了,数百年来,除了加茂宪伦那次之外,就只有五条悟将他追得疲于奔命。 这触怒了羂索微妙的自尊心,他选择用言语报復五条悟。 「你知道我是怎么折磨这傢伙的吗……我把毒血滴在他的皮肤上,看着他在腐蚀的疼痛下哀嚎。我还封住了他的五感,把他关了一个月……你看他现在就像个死人一样。」 五条悟虽然早有猜测,可当他真的听到佐治椿这一个月以来的遭遇后,他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他的瞳孔在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暴怒撕扯成一片混沌。 但他仍然是克制的,没有任凭愤怒接管自己的理智。 羂索还不满意,他继续猖狂地刺激这五条悟的神经:「有一点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你们高专究竟知不知道『佐治椿』的真面目?」 第266页 他带着看似假意关切,实则恶意满满的微笑问道:「别看这玩意儿穿着一层人皮,它其实和那些污糟的咒灵没分别。看见那些丑东西了吗?」 他遥遥指向一旁被无量空处钉住的人形咒灵们,趁着他们的意识还没挣脱出来,肆意地挥洒自己的毒液:「你的学生看着像个人类一样,其实内里的东西比它们还要更噁心。九相图好歹只是一孕一堕的产物,可座敷童子却是成千上万个死胎的集合体,把这样的东西放在身边,难道不会噁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吗?」 五条悟原本不想和他对话,听到这里也抑制不住了,他冷笑一声:「老子乐意!」 羂索一噎:「……你知道?」 「原本是不知道的。」五条悟看向毫无生气的佐治椿,眼底情绪翻涌:「不过一想想他最近的异常,也就不难猜到了。」 …… 忽然的隐瞒与疏远,再加上佐治椿在财阀与咒灵中做出的一系列安排,五条悟觉得自己就算是傻子也该察觉到不对了。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欺骗五条悟,除非他自己不愿去怀疑。 当他开始怀疑佐治椿的动机之后,他立刻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在和佐治家主详细地谈过之后,五条悟觉得自己基本可以锁定问题的根源了——佐治椿他,并非纯粹的人类。 或者说,他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人类的一员。 佐治家主是这么跟五条悟说的:「他是人类能如何,是怪物又如何?贵遥的资质比任何人都要好,可以说他的身上有着比我更坚定的人性。他是我认定的继承人,我信任他超过任何一个『人类』。」 佐治家主的观点与五条悟不谋而合。 人类如何?咒灵又如何?如果光凭『非人类』这一点就可以否定佐治椿身上的优点的话,那么『人类』这个身份也没什么好为之执着的。 在确认了佐治椿的确并非人类后,五条悟又和家入硝子谈了很久。 他问家入硝子,如果一个咒灵在因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人类的身体,成为了支撑身体的『灵魂』,那么这样的情况会给身体带来怎样的副作用? 忘记了佐治椿的嘱託的家入硝子自然而然地回答了实话:「会早夭。」 五条悟垂着的眼睫微微一颤。 佐治椿大概不会想到,贵遥为了保险起见对家入硝子施加的絵空事,此时反倒成了一记实锤。 五条悟喃喃道:「原来如此……」 是因为自己寿命不长了,所以才急着在死前把一切都安排好吗? 既然如此,那么被人掳走,再加上此时被折磨得形如废人……这些也都在佐治椿的计划之中吗? 聪明如五条悟也有想不通的事,不过这也很正常,佐治椿的计划实在太过隐秘,一切都建立在他那不为人知的第三种术式的基础上。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五条悟自然无法看清事件的全貌。 …… 缺了线索就自己去找,正好敌人是个话多的傢伙,五条悟打算从他口中套些情报。 然而这傢伙憋了半天,居然就只爆料出一句『佐治椿不是人类』。 一开始看他那副故弄玄虚的模样,五条悟还以为他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情报,结果就这,就这? 五条悟蔑视地看着羂索:「我还以为能把椿夺走的是什么样的人物……结果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 羂索本想激怒五条悟,结果反过来被他三言两语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巧真人已经有清醒过来的迹象,他不得不匆忙结束了这场虎头蛇尾的挑衅,抓紧时间封印五条悟。 最后的时刻,五条悟盯着佐治椿。 他倒不是很担心自身的安危,要知道咒术和咒物的作用原理都十分严谨,某一方面的优势绝对是其他方面的劣势换来的。狱门疆能有如此强大的封印效果,就註定了它本身的攻击性不强,就算他被拉入其中也不必担忧。 只是他还有一个最后的疑惑没有被解开,如果怀着疑问被封印,那他就有些憋屈了。 五条悟最后一次试探,他死死地看着佐治椿,不错过他浑身上下任何一点破绽。 「椿,」他轻声说,「我们的帐可还没算完,你别以为躲着就算完事了。」 佐治椿原本就像鸵鸟一样躲在意识空间里,自打羂索开始对五条悟透露他的真实身份那时起,他就是这个状态了。 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还是来临了……他欺骗了五条老师,而谎言现在被戳穿,他觉得自己真的无颜面对对方了。 贵遥恨铁不成钢:「你怂什么?他又不知道你在!」 佐治椿怀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起来,声音闷闷的:「你不懂……」 辜负了这份如此珍贵的信任,五条老师以后一定厌恨他了。 佐治椿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并不多,如今眼看着一件一件开始失去,他心里难过。 可就在他陷入自我厌恶中无法自拔时,五条悟忽然来了一句『算帐』。 佐治椿一愣,他抬起头来,隔着意识与现实的分界,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五条悟。 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有被欺骗的怒意,也有即将被封印的不爽,但唯独没有佐治椿以为的厌弃。 五条悟的双眼仿佛能穿透两个世界的隔阂,直视佐治椿一样。 第267页 他一字一顿:「你要是躲,我就去把你逮回来。」 第134章 封印 完全不理解五条悟在对谁说话的羂索暂且不提。 贵遥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佐治椿:「我怎么觉得他能看到我们?!」 佐治椿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小心地咽了咽口水:「错觉吧……」 就算是六眼,也不可能看穿一个人的思想啊, 那也太犯规了吧。 但是如果真的看穿了……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五条老师并没有完全放弃他, 而是还把他当自己的学生? 佐治椿下意识抓住了手边的东西, 低头一看, 才发现是绮花罗的衣角。 「……」 他那一丝来源不明的慌乱瞬间被平息了。 事到如今, 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如果自己不动手,五条老师可能就真的会被封印。过了今晚,羂索就能把狱门疆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他还是要对五条老师说一声抱歉:等你从狱门疆里出来,可能就找不到算帐的人了…… 到时候五条悟能不能记得有这笔帐还难说。 佐治椿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和贵遥同时的慌乱,导致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受到了影响。 羂索没有看他, 所以不曾发觉。但一直认真盯着他的五条悟没有错过—— ——在他说完『把你逮回来』之后,佐治椿的一侧食指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疑问终于被解答了。 五条悟露出『果然不出老子所料』的表情, 有点凶地瞪了佐治椿一眼:你果然有意识! 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噫!他瞪我了!! 佐治椿被吓得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五条悟到底能不能『看』见他这一点不好说,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知道自己还有清醒的意识了! 这难道也是六眼的能力吗?这能力怎么这么变态? 佐治椿和贵遥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吐槽,而佐治椿的手指又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这下五条悟终于明白了,他跟羂索在这里说来说去, 全让佐治椿捡热闹看了。他压根就不像羂索说的那样失去了自我意识变成了非人, 而是故意伪装自己, 不知道在钻研什么坏点子! 五条悟气得脑袋疼,想了想,还是没把话挑明。 他即将被封印了,留佐治椿一个人面对羂索,以及将要清醒过来的数只特级咒灵。这种情况下,如果让羂索察觉到佐治椿还保留有意识,那对他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 算帐很重要,但相比之下,还是椿的安全更重要。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五条悟不再抵抗,任由狱门疆将自己吞入咒物内部的异次元空间。 「狱门疆,关门!」 立方体应声而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羂索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时无量空处的影响也渐渐解除了,几个特级咒灵最先开始醒来。 真人环顾一圈,发现上百只变异人类真的都被五条悟消灭了,他讶异地吹了一声口哨:「哇,果然很强。」 而胀相紧接着真人之后清醒过来。他第一时间望向佐治椿与羂索的方向,发现羂索还活着时,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 佐治椿并没有把全部的计划告诉他,只是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办法对付羂索,于是胀相就以为他是要联合五条悟,在今晚杀了他们共同的仇人。 可他的想法是错的,羂索依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狱门疆,脸上居然还挂着得意的笑容—— ——难道还真让他把五条悟封印了?! 胀相大吃一惊。 佐治椿被羂索的人偶提着,表情一如往常的呆滞,就连老师为了救他而被封印都没有激起他一丝情绪波动。 羂索随意地瞟了他一眼,心想果真是无药可救的下等生物,那个强大的术式被他继承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不过今晚的一切都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通畅的大路,通往他所期待的混乱无序的未来。 羂索分出心神,将视野联通了他散布在各处的『人偶』,感受了一下如今帐内的情况:「唔,高专的动作很快嘛……」 最外层的结界已经被拆毁了,看来这次协会派出的也有不少精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在东京最繁华的市区之一发生的动乱,咒术界必然是想方设法地平息事态,不可能指望靠着五条悟一个人解决问题。 不过这些就不是羂索需要考虑的了,他自认为胜券在握,看着那些为了营救普通人而奋力战斗的咒术师,就如同观察表演滑稽剧目的小丑。 而在这之中,他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咦,这不是虎杖悠仁吗?他居然也来了,看来高专还真是信任他啊……」 羂索原本是一脸看戏的悠哉表情,不过他很快就变了一副脸孔。 凑过来想问下一步干什么的真人吓了一跳:「哦呀,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羂索一脸铁青:「他为什么会拿到宿傩的手指?!」 真人没听懂他的意思,不过佐治椿和胀相都懂了。 羂索的『他』说的是里梅。 在被囚禁的一个月中,佐治椿通过箱庭感受到了羂索藏匿咒物的位置,并让胀相装作不经意地将其透露给里梅。为的就是让他能在今天,把这十余根手指全部交给宿傩。 第268页 羂索用合作的名义让里梅帮他做事,却一直没有把自己手上的宿傩手指数量告诉他,为的就是用其余的手指钓着里梅,好叫他全心全意地协助自己。 至于这些手指究竟要不要还给宿傩,让他恢復力量,羂索其实并不在意。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在帮忙封印五条悟的工具人,在封印结束后里梅打算去哪,他根本就不在乎。 可现在他藏匿手指的事暴露了,这些手指还被里梅偷了出来拿给宿傩。这基本就是结了仇,给羂索平添了一份大麻烦。 羂索不得不着急,他飞快地扫视一圈,连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坏相和血涂也顾不上了,点了真人和胀相就说:「先走!」 现在还不是和宿傩正面冲突的时候,等到他换上一副年轻力壮的身体,再想办法把佐治椿的术式夺过来之后,到时候想让宿傩和虎杖悠仁一起死,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 羂索也顾不上思考里梅是怎么找到那些手指的了,立刻就想逃。 可胀相却执意留下:「我弟弟们还在这里!」 真人也还有些意犹未尽:「这里还有好多人类没杀完呢……」 羂索气急败坏:「那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死吧!」 超过十五根手指的宿傩,虽然还不能和五条悟比,但那也不是一般的特级咒灵能碰瓷的。羂索早在千年前就见识过宿傩的暴行,心里清楚在这种时候碰上对方很难有好结果。 听他说的严重,真人最先妥协了,他双手上举作投降的姿势:「好啦,我跟你走。」 跟着羂索行动还是蛮有意思的,每天都有乐子,也没人会限制他的行为,真人愿意继续跟随羂索。 可胀相自然不像他那么好说话,不如说,胀相就是为了把羂索拖在这里才故意找茬的。 他也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事已至此,只要是能让羂索头疼的事,他全都愿意做! 佐治椿和五条悟表现得如此不靠谱,胀相对他俩很失望。 羂索见他油盐不进,果断选择放弃。特级咒灵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他活着,像九相图这样的咒胎还不是想做就做? 心意已决,羂索操控着人偶带上佐治椿,转身就要从地铁道逃离。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两步,一道声音就突兀地响起在众人耳边。 那声音玩味地说道:「别急着跑啊。」 话音刚落,一道铺天盖地的冰墙就朝着这边席捲而来。 羂索认出了里梅的术式,瞳孔一缩,内心直骂晦气。 怎么来的这么快?! 一直不出声,深藏功与名的佐治椿:……那当然我把他引过来的。 有箱庭的感应在,千米之内,佐治椿的位置对于宿傩来说简直如同黑夜中的汽灯一般明亮,那是不可能忽视的道标。 至于地铁站里复杂的地形会不会导致迷路?宿傩大爷表示不存在的,有路走路,没路就拿刀开路,只要他能拆墙,路线就永远是一条直线。 就这样,宿傩带着里梅以非同寻常的速度赶到了,羂索自知错过了逃跑的时机,只好顺从地留在原地,以表明自己没有敌意。 见宿傩赤着上身,一脸嚣张肆意地走过来,他还能摆出一副熟稔的态度:「不愧是诅咒之王,来的比我想像的还要快。」 不知道的还以为宿傩出现在这里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宿傩哪里是那么好骗的?他斜眼看了看羂索,嗤笑一声,对里梅说道:「如果是这种狡猾的傢伙,那你的确是会被骗得团团转。」 里梅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属下愚昧。」 说完,他悄悄抬起头,没什么好气地瞪了羂索一眼。 羂索:……情况不妙。 宿傩没有一见面就动手,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杀意。诅咒之王的心思十分难猜,说不定上一秒还在和别人有说有笑,下一秒那人的人头就已经落地了。 羂索不打算做那个挑战宿傩脾气的蠢货,他表面镇定,脑内疯狂运转:快,快想个理由,把自己藏着宿傩手指的事解释过去…… 然而宿傩不是来找他算帐的,他四下张望了半天,最后目光锁定在了羂索手中的狱门疆上。 「……」他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还是来晚了啊。」 没看成五条悟的笑话,他不是很开心。 但他转念一想,大的那个笑话看不成,不是还有小的那个吗? 佐治椿还好端端地被羂索的人偶拎着呢! 第135章 领域 羂索此时心里有一万句脏话想说, 但他只能憋在心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两面宿傩会突然出现!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里梅一眼:是他透露了自己要封印五条的情报吗?! 其实不是里梅,但羂索已经默认了是里梅,宿傩当然也不会特地去解释, 这个误会就这么达成了。 羂索万万想不到,罪魁祸首其实是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佐治椿。 宿傩一直四下打量着, 他在寻找五条悟的踪迹。既然到处都没有, 那就说明佐治椿的计策成功了? 没错, 在宿傩心目中, 这件事根本没羂索的事儿,全都是佐治椿的功劳,这要是让羂索知道了怕不是要气死。 当宿傩把视线投到狱门疆上的时候,羂索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强撑着镇定, 笑着问道:「诅咒之王,我原本就打算把你的力量还给你的,只不过先前形势不稳,贸然将手指拿出来, 很可能会被五条悟夺走……」 第269页 宿傩懒得听他这些理由藉口,他摆摆手:「行了, 我对这些没兴趣。」 羂索一噎,默默地闭上了嘴。 跟着他到现在, 真人还没见过谁能让他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在真人面前, 羂索可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形象…… 真人好奇地打量宿傩,被羂索和里梅注意到了,二人纷纷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死活。 宿傩倒是显得脾气很好,没怎么搭理冒犯他的真人。 或者说, 此时在他眼中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朝前一迈步, 下一瞬间, 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佐治椿的身前。不仅是羂索等人,就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里梅都没察觉到他的动作。 真人先前离宿傩不近,还能说得出话来,当他真正地距离宿傩数米距离之内时,强烈的压迫感和本能的恐惧让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而这还只是宿傩不完全的力量,他和五条悟不同,不会考虑到周围人的感受刻意收缩自己的气场。如果是换作巅峰期的他,真人早在千米之外就闻风而逃了,那还敢用视线挑衅他。 此时的羂索和真人离宿傩太近,感觉自己唿吸都变得困难。胀相则是因为不愿意靠近羂索,凑巧逃过一劫。 被宿傩留在原地的里梅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被宿傩一脚踏碎的地面:「……」 千年不见,宿傩大人还是那么强大啊! 