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之婉婉重生屠龙登基》 第1章 雨夜重生 倾盆大雨从黑幕一般的天空中落下,魏嬿婉挣扎着睁开被雨水蛰得生疼的眼睛,看到自己正屈膝跪在一抹深蓝蟒袍前。 她有些恍惚,身体还残留着鹤顶红带来的,久违的剧痛。 被牵机折磨了整整九年,疼痛最开始从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后来全身的神经又被蕈菇汤和牵机药轮番折磨,身体变得麻木,最后几乎失去知觉。 若不是那一碗鹤顶红,魏嬿婉几乎无法确定自己还活着,还会痛。 当下,耳边是喧嚣的雨声,冷雨打在身上,只觉得微微的凉。 渐渐的,落在身上的雨珠似乎少了,魏嬿婉抬起头,对上了一张有些苍白阴郁,但棱角分明,隐含矜贵之气的面容。 这是······进忠?为什么进忠会在这里。 进忠的眼狭长,森冷,极具侵略性,这本应是一双令人胆寒、招人厌恶的狼眼。 但此时此刻,面对这双眼睛的魏嬿婉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惊喜。 这个死奴才,终于肯来看她了! 她日日服食蕈菇汤,本应心满意足地沉醉在幻觉中。 但不知怎的,她幻梦中颠来倒去只是诸如凌云彻、嘉妃、如懿这些不相干的闲人,澜翠、进忠这些真正重要的人却一次未曾如梦。 澜翠倒也罢了,女孩子脾气大些,心中有怨气不来看她情有可原。 进忠居然也敢躲着她,真是长本事了。 如今,终于还是忍不住来见她了吧!嘴硬心软的坏奴才。 魏嬿婉看着进忠的脸,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 “进忠公公,求您疼我,让我赌一回吧!” 夜雨滂沱,魏嬿婉沉浸在梦回初遇的喜悦中,未曾注意到进忠双眸中,那如恶鬼疯兽一般的怨毒。 魏嬿婉确认自己重生是在几天之后。 享受了数夜沉静安恬的睡眠,魏嬿婉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已经脱离那种人间地狱一般浑浑噩噩的生活,回到了在启祥宫当宫女的那段日子。 前世的那一切仿佛是宫女樱儿的一场梦,梦醒时黄粱未熟。 可偶尔身体还会恍惚间感到幻痛。 有时是牵机带来的周身剧痛,有时是蕈菇汤带来的头痛欲裂,有时浑身的肌肤骨肉都麻麻的,启祥宫众人打她骂她,她都毫无知觉。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前世的经历有多么真实。 没想到,上天竟然让她重活一世。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今生所求,无非血债血偿而已! “樱儿!”一声呵斥打断了魏嬿婉的沉思。 “丽心姑姑,您叫我?”魏嬿婉往丽心面前走去。 “不干活儿,盯着主儿的寝殿发什么呆呢!莫不是想害主儿!”丽心骂道。 魏嬿婉心中大赞丽心姑姑聪明伶俐,一猜就中。 可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怯怯道:“丽心姑姑明察,奴婢不敢啊!”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丽心冷冷道,“一身懒筋的小蹄子,主儿刚出月子,太医吩咐了要用姜水擦洗身子,你还不快去打水来,逮着空就偷懒,今天又不想吃饭了是吧!” 魏嬿婉忙道:“奴婢这就去。” 可她刚打了水端着往正房里走,却被迎面一道蓝色的身影撞了个正着,盆中的热姜水哗啦啦泼了出去,正中一旁小太监手中捧着的东西。 第2章 魏嬿婉入慎刑司 “你这奴婢不长眼睛吗!”一声怒斥传来。 魏嬿婉迅速滑跪,磕头道:“是奴婢不小心,您大人有大量······” 等等,这声音好耳熟。 魏嬿婉抬头,果然看到一身蓝色蟒袍的进忠正低头看着她,嘴边噙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这家伙抽什么风,故意来撞她干什么! 她可以确定,自己刚才走的好好的,就是进忠故意来撞的。 丽心刚扶了嘉妃出来领赏,便见到这一幕,忙跑去查看了情况,气得一脚当场踢翻了跪在地上的魏嬿婉:“你这蠢货,这可是上好的贡缎,也敢这么不仔细!” 进忠打眼儿往那被泼了水的小太监手里望了望,用他那特有的腔调道:“这贡缎可是皇上特意赏给嘉妃娘娘的,如今这泼了姜水,可还怎么用啊。” 嘉妃也是生气:“丽心,给我掌嘴!” “等等。”丽心刚要动手,便被进忠叫停。 “进忠公公这是何意?”嘉妃有些不解。 进忠对着嘉妃打了个千儿,这才恭敬回道:“嘉妃娘娘,这贡缎乃是御赐,又是奴才负责送来的,如今出了差池,若是几下掌嘴便了了,奴才也不好回去复命啊。” “那你的意思?”嘉妃问。 “宫中奴婢弄坏财物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自有宫规可依。”进忠不急不徐道,“这几匹贡缎价值数百两,按照宫规,宫人损坏财物价值银百两以上者,杖十,若能照价赔偿者,可免去一半杖责。” 嘉妃笑道:“照价赔偿?想来我们樱儿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魏嬿婉埋头翻了个白眼。废话,她一个小宫女,一个月就那么三五两银子,在启祥宫中还被刁难克扣,到哪来几百银子。 但戏还得演。 魏嬿婉作惊恐状连连解释道:“嘉妃娘娘息怒,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这次,奴婢当牛做马一辈子伺候加妃娘娘。” 嘉妃噗嗤一笑道:“饶不饶你,你都得当牛做马伺候本宫一辈子。进忠公公是御前的人,既然你这么说了,本宫就将她交给你,按照宫规处罚了,送回来就好。” 于是魏嬿婉就被进忠带着出了启祥宫。 走在青砖甬道上,魏嬿婉悄悄靠近进忠,低声问道:“进忠,你要带我去哪?” 在她心里的进忠并不是一个刚刚结识的御前太监,而是前世那个与她互相扶持大半辈子,又死在她手中的,这世上与她纠缠最深的人。 故而她说话,便没有刚认识的疏离、谨慎之感,而是十分稔熟。 进忠不说话,只是往前走。 这宫中道路,魏嬿婉也熟悉,走了片刻便发现情况不对:“这是去慎刑司的路?” 进忠一笑:“挨板子,不去慎刑司去哪里?” 魏嬿婉有些懵,她以为进忠是要以此为借口把自己领出来商量什么事,没想到他真要领自己去挨板子。 直到被精奇嬷嬷麻利地绑在刑凳上,魏嬿婉还是不知道进忠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是这半天的折腾,加上进忠那个不阴不阳的态度,魏嬿婉也被挑起了火气,学着进忠的腔调道:“不是打板子么,不让我往条凳上趴,怎么往老虎凳上绑?” 进忠一边挥手屏退精奇嬷嬷,一边漫不经心道:“樱儿姑娘,着进了慎刑司,上什么刑可就由不得你了。” 第3章 做小爷的对食 “你到底在弄什么鬼?”魏嬿婉总觉得进忠的状态不太对,“进忠公公,你应该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小爷忽然不想遵守那个约定了。”进忠手执烙铁,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炉中烧红的碳块。 “那你想怎么样,毁约?”魏嬿婉看着那烙铁,心中全然没有一丝惧怕之意,“那你毁约便是,将我弄到这里干什么?灭口?没有必要吧。” 进忠将烙铁拿出来,碰了碰旁边陶盆中的水面。 水受热发出刺啦的声音,令人联想到烙铁烫在皮肤上的声响,在阴森的慎刑司中显得格外可怖。 “嬿婉,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做我的对食,以后死心塌地跟着我,小爷会给你另找个好差事,许你荣华富贵。这第二么······”进忠说着,抬起头,阴恻恻的眼神看向魏嬿婉。 他这话倒是没什么特别,却令魏嬿婉心头一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进忠。 进忠将她的震惊当作是一种恐惧,以为她被自己吓住了,继续道:“这第二个选择——” “不用说了,我选二。”魏嬿婉直接开口打断她的话。 魏嬿婉面上的震惊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胸有成竹的从容。 她终于明白进忠的怪异状态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家伙,也重生了。 前世这个时候,进忠只知道她叫樱儿,还不知道她的真名“魏嬿婉”。 加上这家伙突然毁约,又对自己这样怨愤,想来是因为重生的缘故。 进忠死前的状态,魏嬿婉是知道的,她明白面前的这个人想必是恨毒了自己。 但是他没有选择直接杀了她,而是把她绑到这里,还提出了这样的条件。 可见,进忠对她还有迷恋。 那就好办! 魏嬿婉能从一届宫女成为一代宠妃,靠的不只有聪明才智,还有对人性欲望的精准把控,故而她能驭人。 如今进忠对她有怨恨,也有痴迷。 她要做的,就是在此时此地,打赢与进忠的这场心理战,让进忠再一次成为只忠于她的同盟者。 她明白自己对进忠有亏欠,但也不代表她会将二人关系的主导权拱手让给进忠,他们二人是注定要生生世世互相纠缠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再多欠他一点吧,一直欠到她重回高位,再享荣华。 她魏嬿婉,就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凌霄花,无论在多么贫瘠的土壤,只要成活,就会一直往上爬。 面对毫不犹豫拒绝了第一个选择的魏嬿婉,进忠先是怔愣,随后强忍着愤怒,用诱哄的语气道:“嬿婉,你还没有听我的第二个条件,贸然选二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选一,我立刻将你从这里带出去。” “不用了,我就选二。”魏嬿婉看了他一眼,又漫不经心地将眼神转向别处,似乎不屑再与他多言。 她在激怒进忠。 诚然,激怒进忠不利于当下保命,但她从最开始就不打算简单的存活。 现在想活着很简单,只要她答应做进忠的对食就行。 但是仇恨的毒刺扎在进忠心里,像一颗种子,总会逐渐生根发芽,甚至可能会使魏嬿婉面对与莲心嫁给王钦后一样的局面。 第4章 摊牌 这样的隐患,拖得越久越麻烦。 她决定先将这仇恨激发出来,再伺机剪除。 魏嬿婉桀骜又不屑的态度成功将进忠激怒,他脑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弦被绷断了。 他扑上去,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宛如骷髅白骨一般嵌入魏嬿婉修长白皙的脖颈,眼神中表现出一种仇恨与迷恋交织的癫狂:“选二,选二就是死在这刑凳上!” 魏嬿婉眦目与怒火滔天的进忠对视,毫不退缩,用艰涩的声音道:“对,杀了我,前世就是我杀了你,你要为自己报仇,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前世” 这个词精准的触动了进忠的神经,他一瞬间回归了理智,双手的力道一松,脸上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令,令主儿?!”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魏嬿婉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进忠赶忙放开她,习惯性地想要上前为她顺气,忽然想起自己还在怨恨,终究没动。 魏嬿婉终于理顺了肺气,哑声道:“是我,我也重生了,和你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进忠问。 魏嬿婉故意激怒他,又在他恨意最强烈的时候点出重生的事。 进忠为了弄清楚重生的原因,一定会暂时放弃杀她的。 这样一张一弛,拨动进忠的情绪,消耗他的仇恨力量,如果能成功,他未来将再也无法提起恨自己的勇气。 当然,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进忠真的恨她入骨一心要她死,或者一时怒火迷心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魏嬿婉的命就要立时交代在这里。 不过,赌一把又怎么样呢,他们最开始的联手就是从一场压上身家性命和千秋富贵的豪赌开始的。 那个雨夜,进忠问她,要不要赌一把? 那就赌一把喽~ 魏嬿婉睥睨地看着进忠,进忠透过小宫女孱弱单薄的身体,看到了来日那个权倾后宫的令皇贵妃的灵魂。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迟早会弄清楚的。”魏嬿婉实话实说,“倒是进忠公公,没想到你这么恨本宫。‘舍下别人,保自己’——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进忠眸中的恨意散去,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是的,这个狠心的女人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教她狠心,教她野心,教她决心,可是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女人会用他教的东西来对付他。 或许他早就想到了,从他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给她时就想到了。 他爱她。 尽管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但还是爱了。 爱到人死灯灭,进忠的魂灵依旧徘徊在永寿宫梁间不愿离去。 他看着她一招跌落,看着她服食毒药日日受苦,看着她神魂颠倒间叫着凌云彻的名字。 他狂笑,他恸哭,他咒骂,他祈祷。 魏嬿婉受折磨了九年,他就看了她九年,直到他看着她喝下那碗鹤顶红,又被一道白光拉回了初遇的那个雨夜。 于是他想着,这一世,他要占有她,报复她,折磨她,磨去她所有的傲骨,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禁脔。 第5章 生生世世,万死不辞 可惜他忘了,他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这个女人就算是被埋进坟墓里,也会在坟上开出世间最艳丽的花。 “果然是好人命不长,一祸害千年呐。”进忠讽刺道,“重生了也好,这样小爷杀你,你也不用喊冤枉。” 说着,进忠取下一把尖刀,指向魏嬿婉:“杀你之前,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了回答。” “你问。”魏嬿婉道。 “我想问你,前世杀我,你可对我有愧?”进忠看着她,眼中尽是希冀,似乎只要她说一句有愧,道一句抱歉,他就能立刻与她冰释前嫌。 岂料魏嬿婉眼中古井无波道:“无愧。” “好!好!好!”进忠怒极反笑,刀尖抵上魏嬿婉的胸口,“那今日我也无愧!” 魏嬿婉看他还在挣扎,不打算举手投降,也笑道:“好啊,那就杀吧,朝这儿捅。” 她将自己的心口凑上刀尖,正是前世她用金簪刺死进忠的位置。 进忠手一抖,刀落在地上。 方才闹了两番,他的怨恨已经被发泄出来,爱和迷恋重新爬上了心田。 他已经没办法再下手杀魏嬿婉了。 这个女人就像凌霄花,只要在在他心中扎根,就再也无法除尽。 “进忠公公手抖了。”魏嬿婉声音轻快,“用不了刀,要不换个工具?麻绳?勒死我?” 进忠垂眸,看着地上的刀。 “罢了,就当我欠你的。” 他彻底心死,转身就要离开。 “但我有悔。”魏嬿婉的声音柔柔地在背后响起,像一片随风飘落的羽毛,拂过进忠心尖。 他猛然回身,怔怔地看着魏嬿婉。 “我一直很后悔。”魏嬿婉双目微红,“我悔恨我还不够强,做得不够好,被人逼到那样的绝境,护不住你。” 重来一世,魏嬿婉从不后悔自己的双手沾上了多少血,她只后悔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让人逼到了不得不断尾求生的一步。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只会做得更完美。 “我护不住你”——对于进忠来说,这句话,足够了。 他走回去,单膝跪在了魏嬿婉身边,轻轻的伸手环过她去解她身后的绳结,柔声道:“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把主儿弄到这种腌臜地方来,勒疼了吧?” 两世的仇怨,似乎在这一刻瓦解冰消。 魏嬿婉趁机扑上进忠肩膀,张开一口银牙狠狠地咬了上去,眼泪终于涌出。 进忠不挣扎,任由她咬到消气。 “死奴才,狗奴才!”魏嬿婉哭骂,“你居然敢把我一个人丢下那么久,我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 进忠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的眼泪,万分冤枉道:“奴才知道您受了苦,可这也怪不得奴才啊,是您着急忙慌地把奴才打发走了,人都进棺材了,怎么帮主儿。” 魏嬿婉胡搅蛮缠道:“死了就不会托梦吗?你就是不想给本宫想办法,拿死了做托词!” 进忠一脸的委曲求全道:“这怎么个话儿说的,这世上有人拿死了做托词的吗?主儿也太强词夺理。” 魏嬿婉笑了,忽然又想到什么,认真地盯着进忠的眼睛道:“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进忠,我杀了你,你可有怨?” 进忠道:“无怨。” 或许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怨过她。 “那选择我,你可有悔?”魏嬿婉接着问。 “奴才亦无悔。”进忠道。 进忠掀起蟒袍的衣摆,双膝跪在魏嬿婉足下,目光灼灼道:“奴才进忠,为令主······不,是为魏嬿婉,今生今世,生生世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6章 意料之外的灵魂 在慎刑司挨完板子,魏嬿婉一瘸一拐地回到启祥宫,一路上遭了不少嘲笑。 进忠掌刑,那板子轻得连皮肉伤都算不上,但为了掩人耳目,魏嬿婉还是装出一副重伤的样子。 “嘉妃娘娘,奴婢这挨了板子,实在疼得厉害,求您准我歇一歇吧。”她跪在金玉妍面前道。 “贱骨头从来结实,不过几下板子就矫情着要歇。”嘉妃翻翻了个白眼道。 一旁丽心紧跟着道:“宫女犯错受罚的也多了,你也告假她也告假,那么多活儿放着谁干啊?樱儿,你是想趁机偷懒吧!”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魏嬿婉道。 “有在这里矫情的功夫,还不去干活儿。”丽心说着,扯着魏嬿婉的领子便拽到了院子里,叫粗使太监指挥魏嬿婉烧火打水,都是往日太监干的重活。 魏嬿婉心中的恨意越发浓烈,奈何嘉妃正当盛宠,只得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等她终于得以歇下时,已经是深夜了。 往日沾枕头就着,可今日她却翻来覆去半天也难以入眠。 幻痛又来了,细碎的痛感从腹部而起,扩散到四肢百骸,皮肉麻痹,内里骨头却痛得像是被人生生砸碎了一般。 自重生以来,幻痛从未来得这样凶猛过。 蕈菇汤的鲜香味自鼻尖而起,魏嬿婉脑袋昏昏沉沉,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如牢狱一般的永寿宫。 “确定要清除吗,那么大的投资,可惜了。” 一个悠远声音响起,如刺破迷障的光明。 浑浑噩噩中的魏嬿婉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远处隐约有两个人影,这声音就是他们在交谈。 “没办法,骂的人太多了。”另一个声音回答。 魏嬿婉心中疑窦丛生。 这两个人是谁,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这些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没等魏嬿婉弄明白此时的状况,便有两张模糊的脸凑了上来。 他们是谁? 哦对了,春蝉和王蟾说她刚喝了鹤顶红,这两个人只怕就是索命的无常! 不!她还不想死! 魏嬿婉挣扎着起身,朝着身后拼命逃跑。 “那是什么?它为什么会有灵魂?!” “好强大的灵魂!别让她乱跑,会破坏现实世界的平衡!” 眼前的白雾像是屏障一样阻挡着魏嬿婉的去路,眼看那两道人影越追越近,魏嬿婉双手拼命撕开白雾的阻挡,露出雾后面的黑色深渊,魏嬿婉慌不择路,纵身往那深渊里跳去。 “她做了什么?!” 后面的话魏嬿婉不曾听到,她只记得自己不停下坠,再后来······ 再后来似乎就重生到与进忠初遇的那个雨夜了! 魏嬿婉想起来了,这是前世她死前最后的记忆,只是这段时间她两世记忆交织,这段模糊短暂,又莫名其妙的记忆便被她暂时忽略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段记忆中,只怕正蕴含着她重生的秘密。 “你终于想起来了。” 一道少女声音在脑海中幽幽响起,魏嬿婉吓得想要尖叫,又怕吵醒其他人赶忙捂住了嘴。 第7章 重生的原因 魏嬿婉壮着胆子悄声问道:“谁?” 另一个温柔的女声道:“我们是烂剧清除系统的自适应ai,你可以叫我阿水,刚才那个是我的搭档小青,我们在臆障的尾端见过。” “那对黑白无常就是你们?”魏嬿婉问道。 “是我们,不过我们不是勾魂的,而是管理影视剧创造的小世界的。”少女小青说。 在二人的解释下,魏嬿婉终于弄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原来她所处的世界,是一个被类似于戏剧的东西所创造出来的小世界,他们都是戏里的角色,按照剧情行为,生活。 魏嬿婉所唱的这出戏,名叫《如懿传》。 这世上的戏有很多,一出又一出,每出戏都会创造一个小世界。 但是由于近年来烂戏太多,引起了大量观众不满,于是有关部门推出了 “烂剧清除系统”。 该系统中的自适应ai管理着这些小世界,将观众不喜欢,或者价值观恶臭的烂剧清除,同时摧毁其生成的小世界。 本来,魏嬿婉死亡时已经处于《如懿传》小世界的末端,烂剧清除系统已经准备执行清除程序了。 但没想到魏嬿婉作为一个戏中角色,居然生成了自己的灵魂,还将ai程序误认为黑白无常,灵魂逃跑时误打误撞,撕开了小世界时空裂隙,重生回到了与进忠初遇的那个雨夜。 魏嬿婉听着二人的解释,差不多理清了思路,又问道:“那你们来找我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发现,你的自生灵魂给这个小世界带来了转机。”阿水说,“你所在的小世界或许有继续存在的希望。” “小世界被清除会怎么样?”魏嬿婉追问。 “这个世界中生活的一切都会消失。”小青回答,“但是你不会,我们会把你传送到cut世界生活。” 阿水解释道:“其实有灵魂的角色很多,但他们大部分都生活在不需要被清除的好剧世界里,还有一些烂剧的主角,他们也被创作团队或者观众赋予灵魂,但是这样的灵魂质量不高,会被送去吐槽区。” “你这样的烂剧配角,出现自生灵魂的情况并不多,一个cut小世界完全可以存放得下。” 魏嬿婉沉思片刻,坚定道:“我要让我们这出戏的小世界存在下去,告诉我怎么做。” 她还无法完全理解这两人口中的“小世界”、“现实世界”到底是什么。 她只知道,不管是她们口中的“电视剧”也好,还是一出戏剧也好,这里是属于她的那个现实世界。 她不会放任这个属于她的“真实世界”陷入毁灭! ---------------------------------------------- 自从和那个什么系统接上了头,魏嬿婉身上的幻痛和麻木便好了许多,之前因绕在心头的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也一扫而空。 这些日子她仔细观察,发现他生活的紫禁城上空看起来就像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而雾气的源头,就是那翊坤宫的方向。 系统告诉她,居住在翊坤宫的如懿,便是这个世界的源头,她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被主创团队,也就是戏班子赋予了灵魂的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围绕她展开。 但是由于戏班子的水平有限,如懿的灵魂被塑造得十分扭曲,导致整个世界也十分混乱,被打入了烂戏的范畴,时刻面临着毁灭的危险。 她要做的,就是对抗那个扭曲的灵魂,修改这个混乱的世界。 为了帮助她,系统给了她一些前世她不知道的,如懿那里灵魂的记忆。 但是系统也告诉过她,无论她做了什么,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最终是否能够被观众叫好,谁也无法预料。 不过,能搏一把,自然比坐以待毙强。 第8章 谁是她最大的仇人 日子轻快,这天魏嬿婉跟着金玉妍去长春宫请安,却不想在御花园拐角迎面遇到了如懿。 记忆中前世的画面与眼前重叠,她这才惊觉已经到了她借力皇帝离开启祥宫的日子。 眼前的如懿穿一身暗紫色旗装,虽然布料用得轻薄,但过深的颜色还是令人感到沉闷。 魏嬿婉只觉得如懿周身迷雾朦朦。 而那迷雾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吸力,魏嬿婉觉得它似乎要将自己的灵魂吸走、吞噬。 身上的幻痛又丝丝缕缕地爬了上来。 魏嬿婉蹙眉,咬紧牙关对抗着。 “臣妾给皇上请安。”金玉妍的声音突然响起。 接下来发生的事与前世无异,魏嬿婉顺利成为了御前宫女。 养心殿值房,进忠捧着御前宫女的服饰走进来,看见魏嬿婉正站在那儿低眉思索。 “怎么了主儿,您都经过一次,今天怎么还是如前世一般犹豫了?”他将衣裳放在桌上,十分不解地问道,“您不会还惦记着凌云彻呢吧?” 说到凌云彻,进忠的眼睛变得阴郁了几分。 魏嬿婉却不接他的话茬:“进忠,别胡说了,我正心烦呢?” 进忠看她的样子不像是犹豫,反倒像是有些生气,忙问道:“主儿,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魏嬿婉闷闷道:“这里是养心殿,还能有谁惹我不高兴。” 进忠小心猜道:“难道是······” 他伸手指了指正殿的方向,示意为皇帝。 魏嬿婉不说话,算是默认。 进忠有些莫名其妙,抚着她的手递至一旁坐下道:“那位主儿怎么招惹您了。” “你不知道,前世我死前,他是怎么下令折磨我的。”魏嬿婉闷闷道。 或许这个世界诞生于虚妄,但魏嬿婉的感受却无比真实。 每一寸的伤,每一分的痛,她都实实在在地经历过。 仇恨,是她永远不会放弃的东西! 魏嬿婉今生要报复的仇人不少,金玉妍、海兰、如懿等等,但是若论血海深仇,首当其冲便是皇帝。 她不恨皇帝杀她,成王败寇,她输了,赔上性命无可厚非。 若赐她毒酒白绫留个全尸,她感戴天恩三呼万岁;若判她斩首弃市明正典刑,她坦然接受自往地狱;纵然是将她凌迟处死,剐上三千刀,也算得上罪有应得,她不会记恨。 她恨的,是九年漫长的虐杀。 世界上最恶心的人渣所能做到的极致也不过如此! 龙椅上高高在上的帝王从来没有将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尽管她从来没有爱上过这个权力中心的男人,但是前世她尚对高位者有所崇拜有所憧憬。 但是今生,万千情绪褪去,唯余恶心与愤恨。 弘历,是魏嬿婉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仇人。 可现在,她却要对自己的仇人投怀送抱! 魏嬿婉眼中尽是怨恨,咬牙切齿道:“我一看到他,就想起那九年的折磨,我想杀了他·······” 进忠着急忙慌地掩住她的唇:“我的主儿,我的祖宗!这话可不能说,小心被人听了去,那可就不是九年的能解决的了,您的九族都得完蛋。 魏嬿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愤愤地住了口。 进忠脸色发白,他知道令主儿胆子大,却没想到她的胆子能这么大。 居然敢恨皇帝! 魏嬿婉那九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经历,他是看着的,也是痛着的。 但从小被教了忠君护主的进忠从来没想过,原来除了海兰、如懿这些妃嫔,他还可以恨皇帝。 第9章 第一个吻 魏嬿婉看出了他的恐惧,沉声道:“进忠,无论是否宣之于口,仇我都是会报的。” 进忠柔声劝道:“主儿,您可知道,动这个心思,若是不成,您的下场只会比前世惨烈百倍,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啊主儿。” “我知道。”魏嬿婉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神中尽是坚定和决然,“所以我给你一个毁约的机会。你现在退出,就当这一世从来没再与我有过联系,我也不再与你有任何牵扯。” 进忠微微眯起眼睛:“您这意思,是要跟奴才一刀两断?” 魏嬿婉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您可知您这一刀,是扎在了奴才心窝上!”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阴狠,“前世今生,您是要活活把奴才扎死两次才罢休吗?” 魏嬿婉被他这兴师问罪的模样挑起了火气:“进忠,你别不识好歹,我这是为了你好。” “嬿婉,你想得美!”进忠恨声道,“你别以为重活一世就能甩得开我,我说过,生生世世你都逃不掉我。” 魏嬿婉听出故作狠毒的话语中隐藏的真心,声音软了下来:“进忠,你不必什么时候都陪着我的。” 进忠却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奴才原是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才进的宫,如今九族加起来,也就奴才这一颗脑袋,死罪往上,犯多大的都没差。” 魏嬿婉一双杏眼沁出泪来,只望着进忠道:“你何必如此待我。” 进忠心疼地擦掉她的眼泪道:“这条命,早就交到您手上了。别哭了,您还得面圣呢,咱们先韬光养晦,报仇的事,来日方长。” 魏嬿婉也知道现在报仇等于以卵击石。 纵然她能得到机会刺杀皇帝,但她自己也逃不过千刀万剐的命运。 为了皇帝那条烂命赔上自己,不值得。 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打起精神来,一步一步爬回高位,积攒力量。 魏嬿婉也不再哀戚,伸手抹去眼泪站。 “哎,这就对了。”进忠终于露出真心的笑,“赶紧去换衣服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魏嬿婉看着他这副又坏又乖的模样,忽然心头一动,俯身拉过他的领子。 进忠还没反应过来,魏嬿婉柔软丰盈的双唇便已经贴了上来。 ?!!!!!!!!! 这一吻十分短暂,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等进忠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魏嬿婉已经拿着衣服翩然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这一世的第一个吻,才不要便宜了那个人渣。” 淡淡的幽香在鼻翼间萦绕,进忠跪在原地,久久不知起身。 魏嬿婉端着茶走进养心殿,嗓子夹得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变异成夹子精,终于拿下了皇帝这个老登,获封了答应,赐居永寿宫。 永寿宫没有主位,一切都由魏嬿婉做主,她第一时间提拔了春婵和澜翠到自己身边做大宫女。 前世,是她对不起她们,今生她一定会护好这些真心为她的人。 入夜,魏嬿婉如前世一般步行前往养心殿,果然在长街边看到了凌云彻的身影。 第10章 凌云彻,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自重生以来,她便一直盼着与凌云彻的重逢。 原因无它,只因她觉得上一世侍寝前与凌云彻的那一番交谈,她没发挥好。 这一世,魏嬿婉早就期待着能好好骂一骂这个懦弱无能的软蛋了! 天知道吵架当场没发挥好的感觉有多折磨人。 今天下午魏嬿婉除了布置永寿宫,其它时间基本都在为今天晚上怼凌云彻做准备。 看到凌云彻的那一刻,魏嬿婉简直要喜极而泣。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谢过老天给她重生的机会! 重新盘了一遍脑子里准备好的台词,魏嬿婉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凌云彻便走了过去。 凌云彻沉浸在被恋人背叛的愤懑中,用质问的语气问道:“当日你在花房,说愿意和我再在一起,是不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当时能嫁给你,几乎是我唯一的活路了。”魏嬿婉道。 “原来,我对你来说只是一条活路。”凌云彻一副受伤的样子。 魏嬿婉道:“那不然呢,是死路?” 凌云彻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没接上话。 魏嬿婉乘胜追击:“你根本无法理解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启祥宫所有的人都能欺负我,嘉妃、贞淑、丽心这些人动辄对我拳打脚踢,他们为难我,侮辱我,打我骂我,他们根本没把我当人看,我常常要举着烛台或者香炉守一整夜。” “这些我都告诉过你,你呢?你让我忍忍?让我等等看,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办法?不离开启祥宫,我还有活路吗?” 魏嬿婉反问凌云彻,“我整夜整夜干活的时候你告诉我办法在哪里,我拌着眼泪吃馊饭的时候你告诉我办法在哪里?你帮不了我,我就不能自己给自己找活路了吗?” 凌云彻本就懦弱,此刻被这样质问,气势登时弱了下来:“我不是去求了娴贵妃娘娘吗,她只是暂时没办法,但过几年就能将你赐婚给我了。” 他不提如懿还好,一提她,魏嬿婉的火气又上了一个台阶,她指着春婵的背影道:“凌云彻,你看那是谁?是春婵!我刚成为一个小小答应,一句话就能将春婵从四执库调到永寿宫,而娴贵妃调一个宫女却要几年?” “她一个贵妃本也没有一定要帮忙的义务,不想帮,直说便是,充什么好人呢?说什么过几年,过几年是几年啊?我活的到她那个过几年吗?” 凌云彻听不得人说如懿不好,登时又硬气起来道:“娴贵妃娘娘说过,让你忍着些,启祥宫爱折磨你,必不会让你死了,你怎么就活不到赐婚给我的时候了。” 魏嬿婉直接气笑了:“让我将自己的性命寄托于霸凌者下手的分寸,这是人话吗?你但凡做个人呢?我并非无路可走,我还有死路一条是吧?” “你自己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便罢了,何必这样作践我们,我们是一心为了你好!”凌云彻道。 “那我真是谢谢你们为我好。”魏嬿婉道,“那日送姚黄牡丹去长春宫,若不是娴贵妃娘娘为我好,穿着姚黄牡丹衣裳带我去长春宫,我也不会被皇后娘娘迁怒,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呢。” 凌云彻见她铁了心,怒而诅咒道:“你现在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得一时宠眷,又怎知他日会是何下场。娴贵妃如此聪慧,都免不了冷宫之苦,你真觉得自己能长宠不衰吗?” 第11章 指路明灯 魏嬿婉讥讽道:“娴贵妃自然是满宫上下独树一帜的聪慧,故而那么多嫔妃里也只有她一人进过冷宫。我最是愚钝不过,想来是进不了那个地方的。” 凌云彻哑口无言,因为魏嬿婉说的是事实。 魏嬿婉还想乘胜追击怼他几句,余光却扫见前面夹巷拐角处闪过一抹蓝色的身影。 进忠?这家伙怎么来了? 魏嬿婉决定不再与凌云彻浪费时间,迅速结束了谈话,带着春蝉和澜翠继续往前走。 果然,刚拐入通往养心殿的巷口,蓝色蟒袍的进忠便撞上来行礼:“奴才给魏答应请安。” “进忠公公,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魏嬿婉道。 进忠拿着腔调道:“这不是等得太久,以为您路上有什么要事耽误了,没成想竟是让人绊住了腿。” 魏嬿婉道:“进忠公公等急了?” 进忠道:“不急,时辰还早,您开怀叙旧便可。” 魏嬿婉眉眼弯弯笑道:“是吗?那劳烦公公再略等等,我和他还有几句话没说完呢。” 说着,她便作势要回去接着和凌云彻说话。 “请主儿留步。”进忠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魏嬿婉的回路,“奴才等得,皇上等不得,您还是快去养心殿吧。” 魏嬿婉抬手搭上春蝉的胳膊,一脸骄傲地继续朝养心殿进发。 小样儿吧,本宫还拿捏不了你了。 临入养心门前,魏嬿婉忽然低声对进忠道:“想办法引皇后的人去长街。” 不等进忠细问缘由,魏嬿婉便已经踏入养心殿。 进忠心中疑惑:去长街做什么?难不成是怕小凌子一个人在长街上难过死吗? 心里虽然不愿意,进忠还是不愿意违背魏嬿婉的命令。 只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如何引皇后的人去长街呢? 进忠仰头望了望漆黑的天幕,夏夜的熏风拂过面庞,忽然有了主意。 长春宫,琅嬅已经准备安寝,素练挑帘进来道:“皇后娘娘,南边的天上飘来一盏孔明灯,正往长街附近落去呢。” 琅嬅问道:“宫中禁止私放孔明灯,那灯是哪里飘起的?” 素练道:“发现时是在养心殿上空,但是那灯的光芒十分昏暗,没飘一会儿就落下来了,看样子已经飞了许久,可能是宫外飘进来的。” 进忠办事谨慎,放灯时故意减少了孔明灯中的灯油,就为了做出灯已久飞的假象,模糊灯的来源。 琅嬅闻言,忙道:“孔明灯易燃,若是点燃了朱漆窗纸引发火患可是大事,叫赵一泰立刻带几个眼尖的太监去长街附近搜寻,务必找到那盏灯,排除火患。” 皇后的职责,琅嬅一向执行得很好。 “是。”素练领命离去。 长街,赵一泰带着人刚拐出巷子,还没来得及找灯,便有一个眼尖的小太监远远看到有两个人坐在街边。 “赵公公,您看那儿有两个人。”小太监道。 赵一泰眯眼细细看了看:“好像是娴贵妃娘娘的模样,另一个是谁?” “看着像个男人,侍卫打扮。”小太监道。 赵一泰心中一沉,这贵妃大半夜的不睡觉,和一个侍卫肩并肩坐在街边上,叫什么事儿? 第12章 捉奸捉双 他打眼四下望了望,没找到那盏孔明灯。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大肆找灯一定会惊动街边的二人。 但若是在这里躲着,通知娘娘来抓人,那灯却是个隐患。 赵一泰略作权衡,咬牙吩咐了一个小太监立刻回去给琅嬅报信,自己躲在巷子里盯着二人的动向。 灯会不会烧起来,那是个概率问题,但捉娴贵妃的奸,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夜色浓重,巷口发生的事并没有惊动正在谈心的二人,连侍立一旁的惢心也毫无察觉。 直到两个武艺高强的技勇太监突然摸出来,将凌云彻结结实实地摁在地上,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如懿受惊起身,怒喝道:“放肆,你们是何人!” 技勇太监奉命办事,并没有给如懿解释的职责。 好在琅嬅的凤驾很快赶到,帮如懿解了疑惑。 “娴贵妃,你好大的胆子!”琅嬅怒斥道,“身为嫔妃,竟敢深夜私会外男,视宫规为无物!你乌拉那拉氏满门的脑袋是都不想要了吗!” 如懿被琅嬅的呵斥吓得呆在了原地,她愣愣地嗫嚅道:“嫔妾不知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会被扣上这样的重罪。” 她又看了看被按在地上的惢心和凌云彻,面色变得愠怒:“凌云彻乃我翊坤宫侍卫,有品阶在身,皇后娘娘怎能如此无礼!” 琅嬅身体本就不好,这会儿更是气得胸闷,只下令道:“现在天色已晚,皇上与皇额娘必然已经安歇,先将此三人押回长春宫。” 皇帝对如懿总是多有包庇,琅嬅担心闹到御前,此事当时就会被压下去,便决定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押她一晚上,好好想想该如何用此事让如懿伤伤元气。 按理说她既为中宫,就应该顾全皇帝脸面,不该将此事闹大。 但是琅嬅也不知为何,每次遇到有关如懿的事情时,想法就会变得是十分奇怪。 两个健壮的嬷嬷遵从皇后之命,便要上前挟制如懿。 “皇后娘娘,本宫乃皇上亲封的贵妃!”如懿怒道。 琅嬅懒得和她废话,低声交待赵一泰带人去封锁翊坤宫,不许任何人员物品往来。 不多时,如懿、惢心和凌云彻三人便被带回了长春宫。 如懿有贵妃之位在身,奴才们还算客气,将她请进了长春宫偏殿暂时安置。 惢心和凌云彻便没有那么幸运了,五花大绑塞严实嘴,分别找了两配房扔了进去。 夜里无人走动,长春宫消息瞒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海兰去给如懿请安,才发现翊坤宫被封锁的事。 心急如焚的海兰当即跑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刚刚下朝的皇帝正在魏嬿婉的侍奉下吃早餐。 这顿早餐他吃得极其舒适,魏嬿婉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他只要一抬筷子便知道他想要什么,立刻夹送到盘中。 皇帝龙心大悦,连粥都比往日多喝了半碗,吃得十分开心。 如果不是有人突然闯进院子里大喊大叫,他或许还能再来点别的。 皇帝蹙眉道:“什么人一大清早的敢在养心殿聒噪!” 李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皇上,是愉妃娘娘来报,昨夜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突然封锁了翊坤宫,娴贵妃娘娘一夜未归!” “什么?!”皇帝猛然起身。 未等他做什么安排,进忠便紧接着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刚刚派人来报,说娴贵妃娘娘私通,秽乱后宫,被当场抓获,请皇上去做主决断呢。” “不可能!”皇帝抬脚往殿外快步走去,“摆驾长春宫!” 第13章 我们是清清白白的知己 长春宫。 琅嬅正和早来请安的嘉妃、玫嫔说话,便听外面太监的喝道声,是皇帝到了。 这也是意料中事,琅嬅全然不慌。 “臣妾给皇上请安。”琅嬅道。 跟在皇帝身后的魏嬿婉与海兰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平身吧。”皇帝在主位上坐下,开门见山道,“你刚刚派人传话说抓了娴贵妃?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站起身的金玉妍和白蕊姬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臣妾正要说此事。”琅嬅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道,“昨夜臣妾亲自在长街边,抓到了正与宫中侍卫并肩而坐,促膝长谈的娴贵妃,当时只有惢心一人望风,贵妃仪驾不知所踪。” 她没有提孔明灯之事,左不过一盏小小的纸灯,没必要说出来模糊重点。 琅嬅将昨夜的情况与皇帝细细说清,皇帝的脸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黑。 金玉妍与白蕊姬再次对视,又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兴奋。 今天这个大早真没白起! 素练来报:“皇后娘娘,舒嫔前来请安。” 皇帝蹙眉道:“让她们都回去。嘉妃,愉妃,玫嫔,还有魏答应,你们也回去。” 这件事,叫太多人知道只会更难看。 琅嬅本就想给如懿难堪,自然不愿让此事悄无声息,劝道:“皇上,她们四人已经听到了事情的大概,现在离开反而平添许多猜测,不如让她们见证,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以定人心。” “皇后思虑周全,你们四个留下吧。”皇帝道。 魏嬿婉在琅嬅的指示下在最末位的椅子上坐了,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安静看戏。 她曾从系统中得到过如懿的记忆,这才想到安排进忠引皇后去长街,就为了能够将正在夜谈的如懿凌云彻二人抓个正着。 海兰忧心如懿,怎么也不肯坐,只是跪在地上喊着“姐姐冤枉”,抽泣不止。 皇后听得心烦,斥道:“海兰,娴贵妃冤不冤枉,皇上自有圣断,你再哭闹不休,就出宫去等。” 海兰登时噤若寒蝉,但还执意不肯起身,依旧跪着。 如懿、凌云彻和惢心三人很快便被带了上来。 惢心最是慌乱,拼命解释自家主子只是感谢凌云彻冷宫相护的情谊,并无半点苟且之心。 凌云彻心灰意冷地跪着,埋着头一言不发。 如懿怔怔地站在一边,眼神时不时往座位上飘。站着好累,想坐,想靠。 在场三个人,似乎就长了惢心一张嘴:“皇上,我们主儿若是与凌大人有私情,怎么不找个隐秘的地方相会,而是要在长街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难道是等着被人撞破吗!主儿虽然念着冷宫的情分对凌大人多有照拂,但绝无私情,翊坤宫上下皆可作证!” 这番辩驳倒是合理,皇帝的神色有所缓和。 金玉妍阴阳怪气道:“在长街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都如此不顾男女大妨并肩而坐,若在隐秘的地方,二人的行为还不知会是怎样的肆无忌惮。” “嘉妃,你竟敢如此污蔑姐姐,是何居心!”海兰怒斥金玉妍道。 金玉妍施施然致歉:“皇上,皇后娘娘,嫔妾只是心直口快,没别的意思。” 皇帝沉着脸看向一言不发的凌云彻:“凌云彻,惢心既然说娴贵妃与你并无私情,那她一个嫔妃,怎么会大半夜的与一个你并肩深谈呢?” 凌云彻终于在皇帝的询问下窝窝囊囊地开了口:“娴贵妃娘娘是因为知道微臣与您新······” “凌云彻。”如懿终于开了尊口,打断他的话。 如懿不想让凌云彻总惦记着魏嬿婉,更不愿让人知道他对另一个女人痴心一片。 青梅竹马之情何等珍贵,魏嬿婉不配。 至于说清魏嬿婉与凌云彻旧情是否有利于她为自己辩白么,如懿才不在乎呢。 第14章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头痛 反正她与皇帝情分不同,皇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罚她。 “皇上,臣妾与凌云彻清清白白,只是相识于微末的知己之情而已,绝无任何苟且私情。”如懿终于肯开尊口。 众人都看着如懿,等着她接下来的辩白。 却不想大家等了半天,只看见如懿重新闭上了两瓣丰厚艳红的唇,不再多说一个字。 ???就这? 她这个态度惹恼了皇帝,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娴贵妃,你可还有什么要申辩的?” 如懿面上淡淡的,语气却是质问:“进冷宫前那晚,臣妾曾问过皇上,是否相信公允之道,您说您相信,现如今为何不信臣妾的清白。” 皇帝气得脑袋发懵。 如懿都做出这般不知大逆不道之事了,还要指责他不公允。 他真想立刻将凌云彻打死,然后将如懿废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皇帝很想下这样的命令,但是不知为何,只要他一有这样的念头,就会眼前发黑,头痛欲裂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与如懿青梅竹马,不能为了宫规惩罚她。 金玉妍在一旁看着,以为皇帝又对如懿心软,开口拱火道:“哎呦,娴贵妃娘娘这话臣妾就听不懂了,都避开仪仗深夜幽会了,还清清白白,那不知道什么才能叫不清白。你说呢,玫嫔妹妹。” “那估计得‘捉奸在床’才能算吧。”白·现任大清第一巴图鲁·如懿唯一真正主人·南府着名琵琶艺术家·蕊姬如是说道。 如懿闻言,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唱一和的金玉妍和白蕊姬:“你们这样污蔑本宫,本宫不知道该说什么?” “捉奸在床”四个字带来的画面感,刺激了皇帝的神经。 他恨不得立刻下旨重处如懿,但是头却疼得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他挣扎之下,一挥手将桌面上的茶具和点心扫到了地上。 天子一怒,在场包括皇后在内的纷纷下跪,口中说着“皇上息怒”。 但如懿却还是那副呆愣模样,一动不动。 皇帝眉头凝成一团:“如懿!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半晌,她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掀起衣摆直愣愣地跪下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紧接着,她的眼眶有些微红:“臣妾以为臣妾与皇上年少相识,青梅竹马的情分与旁人不同,没想到皇上竟然连一丝信任都不愿意给臣妾。臣妾与凌云彻清清白白,这句话还要臣妾说多少次,皇上才肯信。” 听着如懿这一番情感绑架,皇帝不知道为何,竟然真的逐渐平息了怒火,心中还升起一丝愧疚。 他的态度软了一些,用几乎恳求的语气对如懿道:“你说不出一句有力的辩解,让朕怎么相信你?” 说点有用的吧,给朕一个饶恕你的理由啊如懿。 如懿见他还是不信自己,倔强道:“皇上若是打定主意不信臣妾,那臣妾百口莫辩。” 皇帝的火气噌的一声冒了上来,想要立刻发落如懿,但剧烈的头痛也紧跟而起,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嬿婉看出皇帝的状态不对,心中猜测这只怕是剧情规则在起作用。 为了不让此事被轻飘飘揭过,她焦急地回忆着系统给她看过的如懿记忆,想要找到规则的漏洞。 忽然,她灵光一闪,开口道:“娴贵妃娘娘,正是因为您与皇上青梅竹马情分不同,故而您出了这样的事,皇上才会比对旁人更伤心几分啊!” 顺着魏嬿婉提出的思路,皇帝心道:是啊,自己是因为爱如懿,才会盛怒。惩罚她不是因为宫规,而是因为爱情,只有罚了,才是爱她的表现啊! 有了这个想法,皇帝焦躁的心情豁然开朗,原本昏沉胀痛的脑袋也好了很多。 果真,爱能止痛。 第15章 忙着荣华富贵呢,勿扰 顺着这条真爱的逻辑,皇帝终于能说出处罚如懿的命令了。 “你二人虽无私情,但宫闱重地,不知避嫌已是大错。”皇帝终于开口,“凌云彻违反宫规,革去所有职务,永不再用。娴贵妃行为不检,着降为嫔,封禁翊坤宫,五阿哥交由太妃抚养。至于惢心,为奴不忠,鞭一百,打发出宫。” 这个处罚,倒是不重。 毕竟皇帝与如懿感情尚好,而且翊坤宫中也没有发现私通的确切证据。 但是,这能证明魏嬿婉的思路是对的! 在这个世界,想要让皇帝处罚如懿,就必须打着爱的旗号才能实现。 如懿虽然还是嫔位,但封禁宫室和禁足嫔妃可不一样。 如果说禁足是有错思过,那封禁便是犯罪坐牢,基本上是将翊坤宫就地变成冷宫了。 至于凌云彻,他与魏嬿婉有牵扯,为免日后生事,一时杀不掉,拖着也是个麻烦,倒不如就此出宫一了百了,也免得后面受灭顶之灾。 可魏嬿婉不知道,凌云彻这么重要的人物,哪里是她想打发走就能一了百了的。 海兰听到“封禁”二字,惊得趴跪在地,爬至皇帝脚下哭道:“皇上,姐姐对您一片痴心,您不能这么对姐姐啊!” 如懿却横眉道:“皇上,凌云彻纵然有错,如今背着罪名出宫,颜面扫地,你让他如何自处?他一个大男人,丢了差事,日后又如何生活?您这样对待臣妾的救命恩人,让臣妾日后如何面对世人?” 这三连问,皇帝都惊呆了。 因为没有私通的切实证据,皇帝这个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了,却没想到如懿还是不满意。 他冷着脸问道:“那依娴嫔之见,朕应该如何处置?” 如懿理所当然道:“至少要让凌云彻体面出宫,再在宫外给他安排一个差事,不然他如何果腹,何处栖身?” 皇帝忽然笑了:“还是娴嫔想的周到。那就将凌云彻驱逐出宫,入辛者库充为下等苦役,苦役有吃有住,这样娴嫔就不担心了吧。” 如懿猛然起身,怒道:“皇上,你这是有心嫉妒,无端生事!” 魏嬿婉翻了个白眼,怎么,嫉妒还能是无心的吗? 不过好在,如懿此话将本次事件定性为皇帝在争风吃醋,划归爱的范畴。 这样一来,惩罚就可以被剧情认可,能落到实处了。 事情尘埃落定,魏嬿婉作为新进嫔妃给皇后磕了头,后随众人告退。 出了长春宫的门,金玉妍急着将这个重磅消息分享出去,没为难魏嬿婉便匆匆离去。 倒是白蕊姬对这个宫女出身的新嫔妃十分感兴趣。 “昨天御花园的事,早就传开了。”白蕊姬与她同行,用她那个惯常的刻薄语气道,“挺能钻营啊。一句良时嬿婉,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卑贱宫女,摇身一变成了主子,你可知那些议论你的话,有多难听?” 魏嬿婉素知她的性子,也不恼,微笑道:“不论他们怎么说,左不过是些诋毁之言罢了。” 白蕊姬不料她这么坦荡,倒是十分意外:“那么多人议论纷纷,难不成大家都在诋毁你?” “一个人说嫔妾坏话,那是他诋毁嫔妾;一群人说嫔妾坏话,那是他们串通好的。”魏嬿婉浑不在意,“忙着荣华富贵呢,没时间搭理他们。” 这番话将白蕊姬逗得忍俊不禁,眉眼弯弯道:“本宫看这六宫嫔妃,数你最有趣。你说得对,忙着荣华富贵呢,哪有时间搭理他们!” 魏嬿婉亦回以笑容:“紫禁城中三千宫女,我能从其中脱颖而出,翻身做主子,这段经历无论何时何地,说出去都不丢人,所以嫔妾不怕别人议论。” 第16章 他好想杀了他 白蕊姬的笑容收敛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你说得对,这样的经历,不丢人,一点都不丢人。” 当年白蕊姬身为琵琶伎,凭借一句“曲有误,周郎顾”成为皇帝的妃嫔。 虽然如今的她已是嫔位,高居一宫之主。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出身卑贱,又靠着手段入宫,每当有人说起,她都会自卑难过。 为了掩饰这份自卑,她变得越来越牙尖嘴利,说话也刻薄刺耳。 如今,魏嬿婉这番话却点醒了她。 或许这条路并非世人眼中的“正道”,但她一个宫闱之中的女子,世道留给她的只有这一条路,这条路再崎岖狭窄,她也要往上走。 她为什么要自卑?不过是一个出身罢了,她能够以卑贱之身走到如今地位,比那些出身高贵却碌碌无为者不知强了多少倍! 白蕊姬忽然十分认真地看着魏嬿婉的眼睛,语气诚恳道:“我们是一样的人,这后宫险恶,你可愿与我互相扶持?” 魏嬿婉也回以真挚:“嫔妾自然愿意。” 白蕊姬一把牵起她的手,扬起笑容便往前走道:“走,到我宫里听琵琶去!” 魏嬿婉被她拉了个趔趄,惊呼:“玫嫔娘娘,嫔妾宫里还有不少东西没收拾呢!”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白蕊姬道。 这边魏嬿婉被白蕊姬拉着听琵琶,岁月静好其乐融融。 另一边,进忠领了驱逐凌云彻出宫的差事,也是得意洋洋大显身手。 凌云彻被罚“驱逐出宫”,可不是简单的打发出宫去,而是要做出“驱逐”的样子。 即叫上数名太监,手执大棒,扫帚等物,做驱赶打人状,从往来押送刑车、犯人的宣武门将人打出去,被驱逐的人遍体鳞伤,颜面扫地。 这里面可就有门道了。 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多打几下,少打几下,打在哪里,打得实不实在,都看掌刑人的意思。 但搞凌云彻这事儿,进忠就不可能让它不实在。 进忠专门找来了满刺的荆条做成扫帚,又从慎刑司提来三根大棒。 驱逐的时候,领头的太监一棒打在凌云彻腿上将他打倒,其他人便拿着家伙什一拥而上。 凌云彻好不容易爬起来,还没等他走出去一步,又被一棍撂倒,再受一阵荆抽棒打。 到了最后,他只能勉强向前爬。 进忠长身负手,立于城墙下的阴凉地,观赏着凌云彻的绝妙表演。 身后给他打扇的小太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偷偷瞄着进忠的背影。 这位进忠公公身着蟒袍,如青松一般站在红墙下,通身的气派不像个太监,倒像个尊贵的王爷。 要说这小太监也是得亏站在进忠背后,若是他能看到进忠的脸,估计要被那双阴鸷的眸子吓出尿来。 此刻进忠看着凌云彻,面上是在笑,眼中却是透骨的寒。 进忠本就是如蛇蝎一般阴冷残忍的性格,如今重生一遭回来,又添了许多偏执和疯狂。 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几乎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恶念。 宣武门外,凌云彻已经筋疲力尽血肉模糊,驱逐全程不过一箭之地,他却生生爬了半个时辰。 进忠看着路砖上,凌云彻留下的蜿蜒血迹,心中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满足。 他好想杀了他! 第17章 又幸福了,忠 可是皇帝没要凌云彻的命,进忠下这么重的手已是阳奉阴违,若真把凌云彻打死,只怕难逃罪过。 他还要帮着她重登高位呢,不能折在这里。 行刑的太监提着带血的棍棒前来复命,进忠却久久无言。 直到太监们以为自己做错事惹怒了进忠,纷纷跪下请罪,进忠才终于开口。 “你们做得很好,何罪之有?” 他这么说着,扔给打扇的小太监袋银子:“赏你们的。找人把地上的血迹洗洗干净,贵人们可见不得这些腌臜东西。” 小太监掂了掂钱袋的分量,面露喜色,忙跪下朝着进忠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连连谢赏。 进忠径直回了内宫,没有去看门外的凌云彻。 他是怕自己离得近了,会忍不住下杀手。 主儿说得对,皇帝,真的很讨厌。 进忠没有再去看凌云彻一眼,自然也不知道,凌云彻出宫后的光景。 江与彬奉如懿的命令,从宣武门外捡到了命悬一线的凌云彻,自掏腰包将他带回去医治。 几日后凌云彻捡回一条命,悠悠醒来时,便从一同出宫的惢心那里听到了如懿带给他的话。 “主儿嘱咐凌大人,辛者库虽然劳苦些,好在苦役的食宿都由公府出钱,凌大人能有一份差事,她也能放心了。” 想到如懿被降为圈禁,已是自身难保,却还在关心着他一个小小侍卫,凌云彻自是感激涕零。 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凌云彻被驱逐出宫当日傍晚,进忠来到永寿宫时,魏嬿婉已经吃过晚饭,正坐在檐下纳凉。 王蟾领着太监给院子里布置花草,春婵站在台阶上指挥他们。 那些草似乎总不合春蝉心意,她一会儿要这样摆,一会儿又要那样放,把太监们折腾得叫苦连天,喊着要撂挑子。 耳房内,澜翠坐在桌边,跟着前辈嬷嬷学如何将宫里的陈设和皇帝的赏赐登记入库。 这嬷嬷是魏嬿婉托白蕊姬给她请的,澜翠不识字,学得十分辛苦。 夕阳暖融融地照着,给魏嬿婉身上镀了一层金光。 院中喧闹,她却因为放松而有些昏昏欲睡。 “主儿,进忠公公来了。”春婵笑着说 魏嬿婉往二门处望去,果然看到那抹蓝色身影,顿时来了精神。 “奴才给魏答应请安。” 进忠快步走上来,单膝在地上轻轻一点。 “进忠公公来,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魏嬿婉笑问。 进忠笑道:“奴才奉命送赏赐来,都是些布置宫殿能用到的东西。另传皇上口谕,今晚召魏答应侍寝。” 魏嬿婉笑道:“谢皇上恩典,劳烦公公跑一趟,东西放下,进来喝杯茶吧。” 进忠随魏嬿婉进了殿中,春婵上了一杯茶,随后识趣地躲到了外间。 宫内的陈设被还原成了前世的样子,看着十分亲切。 “翊坤宫封严实了?”魏嬿婉在躺椅上坐下问道。 进忠在她脚边跪下道:“够呛,皇上是派李玉去的。” 魏嬿婉有些惊讶道:“李玉?皇上不知道李玉一直在为娴嫔办事吗?” 进忠道:“皇上知道李玉与娴嫔交好,却想不到他敢为了娴嫔徇私欺君。” 此刻进忠跪在她脚边,二人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过去。 但是进忠却没有像前世那样逮着机会就上手,而是规规矩矩地给魏嬿婉捶着腿。 自昨天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后,他们二人还没有好好说过话。 那一吻着实将进忠吓得不轻,他不知道自己这位磨人的主子想玩什么花样。 魏嬿婉却似乎忘了那一吻一样,一心只在李玉和如懿身上。 第18章 一直幸福下去吧,忠 “无妨,我反而还怕李玉不为娴嫔做事呢。”魏嬿婉道,“上辈子到了都没能让你穿上那身红皮子,如今李玉上赶着给咱们送破绽,求之不得。” 一句“咱们”直接把进忠乐成了翘嘴。 虽然这一世进忠心中只有魏嬿婉,早已没了私心,但听到她为自己打算,还是难免觉得开心。 可随即,进忠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翘起的嘴角沉了下去。 魏嬿婉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进忠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主儿,凌云彻······已经被驱逐出宫了,奴才掌的刑。” 说完,进忠那双蛇一样的眸子便盯着魏嬿婉,想看她的反应。 魏嬿婉的神色却是如常:“哦,我猜也是。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趁机搞一搞他,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进忠继续试探:“您不想知道他被奴才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魏嬿婉摇摇头道:“不太关心,那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进忠先是一喜。 主儿这是将他和凌云彻放在了平等竞争的位置,认可了他的竞争资格。 进忠随即一怒。 那个窝囊废,有什么资格和小爷竞争。 进忠最后一悲。 凌云彻至少是健全人,可他却身体残缺,如何能起了肖想之心。 这厢进忠心思百转千回,那边魏嬿婉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满脑门子都是问号。 这家伙最近学川剧了吗?脸变得这么快。 魏嬿婉猜不透自家小狗的心思,只好开口询问:“你怎么了,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 进忠犹豫了片刻,终是问道:“主儿,您是知道凌云彻和娴嫔在私会,所以才让奴才引皇后去捉奸的吗?” 魏嬿婉道:“当然了,不然我费那个劲干嘛?” 进忠又道:“您是因为不高兴凌云彻和娴嫔走得太近,才这样安排的吗?” “噗哈。”魏嬿婉看着进忠那副别扭的样子,忍俊不禁,“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想。从前你生怕我和凌云彻扯上关系,如今怎么总把我的心往他那边推?” 前世,进忠知道魏嬿婉痴心凌云彻,所以每逢开口都想办法撇清二人的关系,破防的样子写在脸上。 今生,进忠虽然没有明确的认知,但下意识中也能感受到魏嬿婉对他的偏爱,这才开始阴阳怪气,恃宠而骄。 于是他才一直将凌云彻和魏嬿婉往一起扯,就为了听魏嬿婉一遍一遍告诉他,她不在乎凌云彻。 魏嬿婉何等的七窍玲珑心,不多时便看穿了这狗奴才的想法。 她伸手勾起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进忠,我不在乎凌云彻,我在乎的,是真心对我的人,你明白吗?” 进忠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没想到主儿竟然会这么直接表明心意。 可旋即,他的眼眸又暗了,垂眸用脸颊轻贴魏嬿婉的手心道:“真心的那个,配不上您。” 魏嬿婉道:“我说配得上,就是配得上。” 说完,她特别认真地看着进忠:“进忠,你不比任何人差。” 到了这一步,进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他的主儿要他,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是一时兴起还是一往情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只要遵命就好了,只要一直遵命就好了。 进忠小心翼翼地俯身上前,魏嬿婉也伸手勾上他的脖子。 两世两心,一吻长情。 第19章 痘疫 讨皇帝欢心一事,对于魏嬿婉而言十分容易,毕竟前世她研究了大半辈子,早已将皇帝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如今再度成为嫔妃,魏嬿婉强忍下心中的恨意与皇帝逢场作戏。 却不想她越是没有真心,面上反而做得越是完美,竟将皇帝哄得比前世更开怀,不过半月便升了常在。 其后不过数月,魏嬿婉再次晋位贵人,时间相较前世更早许多。 白蕊姬也在与魏嬿婉的交往中,逐渐解开了心结,积极求医问药,下红之症逐渐痊愈,连带容色也红润不少。 秋去冬来,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京城痘疫忽起。 永琮体弱,琅嬅免去了各宫嫔妃们的晨昏定省,不许生人进入长春宫。 整个皇城上下也即刻戒严,往来的人员、物品都多加了几道检查,加上天降大雪,各处檐廊道路扫雪除雪,到处都缺人。 痘疫之下又不能从宫外调集人手,紫禁城宫女太监就那么多,分不出闲人去看守翊坤宫。 加之皇帝怒气已消,念及旧情,便下令解了翊坤宫的封禁,给如懿复了贵妃之位。 琅嬅又要看顾永琮,又要严管皇宫,分身乏术,如懿的事就算这么揭过了。 她办事稳妥,宫中上下各安其职,一切比前世如懿协理六宫时井井有条多了。 太医院每日会给各宫配一份防痘的草药,各宫煎了,给主子和贴身侍奉的宫女太监喝,以降低主子们染痘的风险。 魏嬿婉将攒下来的月例和赏银拿了一部分出来,去太医院多支了一些药,永寿宫的宫女太监不拘职位高低,都能领到汤药。 每日的汤药有剩下的,魏嬿婉也允许宫女太监们带些给别处当差的好友。 渐渐地,合宫上下宫女太监无不对永寿宫心向往之。 下人们私下里讨论着,宫女出身的嫔妃果然和生来就是主子的不一样,会真心记挂着他们这些奴才。 这日魏嬿婉在太后宫外磕过了头,从慈宁宫正往回走,经过三所宫背后的长街时,远远看到海兰和如懿从西边城墙下的小门快步走进来,神色紧张。 西边城墙外面,建着的是一排排宫女太监们住的罩房,嫔妃从不去那里。 寒冬腊月的,又不太平,如懿这刚解了禁足,跑去那里干什么? 突然,魏嬿婉想起,前世白蕊姬被贞淑引导算计永琮染痘之前,茉心曾先见过如懿和海兰,想要通过他们的手害死永琮。 魏嬿婉旋即往二人身后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神似贞淑的背影,鬼鬼祟祟地沿着墙根闪过了门。 果然,是永琮的死期将近。 自己要不要做些什么。 她对永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虽然无心害他,但,也未必想救他。 当年,金玉妍从花房要下她,又在启祥宫中折磨她五年,这些琅嬅都看在眼里,但是她却选择放任。 魏嬿婉虽然和琅嬅结怨不深,没打算设计报复她,但是也不代表她会突然大发善心去保护她的儿子。 她可以对恩人好,也可以对没有利益冲突的旁人好,但不会无缘无故地去保护与她有过节的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睚眦之仇,亦当如数奉还。 既然当年琅嬅做了旁观者,那现在她也做一个旁观者好了。 魏嬿婉并非善类,若有利益冲突,就算是无辜之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利用,更何况琅嬅于她并不无辜。 可是······白蕊姬呢,她怎么办? 第20章 有何苦衷? 魏嬿婉看过如懿前世的记忆,知道最后七阿哥染痘是白蕊姬的手笔。 白蕊姬的身体刚见了起色,太医也说若是好好将养,未必不能彻底恢复健康。 如今被卷进这样的事里,只怕难得善终。 魏嬿婉驻足沉思,片刻的功夫,如懿和海兰便已经走到了近前。 “嫔妾给娴贵妃娘娘请安,愉妃娘娘安。” 魏嬿婉看着她俩,觉得这两个人有趣极了。 如懿是贵妃,海兰也是妃位,两个人位份差距不大,且二人的关系是合宫上下出了名的要好。 一般这种情况下,两位要好的嫔妃都会并肩而行。 但是如懿和海兰两人同行,海兰还是自觉落后如懿半步,看着不像个妃子,倒像是如懿的下人。 “魏贵人。”如懿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不喜。 魏嬿婉笑道:“娴贵妃娘娘这半年在自己宫里待的惯了,小心外头风冷霜寒。这些日子宫中事多,您要是风寒了呀,只怕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人手来照顾您。” 言下之意,便是让如懿别满世界乱跑,净给人添乱。 这一世魏嬿婉没打算热脸贴冷屁股,方才如懿态度不善,她也婉转嘲讽。 如懿碰了个软钉子,面上过不去,看了一眼海兰道:“本宫正要回去呢。” 说完,便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魏嬿婉抚鬓屈膝道:“恭送娴贵妃娘娘,愉妃娘娘。” 如懿脚下一顿。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这么不满了,魏嬿婉会心虚慌乱追上来道歉,却没想到对方稳如泰山,根本不接她的茬。 忍不下这口气,如懿当即回身:“你可知凌云彻现在在宫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魏嬿婉一副惊讶的模样道:“嫔妾当然不知。凌云彻并非嫔妾亲族,嫔妾一个嫔妃,为何会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如懿道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你这种攀龙附凤,不念旧情之人,自然不会关心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到底为你吃了多少苦。” 魏嬿婉疑惑不解:“凌云彻明明是因为与娴贵妃娘娘私会夜谈,才被驱逐出宫,怎么到头来却成了为嫔妾吃苦?” 海兰听到魏嬿婉旧事重提,觉得继续聊下去对如懿并无好处,低声提醒道:“姐姐,外面天冷,我们回去吧。” 如懿却觉得自己已经占据了道德制高点,马上就能痛快地批判魏嬿婉了,所以并不理会海兰。 她对魏嬿婉兴师问罪道:“若不是你借机献媚爬上龙床,凌云彻怎么会伤心消沉,本宫又怎么会去安慰于他,被皇上误会?你这样辜负真心,不会觉得后悔吗?” 尽管有所准备,但魏嬿婉还是被如懿的神奇逻辑震惊了:“嫔妾在启祥宫深受欺凌,几番求助无果,只得自求生路,怎么就成了辜负真心之人?” 如懿强辩道:“你在启祥宫时他并非不想帮你,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你为什么不能暂时忍受,却要如此绝情,让他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魏嬿婉笑道:“他如何一步一步沦落至今,嫔妾都看在眼里,有何苦衷?” 前世如懿对她说过的话,今天如数奉还。 “他的苦衷自然是因为······”如懿想说是因为凌云彻一个侍卫无权调动宫女,但是随即想到他确实来求过自己,现下总不能承认说凌云彻的苦衷是因为自己不肯帮忙吧? 这样不是显得她如懿不够宽仁善良,体恤下情吗?绝对不行! 如懿无话可说,却依然不愿意露怯,撑起一个勉强的笑道:“既然如此,你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得开心便成了。” 说着,便快步遁走了。 魏嬿婉心中冷笑。既不想损失自己的一分利益帮助他人,又想要博仁慈好善的好名声,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对着如懿落荒而逃的背影,扬起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臣妾自然开心,臣妾希望娴贵妃娘娘也能日日开心。” 第21章 她只在意白蕊姬 对于如懿和海兰是否陷入此局,魏嬿婉浑不在意,永琮之死整场局中,她唯一在意的一个人便是白蕊姬。 魏嬿婉心中游豫不定。 前世她与白蕊姬并无深交,但是今生却不同。 魏嬿婉没有家世倚仗,位份也不高,偏偏盛宠,不少人看她不顺眼。 加之金玉妍有心刁难,这段日子,魏嬿婉在后宫中的处境并不好。 白蕊姬是个认死理的,说是交了魏嬿婉这个朋友,便真心相待起来。 她有嫔位傍身,性格又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不仅动口,还会动手,只要与魏嬿婉在一起时,基本上在宫里横着走,无人敢惹。 这些点点滴滴的恩情虽然说不上惊天动地,但对于魏嬿婉而言,却是两世难得的温暖。 更重要的是,这宫中像白蕊姬这样,能够真正与魏嬿婉共情的人并不多,而建立在共情之上的关系,比普通人交情要更牢固。 若是日后失了这个助力,于她而言也是个麻烦。 魏嬿婉是恶人,但不是疯子。 她心中暗下决定,无论琅嬅母子命运如何,她都要将白蕊姬摘出来! “春婵。”魏嬿婉道,“我去钟粹宫坐坐,你派个腿脚利索的小太监,盯着启祥宫,只要贞淑一出来,立刻跑着来告诉本宫。” 金玉妍所居启祥宫与魏嬿婉所居永寿宫都在西六宫,而白蕊姬所居永和宫与苏绿筠所居钟粹宫在东六宫,离得更近,魏嬿婉便是要在那里守株待兔。 钟粹宫中,魏嬿婉来时,正逢大阿哥给苏绿筠请安。 大阿哥见着她,也有几分欣喜。 曾经魏嬿婉做过他的大宫女,照顾他尽心尽力,是永璜童年中少有的温暖,后来她不声不响去了花房,永璜还为此与苏绿筠闹过一阵。 “给魏娘娘请安。”大阿哥道。 二人问好,魏嬿婉毫不避讳自己曾经在钟粹宫当宫女的出身,津津有味地与永璜聊起小时候的事。 倒是一旁的苏绿筠有些尴尬。 当日正是她听了海兰的话,觉得魏嬿婉勾搭皇上,这才将她打发去花房。 谁知这么多年兜兜转转,魏嬿婉竟然还是做了皇帝的妃嫔,而且还如此得宠。 魏嬿婉刚当上答应时,海兰还曾得意洋洋地与苏绿筠说,自己的话果然应验,幸亏早早打发走了魏嬿婉。 但苏绿筠却不这么想。 她心里虽然也瞧不上魏嬿婉的做派,但如今木已成舟,她反而后悔起了当时的决定。 苏绿筠想着,早知道魏嬿婉无论如何都能当上皇帝的嫔妃,还不如当初直接由她做主,将魏嬿婉举荐给皇帝。 这样魏嬿婉就是她宫里出去的人,也感念她的提携之恩。 她本就恩宠平平,近些年年纪渐长,更是被皇帝日渐疏远,若是当初举荐了魏嬿婉,如今她在皇帝身边也能多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魏嬿婉与永璜多说了一会儿话,不过永璜毕竟也大了,二人年龄接近,永璜便起身告退。 永璜走后,钟粹宫中只剩魏嬿婉和苏绿筠二人,二人之间有那样的前尘,一时之间竟是相对无言。 终于,还是魏嬿婉先开口:“纯贵妃娘娘是长情之人,这钟粹宫中的陈设,竟与嫔妾当年照顾大阿哥时一般无二。” 苏绿筠忙接话道:“是啊,当年魏贵人在这里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爱玩爱笑的年纪,做事也稳妥尽心。如今也出落成这般美人,难怪皇上宠爱妹妹呢。” 魏嬿婉笑道:“是啊,那怎么这么个做事尽心的宫女,就被打发去花房了呢?” 她这么说着,面上带笑看着苏绿筠,明眸之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苏绿筠不知怎么,对方明明笑着,却让人无端觉得不怒自威。 她一个贵妃,在气势上竟然被一个贵人死死压制,生出低位者面对高位者才有的惶惧之心来。 第22章 不就造谣么,谁不会啊 可怜的苏绿筠,她哪里知道,眼前这小小贵人的身体里,装着的是一个一生盛宠,权倾后宫的皇贵妃的灵魂。 气势这种东西,此消彼长,魏嬿婉强了,苏绿筠便弱了。 此番交锋,苏绿筠身居贵妃之位,却落了下风。 她的态度软了下来:“妹妹,当年的事是姐姐对不住你,你就看在永璜的份上,别与姐姐计较了。” 魏嬿婉不回话,只是笑看着她。 苏绿筠逐渐露出惊惶之色,想要继续解释。 魏嬿婉这才温声道:“贵妃娘娘言重了,当年在钟粹宫中,娘娘对嫔妾多有照顾,嫔妾感念还来不及呢。” 这话倒也不全是客套,与金玉妍相比,苏绿筠简直是活菩萨。 听她语气疏离,苏绿筠便知道她心中还有疙瘩,又奉承道:“早知妹妹非池中之物,如今看来果然是大富大贵的命数,姐姐当年听说皇上对妹妹有意,就应该立即向皇上举荐你,也不至于让妹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魏嬿婉敏感地抓住了苏绿筠话中的信息,装作无意道:“一个贵人而已,何来大富大贵之说,倒是娘娘身为贵妃,又儿女双全,这才是真正的福泽深厚。不过,娘娘从哪里听说皇上当年对嫔妾有意?” 苏绿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道:“不曾从哪里听到,只是姐姐自己的猜测罢了。” 魏嬿婉的面色冷了些:“如此看来,姐姐是怕嫔妾有意勾引皇上,这才将嫔妾打发走了吧。” 苏绿筠无言以对,她也不知这魏嬿婉怎么这么厉害,明明态度态度恭敬礼数周全一丝不错,但偏偏能将自己一个贵妃弹压着。 魏嬿婉又话锋一转:“可是姐姐素来仁厚,嫔妾当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如何能懂这些?您怎么会觉得嫔妾有意勾引皇上?怕不是听人挑拨了吧。嫔妾记得,当时姐姐打发嫔妾去花房时,好像愉妃娘娘也在?” 她的语气变得亲厚,似乎有意与苏绿筠解开心结。 苏绿筠见瞒不住她,便替海兰辩解道:“愉妃只说是见到妹妹与皇上说话,并没有多说其它。” 魏嬿婉心中冷笑。 若海兰只是看到自己与皇帝说话,没有起了龌龊的猜测,自己怎么会因为“有意勾引皇帝”而被贬去花房? 其实魏嬿婉早就知道,自己从钟粹宫离开,又被金玉妍折磨,很大原因是因为宫里有人说她蓄意勾引皇帝。 可她并不知道此言何来。 魏嬿婉倒是猜测过这其中有海兰的手笔,毕竟她得到的如懿的记忆中也有海兰说她勾搭皇帝的事。 但是她否认了这个猜测。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海兰的经历。 海兰曾是绣娘,因皇帝醉酒将她强暴,这才被迫成了皇帝的嫔妃,这件事的阴影也一直笼罩着她。 魏嬿婉觉得,海兰应该知道皇帝的秉性,不太可能将当时皇帝对她言语挑逗之事归咎于她。 所以魏嬿婉以为海兰只是听信了谣言罢了。 谁知,此言竟然真的出自海兰之口! 