里梅感到与有荣焉。 宿傩是个我行我素,不考虑周围眼光的人。他想仔细看看佐治椿,自然就这么去做了,半点没考虑过羂索会受到的惊吓。 宿傩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抬起佐治椿的脸,仔细打量着,拎着佐治椿的『人偶』动也不敢动,仿佛映射了羂索此时无比紧张的心情。 半晌后,他恶劣地一笑:「你快死了啊。」 见佐治椿没有反应,他的笑容减弱了半分,但很快又高高挂起:「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等你一死,我就自由了,到时候我第一个把咒高烧成灰。」 他故意威胁拿这个来佐治椿,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佐治椿缓缓眨了眨眼睛,目光从无神变得有神,凌厉地看向宿傩。 他声音沙哑:「你敢。」 那是他这些年一直珍惜的地方,也是他给绮花罗准备的归宿,敢动高专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没见过他在这段时间有任何反应的羂索惊呆了,虽然真人和里梅的反应也比较大,不过最受冲击的还是羂索本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毒血的威力,所以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居然有人能强忍着那种痛苦,克制住一切反应,像个植物人一样挺过了一个月的折磨。 其实佐治椿是靠躲在箱庭里作弊了,不过这些没必要让羂索知道。 他专注地直视宿傩的双眼。 ……箱庭的咒力并不完全依靠佐治椿供给,就算他死了,箱庭中的独立意识贵遥还能运作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他把宿傩彻底消灭。 在对视中,宿傩读懂了佐治椿的意思,不过他非但不恼,反而兴致勃勃地问:「这也是你那术式的能力?」 这种仿佛是直接在脑海中对话的能力让他觉得很有趣。 自从佐治椿从绮花罗的身上取回咒力后,类似的术式进化层出不穷。这或许才是座敷童子千年的积累,以及药郎传承给他的术式的真正威力。 佐治椿没心思回答宿傩的问题,于是他主动错开了视线:「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是答应了我的条件吧?」 在羂索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宿傩挑眉:「那可不一定。」 虽然因为虎杖的抗拒,宿傩没能在第一时间跟着五条悟进入帐的内部,但是现在来其实也不晚,佐治椿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帮自己把羂索留下。 找宿傩帮忙不可能毫无代价,佐治椿答应他的交换条件就是在事成之后解除虎杖身上的箱庭,让他和宿傩『公平』竞争身体的所有权。 宿傩之所以没直接要身体的控制权,是因为他觉得没把虎杖这个小鬼头压制住,挺丢人的。为了证明他的强大,他要亲自把身体从虎杖手里抢过来,而非依靠别人的给予。 只要没有佐治椿的威胁,宿傩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机会把虎杖打压下去。 考虑到这种情况,佐治椿追加了一条:「不可以伤害虎杖悠仁。」 宿傩立刻就冷了脸:「你什么意思?」 在他看来,这是竞争的必要手段,不能伤害敌人?听上去也太离谱了。 佐治椿眨了眨眼,也觉得自己的条件有点狮子大开口了,于是他限定范围:「不可以杀他,也不能用其他人的性命来威胁他。」 「嘁,你还真是个好前辈,连他会不会伤心都替他考虑到了……可他之前还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救你呢。」 宿傩故意歪曲虎杖的意思,挑拨他俩的关系。 佐治椿才不上当:「我比你了解他。」 虎杖是怎样的人,他靠着箱庭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个小太阳一般的好孩子,就算佐治椿没记起他们出生之前的相遇,也会尽力保护虎杖悠仁。 见他不上钩,宿傩笑容消失:「真没意思。」 有时候他就是不喜欢佐治椿这样的人,很聪明,聪明过头了,导致根本耍不了他。 但是看着这样数一数二的聪明人跳进自己挖的坟墓,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娱乐。 第270页 宿傩想了想,如果只是不能杀死虎杖,同时不能把其他人牵扯进他们的竞争的话,他还是有其他的办法来取得身体控制权的。 于是他最终点头:「我同意了。」 他们两个先前的对话都是在意识中进行的,看似过了很久,其实现实中才刚过了几秒钟。在外人看来就是宿傩盯着佐治椿几秒后,突然扭头把脸转向了羂索。 羂索:「?」 宿傩的笑容里有血腥气,他舔了舔牙尖:「你想怎么死?」 羂索:「!!!」 他自然是立刻转身逃跑,然而佐治椿立刻在他身后轻声念出:「领域展开——箱庭子守呗。」 向来只能在精神世界中展开的箱庭,以一种缓慢而不可抗拒之势,浸染了现实世界。 最先受到波及的是束缚着佐治椿的『人偶』,他没有被容纳进箱庭,于是自然而然地消失在了意识的世界中。佐治椿失去了支撑物,但是也没有立刻倒下,而是如同悬浮一样飘在半空之中,艰难地咳出了一口鲜血。 他无视自身状况也要展开领域,自然是为了确保能把羂索留在这里。 羂索立刻朝着箱庭还未波及到的地方跑,然而当他到达那个缺口时,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实世界逐渐模煳,被替换成佐治宅邸的风景。 「没用的,」佐治椿虚弱地咳了咳,「领域早就完成了,缓慢的只是视觉上的效果。」 羂索目眦欲裂:这不正是他用『帐』的手法吗?! 佐治椿嘲讽地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这种猫捉耗子一般的捉弄,滋味如何? 被拉近领域之中的只有宿傩、羂索和佐治椿三人。不同于其他领域,箱庭子守呗是没有佐治椿的许可,连外界的人也无法进入的领域。这代表了不会有人来救羂索,他只能在这个意识架构而成的世界之中,挣扎着迎来自己的终末。 宿傩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出手。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箱庭的景致:「不错嘛。」 如果说普通的领域展开是在咒力的画布上作画,而宿傩的『伏魔御厨子』是凭空在空气中挥洒,堪称神技的话;那么佐治椿此时展示出的『箱庭子守呗』,就是不输给宿傩的另外一种神技了。 他压根没有作画的过程,而是直接将想像中的画面投射进了作用对象的意识中,这种做法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咒力的损耗,以一种最为精确的方式让领域的效果得以呈现。 直观一点来说,就是能让人脑内云看画! 宿傩觉得简直太有意思了。 这种能力不是谁都有的,迄今为止宿傩也只见过佐治椿一个。 佐治椿在咒力被封印的情况下使出这一招,身体立刻受到了反噬,他的左眼失去了视力。 在箱庭侵染的世界之中,贵遥可以现身。他出现在佐治椿身旁,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撑得住?」 佐治椿轻哂:「撑到解决他还是没问题的。」 羂索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明明、明明是一切顺利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第136章 伏魔 在佐治椿正式取回自己的力量后, 他发现自己的领域展开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在箱庭范围之内,他的存在形式可以完全虚化为『意识』的形态,只要他还保有对自我的认知, 就没有任何攻击能够伤害到他。 可以说是保命的神技,但佐治椿倒更希望它能把苟命的能力换成杀伤力。 毕竟很快他就没有需要苟住的性命了, 临到头来得到了这么一个能力,总觉得很亏。 羂索的存在是他心头上的一根刺,必须在结局来临前消灭掉,为此他特地找了帮手。 他对宿傩说:「这个领域由我的意识维持, 一旦展开,除非我的力量耗尽,否则不会让其中的任何一人逃脱。」 只有领域才能击败领域,可在箱庭子守呗中, 『领域』的概念是没有实体的, 是完全基于佐治椿的认知的。无法攻击到佐治椿,自然也就无法动摇箱庭的存在,就算被困在其中的人展开了自己的领域,也註定无法逃离。 佐治椿对宿傩详细地解释了箱庭如今的能力, 宿傩越听越觉得这能力真的稀罕, 他露出不满的表情:「你真打算干完这一票就去死?」 什么干完这一票……说得他好像是土匪一样的,佐治椿腹谤。 「我本来也余命不多。」 宿傩感觉有点可惜:「我倒是想让你做我的手下。」 在困住目标这一能力上,箱庭是几乎无解的。 听了佐治椿的解释, 羂索的脸色铁青,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杀局了。 佐治椿与宿傩达成了契约,由佐治椿出手困住羂索, 再由宿傩来将羂索斩杀。以羂索目前的力量, 既无法干涉佐治椿的行动, 更无法抗衡取回了大部分力量的诅咒之王。 事到如今,再试图缓和冲突也没有用了,羂索终于放弃了一切的伪装,换上了最真实的表情。 对咒灵深入骨髓的『鄙夷』。 「区区污物,居然也敢将我的大计破坏至此……」 佐治椿坦然地直面他的怨恨和憎恶:「不过我这个『污物』也是你亲手解封的……怎么样,知道了之后有感觉开心一点吗?」 第271页 开心?羂索要气炸了,他恨不得回到一百多年前,把刚从封印中甦醒的座敷童子就地祓除。 佐治椿微微翻了一个白眼,他对于羂索本人没有什么负面情绪,顶多是觉得这个活了千年的老傢伙意外的有点中二。 还『大计』……这是什么时代剧一样的台词啊,他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唯一能够限制住箱庭的只有我的咒力……不过我已经付出了左眼的代价,箱庭至少可以维持两分钟的时间。」 「两分钟?」宿傩挑眉。 从领域展开,到佐治椿开始解释『亮牌』,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分钟的时间。 留给宿傩解决羂索的时间,竟然只剩下一分钟不到。 佐治椿侧眼看他:「怎么,不够?」 宿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嚣张一笑:「是太久了!!」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四处的关节『咔咔』作响,虎杖悠仁浑身上下精练而富有爆发力的肌肉正在暗中积蓄力量。 「你话都说完了?」 佐治椿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宿傩的笑容肆意狰狞:「那我可就动手了!」 说完,他将双手呈特定的手势置于胸前:「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羂索死死地咬着牙关:「可恶——」 充斥着血池与白骨的兇险领域对着羂索露出了獠牙,那是在千年前吞噬了无数生命,用数以万计的死亡浇灌而成的凶境。 留给宿傩的时间不多,事关佐治椿死后他的自由问题,他也没搞那些虚的,直接就上了致命的杀招。 无数的斩击自天空落下,如同最致命的华美刀雨,一旦斩出,至死方休。 伏魔御厨子以宿傩为圆心展开,羂索在他面前,而佐治椿在他身后,二者都被捲入了这场致命的刀雨之中。可区别就是羂索应对不暇,在阵阵惨叫声中被剁得四分五裂,而佐治椿安然处于箱庭之中,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把活人生生剁成肉馅的场面。 「啊啊啊啊啊——!!!」 羂索的惨叫声悽厉渗人,却无法让宿傩和佐治椿有分毫的动摇。 佐治椿甚至还有心情瞎想:幸好他只是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不然就无法享受到这场『视听盛宴』了。 当一分钟结束时,伏魔御厨子完成了自己『斩杀一切』的任务,自然消失。而佐治椿的领域也到了时限,只存在于意识世界中的箱庭缓缓消散于现实之中。 箱庭中发生的一切都随着意识的消散而逝去,唯有一件事被佐治椿投射进了现实—— 羂索,死亡。 在确认了羂索的意识坐标已经消失后,佐治椿果断选择了付出未知的代价,将这件事彻底落实。 结果就是,在现实世界中仅仅过去一须臾的时间里,也许仅仅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只有佐治椿、宿傩,和地上一滩缓缓蒸腾着白雾的细腻血层了。 伏魔御厨子将羂索的身体彻底斩成了肉泥,甚至连一丁点的固体残余物都没留下。由于斩击速度过快,甚至把那些残存的污血震盪至沸腾。 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真人和胀相十分确定,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视线,可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活了千年的羂索死了,死得毫无尊严,如同被巨手碾碎的一颗尘埃。 胀相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紧接着惊喜万分。 加茂宪伦死了?他死了! 里梅对宿傩的力量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羂索的死而产生表情变化的,如果硬要说有,那也只有一切尽如所料的淡定。 真人默默盯着地上那摊血迹,表情阴晴莫测。 狱门疆,因为自身无法被破坏的特性,即使和羂索一起经歷了宿傩的刀雨,但仍然保持着完好。 眼看着那枚小方块即将落入满地的血污之中,佐治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小心地没有让它碰到一丁点脏东西。 佐治椿被封印的咒力随着下咒者的死亡而恢復了,羂索已经死得连意识都不剩,他自然就可以用咒力强化自身,用超乎寻常的速度接住掉落的狱门疆。 宿傩没有阻拦佐治椿,他也知道狱门疆是规则之外的东西,无法被外力破坏,那是最强的封印物,同时也是最强的守护物。 「就是这玩意儿封印了五条悟?」他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佐治椿强调:「很快就不是了。」 「哦?你已经有办法解除封印了?」 佐治椿生动形象地演示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与你无关。」 「……切,老子也不在乎。」宿傩感到无聊地翻了个白眼,「我们的契约已经达成了吧?」 佐治椿垂眸:「还差一点。」 杀死羂索,然后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见证他的死亡,不能让其他人干扰。 佐治椿没有明说,但宿傩也能明白。他对于佐治椿最后的结局还是很期待的,所以难得地表现出了一点耐心,给了佐治椿一些余裕。 佐治椿一边嫌弃地走出羂索的血迹范围,一边小心翼翼地检查了狱门疆的完好性,然后郑重地对它说,「五条老师,看在我也把你抢回来了的份上,你就不要记着我骗你的事了……」他絮絮叨叨地对狱门疆威胁道,「不然我就不把你放出来。」 第272页 他不知道狱门疆内部的五条悟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如果听见了,又会不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他只顾着给自己找补:「你不回应我,我就当你同意了……」 狱门疆里的五条悟气笑了,想得美! 话音刚落,佐治椿就感觉手中的狱门疆忽然变得沉重,他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在下一秒失去平衡地跌倒在地。 「噗通」一声,他摔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下连宿傩也没有料到,他惊讶地略微一挑眉:「你怎么回事?」 佐治椿咬着牙,额头上冒出冷汗:「什么都没有……」 将箱庭的效果投入现实的代价迟迟地来到了——继左耳失聪,左眼失明后,佐治椿又失去了一块右脚的根骨。 人体有一半的重量都靠根骨维持平衡,一旦失去了根骨,那就像失去了行走站立的能力,只能匍匐在地上。 还真是什么奇怪的代价都有啊……佐治椿咬着牙忍住疼痛。 在他摔倒时,狱门疆就立刻恢復了原本的重量,仿佛是五条悟在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下手可没有那么重! 佐治椿突然就笑了:「唉,这可真是沉重的惩罚……」 这件事恰好掩饰了他右脚的异样,佐治椿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大脑飞速运转装作没事地重新站起来的方法…… 可还没等他想完,离他和宿傩最近的真人忽然有了动作。 他如同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掠过羂索的残血上方,捞过一丝无影无形的东西,飞快朝地铁深处逃去。 「什么东西……」佐治椿惊疑不定地看着真人的背影,脑内忽然有一线灵光闪过。 伏魔御厨子的作用只是『斩碎』,而非『抹消』。羂索的肉体被切割成了极其微小的碎片,但到底还是有污血残存。 ……那灵魂呢? 羂索的意识消散了,可他的灵魂真的就被彻底抹消了吗? 佐治椿立刻拼命地喊道:「拦住他!!!」 如果羂索真的有灵魂的残余,那么在真人的术式之下,他会不会还有復活的机会?! 胀相立刻就朝着真人的身影追了出去,可他的力量不足以留下真人,顶多稍微拖延他逃跑的脚步。想要把真人彻底留下的话,还是要靠宿傩—— 佐治椿下意识把视线转向宿傩的方向,却忽然发现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俯视着自己。 宿傩完全没有追击真人的意思。 佐治椿的脸色霎时一白:「你……」 宿傩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无比满足,又无比险恶的笑容。 「我只说了要帮你杀人,可没说还要帮你杀咒灵啊!」 看着佐治椿惨白的脸色,宿傩心中的快意简直要冲破极点! 第137章 备案 宿傩的临场反水,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说是反水并不妥当,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佐治椿的同伴, 只是被暂时的契约拉拢过来的协助者。当契约的内容完成之后,要不要继续帮助佐治椿,就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而宿傩选择了袖手旁观。 看着佐治椿苦心筹谋却最终功亏一篑的样子,让他感觉十分有意思,是一出编排精彩的大戏。 而且佐治椿还是阻碍了他重获自由的仇人, 看着仇人因为轻信自己而陷入悔恨的模样,让宿傩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慰。 「当初把我硬生生按在意识底层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佐治椿知道他指的是当初少年院的事件,那时宿傩接管了虎杖的身体,捅碎了他的心脏。是佐治椿的箱庭阻止了宿傩进一步的举动,并将他封印回了虎杖的灵魂深处。在这之后很久一段时间宿傩都没能再浮回意识表层, 硬生生地当了一回笼中的野兽。 这一次宿傩能够接管身体,也是因为箱庭选择性地压下了虎杖的意识,他现在正在灵魂深处沉睡, 并不知道宿傩用自己的身体在外面做什么。 宿傩记恨当初的囚禁之仇,佐治椿不是没有想到,为此他还特地与宿傩制订了契约, 为的就是让他心甘情愿地配合。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千方百计地筹谋,到最后竟然还是出现了疏漏,宿傩按照契约杀死了羂索,但是他没有责任阻拦羂索的復活。 不如说, 宿傩对此乐见其成。 羂索私藏了他的手指, 而佐治椿限制了他的自由。二者都令宿傩厌恶, 但相比起来还是佐治椿更加让他看不顺眼, 所以他打算暂时放羂索一条生路,等佐治椿死了再和他好好算帐。 这些话他是不可能对佐治椿说的,因为他要的就是让佐治椿功亏一篑,死不瞑目。 于是宿傩嘲弄地一笑:「你背着所有人,谋算了这么多,不就是打算只牺牲自己一个,为所有人换来一个将来?」 佐治椿被他说破了心思,顿时浑身一僵。 宿傩瞥了佐治椿一眼,他真心无法理解这种自说自话,不经商量地把其他人的结局都安排好的人。 佐治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自嘲地笑了笑:「在你眼里,我应该就是一个自大狂,自我感动式地牺牲,从来不把他人的感受当一回事的人……」 宿傩不置可否。 「……你想的没错,」佐治椿轻声道,「我就是一个控制狂,美其名曰为他人考虑,实则只想着把所有人都安排到自己想要的轨道上。」 第273页 这一点可能是随了他那个混帐老爹吧……那傢伙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养孩子。 宿傩虽然对佐治椿有恶感,但是导致他不追杀羂索的最重要理由其实是,他发自内心地看不惯佐治椿这种自以为是,什么都要掌握在手里的性格。 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让未来的一切都如他所愿,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宿傩决定给佐治椿添上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让他好好体会一下事态脱离自己掌控的感受。 「算是你死前我送你的礼物。」他还恶意满满地笑了。 「……」我真是谢谢你八辈祖宗。 短短几分钟,佐治椿的心情经歷了大起大落,此时面对宿傩的恶意,他居然有些心平气和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算最初的计划里没有这一插曲,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佐治椿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捉摸不定的人,如果真以为自己能掌控他了,那肯定会被反过来玩的死相悽惨。 佐治椿轻轻嘆了一口气。 然后宿傩就发现,他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宿傩立刻皱起眉头:「你还笑得出来?」 真人那边,胀相併不是他的对手,加上真人无心恋战,一心只想逃跑,胀相更加牵制不住他。二人越打越远,眼看着已经快消失在地铁轨道的拐角。 而佐治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边,他微笑地看着宿傩,明明是趴伏在地上的狼狈姿势,气势上却一点也不显得卑微。 「你觉得我不该笑?那我该怎么做,哭着求你帮我吗?」 「……」说实话宿傩还真没想过,稍微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他被雷得表情麻木,「你敢。」 像佐治椿这样的人,他可以受伤,可以狼狈,但唯独不会向他人示弱。 于是他『嗤嗤』地笑:「我不敢。」他也不能。 宿傩感觉自从事情脱离了佐治椿的掌控之后,他给人的感觉就有点变了,变得有些……放飞自我。 有点疯,有点癫狂,平时是怎么沉着稳重的,现在就全反着来。 隐约竟然真的有了点咒术师的样子。 要知道,佐治椿一直是以『正常』为准则要求自己的,现在的他仿佛忽然叛逆,怎么反常怎么来。 他忽然低头,沉沉笑道,「反正我也要死了,他们想找人算帐也找不到,还不是任我安排!」 真心话,这绝对是佐治椿的真心话,他就是这么一个掌控欲旺盛的不像话的疯子。 宿傩忽然想起自己在灵魂深处曾经看到过的景象:佐治椿和他那个模拟出来的人格贵遥都曾经状似无意,实则刻意地把手指伸到虎杖的头髮里——那是一个随时能把人揪住的姿势,仿佛这样做就能把虎杖攥在手心里,体现了这两个不同人格同样的控制欲。 「嘶——」宿傩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现在觉得你死的有点可惜了。」 这么难得的演员,居然到这里就要草草谢幕。要是给他一个更大的舞台,他能够展现出怎样的精彩剧情呢? 只可惜,就算宿傩这么说了,佐治椿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他的掌控欲体现在别人身上,更体现在自己身上。没有人能改变他已经给自己定好的结局,乙骨忧太不能,五条悟不能,宿傩更不可能。 他向上仰望着宿傩,眼神里却全是俯视的意味,脸上是平常根本看不到的嚣张肆意,「你觉得你不帮我,我就没办法了?」 宿傩略感有趣地挑眉:「哦?你还有后手?」 佐治椿没有回答,也没有去关注那边胀相和真人的战况,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备案啊……」 他扭过身子,朝着站台的方向喊了一声: 「你再不动手,尾款就收不到了!!」 站在站台检票口,孤零零一人的里梅:「……?」 眼瞅着宿傩也回头看向这边,里梅连忙四下张望,却没发现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 佐治椿在对谁喊话? 然而,就在里梅以为佐治椿是虚张声势的时候,一道寒光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他的耳畔,裹挟着浓重的杀气,闪电般噼过近百米的距离。 里梅:!!! 什么东西?! 他来不及回头看这道寒光的发起之处,就看见它如同利刃刺穿薄纸一样,毫无滞涩感地将毫无防备的真人捅了个对穿,然后去势不减,一直到把真人死死地钉在了墙壁上! 真人『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其中隐约可见细小的碎片,他立刻试图施展反转术式治疗自己,却勐地发现自己的咒力凝滞了。 **!又是这种封印咒力的咒具!他怎么这么倒霉!!! 真人立刻想把胸口的剑拔出来,可不知道投剑的人用了什么办法,这剑居然死死地卡在真人的体内,任他如何努力也拔不出分毫。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佐治椿喊了那一嗓子,喉咙有些疼,低着头闷闷地咳嗽。 宿傩已经无心看他了,他死死地盯着站台的方向,眼神中有惊讶,有戒备,但更多的还是……见猎心喜。 实力一般的人连那道剑光的轨迹都看不清,可宿傩找回了十多根手指,以他现在的水平,能够清楚地看到剑身上的细节。 第274页 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剑,剑刃如同树枝一般从侧面生长出来,整体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一把武器,不如说是一把祭祀用的奇特祝器。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把剑上,一丝咒力的痕迹都没有。 掷出它的人没有用咒力强化这次投掷,单凭身体的力量就将它笔直地掷出百米远,还准确地命中了目标,然后势大力沉地将其钉死在了混凝土墙上。 这几乎已经超过生物力量的极限了,就算是体质超乎寻常的虎杖都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这个忽然出手的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宿傩眼中带着强烈的兴趣和战意,情绪昂扬地看向里梅的身后—— ——一个貌似寻常的黑髮男人缓步从人群中走出,因为那些人都被五条悟事先用无量空处定住了,所以不管是宿傩还是里梅,都没有特别分心注意过他们。 谁知这里面居然还隐藏着一个堪称离谱的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扭转局面。随着他一步步地走出来,他与周围人群之间逐渐产生了气势上的差别。 他高大强壮,孔武有力,周身没有一丝咒力的痕迹,却气势圆融,如同某些臻至化境的宗师。 他每走近一步,里梅都感觉自己仿佛离一只致命的凶兽又近了一丝。求生的本能在疯狂叫嚣,可双脚就是抬不起分毫。 隐约间,里梅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则传闻:传说人类在面对熊狼虎豹一类的勐兽时,身体会因为恐惧而肌肉缩紧,无法动弹。当初的他还觉得这是无聊的轶事,殊不知当自己亲身体会到这种感受时,才懂得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丝毫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凭什么能让他本能惊惧成这副模样?! 里梅惊恐万分地戒备着,然而身后那人却像是没看到他一般闲庭信步,与他擦肩而过。 他的肩膀上盘着一直样貌奇异的咒灵,此时正从口中吐出一节双节棍,被他缓缓抽出来,拿在手里把玩。 他优哉游哉地开口,语气和他杀气凛然的行为毫不相符。 「唉,这年头打工人可真不容易,想摸个鱼都不成……」 双节棍一甩,他笑眯眯地看着地上趴着的佐治椿。 「小老闆,你可不能赖帐啊。」 第138章 甚尔 「小老闆, 别赖帐啊~」 这句话气得佐治椿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又埋头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只惦记着他那点尾款! 不过要不是他这个死认钱的德行, 佐治椿还真未必放心把他请来镇场。 他语气不太好地叫了一声:「伏黑先生……」 来者正是伏黑惠的亲爹,津美纪的倒插门继父,常年不着家四处鬼混的天与咒缚最强者伏黑甚尔。 这个身高一米九几,浑身的肌肉把黑t鼓得紧绷绷的男人大大咧咧地靠近了他们,当着宿傩的面走到佐治椿面前, 蹲下来打了个招唿。 「哟,好久不见,小老闆最近过得很惨嘛。」 他叫佐治椿『小老闆』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两人的确保持着稳定的僱佣关系。想当年星浆体事件发生时,佐治椿就开出过『对方付你多少,我付你双倍』的条件, 一心想着赚赌资的伏黑甚尔当场跳反,陪他们演了一出『刺杀星浆体』的大戏。 伏黑甚尔的确也想过和五条悟好好打一场,比试一下有咒力的天才和没咒力的废人究竟是谁更强一点, 可佐治椿当时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回心转意。 「你已经比他强了——五条先生在你这个年龄是不可能骗到女孩子结婚生小孩的。」 年纪轻轻的小屁孩神情认真,信誓旦旦地对甚尔如此说道。 甚尔:「?」 当时还不是『五条老师』的五条悟:「???」 你好?有事吗?为什么要拉踩? 一旁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要笑死了。 别人可能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他在嘲讽五条悟』,可甚尔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我已经查到了你的家庭, 知道你有小孩,如果不想你的孩子出事,就接受我的条件,就此收手。』 这件事给甚尔留下的印象很深, 直接导致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把佐治椿当成是晚辈看过。 佐治椿言语嚣张, 但打钱也是十分利索, 后来甚至帮忙解决了两个孩子的学籍问题。总的来说, 甚尔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这些年虽然没什么联繫,但是当佐治椿带着丰厚的报酬联繫上他时,他也不介意接个活干。 前些年他陆陆续续地帮天内理子,哦不,现在已经改名叫落野御子了,他帮她清理了几波追查的人,而后就靠着佐治椿打给他的尾款过了好一段时间的快活日子。 不久前,津美纪忽然联繫上了他,要知道他这个继女平常很注意不给他添麻烦,除了每年定期打生活费以外,双方并没有什么交集。 甚尔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很是放心,放心到连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都能全盘交託她照顾。现在津美纪一反常态地联繫他,甚尔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难得态度不错地接起了电话。 「餵?……啊?椿?谁啊?」 津美纪:「……」 「哦哦!我想起来了!小老闆!」 甚尔是真的死认钱,佐治椿这些年给他打了不下十位数的任务酬金,结果居然只捞到一个名字也记不清的下场。 第275页 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佐治椿不必考虑自己的做法会不会伤害到甚尔——这个男人坚强得就如同没有心的磐石,人类毁灭了也不会有一丝伤感的那一种。 于是除了宿傩之外,佐治椿还特地让贵遥联繫上了津美纪,拜託她替自己向甚尔传达僱佣意向。 以前的佐治椿还会觉得甚尔这人不靠谱,但是在经歷了宿傩的翻脸不认人之后,他深刻地懂得了一个道理——钱能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于是他冷冷地看着蹲在面前的甚尔:「再贫扣钱。」 甚尔的笑容立刻消失。 有的时候人的气场很奇怪,明明五条悟和甚尔都是强者,是能和巅峰时期的宿傩正面对抗的怪物,可一旦他们开了口,就总是能把严肃的场面搅得稀巴烂。 佐治椿对此十分表示不能理解,不过战力这方面,你永远可以相信他们。 虽然甚尔摸鱼、捡漏、看热闹、不干活,但他一出手就把真人留下了,这让佐治椿按下了那颗蠢蠢欲动想要剋扣尾款的心。 宿傩看起来丝毫不在意甚尔的无礼,他甚至饶有兴致地问佐治椿:「你的备案就是他?」 甚尔侧头扫了他一眼,然后又兴致缺缺地移开目光。 奇奇怪怪的不穿上衣的男的,没兴趣。 佐治椿点了点头:「事实证明虽然有点不靠谱,但还算物有所值。」 甚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不白挣你的钱!」 「……」佐治椿在心里嘆气,「那么麻烦伏黑先生,带我过去。」 甚尔简单地答应一声,然后单手拎着佐治椿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他也没问佐治椿怎么站不起来,反正拎他就跟拎猫崽一样,一点也不费事。 宿傩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到真人面前。 里梅默默走到他身后,轻声问道,「宿傩大人,我们接下来……?」 宿傩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先等着。」 虎杖身上的箱庭还未解除,他和佐治椿的契约也没完成。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时有异动,佐治家会毫不犹豫地用神隐把他的意识从虎杖的身体里抹掉。 以前只有几根手指的时候他倒是无所谓,但现在手指和力量都回收了大半,自由近在眼前,宿傩愿意耐心等待一会儿。 就在他们两个谈话时,佐治椿已经支使着甚尔把羂索的灵魂碎片捡了起来。 真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他一个普通人能摸得到?!」 甚尔看不见他这个纯咒灵,但能感觉到有个透明的人在那里说话,于是他问佐治椿,「他说什么?」 佐治椿:「没听见,不知道,别问我。」 他朝着灵魂碎片伸出手,甚尔嘀嘀咕咕地把手里那团看不见的『空气』递给了他,「小老闆,你也太敷衍我了……」 佐治椿直接把那一丁点的灵魂当着真人的面捏碎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而是认知层面的。 羂索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被『神隐』了,从此这世上再也找不回这个人,无数仇恨的根源就此抹消。 胀相在一旁默默看着,到了此时他才终于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条锁链断裂了,从此以后他是个自由的存在。 他悄悄在心里对佐治椿说了一声『谢谢』。 佐治椿在真人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彻底除掉了羂索,也消灭了真人理想中的肆意妄为的未来。 甚尔问:「我的天逆鉾还用插着吗?」这把刀相当值钱,他比较珍惜。 佐治椿:「可以拔下来了。」 于是甚尔自然地伸出手,真人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的天逆鉾在他手里就像是扎在了豆腐上,连发力的动作都没有就轻而易举地拔出来了。 下一个瞬间,甚尔略微一挑眉:「咦?感觉被小虫子咬了一下。」 在佐治椿的视野中,真人此时正握着甚尔的手臂,试图发动无为转变。然而很快他就察觉到无法改变甚尔的身体,于是失声惊叫:「怎么可能?!」 甚尔是天与咒缚,灵魂天生与身体紧密结合,无法被分离,更无法扭曲形状。不过佐治椿懒得和真人解释,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有虫子就打死喽。」 甚尔不当回事地应了一声:「也对。」 说完,他把天逆鉾朝空中一抛,名叫游云的三节棍随即甩出,直接将真人的头砸成一片狼藉。 天逆鉾落下,被他重新接住,这期间总共用时不超过一秒钟。 看不见咒力的甚尔,在特级咒具的辅助下,堪称绝大多数咒灵与咒术师的天敌,见一个杀一个,一点不费力。 暂时失去头颅的身体缓缓倒下,佐治椿知道这样还不足以杀死真人,不过羂索已经死了,收拾真人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不急于一时。 走到这一步,他的计划总算是再次回到了正轨上。 接下来的路,就需要他自己去走了。 佐治椿抬手拍了拍甚尔粗壮的胳膊,感觉自己好像拍在了一条石柱上,「谢谢你,伏黑先生,请把我放下来吧。」 甚尔没回答,拎着他摇了摇,「我的尾款呢?」 「已经交给津美纪了,带着卡去你平时去的交易所,会有人把现金给你的。」 「……」甚尔能问的都问完了,虽然隐约觉得不该就这么松开佐治椿,但他还是把这位小老闆放了下来。 第276页 佐治椿终于可以端正地坐在地上。 他先是朝甚尔借来天逆鉾,然后又掏出怀里的狱门疆。在甚尔不满的嘀咕声中微笑道:「放心,用完了会还你。」 甚尔翻了个白眼:他哪是不肯借啊,他是不肯用天逆鉾解开五条悟的封印! 可钱能解决甚尔所有的问题,在佐治椿又告诉了他另一个银行帐户和密码后,他闭嘴了。 佐治椿总算能静下心来,完成自己计划的最后一步。 第139章 共识 佐治椿再次展开了箱庭。 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两次领域展开, 对身体造成的负担极大。然而佐治椿此时却完全没有不适感,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取回了记忆,明确了目标,此刻他的咒力如丝一般顺滑, 如臂指使, 使用的每一分力量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是因为时机已至, 他的灵魂已经恢復到了最强盛的水平吗?抑或是由于目标清晰,意志坚定,所以才能在此刻爆发出如有神助的水平? 佐治椿不知道,但是他意识到了现在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坐在地上, 仰视着一如往常的佐治宅邸,喃喃道,「我的极限在哪里呢?」 在咒力的催动下,箱庭仿佛永无止境一般地向四面八方蔓延着。百米、千米、万米……眼看着已经快要容纳下整座东京市,可它仍然没有停下。 被笼罩进箱庭之中的生物毫无异状, 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异界的范围。 佐治椿可以随意操纵箱庭内的一切,在这个由他的意识主宰的空间之中,他就是箱庭内的小小神明。 只不过当一切结束,现实回归之时,箱庭中发生过的一切都会回归原状, 如同一场荒诞的梦境。 除非佐治椿付出更多的力量, 将意识世界中发生过的事代入现实, 以认知来扭曲实物。 以自身为笔墨,绘制一场荒诞的梦境,这就是他的第三种术式『絵空事』的真正用法。而把梦境投射进现实, 则是箱庭的辅助效果。在这两种能力的结合之下, 佐治椿能够以一己之力破除咒术界维持了千年的认知封印, 让人类重新找回认知咒灵的能力。 当箱庭正式笼罩了整座东京市时,贵遥在他身后现身。 他稚嫩的脸庞上神情凝重:「祂来了。」 贵遥使用的是指代神灵的『祂』,在远古时期,人类还没有与神灵鬼怪分割开来的时候,这个代词也被用来指代那些超脱了现实,活在更高的意识维度的生物。 