她半生的曲折坎坷,竟然都拜海兰所赐! 魏嬿婉心中记下了这笔账,面上却越发温和,无奈地叹气道:“唉,这也怪不得愉妃娘娘。佛家说 ‘佛心自观’,人总是会拿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愉妃娘娘当年得幸,也是趁着皇上酒醉,用了非常手段,才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或许她是想到了自己的经历,才劝姐姐多多防备的吧。” 不就造谣吗?谁不会啊。 上下嘴皮一碰,能杀人,能诛心,这么好用的手段,当别人用不了吗?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魏嬿婉可不是吃亏的主儿! 第23章 教训贞淑 苏绿筠心里最大的结就是当年送走魏嬿婉之事。 如今反正是魏嬿婉猜出海兰的,不是她,况且当年她知晓此事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听之任之,没有想做什么。 若不是海兰执意劝说,又出了主意,她也不会赶走了魏嬿婉。 如今两人说开了,表面上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至于心里的隔阂。 后宫之中,真正交心的能有几个呢?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平安无事已经难得。 魏嬿婉和纯妃一直聊到傍晚,澜翠这才收到小太监的报告。 “时候也不早了,嫔妾也不多叨扰姐姐了。”魏嬿婉起身道。 苏绿筠赶忙起身相送,总算能送走这尊佛,她当然积极。 出了钟粹宫,魏嬿婉又在巷子里略躲了片刻,正好与匆匆前来的贞淑撞了个正着。 贞淑本来低头疾行,突然从巷子里拐出来这么明晃晃的一队人,心虚慌乱,下意识低头转身想要改道。 可是魏嬿婉就是专等她的,怎么可能被混过去,当即喝道:“站住!” 王蟾快步跑上去,一把揪住了贞淑的后领子,将她拉到了魏嬿婉面前。 贞淑一看是魏嬿婉,习惯性地便是鄙夷。 魏嬿婉从前不过是启祥宫最低贱的宫女,她这个掌事姑姑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如今怎会允许她对自己作威作福。 她也不行礼,横竖这宫里尊卑本来就乱得很。 “原来是樱儿,半年不见,你现在荣华富贵,已经忘了自己奴婢的身份了吧?”贞淑出言讥讽道,“奴婢提醒魏贵人别忘了自己的出身,再怎么狐媚惑主,也抹不去低贱的出身。” 贞淑与丽心不同,她本不是刻薄多嘴的性格,甚至可以算得上谨言慎行。 但是,人是有思维惯性的,不狠狠地挨一巴掌,霸凌者的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暴行有多可恶。 这些话金玉妍常说,贞淑便将这些话语习以为常,此时自然脱口而出。 “不劳姑姑提醒,嘉妃娘娘这五年的恩情,我时时感念,一刻不忘。”魏嬿婉道,“不过你说得对,出身对一个人的影响真是太重。比如,贞淑姑姑都来天朝多久了,还是一身蕞尔小国的蛮荒之气,王蟾,教教她天朝的规矩。” 王蟾领命,一脚踹上了贞淑的膝盖,让她跪倒在地:“贞淑姑姑,在天朝,奴才见了主子是要行礼的。” “你!”贞淑正要发作,可是抬头看到魏嬿婉身上的锦绣华服不染纤尘,头上的珠翠首饰光彩夺目,忽然意识二人的身份早已天悬地隔。 衣着,最直观地昭显着阶级。 尽管琅嬅主张节俭,但是在衣冠形制的范围内,主子们就算穿得在朴素,与奴婢们依旧是天壤之别。 魏嬿婉过去在四执库时就对贵人们的华服心向往之,如今她穿上了,而且穿得很好。 她只要穿着这身衣裳站在那里,就足以压制贞淑了。 贞淑不明白,魏嬿婉明明那么自卑懦弱,曲意逢迎。 上一刻,她还能居高临下地鄙夷这个不安分的奴婢。 但下一秒钟,魏嬿婉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爬到了她遥不可及的高处,高到她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庞,只能看到耀眼刺目的华服。 不过,贞淑虽然不能理解魏嬿婉那颗不安分的心,却能明白当下的形势。 嘉妃不在,没人给她撑腰,只要魏嬿婉不自生怯懦,贞淑根本没有和她硬碰硬的资格。 何况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宜节外生枝。 第24章 番邦贡女 霸凌者的习惯性思维被魏嬿婉一脚踹了个清醒,贞淑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她别别扭扭地磕头道:“奴婢给魏贵人请安。” 春婵道:“你刚才对我们主儿言语犯上的事,请过安就完了吗?” 贞淑咬了咬牙:“奴婢失言,还请贵人宽宏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魏嬿婉笑道:“我么,出身低贱,自是小人行径,不知道什么叫宽宏大量。不过你既然认错了,本宫也不跟你计较,掌嘴二十,在这里跪两个时辰。” 跪两个时辰?这冰天雪地的,又是傍晚,两个时辰跪下来还不成了冰雕了! 嘉妃交给她的差事可怎么办。 贞淑终于慌了:“贵人,奴婢是猪油蒙了心,贵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吧!” 宫门口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永和宫中的白蕊姬。 “嬿婉?”白蕊姬走出宫来,“你在我宫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魏嬿婉道:“蕊姐姐,我在钟粹宫坐了坐,本来要去找你的,结果多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晚了打算回去,结果正好在你宫门口碰上了这个奴婢。” “这不是嘉妃娘娘宫里的贞淑吗。”白蕊姬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等贞淑回答,魏嬿婉抢先道:“不知道,可能是来找蕊姐姐的吧?不过这天都要黑了,嘉妃与姐姐素无深交,她派贞淑找你做什么?我刚才看她神色慌慌张张的,莫不是在弄什么阴谋诡计?” 魏嬿婉这一番话说得贞淑心惊胆战,总觉得自己的阴谋要被对方看穿,哪里还敢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忙道:“不是的,奴婢不是来找玫嫔娘娘的,是主儿派奴婢······派奴婢······” 贞淑半天找不到理由,春婵出言讥讽道:“难道是嘉妃娘娘派你专程来冒犯我们主儿的?” 春婵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白蕊姬,白蕊姬一听就冒了火。 当年金玉妍对魏嬿婉的虐待从不避人,白蕊姬也是亲眼见过的,当时就觉得过分。 后来与魏嬿婉深交,知道了更多细节。 把活生生的人当香炉、当烛台使唤,对牲畜也没有这么狠的! 白蕊姬从不委屈自己的伶牙俐齿,当场出言讥讽道:“你一个番邦贡女,会动的物件儿罢了,不过如今摆在紫禁城里,就以为自己也高贵了?天朝最下等的奴才也比你强些!竟敢如此犯上,谁给你的胆子!” 白蕊姬说话,侮辱性和攻击性全都拉满,表面上是在说贞淑,其实指桑骂槐,句句奔着金玉妍。 魏嬿婉怕给她气着,笑道:“姐姐息怒,我已经罚了。” “你罚的太轻了。”白蕊姬气鼓鼓的,像一只圆圆的山雀,“要是我,非要狠狠抽她一顿鞭子才算!” “得了得了,我送姐姐回宫。”魏嬿婉拉着白蕊姬的手往宫里走,“一个奴婢,也值得动这么大肝火?” 临近门前,魏嬿婉又回身环视了在场的其他宫女太监一圈道:“贞淑是本宫罚的,谁敢去给启祥宫报信,让本宫知道了,那贞淑欠下多少处罚,报信者十倍补上!” 贞淑本就是一个人悄悄出来的,无人同行。 这些日子,魏嬿婉在宫女太监中又颇有威望。 经她一令,竟然真的无一人敢去启祥宫中报信。 第25章 有个奴才样 深夜,当快要冻僵的贞淑一瘸一拐地回到启祥宫时,一无所知的金玉妍早翘首以盼多时了。 “怎么样,玫嫔肯做吗?”金玉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上这么冷?离炭盆近一点,暖暖身子。” 贞淑忍着泪,将今日在白蕊姬宫门口的事说了一遍:“主儿,是奴婢没用,没能私下见到玫嫔。” 闻言,金玉妍咬牙切齿,恨声道:“魏嬿婉,这个贱婢!敢坏本宫好事,本宫饶不了她!还有白蕊姬,都是一窝下贱货色!本宫迟早撕烂她的嘴!” 贞淑道:“主儿,魏嬿婉不过一个奴婢,收拾她轻而易举。皇后可不一样,错过了这一次天赐良机,再想要重创中宫可就难了。如今玫嫔这条线被截,估计是不能再用了。” 金玉妍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本宫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你引起了魏嬿婉的疑心,还在白蕊姬宫门口待了那么久,现在满宫上下都知道本宫派你去过永和宫。” 她略沉思了片刻,越想越气:“该死的魏嬿婉!白蕊姬这枚棋子算是废了,继续用她只会引火自焚。我们要另寻他法了。魏嬿婉!本宫迟早杀了你!” 此时,在永寿宫中的魏嬿婉还不知道,她一波平a给自己拉满了大招的仇恨值。 当然,她知道也不会在意。 近来如懿复位,皇帝多数时间宿在翊坤宫,魏嬿婉终于能歇歇。 进忠下值,马不停蹄地来到永寿宫时,魏嬿婉正独自在灯下临帖。 她已卸了妆,褪去华饰,只在耳上戴了两颗小小的珍珠,珍珠光泽莹润,衬得她皮肤如瓷如玉。 那耳垂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到触感该是如何柔软丰盈。 进忠觉得心痒,便伸手捏了上去。 魏嬿婉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捏她的耳垂。 她惊觉回头,见是进忠,下一眼忙往门口方向看去。 见到房门紧闭,春婵的影子投在窗棂上,这才放心。 “你吓死我了!”魏嬿婉道。 进忠捻着那绿豆大小的珍珠,珠子轻碾耳垂,这一小块的皮肤逐渐红了起来。 魏嬿婉被他闹得没办法,终于搁下笔娇嗔道:“有个奴才样儿!” 进忠终于松了手,附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奴才给主儿请安。” 声音低沉婉转,热气拂过魏嬿婉被揉得涨红敏感的耳垂,有些微微的痒。 “妖精。”魏嬿婉一把推开他的脸,低声骂道,“他们都骂我是狐媚子,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像狐狸精呢。” 进忠低低笑了笑道:“谁敢对主儿放此厥词,奴才去拔了它的舌头。” 魏嬿婉听他如此轻松地说出这般血腥的话,有些担忧地轻抚他的眉眼道:“毒辣太过,反伤天和,虽然成事需要狠心,可你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往牛角尖里走啊。” 进忠柔柔捉住魏嬿婉的手,笑容轻松道:“奴才就那么一说。惹主儿担心,倒是奴才的罪过了。” 他轻轻吻了吻魏嬿婉的手背:“既然主儿不喜欢,奴才以后不这样了。” 怕魏嬿婉不依不饶,进忠赶紧将她的注意力引向了桌上的纸笔:“这是什么?” 原来魏嬿婉并非在临帖,而是在写一份名单,名单上写着如懿、海兰、金玉妍、贞淑等人的名字,而名单的最前头的空位上,画着一个朱红的圈。 “一份名单而已。”魏嬿婉笑着说,“不跟你胡闹了,我有别的正事要和你商量。” 第26章 要不要救七阿哥 进忠也正了神色道:“听说主儿今天在玫嫔宫外发落了贞淑,可是与此有关?” “是的,你可记得前世七阿哥染痘之事?”魏嬿婉问道。 进忠道:“怎么会不记得。奴才还记得,前世七阿哥被乳母传染痘疫,这件事与嘉妃玫嫔二人有关,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前世,皇宫在如懿的管理下,就是面巨大的透风墙,没有走漏不了的消息。 白蕊姬死前的坦白虽然只告诉了如懿,但进忠身为御前副总管太监,多少也知道点风声。 “七阿哥之事,与主儿不相干,管她们做什么?”进忠有些不解地问道。 魏嬿婉起身,又在床边坐下道:“我在考虑,要不要救七阿哥。” “救七阿哥?”进忠蹙眉,“这些年主儿在启祥宫受苦,皇后视而不见,您救她儿子做什么?” “我当然不是为了救她的儿子。”魏嬿婉道,“我只是为了能在皇后面前立一大功。你知道的,皇帝与自己这位结发元后的感情甚笃,我前世能够登上高位,也少不了和敬公主的帮忙。” 那时她能得和敬青眼,靠的是引诱庆佑世子落水,可那样的机会太过巧合,今生未必再有,而且风险也大。 皇后生永琮时便伤了根本,难享天年已是定数,左不过是早两年还是晚两年罢了,她报仇不急这一时半刻。 魏嬿婉看着长春宫的方向,决然道:“我如今确实须借皇后助力,还放不下自己心里那点怨愤吗?连皇帝都伺候了,还差捎带一个皇后吗?” 话虽这么说,但是魏嬿婉知道,皇后和皇帝不一样。 皇帝正当青壮,大权在握,若是贸然报仇,连同归于尽都是奢望。 但是皇后不一样。 只要放任金玉妍下手,就可以零成本复仇,看尽皇后的惨状。 在仇人落水时,能够做到冷眼旁观,不砸一块石头下去已经算是有涵养了。 但现在,魏嬿婉却要亲自跳下去将仇人捞上岸。 个中不甘自不必多言。 但是成大事者,想要做出明智的选择,最忌被私情所累,爱是私情,恨也是私情。 魏嬿婉狠心,不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只要能换取足够的利益,向仇人放下身段也不是一件难事,不过是心里多委屈一些。 魏嬿婉最不怕的就是委屈,她只怕没有希望。 进忠见她决心已定,有些担忧道:“可是,若七阿哥能平安长大,日后只怕会威胁到十五阿哥的地位” 皇帝对嫡子寄予厚望,如果永琮平安长大,那么只要他资质不差,一定会被立为太子的。 魏嬿婉轻笑道:“进忠,你知道,我视那至高之人为血仇,若我能复仇成功,一个太子如何与我相争?若我败了······你觉得我的儿子还会有任何机会吗?” 进忠看着魏嬿婉,觉得她好耀眼,耀眼得让人心疼。 他跪在她脚边,轻轻地抚上那双柔弱无骨,却能翻覆间搅弄风云的手,柔声道:“奴才陪您。” 一句“奴才陪您”,便胜过千言万语。 第27章 利益最大化 魏嬿婉虽然决定了要救永琮,但真要下手,却也没那么容易。 最简单的办法,是魏嬿婉现在就去举报茉心,让皇后直接将茉心丢出宫去,断绝一切风险。 但是她不打算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样做虽然也能讨好皇后,但七阿哥的遭遇不够惊险。 七阿哥不够险,皇后便不够痛;皇后不够痛,她的功劳就不够高! 她必须等到琅嬅和七阿哥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再出手相救。 这样琅嬅母子才会对她的恩情刻骨铭心。 当然,想要达到这个效果,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七阿哥先染上痘疫,魏嬿婉再以一己之力将其治好,把效果直接拉满。 但可惜,魏嬿婉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七阿哥那小身板儿也经不起折腾。 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乳母马上要把痘疫传给七阿哥之前出手相救,才能最大限度地施恩于琅嬅母子,也施恩于皇帝。 她都做出那么大牺牲去救仇人的儿子了,总要多换点利益回来吧。 可是,这样一来她又犯了难。 想要精准把控时机,她先得知道他们将痘疫传播给七阿哥乳母的手段。 她只有自己和如懿两份记忆,知道是金玉妍借白蕊姬之手让永琮的乳母染痘,害死了七阿哥,却不知她具体用了什么手段。 但是不论用什么手段,总归是要通过茉心和乳母。 管它三七二十一,把乳母和茉心先盯死了再说。 痘疫正盛,乳母已经不踏出长春宫半步,只是吃食和衣物用品进出宫门。 进忠暗中安排了可靠的人,不分日夜监视着茉心的住处。 又将七阿哥乳母每天的吃的用的也全部死死盯住,连带相关的膳房、浣衣局也派了人手,就连洗刷恭桶的净房都没放过。 魏嬿婉这边严阵以待,金玉妍那边却是一筹莫展。 启祥宫中,金玉妍靠坐在软榻上,眉头拧做一团:“白蕊姬成了死棋,如懿和海兰也不愿出手,这偌大的后宫,竟连一个可供本宫所用的人都没有,一群废物!” 贞淑在旁道:“茉心出了痘,已没几日可活,再不下手,这天赐良机就错过了。主儿,不如奴婢去做,你放心,奴婢已定谨慎行事。” 金玉妍当即否认:“不行,你是本宫的陪嫁,若是将来东窗事发,本宫如何脱身?” 贞淑道:“难道咱们就看着七阿哥平安度过此劫?奴婢实在是不甘心!娘娘放心,奴婢自会谨慎行事。” 金玉妍沉思片刻道:“逼不得已,也只有你去办了。横竖这宫里除了你,本宫谁也信不过。”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贞淑等着长春宫人将七阿哥乳母春娘的衣物送进内务府浣衣处,略等片刻待衣物浆好,便跟了进来。 “我昨日送来的那件绯红色披风,可洗好了?”贞淑道,“那可是太后赏的,娘娘一会儿就要穿着它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洗好了,奴婢这就去给姑姑取来。”宫女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去内间取嘉妃的披风。 贞淑趁机,将早已准备好,沾了茉心疮脓的衣物放在了春娘的衣物上。 天色渐白,七阿哥的哭声打破了长春宫的宁静,莲心来到乳母春娘的房间道:“春娘,七阿哥饿了,哭得那么大声,你没听见吗?娘娘让你赶紧过去。” 春娘急忙穿上衣服道:“我换好衣服就来。” 可谁知,长春宫暖阁中,春娘还没抱上七阿哥,便听到宫门外一片喧闹。 第28章 强闯长春宫 王蟾和澜翠缠住长春宫宫人,魏嬿婉口中高喊着“有人要害七阿哥”,带着春婵一马当先奋不顾身闯进了长春宫暖阁。 进了长春宫暖阁,看到皇后的那一刻,魏嬿婉是有点懵逼的。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闯进来了! 按照她原来计划好的剧本,自己应该是擅闯不成,跪在宫门口高喊“不能让七阿哥哺乳!”,随后被不知所以的琅嬅带进宫中问话才是。 可谁知,这皇后娘娘居住的宫院,竟然这么好闯?! 其实这纯粹就是魏嬿婉想多了,毕竟在这座筛子一样的皇宫里,皇帝居住的养心殿都会被擅闯,何况一个皇后住的长春宫。 但是已经到了这里,戏就要演下去。 眼看琅嬅正穿着睡衣坐在床边,一脸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魏嬿婉。 而她身边,七阿哥已经被抱在了乳母怀中,魏嬿婉当机立断,对春婵道:“你去抱阿哥!。 春婵无暇思考,上前一把抢过乳母怀中的七阿哥。 魏嬿婉紧随其后,将乳母推到了一边。 很好,非常好,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魏嬿婉想要大笑,但是她不能,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瞬间疼出泪来。 七阿哥哇哇大哭,琅嬅也终于反应过来,怒斥道:“魏贵人,你要干什么!” 魏嬿婉让春婵将怀中的七阿哥交给一旁的素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就着刚才掐出来的眼泪哭诉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妾是听闻有人要利用痘疫暗害七阿哥,这才慌不择法闯入长春宫来的!” 一听到“痘疫”二字,琅嬅高度紧张的神经立刻被触动了。 她猛然站起身道:“你在说什么!” 魏嬿婉道:“皇后娘娘,此事说来话长,还请您先将乳母隔离,她的里衣上可能有痘疫!” 乳母春娘一听这话,瞬间慌了神,抖着手就要去脱衣裳。 “住手!”琅嬅断喝道,“你现在立刻出宫,中途不准解衣裳,不准和任何人接触!” 春娘道:“娘娘,可是奴婢怕······” “想想你的家人。”琅嬅道。 宫中阿哥公主的乳母都是精挑细选的,都是至少生育过三个健康孩童,并且儿女双全的旗人女子,春娘也不例外。 春娘如梦方醒,若是七阿哥有失,她全家的命都不够赔这一位天潢贵胄。 她哭着跪倒在地:“求娘娘发发慈悲,照顾奴婢的儿女。” 随后她不再多言,爬起来便嚎啕着跑出了长春宫。 魏嬿婉看着春娘的背影,仿佛见到一辆名为君权的马车从她身上碾过,而自己就坐在车上,将那血淋淋的车辙压得更深。 她曾被这辆马车压着,现在坐在马车上压别人,抬头望去,她的背上也还压着层层叠叠的人。 重活一世,魏嬿婉的双手在这一刻重新染上了鲜血。 琅嬅却无暇多想,命莲心派人跟着春娘将她送出宫,让宫外的太医跟随检查乳母的衣物。 很快,住在偏殿之中的和敬公主璟瑟也被惊动,来到了正殿。 魏嬿婉洗过双手,这才向琅嬅回话。 “皇后娘娘,公主容禀。今天早上天没亮,臣妾宫中的主管太监王蟾,从太监庑房来永寿宫当差时,恰巧看到贞淑行色匆匆,从西边城墙根下走来。”魏嬿婉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第29章 三堂会审 按照她的描述,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早上天刚亮,魏嬿婉宫中的主管太监王蟾,从太监庑房来永寿宫当差时,恰巧看到贞淑行色匆匆,从西边城墙根下走来,觉得甚为奇怪,进了永寿宫后,便将此事说给了魏嬿婉听。 魏嬿婉心中起疑,这一大早的,贞淑一个掌事姑姑,到处跑什么? 于是,她立刻派王蟾再去打探,又看到贞淑从南边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袱,像是浣衣处洗好的衣服。 这更可疑,哪有掌事姑姑一大早亲自去浣衣处取衣服的。 于是王蟾便往浣衣处去,半路好看到长春宫人正捧了浆好的乳母里衣从浣衣处出来,进去一问,才知道贞淑确实刚刚来过。 当下正值非常时节,贞淑行踪可疑,长春宫乳母又事关七阿哥。 魏嬿婉越想越不对,便命人向西边城墙根下的洒扫太监打听,得知贞淑确实出现过。 一路探听,竟然找到了西边城墙下,下人进出皇宫的小门附近。 还没继续往门外打听,便听到里面传来哭喊声。 原来是先慧贤皇贵妃的宫女茉心,因痘疫而去世了。 魏嬿婉派去的人当即向住在茉心附近的宫女询问,果然打听到曾有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来见过茉心,听声音像是个女人。 所有的蛛丝马迹一对,魏嬿婉觉得事情邪门,便有了方才强闯长春宫的场景。 以上证言,魏嬿婉先射箭后画靶,虽然逻辑不算严丝合缝,但也在情理之中。 有人实名相告,又事关嫡子性命。 琅嬅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叫素练取来凤印,下了暂封启祥宫、羁押贞淑的懿旨,又叫人去请了皇帝。 此时此刻,启祥宫中。 不过隔着一道院墙,长春宫的喧闹声没有躲过金玉妍主仆的耳朵。 “怎么回事!”金玉妍心中警铃大作,“是谁在喊!” 贞淑慌乱地跑进来道:“主儿,是魏嬿婉!是魏嬿婉强闯长春宫,口中还高喊着‘有人要害七阿哥!’” 金玉妍花容失色:“完了,全完了!魏嬿婉怎么会知道!本宫不是让你小心行事了吗!” “主儿,奴婢确实十分谨慎,奴婢也不知道魏嬿婉从哪儿得的消息啊!”贞淑急得快哭了。 金玉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她喊的是‘有人’,并没有喊本宫的名字!一切还有转机!贞淑,你可留下了什么证据?” 贞淑摇头道:“没有,奴婢全程只和茉心交谈过,除了给乳母的那件衣服,没有留下任何物证。对了,见她时穿的那件黑袍算吗?” “算,算!”金玉妍道,“去,赶紧去烧了!与这件事相关的所有东西,一件都不要留!” 贞淑连忙回去将那件黑袍翻出来,扔进炭盆里烧掉。 封宫的人高呼懿旨进入启祥宫,一脚踹开贞淑的房门时,炭盆中的黑袍已经基本燃烧殆尽。 不多时,皇帝也到了。 他正在早朝,本不应为后宫事所扰。 但永琮的性命干系重大,皇帝连忙散朝,火速来到长春宫。 第30章 各执一词 一位阿哥至少有三位乳母,琅嬅盯着七阿哥更衣沐浴,才命今早没接触过换洗衣物的乳母为七阿哥喂奶,带着魏嬿婉来到前殿。 魏嬿婉将应对皇后的说辞,又向皇帝复述了一遍。 皇帝听完,面色凝重,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半晌,他才道:“传嘉妃。” 金玉妍一进长春宫,立刻喊冤:“皇上,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竟然一大清早就被封了宫!还要抓臣妾的贴身宫女!” 皇帝蹙眉道:“皇后执掌凤印,封你的宫自然有她的道理。朕问你,今天早上贞淑去过什么地方?” 金玉妍如实道:“今天一早,臣妾便命贞淑去浣衣处取臣妾那件绯红色的披风了,可是贞淑在路上冲撞了皇后娘娘?” 琅嬅道:“一件披风而已,如何劳动一个掌事姑姑天还没亮就亲自去取。” 金玉妍道:“那件披风是臣妾生永璇时,太后娘娘赏的,臣妾打算今天一早穿着去给太后请安。至于贞淑,不过是下人,取个东西哪有什么劳动不劳动的?” 这话倒是符合金玉妍一贯的做派。 皇帝道:“魏贵人,嘉妃的辩解,你有什么要质询的吗?” 魏嬿婉道:“皇上,皇后娘娘,嘉妃娘娘素来信任贞淑,从来都是贴身照顾,跑腿受累的事从不交给她。” “况且当时正是清晨,各宫主子起身梳洗的时辰,这段时间是贴身奴婢最忙的时候,如果没有特别重要,又极端隐秘之事,为何会派掌事姑姑独自出门?陛下不信,大可问问春蝉,素练这些人。” 春蝉跪下称是,素练也对魏嬿婉所言表示赞同。 魏嬿婉得到了支持,进一步道:“何况,就算取衣服侍奉主子是奴婢的本分,那她去西边城墙根底下做什么?那里除了出宫的小门儿,别的可什么都没有。” 说罢,王蟾便被传进来,将自己今天如何偶遇贞淑,如何觉得可疑回禀魏嬿婉,魏嬿婉如何派他返回打听贞淑行踪之事讲了一遍,与魏嬿婉之前的说辞印证。 事情是贞淑办的,金玉妍并不知道她具体的行动轨迹,但还是抓住了王蟾与魏嬿婉言语间的漏洞。 她反问道:“纵然贞淑形迹有所反常,一般人留心了了就过去了,魏贵人为何会下这么大功夫,专程派人去打探?再说了,纵然贞淑行迹可疑,她又没做什么坏事,又何至于来封启祥宫呢?” 魏嬿婉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支吾了半晌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金玉研大喜过望:“皇上,魏贵人无言以对,可见是在污蔑臣妾!” 魏嬿婉急切道:“臣妾没有冤枉嘉妃,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紧接着,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臣妾曾是嘉妃宫中的宫女,她对臣妾百般虐待折辱,直到遇到皇上才脱离苦海,这些您二位是知道的。所以臣妾平日里就······额,比较关注嘉妃娘娘和启祥宫中的人和事,所以才会在发现贞淑异常的第一时间派人去打探。”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倒是把嘉妃盯得紧。” 魏嬿婉装出心虚的样子,低头委屈道:“臣妾知道错了。” 第31章 帝王多疑 其实这个破绽,是她故意露出来的。 这后宫中谁和谁没点过节,何况魏嬿婉被金玉妍欺辱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想揪嘉妃的错处,也在情理之中。 魏嬿婉没打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全无私心的英雄,那样太不真实,会显得可疑。 果然,琅嬅维护魏嬿婉道:“当年嘉妃对魏贵人多有苛待,她心中对她多注意些也是情理中事,臣妾还要多谢魏贵人的机警。不过魏贵人,就算你打听出了贞淑形迹可疑,又为什么会认定她是要害永琮呢?” “害永琮?!”金玉妍做大惊失色状,“皇后娘娘怀疑臣妾要害永琮?!臣妾冤枉啊皇后娘娘!臣妾何时要害过七阿哥?定是魏贵人记恨当年在启祥宫中时待她严厉些,所以故意给臣妾泼这样的脏水!” 皇帝道:“嘉妃,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先别急着喊冤,不然朕先治你御前失仪之罪。魏贵人,你继续回答皇后的问题。” 魏嬿婉道:“嘉妃要害永琮,是臣妾的猜测。只因臣妾在启祥宫中时,知道嘉妃素来是个面善心毒,心机深沉之人,又对中宫常怀怨愤,暗中诅咒,其言语之狠毒,人神共愤!” “你胡说!”金玉妍冲上来要打魏嬿婉,太监们拉开,“本宫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诅咒过皇后娘娘!” 魏嬿婉立即反唇相讥:“如此说来,嘉妃不在臣妾面前的时候,确实对皇后娘娘有过恶毒之言了?” 金玉妍当然没在魏嬿婉面前表达过对皇后的不满,那些话她只对贞淑说过。 但是,这不妨碍魏嬿婉假装自己偷听到过啊。 “皇上,这魏贵人强词夺理,她是对臣妾心怀怨愤,想要置臣妾于死地啊!”金玉妍依旧十分顽强,“臣妾就算真的是恶毒之人,也必然十分小心,不会被魏贵人听去啊!公主殿下,臣妾平日里对皇后娘娘的恭敬顺从,您是看在眼里的,您要为臣妾证明啊!” 看着金玉妍敏锐寻找逻辑漏洞,竭力为自己的辩白、四处求援的模样,再对比如懿当日被抓到与凌云彻夜会时的那句“百口莫辩”。 魏嬿婉心中感慨万分。 系统曾跟她说,她所处的是一个类似于戏曲的虚拟世界。 那这个戏班子,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才能写出如懿这样的主角啊! “魏贵人。”皇帝依旧心中存疑,“就算你猜测嘉妃要谋害永琮,你也没有实际证据,怎么有底气敢硬闯长春宫呢?你可知,如果你猜错了,这擅闯宫禁,谋害嫡子的罪名,可就要钉在你身上了。” 皇帝生性自私多疑,他不相信有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别人的孩子。 魏嬿婉在心中暗骂老登多疑,恭敬回话道:“臣妾惭愧,其实臣妾方才也曾患得患失,在长春宫宫墙外犹豫过,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将此事暗中禀报皇后娘娘。” “但是,臣妾在宫墙下听到了七阿哥的哭声。”魏嬿婉面露动容,“一听那哭声,臣妾便想到了七阿哥的可爱模样,想到了皇后娘娘的慈母之心,想到了皇上您对七阿哥的厚望,当场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这才做出强闯宫禁之事。” 皇帝还欲再问,却见赵一泰走了进来。 赵一泰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宫外见过痘疫患者的太医来报,在乳母里衣上确实发现了痘疮脓液的痕迹,至于乳母本人有没有被感染,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第32章 贞淑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你说什么!”琅嬅大惊,猛然站起,又身形摇晃跌倒在座位上,随后奋力往后殿扑去,“永琮!我的永琮,我的永琮呢?永琮!” 有猜测是一回事,真的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她现在必须要第一时间见到永琮,见到健康的永琮。 璟瑟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素练怕皇后急出个三长两短,忙叫嬷嬷抱来永琮。 小家伙早吃饱了,此刻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坐在嬷嬷手臂上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皇额娘,你,怎么哭了?”两岁的幼童口齿还有些模糊。 看到懵懂的永琮,琅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忍着没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嚎啕大哭出来。 “皇额娘没哭。”她擦去眼泪,“你好好的,皇额娘怎么会哭呢,不哭。” 此情此景,在场众人无不动容,金玉妍也面露不忍之色。 素练抹着眼泪劝道:“皇后娘娘,您别急,七阿哥还没吃春娘的奶呢,被春娘抱过的衣服也都换掉了。现在外面人多,让七阿哥先回去吧。” “不,不能回去了!”此刻的琅嬅如同惊弓之鸟,“乳娘进过暖阁,把乳娘到过的地方都封起来!把她用过的东西都烧掉!全都烧掉!” 皇帝看到皇后这副模样,知道她濒临崩溃,上前握住她的手到:“皇后,你先冷静,这里交给朕来处理。” 齐汝很快赶到,问清了情况,又看过了七阿哥,方才回禀:“请皇上,皇后娘娘放心,还好发现的早,乳母被脓液污染的是里衣,七阿哥并没有接触过,也没有哺乳,自当无事。” “你所言当真?”琅嬅追问。 齐汝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娘娘放心,就算从设局者的手段来看,他的也目的是让乳母感染痘疫,再通过哺乳传染给七阿哥,所以现在七阿哥是安全的。” 听到齐汝此言,琅嬅终于放下心来,。 皇帝问道:“那长春宫中需要做些什么防止痘疫传播啊?” 齐汝道:“宫中环境整洁水源干净,痘疫的传播能力有限,如今只需将长春宫乳娘的房间进行封闭,接触过那件衣服的宫人送出皇宫,相关物品焚烧销毁,即可安然无恙。” 皇后立即命素练照齐汝之言去办,皇帝则派了李玉去搜查启祥宫,提审贞淑。 贞淑被提来之前,金玉妍还在替自己和贞淑喊冤。 毕竟现在虽然确定了有人要通过痘疫害七阿哥,但并没有铁证指向金玉妍。 金玉妍此时喊冤,一方面可以推脱此事,另一方面就算最后给贞淑定了罪,她也可以辩称自己不知情。 魏嬿婉知道,金玉妍是聪明人,但她就是不明白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就是想不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不多时贞淑被带到,自然也是喊冤。 负责前往搜宫的李玉前来复命,还带着一些从启祥宫中搜出来的可疑物品。 “皇上,这是从启祥宫贞淑房间搜到的东西。”李玉一一介绍,“最为可疑的是这个炭盆,皇后娘娘的人过去的时候,贞淑就在这个炭盆边烧着什么东西。另外还有一些医书、银针等物,贞淑似乎颇通医术。” 第33章 祸水东引 皇帝问道:“炭盆中查过了吗?” 李玉道:“查过了,是有一些布料烧过的灰烬,但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颜色已经无法分辨。” 皇帝又问贞淑:“你会医术?” 贞淑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只是对医术感兴趣,正在学习。” 琅嬅根本不在乎贞淑是不是会医术,只厉声问道:“你今天黎明时分,可从西城墙出宫,见过茉心?” 贞淑一脸懵:“皇后娘娘,奴婢早上并没有去过西城墙,从未见过茉心!” 她确实没去过。 为了保险起见,她是凌晨天最黑的时候披黑衣去的,并无人瞧见。 但是,黎明天色昏暗,洒扫太监们低头干活,贞淑又确实在宫里走动过。 在永寿宫人的有意引导下,问出一两句类似于“好像是有人经过。”“看身形是有点像贞淑姑姑”“有可能是那个方向”之类模棱两可的证词,并不是难事。 只要有了一两句模糊的证词,魏嬿婉就可以以此为理由提出对金玉妍的怀疑了。 因为她知道,贞淑去见过茉心、而且接触过七阿哥乳母的衣物,这两点才是真正的关键性证据。 最终金玉妍谋害七阿哥的事会得到证实,只要这个事实是真的,魏嬿婉此刻话中的漏洞就不会有人在意。 相反,如果她此刻说的话严丝合缝,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反而引人疑窦,让人觉得这个局是她设下的。 茉心的邻居也是古董房的宫女,此刻正候在长春宫外。 琅嬅担心她身上有痘疫,便派赵一泰来回远远问话。 赵一泰将贞淑带去给宫女辨认过,进来回禀道:“那宫女说昨天深夜,确实有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进出过茉心的房间,但是并没有看到脸,只是看身形像个女人。至于贞淑姑姑,她前天白天见过贞淑姑姑去见茉心,当时茉心的娘已经生痘死了。” “前天白天?”皇帝沉吟。 琅嬅道:“你还说你没见过茉心!” 贞淑忙诡辩道:“奴婢方才说的是今天早上没见过茉心,前日确实见过。” 琅嬅垂眸。 今天早上,那宫女见到的是一个身着黑袍之人,可是现在黑袍已经被焚尽,无从对证了。 不过,去见过茉心本身就已经十分可疑了。 “茉心的娘死于痘疫,别人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你反倒上赶着去见她?”琅嬅问道。 贞淑与金玉妍对视一眼,贞淑深吸一口气道:“奴婢去见茉心,是因为看到娴贵妃娘娘和愉妃娘娘去见了茉心!” “娴贵妃?”皇帝抬高了声调,“怎么又和娴贵妃扯上关系了?” “是的。”贞淑道,“前日奴婢是见到娴贵妃娘娘和愉妃娘娘从西城墙的下人门里进来,所以才跟进去看的。奴婢见到茉心时她已经起了痘,却并不悲伤,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她终于有机会报仇了之类的话,奴婢看她疯疯癫癫的,便没多说什么。” 哦豁~ 这一招祸水东引,倒是魏嬿婉意料之外的。 但是没事,反正她在琅嬅这边的盖世奇功已经立完了。 贞淑要是真能拉下来如懿和海兰,魏嬿婉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金玉妍可以小赚,但她魏嬿婉永远不亏。 第34章 臣妾从未做过 听到贞淑说出娴贵妃二字,皇帝的脑袋仿佛又开始疼了:“贞淑,你谋害皇嗣已是大罪,若再污蔑皇妃,那可是罪上加罪,你想清楚了再说。” 贞淑道:“奴婢亲眼看到娴贵妃与愉妃二人从茉心所居住的院子走出来,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凌迟之刑!” 魏嬿婉喝了口茶,没打算提自己与如懿、海兰在长街相遇之事。 横竖贞淑能将这二人咬死,她没兴趣淌这趟浑水。 琅嬅道:“皇上,事已至此,不得不请娴贵妃和愉妃二人前来问话了。” 皇帝烦躁蹙起眉道:“好,李玉啊,传愉妃与娴贵妃。” 今早长春宫的事已经传了出去,偏偏长春宫不许人进去,此刻各宫嫔妃都聚在如懿的翊坤宫等消息呢,毕竟这里离长春宫最近。 李玉以皇帝口谕将如懿与海兰传出来,一边往长春宫走一边给二人放消息道:“二位娘娘,嘉妃借茉心的痘疫暗害七阿哥,在七阿哥乳母的里衣上染了脏东西,皇上正审贞淑呢。贞淑非要攀咬二位娘娘,说您二位前日也去见过茉心。娴贵妃娘娘,您最是聪慧,千万要想好如何应对啊。” 海兰心中一惊,慌忙道:“姐姐,她这是污蔑!” 如懿微笑道:“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做,清者自清,皇上会明白的。” “可是姐姐······”海兰还欲说什么,如懿已经快步走进了长春宫。 如懿走进来,以一个自以为十分优美的姿势跪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也不自觉地认为如懿很美,语气亲和道:“娴贵妃啊,平身吧。” 如懿却不起来,而是抬头看着皇帝道:“皇上,臣妾虽然见过茉心,但并未谋害七阿哥,请皇上明查。” 看她不起,海兰也不起了,一并跪着。 皇帝蹙眉问道:“朕还什么都没有说,你怎么知道叫你来是为了问这件事?” 他转头看向李玉,忽然发觉自己这个御前大总管,似乎并非全心全意地忠于自己一个人。 可惜李玉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将消息透露给如懿的行为有何不妥。 毕竟,早在惢心因如懿夜会凌云彻之事被打发出宫那天,李玉便答应过她,宫中有他伺候娴贵妃娘娘,让惢心放心。 至于李玉的正经主子——皇帝,那就是个捎带。 要不是因为皇帝是如懿的真爱,李大总管根本没工夫搭理这个赘婿。 如懿也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妥,反问皇帝道:“难道皇上叫臣妾来不是为了这件事吗?” 皇帝被噎得无语。 琅嬅见状问道:“娴贵妃,你说你见过茉心,那你们可说了什么?” 如懿道:“不管臣妾和茉心说了什么,臣妾都没有做过暗害七阿哥之事,请皇上明察。” 她惜字如金,一句多余的解释都不愿意说。 贞淑在一旁道:“娴贵妃红口白牙一句话,没有任何证据,就想把自己摘干净吗?你既然没有策划与她一同谋害皇嗣,又为何要给茉心银票呢?” 真是越扒越有。 皇帝十分震惊:“娴贵妃,你还给过茉心银票?” 琅嬅怒道:“你既然给过茉心银票,为何刚才要隐瞒这件事!” 如懿却是一脸的疑惑,仿佛理解不了琅嬅的指责:“臣妾没有隐瞒,只是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多言罢了。” 琅嬅比她更疑惑:“这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茉心是暗害七阿哥的嫌疑人之一,如懿不仅与她见过面,甚至还有银钱往来,这叫小事? 第35章 百口莫辩梅开二度 如懿理直气壮道:“大事就是臣妾并没有害过七阿哥。皇上,皇后娘娘,您二位若是信臣妾,又何必揪着这些细节不放?您若是不信臣妾,臣妾百口莫辩,便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无用。”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百口莫辩”走来了! 金玉妍和贞淑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祸水东引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只要把如懿拉过来,她自己就能把自己送坑里去。 如懿这番歪理将琅嬅气得心口都开始疼痛起来:“娴贵妃,你既不申辩,又无证据,让本宫和皇上如何信你?” 如懿怒视皇后道:“皇后娘娘,你这般疾言厉色一副恨不得立刻将罪名扣在臣妾身上的模样,无非就是对当年臣妾是皇上亲选的嫡福晋一事心怀芥蒂,所以才会百般刁难臣妾,现在更是任由她人污蔑臣妾,愧坐中宫之位!” “你放肆!”琅嬅重重地拍在身边的桌子上,气得呼吸急促,指着如懿半天说不出话来。 璟瑟担心地上前给额娘顺气,又要张口教训如懿。 一旁魏嬿婉却抢先道:“娴贵妃娘娘,这里本没有嫔妾插嘴的份,但您这番话说得实在放肆,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岂容妃妾妄加诋毁?” 璟瑟立即对魏嬿婉投来赞许的目光。 金玉妍立刻跟团:“暗害七阿哥之事还没了呢,贵妃娘娘若是再把皇后娘娘气着了,可就是罪上加罪了。娴贵妃一直回避银票的问题,又扯那些有的没的陈年旧事,难不成是心虚?” 如懿又摆出那副惊讶呆滞的表情:“那银票是给茉心的额娘办丧事的,和谋害皇嗣有什么关系?嘉妃,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本宫!” 贞淑赶忙送上助攻:“皇上,皇后娘娘,娴贵妃一面之词,不可轻信。一定是娴贵妃知晓茉心生痘,也知道慧贤皇贵妃临终前对皇后娘娘多有怨怼,所以才找到茉心,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助自己谋害中宫嫡子!” 她这一番话的逻辑,比如懿没头没尾的几句连辩解都称不上的废话有说服力多了。 如懿看着贞淑,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转而看向皇帝,红唇微微撅起:“皇上,她说的这些臣妾都没有做过,还请皇上明察!” 又是一句废话。 但诡异的是,皇帝居然信了:“那你没做,愉妃难道也没做吗?” 一边跪着的海兰终于可以开口了。 她刚才听着如懿翻来覆去的讲废话本就急得不行,但这是姐姐在展现她的人淡如菊和与皇帝之间独一无二的情分,海兰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候插嘴。 姐姐如此聪慧,想要论证自己的清白简直轻而易举。 但用证据和逻辑论证而来的清白会沾染凡俗之气,真正高洁如梅花一般的清白靠的应该是皇帝对姐姐的信任。 海兰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前日之事,是茉心托人进宫,主动要见姐姐和臣妾的,姐姐与臣妾到了茉心的住处,茉心说自己的娘因为痘疫死了,于是姐姐叫人给她拿了五十两银票。” “随后茉心又说起慧贤皇贵妃临终前对皇后娘娘十分愤恨,希望姐姐能够帮她将痘疫传染给七阿哥,给主子报仇。但是姐姐当场就对茉心说这件事她做不得,还带着臣妾离开了茉心的住处,还一直告诫臣妾,我们都是做了额娘的人,这件事做不得。” “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茉心的消息了。” 通过海兰之口,在场众人总算是知道了当初到底发生了什。真不容易。 第36章 贵妃娘娘,救我!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询问当时替茉心递话进来的老嬷嬷。”海兰点出一个证人。 皇帝道:“你这番话还算合情合理,但就算老嬷嬷能证明是茉心先与你们联系,现在茉心已死,无人能证明你们见到她之后没有与她勾结。” 海兰忙道:“虽然茉心已死,但是当时臣妾的宫女叶心一直在房中,可以作证,还有姐姐的宫女菱枝也可以证明姐姐拿银票是为了安葬茉心的娘。” 皇帝又问了菱枝和叶心,二人皆道海兰所言为真。 金玉妍道:“叶心和菱枝是娴贵妃与愉妃二人心腹,她们的证言如何能信?为今之计,只有先将二人打入慎刑司,严刑拷问,方有真言。” 菱枝和叶心惊慌下跪,不断求饶。 如懿道:“嘉妃,公道自在人心,如果本宫与愉妃真的做了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宫女也一定不会包庇我们。严刑拷问,只怕屈打成招!” “娴贵妃此言倒是心虚。”金玉妍道,“这二人不入慎刑司,如何证明你与愉妃的清白。” “皇上,菱枝与叶心不可入慎刑司。”如懿这么说着,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坚决之色,“想要证明臣妾与愉妃的清白并非只有这一条路。” 皇帝沉吟道:“如懿啊,嘉妃所言有理,为了你的清白,只有委屈菱枝和叶心了。来人,将这二人送去慎刑司。” 无关惢心,又能证明如懿的清白,李玉非常干脆利索地叫来小太监,指挥他们拉走二位宫女。 菱枝拼死不从磕头如捣蒜,赌咒发誓保证自己的说的全是实话。 琅嬅心生不忍道:“宫女都是八旗中挑选的良女,身体娇弱,入了慎刑司只怕性命难保。” 皇帝道:“为证娴贵妃与海兰的清白,无奈之举罢了。皇后放心,慎刑司的精奇嬷嬷是做惯了这些事的,她们有分寸。” 闻言,叶心大义凌然地站起身来,看着海兰道:“为了证明主儿和娴贵妃娘娘的清白,奴婢和菱枝得去。” 海兰看着叶心,眼中皆是欣赏。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菱枝对姐姐很忠心,是个好奴才。 毕竟,为了如懿,海兰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下毒,何况让贴身宫女去慎刑司受点委屈。 菱枝:??? 你自己去别带我啊! 慎刑司的是多么可怕的地方,从那里出来的,能有几个囫囵的? “不!主儿!贵妃娘娘,救救奴婢!救我!”菱枝抬头望着如懿的方向尖叫。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跟着主子当差而已,为什么要遭此灭顶之灾! 如懿原地伸出手,菱枝以为她这是要拉自己一把的意思,扑过去握住她的手道:“谢谢主儿救奴婢!” 却不想如懿淡淡地笑了笑,对她说:“本宫会早日接你出来的。” 随后,如懿放开手,任由菱枝被太监们拖走,只留下绝望的尖叫声。 魏嬿婉看着她凄惨的模样,想到自己的曾经。她也曾这样,作为斗争的牺牲品被凌辱虐待。 好在,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也不会发生在她亲近的人身上了。 她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能护好自己,护好永寿宫中的大家。 至于其他人······ 魏嬿婉喝了一口茶水,咽下心中的怜悯。她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人的地步,只能先护着自己了。 “去慎刑司又不是去断头台,这宫女的反应至于这么激烈吗,也太胆小了吧。”金玉妍揉了揉耳朵道,“吵得本宫耳朵疼。” “一个小宫女,自然不如嘉妃胆大包天,连皇嫡子都敢谋害。”魏嬿婉闻言,一反平时的温顺婉约,毫不掩饰自己对金玉妍的厌恶。 金玉妍怒道:“皇上还没给本宫定罪呢,轮得到你在这里说话?莫不是因为你也宫女出身,物伤其类了?” “是啊,我是宫女出身,而且是你启祥宫的宫女出身。”魏嬿婉不留情面道,“所以我太了解你了,金玉妍。” 第37章 一个都跑不了 “我知道你有多狠毒,多阴险,所以你别以为自己今天能脱得了罪。贞淑去见过茉心,而且目前的嫌疑人里,接触过长春宫乳母里衣的人只有她,以为拉出别人搅浑这潭水,就能浑水摸鱼了?别急,一会儿有把贞淑送进慎刑司的时候!” 金玉妍被她说得脸色发青,习惯性地就要上去打她:“你这个奴才,居然敢用你那张贱嘴直呼本宫的名讳!” 魏嬿婉扬手挽袖子,一副有本事你就来的架势。 “嘉妃!”琅嬅喝止,“这里是长春宫,本宫和皇上在此,轮得到你来教训人?” 皇帝道:“魏贵人,嘉妃的位份在你之上,你就算要控告,也得注意用词。” 璟瑟在一旁道:“皇阿玛,皇额娘,魏贵人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是道理没错,毕竟贞淑恰好在乳娘的衣服送去上浆的时候去了浣衣处,而且还和那件衣服独处,嫌疑最大。” 海兰忙道:“和敬公主所言极是,姐姐是清白的!” 魏嬿婉道:“愉妃娘娘,您现在说清白还为时尚早吧。皇上,皇后娘娘,娴贵妃与愉妃既然见过茉心,知道她一直对中宫心怀怨恨,又身怀恶疾伺机报复,她们既然不愿害人,为什么不上报?娴贵妃说她做不得?难道是想提醒茉心去找别人做,自己背后推波助澜借刀杀人?再说了,叶心与菱枝尚未有证词,凭什么认定愉妃说的一定是真话?故而娴贵妃与海兰二人的嫌疑并不能排除。” 她的话层层递进有理由,由不得旁人不信。 金玉妍也忙跟上道:“皇上,一件衣服从长春宫外转一圈,要经多少人之手?来回拿送的宫女、洗衣的嬷嬷、浆衣的奴婢,她们都有机会,怎么所有的嫌疑就一定在贞淑一人身上?况且愉妃说的话到底真不真现在还不曾验证,贞淑方才说过的话可是句句属实啊!” 这也算是实话,毕竟刚才贞淑所说过的如懿与海兰见过茉心,并且给过她银票之事都已经得到查证。 海兰辩解道:“姐姐只是觉得茉心已然病重,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便会放弃,并未想到她还会去找其他人啊。” 琅嬅却道:“皇上,事关臣妾唯一的儿子,哪怕错查,也绝不可放过啊!” 皇帝正在发愁,却见进忠亦步亦趋地进来禀报:“陛下,富察大人求见,已经在宫门外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永琮的事情还没查清楚,朕没时间见他。”皇帝挥了挥手道。 琅嬅柔声劝道:“皇上,傅恒求见必有要事,国政要紧,您还是去见见吧。” 皇帝揉了揉眉心,“好,那这件事交给皇后详查,有任何结果随时来报朕。” 琅嬅沉吟片刻,有些为难道:“臣妾身子不好,还要照顾七阿哥,分身乏术,需得有人从旁协助才是,请皇上垂怜。” 她现在一心只想好好护着她的永琮,能分出来的精力不多。 璟瑟毛遂自荐道:“皇阿玛,这件事交给儿臣来查吧!” 她一直想帮上皇额娘的忙,想让皇额娘觉得她这个女儿也有着不输于儿子的本事。 皇帝蹙眉道:“胡闹!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怎么能掺和到这种事里来。” 他在场上环视了一圈,眼神落到魏嬿婉身上:“这件事还是由皇后做主,具体的事就交给魏贵人办吧。” 魏嬿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有些懵逼:“臣妾?皇上,臣妾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何能查得了这三位高阶嫔妃?” 皇帝因着魏嬿婉方才揪着如懿的疑点不放一事,对她有些不喜,但永琮能平安无事,又全凭她的功劳。 第38章 晋位令嫔 皇帝略一沉吟,觉得还是救嫡子的功劳重要些,一挥手道:“这一次永琮能够平安无恙,多亏你机敏果敢,你有大功于社稷啊。传旨,晋魏贵人为嫔位,为永寿宫主位,赐封号‘令’,取聪明、睿智之意。嫔位居一宫之主,身份贵重,又有皇后为你做主,你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这份圣旨,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魏嬿婉从宫女到贵人,一年三封已经是无上荣宠,如今又晋嫔位,居一宫之主,这个晋升速度,说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过分。 “皇上,魏贵人侍奉皇帝未满一年,如何能够晋位为嫔?我朝嫔妃晋位自有祖制,这样做不合规矩,请皇上收回成命!”如懿一马当先,直言进谏。 皇帝道:“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多劝。” 魏嬿婉心中大喜,但又不能表露出来,面色如常跪下谢恩道:“臣妾身为嫔妃,保护嫡子本是分内之责,天佑中宫,臣妾不敢居功。今日晋位,皆仰赖皇恩浩荡,臣妾心中感戴,言语不能表万一,日后定当越发尽心竭力,侍奉皇上与皇后娘娘。” 这一番话说的既谦卑又不扫兴,皇帝与皇后皆是十分舒心,越发觉得此人妥当。 琅嬅本来也觉得魏嬿婉晋升过快,不合规矩,此刻看她这番应对进退得宜,心中十分喜欢,开口道:“皇帝此番加封令嫔,既是对她忠心立功的奖赏,更是对永琮的看重,臣妾也谢皇上恩典。” 皇帝起身道:“既然如此,朕先回养心殿,有了结果随时来报朕知道。” 如懿拦下皇帝道:“皇上,您对魏氏的加封不合祖制,还未收回成命,怎么能走呢?” 魏嬿婉觉得如懿简直是个神经病,自己一脑门子官司还没理清楚呢,有心情在这里给她使绊子。 李玉也道:“皇上,七阿哥的事还未查清,奴才先去请富察大人到养心殿等着也好。” 皇帝有些疑惑,李玉到底是自己养心殿的总管太监,还是翊坤宫的总管太监? 他不耐烦地看着如懿道:“娴贵妃,君王无戏言,朕已经下旨,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朕还有朝中的政事要处理,你先让开。” 但是如懿不为所动,双脚像下了钉子挡在皇帝前面。 魏嬿婉知道皇帝被剧情控制,怕他俩折腾起来把自己的嫔位折腾没了,忙道:“皇上,三位娘娘在这边劳心劳力一早上了,案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查清的,不如请她们先行回宫,这也是对她们的保护。臣妾从几位宫女查起,有什么问题再禀报皇上,您觉得可好?” 皇帝觉得魏嬿婉实在贴心,因为每当他面对问题的时候,魏嬿婉总能给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或者给他提供思路。 他赞许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传朕旨意娴贵妃、嘉妃与愉妃回各自宫中禁足,其他人全部交由皇后和令嫔处置。进忠啊,你留下,代朕监督查案,务必查清真相,不要让人冤了几位妃嫔。” 进忠躬身道:“嗻。” 李玉还欲劝皇帝将自己留下协助查案,以帮助如懿,却见如懿冲他摇了摇头。 见如懿下令,李玉这才低头弯腰,跟着皇帝走出了长春宫。 如懿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温暖。 毕竟她的少年郎为了保护她,将所有人都送回宫中禁足,这样深沉的爱意,叫如懿如何不感动,如何能不全心全意相信他的少年郎会还她清白。 尽管她并无清白可言。 魏嬿婉并不知道如懿在想什么,不过知道了也理解不了。 第39章 慈母之心 琅嬅本来身体就不好,今天情绪起伏太大,又劳心了这半晌,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便将事情全权交给魏嬿婉处理。 魏嬿婉吩咐进忠送金玉妍等三人各回各宫,自己则亲自扶着琅嬅回后殿歇息。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永琮穿着厚厚的小狐裘,被嬷嬷抱着在檐下看雪。 “皇额娘。姐姐。”他开心地喊。 “永琮。”琅嬅快步上前用手背贴了贴儿子的脸,“都被风吹凉了,快回去吧。” 嬷嬷笑道:“七阿哥嫌闷,刚抱出来不到半刻钟。方才已经打算回去了,看到娘娘和公主,才在檐下略等了等。” 琅嬅知道这个嬷嬷一向尽心,也不苛责她:“本宫知道你一向尽心,今冬严寒,七阿哥的安危要紧,还要你多多尽心啊。” 嬷嬷跪道:“皇后娘娘放心,七阿哥不仅是主子,也是奴婢的心头肉,奴婢一定拼尽全力。” 琅嬅又对素练道:“传本宫懿旨:从今天开始,长春宫中一切与七阿哥有关的东西,能不出宫的都不准出长春宫,衣物就在宫内浆洗。其他必须送出宫的东西,两人同行,不可离开视线半步。” “每日果蔬吃食,素练都要亲自过目,有任何疑点都要来报本宫知道,别怕麻烦。” “长春宫全宫上下,从现在开始,直到痘疫结束,全部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切以护好七阿哥为先。长春宫所有人,腊月月例多发一倍,照顾七阿哥的人,新年年赏多发一倍,等到痘疫消散,本宫还另有重赏。” 长春宫人纷纷下跪谢恩。 琅嬅的声音随即变得严厉:“若敢阳奉阴违,有偷懒怠慢、私相传递、不遵宫禁等任何可疑行为的,一经发现,不论宫规如何规定,皆以谋害皇嗣之罪立即打死!” 恩威并施,宽严相济,既有甜头又有盼头,果真是治宫的好手段! 魏嬿婉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琅嬅的治宫之道,她能学的还有很多。 进了后殿,琅嬅换上随身的衣裳,这才在小圆桌边坐下,还给魏嬿婉赐了座。 “令嫔,永琮是本宫的命,你今天冒着担罪的风险救了他,也是救了本宫。”她亲厚地拉着魏嬿婉的手,“救命之恩,若依我富察琅嬅一人慈母之心,就算现在领着璟瑟和永琮一起给你跪下磕头,也是应当。” 魏嬿婉忙起身就要下跪:“皇后娘娘此话,让臣妾怎么当得起!” 琅嬅此话诚心诚意,所以不待魏嬿婉跪下便将她扶了起来。 一旁坐着的璟瑟道:“令嫔,我们母女真心谢你,你不必如此惶恐。你救了永琮,本公主诚心敬这个庶母,称你一声令娘娘,你也不必总称我‘公主殿下’,就简单称本公主为和敬便可。” 璟瑟在意弟弟,更在意琅嬅这个额娘,她也知道琅嬅将永琮看得有多重,明白魏嬿婉一举,救的是两个人的性命。 魏嬿婉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看向琅嬅,却见琅嬅点了点头:“璟瑟一向矜傲,能让她如此敬服于你,不单单是恩情可以做到的,可见你的过人之处。她既然这般说了,你也不必拘礼。” 魏嬿婉这才放心,应下母女二人此话。 第40章 协理六宫 琅嬅终于满意,接着道:“真情虽然贵重,但到底是虚物,你立了大功,皇上、太后和本宫都会有重赏送到你宫里,这个你不必担心,也不要推辞,送到了谢恩收着就行了。本宫现在要跟你说的,是另一更重要的事。” 魏嬿婉神色一凛,她也猜不到琅嬅打算说什么。 “本宫自生了永琮,身子就一直不好,处理后宫诸事力不从心。”琅嬅道,“但是这些年为了不让娴贵妃越俎代庖,一直强撑着,事事亲力亲为,到如今也是精疲力竭。” “但是今天,本宫见你真心可靠,且言行得体,机敏睿智,婉约谦逊又不失刚烈果敢。本宫很喜欢你,也信任你。”琅嬅十分郑重地看着她道,“你可愿随本宫学习如何治理六宫,成为本宫的左膀右臂?” 这份荣宠,是魏嬿婉始料未及的。 她今天唱这出大戏,目的只是得到琅嬅母子的青眼,顺带踩一脚嘉妃,却没想到这药下猛了,所得收获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皇帝那边晋了她的位份,至此一年四封前无古人,直接从最下等的宫女升到了嫔位。要知道,哪怕是世家女子进宫,也有不少终其一生也到不了嫔位的。 皇后这里,不仅琅嬅母子与她交心,还要手把手将协理六宫的权力拿出来与她分一杯羹。 自古盛宠嫔妃,何人有过这个待遇! 魏嬿婉这回是真的惶恐了,不是她不想要协理六宫之权,主要是这权力来的太快了,她不放心收啊。 要知道,爬升太快就有根基不稳的风险。 魏嬿婉三番推辞,最终还是在琅嬅的劝说下同意了先跟她学习,但是协理六宫之权等到学成之后再考虑。 转眼就到了正午,琅嬅精疲力尽,连午膳都没进便歇息了。 太后派人来请璟瑟去慈宁宫吃午饭,想是找个由头要向她询问今天的事。 魏嬿婉从长春宫告退,让进忠把贞淑扔到了慎刑司,其他人证则带回永寿宫耳房暂时安置。 审这个案子,对于魏嬿婉而言十分简单,毕竟她知道事情的大部分真相,剩下的细节也能猜个大概。 仅用了两天时间,魏嬿婉就找到了大部分的关键证人,并且拿到了证词。 一位与茉心交好的乳娘证明,茉心曾向她借走一件旧的里衣,是宫中发给乳娘的统一样式。 西城墙小门附近直到茉心住处,沿途的不少宫女、太监、侍卫都能证明如懿、海兰和贞淑先后出入了茉心房间。 也有侍卫听到过如懿和海兰从茉心住处出来之后,嘴里还在念叨着“不能做,这件事我们不能做。” 还有不少人看到,贞淑出入时明显神情紧张鬼鬼祟祟。 启祥宫人也能证明,事发前一晚一整夜,贞淑一直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没有人见过她,第二天一早她取了披风回来时,神情也很不自然。 其他当天接触过春娘衣物的人也全部排查了一遍,他们中或者与他人同行没有作案时间,或者根本没有在任何渠道接触过痘疫,更没有见过茉心。 最重要的是,魏嬿婉在贞淑事发当天穿着的鞋底边缘,发现了内筒子河边的沙质淤泥,证明了她前一天深夜到当天早晨之间出过宫。 第41章 疯狗 这是铁证。 魏嬿婉递来消息的时候,进忠正在慎刑司的刑凳前不远处坐着,悠闲地品着一杯茶。 雨前龙井,慎刑司太监们孝敬的。 这几日,进忠的心狠手辣让见惯了血腥刑法的慎刑司太监们也感到心惊肉跳。 刑凳上,贞淑一边受刑一边谩骂:“进忠,你这个阉货!疯狗!你不得好死!” 进忠在慎刑司泡了好几天了,主要做的事就是将贞淑和叶心轮流提出来用刑。 贞淑自不必说,就冲着她这些年对魏嬿婉的所作所为,进忠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 至于叶心,就是前世的恩怨了。 魏嬿婉前世生产七公主时不顺,叶心还闯进来告诉了魏嬿婉她母亲和弟弟一死一流放,这才引发魏嬿婉大悲大恸,伤到了根本,以至于随后怀上的十四阿哥体弱早殇。 如今有了机会,进忠当然要好好回报当年叶心递送消息的恩情。 事实上,叶心这一世还不曾做过什么伤害魏嬿婉的事,算是无辜。 但进忠不管。 这一世的进忠,疯狂偏执,那些先因后果的道理,他想不通,也懒得再去想。 正如贞淑所说,他进忠只是一个阉人,无根无后,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所以他的世界里,唯一的,永恒的主宰,便是魏嬿婉。 在他看来,分娩那日的痛苦与十四阿哥早殇的悲痛,存在于魏嬿婉的记忆里,折磨了魏嬿婉那么多年,那叶心就要偿还。 慎刑司这个地方,将进忠心中的阴暗面放到了最大,几乎把他变成了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此时,叶心刚刚因为大刑而昏厥过去,正安静地躺在牢房的地上。 而贞淑倒是有精神,正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词语去骂进忠。 刚进慎刑司的时候,贞淑谩骂的对象主要还是魏嬿婉,毕竟她是被魏嬿婉送来这个地方的。 但是很快,她的矛头就转向了进忠。 因为贞淑发现,进忠简直就是个疯子! 她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御前的公公到底有过什么仇怨,但是进忠似乎恨极了她。 进忠对她用刑,并不是为了逼她招供,而是单纯的想折磨她。 他根本不在意贞淑到底招了什么,只在乎哪种刑罚够痛。 贞淑也疑惑过,求饶过,但是没用,进忠还是不停地折磨她,似乎折磨她是这个太监唯一的乐趣。 小太监给进忠递来魏嬿婉的消息,说已经找到了贞淑事发前夜见过茉心的铁证。 进忠明白,这是魏嬿婉在告诉他,快到结案的时候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挥了挥手让上刑的太监退下。 “贞淑姑姑,真不愧你这个名字。”进忠的声音从容随和,似乎只是在与朋友聊天,“果然贞烈,这么多大刑,愣是掏不出来你一句实话,小爷真心佩服。” 贞淑道:“你这个阉人,休想屈打成招,污蔑我家主儿!” 进忠慢悠悠地踱步到刑凳边:“我一个太监,哪敢污蔑嘉妃娘娘,不过是奉命办差罢了。刚才主儿给奴才递了话,贞淑姑姑马上就能出去了,这椅子你占了这么多天,也该腾腾地方,换换人。” 第42章 贞淑落幕 贞淑面露欣喜之色,以为是金玉妍终于脱罪,来救她出去了。 却不想下一秒,进忠的话直接将她重新打回深渊。 他轻轻抚摸着刑凳道:“该换嘉妃娘娘来坐坐了。” “什么!”贞淑先是震惊,随后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不可能,你在诈我,嘉妃娘娘身为皇妃,又生了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令嫔娘娘已经找到了你前一晚出过宫的铁证,一些黏在你鞋底的河沙,内筒子河边的,宫里可没有那东西。”进忠指尖蹭了一撮桌子上的灰尘,在指尖捻开,又轻轻吹散,“这下,你谋害七阿哥证据确凿。” 贞淑瞬间慌了神,口中喃喃道:“泥沙?怎么可能!就因为一点泥沙?” “是啊,一点轻飘飘的泥沙。”进忠的话如飞沙一样轻,“你是嘉妃的陪嫁宫女,你做的事,嘉妃怎么可能不知情。意图戕害皇嫡子,那可是谋逆!皇上天子一怒,进慎刑司只是最基本的。” “不过么,嘉妃娘娘娇生惯养,骨头肯定是没有姑姑这么硬,估计用不了受太多罪就全招了,这也算是件好事,不是吗?” “不,不行!”贞淑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十分急促,“是我!我做的!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主儿并不知情!” 进忠露出满意的笑容,对一旁的小太监道:“这不就结了吗?她说的,你们记吧。” 想要撬开贞淑的嘴,对于进忠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只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说实话,这些天进忠是最不喜欢贞淑招供的人之一,因为她招了,他不就没理由用刑了吗? 贞淑很快交代清楚了自己谋害七阿哥的过程,只是将金玉妍摘了出来。 进忠看了一遍供词,拿去给贞淑签字画押。 他没有继续强求贞淑去咬金玉妍,因为他知道,这几乎做不到。 贞淑不会招供,究其原因不过以下三点: 第一当然是因为没有证据,主仆二人密谋,不可能留下任何的物证; 第二则是因为贞淑的确忠心。进忠这几天给贞淑用遍了大刑,但贞淑始终没有认罪,直到搬出金玉妍才承认,还是为了保护金玉妍,继续用刑,她也不会再咬金玉妍了。 第三也是利益考虑,戕害皇嫡子的罪名,贞淑就算招出再多幕后指使,也不可能逃过一死,倒不如保下金玉妍,以求她托书玉氏,照顾她的家人,只要金玉妍逃过此劫,日后说不定还会给她报仇。 进忠将画押好的供词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折好收进袖中。 顺手摸出一袋银子,扔给录供词的太监道:“拿去分了吧。” 屋里的慎刑司太监们心领神会,一起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确认他们都已经走远,进忠来到桌上的刑具前,挑了一把顺手的钳子来到贞淑面前。 “你要干什么!”贞淑的声音中透露着极端的恐惧。 熬过了大刑,又抱着必死决心的她本来不应该再感到恐惧。 可是看着进忠那双毒蛇一般的眼睛,她忽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从心底深处升起的寒意。 她知道进忠的心狠手辣,但是这些天,进忠从来未亲自动手。 如今他亲自拿起刑钳,贞淑无法想象,自己将会面对何种前所未有的痛苦! 进忠附身,在她耳边低声问道:“贞淑姑姑,还记得前几日,你在永和宫门前,对嬿婉说过什么话吗?” “嬿婉?魏嬿婉!”贞淑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你叫她嬿婉!原来你们——” 凄厉惨叫声在慎刑司阴暗肮脏的房间内响起,又很快消弭于无形。 第43章 舌头 三日后,启祥宫。 已经被贬为官女子,幽禁启祥宫的金玉妍靠坐在被撤走了软垫的床榻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皇帝并未将她迁入冷宫,吃穿用度也保留了官女子的标准,至少不用担心馊饭剩菜,偶尔还能见到点荤腥。 本来,谋害皇嗣,足以死罪了。 但是恰逢玉氏老王爷新丧,世子已经递上了请求赐印授册,继承王位的折子。 身为赘婿的皇帝担心这时候杀金玉妍,会让玉氏新王惶恐,无端揣测。 加上贞淑死前受尽酷刑也没有松口,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金玉妍是同谋。 所以他并没有以谋害皇嗣论金玉妍死罪,而是定了管教不严,降位幽禁,将两个阿哥也送去了颉芳殿抚养。 丽心走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饭盒。 “主儿,吃饭了。”她将盒子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今天难得有肉,您多吃点。” 金玉妍将正在把玩的佛珠套回手腕上,起身对着丽心道:“丽心,本宫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愿意跟着本宫。” 丽心微笑道:“主儿待奴婢极好,况且,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金玉妍叹气道:“哎,虽然留得一条命在,但如今本宫困在这个地方,连母族也受了牵连。还有贞淑,她是为了本宫死的,本宫会给她报仇!” 玉氏世子居储位多年,明明依惯例袭爵继承王位不该有任何异议才对,可皇帝迟迟未下旨加封,只怕是受了她的牵连。 “世子,不,现在已经是王爷了。”金玉妍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温柔笑意,“皇上迟迟不下旨赐印封爵,一定是本宫的缘故,本宫要尽快出去!到时候新王进京谢恩,本宫就能见到他了!” 她这一生都是为了母族,为了王爷! 金玉妍抚了抚肚子,她腹中还有龙胎,这是她现在最大的倚仗。 当时给她诊出喜脉的太医受了她的打点,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所以宫中还无人知晓。 只要能够安稳将龙胎养大,她便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金玉妍咬牙:“魏嬿婉!这个仇本宫记下了!” 丽心将筷子递给金玉妍道:“主儿,您快吃饭吧,您不饿,您腹中的小阿哥还饿呢。” 金玉妍接过筷子,就着米饭夹了一筷子肉菜。 这菜是用青辣椒炒了薄薄的肉片,辣椒并不辣,十分增鲜提味。 “今天这道菜也是饭房送来的吗?倒是比前几天的味道好多了。”金玉妍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肉也滑嫩,怎么没吃过这种肉?” 成为了庶人,伙食便不是由膳房负责了,而是由宫中为宫女太监做饭的饭房每日送来。 丽心点头道:“嗯,或许是咱们使的银子起了作用。” 这些年金玉妍攒下了不少钱,藏在隐蔽的地方没被搜去,如今为了养胎,拿了一些出来给送饭的小太监,想要换点好的吃食。 金玉妍又一筷子下去,筷子尖端却传来“咯”地一声,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估计是菜没捡干净,混了石子之类的吧。”丽心用筷子轻轻拨开面上的肉菜,发现下面竟是个亮晶晶的东西,“像是个坠子,有点眼熟。” 她不解地拨了拨那东西,发现这是个耳坠。 “这是贞淑常戴的耳坠。”金玉妍蹙眉,不知道贞淑的耳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丽心将那耳坠夹起,这才发现它银色的耳钩上,还钩吊着一片二指多宽,一寸见长,十分厚实的红色肉片。 这肉片的模样,看着倒像是······ “啊——!”意识到那是什么的丽心扔掉了筷子,尖叫着想要后退,却从凳子上跌坐下来。 “贞,贞淑······”金玉妍惊恐的眼神转向那盘菜,口中喃喃道。 她刚才吃的是什么! 进忠领着抬赏赐的小太监往永寿宫去,恰巧路过启祥宫外,只听里面传来疯狂的拍门声:“救命!救命!我们主儿见红了,传太医!太医!” 进忠低着头,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脚步没有因为丽心的呼救迟疑半分。 这才哪到哪,令主儿这五年受的委屈,小爷都会一一还回去。 嘉妃娘娘,哦不,是官女子金氏,咱们来日方长。 永寿宫门前,魏嬿婉早得到了内务府的消息,正在门口等着接赏。 她看到进忠,在阳光下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启祥宫、永寿宫,一墙之隔仿佛阴阳两界。 进忠也不由勾了勾唇角,举步跨过启祥宫与永寿宫之间相隔的甬道,像是从黑暗走向光明。 第44章 世家贵女 永寿宫中,魏嬿婉将赏赐一一摆在桌子上,按照琅嬅这些天的教导,盘算着哪些入库,哪些使用,哪些备着做人情送礼,哪些留着赏人,哪些能拿出宫去换成银钱。 这里面,门道可多着呢。 尤其是能拿出宫换成银钱的,最为紧要。 万事钱当家,在宫里,没银子更是寸步难行。 高阶嫔妃俸禄虽高,但是花销更大。 有些有家室的,多半靠着家里接济,但是魏嬿婉家里又拿不出钱来,好在她有宠爱,就得靠着赏赐。 宫里的很多东西,很多都是有定数的,皇帝给的赏赐都在内务府有账册,其中有些东西嫔妃只能使用,不能支配。 不过赏赐的类型多,内务府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贵重物件有详细登记,其他东西的管理便没有那么严格了。 一些绸缎、珠玉、小件金银器和日用损耗品等,就不会登记得太详细,也无从追查。 从这里面找一些不打眼的,交给信任的太监、嬷嬷来往送出皇宫,换成银子回来,能做很多事。 这些秘辛,都是琅嬅这几天手把手教会魏嬿婉的。 听到她和自己说这些时,魏嬿婉便知道琅嬅教自己并不是走过场,而是用了十二分的真心,没有半点藏私。 前世魏嬿婉虽然也曾协理六宫,但是并没有人教她,很多东西都靠她自己摸索,走过不少弯路。 纵有进忠偶尔提点一二,但他也没有协理六宫的经验,很多时候只是隔靴搔痒。 豪门大族出来的贵女,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掌家之道,富察氏百年富贵更是不同,对琅嬅的培养标准最低也是王妃。 这十几年学出来的手段,可不是魏嬿婉孤身一人光靠悟性就能够参透的。 不过,她悟性也确实高。再结合前世协理六宫时积累的经验,面对琅嬅的教导,基本上一点就透,令琅嬅也十分震惊,每每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年轻果然不一样。 今天的赏赐华丽贵重,数量倒是不多。 魏嬿婉挑了几件不那么招摇的留用,剩下的基本都划进了库房压箱底。 春蝉打发了抬礼物的太监,回到殿内时正对上进忠的眼神,当场打了个哆嗦,赶紧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门。 这位进忠公公,真是越来越吓人了。春蝉想。 “自从在慎刑司审过贞淑回来,你便和前几日不太一样了。”魏嬿婉合上一对金镶红宝石步摇的盒子,将它放回了桌边。 魏嬿婉虽然在安排这些赏赐物件儿,但是余光也没有放过这殿内的任何风吹草动,故而将春蝉的反应也看在眼里。 进忠奉承道:“令主儿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奴才看着,怎么有那么几分人主之威难知难测的意思了?” “是吗?”魏嬿婉似乎对他的奉承很是受用,笑着在摇椅上坐下道,“以本宫看,进忠公公才是威风凛凛,启祥宫那边的动静儿,是怎么回事?” 启祥宫和永寿宫离得太近,那边叫太医的动静,魏嬿婉当然能听见。 金玉妍怀孕的事虽然并未声张,但是魏嬿婉从前世她生产的时间早推出了她的月份,知道她此番见红,只怕是孩子掉了。 进忠神色一僵,来到魏嬿婉腿边想要跪,却被魏嬿婉抬脚轻轻抵住膝盖。 第45章 本宫可当不起你的主子 “别呀,公公又不认本宫当主子,本宫哪敢受公公的礼。”魏嬿婉悠悠地摇着。 进忠慌了,魏嬿婉除了前世因为凌云彻那个狗东西,其他时候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出令主儿这么大的怒火,难不成是因为金玉妍?不可能啊。 “主儿,您别折腾奴才了。”进忠退了几步跪下,“奴才一辈子都是主儿的奴才,您别说这话。” “本宫当不起。”魏嬿婉冷笑,从桌上拿起一个杯子砸了过去,“本宫没有你这种恣意妄为,欺主罔上的奴才!” 屋外头守着的春蝉听到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要进来。 “守好门,别让人接近。”隔门传来魏嬿婉的声音。 屋内,进忠磕了个头道:“主儿,您想要奴才的命,奴才给您,只求您别诛奴才的心。主儿您想知道什么,奴才都说,再不瞒着您一个字儿。” “叶心的嗓子怎么回事?”魏嬿婉问。 叶心从慎刑司出去时,身上的伤倒是不重,只是精神恍惚,而且嗓子被烫了个大疤,几乎不能发出声音了。 据说是因为上烙铁的时候她挣扎得太厉害,嗓子磕到了烙铁上。 皇帝倒是没计较,那毕竟是慎刑司,大刑用下去,这种程度的伤并不罕见。 而且,跟叶心一起进去的菱枝伤得比她还重一些,却没有落下什么残疾,说明慎刑司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只是叶心倒霉。 何况这一次的事情如懿和海兰也有责任,皇帝不教训自己的妃子,也总要教训奴婢,以儆效尤。 “主儿,前世您生产时遇险伤身,叶心罪不可恕,奴才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进忠蹙着眉,眼神有些委屈。 这原因到和魏嬿婉猜测的差不多。 她没理会装可怜的进忠,接着问道:“启祥宫刚才那动静儿可不小,你做了什么?” 进忠如实将自己拔了贞淑的舌头,还做成了菜给金玉妍送过去的事说了。 “看她这个反应,只怕是吃进肚子里,才发现的。”进忠这么说着,眼中还是泛起藏不住的得意。 魏嬿婉本以为进忠只是给金玉妍下了滑胎药,却没想到他竟然做下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生生将金玉妍腹中的孩子吓落了! “主儿,您放心,现在里面已经乱起来,奴才早安排了人善后,不会露出首尾的。”进忠笑着说。 他知道魏嬿婉恨金玉妍,笃定她不可能是在替她抱不平。 进忠猜测,魏嬿婉之所以发了这么大的火,不过是因为自己瞒着她自作主张罢了,或许也在担心这么着急行事会令皇帝疑心,引火烧身。 只要解释清了这两个点,令主儿必然消气。 进忠美滋滋地等着魏嬿婉叫他起来,却没想到她沉默了许久,才道:“进忠,我先前和你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他说要拔掉贞淑的舌头那晚,魏嬿婉就曾告诫过进忠,狠毒太过,反伤天和。 进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今日看来,他当时根本就是在敷衍自己。 第46章 欲望 进忠终于发觉,魏嬿婉今日这场无名火,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主儿是觉得奴才做事太狠,吓到您了吗?”进忠柔声问。 魏嬿婉摇了摇头:“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别说你只是将这些手段用在别人身上,就算用在我身上,我也不怕。” 前世临死前九年的漫长虐杀,又是牵机药又是蕈菇汤又是鹤顶红,如今这点东西,对魏嬿婉来说,连小菜都算不上。 进忠忙到:“主儿,奴才就算自己将这些都受一遍,也绝不会让主儿受这些苦楚啊!” 他现在说这话,魏嬿婉是信的。 魏嬿婉担心的也不是进忠的忠心是否有变,她担心的,是进忠身上不断膨胀,逐渐走向失控的欲望。 进忠有欲望,魏嬿婉是知道的。 他有权欲,想要取代李玉成为御前大总管;他身为一个太监,也有色欲,这一点魏嬿婉更是清楚。 这些魏嬿婉都不担心。 魏嬿婉担心的,是他逐渐失控的恶欲。 进忠在慎刑司那副如鱼得水的模样,她是见过的。 从慎刑司出来后,魏嬿婉也能够明显地看出来,进忠周身的气质为之大改,整个人好像从血水里淬了一遍。 这份变化并非来自于压抑,而是来自于释放: 贞淑到最后被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叶心虽然看起来伤得不重,但从她的精神状况来看,受到的折磨必不会少。 魏嬿婉不可怜她们,她没那么多多余的同情心放在仇人身上。 她担心进忠。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对仇人的折磨使人愉悦,但这份愉悦也有着致命的毒性。 仇恨将进忠拉入最血腥的深渊,而这份血腥也会不断地反向侵蚀进忠的心性,最终将他整个吞噬。 进忠现在的状态,就是恣意放任自己在深渊中慢慢疯狂。 复仇之路千难万险,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输,魏嬿婉和进忠都只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疯狂放纵,这种极端不稳定的东西只会葬送他们两人的性命。 如果进忠无法悬崖勒马回归理智,那魏嬿婉就只能和他分道扬镳。 这或许残忍,但她一定会做。 魏嬿婉没办法信任一个疯子,哪怕这个人是为了她疯的。 对于进忠,魏嬿婉是有特殊的期待的。 侍寝的夜晚,魏嬿婉与皇帝同床共枕,却常常彻夜难眠。 她恨皇帝,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多,这份恨就越浓烈。 魏嬿婉不打算立贞节牌坊,更没兴趣为皇帝这个老登守身如玉,所以她常常会想,如果和她同塌而眠的人是进忠,她会不会睡得更安稳一点? 但是如今的进忠······罢了,她也不是非要找一个床伴不可。 她需要的,是最忠诚的奴婢,最可靠的盟友,最坚贞的爱人。 “进忠,我需要的不是一条疯狗。”魏嬿婉的声音轻得好像一缕随风飘散的青烟,“我还能信任你吗?” 魏嬿婉从躺椅上起身,来到进忠面前抱膝蹲下,好似一个孩子看着自己喜欢的小动物:“别逼我抛弃你,可以吗?” 进忠低眉,沉默了片刻道:“奴才领命。” 魏嬿婉站起身,还不曾说什么,便听门外传来澜翠的声音。 “主儿,启祥宫那位出了大红,皇后娘娘请您赶紧过去呢。” 第47章 皇帝根本不爱魏嬿婉 半个时辰前,翊坤宫中。 经过查证,如懿和海兰没了暗害七阿哥的嫌疑,不过知情不报也有责任。 皇帝罚了二人一年的俸禄,又撤了绿头牌,算是将此事轻轻揭过。 此刻如懿正翘着手指在架边绣花,尖锐的护甲套在短粗的手指上,看起来十分勉强。 “姐姐。”海兰走进来,给如懿行了礼。 叶心这几日精神恍惚,别人跟她说话也听不懂,海兰只好从其他大宫女里挑了一位忠心的带在身边,名叫香雪。 如懿笑着道:“快起来,昨天晚上下了雪,今天格外冷些,难为你还想着来看我。” 海兰认真地说道:“我放心不下姐姐。” “有什么好放心不下我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如懿道,“现在事情真相大白,皇上虽然为了服众罚了我的俸禄,但他心里知道,我是清白的。” 海兰憋着一口气道:“皇上虽然相信姐姐,可还是抬举了令嫔,一年四封,还真是难得的风光。” 如懿的笑容消失了,淡淡道:“她救了七阿哥,皇上自然抬举她。” 她有点破防。 海兰嘲讽道:“只可惜,这样的抬举她未必受得起。我听说,现在各宫嫔妃都对令嫔此番晋位多有不满,言官们都上了折子,说魏氏一年四封,不合祖制。” 海兰此言,倒是引得如懿想到皇帝昨天特地来翊坤宫陪她吃晚饭时说的话。 昨晚,皇帝告诉如意,他之所以要升魏嬿婉的位份,其实是为了保护如懿。 虽然如懿心思纯善,没有想到自己拒绝之后,茉心还会找其他人心思歹毒的人合谋这种可能性,所以并未将此事及时上报。 但在旁人看来,如懿此举就是刻意隐瞒,居心叵测,应该重处。 于是皇帝重重地赏了魏嬿婉,就是为了用一年四封的无上殊荣将她推到前朝后宫的风口浪尖。 如此,皇帝才能将人们的目光从如懿身上移开,让她得以平静地度过此次危机。 海兰的话,正好与皇帝的想法互相印证。 如懿心中泛起甜蜜。果然,只有她和皇上才是真爱,至于魏嬿婉,不过是皇上为了保护她的工具人罢了,就好比当年的阿箬。 想到此处,如懿双唇轻轻撅起,用少女般娇羞的语气道:“皇上自有他的考量,我相信我与皇上青梅竹马,情分于旁人不同。” “姐姐······”海兰还想说什么,被如懿打断。 “你知道的,我从不在乎位份这些虚名,只在乎于皇上的情分。”如懿微笑着,“令嫔这种抛弃真心的人,永远不会懂情分的可贵,才会这般在意这些虚名。” “我是在为姐姐不平。”海兰道。 如懿已经不想和她继续聊这个话题了,毕竟这种情分只有她和她的少年郎懂。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永琪从老太妃身边接回来,太妃们毕竟老迈,只怕照顾不好永琪。”如懿说。 她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永琪对她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资源。 去年夏天,如懿因为夜会凌云彻被贬斥,海兰又一心为如懿求情惹得皇帝不快,永琪当场就被皇帝下旨交给了寿康宫的老太妃抚养。 如今如懿解了禁足,自然要想办法将他接回来,毕竟在后宫之中,有了皇子傍身才能地位稳固。 海兰这才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永琪还被送在别处抚养。 这也不怪她,永琪刚出生就被海兰送给了如懿做儿子,这些年在她膝下的日子不多,加上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为姐姐生的,所以她并不十分关心。 原本如懿复位以来,皇帝与如懿久未相见情意正浓,也用不着永琪回来碍事。 但是如今如懿受到茉心之事的牵连,皇帝一颗心又都被长春宫的嫡子牵着,翊坤宫渐冷,永琪的作用就显得十分不可或缺了。 魏嬿婉无子,七阿哥又尚幼。 永琪聪明可爱,让他回到翊坤宫,对姐姐一定大有助益。 接下来的交谈,海兰一直心不在焉,一心盘算着怎么将永琪送回姐姐身边。 第48章 金玉妍滑胎 魏嬿婉来到启祥宫时,金玉妍已经昏死过去,齐汝正和另外几个太医急得团团转,商量怎么给金玉妍止血。 琅嬅则脸色铁青地坐在外间,一眼也不愿意往金玉妍的方向看。 金玉妍差点害死她的永琮,可她身为中宫皇后,却不得不在对方遇到危险时想尽办法去保她的性命。 琅嬅心中只觉得无限悲愤,连带着胸口都有些气闷。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魏嬿婉行礼道。 “起来吧。”见到魏嬿婉,琅嬅的情绪也没有多少好转。 魏嬿婉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懵懂模样道:“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了大红?” 琅嬅实在不愿多言,只对齐汝道:“齐太医,你来说吧。” 齐汝给魏嬿婉行了礼,这才道:“回令嫔娘娘的话,官女子金氏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刚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极端惊惧,心绪波动太大,引动胎气,这才滑胎,进而引发出血。” “身孕?”魏嬿婉知道金玉妍是被进忠活活吓成这样的,便将重点从她的情绪波动上引开,“金氏居然有身孕?你们太医院先前负责给金氏请平安脉的是谁,没按时请脉吗,为什么此事无人知晓?” 平日里负责给金玉妍请平安脉的赵太医放下手中的活,回身跪下,神色也有些紧张。 太医院这么关键的部门,一直都是嫔妃们争相拉拢的对象,经常给某位嫔妃请平安脉的太医,与自己负责的嫔妃的关系一般都很好,虽然未必就是盟友,但也不会太差。 这种基础下,嫔妃若被诊出怀孕不想声张,稍微交代两句,或者打点些银子,太医便不会多言。 毕竟,当太医么,医术好不好都在其次,嘴严不严可是第一要务。 齐汝身为院判,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对这其中的门道自然十分捻熟,当即便道:“喜脉本就难断,官女子金氏月份不大,所以赵太医一时没有诊出也是情理之中。” 魏嬿婉道:“两个多月,别的女子都开始害喜了,一个太医连脉都把不出来?若不是你们玩忽职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如今龙胎有失,你等该当何罪!” “臣等无能,请娘娘恕罪。”众位太医跪得十分丝滑,声音也齐刷刷地,好像排练了很多遍。 确实熟练,毕竟当太医的谁没被怒斥过几句“废物”、“陪葬”。 请罪求饶的速度,决定了他们九族的温度! 这一招他们从当了御医就练着,练了这么多年,早成看家本事了。 琅嬅挥了挥手,让其他太医继续给金玉妍止血,独留那一个负责金玉妍的赵太医还跪着。 魏嬿婉所说的,也是琅嬅的担忧。 金玉妍虽然有罪,但龙胎终究是龙胎,金氏到底还是官女子,在后宫中出了事,现在命悬一线,皇后身为中宫难免要受到牵连。 不过,魏嬿婉的这个思路也不错,这个锅,甩给太医就是了。 琅嬅不知道,魏嬿婉方才所言,不过是为了顺手除掉一个与金玉妍相熟的太医罢了。 魏嬿婉擅长揣摩皇帝的心思,直到这种时候正逢玉氏新老王权的关键时期,皇帝不会要了金玉妍的命,只要金玉妍还活着,那以她的本事,就一定会想办法东山再起。 事实上,现在人们的注意力还在金玉妍身上,魏嬿婉不好动手。 若是再过段时日,就算进忠不动手,魏嬿婉也会动手,与其等着这么个危险的仇人恢复元气,不如斩草除根来得实在。 但是现在金玉妍这边闹起来得太早,魏嬿婉的准备还不充分,加上皇后在此,皇帝或许也会来。 她一时间没有下杀手的条件,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如果金玉妍直接死在这里,那当然好。 如果她命大活下来了,她也要趁这个机会多做点什么。 金玉妍没了贞淑,如果她活下来了,还想继续在宫中生存,就必须要有一个亲信的太医,那么平日里关系就不错的赵太医一定会是她的首选。 此刻趁这个机会将赵太医解决,能赚一点是一点。 第49章 齐汝的生存之道 有魏嬿婉这样高速运转的机器进入宫斗,她的脑子永远在思考,在谋划,在想现在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皇上驾到!”外面传来李玉的喝道声。 魏嬿婉扶着琅嬅还没走出门迎接,皇帝便已经进来了。 “龙胎如何了?”皇帝挥手免了琅嬅的礼,开门见山地问。 琅嬅道:“龙胎太小还没坐稳,已经保不住了,现在金氏出大红,太医们还在想办法。这是平日里给金氏请脉的太医。” “齐汝,金氏何时有孕的?”皇帝在主位上坐下问道。 “应该是十月中旬左右,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齐汝回话。 “那上一次给金氏请平安脉是何时?”皇帝又问。 “是腊月二十六。”赵太医回话。 皇帝蹙眉道:“当时她的脉象可有异常?” 赵太医不敢说金玉妍让他隐瞒喜脉的实情,无能和欺君这俩罪名哪个大他还是分得清的,只好硬着头皮道:“当时金氏虽然有些滑脉之像,但是尺脉较沉,微臣不敢断言,固未上报。” “寻常怀孕一月有余,便能诊断出脉象,金氏怀孕两月,你还诊不确切,分明是医术不精!”旁边的琅嬅怒道,“皇上,依臣妾之见,应该褫夺其御医品阶,贬为医士,以后也不必在宫里当差了。” 皇帝迟疑,觉得处罚有点太轻。 琅嬅道:“皇上,孕妇遇喜头三个月胎像本就不稳,滑胎也是常有的事,并非仅由人力就能左右的,太医纵然无能,但也并非大罪。” 这一句话是在为赵太医解释,也是为自己开脱。胎象本来就不稳,滑胎一事上赵太医责任不大,皇后的责任当然更小。 此话倒也有理,皇帝一挥手道:“这件事就这么办吧。齐汝,纵然是胎像不稳,可这金氏好好的呆在自己宫里,突然滑胎,又出大红是为什么?可是饮食上出了问题?” 齐汝摇摇头:“不像,金氏滑胎是因为惊惧过甚,才会引动胎气,并没有服食过滑胎药物的痕迹,而且刚才微臣也检查了她的饮食,并没有异样。” 皇帝蹙眉:“惊惧?被吓的?这大白天的,什么东西能把她吓成这样。” 不远处侍立的进忠:正是在下。 魏嬿婉道:“许是因为茉心之事,金氏畏罪,惊惧忧思,以至于牵动了胎气?” 齐汝微微蹙眉,根据他的诊断,金玉妍是在短时间内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但是齐汝一向圆滑,深谙自保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已有人给他想好了理由,混过去算了。 不然真的查起来,谁知道会牵扯出哪尊大佛。 “或许是这个缘故。”齐汝眼观鼻鼻观心道。 “王爷······”床榻的方向传来金玉妍微弱的呻吟声,似乎是在喊着谁。 “皇上,官女子金氏醒了。”太医走过来禀报道,“不过人依旧很虚弱,我们还在想办法止血。” 皇帝快步往床边走去。 金玉妍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朝着来人的方向道:“王爷。” 皇帝脚步顿时犹疑:“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使金玉妍瞬间清醒,她的眼神微微不可察地一震,随后立即恢复了迷离虚弱的模样道:“王爷,今夜是洞房花烛,您看妾身穿着玉氏的嫁衣,好看吗?” 这是金玉妍从玉氏嫁入潜邸的第一晚,彼时还是宝亲王的皇帝掀开盖头,金玉妍看到他的第一眼所说的话。 第50章 宫斗戏爆改言情剧 那时烛影摇曳,金玉妍穿着玉氏的嫁衣,带着异域美人特有的风情,令当时已经见惯美人的皇帝也不住心摇。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皇帝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金玉妍此刻叫他王爷,想来也是虚弱恍惚中回到了当年初嫁之事,可见她对他用情之深。 金玉妍的眼神逐渐清明,似是终于看清了皇帝,挣扎着起来要给他行礼。 皇帝柔柔按下她道:“你现在身子虚,好好躺着吧。” “皇上,您终于来看臣妾了。”金玉妍眼中含着泪,“臣妾如今这模样,还不知道能给皇上行几次礼。” 皇帝对金玉妍一向宠爱,是喜欢她的。 现在看着一向秾艳明丽,顾盼风情的美人如今虚弱苍白,命数垂危,他的心中也生出许多不忍。 “别说这种胡话。”皇帝声音轻柔了许多,“你只是刚出了点血,身子虚弱些,养几日就好了。” 这一番操作,秀得魏嬿婉目瞪口呆。 她知道金玉妍对玉氏王爷情根深种,所以听她叫出王爷的一瞬间便明白她叫的是谁。 趁你病要你命。魏嬿婉正准备说点什么勾起皇帝疑心,直接给金玉妍致命一击。 没想到她在生命垂危的情况下面对这么大的破绽,反应竟然还这么快,一瞬间便把皇帝的心给拢回来了。 这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放弃挣扎,甚至触底反弹,生生为自己搏出一线生机的坚韧,让魏嬿婉也不禁心生佩服。 如果不是敌人的话,她或许能够和金玉妍惺惺相惜,可惜她们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但做敌人有做敌人的好处,只有敌人,才能最深切地感受到金玉妍此番置之死地而后生,到底有多难得,多令人震撼。 “皇上,臣妾听您方才和太医说话,臣妾是不是没了一个孩子?”金玉妍强撑着问道。 皇帝艰难地点点头:“那孩子与你缘薄。” 金玉妍留下两行泪:“皇上,想来是上苍在惩罚臣妾,惩罚臣妾的孩子。皇上,臣妾只怕时日无多了,您可否多听臣妾一句话。” 想到茉心谋害七阿哥之事,皇帝的眼神略冷了冷,但还是说:“你说吧,朕听着呢。” “臣妾养出贞淑这样的恶奴,险些伤了七阿哥,臣妾死有余辜,如今也遭了报应,可臣妾死也不要背负自己没犯过的罪。这件事,臣妾真的不知情!”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挣扎着要起来,似乎真的比窦娥还冤。 齐汝在一旁提醒道:“娘娘不可情绪激动,不然还会血崩的。” “你好好躺着,慢慢说。”皇帝忙将她扶着躺下。 金玉妍重新躺下,含情脉脉道:“臣妾自嫁入潜邸至今,陪伴皇上已有十余年,为您生了永珹和永璇,臣妾对皇上之心,日月可鉴,又怎么会谋害您唯一的嫡子呢!皇上,求您信臣妾!” 皇帝动情地开口道:“朕信你。” “真的?”就金玉妍似乎不敢相信。 皇帝握上她的手道:“真的,君无戏言。” “臣妾死而无憾。”金玉妍艰难地支起脑袋,用额头贴上皇帝的手,低低哭了起来。 热泪滴落皇帝手背,皇帝的心也跟着纠痛,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执意怀疑她,她也不会因为惊惧忧思而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第51章 绝处逢生 皇帝十分动情地说道:“你好好养着身子,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情到深处的皇帝朝着身后侍立的太医道:“血怎么还没止住,朕要你们何用!” 群太医再一次丝滑下跪,齐声道:“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 看吧,就说这是看家本事。 这边金玉妍逆风翻盘一波起飞,那边全程旁观的魏嬿婉只觉得头皮发麻。 对手太强了! 魏嬿婉回头,想看外厅里琅嬅是什么反应,却发现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皇后娘娘。”魏嬿婉在启祥门下追上了琅嬅的凤驾,“怎么不叫臣妾送您。” 琅嬅眼神中带着些嘲讽道:“看呆了吧?本宫是和皇上告退之后才走的,你居然都没听到。” 魏嬿婉确实没注意琅嬅是什么时候告退的,毕竟她当时正在一边观摩学习金玉妍的大师级操作现场教学,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要如何对付金玉妍。 她也知道琅嬅这个邪火不是冲她,蹙眉做出一副愤慨的模样:“臣妾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无耻之尤,确实是被恶心到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金玉妍却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臣妾看得心惊,一时疏忽了您,请娘娘恕罪。” 蝼蚁尚且偷生,魏嬿婉这种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人当然没有立场从道德角度批判金玉妍,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所以只觉得金玉妍不好对付。 琅嬅的心态却和魏嬿婉不太一样,毕竟她和金玉妍差点就成了不共戴天的血仇,看着金玉妍矫揉造作使尽浑身解数脱罪,她只觉得恶心。 魏嬿婉说出了琅嬅不好说出口的话,她心里略好受了一些,脸色也有所好转。 “经此一事,金氏只要不死,那茉心的事,估计就这么揭过了。”琅嬅的语气变得有些悲哀,“皇上他······唉,从前是娴贵妃,现在又是金氏,有什么区别呢,一向如此罢了。” 金玉妍的所作所为还在其次,最令琅嬅伤心的是皇帝的态度。 犯下这样的重罪,皇帝不杀金玉妍已经让琅嬅心凉,如今这个光景,若是金玉妍不死,那便是复宠在望,可见皇帝虽说看重嫡子,可永琮的命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分量。 琅嬅终于看清了,皇帝,就是天底下最自私最残忍的人,什么夫妻之恩,父子之情,不过是皇帝标榜给自己的完美标签罢了! 魏嬿婉却不能体会琅嬅的伤心之处,她一向知道皇帝的冷心和无情。 她继续给琅嬅宽心道:“娘娘别担心,此番金氏有没有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人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她这话中的恶意相当明显,一方面是心里话,另一方面也是故意说出来在琅嬅面前丰富自己的人设。 在琅嬅面前,她一定要是一个不完美的人。她要聪敏好学,要一点就通,要忠心耿耿,但也要有一些明显的缺点,比如对金玉妍,她要口无遮拦,要心怀怨妒。 这样才能衬托出琅嬅身为中宫的雍容气度。 琅嬅嘱咐她道:“本宫知道你极恨金氏,但这样诅咒话语在本宫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以后不许再说,尤其是不能在皇上面前说,明白吗?” 魏嬿婉道:“谢娘娘提点,外面风大,臣妾扶您回去。” 金玉妍此番挣着命打消了皇帝对她的怀疑,甩掉了茉心之事对她的影响,心绪也好转了很多,配合着太医们的全力治疗,竟真的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不到一个月,皇帝就下了复金玉妍为嘉嫔的圣旨,而且解了启祥宫的封禁,虽然没有直接回到妃位,但是这个信号,也代表着谋害皇嫡子这么大的事,就此翻篇了。 圣旨下的时候,皇后正抱着永琮在暖阁的床上玩耍,听到皇帝传来的旨意,本就无甚光彩的眼神越发黯淡。 皇帝之薄情寡恩,琅嬅终于见识到了。可她是皇后,她只能大度地接受,甚至明天一早,还要让内务府给嘉嫔备礼,以示帝后同心。 第52章 前朝事平 入夜,永寿宫中,魏嬿婉早早地沐浴完回到卧室,却见进忠已经在小桌旁坐着了。 这些日子她的晋封引起前朝后宫的许多不满,太后也颇有微词,皇帝对魏嬿婉的召幸少了些。 魏嬿婉一面乐得清闲和琅嬅学治宫之道,一边趁机推了白蕊姬出去。 白蕊姬身子养得不错,面容也恢复了红润,又有一技之长,皇帝批完折子时常想听她的琵琶。 眼看着九九寒天马上就要数到尽头,痘疫的阴云也渐渐消散,紫禁城已经准备好迎接春天了。 “进忠。”魏嬿婉带着氤氲的水汽来到进忠身边。 “奴才给主儿请安。”进忠转过身来笑道。 魏嬿婉道:“今天下值这么早?” 进忠笑道:“皇上翻了娴贵妃的牌子,我师傅便巴巴地早早来伺候了。” “他倒是殷勤。”魏嬿婉嗤笑一声,“前朝的事怎么样了?” 进忠笑道:“主儿放心,有富察家为您说话,那些朝臣们已经消停了不少了。” 魏嬿婉晋封的事在朝中确实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许多朝臣反对,有人搬出当年顺治帝宠爱董鄂妃的事作为类比,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好像魏嬿婉封个嫔位,天朝明天就要亡国一样。 但皇帝态度明确,不愿意朝臣们过多干涉他的后宫。 琅嬅也嘱咐了富察家为魏嬿婉说话。朝堂之上,凡有人反对魏嬿婉晋封的,富察家的人就以诸如“难道堂堂皇嫡子的性命竟然不值得一个嫔位?”之类的话顶回去,再回敬扣一顶诅咒朝廷诅咒皇上的大帽子。 这么些日子下来,除了个别言官不依不饶,大部分朝臣也都消停了。 至于后宫之中,琅嬅态度明确定了调,苏绿筠被魏嬿婉敲打过,现在也不敢妄加置喙。 如懿自恃人淡如菊,又深信皇帝此举是在为她考虑,也不多言。 妃位里只剩一个海兰,逢人便说起魏嬿婉的种种不堪之处,想找人联合起来共同反对魏嬿婉封嫔。 可惜没多少人愿意理她。 只因魏嬿婉最近放出去不少关于她的谣言,宫中人纷纷议论她曾经做绣娘时用了下作手段勾引皇帝上位,这也导致她接永琪回宫的事受阻。 礼尚往来么,魏嬿婉希望这份回礼海兰能够喜欢。 至于金玉妍,一边忙着给她的玉氏王爷说好话,一边想办法将两个儿子接回身边。 她这个人分得清轻重缓急,自己有正事做的时候一般很少理会别人,不像海兰,自己一屁股的腌臜还没擦干净呢就忙着满世界蛐蛐别人。 意欢虽然也不喜欢魏嬿婉,但她一向不喜欢参与这些事。 高阶嫔妃或闭口不言,或自身难保,至于低阶的答应、常在么。 当白蕊姬吃干饭的吗? 魏嬿婉和她交好,除了派遣深宫寂寞之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收编她的战斗力。 作为大清第一巴图鲁,白蕊姬那个战斗力不是吹出来的,那可是一鞭子一鞭子抽出来的,虽说不能让后宫众人心服,但让他们口服是绰绰有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时间,偌大的后宫竟然真的被魏嬿婉给压服下去。 “这前朝后宫都消停了,主儿的册封仪典也该提上日程了。”进忠道。 从嫔位开始,便步入了高阶嫔妃的范畴,晋位的过程便复杂起来。 皇帝下圣旨晋封魏嬿婉为令嫔,称为“诏晋”,只是晋位的第一步,其后还要筹备封嫔仪典,将嫔位的银册授予她,此为“册封”。 册封仪典之后,魏嬿婉还要去奉先殿给天朝列祖列宗烧香祭祖,获得祖宗的认可,再由内务府将魏嬿婉写入皇室谱牒,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的流程。 魏嬿婉揉了揉酸困的眼睛道:“这事儿皇后今天跟我提了,等天略暖一些就办。” “说起这个,我今天看到叶心又开始贴身跟着愉妃了。”魏嬿婉道。 叶心休养了一个月,渐渐恢复了神志,嗓子的医治也有了些成效。 虽然能低声说一些简短的话语,但她的性格变得十分沉默,跟着海兰时,倒像个彻底的哑巴。 “她啊。”进忠蹙眉,“听说又能说话了,当时真是下手轻了。” 魏嬿婉道:“看到她,我就想起我的母亲和弟弟来。” “主儿是想早早保下他们吗?”进忠道,“前世您母亲行巫蛊之术,害得您失了七公主,今生既然有机会,不如早些料理了他们。” 魏嬿婉摇摇头道:“前世,关于我母亲和弟弟的事,我一直觉得不对劲。这样,你想办法,把他们从盛京接到近处来。” “接来?那不是给您添堵吗,您难道还放不下他们,要再吃一次亏吗?”进忠不解。 “你先接去,下一步的事情等我自有打算。你放心,我这一世绝对不会再对他们心软了。”魏嬿婉道。 她的命令,进忠听懂了会执行,听不懂也会执行,当即便应了下来道。 魏嬿婉今天跟着琅嬅算了一天的账,这会儿又劳心劳力了半晌,已是筋疲力尽。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道:“我今天真是乏了,春婵——唔!” 第53章 执手相伴 进忠突然抱上来,用一个吻堵回了她的话。 “叫她做什么,奴才来给主儿铺床。”进忠笑道。 魏嬿婉气恼地推开他道:“那你不能好好说吗?” 不得不说,进忠不愧是御前的人,铺床这种事也是做得尽善尽美,比春婵这个掌事姑姑都做得好。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魏嬿婉忽然起了坏心。 床铺很快铺好,进忠刚转过身来叫魏嬿婉安寝,却被站在一身后等候多时的魏嬿婉突然扑倒,摔躺在刚铺好的锦被上。 进忠怕她摔到,一边将她护在怀里一边道:“主儿,您小心些。” 魏嬿婉从他怀里抬起头道:“你今天还要回庑房吗?” 进忠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脱口问道:“奴才今天不当值,不回庑房去哪?” 魏嬿婉趴在他身上,把玩着他下巴上的帽带问道:“庑房有我这里暖和吗?” 进忠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将她横抱着放在榻上,眼中尽是溺死人的温柔笑意道:“奴才在这里陪您。” 魏嬿婉欢呼一声,蛄蛹着进了被窝。 进忠起身,吹灭了案上的蜡烛,和衣在魏嬿婉床边靠下道:“主儿睡吧,奴才在这里陪着您。” 魏嬿婉的手从被子侧面钻出来,握上进忠的手,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她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进忠担心她受凉,轻轻地动了动胳膊想将她的手塞回被窝里。 谁知,魏嬿婉竟然一瞬间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进忠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一边拉着被子盖上她的手,一边有些自责地道:“奴才不动了,主儿快睡吧。” 魏嬿婉道:“你不会等我睡着了就离开吧?” “主儿放心,奴才一直抓着您的手呢。”进忠柔声道。 这一夜,魏嬿婉睡得很踏实。 自从开始侍寝之后,魏嬿婉就染上了失眠的毛病,皇帝常常在侧,她睡不着也不敢辗转翻身,只能闭眼假寐,常常是一动不动地躺一夜。 若有困意席卷,稍有意识模糊的她就会陷入梦魇,脑子走马灯似的放映前世被蕈菇汤折磨时产生过的幻觉。 她倒不怕梦魇,但是她不敢做太多梦,担心自己在半梦半醒的幻觉中喊出什么让脑袋搬家的话。 慢慢的,她便连这点迷糊小憩都不敢贪了,就那么清醒着熬到天亮。 焦虑不安的心情慢慢地熬成了习惯,后来她就算是一个人安寝,也会常常陷入幻觉的梦魇,又在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之后担心被人听到,挣扎着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夜如此往复两三次,天就亮了。 今夜,有进忠握着她的手,让她知道自己身边有他在。 有他在,就代表她的仇人并不在她枕侧酣睡,就代表她可以不用担心自己梦里喊出什么话被人听去,就代表这个环境是绝对安全的。 有了这份安全感,梦魇反倒放过了她,让她得以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天亮前,进忠在没有任何提醒的情况下准时醒来。 他本打算悄悄的走,却没想到他刚起来悄悄地穿衣服,本来还在熟睡中的魏嬿婉便悠悠转醒。 “要走了吗?”魏嬿婉迷迷糊糊地问。 进忠柔声道:“天快亮了,奴才回庑房换身衣服,再去养心殿当值。” 魏嬿婉用被子蒙住脑袋,闷闷地道:“讨厌死了。” 第54章 琅嬅的癔症逐渐痊愈 天气逐渐回暖,七阿哥的身子又壮实了些,琅嬅心中欢喜,亲自操办了魏嬿婉的封嫔仪典,又顺带提了几个低阶嫔妃的位份,此事终于尘埃落定。 皇帝东巡之事也很快提上日程,这一世琅嬅身体尚可,有魏嬿婉从旁协助,东巡前后的各项事务,竟然一点没让如懿插上手。 大权在握,又与魏嬿婉时时相处,琅嬅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惶恐也弱了很多,不再把“娴贵妃”、“越俎代庖”这些字眼时时挂在嘴边。 近来天气渐暖,但琅嬅依旧裹着厚厚的冬衣,正坐在檐下看着魏嬿婉带永琮在院子里玩耍。 她忽然有些疑惑,自己身为元后位居中宫,家世显赫儿女双全,为什么要为了一柄如意,十几年如一日地对如懿这个毫无威胁的存在耿耿于怀。 因为如懿是皇帝的真爱吗? 她是皇帝真爱吗? 多的不说,就说过去与皇帝两小无猜,生下皇帝长子的哲悯皇贵妃;就说以格格的身份入府,却成为皇帝登基后第一个贵妃的高曦月;就说谋害皇嗣,却能全身而退,重获圣心的金玉妍;还有如今,一年四封,宠冠后宫的魏嬿婉。 这些人拉出来,哪个都比在独一份儿进过冷宫的如懿更像皇帝的真爱吧?自己为什么偏偏对如懿的存在如鲠在喉,给自己找不痛快。 难道是因为如懿总把与皇帝的青梅竹马之情挂在嘴上,以皇帝真爱的身份自居吗? 琅嬅搞不懂。 不过她现在也懒得费心去理会这些了,她现在,就想多陪她的永琮几年。 “令娘娘,你是这世上最坏的大坏蛋!”永琮发起怒来也是奶声奶气。 琅嬅挑眉望过去,发现魏嬿婉手里正拿着一支春梅上下挥舞,引得永琮踮脚去攀够。 “我就不给你,你跳起来呀!”魏嬿婉笑着将那梅枝碰了碰永琮的小手道。 永琮攀不上魏嬿婉身上滑溜溜的丝绸宫装,踮起脚来又不够高。 几番闹腾无果,终于扶着魏嬿婉的腿小小地跳了一下。 素练见此情形,惊喜道:“娘娘你看,七阿哥会跳了!” 琅嬅也十分欣喜,起身来到院内。 此时的永琮已经拿到了梅花,也开心地朝琅嬅跑过来:“皇额娘,我拿到了!” 琅嬅笑着扶上永琮道:“永琮,再跳一下给额娘看看。” 永琮体弱,走路、说话都比普通孩子晚一些,如今在魏嬿婉的照看下,跑跳倒是都跟上了健壮孩子学会这些的年龄,琅嬅怎么能不开心。 琅嬅身边的素练笑道:“咱们七阿哥是越来越壮实了。” 魏嬿婉跟过来笑道:“娘娘养得好,下人们也尽心,七阿哥有神佛护佑,自然是越来越好。” 琅嬅抱着永琮,对着魏嬿婉点了点头,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点点滴滴积累起来,也让琅嬅越来越离不开她。 魏嬿婉此人,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琅嬅和她待在一起,就会觉得哪哪都顺心,想来皇帝宠爱她也是这个缘故。 这些日子,魏嬿婉已经将六宫庶务学得差不多了,琅嬅正慢慢教她学着鉴赏古玩字画,让她别每天就知道金石珠玉值钱,巴巴地两眼放光,像个破落户。 关于鉴赏的东西,魏嬿婉前世是和皇帝一起学的,现在听了琅嬅的教导,逐渐意识到原来皇帝的审美根本就是一坨,越发地为自己忍辱负重的未来捏了一把汗。 第55章 东巡 东巡的准备工作逐渐安排妥当,六宫嫔妃与朝廷重臣皆随驾东巡,年幼的阿哥们交给撷芳殿抚养。 二月,皇驾从京城出发。 魏嬿婉有了嫔位,可以独乘一辆马车,不用像前世一般与其他低阶嫔妃共乘。 嫔位的马车两辆并排而行,魏嬿婉帮琅嬅安排东巡后宫车驾的队形时,便有意让白蕊姬的马车与自己并肩。 路上闷了,还能与白蕊姬隔帘聊上两句。 齐鲁之地风光无限,登泰山,祭孔庙,拜碧霞元君。 嫔妃们整日闷在宫里,终于来到外面的天地,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 帝后携手并肩游幸名胜古迹,魏嬿婉则和白蕊姬、庆贵人一起,登山游园,听戏赴宴,好不快活。 皇后的身体虽然不像前世经历过永琮之殇而几近油尽灯枯,但当年生永琮时她已经伤到了根本,又因为皇帝的自私无情而心中郁结,现如今也是每况愈下。 舟车劳顿使她有些精神不济,本想用猛药硬撑,被魏嬿婉和璟瑟以“是药三分毒”的理由联手劝住。 于是琅嬅将行宫中的杂务都交给魏嬿婉处理,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养好精神应对必须要皇后出现的礼仪性场合,以及皇帝的召见。 璟瑟年岁渐长,她从小被琅嬅精心培养,手段和眼界都是一等一的,魏嬿婉遇事常和她商量,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更亲密了,两人虽然隔着辈分,但年龄差却也不多,相处起来更像是姐妹好友。 这一日,皇帝收到了蒙古科尔沁部求娶嫡公主的奏折,皇帝心中烦闷,便来找琅嬅商议。 琅嬅自然不愿意璟瑟远嫁,当场便想说服皇帝将太后的幼女恒媞公主给色布腾巴勒珠。 皇帝皇后当然想留着自己的女儿在身边,巧的是太后也是这么想的,一时之间双方又剑拔弩张起来。 为了保住恒媞这个亲女儿留在身边,太后将这么多年在前朝后宫积攒的势力都调动起来,总算是搞出了点水花。 前朝,大臣们纷纷反对恒媞远嫁;后宫中,白蕊姬等人也被叫去,帮着太后吹枕头风。 这天白蕊姬从太后住处出来,带着俗云在莲池边散步,犹豫着要不要为了恒媞的事去劝皇帝。 这一世她没有受金玉妍的挑拨视琅嬅为血仇,所以并未主动探听消息参与到此事中来,而且也在有意疏远与太后之间的联系。 如今太后给她下了死命令要她为恒媞说话,她却十分犹豫。 沉吟之中,白蕊姬竟然无意识地来到了魏嬿婉的居处,直到魏嬿婉叫她,她才如梦方醒。 “嘿,你想什么呢!”魏嬿婉笑道,“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在发呆。” 白蕊姬回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嬿婉,我遇到一件麻烦事。” “怎么了,跟我说说。”魏嬿婉拉着她进了屋子,又屏退了室内的下人。 白蕊姬犹豫了片刻道:“嬿婉,如果一个掌握着你生死的人,让你去做一件事,可这件事会得罪另一个也掌握着你生死的人,你怎么办?” 一听她这话,魏嬿婉便知道她所说的是何事了。 她知道白蕊姬是太后的人,也知道皇帝最后将她赐死也是因为她为太后办事。 虽然魏嬿婉并不知道白蕊姬具体为太后做过什么,但如今这个情形,太后不可能不让她在皇帝跟前使劲儿,帮太后留下恒媞。 魏嬿婉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想了想道:“还能怎么办,两头骗呗,反正我一个都得罪不起,糊弄过去得了。” 白蕊姬被她逗笑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魏嬿婉看着她,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道:“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这世上能决定你生死的人,不就是皇上吗?” 白蕊姬叹了一口气道:“对于你来说当然只有皇帝一个,对我来说,就不一定了。” 魏嬿婉道:“是不是太后让你去劝皇上,让和敬公主远嫁科尔沁部?” 白蕊姬抬起头,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第56章 世界上最坏的大坏蛋 魏嬿婉一脸无辜:“猜的啊,你是嫔妃,能决定你生死的无非就是皇上、皇后和太后三人,你要奉一个人的命令得罪另一个,如今的情形,大概只有嫡公主远嫁之事,太后在和皇上皇后叫着劲,很难猜吗?” 白蕊姬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见她一脸坦荡,这才道:“确实是这件事。” 魏嬿婉有些疑惑道:“太后这些日子为这事找过舒嫔和庆贵人,她们两个都是太后的人,难不成你也······” 白蕊姬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这事还真的挺麻烦的。”魏嬿婉沉吟片刻道,“这样,咱们想办法让你尽快侍寝一次,但是你什么都不要和皇上说,等太后问起,你就说侍寝的时候和皇上说过了,皇上训斥了你一顿。” 白蕊姬蹙眉:“这能行吗?太后不会信的吧。” 魏嬿婉道:“她信不信的,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你真的说了,皇上就真的会听?舒嫔、庆贵人又不是没说过,皇上可是一点没听啊。” “也只能这么办了。”白蕊姬道。 事实上,她早就想脱离太后的掌控了,这些年只要太后不找她,她从不主动为太后做事。 不只是白蕊姬,包括舒嫔意欢、庆贵人陆沐萍在内,太后在后宫的棋子其实都不积极。 意欢是因为对皇帝一往情深,而白、陆二人,则是看出了这些年皇帝、太后两方实力之间的此消彼长。 这很明显嘛,皇帝正当盛年,太后垂垂老矣。 大家都不是瞎子,除了太后当局者迷一意孤行非要到处发展自己的势力,要和皇帝打擂台之外,其他人都能看得清局势,自然不会将自己绑在太后这条破船上等死。 这天下午,皇帝被公主联姻之事搞得不胜其烦,来湖边散心。 魏嬿婉趁机上前,一边不着痕迹地引导皇帝的步伐,一边帮皇后力劝皇帝许恒媞远嫁。 虽然她说的话与皇帝留下璟瑟的心意相同,可现在皇帝面临的问题并不是选择谁,而是前朝大臣联合起来跟他作对。 魏嬿婉这样一味地劝谏,却不提出任何可行的措施,引得皇帝越发心烦。 皇帝本就是出来躲清净的,这时候魏嬿婉偏偏往枪口上撞。 正要赶走魏嬿婉之际,却听不远处传来月琴的声音,弦声袅袅,借着水音更显清灵,令人一扫心中烦闷。 再一转角,便见白蕊姬正在水边的石头上弹着月琴。 皇帝一挥手,魏嬿婉识趣退下,将场子留给了白蕊姬。 事实上,魏嬿婉知道自己的劝谏对皇帝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劝皇帝,而是为了保持与皇后和璟瑟的关系,同时引皇帝心烦,和白蕊姬的清新形成对比。 这次和敬公主出嫁之事,魏嬿婉从最开始就打算袖手旁观。 因为,她也想让璟瑟嫁到科尔沁部。 这一世,魏嬿婉与璟瑟建立了比前世更牢固百倍的关系,这门婚事可以带给璟瑟巨大的助益,也可以带给魏嬿婉无数的好处。 魏嬿婉为了璟瑟的事劝过了皇帝,总要让琅嬅知道,于是马不停蹄地来到琅嬅的住处,隔着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快步入内,果然看到琅嬅刚喝了药,正在素练的服侍下漱口。 璟瑟坐在小凳上,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额娘。 这几日为了璟瑟的事,琅嬅夙夜忧心,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已经到了不得不吃药的地步。 魏嬿婉看着面色苍白的琅嬅和眼中含泪的璟瑟,再审视满心算计的自己,忽然想起七阿哥永琮对她的评价: “世界上最坏的大坏蛋” 第57章 出乎意料的转折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纯净,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永琮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是不是在她身看到了无处不在的算计和沾满双手的鲜血?魏嬿婉这么想着。 “你来了。”琅嬅一边顺着气,一边在软榻上靠下。 魏嬿婉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琅嬅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忧,又看了看红着眼睛的璟瑟,反过来安慰她们道:“瞧你们一个个的,倒比本宫还矫情。齐汝说了,本宫只是一时忧思郁结,吃几服药就好了。” 璟瑟擦干眼泪道:“皇额娘你放心,女儿不会嫁去蒙古的,女儿就留在额娘身边!” 琅嬅叹气道:“这件事,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前朝大臣们不依不饶,你皇阿玛也没办法。” 魏嬿婉心中亦有几分酸楚,没再刻意将自己在皇帝面前为璟瑟说话的事告诉琅嬅,只是略坐了坐便匆匆告辞,独自回到了住处。 她怕自己继续待在那里,会控制不住心软。 这种时候,大家都想拿自己的主意劝皇帝,反而是只会说废话的如懿成了皇帝躲清静的首选,常常相伴圣驾,有机会偷听到了张廷玉对皇帝的劝谏。 依张廷玉所言,太后的恒娖公主已经嫁了骁勇善战的准噶尔,如今再让恒媞嫁给尊贵富庶的科尔沁,那蒙古两大部落都成了太后的女婿,则太后在前朝后宫的力量再添助益,只怕会尾大不掉。 如懿听了他的话,心中拿定了主意,第二天一早便来面见太后。 “臣妾恳请太后知会朝臣,力陈恒媞长公主下嫁的益处,极力劝谏长公主远嫁。”如懿坐在太后下首,胸有成竹道,“不仅如此,太后还要自己递出风去,让皇上知道,太后已经知道了下嫁长公主的益处,极力要将长公主嫁出去。” “让哀家自己许嫁恒媞?”太后不解。 如懿故作高深地一笑道:“当然,臣妾不是真的想让太后嫁女,而是想帮太后将长公主留在身边。所以恳请太后造势,前朝后宫齐力,让皇上和皇后知道下嫁公主的好处,这样反而能将恒媞长公主留在宫中。” 太后恍然:“好处多了,才会让人心动。哀家自己去造势,让富察氏族按耐不住,必会给皇后施压。皇后是富察氏之女,处处以全族利益为重,若是被自己的至亲逼迫,怕也无可奈何。” 如懿微笑点头。 太后看向如懿道:“哀家小瞧你了,果然冰雪聪慧。” 听到“聪慧”二字,如懿的嘴角按耐不住地翘起:“谢太后夸赞,臣妾不过是要朝局安稳,也略略报答太后当年的庇护之恩。” 太后也不知道自己当年逼死她的姑母,又将她关在潜邸守孝,到底何曾对她有过庇护之恩,只觉得如懿此言是托词。 “仅是如此?”太后心中已有了猜测,“怕你是还恨着皇后吧。” 如懿微笑,想到皇后马上就要和自己的亲生女儿骨肉分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臣妾不敢。” 送走了如懿,太后立刻诏来了讷亲,和他商议在朝中造势,许嫁恒媞之事。 魏嬿婉再不愿意淌这趟浑水,正巧这几日春倦,她也懒怠,躲在自己的住处清静。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愿意淌水,架不住这水来找她。 这天一早,进忠匆匆赶来,见面便对魏嬿婉道:“主儿,出事儿了,讷亲要将恒媞公主嫁去科尔沁部。” 他知道魏嬿婉希望和敬嫁去科尔沁部,所以听到消息立即就来报信。 魏嬿婉道:“我知道啊,他们在造势,想要以退为进引富察氏上钩,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让和敬出嫁。” 进忠一拍大腿道:“主儿,这事儿奴才知道,可现在的问题是钮祜禄氏真的动了将恒媞远嫁的心思,已经和太后对上了。” 魏嬿婉先是不解,随后逐渐想通了一切。 嫁公主的好处是摆在那里的,富察氏会心动,难道钮祜禄氏就不心动了吗? 在魏嬿婉的影响下,如懿的力量正在被削弱,已经无法掌控前朝大臣这类处在剧情边缘的人物。 事情不按照如懿的意志发展,自然就要按照逻辑发展。 面对下嫁公主的巨大好处,钮祜禄氏和富察氏双双心动,两方立场掉了个个,依旧争得不可开交。 之前是争着把与对方亲近的公主嫁到科尔沁部,现在是争着把与自家亲近的公主嫁过去。 皇帝一个头两个大,御案上的茶杯都换了两三轮。 朝臣趋利而动,折子劝不动皇帝,便将劲儿往后宫使,现在富察氏、钮祜禄氏两边都在给自家在宫中的女儿施压。 如懿一个主意,将太后、皇后两个母亲一起架在火上烤,现在谁也别看谁的笑话! 第58章 让四方都满意 这下子,一切都乱套了。 魏嬿婉气得牙痒痒,怎么什么事儿只要沾上如懿就没有顺利的,真是后宫第一搅屎棍。 这一回魏嬿婉可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天上掉的馅饼永远就砸不到她头上。 本想偷个懒坐收渔利,结果现在事情彻底失控,她还得爬起来收拾烂摊子。 而且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版本已经更新到地狱级难度,魏嬿婉想要进场,对操作的要求可就高了。 如果她还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同时又不丢掉好不容易和琅嬅、璟瑟建立起来的关系的话,就必须要拿出一个让皇帝、皇后、太后和她自己四方都满意的方案来。 快步在室内走了几圈,魏嬿婉那转得飞快的小脑袋瓜子逐渐有了主意: “进忠,你回去御前当差,先稳住皇帝,别让娴贵妃来给咱们添乱。” “春婵,你到太后那边去探听消息,记得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 “澜翠,你跟着本宫去见皇后。” 在她的安排下,永寿宫小分队立即行动了起来。 魏嬿婉来到琅嬅住处时,琅嬅刚刚和弟弟傅恒见过面,富察家果然为利益所动,派了傅恒劝说琅嬅下嫁璟瑟。 与其说是劝说,倒不如说是逼迫。 琅嬅艰难地直起身子靠在软榻上,声音悲戚:“傅恒是本宫的亲弟弟,怎么会这么狠心!本宫身为人母,如何舍得璟瑟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素练跪地道:“可是傅恒大人说,和敬公主下嫁,对富察氏有莫大的助益,这天大的好处,不能给了太后和钮祜禄氏。” “富察氏,富察氏!”琅嬅心中又痛又怒,“本宫这一生,都在为了富察氏,做好一个中宫的职责,不能怨,不能妒,还要对仇敌笑脸相迎。如今,连璟瑟也要像本宫这样,为了富察二字蹉跎一生吗?” 素练泪眼朦胧地劝道:“可是依傅恒大人所言,如今富察氏一门荣辱都系于娘娘与公主之身,公主嫁去科尔沁部,对于七阿哥将来的地位也有巨大的助益,您不能不为七阿哥着想啊。” 琅嬅却是心痛:“七阿哥七阿哥,他们关心七阿哥,还不是想七阿哥登上太子之位,自己日后能当上国舅吗!他们已经借着本宫的皇后之位封侯的封侯拜相的拜相,还有什么不足!自己在府中荣华富贵,享尽天伦之乐,凭什么让本宫骨肉分离!” 说到动情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魏嬿婉赶忙进来,恰看到琅嬅悲愤交加,将早上刚喝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娘娘,您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啊。”魏嬿婉上前搀扶着琅嬅道。 琅嬅见是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伸手抓上她的手臂道:“嬿婉,你现在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决定派你来告诉本宫?” 魏嬿婉扶她在靠下道:“臣妾总劝皇上下嫁恒媞长公主,惹得皇上厌烦,已经多日未见臣妾了。” 琅嬅眼神暗淡下来道:“也是,事关国政,你能有什么办法呢。你今日来见本宫,是为何事啊?可是管理行宫庶务遇到了麻烦。” 纵然到了这个地步,琅嬅依旧没办法抛下肩上身为中宫的责任。 魏嬿婉却道:“臣妾是有疑问。皇后娘娘让臣妾学诗文,臣妾便去撷芳殿找了给公主们教书的女先生,借了一本启蒙用的《古文》,这几天读到《触龙说赵太后》,觉得暗合时宜,故而来找娘娘解惑。” 琅嬅一听她这话,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无奈道:“你也想劝我嫁璟瑟?” 魏嬿婉道:“娘娘,‘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个道理,皇后娘娘一定是明白的。您将璟瑟嫁去科尔沁部,不只是为了富察氏,也是为了和敬和七阿哥啊。何况巴勒珠出身显赫,人品贵重,又从小做了皇子们的伴读,性情咱们都知道,这样的人做和敬的额驸,也是良配啊。” 第59章 将太后逼上绝路 这话与富察傅恒所说大差不差,琅嬅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已经无可选择了。 琅嬅叹气道:“这些本宫何尝不知。” 魏嬿婉继续劝道:“况且挑额驸,毕竟是要和公主过一辈子的。巴勒珠出身显赫,人品贵重,又从小做了皇子们的伴读,性情咱们都知道,这样的人做和敬的额驸,也是良配啊。” 琅嬅无奈道:“若单说巴勒珠此人,本宫也没什么不满,可是草原苦寒,科尔沁部又远在千里之外,本宫如何舍得。” 魏嬿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忙跟上道:“皇后娘娘的心结,无非就是‘远嫁’二字,若是巴勒珠与和敬成婚后,能够留在京城之中,娘娘可还有不满?” 琅嬅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若是能在京城,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按照科尔沁部历来的传统,亲王之子成亲,是要居住在科尔沁部的。” 魏嬿婉道:“娘娘,事在人为,科尔沁部历来的王子还是生长在草原上呢,巴勒珠还不是被接来了京中长大?再说了,京城繁华,草原苦寒,巴勒珠王子也未必愿意回去啊。” “蒙古亲王之子成婚后长居京城这事,毕竟没有先例,事情不好办。” 琅嬅摇了摇头。 魏嬿婉道:“娘娘,现在前朝众臣虽然争执不下,但据臣妾所知皇上心里,还是偏向让和敬下嫁,科尔沁部是蒙古第一部,这样的女婿,皇上不会轻易让给太后。争来争去争到底,最后还是和敬出嫁,这事不论好不好办,咱们都得尽力办。” 她话头一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臣妾已经为娘娘选好了帮手。” 琅嬅抬眼,惊讶地看着她:“你是说······太后!” 魏嬿婉点了点头:“此刻太后摸不准皇上的心思,又被钮祜禄氏逼迫,正是急火攻心的时候,您若能以主动下嫁和敬公主为条件,换取太后帮您将和敬留在京城成婚,太后必然同意。如此一来,您二人同心,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可若是最后还是办不成呢?”琅嬅还是有些犹豫。 魏嬿婉道:“娘娘,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被局势所迫还未下旨而已,您与其等皇上下旨一切尘埃落定,倒不如主动出击,趁现在水还混着,赶紧给和敬多捞点东西傍身。” 皇帝的心思琅嬅也知道,现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拼一把。 琅嬅起身道:“就如你所言,本宫搏一把!本宫现在就去见皇额娘。” “皇后娘娘,此事先不急。”魏嬿婉将她劝住,“现在太后还没被逼到绝路上,只怕不肯为娘娘尽力,咱们再等等,等到太后走投无路,再去找她不迟。” 事情的发展正如魏嬿婉所料。 太后这几日使尽了浑身解数,最终依旧束手无策,讷亲又几番觐见,将她彻底逼到了绝路上。 走投无路的太后心中的愤怒彻底爆发,便叫福伽传来了如懿。 “好啊,真好啊!”太后气得发抖,指着如懿的鼻子骂道,“你真不愧是乌拉那拉氏的侄女,心机恶毒比起你姑母当年更胜一筹,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懿,哀家当初真不该留下你的性命,如今竟信了你的谗言,害了恒媞!” 如懿目光呆滞,一脸无辜道:“臣妾不明白太后在说什么,如今富察氏已经心动,主动推和敬公主下嫁,太后为何如此怒火中烧?” 太后怒道:“富察氏是心动,可钮祜禄氏也心动了!这就两天,讷亲已经三次进宫劝哀家许嫁恒媞!” 如懿不解道:“皇后软弱,自然顶不住富察氏的压力,可太后您在钮祜禄氏的话语权却不小,只需咬死不同意,讷亲大人能奈您何?” 第60章 这回是真聪慧了,如 “事情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太后道。 比起琅嬅,太后的性格确实更加强硬,但是她毕竟是一个深宫妇人,钮祜禄氏是她与前朝联系最重要的纽带。 若是与钮祜禄氏一同对抗富察氏,自然有一搏之力,可如今钮祜禄氏调转枪头来对付她,她便成了孤家寡人,能做的不过是拼命而已。 后宫之中的女人,被巍巍皇权关在这四角宫墙围城的樊笼中,就算爬到了皇后、太后的位置,所能仰仗的也只有父兄、丈夫、儿子这些与她们关系亲厚的男人罢了。 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是母慈子孝阖家欢乐,可如今慈母之心与家族利益有了矛盾,谁又会真的顾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呢? 太后就算将讷亲赶出去一百次,又能如何呢? 与亲族决裂吗? 可是如果决裂之后依旧保不住自己的女儿,那她们母女的未来又该走向何方呢? 权力,从未真正属于过她们。 太后曾经想要利用富察氏做刀去戳皇后心窝子,如今钮祜禄氏反倒回头捅了她自己一个透明窟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够她疼的。 她现在已经认定,这次的事就是如懿的计谋。 毕竟这条妙计一箭双雕,同时诛了太后与皇后两个人的心,最后无论哪对母女骨肉分离,另一对也逃不过遍体鳞伤的结局。 这回才是真聪慧了,如。 可惜,聪慧的如懿尚未发觉自己已经将太后得罪死了,自信满满道:“太后娘娘放心,臣妾与皇上自幼相识情分不同,知晓此时皇上心中,还是更愿意让和敬公主出嫁的,太后只要耐心等待即可。” 太后冷笑道:“你当哀家不明白皇帝心中的偏向?可是若这点偏向足以让他决断的话,皇帝为什么还不下旨?朝臣们如此相争,皇帝最终到底倒向哪一边还未可知,你难道要让哀家用恒媞的一辈子去赌吗!” 皇帝确实希望能和科尔沁部结成亲家,但是他可是重度懿症患者,剧情的重点控制对象,现在就是个赘婿。 他哪敢让自家的姑娘嫁得不合朝臣们的心意啊。 若非如此,科尔沁部刚求娶公主时,他就已经按照自己当时偏疼璟瑟的心意,不顾朝臣们的反对下旨让恒媞下嫁了,还等得到今天。 当初太后靠着皇帝顾虑朝臣的心思阻拦皇帝下嫁恒媞,现在皇帝的这份心思又成了皇后的助力。 果然,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回旋镖。 外头,魏嬿婉听说太后召了如懿觐见,便知道她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因为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把如懿杀了泄愤也于时局无益,太后但凡还有一点办法可想,一点有用的事可做,也不会有功夫将如懿叫过来训斥。 想来是已经无计可施,叫来如懿发泄发泄心中的怒火,别把自己憋死罢了。 魏嬿婉当即叫上琅嬅,来到太后居处附近,早已等候在此的春婵小跑着迎了上来。 “主儿,您可算来了,太后刚赶走讷亲,正在里头训斥娴贵妃呢。”春婵低声禀报道。 琅嬅虽然不像之前那样莫名地将如懿当做自己中宫之位的威胁,但还是对她那个胡搅蛮缠的本事依旧颇为忌惮。 她坐在步辇上与魏嬿婉对视一眼道:“多亏你安排了人探听消息,咱们还是先在这附近略等一等吧。” 魏嬿婉有些担心道:“娘娘,您现在身子虚······” 琅嬅道:“无妨,这会儿天暖和了,本宫晒晒太阳也挺好,要是真和娴贵妃遇上,只怕是三言两语就要被气背过去。” 她最近逐渐想通了,或许自己讨厌如懿的原因,与当年嫡福晋之争毫无关系,单纯就是如懿这个人太招人烦。 魏嬿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与琅嬅在小径里略等了一会儿。 有时候会搅屎也真是一门本事,如懿天天墙头马上也没能压过琅嬅一头,如今琅嬅懿症好了,反而开始主动避其锋芒,怎么不算是如懿的胜利呢? 好在太后也没多少时间浪费在骂如懿上,发了一通火便打发她走了,只与福伽商量下一步要不要去皇帝面前以死相逼。 守门的小太监来报,皇后与令嫔求见。 第61章 都是母亲,都是女儿 “这时候,皇后与哀家能有什么话说。”太后摆摆手就要让小太监打发了这二人。 小太监道:“令嫔娘娘让奴才带话,说皇后和太后都是母亲,都是女儿,自然有话要说。” 太后略一沉吟道:“这个令嫔,又搞什么幺蛾子。” 这个一年四封的魏嬿婉,太后当然听说过她,只是不喜她这样不合祖制的晋升,所以每次魏嬿婉来请安时都只让她在慈宁宫外磕一个头便打发了,不曾面见过。 福伽道:“娘娘,奴婢听说这令嫔是个能折腾的,反正现在是个死局,不如听听她有什么要说的。” “她和皇后是一条心,无非就是变着花样的劝哀家嫁恒媞罢了。”太后心中不喜,但终究被那句都是母亲,都是女儿打动,“福伽,你传她们进来,哀家倒要看看她们能说出什么花来。” 二人进来行过了礼,太后开门见山道:“皇后,你若是来劝哀家许嫁恒媞的,就不必开口了,哀家就是死,也不会让恒媞嫁去科尔沁的。” 琅嬅微笑道:“皇额娘这话中还有气,想来这几天是被父兄逼迫地狠了。” 太后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撑着不想被琅嬅看笑话:“皇后的日子又好过到哪里去?” “儿臣的日子是不好过,今天早上,儿臣的好弟弟傅恒刚刚来劝过儿臣,要儿臣为了富察氏全族的荣耀,下嫁和敬,否则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琅嬅这么说着,眼中难掩悲凉。 太后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怒气冲冲道:“那些势力的东西,看到利益便什么都不顾了!” 琅嬅见气氛差不多了,动情道:“皇额娘,您与儿臣都是母亲,也都是女儿,如今外有族人逼迫,内有骨肉牵连,我们不应该是敌人啊!” “你想与哀家联合?”太后生起了点希望,随后摇了摇头,“这件事,你我为了自保,就注定要伤了另一个,我们两个联合不了。” 琅嬅起身,跪在太后面前道:“若是儿臣主动请嫁和敬,那皇额娘可否与儿臣联合,答应儿臣一个条件。” 太后的双眼瞬间亮了,从主位上走下来扶起琅嬅:“你愿意让和敬嫁?你此言若是当真,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条件哀家也答应你!” “自然当真。”琅嬅抓着太后的手臂道。 太后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皇后,你但说是什么条件,哀家应了!” 琅嬅这才放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皇额娘,儿臣许嫁和敬,但想借助皇额娘与钮祜禄氏的力量,让和敬与额驸成婚之后,能够在京城开府居住。” 太后一愣,旋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道:“皇后啊皇后,你真是精明!若是没了远嫁草原骨肉分离的忧患,巴勒珠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婿啊!” 琅嬅也笑道:“难道皇额娘后悔了?” 太后微敛笑容,可那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态做不得假:“你放心,哀家不是见异思迁之人,说话还是算数的,况且你愿意先退一步,能不能把他们留在京城尚未可知,也是担了风险的。你放心,哀家自会全力帮你。只是钮祜禄氏那边,非要让恒媞······” 她话音未落,便有小太监来报:“太后娘娘,讷亲大人又来了。” 太后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还有脸来!打出去!” 第62章 一族荣辱 魏嬿婉忙道:“太后娘娘息怒。若要留和敬公主在京,还少不了钮祜禄氏的帮忙,还请太后娘娘帮忙劝劝讷亲大人。” 太后这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道:“哀家方才都没顾上你,你就是那个让皇上不顾祖制也要晋封的令嫔?” 魏嬿婉看出太后这是不喜欢自己,讪讪笑道:“正是臣妾。” 太后不喜欢这种不安分的后妃,不悦道:“哀家今天心情好,没有训斥你,你倒是自己跳出来了。” 琅嬅维护魏嬿婉道:“皇额娘,令嫔是个极好的人,今天这个许嫁和敬,与皇额娘联合的主意正是她出的。” 太后挑眉:“如此一来,倒是你帮哀家留住了恒媞?那哀家是不是还应该承你的恩情,事事都听你指挥啊?” “臣妾不敢。”魏嬿婉哭丧着脸跪下请罪。 “皇额娘。”琅嬅难得用晚辈撒娇的语气对太后说话,“您何苦这样为难令嫔呢?” 太后叹气道:“皇后,不是哀家不想劝讷亲,而是哀家也劝不动他啊。哀家答应让和敬在京城成亲,也是打算另寻他法的。钮祜禄氏的人,现在已经不听哀家的话了。” 魏嬿婉抬起头道:“太后娘娘若是劝不动讷亲大人,不如让臣妾劝劝他?” “你?”太后疑惑,“就你?” 讷亲被请进来的时候,太后已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身前垂一纱帘。 他请过安,在太后左前方的圈椅上坐下,这才注意到自己对面的另一排圈椅后面,多了一架檀木屏风,遮住了他的视线。 屏风后面正坐着琅嬅和魏嬿婉二人,还有一个小太监侍立一旁。 不过讷亲并不知道,只当是太后随便摆在这里的。 他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道:“太后娘娘肯见臣弟,想来是已经想通了,明白如今钮祜禄氏一族荣辱皆系于太后娘娘与恒媞公主之身,愿意许嫁恒媞公主了?” 他此话一出,太后本来已经消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冒了上来,怒道:“若是钮祜禄氏走到了一族荣辱皆系于女子裙带之上的地步,那此族没落,也是天理!” 讷亲也不在乎她的怒火,接着说道:“太后娘娘,覆巢之下无完卵,钮祜禄氏若是没落了,难道太后娘娘就能独善其身了?科尔沁部富庶尊贵,堪为恒媞公主良配,公主嫁过去,钮祜禄氏如虎添翼,太后的荣华富贵也会更上一层楼啊。” 这话与富察傅恒今日所言实在太像,坐在檀木屏风后的琅嬅也被勾起了怨愤,手瞬间攥紧了着椅子的扶手,恨不能立刻走出屏风去好好痛骂这个厚颜无耻的讷亲一顿。 魏嬿婉见状,对着身边的小太监低声说了一句话。 小太监扬声对着“讷亲大人此言差矣。” 室内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将讷亲吓了一跳,他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到了那扇屏风,方才发觉原来屏风后有人。 “你是何人?”讷亲面色不悦,“听起来,是个阉人。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 小太监语气如常道:“奴才替主子传话。” 后妃与前朝大臣之间男女大妨十分严格,与至亲相见也要垂帘。 如今魏嬿婉要与讷亲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外臣搭话,那么她的声音、笔迹都要避讳。 故而在此摆一架屏风还不算完,魏嬿婉说话还要由小太监转述。 这样说话虽然让她十分不得劲儿,但总算是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也不再苛求太多。 第63章 说服讷亲 讷亲冷哼一声道:“如此避讳,阁下想必是后宫的哪位娘娘吧?后宫不得干政,军国大事岂有尔等深宫妇人插手的份!” 魏嬿婉道:“既然不让我们深宫妇人插手,那请大人即刻打道回府,别在这里打深宫妇人所生出的女儿的主意。又要踩着深宫妇人的骨肉往上爬,又不许我们多说一句话,大人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我看您当官真是屈才,天生是做商人的料。” 士农工商,商人最末,出身满洲大姓的讷亲自然听出了此话中的侮辱之意,当即拍案而起:“你这女人实在无礼!” 魏嬿婉笑道:“我无礼,总比大人无知好,大人只顾着得意,却不知自己正带着整个钮祜禄氏往火坑里跳,不怕哪日一早起来,发现脑袋和脖子分家吗?” “故弄玄虚!”讷亲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难道嫁了恒媞,太后娘娘还要杀了她的亲弟弟不成?” 魏嬿婉道:“太后娘娘自然没有那个本事,能够对大人生杀予夺的,从来只有皇上一人。” 讷亲冷哼一声,似是不屑于与对方废话。 魏嬿婉接着道,“大人不服我这妇人之言也在常理之中,不过妇人之言也是实话,大人与同僚们忙活了这几日,皇上可下了许恒媞公主出嫁的旨意?” 讷亲道:“你明知故问。有太后娘娘阻拦,皇上还不曾下旨。” “讷亲大人还当皇上不嫁恒媞是因为太后的阻拦,可见无知到何种地步。”魏嬿婉讥笑道。 “本官当然知道皇上有意下嫁和敬公主!”讷亲反唇相讥,“皇上忌惮太后势强,不愿太后的女儿同时嫁给准噶尔和科尔沁这两个颇有实力的蒙古大部。所以本官才想要太后主动请嫁恒媞,只要钮祜禄氏前朝后宫一心,定能让皇上改变想法。” 魏嬿婉赞道:“若真能如此,钮祜禄氏确实是富贵之极也。” 讷亲嗤笑:“这是自然,你个后宫妇人能有什么见识!” “不过······”魏嬿婉的声音变得严肃,“这样一来,钮祜禄氏既是外戚,又是重臣,还有兵权,在京能联合朝臣逼迫皇帝,左右公主婚事;在外又与科尔沁部、准噶尔部关系亲密,有人有粮能打能杀——讷亲大人,您所图非小啊!” 讷亲惊觉起身,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如魏嬿婉所言,到时候讷亲的身份往那一摆,什么王莽董卓之流都弱爆了,就没见过buff叠这么满的! “讷亲大人,我说话直,您别往心里去。”魏嬿婉乘胜追击,“您这几天的所作所为,说句找死那都是轻的。” 她这话,不光是讷亲惶恐难当,连纱帘之后的太后也是心惊胆战。 她这几日被恒媞的婚事一叶障目,竟然没注意到这婚事背后天大的干系,任由讷亲在前朝后宫上蹿下跳,如今想来,钮祜禄氏竟仿佛舞于刀尖。 一家一姓血浓于水,她现在虽与钮祜禄氏有了龃龉,但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真到了那个地步,连她也逃不过为钮祜禄氏陪葬的命运。 太后起身喝道:“讷亲,你可知自己险些闯下大祸!” 讷亲双腿一颤当场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臣弟,臣弟不曾想到过这些啊!” 屏风后面,魏嬿婉幽幽道:“讷亲大人想没想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钮祜禄氏现在已经惹得皇上不快,大人要赶紧想个办法挽回圣心才是当务之急。” 讷亲慌乱道:“是,挽回圣心,可事已至此如何才能挽回圣心啊!” 魏嬿婉道:“皇上既想要巴勒珠这个女婿,又舍不得与爱女骨肉分离,若能有个两全之法,皇上必定龙心大悦。” “两全之法?”讷亲喃喃道。 魏嬿婉起身对着纱帘之后的太后福了福身:“太后娘娘您娘家的事儿,臣妾就不参与了,请太后准臣妾等先行告退。” 台子已经搭好,后面的戏就该太后唱了。 第64章 臣妾只想请皇上遵从本心 这厢,魏嬿婉帮皇后、太后二人解了心结;另一边,窝囊如懿在太后那边受了气,越发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心尽力,为太后留下恒媞公主。 她一向很少主动在皇帝面前表达出自己对有争议之事的立场,除非她已经摸清了皇帝的想法,才会顺着皇帝的想法去劝皇帝,以此显得她贴心。 现在,如懿已经知道皇帝属意和敬出嫁,自然就要好好劝劝皇帝下旨给和敬赐婚。 “皇上,听说您午膳进得不多。”如懿提着食盒走进来道,“臣妾特地带了暗香汤来,给皇上顺顺气。” 皇帝中午因为富察氏与钮祜禄氏争执不下,心中气闷没吃多少饭,如今倒真是有些饿了,正打算吃点什么垫垫。 可一看如懿那碗暗香汤里,不过是清水飘着几朵梅花,香则香矣,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碗水,饿着肚子喝下去,反而闹得肠胃不爽。 他着实是没什么兴趣,便道:“你放着吧。” “皇上还在为科尔沁部求娶公主之事烦心?”如懿问。 皇帝烦躁地在御座上坐下道:“这富察氏和钮祜禄氏,偏爱给朕添乱,前几日都劝着朕嫁与对方家关系近的那位公主,这几日倒过来了,都在劝朕嫁与自家关系近的公主,搞得现在朕不管下旨嫁哪一个,都是一派反对之声,真是让人烦心!” 如懿面带忧虑,在皇帝面前跪下道:“臣妾希望,皇上可以许嫁和敬公主。” 皇帝一挥手让她起来道:“科尔沁部是蒙古第一部,朕当然也希望自己的亲女儿能够嫁过去。可是于私,皇后身体不好,朕也舍不得骨肉分离,于公么,与钮祜禄氏交好的大臣们也多有反对,事情难办。可若是朕反过来嫁恒媞,皇额娘和富察氏又不依不饶。他们倒是争得高兴了,倒是叫朕进退两难。” 人的想法是会跟着时局变化的,对于此刻的皇帝来说,能让和敬嫁去科尔沁部当然最好,但如果一定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那至少能嫁一个公主,安抚科尔沁部人心,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的情况是,他不论嫁哪个,都是铺天盖地的反对声。 前朝在闹,后宫在闹,前朝和后宫之间也在闹,都快翻了天了。 刚才科尔沁部也递了折子,是巴勒珠表达自己的惶恐之意,他也是被目前的朝局吓着了,以为是皇帝对科尔沁部有什么不满。 再这样下去,连蒙古诸部的人心也要浮动起来。 现在朝局已经打成了个死结,偏偏富察氏和钮祜禄氏还在扯着绳头对拉,把这个死结越拉越紧根本解不开。 不过,虽然一般人的想法会跟着时局改变,但如懿她不是一般人。 她依旧认定了皇上的心中属意和敬公主出嫁,只是不愿遵从自己的本心罢了。 “说来说去,其实皇上还是更希望和敬公主出嫁,臣妾想请皇上遵从本心。”如懿劝道,“至于恒娖公主,给她仔细挑选一个青年才俊,多备嫁妆,也不算厚此薄彼。” 皇帝蹙眉,他觉得如懿这不是来给他宽心的,是给她添乱的。 “朕何尝不想如此,可是时局所迫,嫁了和敬,与钮祜禄氏亲近的朝臣会心生不满的。”皇帝道。 如懿以为皇帝是没听懂自己刚才的话,撅起嘴重重地强调道:“所以才要给恒娖公主也找一位好夫婿,并且多备嫁妆。” 皇帝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先下去吧。” “皇上!”如懿抬起头,不敢相信皇帝居然会赶她走:“臣妾只是希望皇上可以成全自己。” 皇帝怒道:“朕已经很烦心了,你为什么还要给朕添乱!” 这一吼似乎是将如懿的灵魂吼出窍了,她呆愣愣地看着皇帝。 李玉听到里面的动静,赶紧跑进来道:“皇上,娴贵妃娘娘也是想为您分忧,请您息怒。” 皇帝已不想再和她纠缠:“李玉,带娴贵妃下去。” 如懿眼中含泪,倔强地站起身,摇晃着两只翘起的手出去了。 李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生怕怠慢了自己这位主子。 第65章 豁然开朗 太后、皇后和令嫔三人到的时候,正看到如懿从里头匆匆走出来,李玉跟在身后。 太后对着那背影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进忠来报,说太后、皇后与令嫔求见。 皇帝十分惊讶:“现在这个时局,太后与皇后竟然能一起来找朕,简直是奇闻。” 进忠躬身猜测道:“奴才见令嫔娘娘也在,许是她跟这二位说了什么,让二位娘娘能够为了皇上放下争执?” “或许确是如此。”皇帝也提起几分希望,“传。” 三人入室,各自行礼、赐座不表。 “皇帝。”太后在皇后的搀扶下安坐,“哀家方才见娴贵妃出去了,可是她和你说了什么。” 太后刚刚训斥了如懿,有些担心如懿跑来皇帝这里给她上眼药。 毕竟,皇帝对如懿还是有几分真情的。 皇帝刚才冲如懿发了火,此刻也有些内疚,又知道太后对如懿不喜,便帮她解释道:“如懿来此,也是想帮皇额娘留下恒媞。” 太后讶然:“她为哀家说话?” 不过很快,太后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这个如懿,以献计之名设下圈套要报复她和皇后,此刻又来皇帝面前卖乖,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 人总是被自己认知所局限,太后是先帝后宫杀出来的狠人,自然理解不了如懿的窝囊废逻辑。 皇帝不想再聊如懿,便问道:“皇额娘和皇后联袂而来,可是为了科尔沁部求娶公主之事?” 太后点点头道:“哀家正是为此而来。皇帝,你有一位好皇后!” 皇帝的心忽然提了起来。 太后一向喜欢说反话,又素来对皇后不满,如今骤然夸她,反倒是把皇帝吓了一跳,以为这婆媳俩是掐起来了,过来找他决断。 女人的事最是麻烦。皇帝在心中这样抱怨,浑然没发觉他现在正在计划用这两个女人生的女人来解决朝政遇到的麻烦。 皇帝好想逃,却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问道:“皇后也是牵挂自己的女儿,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皇额娘海涵。” 太后看出了儿子的紧张,瞬间笑了,对皇后打趣道:“你瞧咱俩把皇帝吓得,都出汗了,可见这天下的男人就算贵为皇帝,夹在母亲和媳妇之间也是不好过的。” 琅嬅的笑容却是有些淡,只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有意许嫁璟瑟,以解皇上烦忧。” 皇帝闻言,惊喜道:“皇后你想通了?不再反对璟瑟出嫁科尔沁部。” 太后道:“皇后识大体,忧皇帝之所忧,已经同意了。” “好好好,皇后你同意了,也不怕璟瑟不愿。”皇帝起身转了几圈,连连点头称好,忽然又蹙眉道,“可是,朝中还有一部分大臣力主恒媞出嫁,他们若是反对,朕也不太好办啊。” “此事皇帝尽管放心。”太后笑道,“讷亲那边,哀家已经劝通了,其他朝臣哀家不好说,但钮祜禄氏历来忠心,永远不会成为皇上的绊脚石。” 太后此言话里有话,是在为钮祜禄氏表忠心。 皇帝惊喜道:“好,好啊!如此一来,朝政难题便迎刃而解!皇后,皇额娘啊,你们不愧是朕最亲近的人,不愧是朕的家人!” 太后看着皇帝这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又道:“皇帝你先别忙着高兴,皇后主动让步帮哀家留下了恒媞,也对哀家提出了一个条件,这条件合情合理,哀家也想要帮皇后达成,只是要皇上帮忙。” “皇后,你与皇额娘解了朕燃眉之急,无论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你!”