佐治椿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东京京郊——那是咒术高专的所在地。 也是以一己之力守护着封印,孤独地活了千年的某位术师的所在之处。 佐治椿轻声说起那个名字:「天元……」 那位一直笼罩着神秘面纱的『天元大人』如同定海的神针,镇守在高专的结界内部。然而在箱庭构成的意识世界之中,空间感和距离感被模煳,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高维生物范畴的天元在这个世界中如鱼得水,念头一动就跨越了数千公里,来到了佐治椿的面前。 贵遥顶不住祂过于庞大的意识体压迫,飞快地退回了宅邸之中,留佐治椿一人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天元大人』。 佐治椿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被咒术界半神化了的存在,而是随处可见的寻常老人。 即使天元的外表已经被异化成了有别于人类认知的样子。 两个同样是有千年的歷史,同样有操纵认知力量的人物终于碰面,他们静静地对视,气氛平静而悠长。 先开口的居然是天元。 祂也看出了贵遥只是一个虚拟的人格,真正有着话语权的是看似狼狈的佐治椿。 天元一开口便是感慨:「我记得你,带走了星浆体的人。」 当年佐治椿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当他真正开启过完全体的箱庭之后他才了解,所谓的精心隐瞒在意识世界的全知全能中,不过是一个笑话。 不过他也没有丝毫心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 假如天元真的在意当初星浆体的事,那么天内理子不会有机会离开高专。既然当初的事发生了,那就说明天元也是默许的。 果然,在听到佐治椿的承认之后,天元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我要感谢你。」 祂遥遥望向高专的方向,语气中满是沧桑:「这样的日子我过的太久了,虽然再过千年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如果你想改变这一切,我不会阻拦分毫。」 想要更改人们的认知,就註定要破除曾经的封印。而天元作为守护封印的人,祂的生命早就与其化为一体,不可分割。封印存在则祂存在,封印破除祂就会迎来死亡。 可天元不仅没有畏惧,反而觉得解脱。 千年以来,祂眼看着人类走上了一条当初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一条更为崎岖的道路。为了保持祂意识中的人性,咒术师们每隔五百年就献祭上一条鲜活的生命,用以对抗高维生物的意识侵蚀。 天元觉得哪里出错了,可祂无法改正。祂自身已经被永久地禁锢在了高专的地下,永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直到今天,箱庭覆盖了高专结界的范围,也让天元有了更广阔的活动空间。 祂是感激佐治椿的。 第277页 佐治椿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明:「我也可以自己动手破除封印,但是那样会花费不必要的力量,我想用更多的力量稳定局面,所以……能拜託你自我了断吗?」 天元的生命与封印息息相关,祂的死会导致封印失效,从大局来看这是合理的安排,可是对天元来说,这却是一个唐突到不能再唐突的要求。 可祂同意了。 祂含笑道:「我会自行解除封印。」 佐治椿十分郑重地向祂低头行了一礼:「多谢。」 「不必。」天元的语气平和,仿佛二人讨论的不是生死,而是一件小事,「只是在临行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要问你……」 「请讲。」 「那个星浆体的孩子,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佐治椿想了想,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她就在那里。」 他将落野御子的生活经歷转化为虚影,一段段地投射给天元看。 …… 那是一座在东京市略显普通的高中。 一群普通的教育者,和一群普通的学生。校园生活有青春、有美好;也有霸凌,有悲剧。 在名为落野御子的年轻老师来到这里后,她给这座高中带来了不一样的风气。普通老师不敢管的学生,她敢管;普通老师不敢干预的霸凌,她去叫停。一时间学校里弱势学生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旁观的众人也逐渐从一开始的噤若寒蝉,逐渐变得敢于发声,声讨起那些肆意欺辱他人的行为。 也曾经有不服管教的学生故意找茬,可他们全部被一个女僕打扮的女人赶走了。 那女僕能打得很,有时候落野老师见了她,会先下意识地绽放笑容,反应过来后才刻意板起脸:「黑井!不是说了不要总是来找我,多危险啊……」 「可是小姐……御子,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这些年都很想念您……」 名叫黑井的女僕遣词混乱,一会儿用敬语,一会儿用平语,仿佛忽然被人要求更改多年的说话方式,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她的担忧之情没有丝毫虚假,落野御子每每教训她到一半就软了心肠,一边嘀咕着『要低调啊』,一边和黑井一起下班回家。 那是无比普通,又无比充实的日子。 ……「哈哈!」 天元看得畅快地笑出声,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祂念了两句,最后含笑对佐治椿说:「如果你所期望的未来是这个样子的,那么我随你一起化为基石,也是值得庆幸的。」 「会的,」佐治椿答应祂,「虽然会有摩擦,有冲突,但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好的……对那些值得的生命来说。」 话音落下,契约成立。天元自愿为了佐治椿的计划付出生命,而佐治椿承诺会用节省下来的这部分咒力去维护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们同为掺杂着人性的高维意识,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这个一度被扭曲过的世界,这条不知何时越走越偏的道路,这些挣扎在苦难与遗憾中的生命。 他们值得一个选择的机会,当隔阂消失,一切回归原始之时,他们是会就此灭亡,还是选择从伤痛之中吸取教训,共同维护来之不易的稳定和平? 咒术师,妖魔咒物,普通人。佐治椿已经尽己所能地为每一个群体安排了出路,有那些受他信任的人和咒灵们在,他相信最后的结局一定会如他所愿。 那会是一个,每个孩子都能平安快乐地长大,不会再有『座敷童子』存在的世界。 第140章 乱象 在以意识为主体的空间之中, 距离已经成了一个模煳的概念,只要心思一动,瞬间就可以从一个尽头跨越至另一个尽头。 佐治椿的箱庭覆盖了整个东京, 自然也包括城郊深山里的高专, 天元原本就是从那里来, 现在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祂自然还是回到那里去。 祂与咒术界存在了千年的封印同体共生,只有在封印附近时,祂的力量才能得到最大的解放。 现在祂要用这积蓄了千年的力量来破除封印,杀死自己。 天元离开了, 贵遥总算能缓口气, 从箱庭深处出来。 他心有余悸:「真是个可怕的傢伙,活了千年果然不一样。」 佐治椿把这番话在心里反覆推敲了数遍, 心有戚戚然,「也不一定是好事。」 虽然都是能够在意识空间中自由活动的人,但天元与佐治椿不同,祂是清醒地渡过这段时间的,灵魂的强度远比浑浑噩噩度日的座敷童子要凝实。 如果要争夺意识空间的掌控权的话, 佐治椿还真的没有信心能够胜过天元,他的修行还是不到家。 但就算是这样的强者,也还是在时间的磋磨之下变得心灰意冷,无心争夺了。 在完全由自己掌控的意识空间之中,佐治椿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只是一个念头, 他就修復好了自己残破的身体;再一个念头, 他突兀地出现在了毫无依凭的高空之中。 他俯视这东京, 这座巨大而繁华的都市。即便是涉谷出现了这样的动盪, 其他的市区也依旧繁华。 千代田、港区、新宿、世田谷……在夜晚的高空中俯瞰而下, 这些繁华的地段就如同东京地表上闪耀的宝石,即便是深夜也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光芒。 第278页 只要佐治椿想,他甚至可以将这些宝石从地上抹去,在意识空间之中他可以为所欲为。 一旦联想到这些繁华是数代的人们倾注了心血浇灌出来的,而毁灭这份繁华只需要一个念头,佐治椿就无比理解那些拥有力量后变得暴虐不堪的人。 因为,看啊!当精心搭建的高塔在暴力的摧残之下陡然倒塌的那一剎那,有谁不会被这肆虐的快感征服?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将一切重建,辉煌与毁灭都在他一念之间。人类是无法生活在这个次元的生物,他们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生活曾经在某个节点被摧毁又重建过。 佐治椿无法想像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一千年的感受,与其说是高次元的世界同化了他的意识,不如说是掌控一切的欲望吞噬了他的思维。 ……那太可怕了。 与其说是自身得到了掌控一切的力量,不如说是渺小的自我意识被这股庞大的力量同化了,成为了更高次元的养分。 从沉溺在欲望中的快乐,慢慢地转变为身不由己的悲哀,到最后,连悲哀的情绪都不会再感受到了,整个人的存在都化为虚无。 他和天元都是半只脚踏过了那条界线的生物。 天元可以在薨星宫中展开类似的结界,所有踏入其中的人都要受他的摆布。而现在佐治椿以整个东京为范围展开了箱庭,被囊括进其中的一切人或事物都成了他掌心上的玩具。 然而佐治椿知道,这不过都是一场幻梦罢了。在箱庭中发生过的一切都会在箱庭解除时回归原貌,如同一场恢弘的梦境,醒来或许会感受到情绪的余波,但仔细回忆起来只有一片空白。 除非佐治椿愿意付出某种代价,将箱庭中发生的事情投射进现实。 他静立在半空之中,默默注视着天元消失的方向,那也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他在等待,而天元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这位活了上千年,几乎已经是踏入了更高次元的伟大存在并没有迟疑,祂迫不及待地拥抱了自己的死亡。 最初,是某种不易察觉的东西悄然消失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用语言解释,有点像是重力,看不见摸不着,可一旦失重了人就会立刻产生不适应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就与失重有些类似。 在失去重力的最初,人类或许只会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但很快适应了重力拉扯的身体就会感到失调,也很容易被其他漂浮在半空之中的物体冲撞到。 而这种感觉更像是一件沉重的外衣被扒下,从此以后人类必须赤条条地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下…… 虽然不易察觉,但人类的确是依赖着这些习以为常的东西生存着的。一旦失去这些,随之而来的就是难以抑制的恐慌,和飙升的死亡率。 在封印接触后,紧接着是一道清脆的碎裂声。音量不大,却仿佛炸响在耳边,使每个人都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四处张望,找寻着碎裂声的源头。 千年来,守护在人类身上的封印终于消失了,他们听到的是无形的保护罩裂开一道缝隙的声音,残酷的外界正在朝人类露出狰狞的獠牙。 不知谁是第一个『看』见了那些无处不在的恐怖咒灵的,总之当第一声尖叫响起后,整个东京都仿佛陷入了崩溃之中。 「那、那是什么?!」 「怪物啊啊啊!!」 「快、快报警……救命!!」 无数的人们在渡过了数十年的安稳人生后,忽然在这个万圣节前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他们勐然发觉自己生活在各种恐怖而狰狞的怪物的包围之下,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将他们朝着认知崩溃的悬崖推后一步,而它们的每一次低吼都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音。 没有人知道自己此时正处在意识空间之中,他们所经歷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且惊心动魄,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场所有人一起做的大梦。 有人失声尖叫痛哭流涕,也有人反应迟钝不当回事,甚至还想着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是空气投影吗?技术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们甚至还兴奋地叫出了声。 众生百态尽皆呈现在佐治椿的脑海之中,令他忍不住长嘆:「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打破了这重封印,人类的命运究竟会是怎样呢?」 观测是具有双向性的,当人类看见咒灵的那一刻,咒灵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之下,那些或游荡在地面,或悬浮于半空之中的诡异生物忽然做了一个高度统一的动作——它们不约而同地将眼睛,或者类似于眼睛的器官对准了人类。 它们的目光冰冷而无机质,仿佛是捕猎者正在打量猎物。 被盯着的人类如同蛇眼皮子底下的青蛙,直觉不妙,却在天敌面前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越是强大的咒灵,越会被深刻的怨念笼罩。这种怨念会驱使它们不顾一切地杀死人类,直到所剩不多的怨念不够再支持它们行动。 诚然这之中也会有特例,比如从来不愿意伤害孕妇和孩子的座敷童子,再比如每天浸泡在自己的领域之中,不怎么出现在外界的陀艮。 这些都是比较稀有的佛系咒灵,不能代表绝大多数。 不知是哪一只咒灵最先动手的,等人们反应过来时,它们已经沖向了自己,利用那违背物理特性的力量疯狂狩猎着人类。 第279页 考虑到普通人面对咒灵时的弱小无力,这正在发生的场面甚至称不上是狩猎,而更像是单方面的虐杀。 一瞬间,哀嚎声、惨叫声,伴随着四处迸溅的血液扩散开来,在每个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恐慌。 他们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觉得这就是一场恶作剧,或者是哪家特效公司搞出来的噱头。 「快、快跑!!!」 东京各地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惨烈的事件,目睹了这一切发生的人无不陷入恐慌,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命。 这些名为恐慌的负面情绪纠结在一起,慢慢升腾到半空之中,化为了咒灵的食粮,使它们更为强大。人类在它们的追杀之下显得是那么的脆弱无力,连逃跑都像是乱闹闹的闹剧。 一时间,死于咒灵追杀的,和死于混乱踩踏的人数竟然不相上下。 而这种乱象很快波及到了整个东京,就算驻守的咒术师立刻动身镇压,可还是控制不住局面。他们要对抗的不仅仅是咒灵,更是那些被恐惧控制,毫无理智可言的普通人。 就算咒术协会第一时间与政/府协调,要求他们出力配合疏散人群,可现在消息灵通的政治家们和皇族都在想方设法地逃离东京,有谁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停下脚步,为那些平民而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咒术协会再三强调的『不要暴露在外界』也被这些人当作了耳旁风,地面上的道路被人们堵死了,他们就乘坐直升飞机逃命。然而在咒灵的咒力影响下,一切电子设备都发生了故障,直升飞机在刚刚起飞不久后就失控坠落了,有些恰巧落在人群之中,瞬间又增添了大量的牺牲。 「控制自己的恐惧!!你们这样只会导致敌人越来越强大!」 有正在和咒灵殊死搏斗的咒术师对人们这样吼道。 可如果普通人的情绪可以被控制,这世上早就没有咒灵一说了。 地面上,半空中,四处危机四伏,乱象频起。 佐治椿如同一道虚幻的幽灵,漂浮在东京上方,静静地看着这场宏大的人间悲剧。 强行掀开保护着人类的壳子就是这样的,他们还不到直面真相的时候,过早地知道世界的本来面目只会增加无意义的恐慌,引起无法控制的骚乱。 目前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东京范围内,但是当倖存的人们流窜到日本各地之后,真相也会一併散播到其他地方,甚至慢慢地波及全世界。 由于变得可观测了,人类的那些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也会变得对咒灵有效果,加上咒术师的帮助,死亡率会被控制在某个区间之中。但是恐慌一日不除,咒灵的数量就一日不会减少。 当这世上最后一个看不见咒灵的人类消失后,这个封印的效果才算是彻底解除,而咒灵也会取回应有的理智,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选择放弃对人类的追逐,回到它们本应待着的次元之中。 在那之前,人类将经歷一场史无前例的人口锐减,而最后剩下的倖存者也还是没能彻底摆脱咒灵的阴影,战战兢兢地活在世上,每一天都在担心死于咒灵的袭击。 「虽说这世上没有无意义的牺牲,但是这也死的太多了……」 佐治椿为人类未来的命运而感到无奈,这是无数因素结合在一起所导致的必然,就算是他,也不可能靠着常规手段来解决问题。 于是,他选择『作弊』。 佐治椿抬起手,箱庭之中演变出的未来瞬间停顿。 他再一挥手,时间开始以人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倒流,最后回到了涉谷一夜,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时刻。 天元自我了断,封印被解除,但人类的认知还没有完全觉醒,那些无处不在的咒灵还暂时维持着平静。 佐治椿一个念头,身影就出现在了东京某处。 这里是第一个普通人类看见咒灵的地方。 第141章 推演 在天元的封印解除后, 第一个重获了认知咒灵的能力的人。 这个身份不见得有多么稀罕,毕竟是一段全人类噩梦的开端,佐治椿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噩梦的源头掐死在摇篮里, 硬生生地将悲惨的未来走向扭转过来。 他略微感知了一下, 就找到了那个中了大奖的倒霉蛋,那是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少女,和他差不多大。她打扮成了应景的模样, 和几个同样装扮成鬼怪的好友一起上街游玩。 也对, 青春期的少女,情绪丰富, 对世界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如果这碰巧还是个对灵异事件感兴趣的少女, 那就怪不得她第一个看见咒灵了。 她早就在入口处蠢蠢欲动了, 当道路向她打开时, 她不自觉地被其吸引, 成了第一个踏足其中的人。 佐治椿使时间倒流,回到了她看见咒灵的那一刻。 曾经发生过一遍的事情再次上演,只不过这一次,时间的流速慢了很多。 女孩的表情还停留在上一秒和朋友说笑时的模样,可她的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了不解和恐惧, 身体更是转向了和脚步相反的方向。 在充分理解一切之前, 她的本能首先催促她逃跑。 跑!跑!! 