皇帝龙心大悦,好说话得很。 琅嬅起身,在皇帝面前跪下道:“臣妾想请皇上下旨,让璟瑟在京城修建公主府,与额驸巴勒珠成婚后长居京城。” 皇帝闻言,面上的喜色略淡了些:“皇后,你也知道科尔沁部历来的传统,亲王之子成婚是要回草原居住的,你这样,岂不是让朕为难?” 第66章 帝王之心 如今朝局困境已解,只要璟瑟顺顺利利嫁去科尔沁部,便能外抚人心内安朝臣,皇帝不愿意为了皇后这个请求再多生麻烦。 琅嬅眸色一暗,她也没想到自己与璟瑟付出了一生,皇帝竟然一点也不愿意为她们付出。 太后的面色也沉了下来:“皇帝,皇后慈母之心想要留下女儿合情合理,朝臣们也都会支持,你为何连试都不愿意一试?你也是个阿玛,难道舍得璟瑟去那么远的地方?” 皇帝为难道:“朕也舍不得璟瑟,只是为大局着想,担心世子长居京城,科尔沁部会生不满。” 琅嬅还欲说什么,却听一直坐在末位的魏嬿婉出了声。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可愿听臣妾一言。”魏嬿婉起身道。 皇帝看着她,眼神有些不悦:“令嫔,后宫不可干政,国家大事不是你能妄加置喙的。” 太后道:“皇帝,令嫔是个有主意的,今日哀家能够与皇后不计前嫌,共同解开如今的困局少不了令嫔在其中斡旋。她的话,听一听总是有好处的。” 皇帝也知道魏嬿婉是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但在他看来,魏嬿婉解决的那些都是后宫嫔妃间争风吃醋,无关紧要的小事,从未想过她能有什么真本事。 “令嫔啊,既然皇额娘抬举你,你就说说无妨。”皇帝道,“横竖公主成婚,也是皇家的家事。” 魏嬿婉道:“皇上是和敬公主的亲阿玛,不忍骨肉分离的心与皇后娘娘是一样的,只是科尔沁部乃蒙古第一部,尊贵富饶实力强劲,所以皇上有所忌惮,也是情理之中。可是皇上,您就打算这么一辈子忌惮着他们吗?” 皇帝的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思考。 魏嬿婉见他听进去了,证明自己的方向是对的,又继续道:“科尔沁部虽然顺服,但终究是兵强马壮又远在草原,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愿意将嫡公主嫁去,以安抚其心。这些年皇上将巴勒珠留在京城养育,不也是希望他能在近前,和皇家多亲近亲近吗?” “如今,皇后身子不好,想要留下这唯一的女儿;皇上也是一片慈父之心,不愿与骨肉分离;又正逢嫡公主出嫁,皇恩浩荡,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正是将巴勒珠留在京城的好时机!巴勒珠身为科尔沁部世子,若能长住与京城,于皇上江山稳固,大有助益啊。” 魏嬿婉此番话,正合帝王之心。 皇帝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你此言倒是颇有道理。何况草原苦寒,想来巴勒珠也是愿意留在京城生活的。” 魏嬿婉笑道:“这是自然。” 皇帝点了点头,忽然又看向魏嬿婉道:“你此番言语,倒是不像个宫女出身的人能说出来的。” 魏嬿婉早知他会疑心,从容不迫道:“不过是民间的小聪明罢了。臣妾自小便听母亲说过,这牧童上山放牛时,若是同时领着一头老牛,一头小牛,只需将小牛套上绳子,老牛便不会乱走。臣妾觉得那科尔沁部亲王便是老牛,巴勒珠世子便是小牛,自然是要套在皇上手里的。” 第67章 尘埃落定 她故意将话说得粗俗无知,甚至滑稽可笑,以求消解皇帝的疑虑。 对于皇帝的疑心病,魏嬿婉是十分了解的,况且她这一次贸然与讷亲搭话,确实输于后宫干政的范畴。 自古帝王为何不许后宫干政,怕的就是嫔妃以宠爱弄权,如果皇帝觉得魏嬿婉确实有弄权之心,也有弄权之能,那只别说宠爱,性命都难保。 皇帝听闻她此番粗鄙之言,果然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你这个土包子,竟然将朕的御下之道比作套牛!治国理政可比放牛复杂多了!” 魏嬿婉笑道:“治国理政臣妾是不明白,臣妾一个深宫妇人,明白那些做什么。” “不过,你能从放牛的方法中领会出这些,已属不易,可见你的悟性颇高,怪不得皇后愿意将协理六宫之法也教授给你!”皇帝夸赞道。 “臣妾出身寒微,承蒙皇上、皇后娘娘厚爱,这才有了今日。”魏嬿婉时刻不忘表忠心,“如今皇上遇到疑难,不论臣妾能不能帮忙,总是要想想办法,万一能有用呢。” “有用,有大用。”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冲你能让皇额娘和皇后冰释前嫌,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朕要赏你,重重赏你!” 魏嬿婉惶恐跪地:“皇上,臣妾的恩赏已经够多了,不敢再贪!” 皇帝犹疑了片刻道:“也是,你这位份若是再升,只怕前朝又要不宁。这样吧,朕就正式赐你协理六宫之权,你要尽心尽力襄助皇后,为朕分忧!” 魏嬿婉也知道自己服侍皇帝还不到一年,位份不可能再升,这一次行动主要目标还是和敬,能有现在的收获已经是意外之喜,当场也是心满意足地谢了恩。 从皇帝处告退,魏嬿婉将琅嬅送回了居所。 赐婚之事闹得大,此时也不宜久拖,皇帝很快便下了旨意, 固伦和敬公主尚蒙古科尔沁部,赐居京城,晋封恒媞为固伦柔淑长公主,明年三月尚理藩院侍郎宗正。 太后获旨大为满意,叫来内务府的人划了一堆的赏赐名册,一部分用来给和敬公主添妆,一部分赐给魏嬿婉做赏,只等御驾回銮便从府库中划拨。 如懿听到旨意,也高兴得不知所措,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她兴奋地对菱枝道:“菱枝!皇上终于听了我的劝,愿意遵从自己的本心,将和敬公主嫁去科尔沁部了!” 菱枝不太明白她兴奋的点在哪里。 人人都说此番公主的婚事,令嫔娘娘立了大功,被皇上赐了协理六宫之权,好像和自家主儿的劝没啥关系吧。 不过菱枝虽然不懂,但主子高兴,她也笑一下算了:“是啊,而且公主能够留在京城,免了骨肉分离之苦。” 如懿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陶醉道:“这段时间,皇上一直为此事烦心,我看在眼里,心中也总是忧愁,如今皇上终于下旨,我真是高兴。” 菱枝实在是不知如何接话,低头忙自己的事情了,只留如懿一个人兴奋地炸着戴护甲的手,在室内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 第68章 享万民供养 和敬对赐婚虽然没有多高兴,但也接受了事实,她是有些骄纵,但并非恣意妄为。 “和敬,你这几天怎么闷闷不乐的。”魏嬿婉来找琅嬅说话,却见璟瑟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玩着自己的手帕。 琅嬅在翻着一本册子,是圣祖年间操办公主婚礼时的旧账,作为璟瑟婚礼的参考。 璟瑟嗔道:“还不是你,让皇阿玛下旨把我赐婚给科尔沁部,哼!就知道你是个坏心眼的。” 琅嬅屏退下人,这才带着不悦对璟瑟道:“璟瑟!令嫔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说话呢?你此番能留在京城,多亏了令嫔劳心劳力,你说这话不是让人伤心吗!自古以来公主婚事······” “自古以来公主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朝局所定,身为公主,享万民供养,就应当事事以利国为先。”璟瑟打断了琅嬅的话,“额娘,你这些天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儿臣耳朵都长茧子了,儿臣又没说不嫁,还不能抱怨两句了吗?令娘娘,你说呢?” 魏嬿婉笑道:“臣妾可不敢掺和您二位的事,皇后娘娘是臣妾的顶头上司,这以后公主嫁在京城,想回宫来找臣妾的麻烦也不就是几步路的事儿,我是一个也得罪不起,你们掐你们的,别带我。” “油嘴滑舌!”璟瑟道,“公侯主婚,是为公主,我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是这终身大事,自己却只能任人摆布,心中有些难受罢了。皇家女子,向来被条条框框所拘束,早知如此,不如做个乡野村夫的女儿,自由自在的。” “璟瑟!”她此言不得体,琅嬅有些不悦了。 魏嬿婉一面示意琅嬅安心,一面问璟瑟道:“和敬,你可知乡野村夫的女儿,是如何生活的?” 璟瑟一脸向往道:“自由自在,娇生惯养,什么规矩也不用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小无猜,比邻而嫁,男耕女织,恩爱一生。” 魏嬿婉被她逗笑了:“哪有这样的好生活啊,乡野村夫的女儿,若是出生时不被溺死,有幸活下来,家里有点儿粮食就要留给男丁吃,自己天天饿着肚子。白天操持家务,晚上熬夜织补,等到十五六岁能嫁人了,父兄收人家几钱银子聘礼,便不问对方是老是少是人是鬼,把姑娘交给人家,一副板车就能拉走,连轿子都不用。” 璟瑟被她说得有点害怕,打了个哆嗦道:“你这是吓唬本公主!额娘,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过得这么惨。” 琅嬅也没见过这些,听得十分震惊。她一向是知道民生疾苦的,故而崇尚节俭,但是她只知道世上还有穷苦百姓挨饿受冻,却不知道他们具体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 魏嬿婉笑道:“谁吓唬你了,这都是真的,而且这对于乡野村夫而言已经算是极好日子了。” “看来皇额娘说的有道理,公主受天下供养,就该为这些荣华富贵付出代价。”璟瑟若有所思道。 “此话倒也有失偏颇。”魏嬿婉笑道,“享万民供养者大有人在,公主所这点荣华富贵,比起他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而他们中的许多人,却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毫无回报之心。说到底,只因为公主无权,也没有力量,他们便对你苛刻,天下人亦不稀罕女子的文治武功,故而只要求您以身报国罢了。” 第69章 自由在更高的地方 魏嬿婉这话说得已经不只是不得体,而是大不敬了,若是往常,琅嬅早就开口训斥。 可是今日,琅嬅不知怎的没有打断魏嬿婉的话,反而四下望了望,确认这周围没有旁人能听到她们的谈话。 璟瑟被她搅糊涂了:“那你的意思,我到底是该不该嫁。” “当然该嫁,因为你现在别无选择。”魏嬿婉不疾不徐道,“我说这些,只是希望公主能够多往上走,少往下看。自由,在更高的地方,到了高处,是想报国还是想害民,都在你一念之间而已。” 琅嬅终于开口:“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桩婚事闹得不容易,满蒙联姻也是旧俗,如今能够长居京城,已是难得,也没什好不满的。璟瑟,你乖乖备嫁就是了,再任性胡思乱想,你皇阿玛也是要教训你的。” 她虽这么说着,语气中却并没有太多责备之意。 “我知道了,额娘。”璟瑟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却还在思考着魏嬿婉刚才的话。 琅嬅看女儿这副样子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嗔怪地拿着手中的账册敲了一下魏嬿婉的胳膊,嫌她给璟瑟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魏嬿婉从桌上捻起一块点心,谄笑着捧给琅嬅,又冲她眨了眨眼睛。 虽然这一世留下了璟瑟,但琅嬅的身体依然没有因为婚事的尘埃落定而有大的起色,依旧是日渐衰败下去。 齐汝诊治,只说她是因为伤心抑郁,以至于肝气郁结,五内俱疲。 魏嬿婉与璟瑟不知琅嬅因何如此,皇帝也十分忧虑,无事常来看她。 可是,琅嬅还是在皇帝的关怀之下日渐消沉,连身形都枯瘦了不少。 经过这婚事一闹,皇帝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心思,很快命圣驾回銮,念及皇后病体沉重,回程改走水路。 行船就没有在陆上方便,魏嬿婉位份不高,她所乘坐的喜鹊登梅彩船与琅嬅的青雀舫之间隔了好几艘妃位的大船。 魏嬿婉忧心琅嬅的身体,在自己的船上待不住。 基本一到能走动的时候就会来到青雀舫,有时和敬相留,便连行驶之时也留在琅嬅船上,只有安寝会回去。 魏嬿婉也是不解,为何今生永琮、璟瑟都留了下来,琅嬅还是病得这么重。 是夜,船舶停靠港口,主子们三三两两聚在船里,白日行舟闷在船里无趣,此时正是解闷聊天,休息心神的好时候。 而远处,拉船的纤夫们扎起连绵的帐篷,他们大部分都已经回去安寝了,只剩几个零星的人在船边沉默地收拾着纤绳,累了一天的他们可没心情闲聊,对于他们而言休息身体要重要得多。 灯火熹微,月白如纸,水暗如墨,所有的景物都如在画中,无半点鲜活之感。 琅嬅不在皇帝面前强撑,自己在青雀舫中歇息。 皇帝与大臣们商议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又派进忠传魏嬿婉去议事。 魏嬿婉扶着进忠的手走在水边,她刻意走得很慢,与进忠讨论着琅嬅奇怪的病因。 第70章 挡路石 “你说皇后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儿?”魏嬿婉十分不解,“太医说是伤心忧郁,黯然销魂,可是这一世七阿哥和和敬都留下来了,她到底在伤心什么呢?” 进忠道:“奴才也想不明白,皇上估计也糊涂着,奴才来时他还派了李玉去传太医,您现在去了估计就是要商议这个。” “我也是完全没有头绪,皇后越病越重,能不能熬过今年都难说呢。”魏嬿婉愁得直皱眉头。 这回轮到进忠不解了:“主儿,您这么关心皇后做什么?咱们要往上爬,她可是挡路石啊。” 魏嬿婉道:“我知道她是我的拦路石,关键她现在也是别人的拦路石啊。” “您的意思是,她能拦着娴贵妃她们?”进忠似有所悟。 魏嬿婉颔首道:“是这样。我现在只是一个嫔位,离皇后之位太远,她暂时还拦不到我,却能结结实实地挡在娴贵妃面前,让她不得寸进。我还需要这块挡路石再多撑几年,等我也站在了和娴贵妃一样的位置,再挪开不迟啊。” “可您现在刚封了嫔位,想要封妃再快也得熬个两年的资历,皇后现在这个身子,难啊。”进忠道。 “所以我才着急啊。”魏嬿婉道,“太医说皇后是心病,我得赶紧给她找到心药才行。也或许,皇后这病的来源不是她自己?” 魏嬿婉心中沉吟,她想到了剧情的影响。 那个烂剧清除系统曾经告诉他,如懿,以及如懿背后代表的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人,对这个世界有非常重要的影响,经常会让剧中的人物们做出很多不符合逻辑的事,系统管这个叫“懿症”。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魏嬿婉大概明白了这个懿症的作用规则。 简单来说,越是对剧情发展、对如懿来说有重要作用的人,受懿症的影响就越大,反之就越小。 比如皇帝,想要让他摆脱如懿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什么方法都没用,况且这老登就算摆脱了懿症也不是啥好货,魏嬿婉懒得管他。 诸如朝臣这种只是偶尔出来打个酱油的人物,就比较容易摆脱懿症,自行建立行为逻辑。 还有一点,就是直接伤害如懿,对摆脱懿症有奇效。 比如白蕊姬,拿着鞭子结结实实抽她一顿,直接就成了主人,好几年都没犯过懿症。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渠道,就是靠魏嬿婉的灵魂与如懿对抗。 比如永琮,他是魏嬿婉要救的人,摆脱剧情成功活了下来,一直平安到现在。 但是琅嬅似乎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类。 琅嬅对剧情很重要,所以懿症也重,但是最近看她的状态,几乎不再提到什么“越俎代庖”,“当年她差点就成了嫡福晋”之类的话,对如懿满不在乎,应该是已经摆脱懿症了。 而且现在,魏嬿婉也是真的想救她,但做了很多事也都徒劳无功,也就是说魏嬿婉的灵魂扛不住她的命。 那就只剩最后一种方法了: 要不,从白蕊姬那儿把鞭子借过来,让琅嬅也抽如懿一顿? 不太现实昂。 怪哉,真是怪哉! 魏嬿婉来到龙船上时,齐汝已经领着太医院的太医们跪着请罪了。 “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 魏嬿婉一进门,便看见太医们像一排小王八似的趴在那儿,齐刷刷地说着这句话。 第71章 琅嬅的心病 她摸了摸鼻子,走进来也变成一只桃红色的小王八道:“皇上万安。” 皇帝给她赐了坐:“皇后的情况如何?” 魏嬿婉面露担忧:“不太好,整日懒懒的,进膳也少,心事重重的样子。” “太医们说是心病。”皇帝叹了一口气,“可是朕也不知道她的心病何来。” 魏嬿婉也是一头雾水,又如何能够为他解惑。 不多时,璟瑟也从太后处过来,皇帝打发了太医们,只留下她二人说话。 “璟瑟,你可记得你皇额娘这样的状态,是从何时开始的?”皇帝问道。 璟瑟略略想了想道:“要说忧思成疾,是这一次的婚事开始的,但似乎从今年正月以后,额娘就常郁郁寡欢,儿臣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 “正月以后?”皇帝琢磨着这个时间,“正月以后发生过什么吗?那时候痘疫已经快要结束了。” 魏嬿婉正琢磨着这个时间节点,却听李玉来报,说嘉嫔来给皇上请安。 皇帝正为皇后的病情忧心,叫金玉妍在船舱外个磕个头便打发走了。 魏嬿婉隔帘听到金玉妍的声音,忽然心头一动。 因谋害永琮被贬为官女子的金玉妍,就是在正月之后复位为嫔的,琅嬅郁郁寡欢,会不会与她有关。 可是,就算是对金玉妍不满,那也应该是生气的,为何会郁郁寡欢? “皇上,臣妾今日有些累了,可否容臣妾先行告退?”魏嬿婉起身道。 皇帝也知道这些日子琅嬅病重,魏嬿婉一边照顾她一边还要处理许多庶务,便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是辛苦你了。进忠,送令嫔回去。” 下了龙船,魏嬿婉才问进忠道:“你说,皇后的病会不会和金玉妍复位的事有关啊。” 进忠略做思考,便道:“有这个可能性,毕竟任谁发现自己多年真心相待的人,竟然如此冷酷自私,一点都不在乎自己,都会伤心欲绝的。” 闻言,魏嬿婉脚步顿住,惊异地看向进忠,片刻后恍然道:“原来如此!” 进忠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有些心虚地问:“怎么了,主儿?” 魏嬿婉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痘疫之事七阿哥险象环生,可事情都还没过就去呢,皇帝便只顾着与爱妾娱情,挥手间便将金玉妍的重罪一笔勾销,完全没想过皇后身为苦主的处境和心情,皇后是因此对皇帝失望,才会闷闷不乐,以至于心病渐成。” 事实上,皇后多年来为着如懿的事情一直就有心病,如今金玉妍复位一事,忽然让她惊觉原来问题根本不在如懿,而在皇帝,他本身就是一个极端利己自私的人。 若是寻常嫔妃,有儿女家世傍身,大可以避开恩宠,与金玉妍老死不相往来。 但琅嬅是皇后,她有自己的职责,既躲不开皇帝,也避不过金玉妍。 这种情况下,琅嬅会忧思成疾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到此为止,那还只是对皇帝失望,帝王夫妻大多情薄,能够虚与委蛇过得去就行了。 无论如何,她肩上还担着富察氏,就算是为了家族,她也要咬牙撑下去。 但是璟瑟的婚事中,富察氏又给了琅嬅致命一击。 第72章 是凌云彻? 面对璟瑟远嫁带来的好处,富察氏所展现出来的冷酷无情与唯利是图,与皇帝那副可憎的面目一般无二。 若说负心之人常见,夫妻恩情本就靠不住也就罢了,为何一母同胞的血缘亲情也如此不堪一击。 原来她为了丈夫、为了家族不断牺牲,换来的结果就是无休止地永远牺牲下去,牺牲她的一生还不算完,现在他们又盯上了她的女儿的一生! 在家从夫、出嫁从夫,琅嬅一生的信仰在富察氏的声声逼迫中迅速崩塌,直到灰飞烟灭。 于是,她的精神迅速地衰败下去,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这个原因,魏嬿婉想不到,皇帝更想不到。 但是,进忠能想到。 这种感觉,或许就与前世魏嬿婉亲手将金簪插入他的心口时的那种痛差不多吧。 “进忠?”魏嬿婉看着他。 水边灯光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的心绪似乎有些低落。 进忠唇角推起一个淡笑,柔声应道:“主儿。” “你怎么了?”魏嬿婉对进忠何等了解,看他这副样子哪里还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到当时的事了。” 进忠垂眸,默认了魏嬿婉的话。 “进忠,你可以怨我的。”魏嬿婉轻声道。 进忠翻过胳膊来,与她十指相扣道:“奴才不是怨您,奴才是庆幸。庆幸前世曾有过那样的经历,这时候才能帮上主儿的忙。” 进忠知道,他的主子心性之坚世所罕见,若是她一个人,只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皇后此病的来源。 魏嬿婉握着进忠的手紧了紧春蝉和澜翠跟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两个瞎子。 二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到了魏嬿婉所乘的彩船附近,她正要踏上通往彩船的板桥,恰看到有一个正蹲在船旁整理纤绳的苦力,背影看起来十分眼熟。 她秀眉微蹙,走上前仔细辨认,惊诧道:“凌云彻?” 凌云彻闻声回身,雍容华贵的魏嬿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视线。 他眼神躲闪,跪地行礼道:“奴才给魏答应请安。” 进忠一看见这倒霉玩意儿就来气,更来气的是主儿发现是他之后竟然主动走上来相认,怕不是对这家伙还有余情。 他危险地眯起狭长的双眼骂道:“该死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令嫔娘娘!” 凌云彻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想仔细辨认。 谁承想他的视线还没落到魏嬿婉脸上,又被进忠一脚踹了个跟头:“你这贱骨头找死是吧,娘娘玉容也是你能看的?” “好了进忠。”魏嬿婉拍拍他的胳膊道,“凌云彻,本宫如今已是嫔位,不再是你离宫时那个卑贱的小小答应了。” “嫔位?!”凌云彻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才不到一年,你就升到嫔位了,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魏嬿婉扬了扬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小红雀,“凌云彻,你不是说本宫会后悔吗?可是本宫现在事事顺遂,风光无限,实在是没有时间后悔呢。” 凌云彻看着眼前在微弱的灯光下依旧耀眼夺目的美人,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不久前那个人人可欺的柔弱宫女。 若不是声音如故,就算是面对面,凌云彻只怕也认不出来。 别说凌云彻认不出魏嬿婉,其实魏嬿婉刚认出凌云彻的时候,也是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这才大半年不见,凌云彻怎么就瘦得剩一把骨头了! 被充为苦役的这大半年,凌云彻的日子极不好过。 第73章 极品窝囊废 他被驱逐出宫时就落了一身的伤,幸有江与彬和惢心救治照顾,捡回一条命来. 伤还没好全,立刻被送去了京城周围皇室王公们的屯庄上做苦役。 苦役的活儿又重又多,他还被同在屯庄的其他苦役排挤欺负,自己分内的各种粗活重活干完还不算,扎草喂牛,挑水劈柴,打扫窝棚这类的零碎活计也全落到了他身上。 偏偏做完所有的活儿之后,常常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幸运的时候,他能从锅底刮出半碗粥来,若没这个运气,便只能吃好几天前的馊饭,那是人家怕给猪吃了猪受不了的,才会舍给他吃。 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差。 时不时还要挨管事的打骂,稍有不满,就是拳打脚踢,鞭子大棒。 当年魏嬿婉在启祥宫受人欺凌时,挨得毕竟是宫女们的拳脚,到底绵软些。 屯庄上摸爬出来的管事可不是嫔妃身边娇滴滴的宫女,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沙包大的拳头硬得像灌了铁砂,一拳过来,牙就没了。 如今皇帝东巡回京改走水路,本地纤夫不够用,从南方征调又来不及,便从京城将他们这些苦役弄过来拉纤。 现在都累了一天,别人回去睡觉,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熬夜收绳理纤,不得安歇。 魏嬿婉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太了解下人们之间互相排挤的手段,自然能猜到凌云彻现在的处境只怕不好过。 风水轮流转,如今看着前男友将自己当年的苦再吃一遍,魏嬿婉的心情相当不错。 “苦役的日子不好过吧。”魏嬿婉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你且忍忍,他们爱让你干活儿,必不会叫你伤得太重或是死了,多熬几年,总能等到出路的。” 魏嬿婉原以为凌云彻听到这句话会恼羞成怒,却没想到,此话一出,他原本十分难堪的面色却反而好了不少。 凌云彻语气中似有满足:“令嫔娘娘所言有理,多干些活儿也未必都是坏事。” 这一波反而把魏嬿婉搞懵了。 她只能猜到凌云彻是被排挤了,哪能知道,今天这个活儿凌云彻倒是干得心甘情愿。 在屯庄上,他只能遥遥地朝京城的方向张望,也不知如懿在宫中过得好不好。 如今却能趁着收纤的机会,在嫔妃们所乘的彩船旁多待一会儿,也能离如懿近些。 可是嫔妃们的彩船太多,他也不知道如懿乘坐的是哪艘,便一艘一艘地都收过去,总能遇到她的。 有些人受苦是无可奈何,但有些人倒霉那纯粹就是他理所应得。 魏嬿婉对凌云彻实在无话可说,她现在不得不心服口服了,只想知道自己前世到底要眼瞎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看上这个极品窝囊废! 有时候,只要你足够窝囊,对所有的凌辱都逆来顺受甚至甘之如饴,也可以将等着看你笑话的敌人给活活无语死。 这怎么不算一种精神上的胜利呢? 于是,继琅嬅面对如懿主动退避三舍之后,魏嬿婉在凌云彻面前也终于败下阵来。 这怎么不算如懿与凌云彻之间,清清白白又心意相通的知己之情的证明呢? 说知己啥叫知己,知己就是你想她她也在想你。 如懿带着菱枝从自己的彩船上下来,抬头便看见魏嬿婉正站在水边和一个苦役说着话。 第74章 落水 虽然离得远,但如懿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正和魏嬿婉说话的苦役,像极了她日日牵挂的凌云彻。 “菱枝,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凌云彻?”如懿问道。 菱枝映着微弱的灯光往那边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娘娘,不过是个苦役,您不还要去见皇上呢吗?咱们赶紧过去吧。” 如懿蹙眉,有些不悦。 比起惢心,菱枝真可以说是极不贴心,而且无用。 既体会不到她的悲喜,又没办法帮她笼络李玉。 当初菱枝被拉去慎刑司时还大呼小叫,完全没有同去的叶心那种大义凛然的风范,叫如懿觉得很不体面。 现在又连凌云彻也认不出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一定是他,看样子令嫔又在为难他了,本宫去看看。”如懿这么说着,便摇晃着身子快步往魏嬿婉的船边走去。 魏嬿婉转身欲走,转身便见到如懿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过来,她瞬间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这两个倒霉玩意儿凑到一起,必然没有好事! 果然,如懿刚刚踏上魏嬿婉彩船边的栈桥,没走几步路便听脚下“咔嚓”一声,桥面木板应声而断,如懿来不及反应,在尖叫声中挥舞着双手落水。 “娘娘!”菱枝惊慌失措,高声呼救道,“来人!娴贵妃娘娘落水了!快来人!” 跪在地上的凌云彻,一听到“娴贵妃”三个字,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水中。 魏嬿婉与进忠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进忠(令主儿),这怎么办!?” 周围站岗的侍卫很快赶到,魏嬿婉表面工作还得做,一边派人去通禀皇帝,一边指挥着侍卫将如懿救上了岸,送回她的彩船休息。 皇帝闻讯而来时,如懿还在昏迷中。 魏嬿婉早和进忠等人串好了供,此刻装作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哭得梨花带雨跪在皇帝脚边哭诉道:“皇上,求您为臣妾和娴贵妃娘娘做主啊。” “到底怎么回事。”皇帝坐在如懿床边问道。 魏嬿婉一边抹眼泪,一边娇声细语,活脱脱一个妖妃模样道:“皇上,臣妾辞驾后自回彩船,在船边看到一苦役眼熟,便问了两句耽搁了上船,恰逢娴贵妃娘娘来找臣妾说话,踏上了那段栈桥,这才遭逢此祸。” 她说着,伸手小心翼翼地牵上皇帝的衣角道:“皇上,那栈桥虽然人人可行,但这个方向只有臣妾一条彩船,这份分明是有人见不惯臣妾得皇上圣眷,要害臣妾性命啊!如今娴贵妃娘娘因此落水,若有个三长两短,岂非臣妾的罪过。” 烛光下,魏嬿婉两滴金豆子一般的眼泪顺着白皙红润的面颊滚落,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皇帝被这么一哄,纵有十分怒火,现在也已经被熄灭了九分,柔声道:“好了,你别哭了,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皇上宽仁。”魏嬿婉又将脸枕在皇帝退腿边,低低地抽泣道,“可是皇上,臣妾还是害怕极了。臣妾没有家世没有子嗣,如无根的浮萍,如今又有人对臣妾起了杀心,不知将来还会有怎样的风刀霜剑,若是没有皇上庇护,后宫之中只怕再无臣妾立锥之地了。” 第75章 皇帝就吃这一套 给如懿诊脉的齐汝和候在一边的江玉彬见此情形,秉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闷头做事,却还是忍不住生生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魏嬿婉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呢,她现在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皇帝的心笼络住。 此事不简单,明显是冲她来的。 魏嬿婉声音柔弱婉转,垂泪的眼眸却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凶光,敢对她动手,她倒要看看幕后的人有几条命能拿来这么作死。 尽管最后救了如懿的人是凌云彻,看起来似乎是当初夜谈事件的翻版。 但这一次的事和先前如懿凌云彻夜谈不同,那次魏嬿婉人在养心殿,事情都是琅嬅办的,这一次却是实打实地被搅了进来,而且和凌云彻谈话的人变成了她。 不论这一次处理结果如何,魏嬿婉与凌云彻当年的旧情十有八九都要被翻出来。 他们二人之间的旧情前世就曾被海兰利用过,现在的情况比前世更糟。 前世海兰散布她与凌云彻有旧情的流言时,魏嬿婉已经侍奉皇帝多年,流言传来传去左不过是陈年旧事,具体细节也无从考证。 如今魏嬿婉刚刚成为嫔妃不满一年,皇帝就算不认为她与凌云彻有私,也难免觉得她是个攀龙附凤,一心只想巴高望上的人。 虽然她确实是吧。 但皇帝这家伙,喜欢自欺欺人,他心里也清楚,要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人家十几二十岁的姑娘凭啥伺候你这个老登,但这事儿就是不能明说,不能被放在明面上。 放在明面上了,他就膈应。 就一个字——贱! 魏嬿婉深知皇帝这副脾性,明白自己必须要趁这个短暂的机会将皇帝的心笼络住,这样将来事情被挖出来了,才能有更多施为的余地。 她这么想着,依附在皇帝腿上,哭泣的声音越发楚楚可怜。 皇帝顾及这是在如懿床边,又有太医在场,蹙眉嗔道:“朕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魏嬿婉红着眼睛起身,敛去唇角的笑意。 皇帝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像是生气,但眼中并没有太多责备,魏嬿婉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自从金玉妍靠着那出一往情深的戏码摆脱了谋害皇嗣的重罪之后,魏嬿婉就知道皇帝这个人,他吃的就是这一套。 想想前世,虽然皇帝时常会对嫔妃撒娇撒痴的肉麻做派皱眉,但对于她们提出的要求,基本都会满足,而且擅长此道的嫔妃,也往往会更受宠,比如高曦月、金玉妍以及后来的豫妃厄音珠。 如今魏嬿婉算是想明白了,皇帝根本就是在装正经,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金玉妍滑胎时的那番天秀操作,魏嬿婉也不是白观摩的,回去之后她吃透优秀案例,总结经验教训,深挖客户需求,找准市场痛点,强化结果导向,完成了对自我的升级优化。 没办法,她太想进步了。 魏嬿婉脑子里推断着这件事可能的发展方向,琢磨着下一步的应对计划,忽听如懿传来两声咳嗽,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76章 离了如谁把阿龙当亲儿子 “如懿,你终于醒了。”皇帝露出欣喜的神色,“你吓死朕了。” 如懿呆滞地看着围着自己的皇帝和太医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落水了。”皇帝关切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齐汝,娴贵妃现在情况如何?” 齐汝躬身道:“娴贵妃娘娘身体康健,救上来也及时,已经没有说什么大碍了。只是初春水凉,微臣再去开两副药,为娘娘去去寒气。” 皇帝挥挥手准他退下,魏嬿婉也想趁机告退,却被如懿拦下。 “令嫔留步。”如懿坐起身。 魏嬿婉翻了个白眼,随后堆起笑容转过身来道:“娴贵妃娘娘,您醒了,臣妾也终于放心了。” 如懿终于想起来自己落水时发生的事,蹙眉问道:“栈桥的木板都很结实,怎么会断裂呢,莫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娴贵妃娘娘不可如此冤枉嫔妾啊。”魏嬿婉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那一段栈桥是嫔妾上船的必经之路,寻常人根本不会行走,嫔妾如何知道娘娘会踏足呢?这分明是有人要害臣妾,只是不小心牵连了娘娘。” 她这话倒是比真金还要真。 皇帝道:“如懿啊,你现在的心情朕能理解,但是这件事应当与令嫔无关,朕已经命毓瑚去调查了,你安心静养,等待结果便好。” 如懿想了想,可能也觉得就这么硬把锅往魏嬿婉身上扣也有点牵强,便暂歇了给魏嬿婉治罪的心思,话风一转问道:“是谁把臣妾救上来的?” 说起这个,皇帝有些不悦,蹙眉道:“是那个叫凌云彻的苦役,朕已经赏了他不少金银,打发走了。” 得知是凌云彻,如懿的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果然,她就知道一定是凌云彻。 虽然这么久没见,但凌云彻与她之间的情谊是不会改变的。 如懿终于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微笑,对皇帝道:“皇上,凌云彻在冷宫时就对臣妾有过救命之恩,如今又一次救了臣妾,只是赏些金银俗物,又如何能表其忠心呢,他一个苦役,纵有金银也无用啊。” 闻言,皇帝的脑袋又疼了起来,想到如懿刚刚历险,便耐着性子道:“你此话有理,那朕就免了凌云彻的苦役,还他自由身便罢了。” 如懿有些惊讶地反问:“只是这样?他曾是体体面面的侍卫,皇上何不将他官复原职?” 皇帝怕了她了,揉了揉眉心道:“娴贵妃,你好好休息,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令嫔啊,你送朕回去休息。” 魏嬿婉一看皇帝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又要犯懿症,担心如懿会控制着皇帝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赶忙扶着他起身就想要逃跑。 如懿本想起身拦下皇帝,但是刚刚醒来手脚绵软无力,险些跌下床榻,只是对着皇帝的背影严厉地教训道:“皇上如此吝啬于赏赐,岂不让功臣寒心!” 皇帝怒气上涌,回身斥道:“如懿,朕是看在你刚刚落水,身体虚弱的份上才如此退让,你当真这么想与朕争吵吗!” 如懿却对他的怒火无丝毫惧意:“不是臣妾要和皇上争吵,而是皇上要和臣妾争吵,皇上赏罚不明,臣妾便要为皇上明一明!” 皇上,珍惜吧,离了你如,谁还把你当亲儿子训。 第77章 灵魂的对抗 “如懿,朕怎么当皇帝,还要你来指点吗?”皇帝只觉得天家威严遭到冒犯,“你到底能不能认清自己是什么身份!” “皇上此言,是将臣妾看作普通妃妾了吗?”如懿的眼神由愤怒转为震惊,随即变得受伤,“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臣妾以为,皇上与我的情义是不同的。” 闻言,皇帝的脑袋有变得有些昏沉,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自主的愧疚:“如懿,朕只是希望你能多理解朕一点。” 魏嬿婉直觉便道不好,皇帝这癔症怕是又犯了。 她忙上前道:“娴贵妃娘娘,当初娘娘就是因为凌云彻而被降位的,如今还不知避嫌,您也不想想,这样皇上会有多伤——” “嗡——————” 一声尖锐的耳鸣从魏嬿婉耳边炸开,随后就是强烈的幻痛,她的话戛然而止。 这种久违的幻痛瞬间唤起了魏嬿婉的身体记忆,仿佛将她一瞬间拉回了前世临死前,那陵墓一般死气沉沉的永寿宫中。 怎么回事! 魏嬿婉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如懿正在看着她。 她周身已经沉寂了很久的迷雾都活跃了起来,与今生在御花园初见如懿时的情景很像。 与那次不同的是,当时的迷雾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似乎是想要将她的灵魂吸走,但这一次的迷雾带来的却是斥力,想要将她从船舱里推出去。 她明白,这是如懿铁了心要凌云彻,不允许她从中作梗。 可凌云彻这个人终究是隐患,不止因着他与魏嬿婉的旧情,还因为进忠对他极其忌讳,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先前好容易将他赶走,现在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回来! 魏嬿婉是什么人,那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幻痛的作用无非就是将她拉回前世临死前痛苦绝望的境地之中,那绝境,吓得住旁人,吓不住魏嬿婉。 她曾生生在那样的地狱里坚持了九年,又一步一步从泥潭里爬出来,将所有的困难踩在脚下,为自己搏出第二条命来。 想拦我,凭你如懿一个东拼西凑的灵魂还做不到! 魏嬿婉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地稳住身体让自己不至于跌倒,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保持自己的声音如常道:“娴贵妃娘娘既然这般重视与皇上的情分,如今执意将凌云彻留在身边,是将皇上对您的情分置于何地?” 她知道在皇帝犯癔症的时候,无论如懿从法理上犯了多大的错,都不会受到什么重罚,除非给这个惩罚套上情义的壳子。 果然,这一招十分管用,皇帝逐渐从那种莫名的愧疚感中解脱出来。 似乎是在灵魂的抗衡中败下阵来,魏嬿婉周身骤然一松,压力瞬间消弭。 魏嬿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剧烈的头痛一瞬间袭来。 如懿灵魂的力量似乎在刚才的间歇中得到了空前的增强,魏嬿婉只觉得有一只大手将她的脑袋紧紧攥住,仿佛头骨都要在这样的挤压下裂开!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身形都有些摇晃。 忽然,她听到外面传来素练的呼救声:“皇上,皇后娘娘突发重症!” 皇后?琅嬅怎么了! 魏嬿婉回身便想去看琅嬅,下一秒眼前一黑,“咚”地一声栽倒在甲板上。 “主儿,主儿您怎么了!”候在舱外的春蝉瞬间扑了上来,“来人啊,令嫔娘娘晕倒了!” 第78章 琅嬅得知永琮获救真相 魏嬿婉晕遁,现在让我们把压力给到和敬。 琅嬅突发重症,魏嬿婉又晕倒了,如懿也还躺着,整个码头乱做了一团。 齐汝给如懿的方子开到一半,就和其他太医一起被和敬打包拉去了青雀坊,进忠半路抓走两个带去了魏嬿婉的彩船。 直到第二天傍晚,魏嬿婉才在璟瑟的呼唤声中挣扎着醒来。 “你可是醒了。”和敬看她醒来,红着眼睛道,“我额娘要见你。” 魏嬿婉的脑袋还有些钝痛,努力坐起身问:“你额娘,嗯,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璟瑟擦去眼泪,没说话。 魏嬿婉哪里还有不懂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主儿,您刚醒,太医说不能起身,更不能见风。”春蝉在她面前跪下道。 魏嬿婉坐在床边揉了揉脑袋,强撑着道:“不是我逞强,是真的必须要去见皇后娘娘一面,我们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璟瑟闻言,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你也这么说?额娘昨天晚上就不好了,一直要见你,听说你昏迷,这才强撑到现在,她也一直说有要紧的话必须和你当面说。” 春蝉见状,沉默地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斗篷,将魏嬿婉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今夜御船没有停靠,星夜兼程往回赶,魏嬿婉从彩船上下来,乘快舟上了青雀坊。 一入船舱,便见琅嬅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呼吸声却很响,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呼吸一样。 璟瑟见状,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听到声音,琅嬅强撑着睁开眼睛道:“嬿婉,你终于来了,我还怕等不到你。璟瑟,你先出去,等额娘叫你再进来。” 琅嬅的眸光虽然黯淡,但神采却与魏嬿婉记忆中不同。 虽然微弱,但魏嬿婉可以确定,琅嬅眼中不再是往日空壳一般的木然,而是闪动着灵魂的微光。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琅嬅也诞生了属于她自己的灵魂。 魏嬿婉行礼问安,又在琅嬅床边的脚踏上坐下,关切地问道:“娘娘,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她看得到,这个新生的灵魂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衰败下去,而她无能为力。 魏嬿婉可以拯救因剧情而牺牲的“角色”,却无法支撑他人的灵魂。 “我大限将至,能撑到现在,不过是在等你而已。”琅嬅挣扎起来,一把抓过了她的手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金玉妍要害永琮的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却故意等她下手,在我面前演了那样一场大戏,就是为了将我变成你的靠山,对不对!” 魏嬿婉骇然,这件事几乎没有什么破绽,为什么琅嬅会发现! “娘娘,这从何说起,臣妾冤枉啊!”魏嬿婉作大惊失色状,“臣妾又不是神仙,如何未卜先知呢?” 这件事干系重大,她担心会有什么陷阱,自然是打死不认。 琅嬅看着她,忽然勾起一个无奈的笑:“是我小看你了,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在铁证面前也是要狡辩的,怎么会因为我行将就木,就心生怜悯,认下这样的重罪将自己置于险境呢?” “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魏嬿婉眼中似有泪光,“娘娘您这是病糊涂了。” 第79章 要不要杀了琅嬅 魏嬿婉笃定琅嬅手里没有证据,因为她谋划这件事的过程中压根就没有产生过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但是如果琅嬅临死前将这件事说与任何人,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对魏嬿婉也将是一个致命性的打击。 她现在需要确定的是,这个猜测琅嬅在此之前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看刚才璟瑟对自己的反应,应该是全然不知的,那皇帝呢? 说着,魏嬿婉伸手去为琅嬅整理因挣扎而凌乱的衣领。 她有些犹豫,如果她是目前唯一一个听到过这些话的人,那么保证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听到,就是她的当务之急。 是现在就在这里杀掉琅嬅,还是先想办法稳住她? “你想杀了我?”琅嬅从容道,“我劝你不要动手,否则一定会后悔的。” 魏嬿婉面不改色:“怎么会,臣妾是看娘娘的衣襟有些乱了。不过,皇后娘娘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猜测呢?” 她想知道自己的破绽出在什么地方。 琅嬅身体向后倾了倾,魏嬿婉立刻俯身上前往她的背后塞了个软垫,让她能靠得舒服些。 “你总是这样,滴水不漏。”琅嬅感慨道,“自从遇到你,我就感觉自己开始发生了变化,过去我似乎总生活在一团迷雾之中,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旁人,会不自主地产生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做一些没来由的事,甚至在茉心之事后,我偶尔会觉得,永琮应该已经死了。” 魏嬿婉低眉,掩去眼中的情绪。 琅嬅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的脑子是最混乱的,因为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自己可能一直在受别人的控制,那段时间我做什么都会很犹豫,无法确定这是我的想法还是被控制的结果。”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自从开始东巡,我脑子里的那团迷雾渐渐散了,尤其是富察氏逼迫我将璟瑟远嫁时,我虽伤心欲绝,但脑子却越来越清醒。脑子清醒了,看东西就也就更清晰。嬿婉,其实你一直在算计我。” 琅嬅看着魏嬿婉,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你不觉得,你用在太后身上的手段,与用在我身上的很类似吗?在对方面临困难时袖手旁观,借外力将对方逼到绝境,然后再以拯救者的姿态施恩,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拿出巨大的利益给你。” “你太贪婪了,嬿婉。”琅嬅叹气,“因为贪婪,你总要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所以才露出了马脚。如果你在刚向我提出与太后联手留璟瑟在京的想法时,就和我一起去见太后,而是不是非要等到钮祜禄氏将她逼上绝境再出手,我也不会觉得太后的处境与我当初那样相似。” “皇后娘娘的想法倒是新奇。”魏嬿婉的声音平静,温婉,像一张一戳就破的纸,“臣妾能管得了自己,又管不了别人,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臣妾又没办法未卜先知。” 这倒是真话,虽然救下永琮是依计行事,但科尔沁部求娶公主之事,前朝后宫局势的发展完全出乎了魏嬿婉所料,她也是兵行险着勉强过关。 “怪就怪在这里。”琅嬅死死地盯着魏嬿婉的眼睛,“你能未卜先知!” 她笃定魏嬿婉的身上有秘密:“我在被一种可怕的力量控制,不止我,几乎所有人都处在那种力量的控制之中!我变化是随着你的出现发生的,我断定你知道一部分的真相。” “你今天来见我,就是为了找到你所不知道的那部分真相,你想知道昨天晚上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琅嬅的语气变得激烈起来。 魏嬿婉轻轻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发出一声嗤笑,再睁眼时,两行泪迅速滚过面颊,她避开琅嬅的眼神:“皇后娘娘,过慧易夭,情深不寿,若不是您想得太清楚,只怕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第80章 托孤 魏嬿婉以手掩面,待泪意散尽,才继续问道:“既然如此,请娘娘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琅嬅的病,本应到不了这个地步。 她因心绪忧思而病,但心病毕竟不是急症。 有宫中的太医们照看,又有皇家各种名贵药材进补,加上璟瑟即将大婚,琅嬅撑着一口气,亲眼看她出嫁不成问题。 假以时日,或许魏嬿婉还能帮她渐渐解开心结,再多活个一年半载。 可是现在,琅嬅已经油尽灯枯,若不是靠着自己的一缕灵魂强撑,估计昨晚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一定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魏嬿婉回忆起,昨夜她的脑袋被莫名的力量捏着的奇怪感觉。 “昨晚亥时,我当时刚喝了药准备安寝,突然感觉一股极大的吸力,从我的身上吸走了什么。”琅嬅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眼中还有遗留的恐惧,“之后我就感到浑身冰冷,胸口憋闷,好像被人按进了水里,怎么挣扎也没有人救我,再然后,便陷入了黑暗。” 魏嬿婉回忆,那时她正在如懿的船上,再结合素练来找皇帝求救的时间,她基本可以断定,琅嬅突发急症的时间,就是她和如懿灵魂对峙的时候。 琅嬅蹙眉,眼神变得肯定道:“我有一种感觉,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吞噬了我的魂魄。” 她的话,验证了魏嬿婉的猜测:如懿有吞噬她人的灵魂,以增强自身的能力。 当时在御花园第一次碰面,如懿就曾经尝试过吸取魏嬿婉的灵魂,但是没有成功。 如懿的灵魂本来就是东拼西凑的结果,既要与身在京城的皇帝青梅竹马,又想做江南水乡长大的诗韵才女;既要从暗流涌动的后宫中步登高位,又想纯洁善良不染纤尘;既要帝王真情一世心动,又想在天家薄情世事无常的苦情中自我陶醉。 这些互相矛盾的东西被强行捏在了一起,使得如懿的灵魂本身就像一个怪物,既然如此,那么它能够吞噬别人的灵魂也是有可能的。 或许,她这些自相矛盾的属性,本身就是吞噬了他人的灵魂之后的产物。 昨夜二人对抗,如懿压制不住魏嬿婉,便吞噬了正处于虚弱状态的琅嬅的灵魂,所以她的力量才会突然增强,瞬间压得魏嬿婉毫无还手之力。 见魏嬿婉许久无言,琅嬅不禁问道:“如何?你找到真相了吗?” “嗯。”魏嬿婉点了点头,“至少验证了我的猜测。所以娘娘今天见我,难道就是为了帮我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 琅嬅微微摇头道:“不,我是想请你帮忙。虽然你有你的算计,但救下了永琮,留下了璟瑟却是事实,你是唯一能够和那力量抗衡的人。我能感觉到,永琮本应死于那场痘疫,是你救下了他,将来那股力量或许还会对永琮动手,我要你帮我护着他,护着璟瑟。” 第81章 琅嬅的遗产 魏嬿婉垂眸,沉默片刻后问道:“那我能得到什么呢?” 琅嬅一愣,无奈地摇头笑笑:“你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果然贪婪。” 心计与心痛皆是一心所生,魏嬿婉非草木之心,看着气息奄奄却还在为儿女筹谋的琅嬅,她心中亦有不忍,可这不忍并不足以让她放弃争取任何一点利益。 她的热泪非假,可她的多情亦非真。 既然琅嬅要让她帮忙完成遗愿,那魏嬿婉自然不可能放过她的遗产。 不过,她的唯利是图正合琅嬅之意,琅嬅看中的便是魏嬿婉的野心和贪婪,在这座宫城,没有这两样东西,连自己都护不住,拿什么护着别人。 况且,她也不怕魏嬿婉反悔。 “白琳,你出来吧。”琅嬅对着床幔后道。 一位身着黑衣,看着三十岁左右的宫女从帷幔后面走出来,神情肃穆,双眼如鹰如狼,盯着坐在琅嬅床边的魏嬿婉。 这房间里果然还有第三个人,幸亏她方才没有对琅嬅动手。 而且,这个人还是熟人。 “白姑姑?您怎么在这里。”魏嬿婉故作惊疑。 白琳,是长春宫中管事的姑姑之一,主要负责收纳琅嬅的衣帽,比起素练、莲心这些掌事大宫女,她的存在并不显眼。 前世,魏嬿婉就对这个姑姑毫无印象,只是今生进出长春宫的时候多了,才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白琳没接她的话,只公事公办地请安道:“令主儿安。” “白琳是我从富察家带来的陪嫁之一,这些年被被我放在衣帽上不显眼,其实,她知道的事比素练还要多。”琅嬅道,“富察氏百年大族,我陪伴皇帝这二十余年里为他掌管王府、后宫,大权独揽。” 意识到琅嬅在说什么的魏嬿婉惊得站起身来,她知道琅嬅手里肯定有底牌,但没想到竟是这么硬的底牌,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将这底牌亮给了她! 富察氏是名门望族,在朝在野盘根错节,不知有多少门生故吏,姻亲旧识。 琅嬅嫁入当时已经是太子候选人之一的宝亲王府,富察氏一定会交给她大量的人脉资源。 且琅嬅为福晋、为皇后二十余年,一直都是实权主母,宫中府中人事财物,鲜有不经她手的,也不知道会留下多少可用之人。 原来替琅嬅打理这些东西的,并不是长春宫掌事姑姑素练,而是这个不起眼的白琳姑姑。 现在想想,美玉琳琅,白琳的名字暗与琅嬅相合,这对主仆的关系,超乎所有人想象的亲密。 有她在,琅嬅便能将整个后宫掌在手中,若不是犯着懿症,她根本用不着将莲心送给王钦来拉拢御前的太监,海兰、金玉妍等人想害她更是是天方夜谭。 看着白琳,魏嬿婉忽然觉得脊背发凉,若是她刚才真的对琅嬅出手了,只怕现在小命早不在自己手里了。 白琳看她这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便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忍不住冷笑道:“令嫔娘娘这副表情,是在害怕奴婢吗?” “白琳,不得无礼。”琅嬅道,“嬿婉,我死后,白琳会跟着你。只要璟瑟与永琮活着,她就会一直听你调遣。” 第82章 慈母之谋 “活着?”魏嬿婉对这个条件有些不解,“判断标准是他们是否活着,而不是我是否害他们?” 琅嬅颔首:“是的,哪怕你派白琳给他们下毒,白琳也会照做,直到璟瑟或者永琮任何一人被毒死,她才会调转枪头,来杀你。” 魏嬿婉却在思考着琅嬅话中的陷阱:“你说白姑姑只会在乎璟瑟和永琮的生死,那要是他们的死是天灾人祸,跟我没关系呢?” 琅嬅微笑:“那就是你倒霉了,反正白琳的立场只以他们的性命为唯一判断标准。” 魏嬿婉挑眉:“那我如果先一步杀了白姑姑呢?” “狡兔尚且三窟,何况我乃一朝皇后,自然不会只有白琳这一条线。”琅嬅从容道,“我只想保住一双儿女的性命,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希望你也不要动太多不该动的心思,否则鱼死网破,定叫你也两手空空。” 魏嬿婉心头一震,柳眉轻蹙,面色愀然道:“若臣妾不想接这个烫手的金疙瘩呢?” 琅嬅看着她道:“我的底牌已经给你看过,你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闻言,魏嬿婉看了看船舱大门的方向,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如此威逼利诱,娘娘够狠。” 二十年大权独揽,只要不犯懿症,琅嬅的能力和手段都是顶尖。 如今托孤魏嬿婉,自然是准备万全,无论魏嬿婉如何挣扎,今日都逃不出琅嬅为她安排的宿命了。 没想到魏嬿婉算计了琅嬅这么久,临了却落进了琅嬅布下的绳套里,成了带上紧箍咒的孙猴子。 逃是逃不掉了,况且魏嬿婉根本就没想逃。 烫手的金疙瘩也是金疙瘩,管它日后如何,先捧到手里再说。 魏嬿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好,我答应你,你放心,只要有我一条命在,就不会让璟瑟和永琮有事。”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琅嬅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重重地靠回了枕头上。 她知道,魏嬿婉的承诺分量极重,轻易不会反悔,况且,她也知道,像魏嬿婉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置于危险之中。 魏嬿婉见她脱力,起身将她背后的靠枕拿开,扶着她重新平躺。 “你不用管我,快去把璟瑟,还有其他所有候在外面的人都叫进来。”琅嬅有些着急了,她不知道这件最重要的事交代完,自己还能撑多久,“你也和她一起。” 璟瑟进来时,白琳已经不见了。 璟瑟双眼红肿,从昨天到现在,眼泪就没有断过,此刻看到面色灰败,奄奄一息的母亲,又是大悲大恸。 “额娘,额娘!”璟瑟扑到琅嬅床前。 琅嬅握着璟瑟的手道:“璟瑟,你听额娘说。额娘方才,已经与嬿婉契结金兰,从今之后,她就是你的亲姨母,她也会把你当成血亲真心相待,记住了吗?” 魏嬿婉一愣,旋即明白这是琅嬅又在为自己的身后事加码了。 在明,有了契结金兰的姐妹盟约,将魏嬿婉与璟瑟姐弟二人捆绑成为利益共同体。 在暗,又有白琳与其他暗线密切监视,让魏嬿婉不敢越雷池一步。 第83章 琅嬅之死 在暗,又有白琳与其他暗线密切监视,让魏嬿婉不敢越雷池一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琅嬅当真是为这一双儿女熬干了心血。 璟瑟握着母亲的手,一个劲儿地点头:“额娘,璟瑟都记下了!” 魏嬿婉亦是泪流满面,她哽咽道:“娘娘放心,妹妹会替您照顾好璟瑟和永琮的,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儿委屈。” “嬿婉,你好好活,我信你。”琅嬅看着魏嬿婉,那眼中的神色,不知是真情还是算计。 眼泪浸湿枕头,琅嬅已经没有力气了,但要做的事却还没做完。 “皇上。”琅嬅强撑着,伸手去够皇帝。 皇帝亦是眼眶通红,二十年来,琅嬅所有的好都在他脑海中浮现。 “你们都出去,臣妾想和皇上最后再说说话。”琅嬅道。 生命的最后时光,琅嬅究竟和皇帝说了什么,魏嬿婉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后来她与嫔妃们一起给琅嬅的遗体磕头时,她的面容安详恬淡,没有前世那样的愤懑与不甘。 因为她已不再对皇帝抱有任何希望,于是二人最后的诀别就变得格外温情不舍,她要让皇帝深爱她道最后一课,给璟瑟与永琮的未来再添一份保障。 琅嬅已经为自己的儿女做了一切能做的事,为他们铺设好了尽可能平整的前路,留下了一个足够强大的守护者,并且在这个守护者头上悬了把剑,让她不得不保持忠诚。 或许,这把剑也是她对魏嬿婉的报复,让这个从她身上算计走那么多荣华富贵的人,不得不将自己余生的荣华富贵都用在保护她的儿女身上。 皇后崩逝,谥号孝贤。 孝贤皇后身故,皇帝痛彻心扉,其余的事便无心再管。 料理丧仪诸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地位最高的嫔妃,纯贵妃苏绿筠和娴贵妃如懿身上。 苏绿筠位分高又儿女双全,丧仪诸事自然由她主理,送孝贤皇后最后一程。 如懿呢,她才不去管这些庶务,只陪着皇帝。 两厢对比,到底谁更实心用事一目了然,但偏偏皇帝不长眼睛,只觉得苏绿筠太过勤谨,不如如懿贴心。 如懿吞噬了琅嬅的灵魂之后力量增强,与皇帝之间的感情更上一层楼,借此机会到底是将凌云彻弄回了皇宫,恢复了凌云彻侍卫的身份,虽然只做了御前蓝翎侍卫,但总算完成了她当年对凌云彻许下的让他当御前侍卫的承诺。 魏嬿婉每日在苏绿筠的带领下举哀,守灵。 除了悉心照顾永琮,按照琅嬅留下的规矩处理一些后宫的日常事务之外,也不再做什么多余的事。 每日行完礼回宫,都跪得膝盖生疼,魏嬿婉扶着春婵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在回永寿宫的路上。 春婵有些不解道:“主儿,您是孝贤皇后亲手调教出来的,还有皇上亲赐的协理六宫之权,怎么丧仪的事儿,你就一点也不插手呢?这回,可让纯贵妃出彩了。” 魏嬿婉道:“你不知道,咱们这位皇帝脑子有······有很多与常人不同的想法。” 她本想说皇帝脑子有病,又怕这路上人来人往的,大不敬的话被人听去,只好改口。 “这时候谁出彩,反而会惹皇上不悦。”魏嬿婉道。 她知道,皇帝脑回路清奇,这时候谁站出来办些实事,将大行皇后的死后哀荣打理得井井有条,皇帝便觉得此人图谋不轨是在借机表现,谁只顾悲悲戚戚,屁事不顶,反而能得皇帝欢心。 第84章 打扰娴贵妃训狗了 魏嬿婉觉得前世苏绿筠之所以会在这件事上栽跟头,问题就在于她的脑子是正常人的脑子。 《礼记》云“事死如事生”,丧仪在皇家礼仪中的地位极高,治丧是大事,若是办的不规矩不体面,那是要遭天下耻笑的。 这时候若没人站出来来主事,难不成前朝后宫所有人跟皇帝一起坐那儿抱着永琮哭,让琅嬅躺在床上烂掉吗? 神金! 连璟瑟都对苏绿筠没什么意见,倒是皇帝见天的不给她好脸色。 魏嬿婉把老登那个死德行是摸透了,反正把事情办好了会惹得皇帝不快,还不如把时间空出来干点别的。 比如,把海兰拉出来搞一搞。 白琳不愧是琅嬅留给她的底牌,查起案子来比毓湖快多了,很快就查明白魏嬿婉彩船前栈桥被人动过手脚,木板在被如懿踩断之前已经基本断了。 动手的人是一个小太监,与苏绿筠关系密切。 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魏嬿婉是有些懵逼的,因为她几乎找不到苏绿筠对她下手的理由。 细细想想,可能是因为二人之间有过不太愉快的前尘,苏绿筠担心她节节高升最后会对她不利? 而且苏绿筠最在意她的孩子们,也可能担心自己以宠妃身份生下孩子之后,会抢走她孩子的宠爱? 左不过就是这两个原因。 可是以魏嬿婉对苏绿筠的了解,她虽然算不上单纯善良,但懦弱无能倒是真的,就算真的对她有所不满也多半是忍气吞声,没人教唆的话,是不会下手害人的。 那么教唆苏绿筠的又会是谁呢? 魏嬿婉首先想到的就是金玉妍,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法是她所擅长,而且她的动机太多了。 但是海兰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当时凌云彻也在现场,知道魏嬿婉与凌云彻前尘的人只有她和如懿,而且前世,海兰也用凌云彻的事情做过文章。 若是海兰,那可就有意思了,她许是想让魏嬿婉落水后由凌云彻救起,随后牵扯出二人的旧情,让皇帝厌弃魏嬿婉。 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落水的是如懿,还把凌云彻又弄回宫来和如懿纠缠在一起了。 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掰着指头将可能动手的人盘算一遍,魏嬿婉忽然发现自己仇人还挺多的。 算了,就当是海兰干的吧,反正魏嬿婉早就想把她拉出来搞一搞了。 魏嬿婉一面让白琳继续调查那段时间与苏绿筠往来过密的嫔妃都有些谁,一面开始考虑怎么对付如懿养的这条疯狗。 ------------------------------------------ 孝贤皇后已死,还不满三岁的永琮成了没娘的孩子,而且体弱多病,说是有个姐姐,马上就嫁了,还有个干姨,不过是个小小嫔位,这孩子还能活几年都不好说呢,空有一个嫡子的身份压得住谁。 苏绿筠不用说,努力地在皇帝和太后面前推销自己的亲生儿子永璋。 海兰与金玉妍也没闲着,很快便如前世一般出手了。 她一面故意让永璋偷听到她对永琪所说:“在孝贤皇后祭礼上不能哭,要做一个不被悲喜所影响,可以成为太子的阿哥。”的嘱咐,使永璋在孝贤皇后祭礼上没有悲戚之声,被皇帝认为不孝而斥责。 一面带着永琪去见皇帝,教他污蔑永璜,说永璜以明神宗不受宠的长子朱常洛自比,怨恨皇帝不许他太子之位。 金玉妍也在哲悯皇贵妃生忌于佛堂告诉永璜,他的母亲哲悯皇贵妃是被孝贤皇后所杀,让永璜一同被皇帝厌弃。 加上苏绿筠将此次丧仪料理得有条不紊,让皇帝觉得她心怀不轨。 自此,苏绿筠母子尽皆失势,后宫顿时失去了主事之人。 可是宗亲尽哀礼总还要皇子牵头,皇帝便挑中了金玉妍所生的四阿哥永珹,连带着也一起将金玉妍复位为嘉妃。 于是,前朝后宫,大家的目光都不免看向了如懿所居住的翊坤宫与金玉妍的启祥宫。 魏嬿婉看到金玉妍就恶心,也无意巴结如懿,忌惮她那个吞噬人灵魂的能力,总想办法避着她俩。 奈何庆贵人陆沐萍和白蕊姬知道如懿一向对她不喜,担心日后若如懿登位会对她多有刁难,今天便拉着她去见翊坤宫给如懿请安。 魏嬿婉想着有她们二人相伴,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这才跟着她们来到翊坤宫,却正见到海兰抹着眼泪出来。 “这不是愉妃娘娘吗?怎么哭了?”魏嬿婉上前叫住了她。 海兰收起哀戚的神色回身,见到是魏嬿婉,当即语带厌恶道:“令嫔,你来这里做什么?” 魏嬿婉微笑:“嫔妾来给娴贵妃娘娘请安啊,没成想正碰到娘娘在训狗,来得不巧了。” 第85章 物理宫斗 “训狗?”海兰蹙眉,一时没有明白魏嬿婉的意思,“翊坤宫里哪来的狗。” 魏嬿婉道:“怎么没有狗,方才不是还跑出来一只好狗吗?可惜有些人不是好主人,狗为了她咬人,她不奖励跟骨头就算了,却反而踢了它一脚,瞧啊,都把狗踢哭了。” 后宫中若论两人交好,海兰与如懿算是头一份的,海兰天天追着她姐姐姐姐地叫。 可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懿根本没把海兰当回事。 平日里大家没啥事,姐妹们聚在一起蛐蛐别人的时候,就常有人笑话海兰是如懿的哈巴狗。 魏嬿婉却知道,海兰是如懿的狗,但并不是用来取乐解闷的哈巴狗,而是真正能咬死人的疯狗。 但是这种话背后蛐蛐已经不道德了,贴脸开大实在是有辱斯文,所以没人敢在海兰面前提。 海兰终于反应过来魏嬿婉是在说她,当即斥道:“后宫之中,翊坤宫门前岂容你大放厥词,本宫位份高于你,你不怕本宫将此话禀报皇上,治你犯上之罪!” 陆沐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魏嬿婉的衣袖轻声道:“嬿婉,你疯了吗,快跟愉妃娘娘道歉啊。” 魏嬿婉回头安抚地对陆沐萍笑了笑,挑眉对海兰道:“禀报皇上,好啊。” 她上前,一把抓起海兰的手腕,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正好嫔妾也和皇上聊聊,愉妃娘娘近来对前明史书颇有研究一事。” 说完这句,魏嬿婉重新扬起声音,抓着海兰的手往养心殿方向拉道:“走吧,愉妃娘娘。” 海兰脸色骤变,一边往后倾斜身体一边挣扎道:“你放开我!” 魏嬿婉停下脚步,抓着海兰腕子的手一松。 海兰骤然失去重心往后倒去,跟着她的叶心忙上前搀扶,却被她一同拖倒在地。 魏嬿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狼狈模样,笑问道:“怎么样,愉妃娘娘,咱们还去见皇上吗?” 她们在翊坤宫门口闹得这么不体面,如懿不胜其烦,派了菱枝出来道:“各位主儿,翊坤宫门口不是各位争执胡闹的地方。玫嫔娘娘、令嫔娘娘、庆贵人,娴贵妃娘娘累了,不见客,您三位也请回去吧。” 海兰起身道:“今日便看在姐姐的面子上饶过你。” 魏嬿婉照着海兰的背影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真是只可怜的狗,没有主人撑腰,只能落荒而逃了。” 海兰装作没听到,带着叶心快步走开了。 魏嬿婉也和白蕊姬、陆沐萍转身离开,打算去永寿宫坐坐说话。 白蕊姬上前关切地道:“嬿婉,你没事吧?你刚才居然敢去拉扯她,不怕她讹上你吗?吓了我一跳。” 魏嬿婉笑道:“这有什么,比起阿蕊当年差远了,当年鞭打娴妃一战成名,听说还当众抽了她一个巴掌。” 白蕊姬娇嗔道:“那能一样吗?我那是事出有因。” 魏嬿婉可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这皇宫宫斗靠物理,打到就是赚到。 陆沐萍却十分担心道:“你这样愉妃会记恨你的吧,她可是妃位。要是我也被迁怒可怎么办?你们俩都是嫔,我只是个贵人,早知道就不跟你们来了。” 魏嬿婉笑道:“你放心,她对我的厌恶足够掩盖其它一切了,况且你身强体壮的,怕她做什么?” 海兰本质就是个只会欺负老弱病残的怂包,陆沐萍一个健康的成年人,给海兰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动。 第86章 仇人排队找抽 陆沐萍还是有些担心,蹙着秀眉抱怨个不停。 魏嬿婉笑道:“她接下来自己的麻烦还处理不完呢,没工夫找你的不痛快。别不开心了,这样吧,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我那套点翠头面吗,一会儿给你带走,好不好?” 陆沐萍没想到她这么大方,当即喜笑颜开道:“好,那咱们赶紧去永寿宫。” 有了漂亮首饰,谁在乎得不得罪一个愉妃啊。 “我呢我呢?”白蕊姬问道,“我也受牵连了,为什么没有补偿?” 魏嬿婉瞪了她一眼道:“人家萍儿是贵人,位份低怕愉妃能理解,你个嫔位的巴图鲁怕什么?谁还敢惹你不成?” “巴图鲁?”白蕊姬一愣,随即明白她是在说自己彪悍能打,气得重重拍了一下魏嬿婉的后背道,“你敢笑话我!” 陆沐萍也是笑得花枝乱颤:“巴图鲁?嬿婉你好刁一张嘴,这也太贴切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求巴图鲁娘娘放过我!”魏嬿婉一边逃跑一边拱火。 白蕊姬撸起袖子追上去道:“本宫今天就让你看什么叫真正的巴图鲁!” 魏嬿婉到底是被白蕊姬给追上,手腕上生生被扒下来一对红玛瑙镯子进了白蕊姬的荷包。 她们这边闹得高兴,那边传来一声刻薄的讽刺:“果然是下等出身,如此粗鄙!” 三人皆是一滞,回头竟看到金玉妍乘着步辇来迎面而来。 魏嬿婉挑眉,今儿这是什么好日子,仇人扎堆来她面前找抽。 “阿蕊,萍儿,你们两个先走吧。”魏嬿婉道。 白蕊姬低声道:“看样子来者不善啊,我帮你。” 魏嬿婉忍俊不禁:“我能解决,你快跟着萍儿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又要连累你们,嘉嫔可不像愉妃那么怂包。” 陆沐萍听到连累二字,当即拉着白蕊姬的胳膊溜了。 魏嬿婉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笑意更浓。 身边的春婵有些担心魏嬿婉,偷瞄了一眼来者不善的金玉妍,低声提醒道:“主儿,最近四阿哥永珹颇得皇上器重,母以子贵,连带着她也复了妃位,正是得意的时候,咱们低低头,千万别惹怒了她。” 魏嬿婉收敛笑容转身,复扬起一个假笑迎上前行礼道:“嫔妾请嘉妃娘娘安。” “呦,是令嫔啊。”金玉妍漫不经心道,“本宫方才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婢呢,这般不成体统。” 金玉妍母子近来得意,魏嬿婉最大的靠山琅嬅也死了,此消彼长之下面她对魏嬿婉又有了十足的优越感,一招手叫太监们停下轿子,想趁机收拾收拾魏嬿婉这个贱人。 丽心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在一旁道讥讽道:“令嫔娘娘现在是人人口里的娘娘,可奴婢怎么觉得,这请安的样子还和伺候咱们主儿时的身段和口吻一样呢。” 魏嬿婉宠辱不惊道:“是吗,那就好,说明本宫没忘了本,没忘了那些年在启祥宫的经历。” 丽心听魏嬿婉提到从前的经历,以为她是服软了,得意洋洋地接话道:“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想念从前和令嫔一同伺候主儿的时候呢,说说笑笑的,好不亲厚。” 魏嬿婉笑道:“何止说笑呢,上手上脚的时候也不少啊。本宫那时捧灯守夜,稍有懈怠便要劳烦贞淑调教。如今,贞淑也不在了,当真是时过境迁。本宫记得她不像丽心你这么伶俐,舌头比较笨,不知道嘉妃娘娘可还有印象?” 听到“舌头”二字,金玉妍与丽心主仆的脸色俱是一变。 第87章 长街受辱 当时贞淑的半截舌头可是吓得金玉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那个躺在菜盘里,勾着一枚耳坠的舌头重新出现在她脑海中,令她又有些不自主地想要作呕。 “那件事,是你做的!”金玉妍脸色苍白,咬牙切齿道。 魏嬿婉装糊涂道:“什么事?嘉妃娘娘,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金玉妍知道她是在装傻,狠狠地握紧了步辇的扶手道:“你给本宫等着,本宫迟早把你的舌头也拔出来!” “嘉妃娘娘真是不知好歹,嫔妾好意关心您,您却要拔嫔妾的舌头。”魏嬿婉道。 金玉妍不甘示弱,重新撑起矜傲的模样道:“你且别得意,现在孝贤皇后死了,你的靠山没了,本宫可是要位份有位份,要子嗣有子嗣。不像你,天天抱着七阿哥当救命稻草,真以为一个吃奶的孩子能撑得了你那遇不了喜的细腰吗?能不能养大还不好说呢。” 魏嬿婉余光瞥见前面街角露出一片素色衣摆,低眉笑道:“本宫的腰再细,也自有人撑着,这不劳嘉妃娘娘操心。” 金玉妍望了一眼她来的方向道:“看你来的方向,是翊坤宫吧。想巴结娴贵妃当新靠山吗?” “嫔妾可攀不上翊坤宫的高枝儿。”魏嬿婉道,“娴贵妃娘娘在午睡呢,未让嫔妾进宫门。” 金玉妍嗤笑:“这话你都信,她是不愿意见你吧。你之前那么巴结着孝贤皇后,娴贵妃与孝贤皇后因为当年嫡福晋之争,一直不睦,她能喜欢你吗?现在孝贤皇后一死,你就转过来给她献殷勤,换做本宫也看不惯你这见风使舵的样子。” 魏嬿婉微笑:“陈年旧事,嫔妾倒是不太清楚。” 金玉妍垂眸,忽见自己的鞋尖上染了泥土,扬声道:“呦,哪儿来的燕子泥啊,脏了本宫的新鞋。” 丽心见状,忙蹲下身,拿着手绢要给金玉妍擦鞋。 “你忙什么。”金玉妍睨了一眼魏嬿婉,“这样的事儿不是樱儿做惯了的吗?呦,瞧本宫这记性,什么樱儿呀,是令嫔娘娘。” 春婵感觉到身边魏嬿婉逐渐升腾起来的杀意,担心她会对金玉妍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忙上前道:“嘉妃娘娘,奴婢近两天忘了给主儿修理指甲,怕主儿的指甲勾坏了您这么好的苏绣鞋面,让奴婢来吧,主儿常夸奴婢擦东西干净呢。” 说着,她便俯下身要给金玉妍擦鞋。 金玉妍一脚踹在春婵胸口道:“滚开,想伺候本宫,也不先掂量自己配不配。” 春婵被踢坐在地上,心中只道糟糕,早知道不做这个好人了,这下自己受了金玉妍这一脚,主儿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此事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她赶忙爬起来朝着魏嬿婉跪好,急声劝道:“主儿,您现在可不能——” “你退下吧,春婵。”魏嬿婉沉声道。 春婵赶忙退开,主儿这是生气了,金玉妍只能自求多福了。 金玉妍等得不耐烦了,开口道:“怎么着,令嫔,伺候得了孝贤皇后,伺候不了本宫吗?那也好,本宫去和皇上说一声,既然你对孝贤皇后这么忠心,不如去给她守陵吧。” 魏嬿婉抬眼,声音越发柔和恭谨,连方才的夹枪带棒都没有了:“嘉妃娘娘说得是,嫔妾既然伺候得了孝贤皇后,自然伺候得了您。 ” 第88章 给金玉妍放放血 她缓步上前,蹲下身,左手轻轻按上金玉妍的脚腕,右手去摸帕子。 金玉妍俯身凑上前道:“还记得本宫说话的话吗?魏嬿婉,你就配伺候本宫的脚!” 魏嬿婉微笑:“是啊,嘉妃娘娘的脚细嫩白皙,嫔妾可得仔细——” 这么说着,她右手忽然从头顶拔下来一根细长的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金玉妍左脚的脚面狠狠地扎了下去。 尖锐的簪头刺破轻薄的苏绣鞋面,将金玉妍的脚扎了个对穿,最后牢牢钉进鞋子软木制成的花盆底里。 “啊————”一声凄厉悠长的惨叫在紫禁城上空响起。 “主儿!”包括丽心在内的所有人都慌了,连春婵也没想到魏嬿婉居然敢这么做。 殷红的血洇出鞋面,像在绸子上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罂粟花。 金玉妍疼得满头大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用淬了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魏嬿婉。 “快,快把主儿抬回去,传太医,传太医!”丽心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步辇很快小跑着回了启祥宫的方向,魏嬿婉站在原地扬声道:“嘉妃娘娘,回头别忘了还嫔妾的簪子。” “主儿,您可真够狠的。”