那是天敌,是人类不可能抵抗的怪物, 唯有逃跑才能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少女的眼神下意识飘到了身旁的同伴身上,对方还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第280页 佐治椿看到原本想逃跑的少女犹豫了, 她的手指抬起, 勾住了朋友的手。 她微微张开了嘴唇, 似乎想对友人示警。 但佐治椿清楚地知道,咒灵的攻击会在下一秒降临,将少女连同她周围数米以内的一切全部轰成碎片。 他皱眉,像是不忍再看一样开口:「暂停——」 ——言出法随,整个箱庭的世界瞬间静止了。 时间的概念随着空间一起被混淆,只有佐治椿一人能够在其中自如穿行。 他来到了少女的身前,刚好站在她与咒灵之间。那只体型庞大的异形怪物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从中喷吐出污秽的咒力。 佐治椿直面着足以致命的攻击,面不改色地说:「取消。」 那由纯粹的咒力凝集而成的冲击波瞬间消弭于无形,连使出这一招的咒灵都做不到这样干脆利落地回收力量,可偏偏在箱庭的世界中,佐治椿只用一个念头就做到了。 就算是在时间停滞的情况下,咒灵的眼神中都显现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惊愕。 这就是获得了人类认知的咒灵,和那些生活在混沌的次元之中的咒灵的区别。它们开始变得极有理智,善于思考,人类要是还想用单纯的武力来驱逐它们,难度会极大提高。 可问题就在于,咒灵虽然开始产生了智慧,但最初的智慧程度不足以压制它们兇恶的本性,导致这份智慧全被用来和人类作对了。 现代人类的科技发展已经足以让咒灵灭绝人类的野心化为泡影,与人类厮杀绝不是咒灵最好的出路。虽然在冲突发生的一开始,人类会因为措手不及而失去最佳的应对机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迟早会找到再次隔绝咒灵的方法,到那时它们还是要回到混沌的次元之中,浑浑噩噩地活着。 「这可不行啊……」 佐治椿心想,他花了这么大力气才达成的局面,怎么可能让它再倒退回原点? 于是,以这只第一个被观测到的咒灵为锚点,他向箱庭之中所有即将被观测到的咒灵施以限制。 「闭上你们的『眼』。」 这个『眼』并非是指生理意义上的眼睛,而是指万物观测世界的渠道。闭上了『眼』,咒灵就无法再观测到人类,也就自然不能再伤害他们。 这是第一条指令。 除了咒灵之外,拥挤地段的人们在逃命时互相推搡踩踏也是此次骚乱的一大成因。 于是第二条指令是施加给全东京的人类的。 「放下你们的『恐惧』。」 在面对咒灵时,恐惧无疑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情绪。 恐惧只会增强敌人,并导致自己的思维混乱,在无意中伤害到同类。 如果说人类的恐慌是导致了踩踏事件的根本原因的话,那么佐治椿这一举动相当于是从根源上断绝了事件的成因,强迫性地使所有人冷静了下来。 但除去了恐惧之外,警惕、戒备、好奇……这种种其他的情绪并没有消失,而是随着恐惧的消散而变得越发浓郁。 这使得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咒灵,而这种毫无负面情绪的观测正是咒灵们如今最为需要的东西。 恐惧会助长它们嗜杀的本性,只有冷静客观的观察才能让它们以最快速度增长智慧,和人类进行有效的交流。 作为箱庭的主人,佐治椿能清晰地感觉到咒灵一方的戾气在减轻,当它们的杀意降低到一定水平的时候,就算佐治椿让它们再次张开『眼』,想必它们也不会肆无忌惮地伤人了。 在维持住了双方的平衡之后,佐治椿让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这回未来的走向变得平缓了许多,普通人在咒术师的带领下按部就班地撤离了东京,而他们临走之前留下的观测量足够咒灵演化成了能够与人沟通的水平。 一旦进入东京的范围,咒灵就无法伤人,而咒术师也因为无法产生负面情绪而无法使用咒力。 佐治椿由弱至强地减轻了那两道限制的影响力,让人们亲眼看见,如果不谨慎对待咒灵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同时也是给了咒灵们一次次的警告,让它们知道如今的人类也是可以杀死它们的。 他的轻重拿捏得很好,从头至尾没有人类或者咒灵因此死亡。 在他谨慎小心的操作之下,双方的关系总算从如履薄冰,慢慢地过渡到了互相试探,互相了解。 这其中咒术高专功不可没。 在咒灵与财阀的双重助力之下,东京高专很快就得到了咒灵与普通人两边的信任,并致力于协调二者之间的关系。 隔阂依旧存在,但双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动辄喊打喊杀了。 咒灵们意识到为了自身的未来,它们必须放下对人类的恶意,设法合作。而普通人对咒灵的印象也一点点地从『怪物』变成了『异族』,到最后又变成了『很能干的异族』。 人类不敢做的危险工作,咒灵能干;人类做不到的高难工作,咒灵也能干;甚至人类在平时产生了各种负面的情绪,都可以被咒灵完美地消化解决。 力气大,不怕死,甚至能用咒力做到人类根本无法想像的事…… 不知不觉间,咒灵们给财阀留下了『完美劳动力』的印象。而只要有利可图,这些资本家是最不在乎什么危险啊、异族啊之类的东西的。 第281页 便宜又好用!这是前人从未发掘过的商机!是宝藏! 在财阀不遗余力的宣传之下,咒灵的存在俨然变成了人类歷史上的一块『新大陆』,不过在佐治椿的刻意调控之下,咒灵并没有沦落成新大陆原住民那样悽惨的地位,而是渐渐地也在人类社会中有了一定的话语权,成为了许多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一直旁观着事情进展的佐治椿轻笑,「这不是想做的话也能做到吗?」 贵遥专门泼冷水,「你不插手试试看?」 佐治椿慨嘆:「那可不行。」 没有外界力量的强制干预,任由这段关系野蛮生长的话,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两败俱伤,这一点他们早在最初的推演中就见过了。 而现在演化出来的未来是佐治椿故意施加了两条限制,并逐渐放松之后才发生的。他在人类和咒灵之间刻意留下了一条缓冲带,让双方都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彼此的存在,最后慢慢融合进彼此的生活,和谐共生。 这也不是说咒灵从此以后就毫无伤害性了。自打佐治椿彻底取消了那条针对咒灵的限制后,咒灵袭击人类的案件每天都会发生,这种时候就需要咒术师出马了——当咒灵和人类的根本冲突消失后,这些夹在中间的特殊人才地位很是尴尬,差一点就经歷了鸟尽弓藏的结局。好在佐治椿及时解除了限制,让他们有了可用武之地,从此由游离在社会阴影中的守护者转型为了光鲜亮丽的咒灵警察,挂名在政府之下,却有一定的自主权。 自此,咒术师的工作量锐减,职业平均寿命也从原来的二十出头勐地提升到了五十上下。虽然还是比不上普通人,可是和不久之前的自己比较起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想要利用咒灵和咒术师来作为战争武器的人自然也有,不过最后都因为实力不足而放弃了,不想放弃的被一顿『教育』过后,也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 虽然已经融入了人类社会,但是有咒力的生物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小圈子,没有咒力的外人很难介入。 合作可以,利用不行。这就是咒术界统一的理念,包括咒术师与咒灵。 看到这里,佐治椿总算是满足了。他就像是游戏开局先看了最坏的结局之后,努力打出了最好结局的玩家,现在留给他的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第142章 宣判 如果把箱庭比作一个无限逼近现实的沙盒游戏的话, 那么佐治椿就已经成功完成了『he』和『be』两个游戏结局。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在开挂的条件下打出来的,并非是靠着真正的努力一点一滴得来的,对付这样的玩家, 游戏方自然也会有所限制。 一旦箱庭接触,这场近乎圆满的幻梦就会如泡沫一般消失在阳光下, 除了佐治椿以外, 没人会记得他们曾经有过如此美好的未来。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将就是,开金手指打出来的结局无法存档,一旦退出游戏,就再也不能读取。 佐治椿怎么可能只为了做一个梦而奔波忙碌这么久?自然是要把这个美梦代入现实中去的,否则就算是死他也不能瞑目。 在确认过未来的走向之后,他再次回到了万圣节前夕的涉谷。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回到这个时间节点了, 而这次回来是为了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的。 在现实之中, 一切的得失都遵守守恆定律,想要不劳而获的话, 还是做梦比较简单。 佐治椿作弊的地方并非在于他做了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是在于他利用人为的干涉将几百年才能够实现的局面,硬生生地压缩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形成。 换言之,别人的高楼大厦都是生存模式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 只有他是创造模式直接敲代码,凭空造出来的。 为了填补这份时间和精力的差别,佐治椿必须献上其他的『代价』, 才能够把箱庭中发生过的未来原原本本地代入现实。 结局清算的时刻来到了。 就算是佐治椿,临到了最后关头,也会抑制不住地感到紧张。 与他不同, 贵遥简直心平气和, 让佐治椿都忍不住侧目。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贵遥瞥他一眼:「担心什么?」 佐治椿犹豫了一下:「就是担心……『代价』啊。」 天元能这么配合是他没想到的, 对方主动求死,和他故意用箱庭的力量把人除掉,这两种情况所需要消耗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正是因为天元的死符合了现实的发展,所以佐治椿不需要为此多费心。 他更担心的是自己那两条『限制』究竟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 贵遥总算明白了佐治椿的意思,并用十分迷惑的眼神看着他:「反正你肯定是要死的,这我们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很清楚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 佐治椿算是看出来了,贵遥这小崽子名义上和他是同一个人,但实际上他是恨不得自己赶紧消失,好独自一人霸占绮花罗。 真是个狠毒的小孩,佐治椿暗暗腹谤。 完全没意识到骂贵遥就是在骂小时候的他自己! 其实贵遥对佐治椿的紧张还是多多少少有所体会的,而且他表示可以理解:「你是不是还有侥倖?」 佐治椿一僵,不自然地别过头,有点气弱:「我没。」 第282页 贵遥:「……」 抱着就算付出了代价,也不会太严重的心理,这就是侥倖。 佐治椿有侥倖心理,所以在清算前会感到紧张;贵遥早就不抱有任何期待,所以才显得心平气和。 他毕竟只是一个人格投影,而非真实的人。 这一点早在之前发生的许多事中都有所体现了,可佐治椿还是觉得现在这一刻最能让他认识到贵遥的本质。 不过他丝毫没有负面情绪,反而觉得把绮花罗交给这样的贵遥是很靠谱的。 人心会变,贵遥不会。他将永远保持着佐治椿给他设定的那几个特点,其中就包括了对绮花罗无私的爱。 只要是为绮花罗好,任何牺牲他都可以接受,包括创造自己的本体死去。 换作别人或许会觉得贵遥冷血,不过佐治椿觉得这是很好的品质。 于是他放下了紧张的情绪,轻松地笑道:「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了,以后也要拜託你继续照顾绮花罗。」 贵遥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 这下子,人类和咒灵的矛盾都已经解决了,绮花罗的未来也有了保障,佐治椿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地迎来最后的审判了。 以一己之力把世界带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轨道,想必代价会很大,就算是佐治椿目前浩瀚的咒力量也很难等价。 佐治椿觉得自己已经做好面对的准备了。 「还差最后一件事。」他微笑着拿出了怀里准备已久的东西——一个是封印了五条悟的狱门疆,一个是跟甚尔借来的天逆鉾。 在推演的未来之中,五条老师作为高专的领头人,可没少在两族融合的进程中发光发热,贡献出自己『最强』的力量。 佐治椿就是忘了什么也不可能忘了他。 也就是在完全受他控制的箱庭之中,佐治椿才敢把五条悟放出来。不然狱门疆一解封他就要直面五条悟的怒火,那可是比箱庭中的世界毁灭千百次还要恐怖的事情。 佐治椿特地找了一个离自己比较远的位置,拿天逆鉾在狱门疆上划了一刀,划完就立马跑路。 贵遥也对五条悟比较憷,着急地提醒他:「暂停时间!暂停时间!」 佐治椿忙乱地按他说的去做了,等跑出了一定距离之后,才有心思回头确认五条悟追上来没有。 贵遥自己怂没事,但看他怂就很来气:「这是你的箱庭,一切都按你心意,你怕他干什么?!」 佐治椿讪讪:「这不是五条老师太恐怖了……」 都逃回涉谷了,他才回头看自己把五条悟丢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略微一感受,他就发现了——他把人丢回高专去了! 好傢伙,和涉谷基本是中心和边角的关系,倒是够远。而且高专是佐治椿心目中最安全的地点,看来他潜意识中也还是小心着五条悟的,没有一慌神就把他送到哪个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里。 在计划的最初,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五条悟会不会察觉到箱庭世界是虚构的,从而在他自己的领域里逮住他。不过好在真正的五条悟被封印了,在他所观察到的未来之中,那个箱庭模拟出来的五条悟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样地生活着,没有半路跳出来给他一记爆栗。 这就够了。 至于在那个未来之中,高专的大家似乎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感到怎么伤心,佐治椿也觉得无所谓了。 看着大家都能顺利从这件事里走出来,他还是挺欣慰的。 贵遥倒是隐约从高专众人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不过介于他也不明白原因,而且他不愿节外生枝,所以没有对佐治椿挑明。 佐治椿把天逆鉾送回了静止不动的甚尔手上,独自回到了涉谷上空。 现在,箱庭中就只剩下他和贵遥,是有行动能力的了。 不过二人不约而同地停留在了原地,安静地等待清算到来。 佐治椿最后对贵遥说:「照顾好绮花罗。」 贵遥没有再和他顶嘴,神色认真地回应道:「我会的。」 佐治椿安心地一笑,抬头仰视东京的夜空。 那里看似夜幕笼罩,星月交相辉映,但实际上都是箱庭制造出的假象。 箱庭的夜空之外,是没有宇宙星河的,更没有佐治椿想要看到的一切。 只有一切回归现实,才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开口:「絵空事,解放——」 ——无形的波动瞬间笼罩了东京。 [是否确认覆盖世界线?] 佐治椿一愣,这箱庭之中已经被他锁定,怎么还会有其他人的声音出现?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了一眼贵遥,发现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才确定,这个声音只有他一人能听到。 而且这个神秘声音所说的『世界线』又是什么?作为箱庭的使用者,为何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个流程? 佐治椿心里波澜顿起,面上却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他在心里问道:『你』是什么?! 那个机械音没有回答,只是生硬地重复了一遍:[是否确认覆盖世界线?] 「……」好生奇怪。 不过这个术式早在座敷童子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算辈分的话估计是远古时期的,算是如今各种术式的祖宗,有一些秘密也不是不能理解。 第283页 总归未来的发展是已经确定了的,就算按照声音所说,确认覆盖世界线的话,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佐治椿回答道:确认。 [回復以收到,正在处理中……] [处理完毕,开始宣告覆盖原有世界线的代价。] 佐治椿心里一紧,来了!清算来了! 他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之前利用絵空事操纵了乙骨忧太和羂索,光是两个人就让他失去了半边视力和听力。现在他足足改变了数十亿人类和数不清的咒灵的命运,怎么说也会比那更严重。 光靠咒力估计都不够,就算佐治椿现在的咒力已经多到几乎『无限』。 但他毕竟还是没有那么多的咒力可供消耗,到最后还是要付出血肉或感官作为代价的,死亡的概率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这些佐治椿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只等神秘的声音做出最后的宣判。 他唯一的念想就只剩下自己并非完全的人类之身,就算肉/身死去,将来或许也还有机会以咒灵的身份重新凝聚,运气好的话还能和曾经认识的人见上一面…… [……] [代价已确定。] 贵遥说他有侥倖心理果真没说错,佐治椿抱着最差的打算,寄希望于百年后自己还能以座敷童子之身復活。 虽然那时他不会再拥有现在的力量,但是好歹还能再见绮花罗。 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神秘声音降下的审判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封闭他人之眼者,当以自身之眼补偿;夺取他人之恶者,当绝自身之恶。] 佐治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声音『贴心』地解释:[即刻起,你将失去一切观测与受观测之途径,自身与他人兼具。] [没有归途,没有去处。无人知晓,无人记挂。] [与此世共生,从此不受恐惧的烦忧。] 神秘的声音说到此,竟然有些柔和。 [成全万物者,也必将受万物成全。] 换言之,佐治椿非但没有付出生命的代价,反而从此与这条世界线共生,不死不灭。 可他却没有丝毫喜悦的感觉。 佐治椿面色苍白,他差点就要将『不要』二字脱口而出,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瞳孔在剧烈地颤抖,万万没想到『代价』居然会是这样的。 他甚至顾不上在心里说话,恍惚地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存在从此会被所有人遗忘,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世上有过『佐治椿』?」 神秘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并不理解佐治椿的痛苦。 没有烦扰,没有牵挂地永生不死,这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吗? 为什么……会露出如此受伤的神情呢? 声音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回答了佐治椿的问题。 ——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世上有过『佐治椿』? [然。] 第143章 哭诉 先前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 为什么高专的人没有对他的死亡表现出任何情绪……并不是因为他们走出来了, 而是因为他们忘记了这件事。 