春婵一脸的惊魂未定。 “你还是下手太轻了。”在街角躲了半天的璟瑟牵着永琮,缓缓走出来道,“要依着我,直接戳瞎她的眼睛!什么东西,也配和我额娘相提并论。” 魏嬿婉笑道:“当着孩子面呢,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吓坏永琮可怎么办?” 说着,她俯身抱起永琮道:“永琮,来让婉姨抱抱,怎么又瘦了一些啊。” “婉姨,你刚才好厉害,永琮也想学。”永琮用天真又残忍的语气说道。 “不许学。”魏嬿婉道,“丧仪也快结束了,该给永琮好好补补。” 丧仪期间每天随起举哀,长跪守灵,还不许吃热食,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孩子。 璟瑟叹了一口气道:“唉,我先前就和皇阿玛说过,永琮还小,没必要事事都按丧仪的规矩来,但是皇阿玛要永琮做天下孝子表率,不同意。” 璟瑟爱额娘,但她不觉得对额娘的爱要通过折磨永琮这么小的孩子来表现。 “皇上的性子,咱们又不是不知道。”魏嬿婉也很无奈,“永琮,来永寿宫吗,婉姨给你做豆腐皮儿饺子好不好。” “好!”永琮高兴地在魏嬿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哎呀呀我的小命根子呦。”魏嬿婉无奈地感慨。 想她魏嬿婉一世英名,临了临了却被这小东西的死鬼额娘摆了一道,被这么个黄口小儿拿捏了命根子。 她纵有怨念,现在死的死小的小,真是让人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魏嬿婉在心里摇了摇头,对璟瑟道:“和敬,走,咱回永寿宫。” 璟瑟摇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嘉妃被你这么一整肯定不甘心,少不得要去皇阿玛面前乱嚼舌头,我得先去养心殿。” 魏嬿婉道:“这些闲事我处理就行了,你现在哪有功夫管这些。等丧仪一过,你还要赶在皇后娘娘百日之前大婚呢,科尔沁部那边的人来了吗?” 第89章 血亲 按照礼仪,父母身故,子女若要办喜事,要么赶在百日之内办,要么就等到三年孝期满再办。 与科尔沁部联姻十分要紧,璟瑟的婚事又一波三折,皇帝与科尔沁部亲王都没有要拖的意思,自然是要赶在琅嬅白日之前让璟瑟嫁到科尔沁部,时间紧任务重,拖延不得。 提到自婚事,璟瑟就想起琅嬅当时怎样拼命地想把自己留下来,又是怎样被富察氏族逼迫到绝境,以至于伤心成疾。 每每想到这些,她心中就又酸又涩,不是个滋味。 魏嬿婉看她眼神复杂,便猜到她在想什么,柔声道:“回京之后,你还没去富察府上看过呢吧。” 璟瑟闷闷道:“去府上做什么,反正命妇朝臣入宫哭灵送殡,该见的人都能见到,哪还用专门跑一趟。” 魏嬿婉也不逼迫她,只无奈道:“我知道你因为皇后娘娘的死还心存芥蒂,不愿意去就不去吧。” “我以前觉得,血亲就是世界上最亲近,最牢固的关系。”璟瑟的声音有些迷茫,“可是现在,看着舅舅、皇阿玛他们,总觉得血浓于水这句话,就像是骗人的一样,所有人都好自私。” “往好处想想。”魏嬿婉安慰她道,“虽然自私,但血亲到底是血亲,至少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们会把你划入‘自己人’的范畴。公主府已经开始动工了吧?” 璟瑟点点头道:“嗯,不过大婚前想修完是不可能的,只能先将核心部分修出来,后面的等大婚之后再缓缓地修建。” 魏嬿婉点点头:“这样也是最稳妥的。说起来,你大婚诸事繁杂,也要在后妃中找一个主理的人吧?” 璟瑟蹙眉道:“可不是吗,我今天路过这里就是要去养心殿,皇阿玛传我去商量这件事的。也是奇了,怎么我一个嫡公主的婚事非要挑一个妃妾来主理,我打算跟皇阿玛说,让皇祖母来做主。” 魏嬿婉颇为无奈道:“你可千万别和皇上提这事儿,不然他们母子两个为了争权掐起来,白白糟蹋了你的大事。” 璟瑟沉默,她也知道太后在和皇帝争权,琅嬅生前就是皇帝这一边的,所以一直尽力把持着后宫的大权不让太后插手。 可是现在后宫的妃子们,身在高位的她一个也看不上眼,不让太后出面又有谁能负责呢? 她的目光落在了魏嬿婉身上。 魏嬿婉头摇地像拨浪鼓:“这事儿我干不了一点,公主殿下,你可记得我只是个嫔位。” 璟瑟不悦道:“那怎么办,纯贵妃已经没戏了,这事儿让娴贵妃还是让嘉妃主理?嗯······差点忘了还有个愉妃,虽然和娴贵妃走得近,但永琪是个不错的孩子,连带她也更顺眼一些。” 魏嬿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愉妃就算了吧,还不如娴贵妃呢。” 海兰可是杀了璟瑟亲弟弟永琮的凶手,这事儿璟瑟虽然不知道,但让这么个不吉利的人主理她的婚事,魏嬿婉都不敢想璟瑟婚后得过成什么样子。 况且,她马上就要对海兰动手了,这时候海兰若是搅和进了璟瑟的婚事里,反而让她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第90章 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璟瑟十分烦闷道:“他们都是这样,争来争去的,最后牺牲我。” “估计这事儿还是得太后出面。”魏嬿婉蹙着眉,“咱想个办法,让他俩休战。” 她沉着脸琢磨了一会儿,对永琮道:“永琮,婉姨和你姐姐还有重要的事情做,先让嬷嬷带你回撷芳殿好不好?” 永琮扬起小脸道:“那豆腐皮饺子呢?” 魏嬿婉糊弄道:“等我有时间了一定给永琮做。” 永琮气鼓鼓道:“大坏蛋!婉姨是大坏蛋!” 小家伙对魏嬿婉的评价始终在“亲亲婉姨”和“大坏蛋”之间反复横跳。 “好好好,我是大坏蛋,那你快快长大来制裁我。”魏嬿婉笑道。 送走了永琮,魏嬿婉和璟瑟耳语了几句,璟瑟眼前一亮问道:“你真能做到?” 魏嬿婉道:“总先试试。” 璟瑟沉吟片刻道:“行,我配合你。” 二人分头行动,璟瑟自去养心殿,魏嬿婉则打算回永寿宫,却不想迎面见到凌云彻在前面不远处看着自己。 因着琅嬅之死,皇帝并未多查如懿落水那夜的事情,故而魏嬿婉与凌云彻搭话及二人的旧情便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这事儿毕竟是个隐患,而且凌云彻这个人简直是霉运的代名词,甭管事情跟他有没有关系,反正碰上他准没好事。 魏嬿婉不想跟这个满身晦气的窝囊废多接触,低头假装没看到的样子想快步离开。 “微臣给令嫔娘娘请安。”凌云彻道。 毕竟是御前侍卫,魏嬿婉也不能太无理,敷衍了一句“起来吧”,脚步是一点都没慢下来的意思。 凌云彻却不愿意放过她,拦下她道:“令嫔娘娘请留步。” 魏嬿婉的脸一瞬间黑得像锅底,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假笑道:“凌侍卫。” 凌云彻看着她,一脸的不赞同:“这就是你千辛万苦选择的道路,天天与人争与人斗,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如此阴狠凌厉的女人,你可还记得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嬿婉。” 对于魏嬿婉方才用簪子活生生穿透金玉妍脚的行为,凌云彻非常不喜。 虽然确实是嘉妃折辱魏嬿婉在先,可魏嬿婉势利巴结也确实有错,只是擦个鞋而已,却让对方见血,实在是太残忍。 魏嬿婉懒得跟这家伙废话,神色一凛斥道:“凌侍卫,本宫的名讳也是你能妄称的?” 凌云彻一愣,随即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你变了,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谢天谢地,那最好不过。”魏嬿婉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真诚,“咱们一言为定,从今以后你我就不认识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给金玉妍放了血,还能和凌云彻一刀两断重回陌路,简直是双喜临门。 魏嬿婉只顾着高兴,却不知刚从后头办完差事回养心殿的进忠路过,看到她对着凌云彻露出那么灿烂的笑,醋坛子当场就翻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叠于身前紧握成拳,下颌处的肌肉鼓动,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如懿落水那天,魏嬿婉在彩船边主动找凌云彻搭话的事儿进忠本来就压着脾气呢,现在看到这副场景,简直是怒火中烧。 第91章 好大一个醋缸子 好个令主儿,在他面前装得一副完全不在乎凌云彻的样子,现在这家伙一回宫,她马上就故态重萌。 瞧那个笑脸,小爷我都没见过! 不远处的魏嬿婉虽然没看到进忠,却忽然觉得后脊背有点凉飕飕的,奇怪道:“这都季春了,怎么风还是凉飕飕的。春婵,咱们回去吧。” 凌云彻见她这副急于和撇清关系的样子,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当即恼羞成怒道:“娴贵妃娘娘说得没错,你已经成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懿认定了她落水之事是魏嬿婉做的,对魏嬿婉的评价已经从攀龙附凤的狐媚子变成了蛇蝎心肠的坏女人,自然也和凌云彻分享过这个想法。 魏嬿婉是不想理会凌云彻,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这个傻*前任一直用这种自恃清高的态度指责她,当即回怼道:“本宫心狠手辣,总比等着别人心狠手辣地对本宫好,你既然知道本宫蛇蝎心肠,就少惹本宫,小心本宫一杯毒酒要了你的性命!”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这副场面,看在进忠眼里却成了前世经常发生的那样:魏嬿婉热切献殷勤,被凌云彻冷面拒绝,魏嬿婉恼羞成怒。 所以说进忠牌大醋缸子是怎样炼成的呢?靠脑补啊。 魏嬿婉气得胃疼,一边走一边还在跟春婵吐槽:“他算什么东西啊?凭什么这么跟本宫说话——” “奴才给令主儿请安。”进忠突然从门后面撞到魏嬿婉面前,打千儿行礼道。 魏嬿婉吓了一跳,见是进忠,面色缓和了一些问道:“是进忠公公啊,这是去哪儿了?” 进忠笑道:“办完了皇上的差事,正要回养心殿,没成想在这里碰着令主儿。” 魏嬿婉装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道:“那是辛苦公公了,本宫给皇上秀了个扇袋子,想请公公帮忙献给皇上。” “嗻。”进忠躬着身子跟着魏嬿婉进了永寿宫的门。 进了自家宫门,便无需外头那般谨慎。 魏嬿婉进了屋,在椅子上坐下道:“正巧遇上了,我还打算叫人找你去呢,今天晚上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你配合。” 进忠拿着不阴不阳的强调道:“是巧,奴才刚从长街上拐过来,就见主儿在和凌云彻说体己话呢,您当时笑得,比御花园的花骨朵儿还灿烂。” 魏嬿婉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是这大醋缸子是要翻了,忙解释道:“你可别胡思乱想,我跟现在一看见他就恶心!刚才高兴,是要和他一刀两断呢。” 进忠蹙着眉,嘴边却勾起玩味的笑意道:“看看,您这就急了,奴才就是说说自己看到的,没多想啊。” 魏嬿婉无语,这家伙,一遇到有关凌云彻的事就犯病,跟得了懿症似的。 “我说我早就跟他没关系了,你信不信。”魏嬿婉道。 “信,奴才怎么不信。”进忠还是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腔调,“主儿说的,奴才都信。您骗奴才可以,别把您自己骗着,奴才被您骗了无所谓,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希望回头您再被凌云彻给卖出去,别掉眼泪就行。您说这话,奴才信一下没什么,还能让您有个心理安慰,但是您总得想想,除了奴才,谁还信主儿您这话······” “停——!”魏嬿婉捂着耳朵喊道。 第92章 本宫怕被醋淹死 进忠闭上嘴,一脸欠巴嗖嗖的表情看着她。 “说了这么多,不还是不信么。”魏嬿婉冲着殿外道,“春婵,你进来。” 春婵拿着一个扇袋子进来道:“主儿,您看是这个吗?” 魏嬿婉让春婵将扇袋子交给进忠,又道:“你跟进忠说说,刚才凌云彻说什么了我那么高兴。” 春婵的眼神在魏嬿婉和进忠之间打了两圈儿来回,方才道:“进忠公公,刚才凌云彻说了一句他觉得主儿变得不认识了,主儿才那么高兴,说‘一言为定,从今以后你我就不认识了’。主儿现在看见凌云彻就觉得晦气,根本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进忠阴恻恻的眸子盯着春婵看了半晌,想确认她有没有在骗自己。 魏嬿婉拍了他一下道:“你闹够了没有,别在那儿吓唬春婵!” “你下去吧。”进忠冷冷地对春婵道。 春婵瞄了一眼魏嬿婉,留下一个“主儿您自求多福吧”的眼神便溜了,还顺手帮忙关上了门。 见她离开,进忠也不端着了,对着魏嬿婉露出一个极尽谄媚的笑容,抚上她的手道:“主儿,奴才这也是为你考虑么,怕您再和上辈子一样着了他的道儿。” 魏嬿婉抽回自己的手,又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道:“本宫心里记挂着凌云彻呢,谁跟你动手动脚,再不老实,叫王蟾给你打出去!” “王蟾他不敢。”进忠受她一巴掌,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凑上前道,“主儿仔细手疼,奴才自个儿打自个儿,只求您别提那个凌云彻了。” “谁先提的?谁刚才一进这个门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魏嬿婉推开他,“进忠,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进忠刚才嚣张过头,这会子怂得像个鹌鹑:“主儿,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您就看在奴才办事得力的份儿上,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哼。”魏嬿婉傲娇起来,“本宫才不敢派你办事呢,怕哪天被醋缸子淹死。” 进忠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哄好了,屁颠屁颠地重新凑上来:“主儿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果然是宜喜宜嗔的大美人。” 魏嬿婉往椅背上一靠:“溜须拍马,我才不上你的当呢。说正事,今天晚上,我打算对海兰动手。” 这两个人凑一块儿,坏水库库往出冒,不一会儿就将计划制定得差不多了。 养心殿那边,璟瑟离开时,并没有和皇帝就由谁主理大婚一事达成共识。 皇帝自然是希望由如懿主管此事,但是璟瑟还是一贯那副满宫上下除了亲娘她谁也看不起的样子,说什么也不愿如懿插手自己的婚事,反而提了太后。 太后整日想着怎么和皇帝争权,现在琅嬅薨逝,太后的手已经往后宫里伸了不少,璟瑟的婚事可是前朝后宫、满蒙两族的大事,皇帝当然不会让她插手。 这些分歧倒也在意料之中,皇帝本来也没有打算听璟瑟的,不多时打发走了她,打算自己拿主意。 进忠进来,将魏嬿婉做的扇袋子呈上道:“皇上,令嫔娘娘做了个扇袋子,托奴才献给皇上。” 皇帝看了看那绣工精致的扇袋子:“令嫔?朕确实有段时间没翻她牌子了。” 受冷落的嫔妃们为了让皇帝想起自己,经常会托御前的太监给皇帝送点自己亲手做的荷包、手帕、寝衣之类的东西,当然,太监们也会跟她们收取一些好处。 第93章 如懿特别擅长孝顺仇人 这些门道皇帝心里多少有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她倒是有心,这马上天热了正好能用上。”皇帝道,“先放着吧。” 进忠状似无意地问道:“那就将这扇袋子和前儿娴贵妃娘娘送的暖帽放在一起?” 前几日如懿刚刚托李玉送来了一顶暖帽,说是虽然天气渐暖,但是遵循“春捂秋冻”的俗话,还是要穿得保暖一些。 毕竟俗话在如懿眼里,那就是金科玉律。 皇帝当时着了魔一样,觉得如懿贴心极了,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他的身体健康的人,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只顾着讨他的欢心,只要他觉得热一点,就顺着圣意劝他穿得情薄。 可是拿到那暖帽之后,皇帝一次也没戴过,就是摆在那里看个热闹,如今外头挂着暖洋洋的太阳,再算算这马上就要入夏的日子,皇帝忽然觉得如懿似乎有些不可理喻。 “不用了,把那个暖帽收箱子里去,扇袋留着用吧。”皇帝道,“另外,告诉令嫔朕今天晚上去永寿宫,晚饭也在那儿吃了。” 傍晚,魏嬿婉早早备好了一桌子饭菜,陪着皇帝吃饭的功夫,聊起了璟瑟的婚事。 “孝贤皇后临死前认了你做义妹,璟瑟的婚事,你怎么看?”皇帝一边夹了一筷子炒新笋一边问道。 皇帝知道魏嬿婉一向顺心,一定会赞同他让如懿主理婚事的想法,她和璟瑟关系又好,顺其自然派她去劝璟瑟,岂不事半功倍。 魏嬿婉哪里不知皇帝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茬道:“皇家嫁女儿,后宫也要有人主理,现在这个情况,只能从高位的嫔妃里面挑一个,无非就是纯贵妃、娴贵妃二位娘娘。” 皇帝道:“纯贵妃就罢了,朕属意娴贵妃主理此事,她聪慧机敏,做事也体面,只是她不曾主持过这样的大事,也没有协理六宫的经验,真有些担心。” 魏嬿婉笑道:“皇上考虑得周全,娴贵妃娘娘确实是最合适的,至于经验么,娴贵妃娘娘聪慧,也极守孝道,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常找太后娘娘商量着应该也无碍。臣妾从前听嘉妃娘娘说起过,娴贵妃娘娘的名字还是太后娘娘所赐呢。” 一听到太后二字,皇帝的面色便沉了几分。 他忽然想起,娴贵妃似乎一直很乐意去讨太后的欢心。 琅嬅在世时,太后对这个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多有为难,反而对如懿颇有青睐。 虽然最近听说近来太后与如懿二人因为公主的婚事生了些龃龉,太后对如懿多有不满。 但太后也不是第一次对如懿有不满了,如懿面对太后总是步步退让。 上一次太后为难如懿是因为冷宫烧纸之事,如懿替太后挡了吉太嫔的刀; 上上次太后将如懿关在潜邸守孝不许她入宫,如懿为了讨好太后,抛下了自己的亲姑母的性命不说,还连自己的名字“青樱”都不要了,请太后给她赐了如今这个名字“如懿”。 这回,若是如懿得了这份差事,十有八九也会用来讨回太后的欢心吧。 一想到这个,皇帝顿时觉得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第94章 明史 “那你觉得嘉妃如何?”皇帝问。 魏嬿婉道:“嘉妃娘娘是玉氏人,只怕对天朝婚俗不甚熟悉吧。况且,她的脚伤好了吗?” 皇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还好意思提她的脚?” 金玉妍被魏嬿婉扎了一簪子,自然第一时间派了人去向皇帝告状。 可惜当时璟瑟正在皇帝身边,当场将金玉妍如何欺辱嫔妃,如何不敬孝贤皇后之事说了,皇帝便不曾追究魏嬿婉的责任。 魏嬿婉理直气壮道地撒娇道:“嘉妃倨傲,她欺辱臣妾也就罢了,凭什么和孝贤皇后相比?臣妾就是气不过嘛。” “下不为例。”皇帝道。 “不过皇上,就算不提说嘉妃的伤势,和敬公主也不会愿意让她来主理自己的婚事的吧。”魏嬿婉道。 皇帝犯了愁,放下碗筷道:“朕用好了,撤吧。” 光顾着给如懿和金玉妍挖坑,还没怎么吃饱的魏嬿婉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自私老登,笑盈盈地招呼春婵收了残羹剩饭。 晚饭过后,天色已暗,魏嬿婉正被皇帝手把手教着书法,却听王蟾来报,说巡逻的侍卫在延禧宫附近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宫女。 魏嬿婉有协理六宫之权,虽然位分低管不了嫔妃,但后宫发现了行为不端的宫女太监,一般都是先来向永寿宫禀报,再由她斟酌着要不要上报太后。 她看了看皇帝,见皇帝没有指示,便问道:“哪个宫女?形迹可疑是在做什么?” 王蟾传来了侍卫的领班,在门外跪下道:“启禀皇上,令嫔娘娘,微臣带队巡逻,在延禧宫附近发现有人在鬼鬼祟祟地焚烧纸钱,将人拿下之后才发现是延禧宫大宫女叶心在焚烧一本书,封面上写着‘明史’二字。微臣觉得事情蹊跷,特来向娘娘禀报。” 魏嬿婉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道:“既然不是纸钱,王蟾你去斥骂她两句,放回去便罢了。” “且慢。”皇帝蹙着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把那本明史给朕拿来。” 侍卫很快便将那本只烧了个边儿的明史呈上。 皇帝似乎有目的一样,翻开书直奔记载明神宗年间国本之争的部分,看果然看到这部分有翻阅过的痕迹,而且在皇长子朱常洛和皇三子朱常洵的名字部分有勾画。 看着皇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魏嬿婉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有种计划得逞的快意,她回过头,与侍立一旁的进忠对视一眼。 今晚这些事,当然是她刻意安排的。 海兰没读过什么书,对前明历史更是不熟悉,能教永琪说那段永璜自比朱常洛的话,自然少不得要请教别人或者翻阅史册。 她深居后宫,能够接触到的人不多。 后妃之中,不算如懿这种肚子里没墨硬装的,真正饱读诗书者只有意欢,她绝不可能和海兰谈论这些话题。 撷芳殿教皇子读书的先生们倒是博学,海兰又不可能去问。 魏嬿婉思来想去,这件事八成是海兰自己翻阅史书找到的。 可是书藏在延禧宫中,魏嬿婉又不能去搜海兰的宫殿,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海兰主动将书送出来。 于是今天在翊坤宫前,魏嬿婉故意向海兰提起明史,就是为了打草惊蛇。 她的那句话效果十分明显,海兰回到延禧宫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觉得此局败露,急于处理掉这本她翻看过的《明史》。 纸质的证据,自然是一把火烧掉最稳妥,可现在天暖,各宫未拢炭盆,在宫里烧这么大一本书太过显眼。 海兰担心魏嬿婉已经在延禧宫中安插了眼线,便吩咐叶心趁傍晚这个天色昏暗不易被发现行踪,火光又不太扎眼的时候,出去找个僻静处将这本《明史》烧掉。 魏嬿婉早吩咐了亲信的侍卫,今天晚上要特别注意延禧宫的动向,所以叶心刚一点着火,便被侍卫连人带书一齐拿下。 此刻,皇帝手中的书停留在被勾画出“皇长子”和“朱常洛”几个字的那一页,从动作到表情都似乎静止了。 第95章 天子一怒 魏嬿婉还不曾见过皇帝这副样子,心中有些没底。 若是此刻太后在此,便能一眼认出来,皇帝现在这死出和他那个满头绿光的死鬼老爹简直一模一样——盛怒之前,会表现出凝固一般的平静。 皇帝看了片刻,将手中的书“啪”地一声合上道:“传旨,愉妃柯里叶特氏大逆,着查抄延禧宫,褫夺封号,降为庶人,迁居冷宫,不必让她来见朕。宫女叶心,杖毙。令嫔,这件事情交给你办吧。” 赘婿到底是赘婿,发了这么大的火也就杀个宫女,若是换了他老爹,海兰,,乃至柯里叶特氏全族,哪有命在。 魏嬿婉假装吓了一跳,当即跪在地上一脸的惊恐问道:“皇上,兹事体大,若愉妃问起,臣妾如何应答?” 皇帝沉声道:“办好你的差事,不用跟她多解释。朕先回养心殿,进忠,你带一队大内侍卫协助令嫔办好此事,差事办结立即向朕复命。” “臣妾(奴才)遵旨。”魏嬿婉与进忠齐声道。 皇驾回了养心殿,进忠点了一队大内侍卫在前开道,魏嬿婉乘轿悠然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延禧宫。 此时天色已经黑尽,侍卫们的火把将朱墙甬道照得亮如白昼。 延禧宫门前,大内侍卫掌压佩刀,一字排开威风凛凛。 进忠踱步上前,一转身对上延禧宫门,双手交叠于身前,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门内道:“抄吧~” 侍卫自宫门鱼贯而入,惊起延禧宫院内一阵尖叫。 先头入内者三步一哨站定,后入门者两两一组,踹开各个房门将房内的宫女、太监驱赶至院内。 正殿中,海兰听到动静时正准备沐浴,此刻匆匆套上一件外衣冲出来,正对上领着侍卫前来的进忠。 “进忠!”海兰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带侍卫夜闯我延禧宫!” 进忠倒是礼貌,微微欠身给海兰行了个礼道:“奴才给愉妃娘娘请安,奴才今儿是来传旨的,不便行大礼。” “什么旨,让你敢夜闯宫禁?”海兰蹙眉,像个傻子一样问道。 “自然是圣旨。”进忠一笑,随后正色,从袖中取出一本黄绸折子,折子里夹着张黄纸。 他将腰身站得笔直,照着那黄纸上的朱红字迹念道,“愉妃柯里叶特氏听旨:‘愉妃柯里叶特氏大逆,着褫夺封号,降为庶人,迁居冷宫,延禧宫即刻查抄。宫女叶心,杖毙。’” “什么!”跪在地上的海兰惊怒起身,“不可能,你这个阉人,竟敢假传圣旨,本宫要见皇上!” 宫门处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可是皇上不想见你。” 魏嬿婉乘轿入延禧宫,将海兰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庶人柯里叶特氏,皇上下完这道圣旨,特意补了一句说不让你去见他,可见对你有多厌恶。” 海兰不可置信道:“皇上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本宫乃皇子生母,为皇上生下了永琪。皇上那么喜欢永琪,不可能这样对本宫!” 魏嬿婉嗤笑:“你现在想起来永琪了,若非落难,你还想不起自己有个亲儿子呢吧!况且,永琪不是你为了‘姐姐’生的么,怎么现在成了为皇上生的了?” 第96章 究极工具人永琪 海兰哑口无言,毕竟在她眼里,永琪的出生,皇帝起到的作用就是借个种,甚至她自己的作用也不过是借腹,她、皇帝包括永琪,都不过是为了让姐姐能够走向更高处的工具罢了。 “如此大事,皇上至少应该有个解释给本宫和永琪。”她依旧拉着永琪做盾牌。 魏嬿婉笑道:“呵,皇上下旨,要和你解释?不过,看你这副样子怪可怜的,本宫就给你透点消息,皇上正是在看了你派叶心去烧的那本《明史》后,才大发雷霆的。”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海兰脸色微变,却还是强撑着:“那些话不过是永琪听人议论,无心转述罢了,皇上何至于动怒至此。魏嬿婉,一定是你!是你陷害我们母子!” 魏嬿婉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恶心。 寻常嫔妃若是惹了皇帝雷霆之怒,都是主动切割,一心只怕连累自己的孩子。 魏嬿婉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虎毒尚不食子,前世她亲生的七公主被颖妃巴林·湄若教养得仇视生母,她也从未想过要害她。 就连金玉妍这那样的人,前世被贬斥前也说过“皇上您可以不要臣妾,但不能不要永珹,他是您的儿子”这样的话为永珹开脱。 而现在,永琪乖巧可爱,从娘胎里就开始为海兰和如懿涉险,此番更是被海兰亲口教唆着参与到了谋害皇兄手足的事情里,海兰却还是抓着他做挡箭牌,真真堪称究极工具人。 魏嬿婉从步辇上下来,来到海兰面前低声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前明之事做手脚。我朝天子,对前明有多忌讳你不知道吗?你没听清皇上给你定下了个什么罪?大逆,就算是戕害皇嗣,也少有定罪大逆的。正因你此番借了前明之事下手,皇上才会怒不可遏,你,你的亲族,都会被你牵连。” 海兰朝着魏嬿婉扑了上来,却被侍立在旁的进忠一脚踹开,侍卫随后上前将海兰压制。 “魏嬿婉,你心思歹毒,就不怕报应吗!”海兰的谩骂声尖利刺耳。 魏嬿婉回以冷笑:“害人的是你,我怕什么报应!王蟾,让她安静点。” 王蟾干净利落地在海兰口中塞了一块破布堵住了所有的聒噪。 魏嬿婉揉了揉耳朵,吩咐道:“进忠,你带侍卫将延禧宫上下细细搜查,不要遗漏任何地方。澜翠带四个精奇嬷嬷,督促柯里叶特氏即刻整备衣物,今夜子时之前迁入冷宫。王蟾,你去传内务府总管秦立,柯里叶特氏携入冷宫的东西中皆由他过目,若有一件属公财物被她私藏下来,让他等着挨板子吧。都听明白没有?” 几人皆是领命。 魏嬿婉扶上春蝉的手道:“本宫在偏殿坐镇,亲审延禧宫的宫女太监,其他人都去办差吧。” 偏殿中,魏嬿婉落座,问春蝉道:“柯里叶特氏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除了叶心还有谁呀?” 春蝉道:“叶心伤了之后,柯里叶特氏便新提拔了一个叫香雪的宫女,伺候的太监五福倒是一直没变,其他的,就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了。” 第97章 姐妹落难,如懿摆烂 “那就先传香雪吧。”魏嬿婉道。 延禧宫闹得热火朝天,大部分人都坐在自己宫里懵逼的时候,如懿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基本弄清楚了。 毕竟,她的中年郎凌云彻是在御前当值的。 凌云彻知道如懿与海兰关系亲厚,待皇帝回了养心殿,便找机会与人换了班,第一时间来到了翊坤宫中给如懿报信,彼时连魏嬿婉和进忠都还没进延禧宫的门呢。 “娴贵妃娘娘,皇上下旨斥愉妃娘娘大逆,要将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凌云彻有慌乱道。 如懿闻言,淡淡笑道:“你一定听错了,海兰一向低调谦卑,怎么会行大逆之事呢?” 凌云彻道:“这么大的事,皇上那边已经派进忠去传旨了,怎么会弄错。” 如懿愣住,僵硬地转过头将视线从凌云彻身上移开,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的虚空道:“海兰做了什么,会让皇上这么生气?” “微臣级别不高,一直守在外面,能够知道的东西有限,只隐约听说,是为了一本《明史》。”凌云彻解释道。 如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看来,海兰教唆永琪诬陷大阿哥的事终究是暴露了。这个海兰,总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做事却这么不干净,反而连累她! 菱枝不知其中实情,十分焦急道:“主儿,愉妃娘娘与您一向亲厚,此番您要不要去为她求求情?” 如懿盯着地板出了好久的神,直到眼睛有些酸涩,终于道:“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本宫若是去了,只怕反而惹得皇上不快,不如先想对策,再行事不迟。” 菱枝不明白,为何愉妃和自己的主子情同姐妹,她出事了,自己的主儿却好像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意思,面无表情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懿扬起脸对凌云彻笑道:“凌云彻,谢谢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我递消息,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凌云彻和海兰又没有什么交情,会这样焦急地前来报信,自然是为了她,可见他们二人之间情义无价。 待他走后,如懿自去沐浴安寝,不曾再提一句海兰。 翌日清晨,得了消息的璟瑟只等皇帝一下朝便来了养心殿,借着海兰大逆之事给如懿狂上眼药,谁叫海兰天天着了魔似的“姐姐姐姐”,弄得她俩关系好这事合宫皆知。 别人哪能想到这全是海兰一厢情愿,其实如懿根本没把她当个人看, 皇帝也知道她二人实在亲厚,破天荒地没有对如懿处处维护,而是将璟瑟的话听进去个七八成。 魏嬿婉估摸着皇帝很快就会来找太后,当即便往慈宁宫来。 慈宁宫中,太后刚刚梳洗完毕正在上妆。 “福珈,你说皇上会将璟瑟大婚之事交给哀家主理吗?”太后问道。 福珈回话道:“原本皇上属意娴贵妃,可昨天晚上柯里叶特氏被突然打入冷宫,只怕娴贵妃也要受牵连。孝贤皇后祭礼上纯贵妃与两位皇子遭到贬斥,这件事得利最多的便是娴贵妃和嘉妃,柯里叶特氏又一向唯娴贵妃马首是瞻,皇帝心里不可能没有疑虑。” 太后沉吟了片刻道:“也是,不过皇帝对娴贵妃的心思到底与旁人不同,哀家还须得再敲打敲打她。哀家不是让你去传娴贵妃了吗,怎么人还没到。” 第98章 母子情份 “应该就快来了。” 福珈话音未落,便听宫女来报说令嫔求见,说有非常重要的事与太后相商。 “令嫔?”太后不解,“福珈,哀家不是让你去传娴贵妃吗?怎么来的是令嫔。” 福珈也是满脸的疑惑:“奴婢确实派人去传了娴贵妃,现在应该快到了,令嫔许是自己有事想来的。太后娘娘若是不愿见她,奴婢这就去打发了。” 魏嬿婉这个人太过精明,太后不太喜欢。 虽然在恒媞的婚事上魏嬿婉帮过太后,但她们二人都心知肚明,那主要是为了皇后和璟瑟考虑。 那以后,魏嬿婉也不在太后面前居功自傲,太后也愿意容她在后宫不去找麻烦,两个人相安无事。 自苏绿筠母子被贬斥,两人的分歧便逐渐大了。 后宫中无人主事,太后的手就伸进了进来,魏嬿婉虽为嫔位,却也是目前后宫中唯一由皇帝金口玉言赐权协理六宫的人。 这些日子魏嬿婉在太后面前虽然客气挑不出错,实际上却紧紧拿捏着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权力不愿相让,像个抻着劲儿的弹簧,叫太后只能管得到那几个高位嫔妃。 可是,魏嬿婉此人还有个让人没办法拒绝的特点:她提出的想法总是双赢的,别管她赚不赚,你肯定也不会亏就是了。 太后道:“不必了,让她进来吧。” 魏嬿婉进来磕过了头,久久没听到太后说平身,便知道她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了。 “昨天晚上柯里叶特氏出事,怎么皇上就偏偏在你宫里?”太后幽幽问道,“此事可是你设的局?” 魏嬿婉直截了当地否认道:“柯里叶特氏自作孽不可活,与臣妾无关。” 太后冷笑:“你倒是否得快,既然与你无关,你一大早的来见哀家作甚?” 魏嬿婉道:“臣妾是为了和敬大婚一事前来。” 太后似乎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当即笑出了声:“哀家没听错吧,难不成你一个嫔位,还想主理嫡公主大婚不成?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魏嬿婉从容道:“臣妾能跪在您这里,本身就已经是异想天开了。” “不过是靠着邀宠媚上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你真当自己无所不能?”太后冷哼道。 魏嬿婉道:“并非臣妾无所不能,只是和敬成婚一事,确实大有可为罢了。太后娘娘细想想,在皇上心里,希望太后娘娘主理此事吗?” “那又如何,哀家毕竟是皇帝的母亲,母子情份总还是有的。”太后道,“所以你今天,是特地来给哀家下战书的?别忘了,可还有个嘉妃呢,她虽是异族人,但永珹最近很得皇帝青眼,位份高生育多,皇上就算忌惮哀家,也不可能选你。” 魏嬿婉又磕了个头,无比认真道:“臣妾今日是为了太后娘娘与皇上之间的母子情份而来,难道太后娘娘不觉得,您与皇上之间的母子情份已经越来越淡了吗。” 太后凝眉,皇帝对她的疏离,已经到了连魏嬿婉都能看出来的程度了吗? 一名宫女走进来,对着福珈点了点头。 福珈在太后耳边低声道:“娘娘,娴贵妃到了。” 第99章 她图什么呢 “找个地方让她等着。”太后答复了福珈,又问魏嬿婉道,“你说你为了哀家与皇帝之间的母子情份而来,可是有办法弥合我们母子之间的裂隙吗?” 对于魏嬿婉此言,太后是有期待的,毕竟她曾经成功让太后与琅嬅在公主的婚事上联手,可见其在调解矛盾这方面确实有些真本事。 “太后娘娘,皇上与您生分,是因为您一直在与他争权。”魏嬿婉道,“皇上乃是九五至尊,怎么能允许有人对他的权力动了任何不该动的心思呢?大阿哥与三阿哥被训斥,不就是因为他们有心谋求太子之位吗?” 太后冷笑道:“哀家当你能有什么高论,原来就是让哀家拱手放权。你倒是恪守妃妾之道,对丈夫这般忠心,可你忘了,孝顺公婆也是你的分内之事。” 魏嬿婉蹙眉道:“太后娘娘,臣妾斗胆问一句,您这般执着于与皇上争权,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为了······” 对啊,她一直和皇帝较劲,到底是图什么呢? 太后凝眉想了半天,终于道:“是为了能够给恒媞许个好婚事。” “那现在柔淑长公主已经许了京城贵胄,您也十分满意,又想插手和敬的婚事却是为何?”魏嬿婉追问道。 太后沉默,第一次审视起了自己的内心,突然发现自己几乎没有要和皇帝争权的动机。 “你先起来吧。”太后道,“福伽,赐座。” 魏嬿婉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落座:“况且,您和皇上争了这么多年,争得母子情薄,您争到什么了吗?此番科尔沁部求亲,您通过钮祜禄氏联合了那么多朝臣,结果钮祜禄氏一朝倒戈,您照样束手无策,那些您自以为握在手里的权力,其实不过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皇帝虽然不喜独断,但巍巍皇权何其强硬,若真想圣心独裁,谁又拦得住呢? 这一次的婚事,前朝后宫闹得沸反盈天,皇帝却始终循利而动,最开始为了自己的爱女之心想要许嫁恒媞,后来又在张廷玉的劝说下有意下嫁璟瑟,虽然过程有过波澜最终的结果还不是按照最有利于皇帝的方向发展了。 太后苦心经营多年的权力,能在皇权面前翻起最初一点波澜已是倾尽全力,面对真正的惊涛骇浪时,便连个水花也惊不起了,那种无力感,太后也是亲身经历。 这些都是事实,太后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当即便陷入了沉思。 魏嬿婉见她听进去了,继续道:“况且,您年事已高,再为了那些根本抓不住的权力劳心劳神,只会日渐衰老;而皇上正当壮年,您只顾着眼前与他相争,可曾想过未来?” 生老病死,谁也不能逆转,对于太后而言,这是一个必输的结局,区别无非是怎么输而已。 主动隐退安心养老,还是一意孤行消耗掉所有的母子情分,争到彻底争不动的那天,再与皇上反目。 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魏嬿婉再进一层道:“皇上是孝子贤君,要为天下臣民表率,您身为太后,纵然不争,皇上难道就会轻视您不成?” 第100章 也曾相互扶持 皇帝追求名声,想要完美,太后就算没有权力,他也会将表面功夫做足,而现在太后一意争权,皇帝反而连表面功夫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倒不如主动放权,反而会唤起皇帝的孺慕之情,多几分真诚的孝心。 此时,太后内心已经彻底动摇。 魏嬿婉再递上一个台阶:“况且,您也不是贪恋权力之人,此番赐婚风波,若非您已经意识到争权夺利不如乐享天伦,又怎么会放着科尔沁部这样的额驸不抢,而且拼命要将自己的女儿留在身边呢?” “于情于理,您都没有一直争下去的理由啊。”她最后总结陈词。 魏嬿婉这一番话,让太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如今细想,她确实没有和皇帝争权的动机,更没有与皇帝争权的实力,汲汲多年劳心劳力,最终除了消耗掉本就不多的母子情分之外,几乎不会有任何收获。 她到底为什么要执着这么多年呢? 太后哪知道这世上还有懿症这种东西,所以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与皇帝争权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但做过的事终究已经做过了,现在如何挽回才是第一要务。 “你既然专程来和哀家说这些,必然是已经有了弥补之法,依你之见,哀家应当如何。”太后问道。 魏嬿婉道:“依臣妾之见,您与皇上毕竟是母子,很多话说开了,倒比如今这样互相猜忌得好。当然,太后若能有主动放权的实际行动,更是再好不过。至于母子情分么,皇上也就您一个母亲,只要您不再继续争权引他忌惮,假以时日,分歧自然弥合。” 她的建议倒是与太后设想大差不差。 太后依旧不愿向魏嬿婉低头,拿着太后的款儿道:“你这个人惯会扫兴的,本来只是想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分分担子,原来在你们眼里倒是老家伙多管闲事。经你这么一说,哀家那点心劲儿也歇去大半,既然如此,那这一次璟瑟的大婚,哀家就不管了。” “不过——”太后忽然一脸玩味地看着魏嬿婉,“哀家不管,这差事也到不了你的身上吧?皇帝无人可用,难保不会让嘉妃主理,她若是做好了,协理六宫怕也指日可待,你倒愿意让她来分你一杯羹?” 魏嬿婉忽然堆起一个谄媚的笑意道:“太后娘娘只管和皇上再叙母子之情,和敬的婚事么,臣妾另有安排。 ” 太后看着她这样子不知又是在憋什么坏水,嗔道:“你这孩子又在算计什么呢,哀家怎么觉得不像什么好事?” 魏嬿婉嘿嘿地笑了两声,起身道:“臣妾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 太后点了点头让她自退,又对福珈道:“福伽,你到库房里,将皇上还在潜邸时送哀家的那架螺钿炕屏提出来摆着。”“就是镶着画荻教子图的那件,是皇上送哀家的寿礼。” 画荻教子,是关于古时“四大贤母”欧阳修之母的典故,欧阳修少时家贫,欧母则以荻画地,教他认字。 当年太后还是先帝的嫔妃,如今的皇帝还是四阿哥,他生母早死,又不受皇帝宠爱,明明有生父在世,却终年难得一见,仿佛无父无母的孤儿,无人教养。 只有太后愿意教他做人的道理,告诉他“人贵自重”。 后来皇帝被太后认养,为了报答当年的教导之恩,才做了这么一架“画荻教子图”炕屏作为寿礼。 第101章 如懿搅局 太后如今有意与皇帝重拾母子亲情,便将这幅炕屏拿出来摆着,也是为了勾起皇帝关于那段他们母子那段相互扶持的,最好时光的回忆。 魏嬿婉从慈宁宫正殿中出来的时候,如懿已经站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站得身形都有些摇晃,几乎整个人靠在菱枝身上才没摔倒。 送魏嬿婉出来的福珈见到这副场景,惊讶道:“娴贵妃娘娘,奴婢不是说太后娘娘不得空,请您在偏厅略等一等吗,怎么一直在院子里站了这么久?” 太后是打算把如懿叫过来拿话敲打敲打,但还没想体罚她。 叫她等着,是真的不得空打算等一等再见,不是让她在院子里立规矩。 福珈明白太后的心思,方才出来传话时就已经说过请她去偏厅暂等的话了,没想到如懿竟然一直在院子里站到了现在。 魏嬿婉见她这死出,心里的白眼快翻上天。 如懿这个人,永远理解不了什么叫环境、什么叫场合,永远听不懂别人的话。 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时候,偏偏她一个人懒散失仪,比如孝贤皇后在时,合宫嫔妃给皇后请安,大家都正襟危坐恭恭敬敬,偏偏她倚桌打盹,坐没坐相。 今天,太后明明没有要让她立规矩的意思,她反倒是恭谨了,杵在院子里站着,是一下也不挪窝。 偏偏她又没本身恭谨到底,这才站了一个时辰,就已经东倒西歪,站没站像,好像受了天大的劳累似的。 魏嬿婉实在是不想理会她,别开目光给她行了个礼,便兀自离开了。 殿中,福珈将如懿引进来,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如懿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的事。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问道:“娴贵妃,你什么意思!” 如懿一副懵懂模样:“太后娘娘,是您传臣妾来见的,怎么反问臣妾什么意思?” 太后道:“是哀家唤你来,可哀家是让你来是说话的,你在院子里直挺挺地站这么久算怎么回事?下人们来往办差,传出去倒是哀家故意为难你了。” 如懿当即道:“臣妾并无此意,太后娘娘您误会了。”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太后哪会听她解释,“你是看珂里叶特氏获罪,怕她连累到你,才故意先做出这种姿态来,想在皇帝面前演一出苦情戏,让他疼惜,不忍责罚你罢了。” 同样一件事,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魏嬿婉觉得如懿纯纯就是有病,太后觉得如懿是故意的,至于她本人到底怎么想,就得看她自己怎么说了。 如懿的眼睛缓慢地睁大,仿佛太后在说什么她理解不了的天方夜谭:“太后娘娘,您这样揣测臣妾,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豁~ 太后还没见识过如懿这个百口莫辩的功力,只当是她是被戳破了心思无话可说:“你们乌拉那拉氏的女人,果然都是心机深沉之辈。人以群分,如今看来和你交好的珂里叶特氏会做出大逆之事也不奇怪了。” 也不怪太后生气,她刚刚想要和皇帝改善关系重拾母子情份,结果如懿就给她来了这么一下子,不是搅局吗。 谁知道皇帝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太后生出更多不满来。 第102章 不敢求情 “珂里叶特氏为人恭谨,不是会做出大逆之事的人。”如懿道。 “她对你当然恭谨。”太后道,“珂里叶特氏一向唯你马首是瞻,这一次只怕也是得了你的授意吧?” 如懿此来,本来是计划给海兰求情的,但是现在太后直接将罪名扣到了她头上,她担心会继续触怒太后,也不敢再为海兰说话。 她自问与此事毫无干系,只坦然道:“珂里叶特氏常出入翊坤宫是事实,太后自然会猜测此事与臣妾有关,臣妾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但请太后明鉴,此事臣妾并不知情。” 这话,太后是一个字也不信:“你不知情?她谋害皇嗣,致纯贵妃母子失势,甚至将永琪牵涉其中,都是为了给你肃清障碍,你说你不知情?” 皇帝的圣旨中只说了海兰大逆,并没有提到谋害皇嗣一事,更没有说海兰谋害的是谁。 但是魏嬿婉是不可能让海兰屁股这么干净的,当然要想办法将她的罪名给宣扬出来。 于是她借着亲审延禧宫下人的机会,充分逼供诱供,不着痕迹地透露消息,不仅将海兰的罪责理了个清清楚楚,还半真半假地让如懿也陷进了泥潭里。 海兰是如何通过假意教子,让永璋在孝贤皇后祭礼上无悲戚之声被皇帝斥责的;又是如何教唆永琪污蔑永璜以,说他以明神宗不受宠的长子朱常洛自比,对皇帝不满的。 如懿又是如何授意海兰动手,并在其中起了怎样关键作用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被印在了延禧宫的下人们的脑子里。 海兰倒台,延禧宫人自然要另谋出路,可人家别的宫院凭什么要你? 于是,一手消息成了最好的投名状。 毕竟,大家都猜测纷纷的时候,情报比黄金值钱。 延禧宫人拿着海兰获罪的内情到处托亲靠友,想给自己谋个好出路。 消息也随着他们的关系网口耳相传,很快进了各宫的主子的耳朵里。 这样传出来的消息可信度高,且没办法发溯源。 如此一来,如懿和海兰一身腌臜永远洗脱不掉,日后若追究起来,所有的消息都是延禧宫人自己放出来的,也怪不到魏嬿婉头上。 太后自然也收到了风声,此刻认定了如懿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如懿也知道这件事自己不好脱罪,心中暗恨海兰的不听话。 如懿早就说过提醒过,海兰这样天天缠着自己,弄得满宫皆知二人关系亲密,这件事情她和自己做有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她只能尽力撇清道:“臣妾知道,皇子受罚,纯贵妃抱病不出,在太后心里得益最多的就是臣妾,自然会怀疑臣妾。但请太后明鉴,此事若是臣妾所为,这也太过明显,岂不是给自己招祸。” 太后冷笑道:“你招过的祸还少吗?照你的意思,此事是柯里叶特氏一人所为了?” 如懿本想说皇子们出事是他们自己一时糊涂,对皇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怨不得别人,又担心此时说这句话看起来像是在为海兰辩解,只好作罢。 “此事是几人所为,臣妾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如懿继续撇清关系道。 直到被太后打发出慈宁宫,如懿也再没为海兰说过一句话。 第103章 一句话叫尽力 从慈宁门出来,在一旁等候多时的五福赶忙迎了上来道:“娴贵妃娘娘,怎么样,太后娘娘愿意为我们主儿说话吗?” 今天一大早海兰身边的领事太监五福就来翊坤宫,求着如懿为他的主子说话。 五福虽然是太监,但到底是男子,如懿不愿直接拒绝。 恰逢太后派人来传唤,便答应了他要在太后面前为海兰求情。 此时五福询问,如懿想到她为海兰说的那一句话,自觉对海兰仁至义尽。 她对五福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道:“本宫已经尽力为她求情了,可是太后怒火中烧,本宫也无能为力。” 五福有些绝望地谢过了如懿,方才目送她离开。 宫中关于如懿指使海兰谋害皇嗣的流言甚嚣尘上,皇帝本就对如懿面对太后时的无底线退让有些不满,这下彻底绝了让如懿主理璟瑟大婚的心思。 如懿歇菜,璟瑟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皇帝犹豫不决,她就自己先一步行动,来到慈宁宫去求太后。 皇帝拦不住她,一个人留在养心殿考虑主理璟瑟大婚的人选。 现在他的选择已经非常少了,只剩太后和金玉妍两人。 金玉妍是玉氏人,不通天朝婚俗,况且因着贞淑谋害永琮之事,璟瑟对她的仇视比如懿还严重。 若是选了如懿,璟瑟当然会不高兴,但若是选了金玉妍,璟瑟那个性子,直接罢婚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帝虽然自私,但到底是疼璟瑟这个女儿的,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强选金玉妍。 至于太后,如果抛开她与皇帝争权的私人恩怨不谈,现在的情形,最适合做这个主理人的自然是太后。 可是最近太后颇为得意,若是再将此事交给她,只怕会进一步联络起前朝后宫,与自己形成分权之势。 是伤害璟瑟,还是伤害他自己? 皇帝权衡再三,心中那杆秤逐渐向金玉妍的方向倾斜。 李玉进来道:“皇上,和敬公主从慈宁宫回来了。” 皇帝没想到璟瑟回来的这么快,他刚做好决定,还没来的及想拒绝太后的说辞呢。 “皇额娘是不是也来了?”皇帝问。 李玉道:“没有,只是公主一人回来了。” 皇帝有些惊讶,他以为太后是一定会跟过来给他施压的。 “让璟瑟进来吧。”皇帝道。 璟瑟从外面进来时,满脸都是委屈。 “皇阿玛!”她一进来就忙着抱怨,“皇祖母一点都不心疼儿臣,不愿意主理儿臣的婚事。” “你说什么?”皇帝怀疑自己听错了。 璟瑟道:“是不是很过分,儿臣跟她说了好多,她就是不同意。” 皇帝蹙眉,不知道太后是在整什么幺蛾子:“皇额娘她怎么说的?” 璟瑟有些生气地说道:“皇祖母说她老了,恒媞姑母也有了好人家,她不想再多管这些事,只想好好颐养天年,做个享清福的闲人。” “她真这么说?”皇帝追问。 璟瑟十分不开心:“当然了,难不成儿臣还会骗您?皇祖母对这些事一向是很积极的,怎么突然转了性,皇阿玛,您说她是不是不疼爱儿臣了?她要是不管,儿臣还怎么大婚?” 第104章 兴师问罪 皇帝闻言,当即决定去慈宁宫看看,安慰璟瑟道:“不会的,你皇祖母就你这么一个嫡孙女,她不疼你疼谁?皇阿玛亲自去慈宁宫一趟,帮你问清楚。” 璟瑟道:“那您一定要好好劝劝皇祖母,除了她,儿臣谁也不要!” 送走了皇帝,璟瑟气势汹汹地就朝着永寿宫杀了过来。 可惜魏嬿婉不在永寿宫中,璟瑟扑了个空,打听了魏嬿婉的行踪,又紧接着朝延禧宫杀了过来。 延禧宫中,魏嬿婉正对着内务府秦立拿来的账册,一一检查宫内的物件儿,有缺漏的、不符的或是莫名其妙多了的,件件登记在案,摆明了架势要对海兰赶尽杀绝。 王蟾匆匆跑进来:“主儿,和敬公主殿——” 他话还没说完,璟瑟便已经进来了,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魏嬿婉,当即道:“令嫔,原来你躲在这儿啊,叫本公主好找!” 自从琅嬅临终前认了魏嬿婉当义妹,璟瑟与魏嬿婉的关系便更进了一步。 不过璟瑟傲得很,不愿意像永琮那样称呼魏嬿婉为婉姨,人前依旧叫她令娘娘,私下里,偶尔开玩笑会直呼其名,称她“婉婉”。 反正私下里没人计较,她俩年龄相近,这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惯例了。 今天这样毫不客气的“令嫔”二字,魏嬿婉倒是很久没从璟瑟口中听到过了,可见这丫头是真的生气了。 魏嬿婉倒不怕她,笑吟吟地搁下笔起身道:“什么急事儿劳烦公主殿下找到这儿来了,春婵,你们先下去。” 屋里的春婵和王蟾给璟瑟行了个礼,狗狗祟祟地带着宫女太监们出了正殿,顺手关了门。 璟瑟见人都走了,方才兴师问罪道:“谁跟你嘻嘻哈哈的,严肃点儿。我问你,皇祖母不愿意主理我大婚的事儿,是不是你搞的鬼?” 今天早晨魏嬿婉和太后的谈话并没有旁人知晓,所以寻常人是想不到太后拒绝璟瑟这事儿,会和魏嬿婉有什么关系的。 但是璟瑟这大半年和魏嬿婉相处下来,对她的行事风格已经颇为了解。 见太后突然转了性,璟瑟当时就觉得不对,离开时又找慈宁宫守门的太监一打听,便知道魏嬿婉早上来过。 她直觉断定此事和魏嬿婉脱不了干系,这才目标明确地来兴师问罪。 魏嬿婉道:“是我啊,你这是刚从慈宁宫过来吗?” 不得不说,女人对自己闺蜜的了解,简直是连对方肚子里的蛔虫都自叹弗如的程度。 “你还敢承认?呵,敢承认就好。”璟瑟气鼓鼓地在椅子上坐下道,“不是你说要帮我想办法,让皇祖母来主理婚事的吗?现在娴贵妃栽了跟头,合宫上下就剩下皇祖母能主持大局了,你倒是把她劝退了,什么意思?” “哎呀,别这么暴躁嘛,喝杯茶消消气。”魏嬿婉倒了一杯茶水给她,“你还不信我吗,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过程不重要,最后的结果让你满意就是了。” 璟瑟眯起眼睛打量了她半晌道:“我还真不太信你。” 魏嬿婉在她身边坐下,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的目的确实是让太后来主理此事,但只要皇上和太后依旧对立着,事情就算交给了太后,他们二人也只会把你的大婚当成争权夺利的战场,你的婚事究竟办成什么样,便无人在意了。” 第105章 欲擒故纵 璟瑟看着她,似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想解开皇阿玛和皇祖母之间的心结?” 魏嬿婉点头。 “这件事哪有这么好办,他们都争了多少年了,我额娘在世的时候就夹在中间,现在能因为你不争了?”璟瑟有些失落道,“额娘在世的时候就受他们的夹板气,连我都习惯了,反正在他们眼里,权力永远是最重要的。” 魏嬿婉安慰地牵起她的手道:“他们确实争了很多年,但是其实并没有什么深层的矛盾,如今太后已经有意隐退,他们母子二人若能把话说开,解开心结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一次她主动放弃争夺你大婚的主理权,就是对皇帝释放一个和解的信号。” “那我的婚事怎么办?”璟瑟问道。 魏嬿婉微笑:“太后娘娘是不再争权,又不是不能管事了,先叫他们母子解开心结,再由皇上主动请太后帮忙筹备嫡孙女的婚事,如此才能母子同心,将你的大婚办得风风光光不是吗?” “如此说来,此事最后还是落在皇祖母身上,那不就是皇额娘跟皇阿玛玩儿了一招欲擒故纵吗?”璟瑟道,“皇阿玛又不是傻子,他能信吗?” 魏嬿婉道:“谁说太后娘娘是欲擒故纵了?她是真心想要隐退,不掺半点虚假的,皇上当然会信。” 璟瑟恍然道:“我明白了!你这份心思,不光瞒着我,还瞒着皇祖母,你只劝了她退出争斗颐养天年,根本没和她说之后的事,就是为了让她的隐退之心更真诚,才能让皇阿玛相信。” “嗯哼~”魏嬿婉支着下巴对璟瑟道,“之前没有把这些告诉你,也是这个目的。” “好你个魏嬿婉,把我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璟瑟拿起桌上的账本,朝着魏嬿婉那得意洋洋的脑门就拍了下去。 “公主饶命!”魏嬿婉伸手挡下,“嫔妾这也是为你考虑嘛。况且,他们母子两个若能趁此机会解开心结,天长日久也有益处啊。” “哼,看在你殚精竭虑为了本公主的份上,就饶你这一次。”璟瑟施施然起身,“本公主回去了,你接着对你的账吧。” 魏嬿婉也不起身,姿态悠然倚在桌边,笑眯眯地目送璟瑟离开。 她没有告诉璟瑟的是,她之所以在这件事上殚精竭虑,最大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她自己。 养心殿。 又快到了晚饭时间,李玉走进来道:“皇上,快到传晚膳的时候了,您看这晚膳您是就在养心殿用还是去哪位娘娘宫里?今早娴贵妃娘娘在慈宁宫受了委屈,要不您去看看?” 皇帝沉吟。 宫中的流言自然也经过进忠之口,进了他的耳朵。 关于海兰的所作所为是否出自如懿的授意,皇帝也拿不准,正好可以借机问问她。 “告诉娴贵妃,朕今晚去翊坤宫用膳。”皇帝道。 李玉喜形于色,忙不迭地跑去翊坤宫报信,进忠见他出门,另外吩咐了一个亲信的小太监悄悄去了永寿宫给魏嬿婉报信。 傍晚,皇驾从养心殿出发,经过永寿宫宫墙时,便听里面传来隐约的吟颂声。 “这是什么声音?”皇帝叫停了步辇问道。 进忠立即凑上去道:“皇上,奴才听着像是念什么诗,仿佛是令嫔娘娘的声音。” 第106章 皇帝又不是受虐狂 李玉警觉起来,两眼像是刀子一般死死盯着进忠,可进忠却仿佛瞎了一样,根本看不到李玉威胁的眼神。 皇帝细细听了片刻:“是令嫔的声音,朕去永寿宫看看。” “嗻。”进忠领命,趁着李玉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对抬步辇的小太监道,“进永寿宫。” 李玉忙道:“皇上,娴贵妃娘娘还在等着您呢。” 皇帝摆了摆手道:“朕进去看看再说。” 皇驾一进永寿宫,便见魏嬿婉披了一件纯白色素服坐在月下,手中拿着几张诗稿念着,时不时唱一两句。 要想俏,一身孝,她虽未上妆,却别有一番清雅风味,只觉得身心舒畅。 魏嬿婉所做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那么舒适。 偏偏李玉跳出来扫兴:“皇上,您看看就走吧,别让娴贵妃娘娘等急了。” 皇帝不由蹙眉。 李玉对他的这个态度,简直和如懿如出一辙。 皇帝想着,若一会儿到了翊坤宫,问起海兰的事,如懿会如何回答呢? 想来又是她那一套“臣妾百口莫辩?”“清者自清”,废话连篇一点逻辑和证据也拿不出来。 只要他敢质疑,她还要反过来指责他不公允,随后开始什么“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的老生常谈。 一想到这些,皇帝就觉得头大如斗。 “李玉,你去告诉娴贵妃,让她自己用膳吧,不用等朕了。”皇帝摆了摆手道。 他又不是受虐狂,为什么不留在永寿宫里享受,而要去翊坤宫找不痛快? 魏嬿婉也早已看到了皇驾,微笑着迎上来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亲自伸手将她扶起来道:“你在吟唱什么呢?朕听着像是朕的御诗。” 魏嬿婉将手中的诗稿递给皇帝道:“皇上这些日子作了不少悼念孝贤皇后的诗,臣妾想着可以将它们谱上曲调,教给民间传颂,既能叫天下百姓感念孝贤皇后的仁德,也能让他们知道皇上待发妻的深情厚谊。” 皇帝十分欣慰道:“你是个有心的。这些曲子是你谱的?” 魏嬿婉微微摇头道:“是玫嫔和庆贵人她们弄的,臣妾只是唱着看看曲调和不和谐。皇上还没用晚膳呢吧?” “嗯,朕刚从养心殿过来。”皇帝扶着魏嬿婉的手进了殿中。 魏嬿婉早有准备,晚膳很快摆了出来。 永寿宫的小厨房是按照皇帝的口味精心准备的,皇帝吃着舒心可口。 魏嬿婉还别出心裁,准备了两道辛辣的菜劝皇帝尝尝。 皇帝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后来便停不下筷子了。 “朕这几日烦心事多,不喜欢浓重口味,一直吩咐御膳房做些清淡饮食。”皇帝颇觉奇异,“怎么今日在你这里吃些辛辣菜品,反而觉得身心畅快?” 魏嬿婉笑道:“这还是小时候额娘教给臣妾的。人在事多纷乱,找不到头绪的时候,吃些辛辣饭食反而会觉得畅快淋漓,皇上这几日为公主大婚之事烦心,臣妾也帮不上忙,就想着用这个法子,多少叫皇上心里松泛些。” “令嫔啊令嫔,你永远能想出办法来让朕舒心。”皇帝大笑道。 第107章 他到底在忌惮些什么 魏嬿婉笑道:“皇上为了国政烦忧,臣妾一介深宫妇人,只能在皇上的起居饮食上多下点功夫,以求能多少帮到皇上。” 她这么一说,皇帝倒是想起了当初在科尔沁部求娶公主一事上,魏嬿婉发挥的作用。 如今又是僵局,不如听听她的想法,说不定又有惊喜呢。 皇帝道:“说起此事,朕倒是想听听你的见解,璟瑟的婚事,朕原本属意娴贵妃主理,但她太不争气,珂里叶特氏,更不用说了。嘉妃倒是不错,可惜是外族人,而且贞淑那事之后,璟瑟一直对她十分忌讳。” 魏嬿婉道:“当下的局面,由太后娘娘主理此事,应当是最合适不过的吧?” “难办就难办在皇额娘这边。”皇帝眉头又蹙了起来。 他接着道:“你心思敏锐,又是孝贤皇后亲自调教出来的,这件事朕也不瞒你。皇额娘这些年一直在和朕争权,可是今天璟瑟私自去请皇额娘主理婚事,反倒被皇额娘拒绝了。朕本来打定了主意不让她插手此事,如今她主动拒绝,朕反而有些犹豫。” 魏嬿婉笑道:“此事臣妾倒是知道,和敬公主下午来找臣妾,也是说这件事,她说,太后娘娘有意隐退,想要颐养天年了。” 皇帝放下筷子道:“嗯,今日朕也去了慈宁宫,皇额娘也跟朕说了这个意思,她说她老了,过去要强是为了恒媞的婚事,如今恒媞已经许了好人家,便没有什么争夺的心思了。” 他喝了杯酒接着道:“其实,只要皇额娘不再总找着机会和朕作对,此事交给她倒是再合适不过。” “皇上若是真心想请太后出马,臣妾倒可以帮您劝劝太后,她也就和敬这么一个嫡孙女,还真能撒手不管吗?”魏嬿婉道。 皇帝摇了摇头:“不忙,朕只是还拿不准,太后到底是真的有心隐退,还是在欲擒故纵。” 魏嬿婉问道:“今日太后娘娘和皇上说起此事时,语气神态如何?” “皇额娘看起来倒是是十分真心。” 皇帝回忆着太后说起此事时的神态和语气,“她情真意切,连朕也十分动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父皇在时,朕与皇额娘也曾相互扶持,母子一体,可惜自登基之后,一切都变了。” 魏嬿婉感慨道:“到底是母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既然太后情真意切,皇上不如就借着和敬大婚一事,给彼此一个解开心结的机会。” “若皇额娘只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呢?”皇帝反问。 魏嬿婉微笑道:“那又能如何呢?太后娘娘深居后宫,又日渐老去,本就没有与皇上抗衡的能力,皇上何必如此忌惮。” 她往皇帝杯中添了些酒:“若是此番太后照旧争权夺势,皇上便在高阶嫔妃中挑一位册立为皇贵妃,主持六宫事务,不消多少时日,便能拿回大权。” 皇帝似有所感。 对啊,朕是九五至尊,大权在握,为什么一直对太后如此忌惮? 没有人能和岁月抗衡,太后年轻时再厉害,如今也已经步入暮年,难道还真能威胁到他不成? 想通了这个,皇帝心中顿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原本的一团乱麻也迎刃而解。 第108章 母子同心 久违的神清气爽让皇帝十分舒畅,不由大笑了几声道:“如此看来,朕这般踟蹰不决,倒像是自寻烦恼了。嬿婉啊嬿婉,朕就知道找你有用,你果然能让朕舒心。” 魏嬿婉也一副为他高兴的样子,起身行礼道:“恭喜皇上,愿皇上与太后娘娘今后母子同心,再无猜忌,为天下孝子、慈母之表率!” 皇帝追求完美,最喜欢在各种各样的美德方面做“天下表率”。 魏嬿婉这一番奉承,算是落在了皇帝的心坎里。 人美嘴甜脑子活,魏嬿婉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古有齐宣王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可他的魏嬿婉,却能将钟无艳和夏迎春各自的优点集于一身,叫皇帝怎么能不喜欢。 他笑着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早些安置吧。” 魏嬿婉一愣,有些惊讶地问道:“现在?时辰尚早吧?” “天色已经黑尽,有什么早不早的?”皇帝笑道。 魏嬿婉低眉浅笑,一副温婉顺从模样道:“臣妾这就去沐浴更衣。” “好。”皇帝道。 魏嬿婉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布局得逞的喜悦被冲淡,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隐忍,她必须隐忍,她现在必须借助皇帝,才能一步步走到权力中心去。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双眸再次睁开时,其中的杀意已经消散无踪,她重新扬起笑音道:“春蝉,备水。” 皇帝不知道,当一个女人完全不爱你的时候,她就会变得近乎完美。 翌日清晨,皇帝下了朝便来找魏嬿婉一起用早膳,他到底拉不下脸来,派了魏嬿婉去慈宁宫请太后出面主理璟瑟大婚。 太后看到魏嬿婉时,没有一点惊讶。 “太后娘娘,皇上回去回去想了又想,宫中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为璟瑟主理婚事,还请太后娘娘看在璟瑟这唯一一个嫡孙女儿的面子上,再劳累一次吧。” 魏嬿婉脸皮厚如城墙,时隔一天,说着完全相反的话,却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哀家就知道,你要来找哀家。魏嬿婉,你好大的本事,连哀家都被你耍了!” 魏嬿婉早知道太后这一关会不好过,丝滑下跪请罪道:“臣妾知错了,请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可是先帝后宫中厮杀出来的优胜者,自然不好糊弄,只消一夜,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昨天晚上,太后本以为皇帝定会去金玉妍的启祥宫,毕竟如今众妃之中能够担得起大任也只有嘉妃一个了。 她还在惊讶,魏嬿婉这一次为了对付如懿,竟然愿意让金玉妍得了便宜。 却没想到,皇帝竟然出乎太后所料地宿在了魏嬿婉的永寿宫。 太后觉得事有蹊跷,又回想起白天,魏嬿婉离开慈宁宫前的那个诡异的微笑,又结合当下后宫中的局势,忽然想通了一切。 原来魏嬿婉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根本目的是为了能够让璟瑟大婚这份差事,落在她自己手里! 魏嬿婉是嫔位,纵然有协理六宫之权,想要主理嫡公主的大婚也是异想天开。 第109章 两届宫斗冠军过招 只有请出一位有分量的人担起主理人的名头,由她着手具体之处,便能够放开手脚大胆施为,既不违礼教,又能拿到实权。 当下后宫中,如果皇帝不愿意让太后插手此事,那么只有妃位以上的苏绿筠、如懿、金玉妍和海兰四人可当此任。 苏绿筠已经失了圣心,不足为虑,剩下的无论是如懿、海兰还是金玉妍,任何一个成为主理,都不可能容得下魏嬿婉。 对于魏嬿婉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太后。 于是,她率先出手将威胁最大的如懿和海兰拉下了水,让皇帝在太后和金玉妍之间犹豫。 接下来便是金玉妍,虽然她出手伤了金玉妍的脚,但对皇帝的决策并没有造成太多影响,皇帝更多地还是顾念金玉妍异族的出身和璟瑟对她的忌讳。 搞垮金玉妍对魏嬿婉来虽然也是一条可行的路径,但是她并不打算那样做。 因为皇帝就算被逼无奈选了太后,他们二人也只会陷入更激烈的对立和争夺之中,魏嬿婉夹在中间,只会成为一个牺牲品。 她必须改变这种现状。 于是,魏嬿婉先劝太后放弃争权之心,主动拒绝璟瑟请她主理婚事的请求,又在接下来与皇帝的谈话中真诚地提出了自己想要安度晚年的愿望,向皇帝释放出和解的信号。 果然,太后一退,皇帝对她不再忌惮,金玉妍的优先级骤然降低,被放在了太后之后。 晚膳时,魏嬿婉又将皇帝引入永寿宫,打消了他最后的疑虑,让皇帝下定了请太后出面的决心。 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此时,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嬿婉道:“你这算盘打得不错啊,哀家年纪大了,不可能事事亲为,一定会从嫔妃中找人协助,高阶嫔妃各受掣肘,你既有协理六宫之权,又有璟瑟的信任傍身,这个协助之人只会是你。” “到时候,有哀家这个太后坐镇,他人便不能指摘你的位份过低,而哀家已经萌生隐退之意,也不想引皇帝疑心,自然会大把放权给你。” 太后不禁感叹:“经过这一番筹谋,你竟然真能以一个小小嫔位,主理元后所出嫡公主的大婚!魏嬿婉,哀家历经三朝,还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魏嬿婉低眉,没有反驳太后一句话,只道:“太后娘娘,臣妾并非完人,此番布局却有私心,可是太后娘娘与皇上相争多年两败俱伤,继续斗下去毫无意义。” “孝贤皇后对臣妾恩重如山,臣妾既不想璟瑟的终身大事成为你们母子对立的战场,也不想那些伤害过孝贤皇后,伤害过璟瑟的人主理婚事,让璟瑟在大喜之日还要与仇人虚与委蛇。” 魏嬿婉眼眶中蓄起泪水,膝行至太后脚下道:“太后娘娘,您觉得臣妾在算计您,可是臣妾所作所为,何曾伤害过太后娘娘分毫?何曾伤害过皇上、伤害过璟瑟分毫?” “您只当臣妾是贪权,可臣妾何尝不是因为在后宫受到了太多的恶意,如今只信得过自己罢了。” 第110章 共赢 “这宫苑森森,臣妾无依无靠,臣妾想活着,想让自己在乎的人也活着,不去争,臣妾靠什么护着所有人啊!” 她的言语万分恳切,令太后也不禁想起了曾经在先帝后宫中举步维艰的那段时光。 做嫔妃时,太后不想争,可是后宫的风刀霜剑逼着她争,她不争就会被她人所害,她不抢身边的人就会一个个离她而去。 看着身边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被着深宫吞噬,太后也曾后悔过,后悔自己的清醒地太晚,成长得太慢,没来得及保住所有人。 偌大的后宫,容得下诸多的算计,唯独容不下一颗真心。 如今的魏嬿婉,或许是在年幼时经历过太多坎坷的缘故,她清醒得更早,也下手得更快。 今时今日,太后已经成为赢家,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还不免有争斗之心,何况魏嬿婉无依无靠,不争些荣宠傍身,又靠什么抵御这后宫中的明枪暗箭呢? 有了这份共情,太后心中那因被人算计而产生的怒火便消去了大半,声音有些微冷道:“你这张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你劝哀家不要争斗,自己倒是斗得不亦乐乎。” 魏嬿婉泪眼婆娑道:“太后娘娘您已经是赢家了,何必和臣妾这样如蒲柳浮萍一般的人比。” 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不仅斩男,而且斩女,饶是太后也不忍心再多责备她。 “惨胜而已,哀家失去的那些东西,也永远回不来了。”太后幽幽叹道。 魏嬿婉轻轻擦去眼泪,今天太后这关,她是过了。 自从得了白蕊姬的真心,魏嬿婉越发认识到了共情的重要性。 在血缘与利益之外,建立共情是与一个陌生人拉近距离,甚至成为牢固联盟的重要基础。 太后是先帝后宫的赢家,有得必有失,能够坐上如今的位子,不可能没有失去过重要的东西。 魏嬿婉今日来慈宁宫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她要想尽办法来唤起太后那对于失去的痛苦回忆,只有这样,她这个宫女出身的小小嫔妃才能和高高在上的太后建立共情。 因为那种面对失去的无力感,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后宫中容不下纯善之人,哀家也不为难你。”太后道,“只有一点,哀家眼里见不得脏东西,你大可去争,但不能主动害人,更不能戕害皇嗣,若是违背了这一点,哀家决不饶你。” 太后虽然也曾厮杀,但终究是有底线的,她希望自己的底线也能成为魏嬿婉的底线。 魏嬿婉毫不犹豫道:“太后娘娘请放心,就拿今日之事来说,臣妾虽然为自己谋利,可太后娘娘不也能够有所收获吗?” 太后道:“若非如此,哀家也容不下你。” 这也是太后不打算搅黄魏嬿婉此局的根本原因。 魏嬿婉的布局总是双赢,甚至多赢的,对于太后而言,能够与皇帝解开心结避免母子反目伤到她自己,对她而言也是无法发割舍的利益。 合作能够进行下去的条件,永远是双赢。 至于底线么,魏嬿婉可没有底线,她是否对一个人下手的仅在于,是这个人是否挡了她的路。 第111章 众生各寻其路 太后重新拿起茶盏,里面的茶已经凉了。 “福珈,换杯新茶来。”太后道,“令嫔你也去吧,回去告诉皇帝,哀家同意出面主理璟瑟的婚事,但哀家精力有限,让他指一个得力的嫔妃协助哀家。后面的事,你自己处理吧。” “谢太后娘娘成全。”魏嬿婉磕了个头,终于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 一名小太监来报:“给太后娘娘,令嫔娘娘请安。启禀太后娘娘,和敬公主殿下求见。” 太后道:“她这是怕哀家为难你吧?哀家今天也累了,令嫔,你把哀家的意思告诉她,和她一起回去吧。” 魏嬿婉低眉道:“遵命。不过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太后冷哼一声:“你还要干什么,别得寸进尺。” 魏嬿婉笑道:“一件小事罢了。这个小太监,能不能让臣妾带回永寿宫去,回头让内务府再送几个勤快的侍奉太后娘娘。” 她指着这个进来通报的小太监问道。 “他?”太后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个低眉躬身的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忙叩头道:“奴才小丰子,给太后娘娘、令嫔娘娘请安。” 福珈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太后娘娘,东巡的时候,令嫔娘娘就提过想要走这个小丰子。” 当初东巡时,魏嬿婉为了让钮祜禄氏支持璟瑟下嫁科尔沁部,曾经在太后居处隔屏风与讷亲有过一段论辩。 因后妃的声音不可被无关的朝臣听见,所以由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太监传话,那个小太监便是小丰子。 “哀家想起来了,不过一个粗使的小太监,你带走便是了。”太后摆了摆手道。 “多谢太后娘娘。”魏嬿婉告退。 当日,魏嬿婉只是随便请福珈找了一个伶俐的小太监,没想到这个小丰子倒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个小丰子确实伶俐,也因为太伶俐显得不安分,在慈宁宫中有些受排挤。 那日魏嬿婉找传话人,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只有他争着表现,揽了这个差事。 魏嬿婉对他的印象非常好,毕竟一个宫里做粗活儿的小太监,骤然对上讷亲这样的前朝权贵,居然一点都不怯场。 不仅能从容应对讷亲的斥骂,差事也办得极好。 魏嬿婉的话,只要低声说一遍他便能一字不落地记住,转述时语气、音调、重音也都能仿个八九不离十。 那天之后魏嬿婉就曾提过要将他从慈宁宫要去,结果遇上琅嬅薨逝诸事繁杂,这件小事便被抛诸脑后。 小丰子在慈宁宫左等右等不见永寿宫来人要他,猜测是魏嬿婉将此事忘了,便想了许多法子往魏嬿婉眼前凑,想引起她的注意。 可是他这种小太监能到主子面前的机会太少,他先前趁着魏嬿婉来请安的时候试过几次,一直没能如愿,还白白挨了管事几顿责骂。 今早他本来都该下值了,听说令嫔过来给太后请安,又无偿帮同僚多站了一班岗,终于等到了这个进去传话的时机,通过高声请安,用自己的声音引来了魏嬿婉的关注。 所有人都在给自己寻找出路,小太监如是,嫔妃如是,太后也如是。 第112章 真正的目的 魏嬿婉走慈宁宫,璟瑟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怎么进去这么久,皇祖母肯定猜透你的心思,生气了吧?”璟瑟十分担心道,“你也真是够大胆的,要不要我进去给你求情。” 魏嬿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笑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太后娘娘都说了,她会出面主理你的婚事,不过还需要皇上再给她指派一个嫔妃协助。这个人就由你去皇上面前举荐好了。” 璟瑟颇为惊异地看着她道:“你还真过关了?” 魏嬿婉回头望着与来时一般无二的红墙甬道:“勉强算是混过去了吧。” 太后的智慧与计谋,在整个后宫中都算是佼佼者,但人心隔肚皮,她终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猜中魏嬿婉的所有想法。 魏嬿婉是想要争璟瑟大婚这件差事,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只放放在眼前这件事上。 如今孝贤皇后的已经结束,后宫的一切终将回到正轨。 魏嬿婉困在嫔位上难以突破,想要保住手上的协理六宫之权,就必须有人在她身后坐镇。 太后与皇帝离心,虽然暂时得意,却难以长久。 等到皇帝腾出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后宫中册立一位“皇贵妃”,将后宫大权交到皇贵妃手上,魏嬿婉只能作为襄助。 可是吃进去的权力,魏嬿婉怎么可能愿意吐出来,何况如今的高位嫔妃,她早都得罪遍了。 她为未来数年的后宫格局,制定了自己的计划: 由太后居主坐镇,魏嬿婉名义上协助太后,实际上掌握实权。 璟瑟的大婚只是第一步,只要这件事能够顺利筹备下去,就说明这种模式是可行的。 魏嬿婉打算将这种格局作为过渡,继续维持几年,等到她爬到了妃位、贵妃之位,再去图谋中宫。 中宫那把椅子,魏嬿婉前世没能上去过,这一世她一定会坐上去,并且稳稳地坐在上面。 到那时候,她就可以安心送皇帝、送她所有的仇人上西天了。 送璟瑟去了养心殿,魏嬿婉径自回了永寿宫。 一回宫,魏嬿婉便叫来了王蟾:“王蟾,给你个新来的小太监,对了,小丰子你姓什么?” 小丰子身子躬得极低道:“回主儿的话,奴才姓年,年丰。” 魏嬿婉点了点头对王蟾道:“嗯,年丰以后就交给你调教,他的规矩要是学不好,本宫找你的麻烦。” 王蟾忙应了,又小心翼翼道:“主儿,那奴才应该按什么品级来教年丰的规矩?” 空降新人,在任何一个职场中都会引起大家的重点关注,魏嬿婉问了年丰的姓氏,这无疑是要抬举他的意思。 周围做杂活的小太监们都朝这边支起了耳朵。 “就先按照侍监中品级中的最低等调教吧。”魏嬿婉道。 侍监这个品级有高有低,其中的最低等,虽然比小丰子曾经让不入流的粗使太监强些,但是并没有高出太多。 王蟾和几个在永寿宫有些地位的太监纷纷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年丰并不会顶替掉他们的位置。 年丰却有些失望,他本以为魏嬿婉欣赏他,至少会给他一个中等侍监的职位,却没想到只是下等侍监。 魏嬿婉略略抬高了声音,对年丰,也是对永寿宫所有的下人道:“年丰,你有他人都没有的长处,本宫也愿意给你机会。但是,这个机会到底能让你爬到什么位置,还要看你能为本宫立下什么功劳。” 抬举新人,不能一下给太高的位置,否则会让自认为劳苦功高的旧人失望,进而生出离叛之心。 但是新人心思不稳,上位者也要对他更亲厚,给他留出足够的上升渠道,这样才能让他更快地建立忠心。 琅嬅教给她的御下之道,正在逐渐被魏嬿婉融会贯通,并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第113章 皇帝的快乐 在魏嬿婉的筹谋下,璟瑟大婚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几乎没什么悬念,太后主理,魏嬿婉从旁协助。 前朝,皇帝下旨由一等忠勇公富察傅恒担任固伦和敬公主的主婚人,文渊阁大学士张廷玉为媒妁,礼部、户部、工部及钦天监等有关部门也都派了侍郎级别的官员专理此事。 公主府日夜赶工,科尔沁部亲王亲自率领本部所有有爵位、有诰命的男女入京筹备婚礼。 为了赶时间,银子像流水一般花出去,永寿宫门庭若市,内务府的宫女、太监进进出出步履匆匆。 满蒙两族宗亲命妇、各地封疆大吏的诰命夫人等天朝权贵频繁拜谒慈宁宫和永寿宫。 负责筹备婚事的各部官员求见太后的次数也明显多了,慈宁宫前殿中再次架起一面紫檀屏风,魏嬿婉稳坐其后,年丰时时相伴传音递话。 与魏嬿婉这么一个既无子嗣又无贤名,连位份都平平无奇的女人同堂而坐,官员并不服气。 许多人都和魏嬿婉有过争执,但是魏嬿婉从不露怯。 从银钱账目、人员分派到往来接待,没人能糊弄得了她。 她提出的想法若有人不同意,马上就会有小太监送上圣祖、世宗年间的旧账,魏嬿婉则会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再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哪位公主出嫁、哪位亲王娶亲时曾有过这样的事,曾用过这样的东西,曾划拨过这样多的银子。 一切都有旧例可循,也有道理可讲。 争执的最后,往往是官员们道理讲不过她,留下一句“妇人无知”、“一女子耳”之类的人身攻击,之后拂袖而去罢了。 官员们吃瘪的次数多了,慢慢也就不再找茬。 前朝后宫本就是两套系统,筹备公主婚事理应各司其职,双方沟通不过是为了更好地互相配合,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冲突。 官员们找茬少了,分歧也就不多,虽然双方算不上融洽,但皇帝登基以来第一个嫡公主的大婚,终于还是有条不紊推进起来。 现在夜已深了,魏嬿婉刚沐浴过,正独自坐在桌边看账册。 皇帝解开了与太后的心结,这段日子几乎总翻的是舒嫔意欢或者庆贵人陆沐萍的牌子。 尤其是意欢,她才貌双全,又对皇帝痴心一片。 现在皇帝不再忌惮太后,自然对意欢也没了那些顾忌,两人郎情妾意,皇帝只要得空就会找意欢一起赋诗听琴,煮茶下棋,好不风流快活。 魏嬿婉虽然也能时常见到皇帝,但几乎都是为了璟瑟的婚事,永寿宫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为侍寝接过驾了。 她也不在意,反正皇帝不来,进忠就会来,她还能睡个好觉。 进忠今天来得有些晚,进来的时候便见魏嬿婉已经换上了寝衣,乌黑的长发湿哒哒地披在背上。 他上前将她的长发拢在手里道:“怎么湿着头发坐在这儿,春婵和澜翠呢,躲懒去了?” 魏嬿婉将手中的账册往后翻了一页:“我怕你随时钻进来,就没让她们在屋里,今天怎么这么晚?呃···擦头的帕子···我也不知道在哪,你找找吧。” 她还没说完,进忠就已经熟练地取了一块棉布擦头用的棉布帕子,将魏嬿婉的乌发包裹在其中轻柔擦拭。 第114章 读书都没见这么用功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看这些东西,仔细伤眼。”进忠低声劝道。 “你不在,我也睡不着。”魏嬿婉道,“况且皇上与钦天监定了六月初五,明天科尔沁部福晋要与媒妁张廷玉入宫请期,这些东西都要事先看过,你当那些朝臣那么好对付?” 魏嬿婉的身份不能服众,只能从把事情办得更周全,才能让别人挑不出错来。 她前世掌权时虽然也曾主持过公主的婚事,但一者都不是嫡公主,二者那时她已经是皇贵妃,有倚仗有威望,不像如今这样处处被人质疑,做每一件事都要先想办法说服一大堆人。 白天面对太后、朝臣和那些宫女太监时能做到滴水不漏,都是晚上熬夜对账,筹划的结果。 真是若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魏嬿婉觉得学堂里的学生读书都未必有她这么用功。 “您何必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奴才看着心疼。”进忠将魏嬿婉的头发擦干,从后面抱着她的脖子闷闷道。 “嗯,我也心疼我自己。”魏嬿婉头也没回道。 进忠轻笑,将她直接打横抱起来道:“别看了,奴才侍奉您安寝。” 这话说得暧昧,让魏嬿婉红了脸。 可进忠这家伙得寸进尺,将她放在床上后还不老实,趴在她身上先是吻她的唇,后来又不过瘾,长吻一路向下直至锁骨,肩膀,颈侧,攀上耳垂,轻轻啃咬。 两人离得太近,魏嬿婉几乎被进忠身上的气息包裹,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并无一般太监身上的骚臭味,而是在养心殿染上的龙涎香味道。 这香味,魏嬿婉侍寝时常闻。 可皇帝身上的香气是专门熏上去的,浓烈得令魏嬿婉想要作呕,进忠身上则要清淡的多,若有若无地撩人。 魏嬿婉是喜欢进忠的,被他这里亲亲那里咬咬,生生将身火给挑起来不少,一双玉手松松得抓着他蟒袍的腰带。 想起进忠刚才那句暧昧的“侍奉”,魏嬿婉忽然有些好奇,太监没了那东西,是如何行男女之事的呢? 宫中关于太监对食之事,传言天花乱坠,说什么的都有,魏嬿婉也不知该信哪个。 看进忠这样子,不像是会对此道束手无策的样子。 宫中太监宫女对食之事也常有,王钦之前不就娶了莲心么,据说是靠吃药,想来太监们想做那事,借助些药物和器具是少不了的。 不过莲心的遭遇······太可怕了,太监们在床上是那样对待女人的吗? 魏嬿婉听说过莲心在王钦手中受了天大的委屈,曾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到了寻死的境地。 如若她和进忠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进忠也会这样对她吗? 以进忠待她的真心,应当是不会的,可是王钦吃了那药连慧贤皇贵妃都敢冒犯,进忠若是吃了,还能存有理智吗? 魏嬿婉有些隐约的恐惧,轻轻推了推在自己身上作乱的进忠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睡觉呢。” 进忠为着自己的残缺身体,心中也总是自卑,如今能够时不时和主儿亲近,已经自觉三生有幸,哪里还敢肖想其他。 现下听闻此言,当即便停了手,呃,停了嘴,心中责怪自己一时忘情,竟生了得寸进尺之心,该死。 “娘娘,娴贵妃落水之事奴婢查清了,正是······” 白琳的声音骤然响起,二人惊觉往门口望去时,她已经推门而入,正将二人此刻情状尽收眼底。 第115章 强奴欺主 这种时候,越是慌乱越是麻烦。 进忠强按下心中的恐慌,学着嫔妃侍寝被太监急事禀报打断时,皇帝与侍寝嫔妃的模样行事。 他扶着魏嬿婉起身,又帮魏嬿婉理顺了衣襟,这才恭敬地退到了帷幔后面,仿佛这一切都极其寻常。 魏嬿婉心已经快跳出嗓子眼,但她在虚张声势上也是一把好手,面不改色地坐直身子道:“白姑姑,本宫的房门,你说闯就闯的吗?” 白琳以大家出身自居,自觉比魏嬿婉的出身还要高贵些,况且她安安分分给主子办差,从没起过巴高望上的心思,论品性德行,又比魏嬿婉强了不知多少倍。 方才看着魏嬿婉房中灯亮着,琢磨着她应该是在熬夜看账,心中有些轻蔑,毕竟小门小户出身,总要临时抱些佛脚才能唬住人么。 有琅嬅临终前的话,魏嬿婉对她一向尊重客气,反倒使她更加倨傲,面对魏嬿婉也没多少尊重。 方才,她只是象征性地禀报了一句求见,没等里面说话便推门而入,哪知竟然撞见嫔妃与太监厮混! 更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竟然一点都不心虚,似是毫无廉耻之心,魏嬿婉居然还敢先来教训她! “奴婢没想到娘娘房中竟是这般场景,是奴婢冒失了。”白琳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 魏嬿婉轻笑:“本宫房中是什么场景?” “你身为嫔妃,竟然——”白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根本不是能够宣之于口的。 若东窗事发,魏嬿婉人头落地事小,七阿哥又该由谁保护呢?皇后娘娘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只有魏嬿婉能护得住永琮。 白琳低眉沉默,没有再说话。 春婵匆匆赶回来,见到白琳跪在卧室门口,魏嬿婉身着寝衣端坐在床上。 虽然一切看起来没什么不得体,但是春婵也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人,知道这个时候进忠公公应该是在的,现在这副场景,八成是白琳撞破了什么。 她背后沁出了一身的冷汗,忙跪倒在白琳旁边道:“主儿恕罪,是奴婢一时疏忽,没有守好房门。” 因为魏嬿婉与进忠隐秘关系的缘故,永寿宫中宫女、太监守夜,都是安排在殿外的院中,殿内除了春婵、澜翠和王蟾这三个亲信中的亲信轮流守夜外,没有旁人值守。 故而春婵因事暂离,白琳进了殿门,穿过正殿、厅堂直入魏嬿婉卧室,都没有遇到阻拦。 殿门外的守夜小太监倒是曾向她问好,但是声音不高,加上二人彼时正动情,都没有听到,这才叫白琳这么硬生生闯了进来。 “你去哪儿了?”魏嬿婉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愠怒。 “奴婢惦记着主儿说明天要穿吉福戴三钳,就想着去备好,这才擅离职守。”春婵如实回答,她手中还捧着盛放东珠耳钳的盒子。 产于天朝龙兴之地的东珠极其珍贵,仅有皇帝、皇后与太后可常用,魏嬿婉也是封了嫔位之后才被赏了这么一套东珠耳钳,只在重要场合佩戴。 明天科尔沁部福晋带媒妁张廷玉入宫请期,魏嬿婉才专叫备下这套耳钳和吉服。 “你倒是找了个好理由。”魏嬿婉道。 东珠耳钳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向小心存放,并不难找,归根结底是春婵失了警惕心。 第116章 恩威并施 这一世自魏嬿婉侍奉皇帝以来,青云直上顺风顺水,跟着的下人们也春风得意,加上进忠与魏嬿婉都是十分谨慎,所以尚未遇到过什么危机。 春婵脑子灵活,可脑子灵活的也并非完全是好事,更容易得意忘形,不如老实憨厚的人做事按部就班一丝不苟。 日子平顺,春婵脑子里那根弦就有些松了,她虽然也知道进忠出入永寿宫之事干系重大,但行为举止还是不免失了警惕之心,留下空门让白琳闯了进来。 此时的春婵早吓得腿软了,她不敢想若是进来的是其他人,甚至是皇帝会怎么样,他们所有人连带九族估计都得脑袋搬家。 “主儿,是奴婢该死,奴婢擅离职守,求主儿责罚。”春婵磕头道。 魏嬿婉道:“从今天起,你就在本宫卧房门外跪着守夜,听明白了吗?” 没有给期限,是想让春婵长长教训。她是喜欢春婵,平日里该给她的一件不落,破格的赏赐也并不罕见,但是这样足以要了所有人性命的失误,她也不能轻饶。 春婵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连谢恩之后出了卧室,并且将房门上。 魏嬿婉轻叹了一口气,脱了鞋躺进被子里,对帷幔后面低声道:“你也回去吧。” 白琳以为是说自己,正要起身,却没想到魏嬿婉的围帐动了动,绕出一角蓝色蟒袍。 原来是进忠还没走。 他出来为为魏嬿婉放下床幔的纱帘,吹灭了房内的蜡烛,只留了一盏小灯,这才行了个无声的礼之后离开。 白琳只好继续跪着,心中满是鄙夷,只等着魏嬿婉跟她说话,她就要好好教训这个无知无耻的女人。 却不想魏嬿婉似乎忘了地上还跪着她这么个人,直到幔帐中传来魏嬿婉均匀的呼吸声,白琳都没再听到魏嬿婉发落她。 睡,睡着了??? 魏嬿婉一个嫔妃,刚被从床上逮了一个太监,现在捉奸人还跪在这儿呢,魏嬿婉就这么睡着了? 她不知道害怕吗?她没有廉耻之心吗? 白琳懵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这个魏嬿婉疯了吧? 而帷幔中的魏嬿婉当然没有睡着,今夜之事,她如何能不害怕。 现在她表面上安睡,其实被子里拳头握得死紧,手心都是汗。 晾着白琳,一是为了让心中惶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魏嬿婉现在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 怎么办,这个白琳要怎么处理。 杀了吗?不行,一旦杀了白琳,琅嬅留给她的人就全成了死棋,她舍不得。 这件事白琳也心知肚明,所以她才敢顶撞自己。 况且,魏嬿婉暂时并不担心白琳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因为此事于皇帝而言,也是奇耻大辱。 一旦东窗事发,不仅永寿宫众人人头落地,连白琳也会被无差别灭口。 但是,魏嬿婉也不能再容忍白琳这样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搞得主仆地位不明,再酿大祸。 威胁,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对于白琳,什么样的威胁最有效果······ 一夜无眠,魏嬿婉终于挨到了天亮,一早澜翠接了春婵的班打开魏嬿婉卧室房门的时候,白琳也已经在卧室的地上跪了一夜了。 “白姑姑?”澜翠惊讶地看着她,“您怎么跪在这儿?” 白琳不曾说话,魏嬿婉起身道:“白琳,你先回房歇着吧。澜翠,你先去告诉王蟾,白琳昨天守夜辛苦,今日就在房中歇息,别叫任何人打扰她。快些回来,我还有另外的差事派你。” 这是变相囚禁。 白琳没谢恩,只是扶着凳子起身,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蟾不明所以,好在他心实,也不多问缘由。 只当是魏嬿婉体恤下情,老老实实地派人看着白琳的房门,不让任何人接近。 第117章 请期 今日乃是璟瑟大婚的请期之日,魏嬿婉并没有时间多与白琳周旋。 一早,身为媒妁的张廷玉便前往养心殿面圣,科尔沁亲王福晋则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魏嬿婉作陪。 日子是钦天监算的,所谓请期其实就是走个仪式。 虽然只是仪式,但皇家最看重的便是仪式。 张廷玉将请期礼书面呈皇帝,皇帝看过之后批一道黄折送去慈宁宫,太后再次看过,之后招来钦天监问话。 若无异议,则最终确定吉日,送回养心殿,皇帝再招保和殿草拟圣旨,晓喻天下。 这其间还夹杂着其它仪仗、礼乐、通传、宣召、道贺等等细节,一套流程走下来,从大清早忙活到了下午。 魏嬿婉正襟危坐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将所有入宫道贺、请安的贵妇们送出了宫。 皇帝本打算来慈宁宫与太后共用晚膳,顺便商量接下来的事。 但是太后劳累了一天也十分疲乏,打发了魏嬿婉去养心殿陪皇帝吃饭,自己回去歇息了。 养心殿中,已经换下了吉服的魏嬿婉照样自己吃不上两口,只顾着陪皇帝说话和给他布菜。 “请期之后,六礼便只剩下迎亲大婚了,这次的差事你办得极好,待大婚结束之后,朕一定重重赏你!”皇帝赞道。 魏嬿婉十分谦虚:“有皇上和太后娘娘主持大局,臣妾不过是跑腿罢了。皇上试试这个核桃鸭方,十分酥嫩呢。” 皇帝道:“差事办得好就是好,朕一向赏罚分明,你也不必推辞。不过除了璟瑟的婚事,朕近来倒有个疑难。” “皇上有何疑难,若非国政,不如说与臣妾听听?”魏嬿婉问道。 “就是后宫之事。”皇帝道,“舒嫔身子弱,朕求子心切,一直让进保监督她喝着坐胎药,可是总不见效,朕想着让她停药,又怕她多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之前忌惮意欢是太后的人,一直给意欢喝着避子汤,还骗她说是坐胎药。如今皇帝有意对她真心相待,便想找个借口让她停药。 谁知意欢太过痴心,总觉得皇帝这是对她失望了,反而喝得更勤。 魏嬿婉心中暗骂一句老登,面上却笑眯眯道:“舒嫔心思细腻,对皇上一片痴心,也是想为您诞下个皇子,贸然停药,确实会让她多想。依臣妾看,药不停也罢,只对她说原先的方子不管用,让齐汝调调方子便可。” “这样做,你保证她不会多心吗?”皇帝追问。 魏嬿婉笑道:“当然不会,只要皇上愿意多陪陪她,她心中有了安全感,便不会胡乱疑心。” “朕不懂你们女人的心思,但愿她能如你所言吧。”皇帝道。 魏嬿婉正帮皇帝出谋划策,进忠进来道:“皇上,撷芳殿的嬷嬷带着七阿哥求见。” “永琮来了?快让他进来吧。”皇帝笑着道。 永琮既是嫡子,又是琅嬅留下的唯一的男孩,虽然体弱暂时难当大任,但是太医所言,只要活过十岁便能平安长大,皇帝还是很有期待的。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婉姨请安。”永琮进来,十分乖巧地行礼。 皇帝道:“永琮啊,快来让皇阿玛抱抱。又长大了不少嘛。这天都快黑了,还记挂着皇阿玛呢?” 第118章 抚养永琮 伺候永琮的嬷嬷道:“回皇上的话,七阿哥今天早上就嚷嚷着要来看皇上,但今日事忙,他怕打扰皇上,便一直等到了现在。” 魏嬿婉笑着道:“永琮懂事,不过如今虽然天暖了,早晚还是有些凉风,披风还不到脱的时候,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仔细着些,别偷懒。” 嬷嬷道:“娘娘放心,奴婢们都十分勤谨呢。” 仿佛是专门和她作对,坐在皇帝怀里的永琮轻轻咳嗽了两声。 皇帝的眉头一下子便蹙了起来:“怎么回事?永琮这咳嗽怎么还没好。” 永琮体弱,入春换季以来,小病小痛一直不断,三月里着凉病了一场,之后便断断续续地咳嗽。 嬷嬷慌忙跪道:“皇上恕罪,七阿哥体弱,小病也好得慢,这几天本来已经不听见咳嗽了,今日许是吹了风,有些反复,是奴婢们照顾不周,求皇上恕罪。” “请齐汝来看过没有?”皇帝问道。 “还没有。”嬷嬷嗫嚅道。 魏嬿婉道:“永琮身体弱,过去孝贤皇后亲自照顾也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何况这些嬷嬷到底是下人,遇着事儿也不敢擅自做主,难免拖延。” 皇帝有些愠怒道:“进忠,你立刻去请齐汝来。” 魏嬿婉宽慰道:“皇上也不必太过紧张,臣妾常去撷芳殿看望永琮,他现在身体比以前壮实多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齐汝很快到来,给永琮请过脉,只说是这几日天气波动大,兴许受了些风,无甚大碍。 虽然如此,皇帝还是对撷芳殿的嬷嬷生了不满。 “皇上,臣妾有一个建议,想请皇上考虑。”魏嬿婉在一旁适时道。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你是想说,找个嫔妃负责照顾永琮吧。” 魏嬿婉摇了摇头,十分坦荡地道:“臣妾是想自己照顾永琮。这话臣妾曾和皇上说过的。” 早在琅嬅刚死的那段时间,魏嬿婉就说过要将永琮接到永寿宫照顾,皇帝没有同意,如今再次提起,也不算突兀。 “你倒坦诚。”皇帝道。 若是魏嬿婉装模作样地说找个嫔妃照顾永琮之类的话,皇帝不免要怀疑今天这事会不会是魏嬿婉做的局。 可如今见她这么坦诚,疑心反而消了不少。况且,魏嬿婉现在办着璟瑟大婚的差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没道理现在下手强夺永琮的抚养权。 “朕当时就说过,你位分太低,抚养不了元后的嫡子。”皇帝道。 魏嬿婉柔声道:“臣妾再卑贱,也是孝贤皇后临死前亲口认下的义妹,况且现在宫中位份比臣妾高的人里,也没有适合抚养永琮的人了。永琮体质特殊,嬷嬷们不是主子,遇事难免慌乱,最后委屈的还是永琮。” 琅嬅临死时认了魏嬿婉做义妹这件事人尽皆知,可魏嬿婉从未以此自居过,今天突然搬出这句话来,可见抚养永琮之心迫切。 她接着道:“皇上也不必怀疑臣妾的居心,臣妾能有今天,全凭皇上与孝贤皇后垂怜,如今孝贤皇后仙逝,皇上政务繁忙,臣妾在后宫的依靠也只剩永琮了。这段时间,臣妾对永琮到底是不是真心,您也是看在眼里的。” 此言倒是不虚。 自琅嬅死后,嫔妃中便少有人将这个体弱多病的嫡子放在眼里,只有魏嬿婉把永琮当命根子疼着,皇帝心中也有数。 “也罢,就让永琮住到永寿宫去吧。”皇帝说。 魏嬿婉欣喜道:“臣妾多谢皇上。” 第119章 人小鬼大 魏嬿婉见外面天色已晚,便带着永琮告退,嬷嬷们自去撷芳殿取永琮日常用的东西,其它家什器物则安排了第二天去搬。 一出了养心殿的门,魏嬿婉便帮永琮裹紧披风,抱起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婉姨,你真厉害,果然只要咳嗽两声就可以和你一起住了!”永琮抱着魏嬿婉的脖子开心地说道。 魏嬿婉笑道:“那当然,婉姨说的话什么时候有错过?不过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尤其是你皇阿玛。” 永琮笑道:“那要看你一天给我做几次玫瑰喜饼了,要是敢偷懒,我就告诉皇阿玛你教我学坏!” 这家伙人小,心眼可不少,简直是个小人精儿,他竟然能知道魏嬿婉这是在皇帝面前弄鬼。 魏嬿婉却完全不惧他的威胁:“一天?还几次?你牙不要了?最多五天一次!” “我不!”永琮在魏嬿婉怀里蛄蛹,“你骗我,你说都听我的!” 魏嬿婉怕他掉下去,又怕他挣开斗篷受风,双臂用力将他圈得紧紧地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永琮道:“澜翠说了,只要我今天配合,以后你都听我的!” 魏嬿婉道:“澜翠说的,你去找澜翠啊,找我干嘛?” “你——大坏蛋,大坏蛋!你连小孩都骗!”永琮怒了,蹬着小腿儿就要回养心殿告状。 魏嬿婉一边用斗篷的帽子遮着永琮的嘴免得他吃风,一边道:“再闹,玫瑰喜饼变七天一次。” 永琮登时噤了声,嘟嘟囔囔道:“太坏了,太坏了。” 魏嬿婉回了永寿宫,吩咐澜翠将永琮安顿到今天收拾出来的偏殿里。 澜翠去抱永琮,永琮扭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人家。 “我不要骗人的人抱我。”永琮道。 澜翠轻笑,春蝉朝着永琮伸出手道:“主儿,让奴婢来吧。” 永琮考虑了一下道:“你好像还没骗过我。” 被关在房中的白琳听到院子里传来永琮的声音,惊慌地一把拉开房门,果然看到魏嬿婉怀抱着永琮,正在和春蝉说话。 “令嫔娘娘。”白琳的声音有些慌乱。 魏嬿婉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 永琮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踢蹬着小脚从魏嬿婉怀里下来对着白琳道:“白姑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琳给永琮磕了个头道:“回七阿哥的话,皇后娘娘生前安排奴婢来永寿宫伺候令嫔娘娘。” 永琮有些奇怪道:“你管婉姨叫令嫔娘娘?你为什么不像春蝉她们一样叫她‘主儿’?” “奴婢心里,主儿只有皇后娘娘一位。”白琳低眉道,“奴婢的事没什么要紧,倒是您,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永寿宫?” 永琮的注意力被转移道:“我以后住这里啊。” 白琳有些心惊,她今天想了一天要怎样和魏嬿婉分道扬镳,甚至连另投他主的想法都冒出来过,却没想到刚过去了短短一天时间,永琮竟然被魏嬿婉拿在了手里。 是威胁吗? 白琳抬头看了一眼魏嬿婉,魏嬿婉对她笑了笑。 “永寿宫里乱糟糟的,您何必过来?颉芳殿有嬷嬷们照顾您,奴婢求您回去住吧。”白琳用哀求的语气道。 谁知永琮的小脸瞬间冷了下来:“不可以哦,白姑姑,我不会再住回颉芳殿了。” “永琮,不早了,让春蝉伺候你洗漱吧。”魏嬿婉喊道。 “好嘞。”永琮回头,拉着春蝉的手径自走了。 魏嬿婉没再给白琳眼神,带着澜翠进了正殿。 第120章 孩子的想法 澜翠一边帮魏嬿婉更衣一遍道:“主儿真是料事如神,奴婢还担心七阿哥嫌您位分低不想来咱们永寿宫呢,谁知今天早上奴婢按您的说法去见了七阿哥,他想都不想就同意了,七阿哥果然对您亲近。” 魏嬿婉微微叹气道:“他到未必对我有多亲近,只是这时候,只要不是有过节的人,谁去接他他都会愿意跟着走的。” 澜翠奇怪道:“怎么可能,七阿哥可是唯一的嫡子,怎么会愿意随便一个嫔妃来抚养他呢?” 魏嬿婉笑道:“嫡子、庶子、贵子,甚至男子、女子,这些都是大人们区分出来的概念,小孩子们最初是不懂这些的,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比如永琮,他只知道自己的额娘死了,但是颉芳殿一起读书的其他孩子都有额娘或者养母,他们会带着额娘给的东西,散学后会回到额娘的宫里,永琮不会觉得自己是嫡子所以和他们不同,他只会觉得自己没有额娘才和他们不同。” “现在,连璟瑟也要嫁人了,他虽未必明白‘嫁人’的含义,但也能感觉到这唯一‘独属于他自己’的亲人即将远去。” “所以这种时候,无论谁站出来要当他的‘额娘’,永琮都会很开心的,何况本就和他比较熟络的我,他更不会拒绝。” 永琮很聪明,也比一般的孩子更敏感,所以在听说额娘死前认了魏嬿婉当义妹之后,他没等任何人要求,自己就改口叫魏嬿婉“婉姨”。 因为他知道,魏嬿婉是额娘留给他的‘姨母’,是弱小的他在深宫中为数不多可以依靠的人。 皇阿玛是所有人的皇阿玛,可额娘只是他和姐姐的额娘。 “这么看,这世间最尊贵的皇子,和我们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也差不多嘛。”澜翠道。 魏嬿婉笑道:“不然呢,他们天潢贵胄的孩子生下来就比咱们的孩子多一双手还是多一张嘴啊?对了,照顾七阿哥的嬷嬷不尽心,你让春蝉安排换一个,换个心细可靠的。” 这是要换成魏嬿婉亲信的意思。 澜翠刚刚应下,便听门外道:“娘娘,白琳求见。” 魏嬿婉和澜翠对视一眼,澜翠抱着衣服退下。 白琳走进来时,魏嬿婉已经在主位上坐下了。 “令嫔娘娘,您为什么要将七阿哥带回永寿宫!”白琳自觉已经和魏嬿婉撕破了脸,言语行动更加不客气。 魏嬿婉挑眉道:“为了让姑姑为本宫办事时更尽心些。姑姑瞧不上本宫,又不怕死,只能从永琮身上下下功夫了。” 白琳面色陡然一变:“你对七阿哥做了什么!” 魏嬿婉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你方才没和照顾七阿哥的嬷嬷打听吗?她们照顾不尽心,七阿哥咳嗽复发,皇上也觉得应该找个主子照顾他,所以就交给本宫了。” “咳嗽?七阿哥的咳嗽早都好了,怎么会突然复发?”白琳有种不好的预感。 魏嬿婉笑得一脸纯善,坐起身子道:“能让小孩子咳嗽的药多了,你放心,我也没有多喂,不会伤着永琮的根本的。” “史上竟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白琳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充血,“你不怕我去告发你!” 第121章 没有底线 魏嬿婉靠回椅背,挥了挥手道:“随便,方才在养心殿,齐汝已经给永琮诊过脉了,什么都没查出来,污蔑嫔妃,这样的罪名你想想自己担不担得起。还有昨天晚上的事,你大可以去告发,看看有没有人会信你。你死了,永琮怎么办?” 魏嬿婉正当盛宠,这样的嫔妃怎么可能和一个太监厮混?实在是匪夷所思,就算她拿出一两件像模像样的证据,只怕都无人会相信,何况是红口白牙的举报。 “你······你无耻!”白琳目眦欲裂,“永琮还那么小,你居然下得去手!” 魏嬿婉起身来到她面前,沉声道:“你倒有脸指责本宫?永琮有今日一劫,皆拜你所赐!本宫抚养永琮之心由来已久,本打算徐徐图之,若非你屡次不敬本宫,本宫怎么会如此心急?白琳,你可知罪?” 白琳瞳孔瞬间缩小,双腿脱力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怪我,是我害了七阿哥······皇后娘娘,奴婢对不起您······” 不是每个人都有魏嬿婉前世那样丰富的反pua斗争经验的,她这一番虚张声势加没锅硬甩,彻底击溃了白琳的心理防线。 白琳只觉得这一切的确都是自己的错。 她竟然忘了,魏嬿婉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为了搏恩宠,她能委身和御前的太监滚在一张床上,怎么会顾忌永琮的身体! 作为一个正常人,白琳从始至终都没想过魏嬿婉是自愿的这个可能性。 所以她只觉得魏嬿婉对自己都这么狠,对永琮只会更狠,心中对魏嬿婉的恐惧更深。 魏嬿婉挑起白琳的下巴道:“白姑姑,本宫建议你以后对本宫还是客气些,本宫烂命一条死不足惜,永琮可是孝贤皇后唯一的儿子,和本宫一命换一命,值吗?” 无论是pua甩锅还是教小孩撒谎,她都完全地吸收了如懿和海兰的成功经验,不同的只是她从不以正派自居罢了。 白琳垂下眼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终于屈服道:“奴婢遵命。” “遵谁的命?”魏嬿婉厉声问道。 “遵······主儿的命。”白琳叩首道 “哼。”魏嬿婉冷哼一声问道,“昨天晚上你进来,到底想和本宫说什么?” 白琳低声道:“奴婢查清了——啊!” 魏嬿婉一巴掌打在了白琳脸上道:“得意了这些日子,给主子回话的规矩都忘了吗!” 好不容易压制住了这个强奴,魏嬿婉不仅要得寸进尺,更要一进到底。 这一巴掌,第一次让白琳在魏嬿婉面前生出奴婢应有的惊惶,她慌忙道:“主儿恕罪,奴婢知错了。” 魏嬿婉坐回椅子上道:“接着回话吧。” 白琳道:“回主儿的话,奴婢奉您的命令,查清了东巡回程途中,在您栈桥上的手脚是庶人珂里叶特氏教唆纯贵妃干的。” “怎么说?”魏嬿婉追问。 “那段时间珂里叶特氏与纯贵妃接触颇多,这倒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凌云彻是珂里叶特氏安排在花船旁边的,她应该是希望您落水再被凌云彻所救,牵出陈年旧事来。”白琳道。 琅嬅怀疑魏嬿婉拿贞淑之事做局之后,就立刻派白琳查了魏嬿婉,她与凌云彻之事并不难查。 “原来如此,本宫果然没冤了她。”魏嬿婉一想到海兰机关算尽,最后竟然害了如懿就觉得十分爽快。 白琳提议道:“那下一步,主儿要不要将禀报皇上彻查?” “你不都查清了么,还彻查什么?”魏嬿婉瞥了她一眼道,“你去告诉进忠,冷宫没人会管,让他放手玩儿去吧。” 也不能一天到晚的拘着狗狗,到了没人的地方,偶尔松松绳子让他撒撒欢也是好事。 白琳低眉:“奴婢遵命。” 第122章 自私老登 魏嬿婉曾经猜测这件事是海兰做的,并且对海兰下了手,但这不代表这件事就结束了。 她这里,可不结糊涂账。 没查清楚的时候,她已经出手干脆利索,将海兰废为庶人,现在查清楚了,不代表她不能再搞海兰一次。 嫡长公主大婚,合宫上下一片欢腾,无人会在意冷宫发生了什么。 魏嬿婉让进忠放手去做,依进忠的性子,不到一个月就将海兰折磨得形销骨立,诸病缠身。 海兰可没有她的中年郎,只有一个香雪如当日惢心一般愿意跟着她,却没有一个爱慕香雪的江玉彬。 得亏这些日子天气渐暖,若是冬天,冻死在冷宫中也未可知。 魏嬿婉将延禧宫的账目查了个底朝天,翻出了不少亏空,又审出一些宫内宫外私相传递的证据来。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各宫过日子都是免不了的,大家心照不宣,就算是魏嬿婉的永寿宫中若是追查,也能搞出一地鸡毛来。 可有些事儿,不上称没有四两重,要是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璟瑟大婚一过,魏嬿婉便打算将事情放上来称上一称。 宫中诸事逐渐步入正轨,这天中午,皇帝陪太后一同用膳。 璟瑟大婚一事,太后放权很干脆,皇帝也渐渐信了太后是真的想要隐退,反倒开始重用起太后一派来。 不仅前朝用了讷亲出战金川,后宫诸事也越发喜欢询问太后的意见。 皇帝一边喝着银耳汤一边问道:“皇额娘,孝贤皇后去了,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儿子曾答应过孝贤皇后三年内不立后, 现下打算从诸位嫔妃中选出一个堪用之人册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摄六宫事,皇额娘以为如何?” “好啊。”太后欣喜道,“这是好事,哀家这些日子也是烦累够了。不过这些高阶嫔妃中,皇上打算册封何人?” “正是人选犯愁。”皇帝道,“纯贵妃母子不忠不孝,娴贵妃仁善聪慧,儿子觉得她堪当大任。” 这些日子,皇帝对意欢没有那么上头了,翻牌子雨露均沾,如懿终于侍了寝,逮着机会将自己和海兰撇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在皇帝面前摇了几回香菇,引得皇帝大发懿症。 太后自从与皇帝解开心结,说话间也就没那么多弯弯绕了,直言道:“纯贵妃母子是被珂里叶特氏所害,这件事背后或许还有娴贵妃的手笔,皇帝封她为皇贵妃,只怕诸嫔妃不服。” 皇帝的眉头蹙了起来:“皇额娘也听到宫中的传言了?” 太后道:“流言如沸,哀家怎么可能没听到。皇帝,你难道就这样任由后宫议论纷纷,装聋作哑吗?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以正视听。”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流言也并非空穴来风,珂里叶特氏确实心思狠毒,谋害皇嗣。但是娴贵妃是无辜的,朕问过她了。” 太后挑眉:“果然如此。皇帝既然明知纯贵妃母子是为人所害,为何还是对他们心存芥蒂呢?” 皇帝道:“虽然是珂里叶特氏设局,但也是纯贵妃母子自己起了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儿子罚了珂里叶特氏,不再追究他们母子已是宽仁,断无再给恩典的道理。” 此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太后却看穿了皇帝的心思。 当初,皇帝是在孝贤皇后的祭礼上,当着所有文武百官、宗亲命妇的面呵斥纯贵妃母子不忠不孝的。 如果现在皇帝公开承认了纯贵妃是被人陷害,那不等于变相也承认了他自己是听信小人谗言的昏君吗? 皇帝是宁可让纯贵妃母子多受些委屈,也不会让自己的名声受损的。 第123章 料事如神 想通了这一点的太后有些心有余悸。 自己当初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以为靠着那点微薄的母子情份,就能和皇帝这样冷心冷情,自私自利到极致的帝王争权的呢? 太后叹气道:“也罢,哀家虽不喜欢娴贵妃,但这到底是你的后宫,皇帝你自己决定就好。哀家颐养天年,只要她别来惹哀家,哀家也不会去找她的麻烦。” 她退了一步,皇帝也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些对不起她,便道:“皇额娘体恤儿臣,儿臣也不想皇阿玛为难,您放心,儿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再行册封的。皇额娘喜欢听戏,过段时间就是儿子的万寿节了,儿臣传几个戏班子入宫,让皇额娘好好过过戏瘾。” “甚好。”太后笑道,“皇帝既然有意施恩,不如让寿康宫的太妃们也都去听戏。” 她争了大半辈子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不是为了将后半辈子也赔进争斗中的,和老姐妹们听听戏唠唠嗑,比什么不强? “都听皇额娘安排。”皇帝道。 离开了慈宁宫,皇帝站在养心殿门口踟蹰了半晌,忽然道:“摆驾永寿宫。” “永寿宫?”李玉不解道,“皇上,这大白天的您去永寿宫做什么?” 皇帝冷声道:“朕去什么地方,还要向你一个奴才解释吗?” 李玉慌忙诺诺,不敢再多发一言。 他似乎感觉到,近来皇帝对他已不像过去那样亲近了。 永寿宫中,魏嬿婉也刚吃完午饭,带着永琮在院子里玩耍消食,皇帝进来时,便看到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 “皇阿玛!”永琮飞奔过来,抱住皇帝的腿,随后又在魏嬿婉的提醒声中给皇帝磕头行礼。 皇帝看这唯一的嫡子越来越健康,也是十分高兴,抱起他问道:“永琮啊,来永寿宫有段日子了,住得开不开心?” “不开心呢!”永琮高声道。 皇帝笑道:“不开心?皇阿玛刚才看你玩得挺开心的啊,小小年纪可不许撒谎。” “儿臣早就会撒谎了,跟婉姨学的。”永琮道,“婉姨之前说儿臣如果愿意来永寿宫,就一天给儿子做三次玫瑰喜饼,结果来了之后,三天都不做一次!” 魏嬿婉上来笑道:“三天一次你都吃腻了,现在看到玫瑰喜饼就跑,改嚷嚷着要吃薄荷奶酥了。” 皇帝也知道永琮这孩子小嘴叭叭的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嘱咐魏嬿婉道:“永琮这孩子从小就被孝贤皇后惯着,小毛病多,你可不能再惯着了。” “皇上放心,他才多大,能拧得过臣妾?”魏嬿婉笑道。 三人其乐融融,倒真有几分民间小夫妻的模样。 不过魏嬿婉知道,皇帝这时候来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对负责照顾永琮的齐嬷嬷道:“齐嬷嬷,你带永琮睡午觉去吧。” 齐嬷嬷领命,带着永琮回了偏殿。 “皇上可是有什么疑难事来找臣妾出主意?”魏嬿婉一边将皇帝迎进正殿一边问道。 皇帝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啊,简直是朕肚子里的蛔虫,朕想什么你都能猜到。” 魏嬿婉笑道:“那就再让臣妾猜猜,皇上您这个难事,肯定又是和后宫嫔妃们相关的,而且是晋升位份相关的。” 皇帝挑眉道:“你倒是神了,你怎么知道是和晋升嫔妃位份有关?” 第124章 故作娇憨 “哼。”魏嬿婉的小脸当即便沉了下来,娇嗔道,“臣妾就知道,不是为了讨好别人,皇上也不会来找臣妾!皇上你怕别人吃醋,臣妾就是木头,臣妾就不会吃醋吗?” 魏嬿婉当然不会为了皇帝吃醋,但是她也不能一味地‘贤惠’,时不时闹点小脾气,是想让皇帝认为她心里是在意他的。 皇帝也没想到一向大度的魏嬿婉会突然吃起醋来,不过转念一想,都是女人,怎么会没有嫉妒之心,只要不耽误正事,偶尔拈酸吃醋也是情趣嘛。 “朕是要晋升别人,但也不是要亏待了你呀。”皇帝笑道,“若不是因你刚晋升嫔位不久,朕早想给你晋位份了。这一次璟瑟的婚事,朕和皇额娘给了你多少赏赐,你还不知足?” 魏嬿婉道:“赏赐是内务府送来的,皇上的心意在哪里?” “没有朕的旨意,内务府敢私自给你送东西?况且朕连永琮都交给你抚养了,你还要什么赏赐?”皇帝无奈道。 “罢了罢了,谁叫臣妾出身低微,也只能靠着帮皇上出主意讨好别人活着了,哪有资格拈酸吃醋啊。”魏嬿婉故作失望道,“皇上来找臣妾是为了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皇上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说到出身,朕倒是想起来了。既然你的位份暂时升不上去,便给你抬个旗吧,就在‘魏’字后面加一个‘佳’字,抬入满洲镶黄旗,如何?” 魏嬿婉一脸惊喜道:“皇上此言当真?” 皇帝道:“这是自然,如此一来,你便再也不用为自己的出身感伤了,朕也不会再许别人拿你的出身议论半句。” “臣妾叩谢皇恩!”魏嬿婉跪下,给皇帝行了一套六肃三跪三拜大礼。 皇帝也很受用,待行完礼之后将她扶起道:“现在可以给朕出主意了吗?” 魏嬿婉笑道:“臣妾一定尽心尽力!” 皇帝哈哈笑了几声,又收敛了笑容道:“近来宫里关于娴贵妃和珂里叶特氏的流言,你可曾听到过?” 流言就是我放出去的,我能没听到过吗?魏嬿婉心想。 “皇上是说娴贵妃主使珂里叶特氏谋害纯贵妃母子的事吗?”魏嬿婉一脸无辜地问道,“这流言沸沸扬扬,臣妾也有所耳闻。” “你可相信?”皇帝问。 魏嬿婉老实巴交地说道:“听说这些流言是延禧宫人传出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相信了。 皇帝蹙眉道:“珂里叶特氏阴毒,确实有过谋害皇子的行径,朕也发落了她。可是,娴贵妃是无辜的,朕相信她。朕属意封她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可是有为流言所困,担心六宫不服啊。” 魏嬿婉脸上笑嘻嘻心里@#¥%,让老娘捧如懿?不怕老娘把你的小青梅捧太高摔死吗! “此事······倒确实为难。”魏嬿婉道,“娴贵妃娘娘与珂里叶特氏关系亲厚由来已久,若说此事与她完全无关只怕无人会信。” “唉,果然是没有办法了。”皇帝恨声道,“这个珂里叶特氏,办事竟然如此不周密,明明是密谋,却搞得延禧宫人人皆知,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这天下竟然还有执法者嫌弃犯罪者手段不周密的时候,魏嬿婉是大开眼界了。 无法想象处在懿症中的人是以何种思维逻辑在行动。 不过,想想魏嬿婉自己前世对凌云彻那种又蠢又坏的窝囊费念念不忘的样子,好像也没资格嫌弃皇帝哈。 第125章 珂里叶特氏 魏嬿婉摸了摸鼻子,做出迟疑的样子道:“虽然难办,但也并非毫无办法。皇上您圣旨里给珂里叶特氏定的罪名是大逆,恰好此事也和前朝史书有关。臣妾看,倒不如就将此事按照大逆办了,压根不去牵扯纯妃母子。” “同时,臣妾也整肃六宫,让流言不再传播。如此一来,已经听到过流言的人看到珂里叶特氏因大逆获罪,与纯贵妃母子无关,便会对流言起疑心。” “而娴贵妃娘娘与皇上之间的情谊更是满宫皆知,自然也就不会再信娴贵妃娘娘会与珂里叶特氏密谋忤逆皇上了。” 皇帝沉吟道:“若是如此,只怕珂里叶特氏全族都要被牵扯其中,珂里叶特氏到底是永琪的生母,办成这样会不会对永琪有影响。” 魏嬿婉道:“五阿哥无辜,可皇上念及珂里叶特氏是五阿哥生母,珂里叶特氏何曾念及五阿哥是她的亲子?她教五阿哥说那些话,顾及过会对五阿哥有什么影响吗?” 皇帝敛眸,似乎有些动摇。 魏嬿婉道:“皇子生母留一命养在冷宫也就罢了,一个嫔妃的母家,又不是国丈国舅的,难道还动不得了吗?总不能让娴贵妃一直担着恶名吧?” “况且珂里叶特氏也并非完全无辜,臣妾先前查封延禧宫的账目,查出不少亏空来,又有海兰与宫外私相传递的证据,别的不说,那本《明史》还是从宫外弄进来的呢。” 提起明史,又犯了皇帝天大的忌讳,当即道:“查!令嫔啊,你把从后宫查到的证据整理一下,送到刑部去,让刑部好好查一查这个珂里叶特氏!” 祸不及家人吗?魏嬿婉又不是江湖豪杰,才没这条原则。 海兰一个人不够魏嬿婉泄愤够,当然要拽珂里叶特氏全族抵上来了,要怪就怪她海兰只有一条命,不够折腾啊。 魏嬿婉很快就整理好了延禧宫相关的账本和宫女太监们的证词,一并制档交给刑部。 天朝满汉矛盾激烈,这种因前朝而起的案子常见,其中捕风捉影的从来不少,世祖至今多有先例。 当下珂里叶特氏的案子,除了因其过程是一个汉军旗包衣办了一个纯血蒙军旗而显得有些吊诡之外,与以往并没有太多差别。 刑部的官员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将案子办得干净利落,卷宗写得讳莫如深。 珂里叶特氏并不算什么高门大族,海兰父母早逝,只剩兄嫂一家,最终其兄嫂下狱死在狱中,其他近亲中的成年男女悉数流放,未及成年的特赦恩典,并未治罪。 此外,家产全部被查抄,还欠了宫中不少银子亏空要偿还。 海兰的侄子扎齐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斗鸡走狗之辈,如今没了父母庇佑,直接成了街头混混。 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扎齐天天打着皇子表哥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反正一条贱命谁也拿他没办法。 后宫中,魏嬿婉着力镇压流言,自己点火自己灭,顺道借着整肃六宫的名头往关键岗位安插自己的人。 她刚办完璟瑟的大婚,手里的银子别管是黑白灰哪条道儿上来的,反正花出去换回来的人心都是她的。 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如懿的“冤屈”算是洗白了,后宫也悄无声息地变了天。 第126章 空头仁义 六月,皇帝下诏给魏嬿婉赐姓“魏佳氏”,抬入镶黄旗。 七月,皇帝下诏晋如懿为皇贵妃,摄六宫事。 圣旨一同晋了金玉妍为嘉贵妃。 又晋意欢为舒妃、白蕊姬为玫妃、陆慕萍为庆嫔、陈婉茵为婉贵人,其余答应常在不一一例举。 如懿踩着海兰的骨头登上了皇贵妃的宝座,丝毫不影响她春风得意,宣旨后,主动请了受封和观礼的嫔妃入殿宽座。 魏嬿婉虽然并未受封,但是宣召仪式却是她安排的,所以在现场观礼,一并受邀入了翊坤宫。 一坐下,就有宫女奉上了冰镇杏仁饮,魏嬿婉热了半晌,也没客气,喝了几口,觉得手艺不如永寿宫小厨房。 金玉妍虽然没有成为皇贵妃,但也晋了位,此时心情也不错,打算拿魏嬿婉消遣消遣。 “唉呀,毕竟也是晋位皇贵妃的宣召仪式,竟然搞得这么简陋,皇贵妃娘娘,您说不会是有些人心怀嫉妒,糊弄咱们吧?”金玉妍打着她那副不阴不阳的腔调道。 魏嬿婉放下手中的茶饮道:“孝贤皇后丧期未过,金川战事又起,嫔妾一心想着为皇上分忧,倒是怠慢了各位娘娘。” 搞笑,让她安排,怎么可能给你们的宣召仪式办得风光,她看起来像是什么很大度的人吗? “令嫔这一次未得晋封,还能为大家筹办宣召仪式已经不易,嘉贵妃也不要吹毛求疵了。”如懿开口,坐实了魏嬿婉的嫉妒之名,“往后本宫摄六宫事,明年的册封大典便不需令嫔劳心劳力了,本宫一定安排得体体面面,弥补大家今日的遗憾。” 言语间,便是要从魏嬿婉手中拿权的意思。 “说起来,如今有皇贵妃摄六宫事,令嫔你怎么还抓着协理六宫之权不放?”金玉妍指名道。 白蕊姬尖刺道:“令嫔是否协理六宫,遵的是皇上的旨意,干嘉贵妃什么事?脚伤好了吗,心操得这么宽。” 陈婉茵心实,看见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忙出来圆场道:“大家只顾着说话,咱们还没正式恭贺皇贵妃大喜呢。” 说完,便率先站了起来,其他人也只好住了声,跟着起身,给如懿行了礼。 如懿心中十分受用,拿出了十足的皇贵妃威风,嘟着嘴巴训导嫔妃道:“大家都是侍奉皇上的人,不要因为名分耽搁了情义,都起来吧。” 众人谢了恩,这才重新落座。 如懿觉得自己成了皇贵妃,行事风格一定要宽仁,和孝贤皇后与魏嬿婉一派的刻薄寡恩区分开来,要让让六宫嫔妃感到温暖。 她开口道:“金川战事焦灼,皇上焦心,所以请了南域圣地的安吉大师来宫中祝祷,过几日就进宫了。到时候咱们可以一并为了战事顺遂、大清祥瑞祈福。大家也可以多抄经文、制经幡为自己积福。” 魏嬿婉心中冷笑。施恩于人,是要拿出实打实的东西来的,你请大家一起拜拜高僧,就想让大家对你感恩戴德了? 陈婉茵捧场道:“听闻安吉大师修为深厚,在很多地方都广受尊崇。” 陆沐萍和大家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有些兴奋道:“还听说他年轻有为,相貌端正,令人一见如沐春风。” 第127章 干啥啥不行 如懿低头悄声,偷感十足道:“庆嫔,这可不是咱们身为嫔妃该说的话。” 魏嬿婉道:“如今有了皇贵妃摄六宫事,嫔妾不过协理,安排大师入宫祈福这件事臣妾就不多插手了,日后后宫诸事,也都交由皇贵妃做主,臣妾不会越俎代庖的。” 她主动放权不落人话柄,至于这权力如懿能不能接得住,就不关她的事了。 对于魏嬿婉的退步放权,皇帝十分满意,直夸魏嬿婉果然温婉柔顺,谦恭谨慎,不是争权夺利之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魏嬿婉重新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讨好皇帝上。 如今天气日渐炎热,金川战事焦灼,皇帝入后宫的时候少了,魏嬿婉便主动出击。 比如恰巧在皇帝与众臣商议前线战事心焦意燥时,恰巧送来几盘冰酥山。 又或者在皇帝熬夜批阅战报后,告诉皇帝自己新学了按摩推拿的手艺,可以帮助皇上缓解身体与头脑的疲乏。 魏嬿婉所有的关心都那么及时、贴心、恰到好处,只要有她在,皇帝的身心都是那么舒适。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魏嬿婉这样妥帖的。 前朝诸事未了,后宫又在如懿的治理下乱了起来。 如懿根本不懂如何管理宫城,禁令不通赏罚不明,对银钱账目,物资配给毫无头绪。 一开始只是下人们抱怨,后来各宫的主子也开始有了不满。 这也倒罢了,横竖皇帝近来入后宫时候不多,有也都歇在永寿宫,魏嬿婉从不用这些事惹他心烦。 直到太后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皇帝才终于头疼起来。 进忠忙里偷闲,借着送东西的由头遛着腿儿就来了永寿宫。 一进正殿,进忠的眼睛便粘在了那一抹桃色的倩影身上,是魏嬿婉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小憩。 “奴才给令主儿请安。”进忠上前道。 魏嬿婉懒洋洋地睁开眼睛道:“进忠公公,这是打哪儿来呀?” 进忠道:“为了迎接安吉大师,宫中的酥油都照皇贵妃的吩咐供去了安华殿,太后供在慈宁宫大佛堂的长明灯快灭了,皇上吩咐奴才专门带着口谕去了一趟内务府,这才支了一份酥油给太后娘娘送去。” “安吉大师是高僧,又远道而来,什么东西自然都先供着安华殿了。”魏嬿婉一边说着,一边挥退了打扇的宫女,“迎接大师的典礼,皇贵妃筹备得十分隆重呢。” 宫女刚出去,进忠一刻也等不了了似地凑到了魏嬿婉身边,却被魏嬿婉推了老远。 进忠委屈巴巴道:“这些天事忙,一得空皇上就翻您的牌子,奴才都多久没和主儿亲近了,主儿都快把奴才忘了吧。” 魏嬿婉抱怨道:“离我远点儿,怪热的。这天儿越来越热,冰室的冰还越送越少,折腾死人了。” 进忠往冰鉴里瞄了一眼,见里头的冰早化成了一汪水,轻笑道:“这不是您自找的吗?非要装贤惠,把权放给皇贵妃那个废物,现在除了养心殿和安华殿,别的地方都是糊弄事,哪家的冰送到的时候不得化去大半。” “养心殿也就罢了,安华殿现在不过是摆了些泥胎,要那么多冰做什么?”魏嬿婉问。 进忠拿起扇子为魏嬿婉扇凉道:“虽然安吉大师还没到,但是皇贵妃虔诚,大部分时间都在安华殿,冰自然都送了过去,连翊坤宫用的冰都不多呢。” “秦立办事还是挺机灵的么。”魏嬿婉笑道。 第128章 韬光养晦? 冰块、酥油这些东西在宫里不是稀罕物,再怎么供给安华殿也不至于到了如此捉襟见肘的地步。 如今之所以处处短缺,其实是魏嬿婉在给如懿使绊子。 把六宫权力交给如懿之前,魏嬿婉特地吩咐秦立要:“事事都听皇贵妃娘娘安排。” 秦立领会魏嬿婉的弦外之音,充分发挥主观不动性,打一鞭子挪半步,生生将后宫诸事搅和成了一团乱麻,别人还挑不出他的错处。 如懿本就人淡如菊不通庶务,加上这段时间白天祈福晚上抄经,根本没工夫理会这些凡俗之事,这一世没了海兰帮她做事,直接原形毕露。 现在下到宫女上到太后,没人不抱怨如懿的,偏偏如懿沉浸在为国祈福的自我感动中,对外界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咱们这位皇贵妃啊,别的不行,找死的本事确是一等一的。”魏嬿婉起身道。 “奴才先前还奇怪主儿怎么突然韬光养晦起来,原来早挖好了坑等着皇贵妃往里头跳呢。”进忠趁着拍马屁的机会成功摸到了手手。 “我现在位份卡在这里上不去,只能将水搅浑些,后宫乱了,我才有机会。”魏嬿婉道,“各宫现在是什么反应?” 进忠道:“说是怨声载道也不为过,前日嘉贵妃还为着冰块不足的事,发落了一个冰室的丫头呢,叫艾儿。” 魏嬿婉嗤笑:“这大师本尊还没进宫呢,就已经鸡飞狗跳了,明日安吉大师就要到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皇贵妃命所有嫔妃都去安华殿前迎接大师,您要去吗?”进忠一边摩挲着魏嬿婉的手一边问。 “去啊,皇贵妃有命,本宫当然服从。”魏嬿婉笑道。 翌日,安华殿前。 魏嬿婉和众嫔妃都在毒日头底下晒着,只有如懿一人站在安华殿的屋檐下,还能借着安华殿内冰鉴的凉意。 这一世金玉妍早没了身孕,故而没了优待,此刻也作为众妃之首,一起在太阳底下候着。 “这安吉大师怎么还没到啊。”金玉妍抱怨着,“既然要等这么久,何必让我们在这毒太阳底下一直晒着,大师到了再出来迎接不行吗?” 如懿瞪了她一眼道:“大师远道而来,理当时时恭候,才能显出皇家的诚意,感动神佛庇佑天朝。” “那皇贵妃您怎么不出来晒着?”金玉妍当即反问。 如懿无言以对,胡搅蛮缠道:“嘉贵妃这般矫情,若是耽误了为前线战事祈福,你吃罪得起吗?” 接近中午,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安吉大师出现在安华门前。 如懿终于肯离开檐下,双手合十虔诚地迎了上去,噘着嘴道:“安吉大师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众妃也齐声向安吉问好,如懿一一介绍。 如懿低头躬身向安吉行礼道:“金川战事僵持不下,举国不安,皇上也一直郁郁寡欢。能得安吉大师入宫为边地战事祈福,是我天朝难得的福祉。” “兵战有伤天和,我会为战死沙场的将士求得魂魄的安宁,自今日中元节起,一直诵经祈福,直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安吉声音温和沉静。 如懿再次行礼道:“多谢大师。那就请大师和诸位弟子住在安华殿修行祝祷。” 第129章 守株待兔 安吉在安华殿摆开道场,如懿吃斋食素,日日亲往祈福,恨不能住在安华殿里。 这日皇帝前来拜佛,如懿作陪,送皇帝离开时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安吉下意识地便上前相扶。 皇帝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喜。 回养心殿的路上,皇帝见宫女纷纷往安华殿去,心中更加不悦,忍不住道:“大师虽然是修行之人,可这外男入宫,人心浮动。进忠,你觉不觉得皇贵妃与安吉大师有些过分相熟了?” 进忠道:“自从大师进宫,皇贵妃日日往安华殿祈福,与大师朝夕相处,自然相熟。” 皇帝沉下了脸。 李玉忙道:“大师超凡脱俗,皇贵妃对他格外敬重些,也情理之中。” 当天,李玉便找机会去翊坤宫提醒了如懿要与安吉保持距离。 可如懿坚信清者自清,照旧收了安吉赠与的供香与香炉,并且整日在安华殿中诵经打坐,宫中渐渐有了不少议论。 金玉妍虽然没了贞淑,但宫中风言风语也进了她的耳朵。 她想到先前如懿与凌云彻的旧事,便生出了与前世一般的心思,想要借着安吉将如懿从皇贵妃的位置上拉下来。 魏嬿婉守株待兔,终于等到了翊坤宫的“刺客”,虽然时间较前世稍晚,但好歹没让她的期待落空。 次日一早,金玉妍将皇帝请到了启祥宫,让丽心在皇帝面前指控如懿与安吉举止亲密,私相授受。 她还将作为‘定情之物’的七宝手串和模仿如懿笔迹写成的方胜面呈给皇帝,只是这一回,洒金红梅笺上指名的宫女,从‘惢心’变成了‘菱枝’。 如懿被请去启祥宫为自己辩白,可惜她的辩驳依旧苍白无力,被金玉妍摁在地上摩擦,最终被皇帝遣回翊坤宫。 皇帝带着物证回到养心殿,魏嬿婉有进忠通风报信,便掐着这个时间到来,皇帝对她的能力已经有了不少依赖,现在遇到疑难之事,便叫她给自己出主意。 魏嬿婉虽然也不解金玉妍是如何在没了贞淑的情况下仿出如懿的笔迹的,但当下扳倒如懿才是紧要,便提议让太后出面处理此事。 事情的发展与前世一般,太后派了福伽严查六宫,艾儿很快被揪出来,关进了慎刑司,还被判了鞭刑一百。 鞭刑当日,艾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出了如懿与安吉有私情的话语。 皇帝本来就对如懿多有不满,如今更是雷霆大怒。 当下,不光是如懿与安吉之事被人议论,她当年与凌云彻夜会的旧事也被再度提起。 皇帝亲往翊坤宫申斥如懿,如懿依旧是那副清者自清的倔强模样,既不承认自己与安吉有私,更拿不出任何证据自证清白。 皇帝雷霆大怒,当即命进忠拿了菱枝入慎刑司。 菱枝再次遭受无妄之灾。 当初茉心谋害永琮事发时,如懿曾被查出私下见过茉心,为了证明如懿的清白,菱枝就被拖入慎刑司受过刑。 尽管那时进忠将大刑多用在了贞淑与叶心身上,但是菱枝也并非全身而退,当时的痛苦与绝望,她至今心有余悸。 菱枝再次苦苦哀求如懿庇护自己,如懿却比上一次更加冷漠,任由进忠带来的侍卫将菱枝拖走。 重新被精奇嬷嬷绑在慎刑司刑凳上的时候,菱枝已经对如懿彻底绝望了,她明白,现在能救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嬷嬷,嬷嬷!”菱枝急声道。“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您别上刑!” 第130章 自救 一旁监刑的进忠见菱枝还算机灵,挥手屏退了精奇嬷嬷,来到她面前。 “招?你打算招什么?”进忠问。 菱枝猜得出这件事是有人要污蔑如懿与安吉有私,想要将她屈打成招来扳倒如懿。 “我招,皇贵妃和安吉大师是有私情,传言都是真的。”菱枝道,“我都招,公公您想让我说什么都行,别打我,求您别打我。” 进忠轻笑道:“你以为招了这个,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了吗?” 菱枝愣住,旋即心中一凉。 是啊,如果如懿与安吉有私,通过她传递信物私相授受,难道她就能逃得过一死吗? 怎么办?怎么办?招不招、招什么都是死路! 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受伤害的总是她! “救命,求您救救我!”菱枝哭道,“公公您是御前的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进忠俯身,用幽暗的眼神盯着菱枝道:“在这后宫里,你的命连蝼蚁都不如,若是不想死,就得有靠山。” 靠山? 看着逐渐逼近的进忠,菱枝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惊恐地低头,避开了进忠的眼神,身体极力地往后靠。 御前的公公,不缺钱不缺权,可身为太监的他们,心中总有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所以他们会认干儿孙,会找对食,就是想要通过这些来模仿一个正常男人的人生。 菱枝想起了王钦——那个因为身体的残缺,险些将自己的“妻子”折磨死的御前太监。 她肩膀不住地抖了起来,若是做了进忠的对食,她的下场只怕不会比莲心好到哪里去吧。 受刑、处死、或是委身于太监,摆在她面前的路,每一条都通向深或更深的黑暗。 “公公,我······求您放我一马。”菱枝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 进忠看她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他想起前世的那个雨夜,单薄胆怯的魏嬿婉听到他要她做对食的要求之后,那副惊恐逃避的反应,与现在的菱枝几乎如出一辙。 况且,这一世他还真做过将魏嬿婉绑到慎刑司来,逼迫她与自己对食的事。 若非当时魏嬿婉已经重生,只也会像今日的菱枝一样吓坏吧? 进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混账,怪不得前世的魏嬿婉会那样恨他。 “你别害怕。”进忠与菱枝拉开了些距离,“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确实没那个意思,他都有魏嬿婉了,怎么可能还去想别人? 之所以靠地这么近,只是为了增加压迫感恐吓菱枝罢了。 可进忠没想过,对于一个身陷绝境的宫女而言,他本身就可以给她带来最直接的恐惧,哪怕他是一个太监。 进忠又退了几步,主动将自己身上那骇人的气势也收敛起来:“我说的靠山另有其人,是后宫的一位娘娘,她能救你。” 距离给了菱枝一丝安全感,她努力克制住了颤抖道:“公,公公您说的,可是嘉贵妃娘娘?” 菱枝能猜到这次设局的人是金玉妍,如今要她做事的自然也是金玉妍。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着从这里离开。”进忠问。 菱枝是否可靠尚未可知,进忠不想暴露魏嬿婉的身份,给她带来无谓的风险。 他的回避仿佛是默认,可菱枝并不想为金玉妍办事。 若不是金玉妍,她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可若是不答应,她又该如何走出这里。 “我想活着。”菱枝道,“嘉贵妃娘娘想让我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让我活着!” “你是个聪明人。”进忠微笑道。 第131章 万寿节 九月,万寿节。 如懿被禁足,太后出面接管了后宫,万寿节自然也由她安排。 她可不在乎如懿是不是有冤屈还未洗清,只按照自己的喜好安排了宴会,还请了戏班子进宫。 孝贤皇后丧期虽已过了半年,但宫中宴饮演乐还是有限制的。 这一次的戏台搭在了奉先殿对面,是借着献戏给列祖列宗的名义唱的。 戏台两侧架起戏楼,皇帝、太后带着嫔妃和皇嗣安排坐在面东的戏楼上,其余朝臣坐在面西的戏楼上。 看戏在宫中也算是比较稀罕的娱乐活动了,嫔妃们都很高兴。 加上这些日子如懿禁足,海兰在冷宫,没了这两个人,后宫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有了皇帝的恩旨,老太妃们也都从寿康宫出来了,她们的女儿有嫁在京中的,今日也都进了宫,陪伴母亲一起听戏。 这会子皇帝还没来,也没正式点戏,台上只有班子里的小学童在唱一些热场的曲子,讲些插科打诨的笑话,没什么意思。 魏嬿婉心情颇好,她本就喜欢听戏。 身为嫔位之首,魏嬿婉的桌子与妃位之末的白蕊姬相邻,她一边看戏,一边吃着龙眼,一边还要听白蕊姬这个大行家指点江山。 “这班子里的琴师不行,琵琶弹得还不如我呢。”白蕊姬扬着下巴道。 陆沐萍在白蕊姬身后,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人家还没正式开幕呢,可让你逮着机会臭显摆了。” 白蕊姬嗔道:“你懂什么?” 魏嬿婉在一旁拱火道:“沐萍,阿蕊她看不起你,你能忍吗?反正是我我忍不了。” 陆沐萍果然上钩,当即道:“瞧不起谁呢?我唱元曲也不比你弹琵琶差,我就觉得人家唱得不错。” 白蕊姬气道:“沐萍,你傻吗?嬿婉这家伙挑拨离间呢,你就给人当枪使。” 她们两个斗嘴,魏嬿婉笑着在一边拱火。 陈婉茵位份低,坐位比较靠后,有些羡慕地看着魏嬿婉身边的自在热闹,却不敢上前搭话,只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魏嬿婉注意到她的目光,对她笑了笑。 不一会儿,陈婉茵便见春婵往自己这边来道:“婉贵人,我们主儿请您过去同坐。” 陈婉茵以为是自己方才的眼神让魏嬿婉觉得冒犯。 她战战兢兢地起身,跟着春婵来到魏嬿婉桌边致歉道:“令嫔娘娘,方才是嫔妾失礼,无意冒犯,请娘娘别放在心上。” 魏嬿婉笑道:“本宫是看你一个人坐着怪孤单的,叫你过来凑凑热闹。春婵,你去给婉贵人搬张椅子来。” 陈婉茵讶然道:“这,宫宴座次,怎能随意打乱?” 魏嬿婉笑道:“皇上和太后不还没来吗?等来了你再回去不迟。” 白蕊姬拉着陈婉茵的手道:“坐吧,没什么的。天塌下来有我这个妃位顶着呢。” 陈婉茵这才坐了下来,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大家聊着天,很快便融入了。 魏嬿婉这边其乐融融,金玉妍独自坐在前头,心中颇有些不悦。 “果然出身卑贱,都是些没规矩的。”她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苏绿筠叹气道:“唉,也不知道皇贵妃今天会不会来。” 金玉妍道:“太后娘娘连她的座位都没安排,可见皇上是不想见到她了。” 如懿被禁足,这次寿宴本应由金玉妍这个贵妃安排,谁知皇帝却请了太后出面料理,她心中颇为不悦。 第132章 偷天换日手串局 意欢道:“这人人都说翊坤宫闹刺客,是有人和皇贵妃私通,我便是不信,可惜如今我也见不到皇贵妃。” “你信不信有什么要紧,皇上信就行了。”金玉妍道。 苏绿筠蹙眉,颇为担忧道:“听说菱枝也进了慎刑司,这会儿不知道如何了。” 戏楼上,嫔妃们各自讨论着各自关心的事。 翊坤宫中,如懿终于开动她那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大脑门,着手想办法为自己洗清冤屈。 “嬷嬷。”如懿唤来守门的精奇嬷嬷。 “皇贵妃娘娘何事?”精奇嬷嬷上前道。 如懿一边飞快地眨着眼睛一边道:“今日是万寿节,本宫做了一些皇上素日爱吃的点心,想烦请嬷嬷送到寿宴中去。” “娘娘,您在禁足啊。”精奇嬷嬷道,“按照规矩,翊坤宫的人与物,只准进不准出。” 如懿勉为其难地对精奇嬷嬷这样的老女人扯出一个笑容道:“本宫知道规矩如此,只是今日是皇上的万寿节,皇上与本宫相伴十数年,要不表表心意,好像也不合礼数,会令皇上不悦。” “本宫知道贸然让嬷嬷送东西出去,是难为嬷嬷了。嬷嬷不用送入寿宴中,交给皇上身边的李玉公公便好。” 这边,如懿的点心成功送出了翊坤宫。 那边,戏楼上皇帝与太后终于姗姗来迟,魏嬿婉也得到了来自翊坤宫中的消息。 众嫔妃举杯给皇帝祝寿之际,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进来,低声在李玉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玉听罢,匆忙离开。 魏嬿婉见状,给春婵使了个眼色,春婵心领神会,也低头退下了。 寿宴外,李玉见到了来送点心的嬷嬷。 面对李玉,如懿没有搞她那一套牵强附会的字谜,李玉只当是如懿想要讨好皇帝,便接了点心拿进了戏楼。 按照惯例,所有入皇帝口的东西,不论是谁送来的都要由太监亲口试毒。 李玉拿刀打算从寿桃背面切下一块来试毒,可刀尖却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赶忙挥退了身边的其他人,将寿桃掰开,果然看到了藏在其中的七宝手串,还有一张写着“偷天换日”的字条。 李玉将那手串和字条细细看过,却不知有何深意,只得带着手串来寻凌云彻。 凌云彻不愧是如懿的知己,当即看出那手串中的红色珠子乃是红玉髓,而非佛教七宝中的红玛瑙。 再结合字条上所写的偷天换日,凌云彻当即明白了如懿的意思。 “李公公,皇贵妃娘娘这是想要用这条错的七宝手串,来换掉皇上手中的那条。”凌云彻对李玉道。 李玉有些犹豫道:“这件事情若是办不好,那可是会掉脑袋的,会不会太大胆了,可行吗?” 凌云彻道:“其实我也没把握,但是皇贵妃向来聪慧,听她的总是没错的。虽然有风险,可皇贵妃现在被禁足,想要救出她,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李玉的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这件事情,我并不方便做,只能劳烦李公公了。”凌云彻道。 此时,惢心已经不在如懿身边,但李玉依旧点头:“好,皇贵妃娘娘曾是惢心的主子,就算为了惢心,我也会把这件事办好的。” 其实,李玉从头到尾在意的都是如懿,喜欢惢心不过是他接近如懿的借口罢了。 李玉将那手串塞进袖中道:“一会儿我会找借口溜出去,你千万拖住皇上,别让皇上回养心殿。” “好。”凌云彻道。 第133章 高尚的婉 寿宴中,皇帝点了戏,自己却看不进去,还在为了如懿的事烦心。 太后看出皇帝心不在焉,但是她现在才不想多管这些事呢,自己安安心心地看戏。 李玉借着传戏的由头下了楼,快跑着往养心殿去。 皇帝闷头饮酒,心思千愁百转。 忽听台上正旦唱到:“你道是情词寄与谁,我道来新诗权做媒。我映丽日墙头望,他怎肯袖春风马上归。” 皇帝方才惊觉,自己无心间竟点了一折《裴少俊墙头马上》 想到和如懿当年的初遇,皇帝越发觉得烦躁。 “诸位,朕乏了,先回养心殿了,你们都各自尽兴吧。”皇帝道。 金玉妍赶忙起身道:“皇上,这戏才刚开场,您要是走了可如何是好啊。” 意欢关心皇帝的身体,劝道:“皇上,您喝了不少酒,还是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皇子们也纷纷给皇帝敬酒,请皇帝多留片刻。 宫女们捧上点心,其中捧给皇帝点心里,正放着如懿那盘摆着寿字的白玉霜方糕。 皇帝果然一眼见到了上面的摆着的“寿”字是自己的笔迹,问身边的进忠道:“这盘点心是哪来的?” 进忠道:“回皇上,这是皇贵妃娘娘为恭贺圣安,亲手所做的点心,李公公吩咐给您端上来的。” 皇帝将那张写着“寿”字的洒金红梅笺拿起,端详着笔迹。 这是他的字迹,如懿模仿他的字迹写下这个“寿”字,是想告诉他,只要有心,他人是可以模仿如懿的字迹写下那首诉情诗的。 金玉妍在一旁道:“罪人做的点心,想来皇上是不想吃。永珹,快给你皇阿玛敬杯酒。” 皇帝将那红笺叠起收好,起身道:“朕不喝了,你们自便吧,朕先回养心殿。” 这下魏嬿婉也急了,皇帝现在回去,岂不是将李玉逮了个正着。 废物,如懿这一帮子人真是废物!魏嬿婉心中暗骂道。 她给进忠使了个眼色,进忠一路上将皇帝所乘步辇的速度压到了最慢。 看她多高尚,为了帮如懿洗清冤屈可谓是尽心尽力,她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养心殿中,李玉心中焦急,刚将皇帝收起的手串找到打算调换,慌乱间却将装着假手串的锦囊系了个死扣,半天解它不开。 无奈,他只好用牙去咬,却不小心脱了手将锦囊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那锦囊又被踢到了柜子底下。 此时皇驾再慢也到了养心殿外,进忠担心李玉还在里面磨蹭,想给他提个醒,高声道:“停轿。” 殿内,李玉听到了进忠的声音,他三两步跑到窗前,果然看到皇驾已经到了养心门外。 “这个凌云彻,不是让他拖住皇上的吗!” 李玉一边抱怨,心中越发焦急,趴在地上将锦囊掏了出来,用力咬断了锦囊的系带将手串掏了出来。 魏嬿婉终于追上了皇驾,在养心门前道:“臣妾请皇上万安。” “令嫔?”皇帝下轿,“你怎么来了?” 魏嬿婉手中提着食盒道:“臣妾怕皇上今日多饮,早备下了醒酒汤,方才刚让人去取时您就走了。臣妾怕您受风,所以急忙送来。” “还是你贴心。”皇帝道,“拿进来吧。” 魏嬿婉与进忠交换了个眼神,跟着皇帝进殿。 第134章 没她得散 皇帝带着魏嬿婉进来,正巧撞见步履慌张,满头大汗的李玉。 “你不是去传戏了吗?怎么回来了?”皇帝见他神态可疑,问道。 李玉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传了戏,想着皇上喝了不少酒,怕夜风着凉,就说拿条盖毯给您送过去。” 魏嬿婉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这时间没有白拖。 要是没她帮忙,估计如懿这一家子得散。 但是有她就不一样了,好心的婉婉会送他们整整齐齐地去见阎王。 皇帝一心都在如懿身上,也无意追究李玉,只看着手中的寿字红笺。 魏嬿婉将盛着醒酒汤的食盒放在桌上,也不取出汤碗来催皇帝喝,只故作无心问道:“皇上,您看的这是什么?” 皇帝道:“皇贵妃给朕送来贺寿的点心,这寿字是摆在白玉霜方糕上头的。” 李玉道:“皇贵妃禁足中还不忘给皇上贺寿,可见她对您情深义重,断不会做出背叛您之事。” “看这寿字,像是皇上的笔迹啊。”魏嬿婉道。 皇帝道:“这个寿字,是皇贵妃模仿朕的笔迹。她费尽心思,是想要告诉朕,只要有心,她可以模仿朕的字,也可以有人模仿她的字。” 魏嬿婉一脸受教道:“果然还是皇上明察秋毫,若不是皇上指点,臣妾还看不明白呢。如此一来,皇贵妃有可能是冤枉的。” 皇帝问道:“慎刑司那边怎么样了?” 李玉道:“奴才方才问过了,菱枝什么都没招,皇上要用刑吗?若是用了刑她也不招,便能证明皇贵妃的清白了。” 现在在慎刑司里的又不是惢心,李玉连样子都懒得装。 皇帝点头道:“唯有对菱枝如此,才能证明皇贵妃的清白。” 魏嬿婉没有说话,只问道:“皇上要用醒酒汤吗?” 皇帝摇了摇头,起身从柜中拿出了那个存放手串和方胜的木盒。 魏嬿婉看着李玉那副心虚又庆幸的表情,便知道他是换成了。 “移驾翊坤宫。”皇帝将木盒交给李玉道。 “臣妾恭送皇上。”魏嬿婉跪道。 目送皇帝离开,魏嬿婉才施施然将碗中的醒酒汤倒进了一旁的花盆中。 这里头根本不是什么醒酒汤,而是她为了找由头拖住皇帝随便弄的一碗药汤。 魏嬿婉早就知道,皇帝这时候根本没心情喝什么醒酒汤。 现在手串换成了,她的鱼也上钩了。 前世,魏嬿婉为了讨好如懿,曾在养心殿前为她求情,跪到膝盖红肿,只希望如懿能够念她的雪中送炭之情。 却不想,如懿竟然根本没有一点感念之心,依旧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甚至对她随意欺辱、践踏,动辄施以酷刑。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对付如懿这样喂不熟的白眼狼,就该用刀狠狠剁下她的爪子! “我们回去吧。”魏嬿婉对春婵和澜翠道。 天色渐暗,皇帝也到了翊坤宫中。 “李玉啊,把东西放下,你也出去。”皇帝与如懿在桌边坐下道。 李玉将盛放证物的食盒放在桌上之后匆忙退下。 皇帝将红笺拿出来道:“你在白玉霜方糕上模仿朕的字迹写下这个‘寿’字,是想提醒朕有人模仿你的字迹来诬陷你。你放心,朕已经派人去查了。” “多谢皇上。”如懿看着那木盒问道,“皇上,这是什么?” 皇帝打开木盒,那手串和方胜正在其中。 如懿映着灯光细细看那手串,可烛光昏暗,珠子的材质无法分辨。 皇帝叹气道:“这段日子,这些东西,朕连看都不想看,于是叫李玉把它封存起来,锁在养心殿,现在既然你有被诬陷的可能,你放心,这一样样东西,朕一定会都查清楚的。” 第135章 捕风捉影? 如懿拿起那枚方胜,噘嘴道:“皇上,这洒金红梅笺确实是专供翊坤宫所用,但旁人并非不可得。臣妾若真与大师私通,为何要将菱枝的名字写在其中,岂不是自落把柄。” 她扔下方胜接着道:“至于七宝手串,臣妾从未见过。” 皇帝道:“尽管如此,可朕查问过宫女,你确实曾和大师私下交谈,举止也比一般嫔妃更为亲密。” 如懿不耐烦道:“皇上,臣妾主理六宫,和大师交谈,为的都是祈福祝祷之事,并无儿女私情。大师牵扯其中,只因有人说刺客穿着和大师相似的白袍,仅凭这一点就污蔑大师,实在是捕风捉影啊。” “如懿啊,捕风捉影也是有阴影啊。”皇帝道,“既然他无法自证,那就只能朕查了。若是无罪便罢了,若他有罪,必当严惩。” 如懿翻了个白眼道:“那菱枝呢?若皇上真的证得臣妾和大师并无私情,菱枝岂不可怜?” 皇帝安慰她道:“你放心,菱枝不会有事的,朕对她用刑,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 “为何必须要对菱枝用刑,才能证明臣妾的清白?”如懿质问道。 面对她的不敬,皇帝也有些生气了:“如懿,朕看重你,与你的情分不同,可你为何总是搅进这样的事里?从前的凌云彻,如今的大师,每一次都是满城风雨,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避嫌!” 如懿没想到皇帝竟敢用这种态度对自己说话,气得胸口起伏,怒道:“说到底,皇上还是不相信臣妾的清白!” 皇帝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如懿,你总说自己清白,却屡屡搅进这样的污秽之事中,你考虑过朕的声誉吗?满天的流言蜚语都说朕的皇妃和一个僧人私通,你让朕的颜面何存!” 如懿飞快地眨着眼睛道:“说来说去,皇上还是最在意自己的声誉。” 皇帝急得站起身来到:“朕怎么就为了自己的声名了?如懿啊,你我情同一体,你的声名就是朕的声名,朕是为了你,为了去除我们身上的污点,维护咱们共同的声誉!如懿,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如懿翻着白眼看着愤怒的皇帝,噘着嘴一脸倔强地不说话。 “罢了,今天是朕的万寿节,不想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李玉,将东西收走,回养心殿。”皇帝回身道。 李玉见状,忙给如懿使了个眼色,告诉他自己已经得手,换掉了手串。 如懿看了一眼盒子里的手串,起身道:“皇上,这手串有问题。” 皇帝驻足回身,看向盒子里的手串:“有什么问题?” 如懿道:“七宝中的七宝有金、银、蜜蜡、珊瑚、砗磲、珍珠和玛瑙,这串手串用的是红玉髓,而不是玛瑙。虽然这二者颜色相近,之地也相差无几,但修行之人绝不会弄错。” 她鲜红的厚唇在灯光下蛹动,定论道:“所以这手串,绝不可能是大师之物。” 皇帝蹙眉,将手串从盒子里拿起,映在烛光下细细端详,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玉以为他是对此事起了疑心,助攻道:“皇上,这串手串并非大师修行所用之七宝,所以说,大师与皇贵妃私相授受,绝对是旁人污蔑,至于这个旁人嘛······” 皇帝的目光从手串上移开,看着有意将他的思维往金玉妍身上引导的李玉,眸色晦暗幽深。 “朕方才从戏楼回养心殿时,你仿佛刚从里间出来?”皇帝沉声问。 第136章 自个儿害了自个儿 李玉不知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有些心虚道:“是的皇上,奴才当时刚给您找出毯子。” 皇帝忽然笑了,他高声唤道:“进忠!” 进忠小跑入内道:“奴才在。” 皇帝龙颜大怒道:“将李玉打入慎刑司,另传御前侍卫,封禁翊坤宫!” “皇上!”李玉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如懿震惊道:“皇上,您说什么!?” 