不仅仅是佐治椿的死亡,和他有关的一切内容都会被人遗忘。 佐治椿失去的并非是他的生命,而是他所有的牵绊。他究竟为这个世界做过些什么, 又是为什么这么做?这些问题再也不会有人去追究了,也自然不会有人因为他擅自的牺牲而感到痛苦了。 这就是操控了整个世界的代价。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佐治椿情绪不明地笑了一声:「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神秘声音坚持道:[是奖励……不被观测,就不会被伤害;没有恶念, 就不会感到痛苦。] 「……」 佐治椿还是觉得这是针对他的惩罚。 对他来说,被所有人遗忘是比死亡更悲惨的结局, 但那个神秘的声音很明显不这么想,祂觉得这是好事。 这和佐治椿的一意孤行多么相似啊……不和任何人商量, 自顾自地安排了他们的结局,用的也是『为他们好』的名义。 但他们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乙骨忧太宁可『背叛』他也要向五条悟告密,而五条悟从始至终就不认可佐治椿的行为,一直嚷着要算帐。 佐治椿喃喃自语:「是想让我反省吗……我不会反省的。」 再来一次, 佐治椿还是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就算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 被所有人遗忘的结局。 神秘声音坚持着:[不是惩罚。] 「是不是惩罚, 不是别人说了算, 还是要由自己决定啊。」 如果这是对他肆意妄为的行为的惩罚, 那么佐治椿认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他终于也体会了一回被人以好心为理由任意安排的感觉。 只不过, 这惩罚未免太残酷了……佐治椿不无苦涩地想着。 神秘声音试图安慰他:[不用担心, 再接受了属于你的『奖励』之后,你很快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佐治椿却丝毫不领情。 「绮花罗呢?绮花罗也会忘记我吗?」 [……会。] 「……」 简短的回答瞬间让佐治椿红了眼眶。 他对自己的结局有过很多设想,但唯独不曾想过绮花罗也会忘了他。 第284页 那是他最珍爱的妹妹啊, 谁都可以不记得他, 唯独绮花罗, 只有她…… 她怎么能忘了他呢? 佐治椿忽然感到一阵钻心蚀骨的痛意。 他立刻低下头,用手遮住双眼,气息不稳地喃喃低语:「她怎么会忘了我呢?我为她做了这么多……」 「只有她,只有她绝不可以忘了我啊……」 「绮花罗……」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法克制的哽咽。 如果连绮花罗都忘记了他,那他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眼看着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美好的世界中,但那个世界中没有他的存在吗? 佐治椿可以接受死亡,却无法接受被所有人,尤其是绮花罗遗忘的结局。光是想想那样的未来,他就觉得无法唿吸。 他想了很多。 在之后漫长的孤寂中,他或许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吧?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是独自一人生存太久之后。 不过按照那个神秘声音的说法,他以后甚至连后悔的情绪都不会再有了,因为那属于负面情绪,是人类的『恶』。作为『奖励』,他今后不会再沾染这些负面情绪分毫,孤单、后悔、纠结、怨恨,这些令人痛苦的情绪都将远离他而去,他将永远生活在快乐与平和之中。 可如果他真的变成那样的话,他还算是『佐治椿』吗? 人性之恶也是他的组成部分之一,佐治椿从不避讳承认他的自私和算计,现在勐地听说这些东西要被从他身上剥夺,他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没人记得他,就连他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 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泪水落下来。 此时的他距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 [……] 声音默默地注视着他,很久后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句:[你可以在接受奖励之前,最后再提出一个要求,只要与你的『奖励』不冲突,我都可以为你实现。] 佐治椿豁然抬起头。 他的双眼明显是红的,眼中有着绝望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 「我想见绮花罗……」 最初,他是轻轻地呢喃着;到了最后,他已经是抑制不住地低喊出声:「求求你,让我最后再见她一次吧!」 他这一生,十六年的时间里,说出『求』这个字眼的次数寥寥无几。可现在他重复着这句话,就如同将要溺水的人抱着最后一根浮木。 「不管你是谁,求你了……让我见见她。」 「求你了……求你了……」 就算是声线如机器一般的神秘声音,此时也产生了一丝同情。 于是祂很快就答应了,没忍心看佐治椿再哀求下去。 [……好。] 一阵白雾缓缓包裹住了这片空间,等到雾气散去时,一个穿着红色和服,梳着姬髮式的小女孩出现在了佐治椿的面前。 那正是六、七岁模样的佐治绮花罗,如果没有那些意外的发生,她现在应该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然而在这个认知空间之中,她依然保留着小女孩的外貌,安静地站在佐治椿面前,神色哀伤地仰头看着他。 佐治椿忽然发现自己有些难以面对妹妹哀伤的眼神。 他强撑着挂上温柔的笑容,半跪下来想要拥抱她:「绮花罗……」 谁知绮花罗勐地后退了一步,同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哥哥是坏蛋!!」 佐治椿没有防备,被她推的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现在仰着头的换成他了,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呆愣地望着绮花罗。 绮花罗看着哥哥狼狈的模样,满心的委屈再也憋不住,眼泪如同掉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落下。 她扑上去捶打佐治椿的肩膀,一边打一边哭嚎:「为什么丢下绮花罗一个人!为什么都不告诉绮花罗!坏哥哥!坏哥哥!!」 她哭得一点也不梨花带雨,一点也不可爱,可偏偏就是能哭碎佐治椿那颗摇摇欲坠,只剩个框架的心。 他想揽住绮花罗,却又不敢,说来好笑,佐治椿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不敢拥抱妹妹的这一天。 但是绮花罗的每一次哭声都是在他的心上落下一枚钉子,一锤一锤地砸到牢固,砸到血肉模煳。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佐治椿闭了闭眼,抬起的双手最终还是颓败地放下。 他到底还是让绮花罗伤心了。 事到如今,那些『都是为了你好』的话他根本说不出来。绮花罗的泪水已经说明了一切。 佐治椿做错了。 他错在不该自以为是,不顾其他人意愿地安排他们的未来。自顾自地闯入他们的人生,又自顾自地走,连个正式的道别都没有留下。害得他们为他伤心,却又以一句轻飘飘的『会过去的』作为感想。 直到此刻,佐治椿终于明白了『代价』的意义。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对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没有敬畏的他,终究是被处以失去一切羁绊的惩罚,可笑的是直到最后他才看清。 现在决定已经做出,无可挽回,佐治椿註定要承受他应得的结局。 他木然地任由绮花罗伏在他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敢抱她,更没脸面安慰她。 他才是让她伤心的罪魁祸首,现在对她说自己后悔了,除了让她更加难过之外还有什么用? 第285页 佐治椿迟迟没有向往常一样安抚绮花罗,这让她越来越慌。 当大人对小孩子的哭闹没有反应时,小孩会自动停止哭闹,因为他们发现这样做并没有效果。 绮花罗趴在佐治椿的肩头,一边抽噎一边着急地解释「对不起,哥哥,绮花罗不该打你……」 「你别生气,绮花罗知道错了……」 佐治椿垂着眼,下嘴唇被咬出斑斑的血迹。 他一直没吭声,这让绮花罗的情绪再次崩溃决堤。 她努力抱住没有回应的佐治椿,眼泪止不住地打湿了他的侧脸。 「呜呜……绮花罗知道错了、绮花罗会乖……哥哥别不要绮花罗……哥哥……别丢下我!」 这么多年了,绮花罗都没说过完整的语句。第一次说,却是为了哀求哥哥不要抛弃自己。 佐治椿自从听到『代价』之后就一直死命忍住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他颤抖着抬起手,抓住了绮花罗的衣角。 泪水划过他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嘴唇,激起一阵刺痛。 出生到现在十六年,佐治椿从来没哭过。 直到他亲耳听到绮花罗对他说『别丢下我』。 而这何尝不是他自己也想说,却不能说的话? 明明是哥哥,是兄妹之中被依靠的角色,可此时的他却整个人躲在绮花罗小小的怀抱里,连哭诉都只敢用最微小的气声。 「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诉着不知对象是谁的祈求。 「……别忘记我。」 第144章 交界 事到如今, 已经没有佐治椿反悔的余地了。 他必将付出最沉重的代价,而这就是对他肆意妄为的惩罚。 神秘声音能为佐治椿做的都已经做了,祂按照佐治椿的愿望让他见了绮花罗最后一面, 还特地让绮花罗恢復了神智, 能够与他交流, 不可谓不尽心尽力。 然而这份心意似乎并没有给佐治椿带来宽慰, 反而令他越发痛苦。悔恨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牢牢攀附着他,使他时刻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为时已晚。 时间已到,无形的手自四面八方伸出来,动作轻柔地捉住他的身体, 将他带往另一个更高的次元。 佐治椿下意识地抓住了绮花罗的衣角, 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强迫着自己松手。 神秘声音温柔地对他说:[不必难过, 更不必恐慌。挣扎只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痛苦,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你再也不必承受折磨……] 佐治椿泪水决堤,却不敢哭出声音, 他死死地盯着绮花罗的面容, 想要把她最后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绮花罗顿时惊慌失措地想要伸手留下他:「哥哥!别丢下我!」 贵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及时拦下了她。佐治椿即将被带进另一个世界, 如果绮花罗不及时放手,就只会被一起卷进去。 绮花罗此时没有咒力, 无法挣脱贵遥的束缚,只能声嘶力竭地哭喊:「哥哥!哥哥!」 佐治椿心碎欲绝,连看都不敢再看她, 只能眼含祈求地看向贵遥。 贵遥沉着脸朝佐治椿点头, 示意一切有他, 不必担忧。 于是佐治椿闭上了双眼, 不再反抗无形之手的力量,顺从地任由它们将他拖进了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 他无声地说道:永别了…… 这个他曾经拼尽一切力气,也要降生的世界。 或许不会有人记得,但是他来过。 当最后一滴泪流干后,空间的裂隙收束,佐治椿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不见。 绮花罗发出最后一声悲切的抽泣,至此彻底丧失了力气,全靠贵遥支撑着她。 她想质问贵遥为什么要拦住她,为什么不让她追逐着哥哥一起离开。但只要一想到贵遥也是她的『哥哥』,而这个决定是两位哥哥共同做出的,她就失去了质问的勇气。 绮花罗害怕听到真相。 她浑浑噩噩地陪着佐治椿一起渡过了十六年的时光,这十六年间佐治椿全是围着她转。还在佐治宅邸的时候,他听从父亲的一切安排,为的就是隐瞒住绮花罗的存在。后来秘密暴露,他又为了保住绮花罗的性命,跟着五条悟一行人进了高专。 那时候他才多大啊……为了得到高专的信重,不惜亲自跟着那三人涉险,将天内理子救出水深火热之中。 因为他知道,只有在高专站稳了脚跟,才能保障他和绮花罗的自由。如果没能让高专觉得他的能力不可或缺的话,他们兄妹俩随时可能被送回佐治家……在五条悟认为他们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以后。 佐治椿能成为五条悟的学生,一是因为五条悟爱惜人才,二是因为他的步步算计。 绮花罗泣不成声:「要不是因为我……哥哥怎么会身体垮掉,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觉得要是没有自己这个累赘,佐治椿现在还是佐治家的大少爷,不会因为过度使用术式而把身体早早掏空,更不会在死前做出这些安排,最后沦落到这个结局。 而贵遥作为佐治椿的人格投影,绮花罗对他也有相同的愧疚。 贵遥的人格被佐治椿设置为一切以绮花罗为先,在他心里没有什么第一第二,只有『绮花罗』和『其他人』。就连他自己也只不过是不重要的『其他人』之中的一员罢了。 第286页 他垂眸看着绮花罗陷入悲痛与自责之中,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他终于开口:「绮花罗,你想救他吗?」 绮花罗脱口而出:「我想!」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不对,贵遥从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如果他问了,那就说明他有办法。 然而这个办法必然是走极端的,现在情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正常的手段已经不可能救出佐治椿。 贵遥静静地望着绮花罗,而后忽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自从在箱庭之中诞生开始,从来没有像这样笑过。 绮花罗忽然后悔了,她就算是不想和哥哥分开,那也不应该是建立在贵遥的牺牲之上的。 她拉住贵遥的手,慌张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贵遥轻柔地抽出手,抚过她的头顶:「别担心,我去把你哥哥带回来。」 绮花罗一听这话,更不敢放手了,她连眼泪都不敢掉了,憋着哭腔:「可是、可是……你也是哥哥啊!」 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更不像她的哥哥一样擅长话术。她只能顺着本心,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贵遥是小时候的哥哥……而佐治椿是长大了的哥哥! 贵遥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心满意足地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真好啊,他并不只是一个单薄的人格投影,而更是受到妹妹认可的哥哥。 贵遥动作轻柔地将绮花罗拥进怀里:「放心吧,你的愿望我都会为你实现的。」 他的手指抚过绮花罗的后脑,稍微使用了点咒力,绮花罗立刻昏睡过去,紧闭的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珠,被贵遥用拇指拂去了。 「晚安。」 佐治椿也曾经和绮花罗道过晚安,那时他下定了决心要以自己为代价,给绮花罗搏一个光明的未来。 但贵遥的心理活动与他完全不同,他只想还给绮花罗一个完整的哥哥。 他小心地把沉睡的绮花罗放倒在地面上,起身离开这片白雾。 这里是那个神秘声音专门为佐治椿和绮花罗开闢出来的见面场所,与外界是隔离开来的,贵遥把绮花罗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全。 而踏出了白雾的范围之后,出现在贵遥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不过凭藉种种细节他还是能推断出来——这里正是高专地下防守最为严密的薨星宫,天元所在的地方! 神秘声音把见面场所设置在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为了让绮花罗清醒地与佐治椿对话,祂特地将他们带到了薨星宫。这里是天元刚刚死去的地方,也是认知封印的效果消退得最快的地方。外界的咒灵或许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拥有智慧,可如果是在这里的话,绮花罗的智慧几乎是立刻就能恢復。 再加上高专是绮花罗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也是充满了其他人对她的『认知』的地方。在这里她可以如同常人一样组织语言,与佐治椿流畅地对话。 这是神秘声音对佐治椿的善意,而现在这份善意正巧帮了贵遥一个大忙,也算是物尽其用。 要知道,现在在意识空间之中,除了他和绮花罗以外,就只有一个还保留着对佐治椿的记忆的人。 而这个人,现在就在高专! …… 佐治椿睁开了眼。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先前那些难过和不舍的情绪还残留在他的记忆里,可他却已经无法感同身受了。 『这就是失去所有负面情绪的感觉么……还不赖。』 他自认为『冷静』了下来,现在再回头看待自己那些痛苦和挣扎,不禁感嘆:「都过去了。」 他还是可以理解先前的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绝望,可却再也无法復现出同样的情绪了。 紧抓着他不放的那些无形之手纷纷松开,把自由活动的能力还给佐治椿。 他站起来,打量着现在的自己。 是因为不受观测的原因吗?人类的外形正在变得模煳,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惠变成什么样子,不过什么样子他都可以接受。 他已经不会再感到难过了。 「咦,是你?」 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自佐治椿的背后响起,他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本应死去的天元。 佐治椿下意识点头致意:「天元大人……」 天元凑近过来,围着他走了一圈:「真是巧了,我们竟然还能同走一段路,不错不错。」 这个活了千八百年的老人看上去是真的解脱,围着佐治椿看了又看,非人的面孔上始终是笑呵呵的神情。 佐治椿也笑了:「的确很巧,我刚刚才到,天元大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天元沉吟片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两个次元的交界,是生者通向死亡的必经之路。只不过绝大多数生物来到这里后都没了自我,只有我们这样半只脚过了界的怪物才能站在这里聊聊天。」 祂说得轻巧,佐治椿却有些汗颜。 「实不相瞒,我可能接下来一直都要在这里待着了。」 「哦?」 佐治椿解释道:「当我按照我们的契约,将塑造好的未来带进现实之后,忽然有个声音冒出来,说我从此会不死不灭。」 不死的话自然无法跨过两界的交集,去往死者的世界。 第287页 天元表示理解,同时有觉得有些可惜:「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么?」 