皇帝怒斥道:“如懿,朕只当你是随性散漫惯了,不知避嫌。却不想,你连欺君之罪都敢犯!” “皇上饶命啊皇上!”李玉知道皇帝这是看穿了他们的把戏,虽然不知自己因何暴露,还是快速爬到皇帝脚下不停求饶。 皇帝一脚将其踹开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连朕都敢骗!进忠,立刻将其拖走,朕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 翊坤宫皇帝是一刻也不想待了,不顾如懿的挽留,留下进忠办事,自己带着进保回了养心殿。 李玉却还朝着皇帝的背影求饶:“皇上,奴才冤枉,求皇上饶命啊!皇上——” 进忠送走了皇帝,回来一巴掌扇在了李玉脸上,当即将打出一口血来:“聒噪什么!还不赶紧拖下去!” 技勇太监得令,立刻将李玉拖走。 进忠回身,对站在宫门口瞪着皇帝离开方向的如懿道:“皇贵妃娘娘,奴才还得封宫呢,请您回屋里坐着呗。” “你竟敢对本宫如此不敬,莫不是你陷害本宫!”如懿发疯乱咬道。 进忠悠悠道:“这一次可没人害您,是您自个儿害了自个儿。”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还在旁边发呆的精奇嬷嬷道:“愣着干嘛?还不请皇贵妃娘娘回去歇着?” 如懿一把推开上来挟制她的精奇嬷嬷,自己晃着身子炸着戴护甲的手回了大殿。 凌云彻上前道:“进忠,你不可对皇贵妃如此不敬。” 把你忘了是吧? 看凌云彻还想阻拦,进忠幽幽的一眼看了回去。 那一眼连瞪都算不上,奈何凌云彻怂啊,只被看了一眼,就像个鹌鹑似的缩了头。 进忠看他那个窝囊样子就来气,令主儿前世咋就被这么个东西害了? “来人。”进忠道,“这个凌云彻一向与翊坤宫纠缠不清,今日之事难保没有他的参与,一起捆了吧。” 进忠给皇帝办差,捆一个蓝翎侍卫的小权力还是有的。 “进忠!你公报私仇!”凌云彻高声嚷道。 进忠挑眉道:“公报私仇?这话有意思了,你倒是说说小爷和你有什么私仇?” 凌云彻哑然,他能明显感觉到,进忠对他有私怨。 可是细细想想,他和进忠几乎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冲突,他为何会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进忠嗤笑,这家伙真是又蠢又窝囊到一定地步了,跟他较劲真是浪费生命! 实在懒得和他废话,进忠挥了挥手叫侍卫将凌云彻拖了下去。 魏嬿婉被传往养心殿时,半路正巧碰上办完差回来的进忠。 “奴才请令主儿安。”进忠打千儿道。 “进忠公公,本宫听说皇上在翊坤宫龙颜大怒,所为何事啊?”魏嬿婉大大方方问道。 进忠道:“皇上带着皇贵妃私通的物证去了翊坤宫,两人聊得不太愉快,临走前,皇贵妃说那七宝手串有问题,皇帝看过之后便怒了,将李公公拖去了慎刑司,还封禁了翊坤宫。” 魏嬿婉闻言,心中明白自己的安排已经应验,这才放心地踏入殿门。 第137章 窝囊骚男 养心殿中,皇帝的情绪已经从盛怒中回落,正对着那串七宝手串发呆。 “臣妾请皇上万安。”魏嬿婉行礼道。 皇帝挥手赐座。 魏嬿婉在皇帝身旁坐下问道:“皇上,深夜诏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道:“你还不知道吧,孝贤皇后才走了几天,这后宫里就有人敢欺君了!” “欺君?!”魏嬿婉故作惊疑起身道,“竟有人有这样的胆子?” 进忠恰在此时入内道:“皇上,李玉已被打入慎刑司,翊坤宫也封禁了,奴才向您复命。另有御前蓝翎侍卫凌云彻,有意抗旨,奴才已一并捆了。” 搞凌云彻算是皇帝与进忠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事业,毕竟这二位都是被窝囊骚男挖墙脚的苦主。 皇帝没想到进忠办这趟差还能给他个小惊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道:“办的不错。传朕旨意:自即日起,剥去李玉的所有职务,进忠升任御前总管太监一职。” 进忠心中大喜,顾虑皇上此刻心情不佳,只是微微表现出喜悦之情,偷偷看了一眼魏嬿婉道:“奴才谢主隆恩,今后定当对主子忠心不二,竭尽全力!” 皇帝不知道进忠口中的‘主子’指的是魏嬿婉,只当进忠是在对他表忠心,挥手道:“朕知道你的忠心,今后好好当差,现在先退下吧。” 进忠道了一声“嗻”,恭敬退下。 魏嬿婉看着皇帝一直捻在手里的手串道:“皇上,这不是嘉贵妃举报皇贵妃与安吉大师私通的手串吗?您一向不想看见,怎么今天一直拿着?” 皇帝将手串放在桌子上道:“你细看看,这是当日你在养心殿问朕时的那串吗?” 魏嬿婉细细端详了半天道:“好像是有点不一样,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道:“那日你不明就里,拿着这手串问朕七宝有什么?朕一一指给你看过,当时那手串的红色珠子里,有一颗是红珊瑚,有一颗是红玛瑙。可是这条手串,红玛瑙被换成了红玉髓。” 魏嬿婉瞪大了眼睛道:“皇上,您的意思是说,这手串,根本不是当初嘉贵妃呈给您的那件证物!” 皇帝没有说话,凝眉默认了。 魏嬿婉惊得站起身来道:“皇上,这手串一直是您保管的,这······这······果真有人胆敢欺君!” 进忠在外间高声道:“皇上,方才慎刑司的人来报,说在李玉身上搜出了一件东西,是否现在给您送进来。” 皇帝道:“拿进来吧。” 进忠低着头进来将一串七宝手串放在桌子上,随后又无声退下。 魏嬿婉将进忠送进来的手串和皇帝手中的对比,果然看出了差距。 “皇上,这是才原来那串!这李玉,当真是胆大包天!”魏嬿婉道。 魏嬿婉虽然出身低微,但天朝崇佛,她也是分得清佛教七宝的。 那日为了给如懿设陷阱,魏嬿婉故意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缠着皇帝将手串上的七宝一一指给她看,让皇帝记下了那手串原本的样子。 故而方才在翊坤宫,如懿刚刚点出那手串中的珠子是红玉髓,皇帝便明白物证被调包了,再结合李玉在养心殿中的反常行为,自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龙颜大怒。 现在又从李玉身上搜出了原本的手串,更是铁证如山。 第138章 名侦探婉婉 魏嬿婉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跪请道:“皇上,李玉目无君上,连这样的证据都敢偷换,臣妾请杀之以儆效尤。” 皇帝将她拉起来道:“杀他当然是要杀的,朕留着他的命是为了让他招出幕后主使。” 魏嬿婉心想,这幕后主使除了如懿还能是谁,用得着他招吗? 但是这句话不能直接和皇帝说,否则反而会让皇帝起疑心。 魏嬿婉低着头,忽然掉起眼泪来。 皇帝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好好地,你哭什么?” 魏嬿婉一边掉着小珍珠一边道:“臣妾心疼皇上,替皇上委屈。今日是皇上万寿节,这样大喜的日子,皇贵妃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连李玉这样跟着皇上的老人都叛去了翊坤宫。” “臣妾自幼仰慕皇上,用了半辈子才走到您身边,万事用心只怕皇上有一点不顺,可他们竟然这般肆无忌惮地惹您生气,害得您连个生辰都过不好,呜呜呜。” 魏嬿婉一番话情真意切柔肠百转,听在皇帝耳中难得的受用。 美人落泪,还是为了他,皇帝的心头忽地一软,将她拉到怀中轻声安慰。 “朕九五之尊,哪就如此了?这宫中,就属你最小女儿心肠,只知道一味痴心爱慕朕。”皇帝亲手给她擦去眼泪道,“你现在也是一宫主位了,总这么依着朕,靠着朕,当心奴才们笑话。” 魏嬿婉轻轻捶了锤皇帝的肩膀道:“皇上您这是嫌弃臣妾了。” 皇帝轻嗔道:“朕哪有。今天明明是朕受了气,现在倒反过来哄你,你还要打朕呢。” 魏嬿婉手如柔荑,又轻轻揉了揉自己方才打的地方:“臣妾哪舍得打皇上,臣妾一切都是皇上恩赐,这颗心都挂在皇上身上了。” “你呀~”皇帝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所有嫔妃都像你这样温婉柔顺,事事以朕为先,朕何至于日日愁容。” 魏嬿婉勾着皇帝的脖子问道:“那皇上您打算怎么处置皇贵妃?” 提到如懿,皇帝的眉头又锁了起来。 “她啊,朕现在想到她就生气。如今,就先让嘉贵妃随太后协理六宫。至于你啊,多辛苦些,帮朕好好查这件事,务必查实查细,六宫上下,朕现在只信得过你了。” 魏嬿婉做受宠若惊状:“臣妾来查?臣妾一个小小嫔位,如何能查得了皇贵妃的案子?” “有朕给你撑腰,你怕什么?朕会安排毓瑚配合你的。”皇帝道,“只要能将这件事查好,朕就封你为妃。” 魏嬿婉道:“既然如此,那臣妾可就放手去查了,若是最后牵扯出什么人来,皇上您可不能怨臣妾哦。” “朕只要真相。”皇帝道,“别辜负朕的信任。” “皇上放心,为了您,臣妾一定会将所有事查个水落石出的!”魏嬿婉道。 魏嬿婉领了旨,紫禁城名侦探婉婉就这么干劲十足地上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先烧翊坤宫。 第二天一早,如懿刚刚起身,魏嬿婉就带着皇帝派给她的一队御前侍卫杀到了翊坤宫。 守门的精奇嬷嬷不敢多言,低着头打开了翊坤宫宫门。 侍卫列队,宦官随行,魏嬿婉扶着春婵的手从容步入翊坤宫,此情此景与当初海兰倒台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魏嬿婉变得更加从容。 第139章 铁证如山 魏嬿婉走进翊坤宫后殿时,如懿还在自顾自地上妆。 “皇贵妃娘娘,嫔妾给娘娘请安。”魏嬿婉福身道。 如懿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嫔妃给本宫请安应该在前殿吧。” 魏嬿婉笑道:“没办法,嫔妾奉皇上旨意从您这儿取点东西,只能冒犯了。” 如懿放下眉笔,高高吊起的眉毛突兀地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令嫔,你献媚邀宠蒙蔽圣听,不过一时小人得志,这般刻薄,不怕日后的报应吗?” 魏嬿婉道:“岂敢岂敢,若论小人得志,谁能比得过皇贵妃您呐。” “皇上不过是派你来传本宫去问话,你这般无礼,不怕本宫禀明皇上,治你以下犯上之罪吗!”如懿颇为自信道。 魏嬿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嫔妾就算以下犯上,也比不过皇贵妃娘娘欺君罔上啊。而且,谁说皇上要见你了?来人,搜宫。” 侍卫们鱼贯而入。 如懿起身呵斥道:“谁敢!本宫乃皇上亲封的皇贵妃!” “合宫嫔妃谁不是皇上亲封?”魏嬿婉道,“本宫奉旨搜宫,若有敢阻拦者,皆为抗旨!” 两个精奇嬷嬷上前将如懿拉开,侍卫翻找桌面妆台,太监搜查箱柜,宫女起底床褥和存放贴身衣物的衣柜。 不消片刻,便有人在如懿的首饰盒里找到了与七宝手串模样相同的散珠、一尊安吉曾用过的香炉和其他诸如供香、经幡一类与安华殿相关的东西。 魏嬿婉一一看过,确认无误之后,又拿了素日里贴身伺候的三宝、芸枝等宫女太监回去审问,随后便带着人离开了翊坤宫。 魏嬿婉将物件封存派人送回永寿宫,宫女太监交给进忠安排,她自己则带着人直接去了李玉的庑房。 李玉的庑房中还算干净,可疑的东西只有一枚样式简单的绒花,是他先前送给惢心,惢心离宫前又还给他的;又有一个小巧的旧瓷瓶,里面还有些残余的药膏。 是夜,皇帝召了金玉妍侍寝。 魏嬿婉独坐永寿宫中,对照着物证整理从翊坤宫人口中问出的证词。 虽然李玉和凌云彻都还没有招供,但是目前的人证物证已经足够给如懿定罪了。 有关假七宝手串的东西是从翊坤宫搜出来的。 加上精奇嬷嬷的证词证明,当时如懿传递出去的点心是两件,一枚寿桃和一盘白玉霜方糕,可最终皇帝见到的只有白玉霜方糕。 跟着李玉的小太监也证明,当时李玉切开寿桃后神色有异,并且将他们赶了出去。 翊坤宫小厨房的垃圾里,也发现了制作寿桃的边角料。 另有意外之喜,便是白琳在戏楼的垃圾里找到了那枚被掰烂的寿桃,估计是李玉嫌脏,没有吃掉它毁尸灭迹。 从那个被丢弃的寿桃中,可以看到内部有包裹过手串的痕迹。 有了这些人证物证,足以证明调换手串之事出自如懿的策划。 此外,翊坤宫人也能证明,那枚从李玉房中搜出的绒花惢心曾戴过,足以证明李玉与翊坤宫关系匪浅。 药膏瓶子有印象的人不多,但它确实是太医院平时给嫔妃开伤药时会用的容器,若李玉和嫔妃没有私联,他是弄不到这件东西的。 铁证如山,完全可以坐实如懿联合李玉,欺君犯上的罪名。 第140章 揣摩圣意 至于那些香炉、经幡之类的东西,魏嬿婉便犯了难。 她并不想坐实如懿的私通之罪。 这当然不是因为如懿并无私通之实。 毕竟对于魏嬿婉而言,罗织构陷这一行为既不存在心理障碍也没有技术难关,况且如懿的所作所为在后宫中实在谈不上清白。 但是如果真的将如懿钉死在私通的罪名上,那这案子在皇帝眼里并不算“办好”。 尽管皇帝明确说过他只要真相,或许他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也是真心的。 可魏嬿婉明白,如果她真的将如懿与安吉大师过从甚密,甚至与凌云彻精神共鸣的真相查出来,皇帝一定不会高兴。 如懿可以私通,但不是现在。 从被禁足以来,皇帝日夜不安,今天又主动带着物证找如懿求和,可见他这个重度懿症患者对如懿的感情依旧十分浓厚。 魏嬿婉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与懿症硬碰硬。 上一次魏嬿婉和如懿直接对上,如懿的灵魂虽然拼不过她,却通过吞噬琅嬅的灵魂获得了胜利。 琅嬅如前世一般的早逝打破了魏嬿婉今生的计划,也给魏嬿婉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导致她在皇后去世,皇帝大封六宫的当口困在嫔位上不得寸进。 琅嬅的死也让魏嬿婉吸取了教训:对付如懿,并不是只要给她扣上一个足够重的罪名就可以一劳永逸,而是要徐徐图之。 她要先慢慢剪除如懿的羽翼,逐步疏远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才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 对于魏嬿婉而言,当务之急在于阻止如懿登上后位,同时名正言顺地拿回协理六宫的权力。 如今皇帝已经许魏嬿婉封妃,这倒是出乎她的预料,她也没想到皇帝会被激怒到这种程度。 但既然短时间内封妃有望,魏嬿婉也不会继续按照此前的布局按图索骥,而是要迅速做出调整。 过去,在魏嬿婉的设想下,未来数年内的后宫格局是太后坐镇,自己通过协理六宫之权过渡,用几年的时间登上妃位,再图主理六宫的权力。 但是如今,若她真的能凭借此案封妃,那么拿到主理六宫之权就不是难事——只要排在她前面的嫔妃都有无法得到权力的理由。 苏绿筠已经无望,如懿在此事之后也会沉寂相当一段时间。 金玉妍么,一者玉氏王爷逼死发妻,皇帝已经诏了他入京申斥,魏嬿婉可以从这件事上做文章。 二者,金玉妍陷害如懿的事尚未捅破。 魏嬿婉布下此局,要的是如懿与金玉妍鹬蚌相争,她渔翁得利;而不是她魏嬿婉与如懿相争,反而将金玉妍的罪名隐匿下来。 给仇人做嫁衣裳这事儿,魏嬿婉是绝对不会干的。 只要用这一个案子将金玉妍、如懿二人尽数扳倒,后面妃位的白蕊姬与意欢二人,就好对付多了。 这样关键的时刻,魏嬿婉不能冒任何风险。 她必须要将圣意揣摩透彻,将案子办得完全符合皇帝的期待,同时也要避免彻底激怒如意的灵魂,让琅嬅之死重演。 在如懿眼里,最重要的,是她与少年郎皇帝、中年郎凌云彻之间的情谊。 只要保全这份情谊,如懿的灵魂就能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不会跳出来和魏嬿婉拼命。 受懿症的影响,皇帝的想法也与如懿相差无几。 所以,欺君之罪要坐实,私通嫌疑则要洗清。 只要让如懿觉得自己与少年郎之间的感情没有变,她就不会在乎魏嬿婉“强加”给她的其他罪名。 第141章 婉婉侦探,认真办案 将所有的逻辑盘顺,魏嬿婉十分疲惫地靠在了身旁进忠的腹肌上。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忠轻柔地理着她额间的碎发问道:“怎么了,累成这样?一进来就看主儿在想事儿,奴才都不敢出声。” 魏嬿婉抱怨道:“傻子的心思好难猜。” 王者很难预判青铜的走位,聪明人也无从揣测傻子的逻辑,因为他根本没有逻辑。 进忠修长的手指轻揉魏嬿婉的太阳穴,希望帮她缓解些压力。 魏嬿婉舒服地直哼哼:“欧呦,御前大总管功力就是不一样嗷,这手下的力道都带着金贵。” 进忠道:“若不是仰着主儿,哪有奴才今日?” 魏嬿婉回头看着他道:“真心话?” 进忠柔声道:“真心话。” 魏嬿婉傲娇道:“前世你保着我步步高升,自己终生未能再进一步,这辈子你终于爬到了想要的位置上,不赶紧往高枝儿上飞去,还往我这贼窝里钻?” “奴才一颗心都在主儿手里攥着,往哪飞?”进忠俯身用嘴唇轻轻摩挲着魏嬿婉的侧脸道。 “奸佞。”魏嬿婉被他勾得心痒,轻骂道。 进忠低笑道:“这不是跟着主儿学的?主儿烦心什么呢,说与奴才听听。” 魏嬿婉从桌上打开的木盒里拿出那枚写着定情诗的洒金红梅笺道:“这个。” 进忠心领神会道:“主儿是想不通,为何这一次没了贞淑,金玉妍还能仿出皇贵妃的笔迹?” “嗯。”魏嬿婉点点头,“如懿的字习自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卫夫人的书法名盛古今,自她之后女子学书多临其帖,宫中女官会写的也不少,不好排查啊。” 进忠端详着那红笺道:“奴才今天翻过了启祥宫宫人的名册,其中并无这样的人。而这笺中写出了‘菱枝’二字,书写者一看便知此笺所谓何事,别处的宫人,若非与启祥宫交往甚密,轻易也不敢写吧?” 魏嬿婉赞同道:“嗯,我已经让白琳去排查了,若是哪个女官与启祥宫有这种程度的往来,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宫中人若是不敢写,借宫女太监出宫的机会托宫外的先生写也是有可能的。”进忠道,“京城代写书信的书生、先生不知凡几,他们也不知道菱枝是何人,写起来也不会有顾虑。” 魏嬿婉头疼道:“这怎么查?启祥宫宫女太监不少,与他们相关的亲戚朋友更多,咱们就是神仙也查不了这么多人啊。” 思维陷入了僵局,魏嬿婉只得将目光重新放回那枚红笺上。 桌上除了这枚红笺,还有一副笔墨,几卷从翊坤宫中所得的如懿亲手誊抄的经文。 魏嬿婉对照着如懿的字迹,将红笺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细细琢磨,还时不时提笔临摹。 她前世在皇帝的教导下学文习字,于书法一道上已经有了不少心得,有时为了讨皇帝的欢心,更是有意临摹过如懿的笔迹。 今生她的书法又得琅嬅指点,更有进步。 当下对着如懿手抄的佛经和红笺上的诗句,不多时便在白纸上临摹出相差无几的定情诗来。 魏嬿婉映着烛光,将自己写出的字与红笺上的字迹对比,渐渐发现了一点端倪。 “进忠。”魏嬿婉将已经去铺床的进忠叫了回来。 进忠凑上前问道:“怎么了主儿?” 魏嬿婉眯眼看着眼前的两副字道:“你觉不觉得,写在这张洒金红梅笺上的字,笔力特别松散。” 第142章 字迹 进忠并未专门修习过书法,字写得一般。 但是皇帝喜好风雅,特别喜欢赏玩字画,时不时就把自己收藏的那些名家真迹拿出来盖两个狗皮印章。 进忠耳濡目染,虽然写不好,但鉴赏能力却是一等一的。 “这个人根本不会书法。”进忠蹙眉看着那红笺道,“可为什么字形仿得这么像呢?” 这红笺上的字,字形与如懿的笔迹几乎完全一致,但是落笔虚浮无力,气息也不连贯。 魏嬿婉仿的字字形与如懿亲书只能像个八成,但笔力明显要强很多,而且一气呵成照应成篇。 这个仿写出洒金红梅笺的人,于书法一道上,根本就是个外行! 魏嬿婉凝眉细思片刻,又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如懿手抄经书,忽然福灵心至。 “我明白了,这幅字是拓的!”魏嬿婉豁然开朗道。 魏嬿婉快速从如懿手抄的经书中翻找,果然不多时便找到了“莲”、“心”、“中”、“相”、“若”等佛经中的常用字。 她又就近在刺绣屏风的空白处,将佛经字迹垫在下,红纸垫在上,烛光置于屏风之后。 如懿的字迹果然在红纸上隐约可见,再用笔墨描画,字形就有九分像了。 魏嬿婉喜悦道:“果然是这样。如果是白天对着阳光,垫着玻璃,字迹一定会更加清晰,多描几次,便能以假乱真了!” 进忠溜须拍马道:“主儿明察秋毫,只要能够证明此红笺为伪造,那嘉贵妃的罪名便逃不掉了。这下皇贵妃与贵妃二人,一个欺君罔上,一个陷害皇妃,只怕过不了多久,后宫就是主儿的天下了。” 拿到了金玉妍的罪证,魏嬿婉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对进忠道:“你去把白琳叫来。” 进忠面露难色道:“奴才去?不太好吧。” 虽然白琳不得不接受了魏嬿婉的所作所为,但让进忠去骑脸输出好像也有些欺人太甚了。 魏嬿婉轻笑:“我给忘了。澜翠,去叫白琳来见我。” 外间守夜的澜翠领命。 白琳进来前,进忠便自觉地躲到了帷幔后面。 澜翠已经将魏嬿婉卧室的房门打开,但白琳还是规规矩矩地在门外求见,等里头魏嬿婉发话之后才敢进来。 “主儿唤奴婢来所为何事?”白琳行礼问道。 魏嬿婉道:“起来吧。没别的,就是让你去查查,如懿亲手抄写送去安华殿的佛经,最后都是怎么处理的。” 白琳道:“嫔妃手抄的佛经,一般或在佛前供奉,或请大师诵读,结束之后便会做法事焚烧。主儿是觉得,皇贵妃手抄的经书没有被处理吗?” 魏嬿婉道:“本宫怀疑金玉妍举报如懿私通的这张信笺,是通过从如懿亲手抄写的佛经里摘取文字,描摹出来的。” 白琳上前看了看那红笺,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佛经,心领神会道:“奴婢明白了,请主儿放心,奴婢会查明的。” “下去吧。”魏嬿婉道。 卧室的门重新关上,魏嬿婉朝着帷幔的方向道:“更衣。” 进忠从帷幔后面绕出来道:“遵命。” 说着,便去帮魏嬿婉解去披在外面的锦袍,挂在床边的衣架上。 “抱我去睡觉!”魏嬿婉伸出手道。 进忠一笑,将魏嬿婉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第143章 垂怜 魏嬿婉在床上打了个滚儿裹上被子,给进忠留出了一人宽的地方,又从被角伸出一只手道:“手!” 进忠脱去了风尘仆仆的蟒袍搭在魏嬿婉的外袍旁边,这才在床边坐下。 他手伸出去,却没有去握魏嬿婉的手,而是倏地滑进了被子里,将魏嬿婉一把抱进了怀中。 魏嬿婉一愣,随即笑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敢偷袭我。” 她从进忠怀中起身,两手抓着被角像是张开翅膀似地将进忠包了进去,两腿跨钳着他的狼腰上。 “主儿您小心摔——”进忠话没说完,魏嬿婉便已经吻了上来。 荒唐,真是荒唐。 烛影摇曳,安静的卧室中只有唇舌相依的细微水声。 魏嬿婉忽然撑起身子,看着进忠那双意乱情迷的眼睛,又抬头看了看衣架上的那件红色蟒袍,忽然低声道:“进忠,对不起,前世是我错了。”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对不起,直到这一世才完成了我们最初的约定。 “主儿怎么会有错呢?错的是奴才。”进忠轻抚着她的脸道。 想想前世,主儿杀他的时候那般愤恨,可见他那些年让主儿受了多少委屈。 进忠知道主儿嫌弃他,但这不怪她。 进忠其实一直嫉妒着凌云彻,嫉妒凌云彻和魏嬿婉的旧情,嫉妒凌云彻是个前程大好的御前侍卫,嫉妒凌云彻是一个健全的人。 这一世,主儿终于愿意垂怜他的真心,愿意施舍给他一点亲近,对于进忠而言,已经是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幸福了。 权位、名利,进忠早就不在乎了,他前世就从未为了这些逼迫过魏嬿婉,这一世又怎么对此耿耿于怀呢? 可主儿垂怜他,还愿意推他一把。 如今,太监这条路,进忠已经走到了顶点。 可魏嬿婉的路,却还有很长。 进忠会扶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到那最高的位置上去。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二人心中最高的位置,已经不是皇后的宝座了。 -------------------- 白琳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出三日便将魏嬿婉交代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 经她查明,是金玉妍身边的丽心买通了负责焚烧佛经的小沙弥,在焚烧法事前将如懿的佛经抽了出来交给了她。 如懿被举报与安吉私通前一天,丽心又将所有的佛经归还给了那个小沙弥,让他帮忙将其焚烧。 不过,第二天金玉妍就拿着东西举报了如懿,小沙弥还没来得及将这批经书焚烧,皇帝就闭锁了安华殿,殿中所有有关安吉和如懿的东西都被封存。 后来,启祥宫还派人去问过那小沙弥是否将经书烧掉了,小沙弥担心惹事,便答复她所有的佛经都已经在前一晚焚烧。 现如今,拿到小沙弥的证词和从启祥宫还回来的物证并不难。 魏嬿婉一面让进忠派人盯紧那批经书,一面整理了所有的人证物证,又在白纸上描了一份定情诗出来,带着它来找皇帝。 养心殿中,皇帝正在和理藩院的大臣商量如何处置玉氏王爷。 “玉氏王爷逼死发妻,德行有亏。朕决意下明旨申斥,新王册封例赏减半,过几日,便遣送其回国吧。”皇帝道。 理藩院尚书犹豫道:“如此惩处,是不是重了些?” 第144章 双标 赘婿闻言,当场就不自信了:“那以你之见,应当如何?” 理藩院尚书道:“皇上若要惩处,传来养心殿训斥便好,毕竟是一方之主,下明旨只怕会让玉氏上下都丢了颜面。” 理藩院尚书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进忠来报:“皇上,令嫔娘娘求见。” “后宫之事,怎能搅扰前朝国政。”理藩院尚书对进忠的打扰十分不悦。 魏嬿婉这一年来跳得太高,前朝重臣都不太喜欢她。 皇帝道:“令嫔一向懂得分寸,此番求见应该是有要事。” 他知道,魏嬿婉这么着急见他,只怕是派她查的案子有了结果。 “玉氏王爷之事明日早朝再议,你先下去吧。”皇帝道。 理藩院尚书只好起身告退,路过进忠身边时还不屑地拂袖,以示自己对这个阉人的不悦。 进忠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恭敬道:“尚书大人慢走。” 魏嬿婉进来时,皇帝正坐在桌边把玩着手中的白玉。 “臣妾请皇上万安。”魏嬿婉行礼道。 “坐吧。”皇帝道。 “臣妾搅扰皇上与朝臣议政了。”魏嬿婉先请罪道。 皇帝道:“不妨事,只是在与理藩院商量玉氏王爷逼死发妻,应该如何惩处。罚得轻了,难显天威,罚得重了,又怕他心怀怨怼。对了,这事儿嘉贵妃还不知道吧。” 魏嬿婉道:“遵皇上的旨意,尚无人敢告诉她。” “她毕竟育有两个皇子,朕是怕她知道了来求情,干扰朕的朝政。”皇帝道。 魏嬿婉道:“惩处玉氏事关国之大计,臣妾原本不该多嘴。不过臣妾这一次关于发落玉氏王爷,臣妾到有些心里话,不得不说。” 皇帝看了她一眼,放柔语气道:“你一向有分寸,直言便是。” 魏嬿婉谢过了皇帝恩典,方道:“玉氏王爷的惩处,皇上不妨遵循心意,重处便好。至于缘由,您看这个。” 她拿出自己描摹的定情诗给皇帝。 皇帝讶然道:“你也能模仿得出皇贵妃的笔迹?朕记得你对书法并不精通。” 魏嬿婉道:“不是臣妾书法造诣有多深厚,只是这样的字,只要是会写字的都能写出来。皇上,这枚洒金红梅笺并不是皇贵妃所写,也不是书法大师仿制,而是垫着皇贵妃的字迹,映着太阳描出来的。” 皇帝蹙眉,第一次将那洒金红梅笺拿过来细细观察,果然发现了不妥。 他平日里鉴赏过的古今名家书法不知凡几,各种真迹仿品也都对照过,映光描摹的法子算是最不入流的造假手段了。 若不是私通之事让他心中烦躁,以至于从未认真看过这枚红笺,这样的东西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被这种低劣的把戏蒙蔽,皇帝只觉得有些丢脸。 魏嬿婉看出皇帝的心思,主动递台阶道:“皇上这是关心则乱,您哪能想到竟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 皇帝就坡下驴道:“皇贵妃在朕心中的分量颇重,朕也是乱了方寸。不过,映光描摹需要原件打底,伪造此笺的人从何处得来皇贵妃的手迹?” 魏嬿婉道:“活字拼贴。臣妾已经查明,嘉贵妃身边的丽心曾买通安华殿负责焚经的小太监,将皇贵妃亲手抄写的经书在焚烧前抽出来带回了启祥宫,嘉贵妃向您举报的前一天,这批经书便被送回了安华殿。” 第145章 除了婉婉,谁把你当皇帝 “嘉贵妃应该是从经书中翻找出对应的单子,剪下来拼贴成一页,随后映光描画到洒金红梅笺上。”魏嬿婉道。 皇帝面色阴沉了下来:“如此说来,此事确为嘉贵妃污蔑。” 魏嬿婉道:“正是如此。如今臣妾已经查明,启祥宫送回去的那批经书尚未全部焚毁,那小沙弥也还在安华殿,想要拿到人证物证并不难。” “不过安华殿法师身份特殊,臣妾未敢轻动,今日前来,正是向皇上请旨的。” 皇帝颔首道:“你做的很好,既然私通之事系伪造,对待安华殿法师还是要尊敬些。进忠,你带几个侍卫从安华殿将那小沙弥和经书提来,不要惊动无关的人。” 进忠领命,带着人往安华殿去了。 “若是此事查证,玉氏一族罪上加罪,无论如何重罚也不为过了。”皇帝道,“朕决意下明旨申斥,传召九边,新王册封的赏赐全部取消,另罚三年恩赏。” 皇帝说这话时,感受到了久违的扬眉吐气。 “正是此理。”魏嬿婉低眉道。 不知为何,皇帝仿佛只有在魏嬿婉面前,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皇帝。 皇帝将那红笺放下,又拿起七宝手串道:“既然皇贵妃是冤枉的,她为何要做出偷换手串的欺君之事呢?” 魏嬿婉道:“只怕是皇贵妃娘娘担心皇上查不清此事,为了自证清白,才慌不择路吧。” 皇帝冷哼一声道:“她这是对朕不放心了!李玉在慎刑司可招供了?” 魏嬿婉将另一盒证物打开道:“李玉招了自己偷换手串,却坚称此事与皇贵妃无关。不过臣妾已经找到了铁证。” 证物盒子里放着从翊坤宫搜出的散珠和那个残破的寿桃。 魏嬿婉补充道:“当时在翊坤宫的精奇嬷嬷和跟着李玉一同试毒的小太监的口供,都可以证明当时皇贵妃送出的点心中确实有这枚寿桃,翊坤宫小厨房也找到了制作寿桃的余料。另外,寿桃内部的痕迹也可以与七宝串珠相合。” “还有这枚绒花,是李玉曾送给翊坤宫掌事姑姑惢心的,翊坤宫很多人都见惢心戴过。李玉与皇贵妃过从甚密,应该是由此而起,自惢心出宫也未曾断绝。” 皇帝打开扇子急速地为扇了两下道:“朕果然对皇贵妃太宽纵了,竟然连朕的贴身太监都敢笼络。” “皇贵妃娘娘是为了自证清白,慌不择路也在情理之中。”魏嬿婉假惺惺地求情道。 皇帝道:“正是这一点叫朕生气,皇贵妃如今已经不信任朕了,可她如此胆大妄为,又叫朕如何信她?你说,连朕的贴身太监都敢为了她欺瞒朕,满宫上下朕还能信谁?” 魏嬿婉柔声道:“皇上言重了,这都是偶然个例。” 皇帝叹气道:“皇贵妃与嘉贵妃,为了争这个中宫之位都疯魔了,什么手段都用得出!今日敢欺君,明日还不知道会如何呢,皇后凤印断断不能交到这样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 “若孝贤皇后尚在,断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魏嬿婉感慨道。 皇帝也十分动容,自从琅嬅死后,这前朝后宫就没有一刻安宁过。 “永琮近日如何?朕也有五六日不曾见他。”皇帝问道。 说起永琮,魏嬿婉面上的愁云当即消散,露出慈母的温情道:“永琮极好,这个夏天越发活泼好动,昨天去御花园玩耍,他竟已不要人抱,自己走下来了。” 第146章 那么自信 皇帝也终于高兴起来:“永琮不愧是朕唯一的嫡子,果然,孝贤皇后留下的孩子不会让朕失望的。永琮自幼聪慧,只要身体健壮,将来一定可当大任。改日你将他带来给朕瞧瞧。” “好,永琮孝顺,若不是皇上您政务繁忙,他恨不得天天来给您请安呢。”魏嬿婉笑道。 魏嬿婉又与皇帝聊了不少永琮的趣事,直到进忠进来道:“皇上,皇贵妃手抄的经书和那小沙弥都已经提来了,您见吗?” 皇帝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他不耐烦道:“令嫔,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理吧。李玉那边你也加紧审讯,能拿到供词最好,拿不到便罢了,案子查了这么久,也该结案了。” 魏嬿婉领命,带着进忠离了养心殿。 永寿宫中,魏嬿婉与众人将如懿抄写的佛经一页一页翻过,果然找到了与洒金红梅笺上情诗相应的缺字。 小沙弥更是经不住吓,魏嬿婉还没问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事全说了。 启祥宫门前,魏嬿婉带着一箱子经书证物前来的时候,却被守门的小太监挡在了门外。 “奴才请令嫔娘娘安。”小太监在启祥宫门口跪下道。 “怎么,凭你也要挡本宫的路?”魏嬿婉看着小太监问道。 她虽然没有动怒,但实权宠妃的气势还是将这小太监吓得觳觫发抖,但又不敢让路。 “令嫔娘娘,您行行好,贵妃娘娘命令不经通报不许任何人进去。”小太监哀声道。 魏嬿婉道:“是吗?嘉贵妃的命令是不许任何人进去,还是不许本宫进去?” 高位嫔妃们互相串门,若无特别的原因,一般都是先由守门的太监迎进前院,再经通报后入二门,这是基本的待客之礼。 如此将人直接挡在门外的,要么是来访者位份较低,要么就是有特殊的吩咐。 王蟾怒道:“你个奴才不想活了,我们主儿的驾都敢拦。” 说着,就要上去将那小太监踹开。 魏嬿婉懒得和这小太监计较,拦下王蟾道:“算了,他也是奉命行事,本宫略等片刻不碍事的。” 启祥宫中,金玉妍已经得了小太监的通传,说令嫔求见。 “她来做什么?”听到魏嬿婉的名字,金玉妍只觉得她的美足又痛了起来。 小太监道:“令嫔娘娘只说有要事求见,别的不曾多说。只是她身边的王蟾手中提了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站在一旁的丽心骂道:“令嫔就令嫔,她算什么娘娘?主儿,她既然提着东西,怕不是来给您送礼奉承的。” 金玉妍挥退了小太监,犹疑道:“魏嬿婉这些日子奉了圣旨在查皇贵妃的案子,她现在来找本宫,会不会和那案子有关?” 丽心道:“娘娘放心,奴婢听说,令嫔查的早就不是皇贵妃私通的案子了,而是她联合李玉欺君的案子。她做了一个假的七宝手串,想要将娘娘呈给皇上的证物换掉呢。” 偷天换日手串局的名声早在后宫传开了,满宫上下谁不当笑话听。 金玉妍也不禁嗤笑:“皇贵妃为了给自己洗清冤屈,竟然想出了联合御前总管太监李玉偷换证物的昏招,主动给别人递刀子,真是够可笑的。她当本宫是傻子吗,连红玉髓和红玛瑙都分不清?” 丽心道:“她不是一向如此吗?觉得自己聪明,把旁人都当傻子。” 第147章 拾掇你足够了 “她这样,倒是帮咱们转移了视线。”金玉妍道。 丽心附和道:“如今皇上龙颜大怒,连李玉都发落了。皇贵妃如此心虚,这私通之事,皇上再不信,如今只怕也信了。” “现在皇贵妃马上倒台,中宫之位主儿唾手可得,令嫔她亲自查的案子,能不知道这个?现在来启祥宫,定是来巴结主儿的。” 金玉妍冷笑道:“想巴结本宫,她也配!你去将她打发了吧,不必太客气。” 魏嬿婉在启祥宫门口等了半晌,终于听到了丽心的声音。 人未到,声先至。 “往后令嫔来了不必来通报,打发了就是,她从前就是咱们启祥宫的一个宫女,还跟她讲什么礼?” 魏嬿婉挑眉,便看到看到丽心扬着下巴走了过来。 “令嫔怎么来了?”丽心迈过门槛来问道。 “本宫有事询问嘉贵妃。”魏嬿婉道。 丽心道:“主儿正歇午觉呢,不见客,令嫔请回吧。” 魏嬿婉看了一眼王蟾手里的箱子道:“本宫备了件东西,想请嘉贵妃看过。” 丽心瞥了一眼那箱子,不屑道:“令嫔想送礼,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启祥宫不缺杂件儿,令嫔还是自己留着吧。” “哦,这样啊。”魏嬿婉应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将中指上佩戴的一枚镶宝戒指的戒面,从手背的一面扭转到了手心的方向。 下一秒,她扬手一巴掌便抽在了丽心的脸上。 “啊!”丽心被这一掌打地直接歪坐在地上。 镶宝戒指戒爪锋利,配合着护甲,在丽心的脸上留下数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澜翠见状,惊呼道:“主儿,小心手疼。” “魏嬿婉,你居然敢打我!”丽心一脸的不可置信。 魏嬿婉悠然将手递给澜翠擦净,对丽心道:“以本宫的身份,确实不该亲手打你,如今看在曾是同僚的份儿上,便宜你了。” 她又对身后的小太监道:“押了,进启祥宫。” 启祥宫中,金玉妍听到动静出来,直接撞上了气势汹汹的魏嬿婉。 “魏嬿婉!”金玉妍喝道,“你一个小小嫔位,竟敢在我启祥宫中放肆!” 魏嬿婉道:“嫔位确实不高,但拾掇你也足够了。王蟾,将箱子打开。” 王蟾将手中的箱子打开,一卷卷经书就这样展现在了金玉妍面前。 金玉妍花容失色,连连后退道:“魏嬿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想问问这些东西嘉贵妃见过没有?”魏嬿婉问。 “这是什么东西?本宫不曾见过。”金玉妍强装镇定道。 “你没见过?”魏嬿婉道,“那丽心姑姑可曾见过?” 丽心被两个永寿宫的小太监押上来,一见那经书,当即惊恐道:“不可能,这些东西不是已经烧掉了吗!” “那看来是见过了。”魏嬿婉道,“春婵,出去看看,人证怎么还没到?” 春婵刚出去没多久,便见一身红色蟒袍的进忠带着那小沙弥进来。 金玉妍升起一丝希望,忙问道:“进忠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进忠倒是不紧不慢,给在场的主子一一行礼,这才对金玉妍道:“回嘉贵妃娘娘的话,奴才确是奉旨而来。” 说完,他又对小沙弥道:“你指认一下,当初从你手中拿走经书的,是这院中的哪个人?” 小沙弥胆子小,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眼神在在场所有的宫女脸上过了一圈,最终停在被太监押着的丽心脸上,结结巴巴道:“像,像是这个,但她,当时脸上,没伤。” 第148章 弄权 魏嬿婉轻笑,果真是把这小沙弥吓坏了。 她对进忠道:“有劳公公专程跑这一趟。” 进忠道:“令主儿客气了,人指认出来了就好。证词小师傅也已经画押,稍后就给您送去,奴才先送小师傅回安华殿。” 魏嬿婉回头,对金玉妍道:“既然人证已经指认,丽心本宫就先带走了。” 金玉妍道:“那小和尚从何而来,凭他的指认,就能带走启祥宫的掌事姑姑吗?” “奴婢从未见过此人,也从未见过这些东西,魏嬿婉,你这是污蔑!” 丽心也是喊冤。 魏嬿婉笑道:“可是这小师傅却说见过你啊,丽心。许是你贵人多忘事,身为掌事姑姑,平日事多,忘了。这倒无妨,慎刑司有的是办法让你想起来。” 金玉妍想起了因茉心之事被带走的贞淑,想起了那枚勾着耳坠的舌头,想起了那次险些要了她性命的流产。 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金玉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扑上前抓住丽心的手喝道:“不!不许带走丽心!谁带走她本宫就一头碰死在这柱子上!” “一头撞死?你想得美。嫔妃自戕可是重罪!”魏嬿婉道,“贵妃娘娘,你也不想你的母族因你获罪吧。” 金玉妍登时噤若寒蝉,魏嬿婉挥手,两个孔武有力的精奇嬷嬷架着金玉妍的胳膊将她扯开。 “有劳嬷嬷们看着贵妃娘娘,丽心本宫就先带走了。”魏嬿婉道。 慎刑司,魏嬿婉亲自将丽心送到时,太监正在给凌云彻上刑。 凌云彻明显是被特殊照顾的,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一块好皮,口中断断续续地呻吟,不成音调。 “凌大人,进了咱们这地方,您还当自己是御前侍卫呢?再不招,奴才这都找不到一块好地儿落鞭了。”行刑的太监道。 凌云彻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脸上也尽是血污,若不是行刑的太监叫他“凌大人”,魏嬿婉根本认不出他来。 此刻凌云彻正惊恐地看着那烧红的烙铁,拼命地摇着头,口中发出呜呜的悲鸣。 “还不招?”那小太监乐了,“爷就喜欢嘴硬的,耐玩儿!” 慎刑司的太监,常年与酷刑作伴,早没了对同类的悲悯之心,何况凌云彻这样的健全男人,最招他们嫉妒。 对他下手之狠,就算是对历来的犯人也是罕见的。 沾了盐水的鞭子抽下去,凌云彻只传出呜呜的声音,连尖叫都不曾听到。 魏嬿婉一挑眉,觉得情况不太对。 她挥手让行刑的太监退下,从刑桌上取了一根铁钎,远远地挑开挡在凌云彻脸前的头发。 果然,她看到凌云彻的口中塞着一团脏污的抹布,根本说不出话来。 凌云彻满面血污,已经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只觉得眼前忽然光彩夺目,似天神显灵。 “呃·····呜呜···”救我,救救我 凌云彻拼命地哀求,可口中的抹布将他所有的声音堵了回去,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呵。”魏嬿婉被进忠的幽默逗笑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进忠的创意,一边用刑,一边又把嘴堵个严严实实,招个屁。 第149章 疯狂 身后,进忠的声音幽幽响起:“小把戏罢了,能博令主儿一笑,也算是他的福气。” 魏嬿婉挑眉回头道:“你脚程倒是快,一趟安华殿这就跑回来了。” 进忠上前道:“本来是没这么快的,这不是听说令主儿贵足踏贱地,怕血腥熏着您,特意赶过来。” 凌云彻犯进忠手里,能有好日子过么。 捂嘴用刑,不招不停。 这已经是常规节目了,每天准时准点开始,用到凌云彻昏死过去,泼冰水也浇不醒为止。 别的犯人想上刑凳,那都得排号。 所以进忠在听说魏嬿婉亲自送了丽心去慎刑司时,第一反应就是心虚,怕魏嬿婉看到了他用在凌云彻身上的把戏。 他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个犯人罢了,何劳令主儿亲自过问。”进忠上前接下魏嬿婉手中的铁钎,谄媚笑道。 “用这么重的刑,什么由头?”魏嬿婉问。她担心进忠做事不够干净,会给人留下话柄。 进忠恭敬道:“那日在戏楼,有人瞧见凌云彻和李玉私下交谈过,奴才撬不开李玉的嘴,想着从他身上下下功夫。” 他表面上不紧不慢,其实袖中的双手都已紧张地满手是汗,生怕魏嬿婉会为了凌云彻责怪他。 此时此刻,浑浑噩噩的凌云彻也终于认出了魏嬿婉,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希冀:“呃呜呜呜——” 只是一段不成语调的呜咽声,可是魏嬿婉却诡异地听懂了。 凌云彻在求她,求她念在旧情的份上救救他。 看着凌云彻这副狼狈的模样,魏嬿婉忽然想起前世。 前世她刚刚生完七公主,孩子就被皇帝下令送给巴林·湄若,她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跪求过李玉、冒着大雨求过太后、求过凌云彻,可是没有人帮她。 那一切恍若昨日,二人的处境却已是天差地别。 她高高在上,她大权在握,她的前途一片光明。 可凌云彻呢,这个曾用他们二人年少情谊给了魏嬿婉致命一击的男人,此刻正在用那份情谊哀求她出手相救。 凌云彻在求她,哈哈哈,沦为阶下囚的凌云彻在求她,满身是血的凌云彻在求她。 仇人的鲜血是世上最好的兴奋剂。 魏嬿婉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快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想要将魏嬿婉拉进血色的深渊中。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进忠会将贞淑和叶心折磨成那副模样了,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沉沦。 魏嬿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旁边的炭盆上。 这一刻实在值得铭记,魏嬿婉想亲手拿起那个烙铁,在凌云彻的脸上留下一个永远的纪念品。 “主儿。”进忠的声音像是一粒石子,落进了魏嬿婉的脑海。 魏嬿婉惊觉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上了那烙铁的长柄,周围的人都或隐秘或直接地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这些事交给奴才就是了,令主儿,这地儿不干净,不宜久留。”进忠低眉道。 魏嬿婉方才的眼神,进忠太熟悉了。 那种被仇人的鲜血激起的喜悦和疯狂,进忠也曾沉沦其中,直到魏嬿婉将他拉出来。 或许进忠根本就没有真正从中爬出来过,他早都疯了,魏嬿婉只是在进忠的脖子上套了个链子,让他成为了一个听话的疯子。 但进忠不能看着魏嬿婉也成为一个疯子。 他们二人握着彼此的手,都想救赎对方。 第150章 血腥与温情 嫔妃亲自到慎刑司对一个侍卫施刑,这样反常的行为一定会引人疑窦。 魏嬿婉不该做出如此不智的举动。 进忠曾承诺过,要扶着她,护着她走到那最高的位置上去,这些疯狂和危险,就该由他一人承担。 魏嬿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用那烙铁拨了拨盆中的炭火,仿佛只是随手的小动作。 “皇上让本宫尽快结案,你们也抓紧吧。” 她将那烙铁重新放好,转身离开了慎刑司。 在侍卫的恭送声中,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 门外,魏嬿婉一步一步走过慎刑司门前栅栏夹出的窄道,像是通过一道桥,渡向阳光普照的彼岸。 门内,进忠拿起魏嬿婉放下的刑具,烙铁煎熬皮肉的刺鼻气味、堵塞在喉咙中惨叫声与刺目的猩红色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包围其中,无处可逃。 ---------------------------- 三日后,晌午。 进忠将供词送来永寿宫的时候,魏嬿婉正在给永琮喂青菜。 “吃一口菜吃一口肉,不吃菜不能吃肉。”魏嬿婉道。 永琮讨价还价道:“一口青菜好大一勺,一口肉才小小一片,这样不公平!” “你都快成小人精了。”魏嬿婉道,“那就一口菜,两片肉,行不行?不行就叫春婵把肉撤了。” “行吧。”永琮妥协,“两大片。” “好~两大片~先把这口菜吃了。”魏嬿婉哄着给他喂了一口菜,又拌了一口橙黄色的大米饭,这才夹了两块肉给他。 永琮心满意足地吃掉肉,又乖乖张嘴等着魏嬿婉给他喂青菜。 “婉姨,姐姐怎么好多天都不进宫来?”永琮一边嚼着菜一边道。 魏嬿婉道:“你姐姐最近身体不方便,要在公主府休息。” 永琮问道:“那我可以去公主府看她吗?” “你还太小了,不可以出宫。”魏嬿婉用帕子给永琮擦了擦嘴道,“好啦,吃饱了,去玩吧。” 永琮道:“可我还想吃。” 魏嬿婉道:“不行哦,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了,小心积了食要受罪的。” “好吧,那我能去外面玩吗?永寿宫外面。”永琮问道。 进忠来时,正看到此情此景。 他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确认身上没有残留任何的血腥气,这才许春婵进去通报。 魏嬿婉朝门口一张望,果然看到进忠正候在殿门外,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光,进忠从袖中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冲她点了点头。 魏嬿婉对永琮道:“出去可以,皇上前几日还说让你去养心殿给他请安呢,去养心殿吧。” “嗯······”永琮思考了片刻道,“那就去养心殿吧,不能去看姐姐,就去看看皇阿玛。” 魏嬿婉道:“好,那让嬷嬷带你去更衣,然后我们去找皇阿玛好吗?” “好~”永琮乖巧地牵着春婵的手去了偏殿,魏嬿婉目送他走远后,才唤了进忠进来。 进忠从盒子中取出一卷供词展开递给魏嬿婉道:“丽心熬不住刑,全招了。她说是嘉贵妃指使她去找那小沙弥取的皇贵妃手抄经书,不过她只是取回来给嘉贵妃,红笺上的字并不是她写的。” “欧呦,慎刑司的大刑终于有用了。”魏嬿婉啧啧称奇。 不是她大惊小怪,主要是前世今生这慎刑司就没审明白过一个犯人,魏嬿婉还当那些刑具是纸糊的呢。 犯人扛不住刑招了实话——多么小众的语言啊,在这座紫禁城中。 第151章 携子争宠 “李玉招了吗?”魏嬿婉问。 “铁证如山,他也不得不招了,但他说偷换手串是他的主意,皇贵妃只是配合。”进忠道。 魏嬿婉道:“凌云彻呢?” “他嘴最硬了,从头到尾都没招出一句话来。”进忠睁着眼睛瞎说道。 “哦。”魏嬿婉也不拆穿他,“这一次挨了这么多刑,凌云彻只怕已经恨毒了我们。借着这个由头,一并送他上路吧。” 进忠面色一喜道:“主儿英明。” “你先回养心殿去,我随后就来。”魏嬿婉道,“春婵王蟾,你们两个将这次案子相关的所有东西整理好,一并带去养心殿。” 养心殿。 皇帝刚吃完午饭,魏嬿婉恰好求见。 “传。”皇帝道。 魏嬿婉进来时,皇帝正在看着一封信。 “臣妾请皇上万安。”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皇帝放下信纸,将永琮抱起道:“永琮啊,让皇阿玛看看,有没有重一些?今天的午膳进得香吗?” 永琮道:“香!永琮今天中午选了黄色的米饭!” “黄色的米饭?”皇帝有些不解。 魏嬿婉笑道:“胡萝卜汁蒸出来的米饭。永琮不喜欢吃菜,臣妾用胡萝卜、菠菜、紫薯之类的东西,制成各种颜色的主食,让他自己选。东西没什么区别,但他觉得是自己选的,就吃得高兴。哄小孩儿的把戏罢了。” 皇帝欣慰道:“永琮体弱,向来胃口不好,偏你鬼主意最多,也用心。如此看来,朕将永琮交给你照顾,果然是对的。” 魏嬿婉歪头去看皇帝方才放在桌上的信纸,见是璟瑟的笔迹。 “和敬来信啦?”魏嬿婉欣喜道。 皇帝点点头:“嗯,你拿去看看吧,她在府中养胎,一切都好。” “璟瑟有孕,又是头胎,皇上与科尔沁部都格外重视呢。”魏嬿婉道。 “是啊,看她和额驸琴瑟和鸣,现在又有了孩子,朕也欣慰。这一胎若是男孩,便是科尔沁部的世子,也是满蒙联姻的硕果啊。”皇帝十分欣喜道。 魏嬿婉笑道:“无论男孩女孩,这不都是皇上您第一次当外公么,给孩子的礼您可备好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朕只管当外公就是了。”皇帝笑道,“礼早都准备着了,朕已命内务府打制一套金器,只等孩子出生就送过去。” “和敬过得这么好,臣妾也放心多了。”魏嬿婉笑道。 皇帝忽然看着她笑问道:“你什么时候能给朕添个子嗣?” 魏嬿婉低头,做羞赧状:“臣妾只怕是难有那个福分了。臣妾请齐太医瞧过,说是少时辛苦,伤了身体,需要将养几年。” 皇帝想到魏嬿婉曾在启祥宫中受过苦,面色沉了沉。 “皇阿玛,你们怎么只顾着自己说话,不理永琮啊。”永琮抓着皇帝的衣襟问道。 对着儿子,皇帝面色恢复祥和道:“你姐姐有喜事,皇阿玛太高兴了。” “什么喜事?”永琮问道,“姐姐是因为有喜事才不能进宫陪永琮玩吗?” 魏嬿婉摸摸他的脑袋道:“喜事就是,再过几个月,你姐姐就会带一个小侄子进宫陪你玩了。” “小侄子?是什么新奇的玩具吗?”永琮问。 魏嬿婉略一思考道:“也可以这么说。” 小孩不就是用来玩的吗? 皇帝笑嗔道:“哪有把孩子当玩具的,你都要把永琮教坏了。” “那就是玩伴。”魏嬿婉笑着改口。 接着,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回头问进忠道:“什么时辰了?” 进忠道:“午时末刻了。” “好啦永琮,该到睡午觉的时间了。”魏嬿婉对永琮道。 皇帝看着永琮规规矩矩地给自己行过礼,然后乖乖地跟着嬷嬷离开,皇帝心中顿时充满无限柔情。 “令嫔啊,照顾好永琮,你于社稷有功啊。”皇帝感慨。 第152章 晋位为妃 “臣妾分内之事,况且就算不为永琮,只为了去了的,臣妾也得照顾好永琮啊。”魏嬿婉道。 死人好用,随时都能搬出来,还不怕翻车。 “嗯,朕就知道,这宫里只有你能理解朕的心。”皇帝道,“让你查的案子怎么样了?” 魏嬿婉道:“臣妾正是为此而来。丽心那边审出结果了,整件案子已经查清,臣妾向皇上交差。” 她对照着人证物证,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向皇帝做了汇报,从如懿私通,到偷换手串,再到查明金玉妍主仆污蔑如懿。 本来是一团乱麻的案子,被魏嬿婉讲得条理清晰,证据确凿,差事办得既合皇帝心意,又滴水不漏。 皇帝将所有事情都理清,证词与证物也都一一看过,不禁称赞道:“令嫔啊,这宫中有你,当真是为朕省了不少心。你这差事办得好,办得非常好。” “皇上圣聪明断,臣妾才能放手查出真相。”魏嬿婉起身跪道。 “好,好,好!”皇帝扶起她来,连连称赞,“你虽未生育,但对内,你能抚育嫡子,对外,你又能执掌后宫,堪为后妃典范。朕已决意,封你为令妃,摄六宫事!不日便下明旨诏书。” 魏嬿婉有些顾虑道:“皇上,妃位已有玫妃与舒妃两位姐姐,皇上让臣妾摄六宫事,只怕乱了资历排辈。” “无妨。”皇帝大手一挥道,“玫妃性子太急,六宫交给她朕不放心,舒妃么,曾与太后有些渊源,加上她本人的性子清高傲气,也不适合处理这些事。六宫上下,能够为朕分忧的,非你莫属!” 魏嬿婉这才露出喜色,跪谢道:“臣妾谢主隆恩!” 皇帝正在受魏嬿婉的三拜九叩大礼,便听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皇上!王爷行为有失,但请您饶了他吧皇上!” 皇帝一抬眼,进忠便心领神会地解释道:“皇上,是嘉贵妃娘娘在磕头,应当是得到了今天早朝的消息了。” 魏嬿婉不解地看向皇帝:“今天早朝?” 皇帝道:“今日早朝,朕已明旨斥责了玉氏藩王。” “这嘉贵妃对玉氏王爷还真是用心,自己身上的案子还没查清呢,禁足期间,还这般不顾一切地跑出来求情。”魏嬿婉阴阳怪气道。 皇帝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这嘉贵妃,对玉氏藩王的心思比对朕还重。令妃啊,正好你在这里,就去为朕宣旨吧。” “嘉贵妃金氏肆意妄为,陷害皇妃,着降为嫔位,禁足于启祥宫思过。启祥宫掌事姑姑丽心,择日杖杀。” 前世今生,皇帝鲜少显现出如此杀伐之气,魏嬿婉竟一时有些心惊胆战。 想到自己的目的,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要走的是一条多么危险的道路。 养心殿外,金玉妍额头渗出血来,却依然不愿离开。 她一生汲汲于名利,都是为了玉氏王爷,陷害如懿也是为了能够登上皇后之位,成为玉氏的助力。 若是玉氏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她不就白忙活了吗?金玉妍哪还顾得上自己的罪名,赶忙跑来为王爷求情。 殿门前的竹帘被掀开,魏嬿婉走出来。 金玉妍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扶着身后宫女的手起身,不愿在魏嬿婉面前露出狼狈之态。 第153章 戳心窝子 “你怎么在这里!”金玉妍问道。 魏嬿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皇上有旨。” 金玉妍看着她。 魏嬿婉轻笑,重复道:“皇上有旨。” 原本守在门口等着主子出来的王蟾见状,上前一脚踹在金玉妍的膝盖窝里道:“嘉贵妃娘娘,接旨是要跪的。” 魏嬿婉这才道:“皇上有旨:嘉贵妃金氏肆意妄为,陷害皇妃,着降为嫔位,禁足于启祥宫思过,启祥宫掌事姑姑丽心,择日杖杀。” 金玉妍用愤恨的眼神瞪着魏嬿婉道:“魏嬿婉,是你!是你蓄意害我,是你蓄意害我们王爷!” 魏嬿婉上前几步,附身道:“不是我,是你,金玉妍。皇上虽然对玉氏藩王逼死发妻的行为不满,但毕竟是一方藩主,皇上本意斥责过便罢了。可是因为你陷害皇妃,皇上龙心大怒,这才迁怒于他。” “可惜了玉氏藩王,好容易等来了册封,承袭王位后接的第一道圣旨竟是斥责。没了赏赐都是次要······额,或许对玉氏这样的蕞尔小国来说也不是那么次要。” “无所谓,反正如今皇帝命令将斥责玉氏藩王的圣旨传召九边,将玉氏之罪昭告天下,不光是你,包括你的孩子、所有的玉氏人,都会因此蒙羞。金玉妍,你对得起你的王爷吗?” 魏嬿婉的话像刀子,一刀刀都往金玉妍的心窝里戳。 ”不可能,我为皇上生了两个皇子,王爷更是对天朝忠心耿耿,皇上不会这么对我们的!“金玉妍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说着,她又朝殿门扑了过去:“皇上,皇上您不能听信小人的谗言啊!都是魏嬿婉这个贱人陷害,臣妾母族王爷是冤枉的!” 门帘再次被掀开,一身红色蟒袍的进忠阴恻恻地站在门内看着她。 金玉妍被他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进忠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恭敬地对魏嬿婉躬了躬身,这才对金玉妍道:“皇上口谕,嘉嫔金氏降为贵人,若再吵闹,再降一等,直到废为庶人为止。” “废为庶人?”金玉妍重复着这句话。 上一次被废为官女子,她生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才东山再起。如今若是再被废为庶人,只怕永无起复之日了。 不论如何,玉氏还在,王爷还在,她的两个皇子也还在,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能自暴自弃! 金玉妍狠狠地剜了魏嬿婉一眼,隔帘向皇上告了罪,这才强撑着离开。 进忠又向魏嬿婉行了礼道:“奴才还要去翊坤宫传旨,先行告退了。” 魏嬿婉回到养心殿中,却见皇帝脸上的愁容比她出去时更浓了些。 “晌午天热,皇上不如午睡养养精神?”魏嬿婉道,“臣妾为皇上按按头。” 皇帝叹道:“也好,你来为朕宽衣吧。” 是夜,魏嬿婉侍寝。 第二天一早,皇帝便下了晋魏嬿婉为妃的明旨,进忠亲自带着妃位的服制和内务府的明旨送来。 魏嬿婉领旨放赏,后照例是以赏茶的名义将进忠叫进了殿内。 “金玉妍都降位禁足了,如懿怎么还没消息,这么大的事,皇上不会不罚了吧?”魏嬿婉十分心烦地坐在榻上抱怨道。 进忠上前哄道:“皇上已经定了主意。皇贵妃,行为不检,勾连宦官,意图欺君,着降为妃位,禁足于翊坤宫思过,李玉、凌云彻与丽心一同杖杀。” 第154章 杖杀 魏嬿婉嘟囔道:“定了就赶紧下旨啊,磨蹭什么。” “本来都要降旨了,安吉大师恰好求见,听闻圣旨吓了一跳,连连劝皇帝不要多造杀孽。皇上自然不愿,最后两人妥协,等到安吉大师离宫后再下旨。” 进忠嘴上说着,手又不老实,瞅准机会用指背轻轻刮了刮魏嬿婉的侧脸道:“不就多等两日吗?瞧您急得,脸都红了。” 魏嬿婉瞧了他一眼道:“皇上那边你可盯紧了,别让无关的人去求了情。” 进忠道:“主儿放心,您把奴才抬举到了这个位置,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奴才就真是个废物了。况且,就算为了凌云彻,奴才也得把这个门儿守好了啊。” “滑头。”魏嬿婉嗔怪地拧了一下他的脸,“你还不回去当差?” 进忠嘴角都快上天了,美滋滋道:“奴才这脸今儿就不洗了。” 中秋之后,安吉率其弟子僧众离开。 追根究底,若非安吉行为有失,也不至于惹出如此风波来。 皇帝心有芥蒂,不曾去送行,魏嬿婉亦未出面。 只有太后一心礼佛,对安吉的尊敬之情未改,亲自送行。 虽然太后身份尊贵,可是经历了这一番波折,与来时的万众瞩目相比,难免显出几分寥落。 安吉前脚走,皇帝后脚便下了旨,圣旨内容与进忠所言无二。 如懿降为娴妃,禁足翊坤宫,李玉、凌云彻与丽心杖毙。 翊坤宫本来就封禁着,现在改为禁足,比封禁还轻些,撤掉一批侍卫便可。 李玉等三人都在慎刑司,直接拉去刑场,倒也方便。 杖杀是一种表演性很强的死刑方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行刑的过程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行刑的场所要找一处开阔地,方便更多的人观刑。 刑场中间摆上刑凳,将受刑者绑在凳上,再由两个太监分立左右,手执刑棍,一棍一棍活活打死。 若是使些银子,棍子就重些,三五棍打死也少受血罪。 若是得罪了掌刑的人,每一棍子下去皮开肉绽痛彻心扉,偏偏又死不了。 杖杀的要求是一百五十棍以内毙命,熟练的行刑者若是有意折磨,拖出上百棍来也是常有的事,那滋味比凌迟也好不到哪里去。 紫禁城是个特别有趣的地方,求生要银子,求死也要。 这一次的事情犯了皇帝的忌讳,皇帝要亲自带着嫔妃到场,又特命合宫宫女太监都去观刑,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今日行刑,巳时末刻。 坤宁门北面的广场上,已摆下三张长条刑凳。 坤宁门下,一张龙椅摆在正中,苏绿筠站在龙椅上首,白蕊姬与意欢随其后。 紫禁城中的宫女太监,除了各处留下一两人值守,其余所有人都聚集在天一门前,等着刑罚的开始 临近午时,皇帝终于带着魏嬿婉现身,众妃行礼,皇帝在龙椅上坐下。 魏嬿婉来到意欢下首,皇帝忽然道:“令妃,你到朕的身边来。” 魏嬿婉也不忸怩,来到皇帝右侧站好。 令妃初封,但身为嫡子养母,又有主理六宫之权的魏嬿婉俨然已是妃位之首。 白蕊姬在苏绿筠身侧,朝魏嬿婉灿然一笑;意欢虽然表情清冷,但也礼貌地勾了勾唇角。 第155章 傻了吧,进忠 正午钟响,进忠上前道:“皇上,午时已到,是否行刑。” “开始吧。”皇帝道。 进忠领命,来到场地中央招了招手。 慎刑司的太监拖着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李玉、凌云彻与丽心三人出现,来到刑凳边将其捆牢。 进忠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色的折子,折子里夹着一张黄纸。 他照着拿黄纸上的朱墨字迹宣读道:“养心殿太监李玉、御前蓝翎侍卫凌云彻、启祥宫掌事姑姑丽心,为奴不忠、欺君罔上,着令即刻杖毙。六宫观刑,以儆效尤。钦此。” 六个手执刑棍的小太监趋步上前,朝着坤宁门的方向磕了个头。 进忠一声令下,棍子击打皮肉的声音响起,三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广场。 为了他们能在行刑的时候精神百倍地叫出声来,进忠特地好水好饭地给他们将养了几天,才有了如今的效果。 广场上人虽多,除了受刑者的惨叫外却没有太多嘈杂声。 这样近距离围观同类的惨死,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还是十分有冲击力的。 陈婉茵似乎有些害怕,轻轻抓住了身边白蕊姬的衣袖。 七八棍子下去,丽心率先没了生息。 金玉妍禁足宫中,能想的办法并不多,试了许多渠道也救不出丽心,便偷偷传话让永珹给慎刑司的太监使了银子,叫她少受些罪。 魏嬿婉对丽心这样的小人物也没有虐杀的爱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玉也托进保将自己的体己银子给慎刑司的管事,但是被进忠没收了。 进忠还把那收来的钱以自己的名义给了行刑的太监,让他们尽可能地多让凌云彻受罪,毕竟这是进忠最后一个折磨凌云彻的机会了。 打到三十杖的时候,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忽然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冲进了刑场。 他没有管丽心,也不曾去理会李玉,径直冲到了凌云彻身边喝道:“住手!” 皇帝似有所觉,“噌”地一声从龙椅上站起来道:“那是什么人!” “好像是,娴妃?”魏嬿婉有些不确定地道。 “听声音像是娴妃。”苏绿筠道。 进忠离得近,看到如懿出现的那一刻当即傻眼,反应过来时便预感到不妙,急声道:“快,行刑!行刑!” 给李玉行刑的太监加紧了手中的板子,丽心早就死了,打她的太监只是做样子。 凌云彻身边的太监闻言,高高扬起板子,打算在数板之内要了凌云彻的命。 可他俩刚一人落下一板,第二下就被如懿伸手拦了下来。 那手上明晃晃的护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还是那么体面。 “是娴妃,没错了。”白蕊姬看到那护甲反射的光亮,笃定道。 “皇上!”如懿摘掉头上的红顶子露出脸来,“皇上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冤杀忠臣吗!” “如懿!”皇帝当即怒喝道,“娴妃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禁足吗!” 魏嬿婉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立即跪地请罪道:“皇上,娴妃穿着侍卫的衣裳,应该是混出来的,是臣妾治宫不严,请皇上治罪。” 皇帝现在没时间追究她,对着进忠道:“还不快将娴妃带过来!” 进忠上前相请。 如懿担心自己一走,太监就会对凌云彻行刑,只站在原地一梗脖子道:“皇上有话,让他到这里来和臣妾说!” “皇贵妃娘娘,救我······”一旁,李玉留下最后一句遗言,便去奈何桥喝汤了。 第156章 懿症大爆发 皇帝想要让太监直接将如懿架上来,可是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走下了坤宁门,来到如懿面前,放软了身段道:“如懿,你不要在这样的场合和朕做对好不好。” 魏嬿婉一看这场面,便知道皇帝这是犯懿症了,当即跟上去道:“皇上,娴妃为了凌云彻竟如此目无尊上,臣妾请您治其犯上之罪!” 如懿却道:“皇上,臣妾此来并非为了凌云彻,而是为了皇上您的贤名!” 皇帝蹙眉道:“进忠,你去将围观的人都遣散。” 进忠看了看刑凳上分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凌云彻,恨恨地咬了咬牙,这才转身去遣散观刑的宫女太监。 魏嬿婉知道今日成败在此一举,回怼道:“娴妃,你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指责皇上冤杀凌云彻,竟然还敢妄言是为了皇上!你这样说话,将皇上待你的一片真心放在何处!” 皇帝也道:“如懿,你现在回宫,这一次的事朕便不和你计较。” 如懿道:“臣妾的罪名皇上可以不计较,可活生生的人命臣妾却不能不计较。” 皇帝双眼猩红道:“如懿!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此番为了自保一时糊涂,朕可以不追究你的欺君之罪。可凌云彻,他身为人臣,不忠不孝,欺君罔上,朕只杀他一个不曾株连,已经是宽仁了!” “你这样不顾身份不顾后果地跑来为他求情,如懿,你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你心中到底还有没有朕!”皇帝怒吼。 “皇上您责怪臣妾私自前来,可凌云彻数次对臣妾有过救命之恩,臣妾未曾报答,若就这么看着他死了,您让臣妾如何自处?”如懿质问道。 皇帝心想:他对你有救命之恩,和朕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个念头转身即逝,他的思想反而诡异地接受了如懿的解释:“纵然凌云彻对你有恩,可朕也赏过了,如今他犯了法,朕还不能惩处他了吗?” “皇上,你说臣妾欺君,臣妾认了,可你说凌云彻有罪,可有证据?”如懿反问道。 魏嬿婉道:“李玉偷换手串那日,戏楼多人看到凌云彻与李玉有过秘密交谈,而且李玉供词中也说明他曾找凌云彻商量过此事,足以证明他参与其中!” 魏嬿婉这么积极地要置青梅竹马于死地,让如懿更加笃定她品行低略,回怼道:“不过是有人看到他们交谈,交谈内容尚未可知,如何证明他参与其中!李玉受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不无可能,证词亦不可信!” 为了救凌云彻,如懿忽然就能说会道起来,不再总是百口莫辩了。 一旁的皇帝听着二人的争执,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地抽痛。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皇帝喝止道,“如懿,朕是天子,天子无戏言,朕已经下旨杖杀凌云彻,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你若再纠缠,朕便连你一起重罚。” 如懿道:“皇上不仅是天子,更要做明君,冤杀忠臣非明君所为,知错就改方显天子贤明!” 魏嬿婉抬眼,见整个广场都被包围在了迷雾中。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坤宁门下站着的众嫔妃明明离她不远,可她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她看不清她们的面容,也听不清她们的声音。 环顾四周,迷雾仿佛一道结界,将魏嬿婉、如懿和皇帝三人,与周围的一切隔绝开来。 是懿症!魏嬿婉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的懿症! 第157章 手握皮鞭抽大如,我是白蕊姬你记住 “翁——————” 耳鸣声不期而至,随后细密的幻痛由骨向肉,如同蚂蚁一般爬满了魏嬿婉的身体。 又来了! 牵机药、毒蕈菇,鲜血的腥甜与毒蕈的异香在唇舌与鼻腔间环绕。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的痛苦和耳鸣都比上一次在东巡回程时要迟钝,仿佛是用指甲隔着一层厚厚的皮革抓挠皮肤,所有的感觉都很模糊。 这样轻微的幻痛根本影响不了魏嬿婉,她面不改色,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一丝迟疑。 “娴妃,凌云彻数次救你性命,此番更是为你犯下如此欺君重罪,他对你的情义,可不像是寻常忠心啊!”她说。 可是,她说着说着,却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沉闷,模糊,像是浸在水中的人去听岸上的人说话一般。 “皇上,娴妃所言有理,凌云彻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如今已受了杖,也算是罚过了······” 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像是自己的声音? 魏嬿婉这么想着,伸手想去摸自己的嘴,可是双手却似乎不听使唤一样,依旧无力地垂在身侧。 怎么回事! 魏嬿婉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她抬眼看着如懿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两道黑色的漩涡,产生巨大的吸力,让她心生向往,让她不自觉的朝那双眼睛走去。 一个空洞的声音在魏嬿婉耳边响起: 来吧,魏嬿婉,成为我灵魂的养料吧······ 我才是那个最聪慧的女人,我才是那个冠绝六宫的宠妃······ 我才是皇帝唯一的真爱,你只能是个恶毒的配角······ 魏嬿婉努力地甩头,想要摆脱这个声音,可是她做不到。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搅得她心神不宁,她不自觉地想要相信那个声音,跟随那个声音。 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脱离躯体,奔向如懿眼中的漩涡。 “嬿婉!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魏嬿婉想要回头去看看那声音的源头,可是灵魂却不受控制地朝如懿的方向前进。 “毒妇!你敢欺负嬿婉,看我不抽死你!” 皮鞭破风的声音传来,白蕊姬手执长鞭冲至场中,扬鞭便朝着如懿抽了下去。 她一边抽着,一边一边护着魏嬿婉往后退去。 随着白蕊姬的鞭子一下一下落在如懿身上,魏嬿婉迅速地清醒过来。 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奋力挣扎着摆脱了如懿双眼中那股巨大的吸力,灵魂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 “阿蕊!” 回归意识的魏嬿婉看到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 白蕊姬手中鞭子不停,分出心神问道:“嬿婉,你没事吧,你刚才的状态看起来好吓人!” 魏嬿婉回神道:“一时半刻说不清,这里很危险,我们快走!” 白蕊姬早已生出自己的灵魂来,魏嬿婉担心先前琅嬅之死再次重演,赶忙拉着白蕊姬道。 身后的俗云也道:“主儿,快走吧!” 白蕊姬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拿着鞭子道:“好,我们先走。” 这种时候,保命要紧。 管它三七二十一,魏嬿婉拉着白蕊姬就往迷雾的范围外跑,一直跑到了储秀宫附近,方才敢停下喘口气。 “不行,我,实在跑不动了。”白蕊姬摆着手,不顾形象地在墙边靠下,大口喘着粗气道。 踩着花盆底奔跑实在耗费体力,魏嬿婉也撑不住了。 第158章 吃人的妖怪 魏嬿婉抬头看了看天,阳光透亮了许多,她们早已跑出懿症的范围。 “应该,安全了,歇,会儿吧。”魏嬿婉干脆坐下。 俗云和春蝉跟在后面,她们穿平底鞋,虽然没有魏嬿婉那么累,但是急跑下来也喘得不行。 魏嬿婉大手一挥让她们也靠着休息,春蝉扶着墙喘气道:“主儿,咱就这么跑了,不会有,问题吗?” “命都没了,管那个。”魏嬿婉道。 “刚才,怎么回事?你看起来像是故事里讲的僵尸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娴妃,还不停地给那个侍卫求情,叫你你也没反应。”白蕊姬一边将鞭子缠起收回袖中一边问道,“皇上也怪怪的。” 魏嬿婉低声在白蕊姬耳边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娴妃其实是个会吸人魂魄的妖怪。” 什么剧情什么重生的,解释起来太麻烦了,魏嬿婉找了个最简单直白的说法解释给白蕊姬。 白蕊姬只是微微惊讶,随即接受良好道:“果然,我就觉得不对劲,刚才我一接近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吸我脑袋。” “以后你离她远点儿,觉得不对劲就动鞭子,鞭子能治她。”魏嬿婉道。 白蕊姬颇为骄傲道:“那当然,今天要不是我,你肯定就折进去了。我看呐,她估计是嫉妒你受宠,想吸了你的魂魄去,也当宠妃。还有那个什么凌云彻,是她什么人啊?她这么护着。” 魏嬿婉不得不承认,白蕊姬这个如懿唯一真正主人,在料理如懿方面确实有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一眼就看穿了问题的关键。 “人家俩是知己,咱们这些俗人不懂。”魏嬿婉起身,拉起白蕊姬道。 “也是奇了,皇宫中怎么会有妖邪。”白蕊姬道。 魏嬿婉耸肩:“这宫里的妖魔鬼怪还不够多么。” “令主儿,玫妃娘娘,您二位怎么在这儿呢?”进忠终于找了过来。 魏嬿婉望了望坤宁门的的方向,天空中的迷雾已经消散,问道:“刑场那边怎么样了。” 进忠道:“已经结束,凌云彻还没死。娴妃受了伤还晕倒了,皇上已经妥协,现在凌云彻被抬回了值房,皇上亲自送了娴妃回翊坤宫。”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魏嬿婉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思。 “皇上去翊坤宫了?”白蕊姬问道。 “应该正在回去的路上。”进忠道,“就是皇上来让奴婢请二位主儿过去的。” “咱去吗?”白蕊姬看了一眼魏嬿婉道。 魏嬿婉又望了望天:“去吧,应该没事了。再说,要是有不对劲你掏鞭子抽就完事。” “行。”白蕊姬对自己的战斗力十分自信。 魏嬿婉来到翊坤宫时,嫔妃们已经各回各宫,只有皇帝正守在如懿床边,关切地望着她。 如懿昏迷不醒,看来懿症被强行打断对她也有冲击。 江玉彬跪在一旁诊脉,愁眉紧锁,似乎很是疑惑。 魏嬿婉上前道:“皇上,娴妃怎么样了?” 皇帝没有回答她,而是催问江玉彬道:“怎么样了?怎么诊了半天一点诊断都没有?” 江玉彬看了看齐汝,点了点头道:“回皇上,微臣与齐院正的意见一致,娴妃娘娘的昏迷并不是因为外伤,而是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所致。” “精神冲击?”皇帝一脸不解。 如懿当众顶撞皇帝,给他扣昏君的帽子,皇帝都没受冲击,她受什么冲击? 第159章 随便抽,没后果 “那现在怎么办?”皇帝蹙眉问道。 齐汝道:“皇上不必过分忧虑,娘娘只要再休息片刻应该就会醒来了,微臣去为娘娘开药。至于这些外伤,微臣刚刚看过了翊坤宫备着的伤药,都是能用的,微臣稍后会再送些来。” 皇帝道:“你去吧。” 确定了如懿并无大碍,皇帝终于腾出心思来询问魏嬿婉。 “令妃玫妃,你们两个方才急匆匆离开是去做什么?”皇帝问。 因为懿症的影响,皇帝对刚才的事记忆也十分模糊,只记得白蕊姬挥鞭抽打如懿,以及之后二人离开,不记得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旁观的嫔妃被隔绝在懿症之外,对发生的事更是不清不楚。 魏嬿婉道:“臣妾方才忽然有些心悸,回去吃药了。” 皇帝讶然:“你有心悸之症?” 魏嬿婉微笑道:“一点小毛病,及时吃药就不会有问题的。方才臣妾觉得难受,便让春蝉快步回去取药,臣妾也往回走,已经在延禧宫附近吃下了。” “如此便好。”皇帝道。 紧接着,他又看向白蕊姬,蹙眉道:“玫妃,你方才为何突然伤人?” 白蕊姬跪地,照着魏嬿婉来路上教给她的话道:“臣妾见娴妃不守禁令,还顶撞皇帝干扰行刑,一时气不过就想将她赶走。” 皇帝闻言,拧着眉头道:“那你也不能挥鞭打人啊,一点也没有个嫔妃该有的样子!” 白蕊姬委委屈屈地看了皇帝一眼,猫儿一样柔柔道:“皇上,臣妾知道错了。” 魏嬿婉在一旁温声哄道:“皇上,玫妃姐姐也是一时冲动,她一向就是这个性子,这宫里除了皇上,她眼里还有谁啊?” “下不为例!”皇帝道,“再这么莽撞,朕收了你的鞭子。” 白蕊姬露出一个笑来:“皇上宽仁,臣妾谢恩。”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皇帝道。 魏嬿婉与白蕊姬一同回到永寿宫,一进门便听澜翠禀报庆嫔与婉贵人在等她。 “她们来了多久了?上茶了吗?”魏嬿婉问。 澜翠道:“有一会儿了。娘娘放心,二位主子都已经在前殿,茶和点心都上了。” 魏嬿婉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澜翠待人接物也越来越周全。 魏嬿婉知道澜翠前世和那个叫赵九霄的侍卫两情相悦,若是两人此生能终成眷属,往后便是她自己当家作主。 