现在佐治椿倒不觉得有多难过了,但他也没打算把自己无法感觉到痛苦这件事告诉天元,平白让人家在最后的路上担心。 他含煳地回答:「差不多吧。」 天元活了千年,哪能看不出他有未尽之言,只不过人老成精,别人不想说的话祂也不会追问。 祂有些突兀地伸出手,拍了拍佐治椿的肩膀:「辛苦你了。」 他们在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见面,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天元忽然用如此亲近的态度对待他,搞得佐治椿有些惊讶。 不过惊讶过后,他也从容地应了一句:「还好。」 现在再回首,的确一切都还好。 只不过,有的人未必愿意就这么让他『好』下去。 天元点点头:「那就再见了。」 佐治椿笑眯眯地挥挥手:「再见。」其实应该是再也不见。 天元正抬脚要走,佐治椿也准备安静地目送,这时忽然有一只手从虚空之中探出,稳准狠地一把抓住了佐治椿的后脖颈。 眼看着那只突然伸出的手要把佐治椿拎走,带他进来的那些无形之手纷纷暴起,捉住佐治椿的四肢,开始和半路杀出来的强盗拔河。 天元:「?」 佐治椿:「???」 这个手法,他怎么感觉莫名的熟悉…… 就算他已经失去了『恐惧』的情绪,可身体本能却还是让他冒出了一身冷汗。 ……五条老师?! 第145章 定位 当贵遥找到五条悟时, 那个向来狂妄不羁唯我独尊的男人正安静地坐在高专大门口的石阶上,指间捏着一根不知道哪里顺来的烟。 他的眼罩就随意地丢在一旁,手里拿着烟, 并没有想抽的意思。当贵遥在他面前现身后, 他微微抬起眼看了看,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贵遥不是佐治椿, 他甚至不是生物。 构成人类的主要材料是骨骼血肉, 而构成咒灵的主要材料则是怨念和咒力。贵遥不属于两者中的任何一种, 硬要说的话, 他偏向于咒灵,是以一股意念为核心,糅杂了庞大咒力的产物。 五条悟没有被植入箱庭,自然也就没有亲眼见过贵遥。不过他很早之前就听夏油杰提起过,说是佐治椿分出了自己的一缕意识, 化作守护者镇守在箱庭之中。 如果是平时,五条悟肯定很乐意逗逗贵遥,毕竟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十年前的佐治椿,这场面可不多见。 然而在佐治椿的生命气息已经完全消失的当下, 五条悟哪有心思找乐子。烟是从硝子的办公室里顺来的, 佐治椿一打开狱门疆之后就把他丢在那里,看来是对自己长期驻扎的病房感情很深, 有什么要紧的东西第一时间都往那里藏。 等五条悟彻底摆脱狱门疆的时候, 那小崽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垂着眼, 连抬头都懒得抬,语气消极地问:「你来干什么?」 他正忙着想办法把佐治椿这个小崽子捞回来, 哪有功夫闲聊。 贵遥其实挺忌惮他的, 活在箱庭中的小魔头天不怕地不怕, 唯一害怕那个在箱庭的回忆中戳穿他无数次的高专五条悟。 他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我有办法把佐治椿带回来。」 五条悟勐然抬头,一双六眼毫无阻隔地望向贵遥,其中蕴含着的专注力能够令每一个被他盯上的人不寒而慄。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也很慎重:「什么办法?」 五条悟被封印在狱门疆之中,这期间他并不是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知道佐治椿利用箱庭的力量都做了些什么,也知道在做完这一切之后那小崽子就被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拉进了另一个维度,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先前坐在那里沉思,就是在疯狂思考阻止佐治椿的方法。 贵遥直面着五条悟的凝视,纵然心里很慌,但还是挺直了胸膛沉着地说:「我是佐治椿分出的一股力量,现在他的存在被抹消了,任何人都无法直接接触到他。但是如果是我……」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是绮花罗的泪水在脑海里闪过,他立刻又坚定了。 「……如果我自愿把力量归还给他,那么顺着这份力量的轨迹,就能够锁定他的位置!」 没错,这就是贵遥的办法。 无法观测不代表不存在,如果有一个办法能够标记处通向佐治椿所在之处的路径的话,那么只要顺着这条路径去找,就能够找到佐治椿! 贵遥可以消耗掉自身的力量,让这条路径得以显现,不过这之后就要靠五条悟的六眼来观察这条路径的去向了。 五条悟仅仅思考了半秒,就明白了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但他还有一个疑虑,这个疑虑不打消的话,他无法相信贵遥。 「你是独立于椿之外的力量,就算他离开了,你也还能独自存在,为什么你要帮我?」 没错,虽然贵遥看上去和小时候的佐治椿别无二致,可是在五条悟的六眼之中,他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现在贵遥忽然冒出来,说自己愿意放弃独立存在的自由,宁可回归佐治椿的力量之中也要把他带回来,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很可疑。 贵遥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心想:不愧是本体最忌惮的人,宁可封印起来也不愿意让他掺和到自己的计划之中去……五条悟的头脑太灵光,直觉又太敏锐,在他面前很难耍手段。 第288页 好在他这次是抱着百分百的诚意来的,并不怕五条悟追究。 「我可以与你立下契约,接下来我说的都是真话。」 「佐治椿在创造出我的时候就在我的人格之中留下了一个设定——无论何时,一切行为都要以绮花罗的安全和幸福作为首要目的。」 「现在绮花罗的安全已经由他一手保全了,留给我的就只有让她『幸福』……而绮花罗的幸福与佐治椿息息相关,失去了他的未来,绮花罗就算忘记了一切也註定无法再次快乐。」 贵遥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没有一丝一毫被人安排了命运的愤怒,有的只是为绮花罗付出一切的心甘情愿。 「你说我是要帮你,这个陈述并不准确。」 「准确来说,我做出的决定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佐治椿,更不是为了我自己。」 「一切都是为了绮花罗……为了我的妹妹。」 在说起『妹妹』二字时,贵遥始终冰封的表情终于融化了一丝,他从眉眼里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温柔,却又在这点温柔化作笑意之前吝啬地收回了它们,仿佛守财奴不愿让他人窥探到自己的宝藏一样。 没错,他并不是一个依附于佐治椿的存在,而是一个独立的人格,是得到妹妹承认的哥哥。 五条悟静静地看着他说出这一番堪称『疯狂』的自白,隐约间似乎看见了那个躺在病床上,向全世界撒下了弥天大谎,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妹妹的小男孩。 他就这么看了半晌,最后侧过头,嗤笑一声:「真是疯子。」 贵遥皱起眉头:「你不信我?」 「不,我信。」五条悟老神在在地从石阶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不如说我还挺喜欢你们这股疯劲儿的。」 他说『你们』,自然是把佐治椿也算进来了。 贵遥心里先是一松,然后紧接着又是一绷……五条悟的『喜欢』实在让人消受不起。 想想佐治椿吧!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在高专有点话语权,所以才刻意接近五条悟他们三个的,但到了后来,这种单纯的利用关系已经变味儿了……变成了佐治椿对着五条悟会感到心虚,而五条悟会想方设法地把佐治椿逮回自己身边的关系! 贵遥正是因为知道五条悟对佐治椿的重视,知道他不会放弃佐治椿,所以才特地找上门来。他有心利用五条悟对佐治椿的重视,却坚决不愿意让五条悟把这份重视也分到自己身上来,那实在是太沉重了,留给佐治椿一个人『享受』去吧! 他绷着小脸,立刻说道:「那就开始吧!我会散去全部的力量,让它们自行回到佐治椿的身上,你就趁机找到他!」 五条悟察觉到了贵遥对自己的抗拒,虽然有心问问理由,但是现在形势紧迫,没时间给他浪费。他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全心全意地催动起六眼中的力量,跟上贵遥的动作—— 随着贵遥主动放弃了对力量的掌控权,他的身形逐渐消散,最后完全化作了咒力,无所依凭地飘荡半空之中。 这份骤然失去了主宰者的力量在空气中茫然地游荡了片刻,然后忽然像是找准了方向一般,朝着虚空中某个坐标蜂拥而去。五条悟没有错过这个动向,被无下限术式包裹住的手紧跟着穿过了虚空,隔着两个不同的维度,一把抓住了目标! 就如同佐治椿看不见背后的手也能判断出捉住自己的人是五条老师一样,五条悟也能通过这个熟悉的手感判断出来,这就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学生! 佐治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身体中忽然多出了一部分力量,那是属于贵遥的力量,并不在神秘声音所规定的『不可观测』之中。 也正是因此,佐治椿原本已经虚化的身体忽然凝实,给了五条悟可趁之机。 佐治椿:「!!!」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五条老师很强,但是强到这个份上,连次元壁都能打破,未免也太离谱了点吧?! 显然与五条悟拔河的无形之手也是这么想的,佐治椿是祂好不容易捉进来的宝贝,怎么能轻易叫五条悟再抢回去! 二者一时之间僵持不下,谁也抢不过谁。 天元在旁边看得傻眼了:「你们这是……?」 佐治椿心里有惊讶,有感动,但并没有畏惧,于是他实话实说:「是我的老师……五条悟。」 一提起这个名字,连与世隔绝上千年的天元也露出了『久闻大名』的表情。 五条悟啊……那可是五条家盼了好几百年的六眼,是个肆意妄为的混世魔王。虽然这两年表现得靠谱了不少,不过天元还是经常从夜蛾正道那里听到不少抱怨的话语。 天元犹豫地观望着事态:「这样下去五条悟还是没办法把你带回去啊。」 别看五条悟现在是和无形之手势均力敌,但维持着这种现状是靠着贵遥传输过来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够让佐治椿的身体暂时保持实体,一旦佐治椿将这股力量吸收完毕,那他就还会化作虚无。 持久战的话,五条悟并不占上风。 天元看了看次元那头死不放手的五条悟,又看看被两边争夺神色无奈的佐治椿。 「你是怎么打算的?」 佐治椿没怎么思考就回答道:「唉,如果是之前的我,大概会顺着五条老师的意跟他回去吧。」主要是怕不乖乖配合,之后会被收拾得很惨,「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在这里一直待着也挺好的,也不用担心被五条老师教训。」 第289页 天元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怎么能算得上好?!」 在空虚之中渡过了上千年的他非常有发言权:「还是回到现世中去比较好!」 这位恪尽职守了漫长的一生的老人,临到终末时忽然打算任性一把。 祂拨开那些缠住佐治椿的无形之手,三两步走到了他身边。 佐治椿:「天元大人?」 天元绷着脸:「小傢伙年纪轻轻,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虚度光阴!」 说完,祂顺着五条悟的力量,推了佐治椿一把! 「快回去和你的师长道歉!」 佐治椿:「……」 ? 第146章 分割 或许是得益于现在没有丝毫负面情绪的状态, 在过了最初的那阵惊讶劲之后,佐治椿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原来如此,是贵遥帮了五条老师一把啊…… 他一开始还以为五条悟已经强到空手撕裂次元壁的境界了, 强到那种地步还能算是人类吗?那也太可怕了! 好在五条悟还没因为人类的局限性而放弃做人。 人类还是无法与生存在更高次元的无形之手抗衡的,等到贵遥回归的效果过去之后, 五条悟很快就会因为无从下手而捉空, 到时候佐治椿还是会被拽回次元的夹缝。 佐治椿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天元突然出手了! 祂与五条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五条悟还是人类,无法触碰到无形之物;而天元却是半只脚踏进了更高次元的半人, 祂能够准确地判断出无形之手捉住佐治椿的位置,并对其施加精准打击。 而祂所谓的『推一把』,也正是通过打击逼迫无形之手松开佐治椿, 同时给他加上一股推力,将他朝现实世界中推去。 佐治椿一晃神, 居然还真的被祂推进了次元之间的裂隙! ……还能这样?! 他忍不住伸出手:「天元大人……」可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脱离了这片空间, 消失在了次元的夹缝之中。 看见自己好不容易带回来的猎物就这么飞了,无形之手简直震怒。它们顾不上找捣乱的天元算帐, 急沖沖地撕开次元壁追了上去。 天元见状,嘆了一口气, 收回了手。 「帮你到此,也算是仁至义尽。」 佐治椿虽然本意不是要帮助祂,但是其行为的结果就是令天元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摆脱了祂负担千年的责任。就算二者是以契约之名达成的交易,但天元自认为恩情不可辜负。 至此, 祂与佐治椿算是两不相欠, 祂可以安心地前往安眠之地了。 趁着无形之手还没回来, 天元浅笑着闭上眼睛,身形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永别了,祂守护了千年的世界。接下来还会有新的守护者接替祂的职责,但他们不会再重复祂的悲剧,一切都有了崭新的开始,而祂也如愿成为了新世界的基石。 皆大欢喜。 …… 在时空的乱流之中,佐治椿的意识体被『无下限』包裹起来,没有遭受到乱流的冲击。 后方无形之手穷追不捨,仿佛佐治椿是什么诱人得不得了的饵料一样,不咬到口就绝不放弃。 五条悟似乎也发现了追逐者的存在,没有立刻将佐治椿拉回现实世界。这些无形之手似乎无法随意穿过界线进入现实,所以不能越过佐治椿去攻击五条悟。先前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是因为佐治椿的术式招来了『代价』,为它们的行动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如果五条悟不管不顾地将佐治椿再带回来,那么无形之手又有理由现世。现实世界中可没有时空的乱流来阻碍它们的行动,到那时事情就麻烦了。 感受到二者之间的僵持,佐治椿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一边是说好了要用他自己来支付『代价』的乙方,另一边则是一直嚷嚷着要和他算帐的债主,佐治椿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恨不得立刻消失了事。 他在意识中与尚未完全融合的贵遥叨叨:「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把五条老师引来了,我怎么办?」 贵遥此时绝大部分的自我意识都已经回归,疲惫不堪还要打起神来应付佐治椿。他不耐烦地冷笑一声:「我管你怎么办,我只负责照顾绮花罗的心情。」 「绮花罗想要个完整的哥哥,我能有什么办法?」 换句话说:我救你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别太自我感觉良好! 佐治椿顿时说不出话了,卡了半天,最后才喃喃说道:「明明忘了我就不会再难过了……」 贵遥简直要暴躁了,他这本体真是最后关头也不让人安稳结束,非要让他怼两句才能清醒。 「闭上你的嘴!『代价』是夺走了你的负面情绪,不是你的脑子!赶紧想办法解决后面那个玩意儿!然后回去和绮花罗道歉!」 把妹妹惹哭了之后用一句『忘了我』就想解决问题?贵遥表示十分看不上这种行为,像这种敷衍妹妹的傢伙就应该被吊在耻辱柱上直到他完全反省。 佐治椿:「……」 他的投影人格好兇,怎么会这么凶,害怕。 贵遥比起佐治椿的确是更直白,脾气更不好。不过他代表了佐治椿的初心,很多问题上会表现得比佐治椿更果决。 就比如绮花罗,佐治椿至今没有摆脱掉『为绮花罗好』的问题,而贵遥早早就意识到绮花罗的主观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第290页 如果说佐治椿是个兢兢业业就为了让妹妹有个美好未来的好哥哥的话,那么贵遥就是个没有原则溺爱妹妹的坏哥哥,为了妹妹高兴连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现在二者重新融为一体,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开始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最初是佐治椿占了上风:「要理智,我们都做了这么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然而随着贵遥的情绪逐渐融合,佐治椿也无法心平气和地看待问题了。 他开始找回刚刚得知『代价』时的痛苦,和被迫离开绮花罗时的挣扎。 此时,贵遥的观点开始逐渐占据他的思维:「回去!回去!回到绮花罗的身边……你怎么能忍受那个世界中没有你?!」 如同一滴墨水搅混了整片水面,又如同一线光明破开死寂的黑暗,佐治椿终于从那种与世无争一切皆好的心境中挣脱了出来。而负面情绪一旦再次缠绕上来,就不是那么好消除的了。 他像是陷入了疯狂之中不可自拔,却又时刻保持着清醒。 「没错,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那神秘的声音和无形之手不是想让他永远留在次元的夹缝之中,为此还不惜抹去了他的存在和负面情绪吗?那好!干脆把这些碍事的东西统统剥离出去,最后剩下的东西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贵遥的回归似乎把佐治椿一度遗失的怒火与怨气一同带回来了,没了这些东西他整个人就如同一潭死水,有了这些他就又变回了那个本质疯狂,却始终用『正常』的壳子伪装自己的佐治椿! 之前的他既然能够想出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的法子,那么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想回到绮花罗身边,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是可以理解的吧?! 被短暂压制住的负面情绪捲土重来,疯狂反扑。感受到佐治椿体内的封印被一举冲破,追逐着他的无形之手齐齐一顿。 如果它们有心,此时应该是冰凉的一片了。 没人知道,就连佐治椿自己都不知道,它们这些另一个次元的生物如此执着地追逐着他的原因。 它们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个机会,能够把他永远地留下。五条悟来抢人它们不怕,天元突然偷袭它们推走了佐治椿它们也不怕。 它们唯一怕的就是佐治椿自愿离开,因为只有那样才是它们永远无法挽回的。 被大量的负面情绪席捲了的佐治椿无暇观察它们的动态,他现在正忙着将刚刚融合为一体的自己再度分割,就如同多年前他创造出贵遥那样。 只不过这次被他分离出去的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投影』了,而是在他的意识体中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人格』! 由这十六年的人类生活,遇见的人,经歷的事,种种的记忆和情绪塑造出的『佐治椿』,在此刻被他主动剖离。剩下的就只有一片轻飘飘的『本能』意识,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光速与『人格』分离开来。 五条悟忽然感觉手中握着的重量大幅减轻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顿时顾不上什么追兵了,咬着牙就要把佐治椿立刻带回来。 而追逐着他们的无形之手感受到佐治椿的举动,顿时大为震惊。眼看着五条悟把那片单薄的『本能』带走,而被剥落的『人格』失去了无下限的庇护,即将被狂暴的时空乱流撕碎,它们也顾不上这到底算不算完整的『佐治椿』了,急匆匆地接住,牢牢用自身包裹住。 ……硬要分出个明细的话,被留给无形之手的就像是一株完整的植物,只是再没有成长的空间了。代表着『成长性』的种子已经被五条悟夺走,不,是自己飞走了。 剩下的植株从此不死不灭,也不受负面情绪干扰,也算是完美地满足了『代价』的要求。 只是那颗种子,脱离了植株,此后能不能再次发芽还是两说。就算再次生根发芽,开出的也未必是同一朵花…… 罢了,他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给他最后留下一丝渺茫的希望也不是不行。 无形之手宝贝地抱着佐治椿的『人格』,打道回府了。 …… 另一头,好不容易把『佐治椿』带了回来的五条悟看着手中一团微弱的光团,呆了。 这、这是什么?他那么大一个学生呢?! 虽然也有椿的气息,但这连个人形都没有的东西明显不是他啊! 五条悟不知道佐治椿主动割裂了自己,只以为是他没能从敌人手中夺回全部的佐治椿,气急败坏之下,竟然想再次撕裂空间去找无形之手抢人。 可贵遥的自动导航只有一次,没了坐标,也无法观测,他上哪里去摸个佐治椿出来? 五条悟感受着错乱无序,无从辨别的次元夹缝,陷入了凌乱。 好在这时他手上的光团有了动作——它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轻轻包裹住了五条悟的手。 五条悟:「……椿?」 他那看破一切的六眼中此时满是不可思议。 光团瘫在他手上,缓了一会儿才像是恢復了一点力气,点了点『头』,用无比微弱的声音说道:「老师……是我。」 五条悟顿时觉得轻飘飘的光团有千钧重,他赶紧抽回了另一只手,用双手手掌小心翼翼地捧着佐治椿……哦不,此时是个团了,那就是捧着椿糰子。 第291页 「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佐治椿残留在『本能』之中的力量只够他再清醒一小会儿,没有解释的时间了,他抓紧机会对五条悟交代道:「麻烦老师,把我送到绮花罗身边……」 五条悟感受到他越来越薄弱的生机,焦急之下也顾不得盘问了,捧着他就在高专中瞬移起来。 绮花罗跟着佐治椿一起在高专住了十年,六眼对她的气息也是十分熟悉,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沉睡在某处的小姑娘。 她的周围还留着贵遥留下的咒力,用来保护昏迷中的她的。这些咒力原本就是佐治椿和贵遥特地为她省下的,为了让她在醒来后的新世界中有自保之力。 现在五条悟来了,残余的咒力判断出他是值得託付的人,于是自动收回到了绮花罗的身上。 五条悟眼睁睁地看着五、六岁模样的绮花罗在他眼皮子底下几个唿吸间成长为了十五、六岁的少女,一时语塞。 椿的花样可真多啊……他讪讪地想着,把手中的椿糰子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放置在了沉睡的绮花罗身边。 佐治椿残留的意识此时已经疲惫到不行了,眼看着就要彻底消散,留下一个毫无自我意识的光团,但在熟悉的咒力帮助下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用最后的力量沉没进了绮花罗的灵魂之中。 「谢谢……老师。」 「我们、在新世界再见吧……」 第147章 结局 一年后。 随着时间流逝, 那场惊动了全世界的『涉谷事变』也逐渐落下了帷幕。人的记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些事情会被永久铭记,而有些事情又会随着事态的发展而慢慢淡忘。 最初的恐慌和动乱已经被平息下来了, 没人能想到这件事会以一个如此平稳的态势收尾,简直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一般, 快速而有序地发展到了今天人们所看到的这一步。 在其他地方或许还没有太深刻的体会,但如果走上东京的街头,人们就会发现,『咒灵』或者说『妖怪』这一异种族已经很好地融入了当地居民的生活。 外形酷似巨鲸的生物缓慢地游荡在天空之海, 吸入着人们这一天所产生的负面情绪。 状若山羊,却背生羽翼,头带三眼的怪物优哉游哉地晃荡在居民区, 每当有人开窗招唿时, 就唿唿悠悠地飞上窗口,让人从背上的框里自己挑外卖, 最后把钱递进它的嘴里, 它一边咀嚼着吞进肚子里一边飞走了。 接送孩子上下学的校车变成了更加智能稳健的猫咪公交, 这一幕简直像是电影走进了现实,胖胖的狸花猫踩着风穿梭于东京的各个角落, 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记住每个孩子的地址的。 不知是谁,望着天上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飞过去的猫咪公交感嘆了一句:「真是不可思议啊。」 站在他身旁,穿着纯黑的制服,一头粉发的少年手里拿着小本本, 随口附和了一句:「是啊,不可思议。」 说完, 他将手里写好的罚单撕下来, 啪叽一声贴到面前由于市区超速而被拦截下来的大妖怪身上, 并叮嘱道:「记得自己去交罚款,你这都是第三次被拦截了,再有一次就要去咒灵署义务劳动了哦。」 有个威风凛凛的大名,还有着自己的神社,但熟悉的人都管它叫猫咪老师的三花猫苦着脸:「唉,车子开起来还没有我自己飞得快,总是不太适应……」 拦下了他的虎杖嘿嘿一笑:「那你当初还缠着夏目要他给你买车。」 猫咪老师短胖的爪子恶狠狠地拍在专门定制的方向盘上:「不买车,我的驾照不就白考了么?!」 虎杖内心吐槽,妖怪考的驾照也没规定你必须自己开车上路啊……主要就是想让飞天遁地的妖怪们熟悉一下人类的交通规则,以避免和车辆发生碰撞的。谁知道这只大妖怪这么认真,连带着把两边的驾照都考了,为了给他定制这个猫咪体型也能开的车,夏目把半年的薪资都搭进去了。 可别小看咒术师们,现在应该叫咒灵署职员的薪资水平啊!那可是能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市中心付一套小房子首付的平均年薪,比飞行员还要吃香。 只不过咒灵署的门槛也比航空公司高得多,没有天分的人说什么也进不来这个职业圈子,只能看着那些身着黑衣的专业人士们熟练地逮住路边的妖怪,谆谆教诲道:「记得去交罚款。」 猫咪老师痛心疾首地趴在方向盘上假哭:「可恶!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巡视的。」 虎杖哭笑不得:「为什么会那么想啊!」 妖怪们的『罚款』并非是用人类的货币,而是在妖怪和咒术师间专门流通的妖力结晶,也就是由负面情绪提纯凝结而成的小晶体。这东西是每个妖怪天生就会制造的东西,只不过数量十分稀少,大量的负面情绪之中只能提取出一点点,属于十分难得的零嘴,所以每次被罚上一小堆的时候妖怪们都会露出万分肉痛的表情。 给熟人开除了罚单之后,铁面无私的虎杖职员踩着自己咒灵署特供,由咒力驱动的平衡车从空路飞走了。 他今天的巡视任务还没有完成。 飞到中途的时候,躲在他兜帽里的传音妖怪『呍』忽然露出头来,从嘴巴里发出虎杖十分熟悉的声音。 「喂,虎杖,你在哪里?」 虎杖愣了愣,然后赶紧找了个路边降落,免得执法人员以身试法。 第292页 是钉崎野蔷薇,她这段时间被派去北海道出外勤,原定是明天回来,所以虎杖露出疑惑的神情:「咦,钉崎?我在巡视,怎么了吗?」 呍把他的话语一口吞,传递给另一边后,野蔷薇的回应很快传了回来。 「哈?你小子怎么还在外面啊?我都特地赶回来了……你难道是没有收到消息吗??」 消息?什么消息?虎杖不懂就直接问了,结果被野蔷薇隔着『话筒』大骂了一通:「笨蛋!是五条老师发的消息啊!今天有新生入学!所有人都回来了只差你一个!」 虎杖一个不稳,差点从平衡车上摔下来。 「你说什么?!」 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知道啊啊啊! 恍惚间,他似乎明白了猫咪老师为什么会说那么一句话了。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巡视的……』 可不就是不该巡视的吗?!怪不得今天路上他都没看见其他同僚的影子! 现在顾不上追究问题的根源了,虎杖赶紧踩着超速的线一路狂飙回到高专,哦不,现在改叫咒灵署的位置。 名字改了,里面的模样倒没怎么变,大量闲置的建筑物被各个部门挑挑拣拣分走,原属于高专的教学楼倒是没怎么改动,还是虎杖他们入学时候的样子。 虎杖跳下平衡车,轻车熟路地找到野蔷薇说的那个教室,一推开门发现好傢伙,真是热闹。 一二年级齐聚一堂,各自坐在座位上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见他进来,所有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向他。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虎杖额角滑下一滴冷汗:「那个……我没迟到吧……」 野蔷薇最先大叫一声:「你这笨蛋!」 顺平把自己面前的椅子拉开:「就差悠仁一个啦。」 虎杖快步走过去,一路上表情讪讪地和学长学姐们打了招唿,吃了一通调侃之后才苦着脸坐下,小声和同年们抱怨:「为什么我没收到消息啊?!」 夏目的桌子上趴着幸灾乐祸的猫咪老师:「谁知道呢?」 让你罚我的款!活该! 夏目无奈地捂住他的嘴:「猫咪老师你少说两句吧……」 「我说,」一直沉默的伏黑惠忽然皱起眉头,「会不会是宿傩那傢伙做了什么?」 说起这位在涉谷事变后忽然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躯体,又和虎杖另外签订了契约,现在就住在虎杖宿舍隔壁的大爷,虎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 他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宿傩那傢伙似乎动了他的手机,美其名曰好奇,但现在想来……那个老奸巨猾的傢伙怎么会做意义不明的事情,他分明是早有预谋,算计自己!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 还没等虎杖理清思路,教室的门忽然被一把拉开,五条悟一如既往地迈着嚣张的步伐走进来,摆了个夸张的姿势:「嗨,各位!」 他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底下坐着的学生们却没有轻慢,整齐地站了起来,向他问好。 五条悟随意地压压手示意他们坐,丝毫看不出这一年来联合各方势力,把世家们打压到再也不能翻身的霸道。 他的左臂上缠了一层绷带,自从涉谷事变那一晚开始就没摘下来过。没有人知道绷带下面是什么样子,一年以来大家也都习惯了,没人再去追问,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咳嗯!」五条悟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那个,大家都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你们过来吧……」 虎杖非常捧场地举起手。 五条悟立刻指过去:「ok!悠仁同学!」 「今天有后辈入学!」 「回答正确!!」 有不少人在底下翻了个白眼,好一对笨蛋师徒,越看越离谱。 好在五条悟还是有威严在的,那几个人只是偷偷吐槽,没有直接戳穿虎杖十分钟前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的真相。 五条悟有人捧哏,心情舒畅,笑眯眯地朝着门口做了一个迎接的手势:「那么请进吧!」 顿时,底下坐着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投向了门口,或全神贯注,或漫不经心,还有那种明明全神贯注却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总之什么类型的都有。 『哒』、『哒』、『哒』,清脆的木屐声响起,平白添了几分郑重,让教室里的氛围严肃了许多。 最先入眼的是一件华美庄重的黑纹羽织袴,不知为何,这件衣服给了虎杖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顺着衣服向上,众人才看清新生的相貌。 那是一位有着清秀面庞的少女,姬发拢在脑后高高束起。 羽织袴是男款的,但是穿在少女的身上却也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英气的美感。 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正式,那是经过悉心培养后才会有的仪容,一举一动都体现出良好的教养。 黑纹羽织袴的少女一步步沉稳地走到五条悟身旁,面向着众人站定,漆黑的眼睫毛像小扇一样垂着。 五条悟笑眯眯:「自我介绍一下吧。」 少女这才抬起眼帘,挨个看向教室里坐着的各位『前辈』,有几个人在被她看到时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但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一样。 她以袖掩口,轻轻启唇:「佐治绮花罗,请多指教。」 第293页 说完之后,她还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只不过没人能反应过来,配合地说上一句『欢迎』。 少女简短地完成了自我介绍,并没有特意将姓名的汉字写在黑板上。 可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同一个写法,甚至都没意识到这种自然在此情此景下有多么突兀。 「……」佐治绮花罗见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同时悄悄地握紧了羽织袴的袖子。 情况比她想像得还要好,看来接下来的事情会进展得很顺利。 五条悟一直看着她,见她说了一句『请多指教』后就低下头不说话了,顿时感到有些头痛。 自从他一年前在高专腹地捡到这个少女之后,她就一直是这幅寡言少语的样子。明明是万分可疑的人,但是他却因为左臂上忽然出现的一行烙印下的咒文而选择了接纳她。 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是五条悟觉得他左臂上的东西就是他自己留下的…… 那上面只有一句话: 『相信她。』 ……于是五条悟顺从着自己的直觉,瞒着外界留下了这个来歷不明的少女,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她的存在。 夜蛾正道、夏油杰、家入硝子,还有一个负责照顾她的日常所需的伊地知。 就连他无比信任的学生们都被他瞒着,可想而知这个少女来歷的不正当。连夏油杰都在一开始觉得挚友这次的决定实在是太离谱了,可当他亲眼见到绮花罗之后,他却莫名其妙地叛变了,开始帮着五条悟说话。 那时的夏油杰顶着夜蛾正道犀利的目光,和五条悟一起踞坐在地上,「我……我也愿意为她作担保。」 夜蛾正道深沉地问道:「给我一个理由。」 夏油杰哑然。 他总不能说是一见面就觉得这孩子面善,可以信任……这不正是他自己不久前刚刚嘲笑过的五条悟的说辞吗! 最后还是一旁静默不语的家入硝子开了口。 她轻轻扶着自己的太阳穴,目光复杂:「虽然查不出任何异状,但我还是觉得……我们的记忆都被改动过。」 「而这个女孩或许就是解开真相的重要线索。」 夜蛾正道眉头一簇。 这个说法五条悟刚刚也提到过,但此时由硝子说出来,合理性明显提高了不少。在这三个得意学生之中,能够得到夜蛾正道的信赖的,也就只有硝子一人。 他神色冷肃:「那好吧,留下她。」 五条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叫嚣着『为什么信她不信我?!』,然而没人理他。 这个自称佐治绮花罗的女孩被安排进了高专后山的一片结界之中,这片结界和她一样,突然出现在高专,没人知道他们的来歷和用途。 两种神秘凑到一起,正好作堆,绮花罗就在后山安了家。 不久前,她主动联繫上了五条悟,和他交代了自己身上忽然发生的变化…… 「……呃,其实呢,除了绮花罗之外我们还有另外一位同学和她一起入学,只不过对外宣称的是绮花罗的契约妖怪,类似于贵志和猫猪妖怪那样的。」 『猫猪』愤怒地拍案:「都说了是狐狸!不是猫!更不是猪!!」 五条悟就像没听到一样,轻飘飘地继续说道:「那就还是让绮花罗自己来介绍吧……」 他低头看向绮花罗,得到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绮花罗主动上前一步,目露期待地看向在座的所有人,用只有自己能察觉到的『迫不及待』的语气说道:「这是……我的哥哥。」 一个模煳的影子忽然从她身后显形,看不清面孔,却整体呈现出一个守护的姿势,默默地从背后环抱着绮花罗。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被那道模煳的影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这其中就包括了见过『他』一次的五条悟。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潜意识就是拼命地告诉他们:不要移开视线……不要再弄丢他。 『他』究竟是谁?!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所有人的凝视之下,那个影子似乎逐渐变得凝实了。『他』开始渐渐显现出一些细节:瘦弱的身体,苍白的面孔,和一件漆黑厚重的斗篷…… 乙骨忧太最先失态地站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绮花罗背后的影子,脑中隐隐作痛。 「是谁……你究竟是谁?」 感受到所有人澎湃的情绪翻涌,绮花罗的眼睛越来越亮,她开始克制不住自己的期待,努力地引导众人自己说出那个名字。 只有这样,种子才会得到最需要的养分,重新生根发芽。 「回想起来吧……他一直就在你们的灵魂之中,从未离开过。」 「忘记不代表不存在。」 她如同魔女一般喃喃低语,想要引出被尘封的记忆。 她期待地看向众人——乙骨忧太、虎杖悠仁、夏目贵志、吉野顺平……想起来啊,快努力回想啊! 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三个人的认知已经能让这个模煳的影子出现,那如果再多一些类似的观测呢?那个人会不会回来? 绮花罗紧张而期待地看着他们,却忽略了身后的五条悟。 他绷带下的手臂在隐隐发烫。 其实不止是那些他自己刻下的文字,他的手臂上还有层层叠叠无法消除的伤痕,仿佛被卷进什么不得了的乱流之中切割过一样。 第294页 而此时,那些伤痕在不停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仿佛在提醒着五条悟,他曾经遗忘的某些重要之事…… 五条悟的手指不自然地张开又收紧,像是要捉住什么一样。 对了,算帐……他好像和谁说过,一定会把他们之间的帐算清楚。 是谁? 乙骨忧太此时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虚影,但他隐隐作痛的却不是手臂,而是颈项。 『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为了让他活下去,我必须先杀死他一次。』 ……是谁,曾在他耳边说过这些话? 而夏目贵志和吉野顺平的想法却诡异地重合了,看着那个影子,他们似乎就能感受到天塌地陷。耳边有某个猖狂的声音大笑道:无为转变! 然而紧接着传来的不是那邪异的咒力,而是一股温暖的力量,驱散了寒冷和恐惧。似乎有人曾经握住他们的手,轻柔地说:「醒来吧……你们已经安全了。」 那究竟是谁?! 由于『代价』不完整,人们的记忆并没有被封得牢固,丝丝缕缕的回忆从封印下钻出来,执着地缠绕到虚影的身上。 你到底是谁! …… 隐约间,虎杖似乎感受到了温暖,他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胎中的温度,还是某个下午倾洒在茶室中的日光。 他听见庭院中的惊鹿发出一声清响。 ……他隔着无形的壁障,再次与那人对视,那双熟悉的眼睛里逐渐流露出笑意,而后渐渐感染了整张面容。 他顺理成章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这就是他们的第三次『初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