所以,魏嬿婉让澜翠学的,多是一些待人接客、治家理账的管家本事,只希望以后能帮到她。 魏嬿婉走进前殿,陆沐萍率先迎上来。 “嬿婉,你突然就走了,吓了我们一跳。”陆沐萍道。 ”玫妃姐姐,你怎么敢拿着鞭子去打娴妃娘娘的,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陈婉茵心有余悸道。 魏嬿婉问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陆沐萍道:“还能看到什么,就看见你跟皇上说着话,阿蕊突然冲上去鞭打娴妃,你好像被她吓了一跳,再然后你就拉着她走了。” 魏嬿婉微笑道:“我就是突然不太舒服,让你们担心了。” 白蕊姬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她再敢来欺负人,我照抽不误。我算是发现了,抽她就是白抽,不会有任何后果的。” 第160章 魏嬿婉为何会被懿症控制 陈婉茵无奈道:“我一个旁观的都要吓死了,你们两个当事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无所谓。” 魏嬿婉笑道:“吓到姐姐了,是我们的不是。” 陈婉茵道:“今日之事实在是匪夷所思,真不知道过两日宫里的流言会传成什么样。” 陆沐萍心大,见她俩没事,对陈婉茵道:“咱们呐就多余担心她们两个,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俩午饭都没吃,巴巴地等这两个没心没肺的。” 魏嬿婉调侃道:“人家婉茵姐姐是真担心我们,你可不好说,你看你桌上那点心,都下去半盘了,还好意思喊饿。” 陈婉茵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陆沐萍座位旁的点心少了半盘,她自己的还一口没动呢。 陆沐萍脸一红,作势就要走。 魏嬿婉拉住她,白蕊姬也凑上来调侃,陈婉茵嘴笨跟不上她们叽叽喳喳的话,只站在一边笑。 临走前,魏嬿婉又让澜翠打包了三匣子永寿宫小厨房的点心,才送她们离开。 将三人送走,魏嬿婉躺在榻上,神情十分凝重。 今日刑场之事,实在蹊跷。 魏嬿婉曾经不止一次和如懿的灵魂对抗过,如果一对一的话,她从不会落在下风。 上次东巡回程,如懿拼尽全力,又吸收了琅嬅的灵魂,也只能让魏嬿婉晕倒,根本无法撼动她本人的灵魂。 可是这一次在刑场上,不仅懿症的规模魏嬿婉前所未见,而且她的抵抗能力也被压制,灵魂险些被吞噬,整个过程中她几乎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肯定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如懿变强了,而且她也变弱了。 如懿变强好理解一些。 一者,如懿吞噬琅嬅灵魂的事刚过去不久,自身的灵魂力量得到了加强。 二者,经过这一次的事情,魏嬿婉基本可以确定,凌云彻对于如懿而言非常重要。 东巡回程,如懿为了接凌云彻回宫,不惜强行吞噬琅嬅的灵魂;今天刑场上,为了救凌云彻的性命,那懿症迷雾的范围之大浓度之高魏嬿婉也是破天荒头一次见到。 这一点,从皇帝的反应也可见一斑。皇帝往日虽然也会在懿症的影响下做出不合逻辑的事,却很少有像今天这样对如懿如此言听计从的时候。 但是,这并不能解释魏嬿婉为何会毫无还手之力。 打架么,都有个你来我往的过程,但今天魏嬿婉却是毫无预兆地束手就擒,这便很奇怪了。 魏嬿婉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明明幻痛和耳鸣都比上一次在东巡途中的要轻微,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危险。 难道是因为这些日子她与如懿的接触太多了? 可是从奉皇帝之命办理如懿私通一案以来,如懿基本一直在禁足,比起从前晨起请安时日日相见,她们二人接触的次数反而少了。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魏嬿婉回忆着这些日子一切与如懿有关的细节,结合前世的经历,她忽然灵光一闪。 “澜翠!”魏嬿婉‘咻’地从榻上弹起来,“咱们从翊坤宫搜出来的东西都去哪了?” 澜翠进来道:“上次一起作为证物都一起送去养心殿了啊。” 魏嬿婉道:“你之前把那些东西放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澜翠道:“就放在围房仓库的最外面,奴婢带您过去。” 第161章 经幡 澜翠打开库房的门,里面被收拾得十分齐整。 永寿宫有五间库房,这间是专门存放日常取用的物件儿的,所以放的东西不多,两边都是高高的置物架。 “那些经幡和经书之前就放在这个位置。”澜翠指着架子上的一块空位道。 魏嬿婉一边查看一边问道:“那天整理证物装箱的是春婵和王蟾?” “嗯,奴婢当时也在,他们俩把东西放进箱子里就抬走了。”澜翠道。 魏嬿婉在架子上没有发现异常,便向周围寻找。 很快,她便在架子与墙的夹缝中看到了一角红色的布料。 魏嬿婉伸手一抽,果然抽出来一条红色的经幡,上面绘着神像,神像背后还抄写着大篇的经咒,是如懿的笔迹。 这正是如懿亲手绘制的经幡。 “这里怎么还落了一面经幡。”澜翠有些惊讶。 魏嬿婉四下看了看道:“命人将这间库房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遗落的翊坤宫的东西。” “是。”澜翠应道。 魏嬿婉来到阳光下,拿着那张经幡细细端详,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但是她可以笃定,如懿亲手绘制的经幡一定有问题。 前世,当太后命人取出那一串写着各种人名的经幡的时候,本来还在努力求生的她忽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忽然就莫名地惊恐,将整个宫里这些年死的人都认做了自己的罪。 如今,她又在永寿宫中找到了这张经幡,查案的这些日子,她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也一直和那些经幡、经书待在一起。 如今看来,她的灵魂很可能就是受到了这些东西的侵蚀,所以在面对如懿的时候,才会那么不堪一击。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这张经幡到底是无意间掉落在这里的,还是有人故意藏在这里的。 “澜翠,这些日子你有没有看到过白琳接近这间库房?”魏嬿婉问道。 澜翠略想了想道:“奴婢未曾见过。” 回到正殿,魏嬿婉以同样的问题问过了春婵和王蟾,最后叫来了白琳。 “主儿,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白琳进来行礼道。 魏嬿婉看了她半晌,问道:“方才,你也去坤宁门外观刑了吧?” 白琳道:“奴婢当时和各宫的姑姑们一起。” 魏嬿婉道:“那你看到本宫和如懿争执了?” 白琳点点头道:“奴婢看到您和娴妃争执,后来不知怎的又突然改口,为凌云彻求起情来,而且当时您和皇上的状态都很奇怪,再后来奴婢等就被遣散了。” “孝贤皇后临死前和本宫说的话,你在帷幔后面应该都是听到了的。”魏嬿婉道。 琅嬅死前灵魂被吞噬殆尽,她是感受过懿症的存在的,也将这些告诉过白琳。 这件事玄之又玄,白琳一直将信将疑,可是今天看到刑场上发生的一切,心里不禁开始相信琅嬅口中那个“吞噬灵魂的力量”或许是真的存在。 “我现在可以笃定地告诉你,那个害死孝贤皇后的力量,来自娴妃。”魏嬿婉说。 白琳陷入沉默,她现在终于真正理解了,为什么琅嬅死前明知道魏嬿婉心机深沉,还是要将永琮交给她。 原来琅嬅说的没错,这世上唯一能够保得住永琮的人,真的是魏嬿婉。 白琳想到自己过去在魏嬿婉面前的傲慢无礼,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跪地磕了个头道:“奴婢过去对主儿多有不敬,还请您恕罪,今后奴婢定当尽心竭力,辅佐主子!” 第162章 意外还是人为 魏嬿婉明白,从这一刻起,她才算是真正收服了白琳。 她取出那经幡放在桌子上问道:“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白琳看了看,面色如常道:“这个经幡,应该是从翊坤宫搜出来的吧?奴婢见过您搜出来的那批经幡,至于单独这一面,没有注意过。” 春婵进来,在魏嬿婉耳边低声说道:“主儿,奴婢和王蟾问过了,没有人见到白琳接近过那个库房。” 魏嬿婉点了点头,让她出去了。 白琳在永寿宫根基最浅,加上琅嬅的渊源,如果这枚经幡是被人有意藏在库房的,那她的嫌疑便最低。 所以,方才魏嬿婉发现经幡后,第一件事便是先排除白琳的嫌疑。 魏嬿婉道:“这东西有猫腻。本宫原本是要让凌云彻死的,这一点你应该知道,那些求情的话,并非本宫之意。” 白琳这些日子,对魏嬿婉也算是有了解了。她知道魏嬿婉与凌云彻的旧情,也知道魏嬿婉将他当成上升之路上的绊脚石,有心除掉他,而且下得了手。 “您是被娴妃控制了?”白琳问道。 魏嬿婉沉吟。 准确来说,如懿并没有控制她,而是让魏嬿婉的灵魂无法控制她自己的身体。 没了自主的思想,魏嬿婉就会按照剧情的设定对凌云彻心生不忍,从而说出求情的话。 “你可以这么理解。”魏嬿婉道,“问题在于,本宫对上如懿,原本不会这样狼狈,问题出在这些经幡上。这段日子,本宫和如懿手抄的经幡日夜相处,已经受了害,刚才又从库房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 白琳惊骇道:“这!” 魏嬿婉道:“本宫叫你来,是想让你查查,永寿宫的人是否有人与翊坤宫来往过密,或者是其他任何异常行为。” 白琳道:“主儿是怀疑,这件东西是有人故意藏在库房的?” 魏嬿婉道:“只是怀疑,查个安心罢了。” “所有人都查吗?”白琳问。 她此言,指的是春婵、澜翠和王蟾这三个魏嬿婉亲信中的亲信。 魏嬿婉道:“都查。” 她记得这三人前世的忠心,但是并不会盲目自信,这件事干系重大,她不会留下任何风险点。 因为以魏嬿婉的观察结果,如懿并非觉醒者,她并不知道懿症的存在,也没有自己自主吞噬他人的意识,一切都是被动的本能。 如懿天天抄经制幡,前世还用经幡逼魏嬿婉认罪,也是因为她确实打心里信这个东西,她真觉得自己和这些东西都是正义的。 所以如懿几乎不可能做出故意将经幡藏在库房,以侵蚀魏嬿婉的灵魂这样的事。 但如果这枚经幡是有人故意放在库房的,就说明至少有一个不在魏嬿婉掌握范围内的人知道了懿症的存在,知道了如懿吞噬灵魂的能力。 这会给她带来极大的危险。 所以这件事必须查,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要查个水落石出。 魏嬿婉知道,春婵、澜翠、王蟾和白琳四个人不可能同时背叛她,她先用春婵三人排除嫌疑最低的白琳的嫌疑,再用白琳来查所有人。 白琳道:“主儿放心,奴婢一定查清此事。” 第163章 为了他,放下体面 翊坤宫。 “本宫这是怎么了?”悠悠转醒的如懿看着床边的三宝和芸枝问道。 如懿的灵魂是主创赋予的,她确实不知道什么懿症,什么灵魂之类的东西。 所以,今天的事于她而言也很离奇,她只记得自己是在拼尽全力保护凌云彻,突然被白蕊姬鞭打,头痛欲裂昏了过去。 “娘娘您吓死奴婢了。”芸枝抹着眼泪道:“主儿,您方才在刑场上与皇上争执,玫妃发疯,突然冲出来打您,您收到了惊吓,一直昏睡到现在。” “扶我起来。”如懿道,“皇上呢?” 芸枝道:“午后养心殿的人来请,皇上回去了,临走前解了您的禁足。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当时金川战报送来,皇帝忧心前线,便回了养心殿,并未等到如懿醒来。 不过,他对如懿心生怜爱,临走前便解了她的禁足。 幸亏他走了,不然若他在场,只怕是要被气晕过去。 “凌云彻,凌云彻怎么样了?”如懿问道。 芸枝道:“主儿,您还问他做什么?要不是为了去救他,您怎么会有今天的祸事。” 如懿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道:“凌云彻救过本宫的性命,如今又为了本宫的事无辜受过,你让本宫如何坐视不理?凌云彻在哪里?” 三宝道:“主儿,太医说了您现在要静养,凌云彻早被抬去侍卫值房了,太医也去看过了,不会有事的。” “本宫要去看他。”如懿道。 芸枝道:“您去看他干嘛?您可是皇妃,怎么能亲自去值房看一个侍卫。” 如懿不悦道:“他是为了本宫受罪,如果本宫不去看看他,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芸枝,你去小厨房,熬一碗参汤。” 凌云彻只是个蓝翎侍卫,并没有住庑房的资格,故而被安置在侍卫们轮班休息的值房。 如懿来到侍卫值房时,凌云彻被趴放在床上,室内并无旁人。 因凌云彻出身低微,又曾被驱逐出宫做过苦力,御前侍卫们多看不起他,加上这一次他犯的是欺君之罪,大家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除了实心眼的赵九霄,竟无一人愿意来照顾他。 现下赵九霄去当班,房里便只剩下凌云彻一人。 “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如懿吩咐芸枝和三宝,自己带着食盒进了房间。 “凌云彻,凌云彻?”如懿飞快地眨着眼睛,低声唤道,“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或许是如懿的呼唤带来了力量,昏迷中的凌云彻竟然缓缓地睁开眼睛。 “皇贵妃娘娘。”他用虚弱的声音道。 如懿的眼睛继续眨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道:“我为你熬了参汤,希望能帮助你快些恢复。” 凌云彻亦感动到落泪,哽咽着道:“皇贵妃娘娘,您是何等尊贵之人,如何能来此卑贱之地呢?” 如懿将自己的护甲一个个摘下,端起汤碗道:“你身子不方便,我来喂你。” 为了与凌云彻的知己之情,纵是放下体面又如何? 凌云彻感激涕零:“这如何使得。” 如懿舀起一勺参汤递到凌云彻嘴边,凌云彻含泪喝下,发出一串“吸溜”声。 凌云彻虽然没死,杖毙的棍子也足以打得他筋断骨折,再加上先前慎刑司的酷刑,如今基本上从皮到骨全是重伤。 若不是剧情撑着,他早一命呜呼了。 可是现在,喝着如懿亲自喂的参汤,他却几乎感觉不到疼一样,只有心中的无限感动。 第164章 你这骂的太难听了 “你们是谁啊?在这儿干嘛?”外头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如懿已经一勺一勺地喂完了那碗参汤,她将碗放下,逐个戴回自己的护甲。 一脸的大胡子的赵九霄进来看到如懿,万分惊讶:“娴妃娘娘?微臣给娴妃娘娘请安。” “你是何人?”如懿问道。 赵九霄虽然觉得如懿这样和凌云彻独处不太合适,但是主子的事他不必多嘴,规规矩矩道:“回娴妃娘娘的话,微臣赵九霄,是凌云彻的朋友。” “嗯,你好好照顾他,日后本宫会记得你的恩情的。”如懿道。 赵九霄有点懵逼,为什么自己照顾凌云彻,娴妃娘娘要记恩情。 但他看起来粗犷,其实粗中有细,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他磕了个头道:“娴妃娘娘言重了,微臣和凌云彻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如懿这才放心,又嘱咐了凌云彻两句,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夜晚,魏嬿婉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书。 春蝉进来道:“主儿,夜深了,您快安寝吧。” 魏嬿婉道:“无妨,我不困,再看一会儿就睡。” 春蝉看了看窗外道:“前线战事吃紧,今晚养心殿灯火通明,进忠公公留着伺候,肯定来不了了。” 魏嬿婉瞪了她一眼道:“谁说我在等他?” 春蝉笑道:“那您等谁?皇上?凌······嗯?他更来不成,半死不活了都。” “不是,咱一家子姐妹,你这骂的也太难听了吧!”魏嬿婉当即就毛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黑历史开玩笑。 凌云彻是她前世今生永远的恋爱案底,她当即脱了鞋往床上一躺,丝滑地钻进了被子里。 春蝉这才笑着关上门。 魏嬿婉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盘算起了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 那张经幡,魏嬿婉倾向于是意外。 派白琳去查,也是借这个机会梳理一下整个永寿宫。 她这一世的秘密太多,不能有任何一点疏漏。 魏嬿婉盘算了半天,望了一眼蜡烛,已经子时了。 那扇留着缝隙的窗户纹丝未动,魏嬿婉暗暗骂道:“狗奴才,有本事一辈子别来!” “好,那奴才这就走,再也不来了。”帷幔后面忽然响起进忠的声音。 魏嬿婉吓了一跳,坐起身,果然看到进忠已经进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魏嬿婉颇为惊奇。 “走正门。”进忠道,“春蝉都看见奴才了。” 此时已是深夜,外间只有春蝉一人值守,进忠便走了门。 “令主儿您想什么呢?那么投入,连奴才进门的声音都没听到。”进忠阴阳怪气道,“莫不是在心疼那个受刑的?” 魏嬿婉今夜不安,就是怕进忠会为了她在刑场上为凌云彻求情的事生气,毕竟前世他们就曾为了这种事吵过架。 那时进忠为了除掉凌云彻,诬陷他偷拿金玉妍的肚兜。本来事情都要成了,魏嬿婉却跑来和如懿一起给凌云彻求情,这才保下凌云彻的一条命,有了后来之事。 这一次的情况与前世出奇地相似。 在慎刑司时,是魏嬿婉亲口吩咐进忠将凌云彻直接做死在局里,进忠还为此高兴了许久。可是刑场上,魏嬿婉却再次和如懿一同为凌云彻求情。 第165章 你还敢有脾气了 为着凌云彻没死,进忠气成了什么样子,魏嬿婉是见了的,他估计以为她事到临头又心软了。 魏嬿婉今夜专等着进忠,就是想跟他解释清楚,那些求情的话并非出于她本心。 可是如今,她巴巴地等到了后半夜,这家伙还一进来就阴阳怪气,反而挑起了魏嬿婉的火气。 她又没做错什么,这家伙凭什么甩脸子! 真是个醋缸子成精,没心没肺!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惦记着凌云彻呢,这永寿宫你以后爱来不来,我也不见你了,大不了一拍两散!”魏嬿婉重新躺下,盖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进忠。 她是属驴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 进忠好好跟她说话,她也愿意低低头,如今进忠尖刺,她便针尖对麦芒。 她就不信,这家伙还能真走了不成? 也不怪魏嬿婉盲目自信,主要是进忠早被他的令主儿捏成了个面团儿。 现下进忠一看她生气了,哪还顾得上吃醋,往床边一趴道:“主儿,咱吵架就吵架,您别老提散伙儿啊,奴才错了。” 他的主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一吵架就提分手,这点实在让人头疼。 魏嬿婉不理他,进忠便伸手去轻轻拽魏嬿婉的头发,可怜巴巴地道:“主儿,奴才错了,您别不理奴才。” 这次的事情,进忠确实不知内情,魏嬿婉想了想,决定先服个软。 “你错哪儿了?”魏嬿婉背对着他问。 “主儿您觉得奴才错哪儿了,就是错哪儿了。”进忠道。 魏嬿婉气冲冲地坐起来道:“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进忠见她起身,扑上去一把抱住她道:“真的知错了,奴才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胡说八道。奴才看得出来,您今儿在刑场上受了委屈。” 进忠的脑子里也不是真拿醋灌的,他猜得出来当时魏嬿婉的状态八成是不对劲。 方才那不阴不阳的腔调,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引魏嬿婉来哄他,却没想到将她给惹生气了。 说到底,是他不曾意识到魏嬿婉的情况有多凶险。 进忠的灵魂并非自生,而是依附魏嬿婉存在,残缺不全。 如懿企图吞噬魏嬿婉的时候,他也受到了懿症的影响,心中种下了嫉妒的情绪,这才想要尖刺两句让魏嬿婉给他说几句好话。 一言以蔽之,就是他破防了。 现在魏嬿婉一生气,什么懿症啊吃醋啊,全都烟消云散了,他满心只有怎么将主子给哄高兴。 魏嬿婉被他这一抱搞得心软,朝他的腰上掐了一把骂道:“没良心的狗奴才。” 打是亲骂是爱,主儿这是好了。 进忠咧开嘴笑了,在床边坐下,抱着魏嬿婉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问道:“今儿那是怎么了,奴才当时在照顾那些观刑的宫女太监,忽然脑子昏昏的,再回来就听说您给凌云彻求了情。” 魏嬿婉蹙眉道:“我被如懿控制了。” “控制?”进忠担忧道,“她不是控制不了您吗?” 魏嬿婉道:“因为经幡,我这些日子和那些翊坤宫拿来的经幡待得多了,而且,今天下午还在库房找到一张遗落的。” “经幡?”进忠想到了前世。 前世进忠死后,灵魂一直在魏嬿婉身边飘荡,经幡认罪的场面,他是经历过的。 当时他只顾着大悲大喜,现在回想起来,魏嬿婉的认罪确实很突然,像是被控制了一样。 “那张遗落的经幡,查了没有?”进忠问。 魏嬿婉到:“已经派白琳去查了,说起来,菱枝不是已经回翊坤宫去了吗?让她也探查一下,如懿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常。” 进忠蹙眉,沉吟片刻道:“菱枝自回了翊坤宫后,便不太听话了。” 第166章 最普通的菱枝 自从进慎刑司和进忠搭上了线,菱枝便一直按他的吩咐做事。 进忠让她咬死如懿于安吉并无私情。 菱枝当时以为进忠是在为嘉贵妃做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破自己的局,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作为回报,进忠也吩咐了慎刑司不要给菱枝用重刑,还在她出慎刑司那天专门派人给她的伤造了假,做出一副受尽酷刑的模样。 又派了包太医刚给她镇伤开药,没让江玉彬看出破绽来。 离开慎刑司那日,如懿亲自到翊坤宫门口迎接了菱枝,看到她身上的伤,也十分肯定她的忠心,说了许多好话,还许诺日后给她许一个好夫婿。 养伤的这些日子,如懿也十分关心菱枝,时不时就会来看她,问她伤养得怎么样了。 面对主子的关心,菱枝十分感动,开始在心里忏悔自己对如懿的背叛。 这种感动并不完全是因为懿症的影响。 皇权,终其一生都在培养这些奴才们的奴性,魏嬿婉前世最大的罪名,不正是不知“安分守己”吗? 菱枝的奴性虽然不像惢心那样严重,但是也逃不开顺服于主子的惯性思维。 随着金玉妍的倒台,菱枝也渐渐猜测,进忠背后的人其实并不是金玉妍。 她最先想到的便是皇帝。 可是进忠明确说过他是在为后宫的一位娘娘办事,况且皇帝从不在乎他们这些奴婢的生死,应当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 如今,菱枝连幕后的操纵者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更加谈不上什么尽心效力。 菱枝被酷刑惊吓,一时答应了进忠,但是现在她已经出来了,而且是“在受尽酷刑后依然坚称如懿是清白的”情况下出来的。 如懿日后一定会更加重用她,也许诺了日后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人的想法,总是要跟着局面的变化变化的。 如果菱枝能够当上翊坤宫的掌事姑姑,再嫁给一个御前侍卫之类的青年才俊,那样的未来,便是一个宫女所能憧憬的最美好的未来了。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未来与如懿的利益完全不冲突,是一个主子应该奖励给忠仆的东西。 虽然进忠也曾许诺过菱枝荣华富贵,可比起一个陌生的幕后黑手,菱枝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尽心尽力服侍多年的主子。 菱枝是紫禁城中最普通的一个宫女,普通到连懿症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没有刻意去影响她,控制她。 她按照自己的想法,顺服主子,也为自己打算。 两次进入慎刑司,如懿的冷漠令菱枝失望,所以她没有了想要跟着如懿一条道走到黑,为如懿奉献一生的想法; 可是,她这些年服侍如懿也是尽心尽力,她的青春也足以换来主子赐她一个安稳的好前程。 所以菱枝渐渐不愿意为进忠办事,反正她的伤快好了,进忠也没有证据,只要再熬一段时间,她就能出宫去过自己的生活。 魏嬿婉也曾是宫女,她知道宫女们的想法,也知道跟着如懿这样的主子,菱枝的期望终将落空。 “她既然不愿意为咱们办事,便不用再为难她了。”魏嬿婉道,“想要彻底收服一个人,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到的,来日方长吧。” 第167章 金玉妍永不认输 魏嬿婉掌管后宫的时日不短了。 她手段了得,又有白琳手中的人脉,在她的治理下,皇宫很快便由漏洞筛子变成了对魏嬿婉单向透明。 白琳由最开始的心口都不服,到后来的口服心不服,再到现在的心服口服,这三种状态最明显的变化体现在工作效率上。 真心实意为魏嬿婉办事之后,白琳很快将永寿宫中的宫女太监排查了一遍,彻底排除掉了那张角落里的经幡是有人故意藏匿的可能性。 有了这个结果,魏嬿婉心中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虽然白琳还查出了一些诸如厨房的嬷嬷半年胖了二十斤、烧火的太监偷永寿宫的柴低价卖给缺衣少食的宫苑赚外快、管事收了哪个宫女太监多少银子将他们调来永寿宫的肥缺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但魏嬿婉并不在意。 常言道厨子不偷五谷不收,魏嬿婉不可能要求所有的宫人都白璧无瑕,尤其是在她上梁不正的情况下。 魏嬿婉重生以来最大的危机宣告解除。 皇帝为了金川战事许久不曾入后宫,却依旧常常诏魏嬿婉入养心殿侍候笔墨。 虽然是侍候笔墨,但往来的战报,奏折却从不避着她,偶尔还会与她讨论两句,教教她自己是如何治国理政的,魏嬿婉也会给足情绪价值,彩虹屁变着花样吹。 群臣商议国事,魏嬿婉也常常候在内间,能够将所有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魏嬿婉表面上无心,暗中却在飞快地学习着一切有关治理国家的知识。 后宫,魏嬿婉一手遮天,前朝,她的枝叶也在渐渐生长,不可谓不得意。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失意的人也在不停地为自己寻找出路。 启祥宫值房,金玉妍坐在屋内,窗纸上模糊地映出她面容的轮廓。 在窗外站岗的侍卫面无表情,身体却有些微微后倾,侧着耳朵去听屋内的声音。 “怎么样,能联系到王爷吗?”金玉妍问。 那侍卫道:“联系到了,但王爷让您稍安勿躁,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地位,只要两位皇子还在,咱们就有机会。” “那夜的事,没人查到你头上吧?”金玉妍问。 “主儿放心,微臣早都已经处理干净了。”侍卫道。 “那就好,现在折了丽心,这后宫之中,本宫能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金玉妍的声音中还带着恨意。 “主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侍卫道,“宫里的宫女太监这么多,总能再找到可用之人助您东山再起的。” 金玉妍道:“可是现在本宫困在这里,如何培养亲信?让你安排人在御前打听皇上的动向,此事你可办成了?” 侍卫道:“还不曾。如今御前是进忠公公当差,他这个人有些邪乎。微臣曾给几个养心殿的小公公送礼,不知怎的就被他知道了,微臣只好转头去讨好他,可他很谨慎,派人送去的礼,他都不收啊。” “那是你送的还不够,没到他的心坎儿上。”金玉妍道,“你都送了什么?” 侍卫道:“银子、古玩、玉器、名贵药材,连房契地契都试过,他都原样退了回来。” “李玉没了,御前应该还有个进保,他怎么样?”金玉妍问道。 侍卫无奈道:“您可别提了,那家伙脑子有问题,一心就是念着他师傅李玉生前的交代,满脑子都是娴妃。” 金玉妍陷入沉默。 她曾在御前有几个不起眼的太监打探消息,但是进忠上任后,养心殿格局大改,她的人被换走了。 御前是最要紧的地方,她想要东山再起,御前就必须有自己的耳目。 第168章 体谅 秋去冬来。 金川战事吃紧,讷亲贻误军机,皇帝有意将其正法。 太后深居慈宁宫不理庶务,也对讷亲早有怨言,从头到尾未曾插手此事。 皇帝见太后体恤他,也对太后心怀愧疚。 “令妃啊,若朕杀了讷亲,后宫可会有什么议论?”皇帝放下朱笔问道。 说是问后宫,其实就是探听太后的意见罢了。 魏嬿婉放下手中的墨条,擦了擦手才为皇帝捏肩道:“兵戎乃国之大事,皇上此举,赏罚分明毫不徇私,您如此圣明,后宫自然不会有什么非议。自讷亲私自回京以来,太后也十分气愤,几次召见臣妾,让臣妾告诉皇上,军国大事,无须因她掣肘。” “皇额娘真这么说?”皇帝问道,“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和朕讲?” 魏嬿婉微笑道:“皇上,讷亲大人再不对,也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太后娘娘不想为了私情干扰国事是体恤皇上您,但您要她亲自向您表态不管讷亲生死,也有些不近人情了吧?她终究是钮祜禄氏的女儿啊。” “也是,皇额娘不愿让朕为难,朕也不能逼着她在亲族面前做恶人。”皇帝面色放松下来,拍了拍她的手道,“有些话皇额娘确实不便与朕明说,还好有你。” 皇帝不再顾虑,当即在折子上写下了杀讷亲以正军法的朱批,让进忠送去军机处拟旨。 做完了这件事皇帝也放松了许多,跟魏嬿婉商量道:“皇额娘这一次体恤朕,朕也想多尽尽孝心,可是送再贵重的东西,都觉得俗气,皇额娘也未必稀罕,你有什么好想法?” 魏嬿婉思索片刻道:“前段时间甘露寺的住持入宫给太后请安,说到寺院久未修葺之事,太后娘娘颇为在意。不如,皇上以太后的名义修缮甘露寺,为佛祖重塑金身,既能彰表孝心,又能为太后娘娘与天朝积福。” 皇帝点点头道:“皇额娘潜心修佛,甘露寺又是皇家寺院,此举可行。这件事交给你,你就着手去办,为皇额娘积福,也为在金川阵亡的将士祈祷,为天朝大军祈福。” 为阵亡将士积福?魏嬿婉心中一动。 果然,在治国一道上,她还需要和皇帝学更多的东西。 魏嬿婉心中这么想着,口中乖顺道:“臣妾遵命。” “如此,皇额娘也一定能够感受到朕的孝心。”皇帝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果然,母子之间还是要互相体谅啊。” 魏嬿婉笑道:“母子两个,就是因为互相体谅才是一家人,若是互相拆台,那不成了仇人了?” 皇帝点点头:“嗯,从前朕与皇额娘就是这样离心的,如今有了你,才让朕觉得,皇额娘不是太后,而是更像朕的额娘,像一家人。” 皇帝自幼失母,又不得先帝宠爱,心中其实一直渴望着亲情的温暖。 魏嬿婉柔柔地从背后抱着皇帝道:“皇上您为了江山社稷没日没夜地操劳,臣妾无能,只想为皇上打理好后宫,打理好这个家,让您能安心在前朝治理这些繁冗的军国大事。” 这句话对皇帝这样的男人有无限的杀伤力,毕竟,哪一个自视为顶天立地大丈夫的男人能拒绝一个温柔美丽又大度贤惠的女人对他说:“你尽管打拼事业,家里有我”这样的话呢? 第169章 御下 皇帝的心中当即充满了无限的柔情,觉得自己简直是古今英雄铁骨柔肠的典范。 他握着魏嬿婉的手,十分动情道:“得你如此,朕复何求!” 魏嬿婉深情款款地看着皇帝,心中却想着:修缮皇家寺院,又捞一笔。 时近晌午,皇帝专门抽出时间,带着魏嬿婉一起去陪着太后用膳,将修缮甘露寺的事与太后说了。 太后一心修佛,听闻此言也理解了皇帝的苦心,母子二人感情更亲厚了许多。 吃完午饭,皇帝也来不及休息,召了重臣去军机处议事。 皇帝昨天下了任岳钟麟为新任总兵的圣旨,今天也朱批处置了讷亲,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 魏嬿婉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还进不了军机处的门儿。 她送皇帝到了隆宗门前,嘱咐皇帝别太劳累,嘱咐进忠注意给室内添碳通风,进出房间冷暖交替注意给皇帝披衣戴帽之类的话。 端的一副周到贤惠的模样。 回到永寿宫,魏嬿婉终于得以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将所有的精神都补了回来。 这两天皇帝为了前线换将之事烦心,常常和大臣们在养心殿讨论到后半夜,魏嬿婉陪伴在侧,也是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冬日天短,魏嬿婉醒来时太阳都过去了,天气阴沉,飞着细碎的雪花。 她披着衣服慵懒地坐在炉边,炉上还煨着热烘烘的奶茶。 她睡前便叫春蝉去内务府取来了圣祖与世宗年间修缮皇家寺庙的账册,此刻正一边喝奶茶一边翻看。 从外头回来的澜翠隔帘问道:“主儿,奴婢的橘子好了吗?” 魏嬿婉倾身往炉子上摸了摸,澜翠扔在炉子旁边的那几个橘子已经烫手了。 “好了,你快进来吃吧,一会儿就烤过了。”魏嬿婉道。 “好嘞,奴婢把东西放了就过来。”澜翠道。 澜翠小跑着将手里的东西送去库房,回来的时候年丰已经在旁边剥了一个橘子,吃了一半。 “嘿,你这家伙,吃什么都有你。”澜翠进来笑道 年丰谄媚道,“澜翠姐姐,你人美心善,赏小的一个吃。” 澜翠笑嗔道:“油嘴滑舌的家伙。也不知道给主儿剥一个。” “呀,奴才给忘了,主儿恕罪。”年丰请罪道 魏嬿婉轻笑道:“不妨事,澜翠,倒杯奶茶喝吧,跑这一趟怪冷的。” 澜翠应了,从炉子上又拿了个橘子剥好递给魏嬿婉,这才给自己倒了杯奶茶,剥着吃起橘子来。 魏嬿婉看着年丰,眼中尽是满意。 年丰机灵得很,怎么可能忘了给魏嬿婉剥橘子。他是看这几个橘子是澜翠烤的,献给主子这事儿自然也该是澜翠做。 魏嬿婉和善,年丰先剥一个吃没人会计较,但是如果借花献佛讨好主子,一次两次的澜翠不计较,总这样的话,心里就难免会有疙瘩了。 原本,将年丰带来永寿宫时魏嬿婉就有意培养,但为了考验他,也为了照顾宫中老人的想法,给的职位并不高。 年丰毫不气馁,努力地抓住每一个机会。 璟瑟大婚一事上年丰颇有功劳,为人处世也越发老道。 对上,不光魏嬿婉喜爱,连王蟾也对他颇有赞许。 对下,永寿宫中的小宫女太监对他的能力也十分佩服。 既能办事,又能服众,果然是个可造之才。 第170章 最好的主子 “年丰,你一会儿去告诉王蟾,本宫升你为上等侍监,现在那些杂活儿就不用你干了,让王蟾给你另派差事吧。”魏嬿婉道。 紫禁城中不光有主子,还有不计其数的宫女太监,他们有自己的生态,魏嬿婉从这个生态圈中爬出来,现在正在逐步驾驭它。 年丰惊喜地抬起头来,随后赶忙跪下行礼道:“奴才多谢主子!” 魏嬿婉这才捻起一瓣橘子送入口中。 进贡的蜜桔酸甜可口,经炉火一烤,柑橘特有的清香味越发沁人心脾。 年丰升职加薪,兴冲冲地出去找王蟾。 他知道,这一次的晋升不仅仅是地位上了一个台阶,更要紧的是这代表魏嬿婉真正认可了他的能力。 澜翠看着年丰兴奋到模糊的背影,也是笑得眉眼弯弯:“王蟾早就想收年丰做徒弟呢,奴婢们就笑他能教什么,还没人家年丰机灵呢。” 魏嬿婉也笑道:“想给王蟾做徒弟,年丰还得再磨练磨练,确实是个好苗子,比王蟾机灵多了。” “主儿,奴才在呢。”窗外的王蟾发出幽怨的声音。 魏嬿婉与澜翠两人的笑声一滞,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你什么时候来的?”魏嬿婉问,“年丰刚跑出去,你没看见?” “蛮久了,是那小子跑太快没看见奴才。”王蟾说着,带着一肩膀的白雪进来道。 澜翠飞速地喝掉了杯中的奶茶道:“主儿,那奴婢去忙别的了。” “哎你······”魏嬿婉对澜翠的不讲义气表示谴责,随后尴尬地看着王蟾道,“要不,你吃个橘子吧。” 王蟾看了一眼魏嬿婉亲手递过来的橘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进怀中道:“奴才是来问主子,晚膳您想吃什么的。” 魏嬿婉道:“下雪了,搞个羊肉锅子,别的你安排吧。” 王蟾走出殿门,摸了摸胸口暖烘烘的橘子。 他知道自己笨,不如春婵脑子好,不如澜翠爱说爱笑的性格招人喜欢,更不如年丰,那是能跟着主子做大事的人。 可是他忠心。 王蟾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他知道自己只要够忠心,哪怕笨一点,主子也不会亏待他的。 吃过晚饭,天已经尽黑。 京城的冬夜又冷又硬,皇帝和军机大臣们依旧在军机处点灯熬油。 进忠打算下值了,他惦记着去陪魏嬿婉,命接班的进保多给屋里添了两个炭盆,仔细通风。 皇帝听到他在隔间里交代事,又吩咐他今天留下来当值。 进保没眼力见,伺候得不顺皇帝心意,随意要留下进忠。 进忠那个悔啊,他就该直接走,冻死这老登。 可怜他的主儿,今晚等不到他,肯定要委屈了。 其实魏嬿婉完全没有。 她白天睡足了觉,现在正精神着,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筹谋着修缮甘露寺的事情。 她不仅算内务府的账,还根据自己在养心殿看到的折子、听到的话,偷偷算着国库的账。 魏嬿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就是想做。 这段日子跟着皇帝侍奉笔墨,她才发现原来皇宫外的天地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广阔。 同样一笔钱,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是天文数字,对于后宫而言是日常开销,可对于前朝国政而言,可能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 她才发现,原来那些男人们的权力那么大。 第171章 诱人的权力 魏嬿婉在后宫想要杀死一个宫女,都要几番筹谋多处借力,更不要说金玉妍这样的嫔妃,魏嬿婉拼尽全力也只是让她降位禁足而已。 可是皇帝,这样一个在魏嬿婉眼里一向优柔懦弱、瞻前顾后的男人,轻飘飘一笔朱批就能杀了讷亲这样有功勋爵位在身的世家权贵。 这才叫权力。 权力的滋味真的很迷人。 当皇帝在魏嬿婉的推波助澜下写下斩杀讷亲的批复时,她也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畅快。 尽管魏嬿婉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这不妨碍魏嬿婉带入皇帝的视角,体会到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 这些天里,她曾数次体会到这种快感,几乎无法再割舍。 怪不得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人为了权力争得血流成河。 会膨胀的欲望是一种天赋,魏嬿婉恰好拥有。 同样是见到好东西,有的人会羡慕嫉妒,有的人会黯然神伤,但是魏嬿婉会努力得到。 在四执库伺候贵人们的锦绣华服,她就会想穿;成为皇帝的嫔妃,她就会想当皇后;皇帝日渐衰老,她就会想要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魏嬿婉的眼睛永远望向更高的地方,只要她看到了,她就要爬上去。 如今,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就摆在她面前,要她怎能不垂涎欲滴。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得到那权力呢? 魏嬿婉想了一夜,直到东方亮起鱼肚白,她才终于打起了哈欠。 ---------------------- 自从皇帝斩了讷亲,换将岳钟麟,后来又派了傅恒出征,前线大军的士气为之一振,兵将无不奋勇拼命,战局很快扭转。 到了第二年开春,金川战事已经逐渐明朗,天朝军队胜利在望。 笼罩在皇宫上空的阴霾一扫而净,皇帝心情大好,来后宫的次数又多了,基本都在魏嬿婉、意欢这两处打转,偶尔去白蕊姬宫里听听琵琶。 天气和暖,修缮甘露寺的事魏嬿婉筹备了一个冬天,现在也终于动工,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太后问了几次,都对魏嬿婉的安排十分满意。 金玉妍还在禁足,海兰长住冷宫。 凌云彻稍微能搬动就被抬回了家去,养了一冬天还下不了床。 如懿深居翊坤宫不太出门,只三天两头的派小太监出宫看望在家养伤的凌云彻。 李玉和丽心么,坟头草也都长起来了。 魏嬿婉不用继续在养心殿侍奉笔墨,也没有讨厌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悠,办着修缮皇家寺庙的差事,省心又实惠,日子甭提多滋润了。 她时不时就和白蕊姬、陆沐萍三个小闺蜜凑在一起,绣绣花聊聊天唱唱曲儿。。 这日春光明媚,仨人凑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喝茶晒太阳,魏嬿婉脱了披风,穿着一身胭脂粉的薄棉衣,映着暖融融的太阳,靠在亭边的座椅上好不惬意。 陆沐萍坐在魏嬿婉对面,她靠着柱子,和魏嬿婉说着近来宫里的趣事。 白蕊姬在桌边摆弄她的琵琶,她喜欢在室外弹琴,天气和暖了不冻手,借着春光的琴声也更显清悠。 魏嬿婉望着已经开始泛绿的柳条道:“婉茵呢?天气暖了,怎么也不见她出来转转?” 第172章 阎王敲门 陆沐萍道:“她性子闷,平日里也就和同住的纯贵妃一起说说话,现在无需各宫晨起请安,没人叫她她,她就很少主动出来,要不请她过来?” 魏嬿婉看了看周围,漫不经心道:“这都快三月份了,时间过得真快。枯坐无趣,咱找婉茵去。” 钟萃宫中,陈婉茵还在画着她昨夜未画完的那幅皇帝肖像。 顺心来报,白蕊姬和陆沐萍求见。 陈婉茵十分惊喜地抬眼,放下画笔迎了出去。 “你们怎么来了?”陈婉茵一边笑着,一边有些紧张地安排道,“顺心快上茶。哎,你们突然就来了,我这里地方放小,想找我聊天派人来说一声,我去找你们不就好了。我这什么也没安排,多失礼啊。” 白蕊姬笑道:“我们本来在御花园晒太阳,想请你去来着,是嬿婉说离得不远,带着我们过来。” “嬿婉也来了?”陈婉茵往外望了望。 陆沐萍道:“我们刚才先去拜见了主位的纯贵妃娘娘,嬿婉和纯贵妃还有话说,就多留一会儿,我们先过来。” 正殿中,苏绿筠将茶端了几次,魏嬿婉却还是悠然地坐着,一点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贵妃娘娘不欢迎嫔妾啊。”魏嬿婉道,“嫔妾多久才来您宫里坐一次,您就没什么话想和嫔妾说吗?” 室内只有她二人,苏绿筠尴尬地没话找话,陪着笑道:“上次妹妹来我宫里时,是一年多以前了吧。” 上次魏嬿婉来此,连敲带打地问出了当时害她离开钟粹宫去了花房的罪魁是海兰。 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海兰已经进了冷宫,珂里叶特氏一家子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剩一个不争气的侄子流落街头,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 曾经虐待过魏嬿婉的金玉妍,两番降位一度濒死,两个儿子全部被夺走,贴身宫女也死了一茬又一茬。 苏绿筠只是愚钝,又不是瞎。自从魏嬿婉当权之后,这宫里发生了什么她都看在眼里。 宫中虽然无人敢议论,但魏嬿婉隐藏在谦恭柔顺外表下的铁血手腕,苏绿筠想想就觉得心惊。 当年魏嬿婉一年四封直上嫔位时,尚有无数朝臣反对;如今她破格封妃又大权在握,前朝反对的人反而比去年少了,后宫更是一点水花也无。 这样的雷霆手段,苏绿筠自问是没有和她对抗的能力的。。 苏绿筠知道自己现在被皇上厌弃,虽然有贵妃之位,但盛宠的金玉妍在魏嬿婉面前尚且不堪一击,更别说自己这样坐着冷板凳的空头贵妃了。 好在,这一年间,魏嬿婉没有来找过苏绿筠的麻烦,苏绿筠也拼命地降低自己在她面前的存在感,真希望魏嬿婉能够彻底将她遗忘掉。 可惜天不遂人愿,今日这活阎王怎么就偏偏找上了钟粹宫的门! 难道是,她做下的那件事被发现了? 不可能啊,这都快一年了。 想到这里,苏绿筠的笑容越发僵硬,强撑道:“妹妹您是大忙人,今日赏光来钟粹宫,是为了看婉贵人的吧?” 她只想尽快送走这尊神。 魏嬿婉道:“是啊,上次来娘娘宫里,孝贤皇后都还在呢。日子过得真快,再过段时间,就是孝贤皇后周年了。唉,孝贤皇后薨逝那晚发生了太多事,嫔妾每每想起,也是胆战心惊呢。” 苏绿筠心中一惊,心中越发笃定魏嬿婉此来应当是为了那晚如懿因栈桥木板断裂落水而来一事,毕竟那道栈桥本来是魏嬿婉回彩船的必经之路。 第173章 苏绿筠的动机 可是这都过去一年了,苏绿筠坚信魏嬿婉找不到证据,依旧回避道:“是啊,日子过得真快,这一年里,我也时常思念孝贤皇后,时常抄经念佛,为孝贤皇后往生安乐祈福。” 魏嬿婉轻笑:“姐姐有心。” 苏绿筠见她笑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魏嬿婉与孝贤皇后亲厚,想来自己这番话是能够讨她欢心的。 谁知,魏嬿婉的下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直接将她打入了地狱。 “姐姐这么思念孝贤皇后,不如去陪她吧。”魏嬿婉道。 “你说什么!”苏绿筠惊得站起身来,桌上的茶杯也被她的衣袖带落在地。 孝贤皇后已经死了啊!陪她?魏嬿婉要杀了她吗! 看着她惊恐的模样,魏嬿婉忽然发出一串清灵娇憨的笑声道:“瞧姐姐您想到哪儿去了,吓成这样子,难道妹妹还敢要了姐姐的命不成?快坐啊。” 苏绿筠被她劝回座位上,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碎掉的茶杯道:“可心——” “姐姐别忙啊。”魏嬿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妹妹还有话没说完,您急着叫宫女做什么?” “娘娘,怎么了?”窗外传来可心的声音。 苏绿筠觉得魏嬿婉的手像是烙铁,烧得她手腕生疼,她咽了咽口水道:“没什么,你先不用进来,也别让任何人进来。” 听到可心离开的脚步,魏嬿婉这才露出满意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放开了苏绿筠的手腕。 她接着道:“妹妹说的去陪孝贤皇后,指的是守陵呐。姐姐您若不方便亲自去,那让永璋去也是好的,他替姐姐为孝贤皇后守满剩下的两年孝期,既可慰藉姐姐对孝贤皇后的思念之情,也能彰显孝心,让皇上满意。” 苏绿筠惊惶道:“妹妹,姐姐是一时糊涂,求您放过我们母子!” 魏嬿婉见她还在顾左右而言他,故作懵懂道:“姐姐说这话妹妹就听不懂了,妹妹这是为您考虑,您若是不好提起,妹妹帮您在皇上面前进言如何?” 苏绿筠闻言,面色惨白。皇帝本来就不喜欢他们母子,若是送去了皇陵守孝,两年下来皇帝还能记得永璋这么个人吗? 她终于不再心存侥幸,带着哭腔坦白道:“请妹妹明察,那栈桥断裂之事虽然是我派人做的,但我也是受人挑拨啊。当初是珂里叶特氏谈及妹妹东巡期间有些慵懒倦怠,像是有孕的征兆。” “我曾经得罪过你,又见曾经欺辱过妹妹的嘉贵人下场那般惨烈,担心妹妹生子后更加得宠,向我清算曾经的过节,这才派人在栈桥上动了手脚。” “姐姐只是一时糊涂,绝无想要害你性命之心,事后也万分后悔,妹妹您吉人天相未曾受害,求您放我们母子一马!” 苏绿筠不停地说着求饶的话,终于解开了魏嬿婉心中的疑惑。 自从白琳查出此事与苏绿筠有关后,魏嬿婉最大的不解便是她害自己的动机。 如今看来,自己当初为着璟瑟远嫁之事深思忧虑,又加上春日倦怠,天天闷在房间里不大走动,胃口也不太好。 海兰心细,又一直盯着魏嬿婉,将她的情况当成了怀孕的表现。 那时金玉妍阴差阳错之下流产出血几乎濒死,苏绿筠看到她的下场,惶惶不可终日,担心魏嬿婉不会轻易放过她,这才被海兰挑拨,想要制造一场落水的意外。 就算不能要了魏嬿婉的命,至少也能打下她的孩子,阻挡她继续爬升的步伐。 第174章 难得的仁慈 魏嬿婉自认为对苏绿筠母子相当仁慈,她很少有这么仁慈的时候。 当年将魏嬿婉送去花房的事,苏绿筠虽然是信了海兰的造谣,但事情毕竟是她亲自做的,魏嬿婉看她只是蠢了些,没有计较,只是敲打了她便没再追究此事。 苏绿筠被海兰下套在孝贤皇后祭礼失仪一事,魏嬿婉虽然目的是扳倒海兰,但她们母子也搭顺风车洗清了冤屈。 皇帝明面上没有承认自己贬斥苏绿筠母子是信了谗言,但是私下里,苏绿筠母子的日子也确实没有上一世那么难过。 以魏嬿婉的性格,就算是为了扳倒海兰,她也能想办法让苏绿筠捞不着一点好处。 可是魏嬿婉没想到,苏绿筠竟然这么不识抬举,当真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 “姐姐,您先不要激动。”魏嬿婉道,“不管怎么说,今天这话是您先说出来的,妹妹无意与您为敌,奈何您对妹妹步步紧逼。” 苏绿筠哭道:“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子们,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魏嬿婉微笑道:“那就要看姐姐您的诚意了。妹妹这里没有糊涂账,旁人怎么对我的,我便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说着,她压低声音,倾身在苏绿筠耳边道:“姐姐知道,妹妹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您说了没打算要我的命,我信,我也不要姐姐的命。就请姐姐于孝贤皇后周年当日,也去春水里走一遭吧。” ! 苏绿筠一僵,哀求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 魏嬿婉用手帕轻柔擦去苏绿筠脸上的泪珠道:“姐姐,您这副样子,让下人们看到不好。” 语罢,魏嬿婉起身,施施然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这才从容走出了正殿,去偏殿找陈婉茵三人。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皇上在永寿宫吃过午饭,忽然注意到她书房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美人起居图十分有趣,上前细看,忽然笑道:“这是你吧?” 魏嬿婉笑道:“皇上看出来了?” “这是谁画的?颇得神韵啊。”皇帝道。 嫔位以上的嫔妃册封后会有宫廷画师画朝服画像,但是这些图像都不会允许嫔妃自己收藏悬挂,而是一律收入宗人府保管。 没有皇帝的命令,宫廷画师是不会给嫔妃画起居图的,所以皇帝知道此图并非出自画师之手,却猜不出还有何人能画出这么好的丹青。 魏嬿婉笑道:“是婉贵人。” 皇帝颇为惊异:“婉贵人?她的画一向温婉有余情致不足,这幅画可不像她能画的出来的。不过,细看运笔用墨,倒确实是婉贵人的习惯,有趣,有趣。” 魏嬿婉道:“人总是要变得更好的嘛。臣妾这样愚钝,经皇上这两年的调教,也有了个皇妃的样子,何况婉贵人对皇上情根深种,有了情思,下笔自然会有致趣。” 陈婉茵从前就是一个衬托如懿与皇帝感情的工具人,只知道要在不抢了如懿风头的情况下一心痴恋皇帝,略微得宠都要向如懿谢罪,画出的画自然无神。 如今她常与魏嬿婉她们相处,在对皇帝的痴恋之外,又有了友情和快乐,慢慢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尚未生出灵魂来,但比起过去纯粹的工具人思维已经大不相同。 皇帝道:“朕是很久没召过婉贵人了。对了,说到画像,你上一次画像还是封嫔之时,如今封妃大典也该提上日程,朕让玫妃和舒妃去安排。” 魏嬿婉跪道:“谢皇上恩典。” 当晚,皇上便翻了陈婉茵的牌子。 陈婉茵这大半年常与魏嬿婉那几个活泼的混在一处,性子不像以前那样怯弱。 如今皇帝突然来了她的房里,虽然还是有些拘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紧张地连话都说不清,也令皇帝颇为惊喜。 第175章 封妃大典 入三月,孝贤皇后周年很快便到了。 时逢傅恒出征金川凯旋还朝,皇帝带着六宫嫔妃亲自去陵前祭拜孝贤皇后,璟瑟本来也要去,但她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便只是入宫参加了在奉先殿举行的祭奠仪式。 至于周年当日,纯贵妃因伤心过度失足落水,幸被侍卫看到救起一事,倒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之后,魏嬿婉的封妃大典便提上了日程 同样是破格晋升,魏嬿婉此番封妃在朝在宫引发的争议就比上次封嫔小了很多。 一方面是后宫天翻地覆,实在是无人可用了。 另一方面么,自魏嬿婉横空出世以来,破格之事太多,朝臣们也渐渐习惯了。 嫡公主的大婚她都协理了,嫡子她都养上了,还差个妃位么? 皇帝将封妃大典交给白蕊姬和意欢筹备。 白蕊姬不用说,她那个得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性格,要不是有规矩卡着,她能把封妃大典办成封后大典的规模。 意欢虽然冷傲,不愿意多做这些事,但是她是真体面人,喜不喜欢魏嬿婉都不妨碍她尽到自己的职责。 四月,魏嬿婉的封妃大典在永寿宫举行,皇帝前些日子还晋了陈婉茵为婉嫔,此番一并册封。 魏嬿婉听旨受册,前往拜谢皇帝、太后,去奉先殿给列祖列宗敬香,在琅嬅灵前上茶。 仪典结束回到永寿宫时,她又在殿上受了宫中下人们的礼,接待前来恭贺的嫔妃、命妇。 魏嬿婉坐上了妃位的宝座,连与她相好的嫔妃也各个荣升高位。 各宫嫔妃心明眼亮,哪里还不知道这后宫中是谁说了算。 趁着这个机会,都绞尽脑汁地讨好起永寿宫来。 直到夜晚,魏嬿婉才终于得以脱下繁重的朝服,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热水洗去所有的疲乏,魏嬿婉穿着睡衣靠在床上,回忆着自己重生至今的得失。 进忠下值,照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永寿宫。 “奴才给主儿请安,恭喜主儿重回妃位!”进忠跪在床边,脸上满是笑意。 魏嬿婉道:“起来吧。” 进忠这才笑嘻嘻地起身。 “你去给我倒杯茶。”魏嬿婉道。 进忠转身去倒茶,魏嬿婉瞅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想却忽然蹦出一个想法。 他身材真好。 进忠的身材确实好,腰细腿长屁股翘,长得也好。 她正想着,进忠已经端了茶过来,递上前道:“主儿。” 魏嬿婉看着他,忽然起了坏心,伸手覆上进忠白皙修长的手,好一会儿才接过了茶杯。 进忠多厚的脸皮,平日里都是他逮着机会就动手动脚占便宜,今天却被魏嬿婉这一出搞得满脸通红。 魏嬿婉看着新奇,心中不解道: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今天摸一下手,怎么这家伙反应这么大。 进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只觉得今天魏嬿婉看他的眼神,与平时不一样。 魏嬿婉喝完茶,将茶杯放在床边的高几上笑问道:“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她的眼神,进忠从未见过。 “主儿,您今天这是怎么了?”进忠一脸担忧的神色。 第176章 配不上? 魏嬿婉不乐意了。 什么叫怎么了,此等良辰美景,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魏嬿婉不知道,今夜她的眼神里,带着欲望。 简单来说,现在魏嬿婉吃饱穿暖春风得意,有点饱暖思淫欲了。 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老娘打了两辈子的仗了,就不能享受享受么! 人都是有欲望的嘛。 魏嬿婉更是一个欲望相当膨胀的人,她爱权,爱钱,爱荣华富贵,自然也爱美色。 她不想装清教徒,更不是什么贞洁烈女。 一个皇妃,在忠贞不二也没用,连牌坊都没得立,守个屁! 最最重要的是,随着魏嬿婉掌管六宫的时间越来越长,知道的宫闱隐秘也越来越多。 与太监对食,也未必全是王钦那种纯变态,还有别的类型······ “主儿,奴才伺候您安置吧。”进忠道。 “好啊,你打算怎么‘伺候’?”魏嬿婉玩味地靠在床上看着他。 进忠的喉结上下滚动,到了这地步,他要是还不明白魏嬿婉的意思,那就是傻子了。 但他依旧十分无措。 的确,他是想着魏嬿婉的,但是他不能放任自己那些肮脏的想法玷污主子。 太监,是这世上最恶心最下贱的东西。 同为宫中下人,宫女出身八旗家世清白,大多到了年纪就会放出宫去,无故打死打伤都有人追究。 可太监却是这宫里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打死也没人会在乎。在世人眼里,太监都是些走投无路又全然不顾名节尊严的人。 进忠是流落街头的孤儿,在街上饿得快死了,实在受不了,叫人拉了一刀,欠了刀子钱进宫当的差。 他在太监里,也是最卑劣的。 他不是为了谁,不是为了补贴家用,不是为了养活爹娘弟妹进的宫,他是为了自己的一条小命当的太监。 进忠知道,他是那种为了活命可以抛弃所有尊严和脸面的人,活该让人瞧不起。 进忠从没觉得自己凭什么能配得上主儿呢?魏嬿婉是凤凰,将来要翱翔九天的。 魏嬿婉看着进忠这家伙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有些不解道:“进忠?” 这家伙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吗?玩什么欲拒还迎。 却不想进忠往地上一跪,低着头道:“主儿,奴才知道您的意思。可奴才不配。” 平时骚是骚得很,真要弄他又不肯。 “呵。”魏嬿婉笑了,“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奴才······” 魏嬿婉没等他回答,上前一把扯起进忠的领子让他与自己对视,幽幽道:“进忠,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轮得到你来谈愿不愿意?” 进忠看着魏嬿婉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魏嬿婉放开进忠,重新靠回床边道:“至于你说配不配的话。” 她伸手从头上抽下来唯一的一根簪子,扔在进忠面前。 进忠低头,看着那根金簪。 这是一根毫不起眼的金簪,魏嬿婉无论装扮繁简,从早到晚都戴着,只有睡觉时会放在枕下。 这根金簪其实根本不是纯金的,而是钢骨外面包了一层金皮,尖端非常锋利,是魏嬿婉用来防身的。 前世刺入进忠心口,今生扎穿金玉妍脚背的都是这根簪子。 “这根簪子铁芯包金,是下流货色。”魏嬿婉道,“本宫有多少金银玉器用之不尽,这东西,本不配出现在本宫的头上。”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它有金簪银篦都取代不了的用处,所以本宫戴着它,你也一样。进忠,配不配得上这种话,也是你配说的?” 第177章 妖妃佞宦 一场淋漓的情事放松身心,助眠效果拔群。 魏嬿婉罕见的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晨进忠离开时她竟然也没有惊动,而是睡到白日高起方才醒来。 她展了展身子,懒懒地靠在床头,用醒后微哑的声音唤道:“春蝉~” 春蝉这才推开门走进来:“主儿,您醒了。” 魏嬿婉望着窗纸透进来的光亮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皇上马上就下早朝了。”春蝉一边打起帷幔一边道,“奴婢还想着一会儿就叫您起床呢,方才进忠公公来通报,说皇上下了朝要来陪您吃早饭,听说您还睡着就没打扰您。” 魏嬿婉闷闷道:“讨厌死了,一个早饭他自己吃不了吗?” 春蝉见她那副不耐烦的样子,笑道:“主儿别闹脾气了,赶紧起吧,赶不上上妆了。” 魏嬿婉嘟嘟囔囔地起身,梳洗之后简施粉黛,赶在皇帝下朝之前收拾停当,在门口迎着。 “臣妾给皇上请安。”魏嬿婉道。 皇帝伸手扶起她,二人携手进了正殿。 魏嬿婉吩咐王蟾摆膳,自己亲手为皇帝脱去朝服。 “你今天早晨心情好像格外的好。”皇帝见她步履轻快满面春风,不禁问道。 魏嬿婉一愣,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进忠的方向,又垂下眼帘道:“昨夜好睡,晨起自然精神些。皇上特典封妃,臣妾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她特意提起昨晚,成功让进忠帽檐儿下的耳根染上淡红。 皇帝笑道:“你温婉聪敏,抚养永琮用心,差事也办得好,朕自然要加封你。” 魏嬿婉笑着应了,扶送皇帝来到桌边,路过进忠身边时有意轻轻踩了他一脚。 这一脚让进忠想起了昨晚。 红帐如舟,主儿的白皙柔软的玉足蹬在他的小腹上,那赤裸裸的肌肤之亲犹在心头,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惹起一身火燎。 进忠喉结滚了滚,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压下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皇帝不知道他的宠妃和亲宦之间搞出了多天马行空的事情,只觉得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他的调教下越来越顺心。 时光飞逝,第二年开春,魏嬿婉与陈婉茵在养心殿陪皇帝填补九九消寒图,进忠快步进来道:“皇上,二位娘娘,大阿哥福晋求见。” 皇帝道:“传进来吧。” 大阿哥福晋伊拉里氏进来时满脸悲戚,跪倒在皇帝面前道:“皇上,大爷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请您去看看他吧。” 皇帝眉头轻蹙,又拿出他那副一脸不耐烦的死出道:“纯贵妃呢,她没去看看永璜吗?” 伊拉里氏擦着眼泪道:“皇上,纯贵妃娘娘落水受惊,现在也在病着,如何能去看望大爷。” 自从海兰的罪行被揭露,皇帝对永璜的怒意便没有那么重了。 起初,他只是拉不下脸来承认是自己听信谗言,永璜这些年因为惊惧忧思一直身体不好,他心中明白是自己的缘故,心中不是没有过愧疚。 可世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同样,久病床前也难有慈父。 皇帝终究是个自私至极的人,这种愧疚日久天长,渐渐地转化为对永璜的不喜,怪永璜没出息,只因为他的一句斥骂就没完没了地生病,他觉得永璜仿佛是在用生病的方式指责他为父不慈。 如今,皇帝提到永璜就觉得烦躁。 第178章 永璜将死 皇帝沉声道:“永璜的病,无非是自己的心思重,而且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朕会叫齐汝去给他瞧瞧,你回去让他安心静养,告诉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总压在心里不放。” 陈婉茵住在钟粹宫,从小也是看着永璜长大的,此时也是十分心疼道:“皇上,永璜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若抽不出时间,请允臣妾去瞧瞧他,也叫他知道您记挂着他,兴许病能好些。” 皇帝看了看陈婉茵道:“也好,不过你位份低,出宫并不方便,让娴妃和你一起去吧,她做过永璜的养母。令妃,你告诉纯贵妃,她若是身子好些了也去看看永璜,不用来向朕请旨。” 陈婉茵带着口谕,去请如懿同去看望永璜。 可她请了几次如懿也未曾抽出时间来,最后还是魏嬿婉看不下去,向皇帝请旨,陪着陈婉茵去了一趟永璜的府上。 魏嬿婉毕竟照顾过永璜一段时间,看到他日薄西山的模样也心生怜悯,对他说了许多宽心的话。 不过剧情的发展方向自然不是魏嬿婉轻飘飘两劝慰能扭转的,保下一个必死之人要花费的精力太多,魏嬿婉不是善人,没那么多好心花费在不堪大用的阿哥身上。 没过多久,永璜油尽灯枯的消息传来,魏嬿婉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了皇帝、苏绿筠和如懿。 如懿听到消息,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要和皇帝一起出宫送他最后一程。 “娴妃呢?还没到吗?”皇帝在宫门口急得团团转。 魏嬿婉也装作一副焦急的模样道:“娴妃娘娘或许有事耽搁了。等她来了,步辇怕是赶不上,传车驾吧,等到娴妃就立即出发。” 她其实并不担心,因为她明白不等到如懿到永璜病床前展示一番慈母之情,永璜是不会死的。 但是皇帝不知道啊,待他耗尽了所有耐心准备先行出宫时,如懿终于姗姗来迟。 如懿如少女时那样炸起手,微笑着款款走向皇帝,忽然发现魏嬿婉居然也在,瞬间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嘟起红唇问道:“令妃,也要和我们一起去看望永璜吗?” 皇帝已经没心情跟她磨叽,径自上车道:“既然来了,就快出发吧。” 皇帝到时,苏绿筠已经守在永璜床边了。 苏绿筠住的钟粹宫离魏嬿婉的永寿宫最远,她是最后得到消息的,又拖着病体,却成了最先到的人。 皇帝看到躺在床上深陷梦魇的永璜,眼圈也不自觉地红了。 齐汝进来给永璜喂了一颗提神丹,回身道:“皇上,各位娘娘,大阿哥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有什么能要说的话,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永璜清醒过来,朦胧间看到自己床边站满了人。 如懿站在最远处,鬼鬼祟祟地用气声叫道:“永璜。” “母亲。”永璜看了看如懿,视线最终落在皇帝身上,“皇阿玛。” 永璜伸出手,如懿偷感十足道看了一眼苏绿筠,随后两臂前伸苟着身子,从站在前面的苏绿筠和魏嬿婉中间挤过去,就要去握永璜的手。 却不想永璜的手从她的护甲边划过,握上了皇帝的手。 他眼中含泪道:“皇阿玛,您终于愿意来看儿臣了。” 第179章 死后哀荣 皇帝看到亲生儿子这副模样,当即也流下泪来:“永璜,是皇阿玛不好,皇阿玛来晚了。” 魏嬿婉见皇帝动情,心中暗骂了一句迟来的深情比狗贱,又对其他人道:“皇上和永璜有话要说,我们先出去吧。” 苏绿筠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如懿却觉得,要是这么走了,与永璜的母子情分便显现不出来了。 她站在原地微笑看着永璜道:“永璜,你小时候第一次叫我母亲,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孩子,而且永远是我的孩子。永璜,你没有话要和母亲说吗?” 永璜虚弱地摇了摇头道:“儿子曾有许多话要和母亲说,可是母亲一直没有来看儿子,如今儿子时间不多了,只想和皇阿玛说说话。” “可是······”如懿还欲说什么,却被皇帝的怒吼声打断。 “出去!你们都出去!”皇帝吼道。 吼个屁,神金!魏嬿婉揉着耳朵走出房间。 直到屋内只剩下皇帝与永璜二人,皇帝才终于放下了面子道:“永璜,皇阿玛知道你是被人害的,珂里叶特氏已经被朕打入冷宫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是朕不该对你起疑心,你一定要好起来。” 永璜却有些激动道:“皇阿玛,害了儿臣的不是珂里叶特氏,是孝贤皇后!是孝贤皇后害死了我额娘!皇阿玛,您说儿臣对孝贤皇后不孝,儿子是真的孝敬不了啊!我恨她!” 皇帝紧紧地抓着永璜的手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胡话。永璜,你额娘是难产而死,与孝贤皇后无关啊,永璜,你糊涂啊!你为了这样的胡话,将自己害成了这样。” 永璜挣扎着道:“这不是儿臣听来的胡话,是有人明明白白告诉儿臣的。有人告诉儿臣,孝贤皇后当年怨恨儿臣的额娘先生了长子,容不下她,所以在她生产时动了手脚,害死了她和儿臣的妹妹。” 皇帝面色一沉道:“谁告诉你的。” 永璜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来道:“是,嘉,嘉贵人!” 说完这句话,他重重地摔回了枕头上。 “永璜,永璜?”皇帝无措地喊道,“齐汝!齐汝!” 齐汝快步入内,跪地道:“皇上,大阿哥,薨了。” 哭声自屋内而起,传至整座府邸。 永璜死后,皇帝自知有愧,追封他为追封和硕定亲王,以亲王之礼下葬。 进忠将这个消息带给魏嬿婉时,她一点儿也不惊讶。 皇帝惯常爱用自己的自私和冷漠将身边的人折磨死,然后再悲痛万分地给予他死后哀荣。 令魏嬿婉惊讶的,是皇帝亲耳听到了永璜临死前对金玉妍的指控,居然对此毫无反应。 “皇上真这么说?”魏嬿婉靠在美人榻上,蹙眉问道。 进忠坐在脚凳上给魏嬿婉捶腿:“可不?皇上将大阿哥死前的话告诉了娴妃,问她怎么看,娴妃觉得嘉贵人是有心挑拨。谁知道皇上却说嘉贵人只是听信了谣言,心直口快罢了。” 魏嬿婉翻了个白眼:“弱智,没救了。” 她忙前忙后的,就是为了让永璜亲口对皇帝说出金玉妍的所作所为,以为这样能比前世由如懿轻描淡写的转述更能使皇帝对金玉妍疑心 。 却没想到皇帝的反应依旧如此冷淡,实在是天选上当受骗圣体。 第180章 感天动地姐妹情 魏嬿婉略伸了伸手,进忠便心领神会地取了茶杯递给她,又道:“对了,娴妃还提到了让皇上将珂里叶特氏放出冷宫的事。” “豁,她还能想起海兰,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魏嬿婉挑眉道。 进忠笑道:“有用处,自然能想起来。” 魏嬿婉略想了想,当即明白了此事的原委。 因着养育过永璜的缘故,皇帝将永璜的丧仪交给了如懿料理。 可如懿根本不理会这些俗事,只注重待在皇帝身边为他“分忧”,陪他静静地坐着。 亲王丧仪是大事,主子们光坐着,下人们乱成了一锅粥,皇家的丧事可就不体面了。 皇帝担心丧仪无序让天下人耻笑,有意重新将丧事交给魏嬿婉处理。 但如懿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的风拼死反对,后来甚至说魏嬿婉要对永璜的死负责。 魏嬿婉知道如懿这是又要拿她平账了,反正谁死都能算在她头上呗,她实在是不想理会那个神经病。 苏绿筠本来就病着,永璜之死令她伤心悲痛更是直接卧床不起,看到这样的局面也想要挣扎起来帮忙。 到最后实在是不像样,陈婉茵出面表示愿意帮助收拾了残局。 如懿知道陈婉茵是个老实本分的,不会争权夺利,终于愿意和她配合。 说是配合,其实就是陈婉茵将事情全都办了,但是所有的功劳都拱手送给如懿。 如懿全程就是坐在翊坤宫的主位上听听陈婉茵的汇报,斜翻着眼睛奸笑点头,然后来到养心殿告诉皇帝丧仪一切都好,让他保重龙体不要过度伤心。 最后永璜丧仪办得中规中矩,皇帝还算满意,夸了如懿两句,又给了许多赏赐,如懿全程未曾提过陈婉茵一句。 当时魏嬿婉听闻这件事,白眼差点没翻过后脑勺去。 她从永寿宫的库房里挑了一批赏赐,送去给了陈婉茵,犒劳她料理永璜丧仪有功,而且在皇帝面前为陈婉茵请了功。 虽然现在丧仪已经结束,但如懿自觉被俗事搅扰了一身高洁,不可避免地想起海兰的好处来。 过去这样的事只要她吩咐一句,海兰就会鞍前马后地为她料理好,并且将所有的功劳全记在如懿头上。 可是如今没了海兰,除了所有的事都要如懿亲力亲为,也没人天天带着永琪去皇帝面前帮如懿争宠,皇帝见如懿的次数也就少了许多。 现在,后宫被魏嬿婉牢牢把持着,如懿又不愿意花心思讨好皇帝,自然更加见不到皇帝。 到了这个地步,如懿终于屈尊降贵,为自己的“好姐妹”海兰说了句话。 魏嬿婉用杯盖撇了撇茶汤表面的浮沫问进忠道:“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倒是没同意,但是奴才看那个样子,娴妃在皇上面前说话,到底还是有用的。”进忠道,“而且最近这段日子,五阿哥越发出众,皇上心里喜欢,难免会对珂里叶特氏多些恻隐之心。” 魏嬿婉一边思索着,一边递出了茶杯,进忠稳稳接上。 片刻之后,她魏嬿婉道:“冷宫那边我一直没管过,海兰什么情况?” 进忠道:“形容枯槁百病缠身,想让她死,就是主儿一句话的事。” 魏嬿婉权衡了片刻道:“既然他们已经注意到冷宫,你就先收手吧,我打算放海兰出来。” 第181章 大人物要来了 “放她出来?”进忠不解,“她可是娴妃最大的助力,您放了她,岂不是多了一个劲敌?” 魏嬿婉看着他笑道:“她确实会帮着如懿,但同样,也能用来对付永琪,不是吗?” 无论是对现在的永琮,还是将来的永琰而言,五阿哥永琪始终是一个威胁。 前世魏嬿婉对付永琪,用到的是田姥姥和田芸角这对母女。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田姥姥这样经验老道的接生婆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 前世若非田姥姥在魏嬿婉生七公主前就被当作弃子牺牲掉了,魏嬿婉只怕也不会因为难产伤身。 而且田芸角痴心不堪大用,前世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强撑着才没有背叛魏嬿婉。 这一世,魏嬿婉已经不打算再用这对母子来对付永琪,但想别的方法又很难有天衣无缝的。 而海兰,或许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寻常阿哥,有额娘自然是助力,但对于永琪而言,有海兰这个额娘在,她就会一直拖着永琪,直到把他拖垮。 进忠瞬间领会了她的想法,幽幽地笑道:“‘扎心窝子的刀,从来都在最亲的人手里’主儿,您还记得奴才这句话呢。” 魏嬿婉看着进忠那副阴恻恻的模样,笑道:“瞧把你得意的,少兴头些,我还有活儿要你干呢。” 也就她能把进忠这副森寒阴鸷的表情解读为欣喜得意。 进忠知道魏嬿婉要吩咐什么,抢着道:“主儿放心,奴才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将海兰身边的棋子都安排好的。” 魏嬿婉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还算机灵。” 永璜的丧仪结束,皇帝这段时间见如懿的次数也多起来,两个人的感情又回温不少。 这日,如懿从养心殿出来,坐着步辇走过长街。 菱枝在一旁奉承道:“自从主儿与皇上重修旧好,这满宫里的人终于不敢再轻视主儿了,连奴婢们走在外头,腰杆子也直了不少。” 如懿娇羞一笑,嘟唇道:“行啦,不要喜形于色,免得落人话柄。” “是。”菱枝笑着点头。 忽然,一声高亢的斥问声响起:“赵公公,凭什么你把收了银子的,都拨到东西六宫伺候,咱们几个没钱使银子给你的,便拨到浣衣局当差,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年长宫女正怒目圆睁地瞪着她对面的绿衣太监,看那太监的模样,像是内务府的赵全才。 “我告诉你,这天底下就银子最大,你还嚷嚷!” 说着,赵全才便抬手抽了那宫女一巴掌。 啧啧啧,狂妄的赵全才,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出了怎样一个传奇人物。 如懿唤道:“三宝。” 三宝领命,上前道:“娴妃娘娘在此,你也敢造次。” 赵全才回过身来,见是如懿,规规矩矩跪道:“奴才给娴妃娘娘请安。” 如懿不曾理会,三宝道:“娴妃娘娘吩咐,赵全才专横跋扈,自己去慎刑司领五十大棍,从今往后,就不必在内务府当差了。” 赵全才听闻,低眉道:“娴妃娘娘恕罪。奴才知错,会去秦总管面前领罪。” 如懿只是妃位,且无协理六宫之权,自然不能直接发落赵全才这个级别的太监。 “本宫乃是皇上亲封的娴妃,连你一个奴才都处理不了吗?”如懿怒道。 魏嬿婉转过街角,便见如懿挡在当路,蹙眉道:“王蟾,你上去问问前头是怎么了?” 王蟾上前打听了一圈儿,回来道:“回主儿的话,是内务府的赵全才和娴妃起了些冲突,好像是因为一批从圆明园拨来的宫女。” 赵全才,如懿,圆明园拨来的宫女? 这几个要素加在一起,魏嬿婉忽然想到了什么。 了不得,大人物要来了! 第182章 挨巴掌的好脸 魏嬿婉示意步辇上前,笑着跟如懿打招呼道:“娴妃姐姐,奴才伺候的不好,叫秦立打发了就是了,怎么动这么大肝火?” 如懿看到魏嬿婉,不悦道:“本宫可当不起令妃这句姐姐。你奉旨摄六宫事,如今却出了赵全才这样徇私受贿、责打无辜宫女的败类,该当失职之罪!” 她这一番义正辞严给魏嬿婉整笑了。 皇朝如朽木,焉能不生虫。 皇权一层一层地爬上这些奴才的头顶,奴才自然会一级一级地压向自己的脚底。 在这皇宫中,只收例礼的,那都叫清廉。 前世如懿位居皇贵妃之位,掌管六宫时也出现过同样事,如今指责起魏嬿婉倒是张口就来。 至于魏嬿婉,她是绝对的实用主义,她办事用人,只看差事办得好不好,过程里发生什么,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银子贪两成,差事办十全,魏嬿婉大加赞赏;银子贪五成,差事打八折,魏嬿婉照样满意;但你若是将差事办废了,就算一分没贪还从兜里拿钱出来倒贴,魏嬿婉也绝不会买账。 她非忠良,更不是圣贤,她不过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奸邪,求的是权力,不是正义,是荣华富贵,不是众生平等。 魏嬿婉挑眉道:“娴妃所言有理,这宫里的奴才欺上瞒下,为奴不忠之风绝不可涨。一个赵全才皇上未必在意,可若是再出个李玉,皇上只怕又要雷霆大怒了。” 如懿不也教李玉背主欺君么,大家都是一身腌臜,你装什么清高圣洁? “你强词夺理!”如懿的气焰软了不少,却依然嘴硬。 魏嬿婉往地上跪着赵全才看去:“赵全才,照娴妃这意思,你收受贿赂,当街打人,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这位可是真佛,赵全才当即慌了神,磕头道:“令妃娘娘饶命,是奴才一时猪油蒙了心,奴才再也不敢了,令妃娘娘饶命!” 魏嬿婉道:“那你就按照娴妃的吩咐,去慎刑司领罚去吧。王蟾,你去让秦立来永寿宫一趟。” 她有权有宠,打发赵全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赵全才又磕了两个头,这才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这种桌子底下的买卖,一向是民不举官不究,在桌子底下怎么闹都没人会管,可若是谁翻到了明面上,那便只能自认倒霉。 赵全才走了,魏嬿婉的目光才落在角落里的容佩身上。 时隔两世,终于再见容佩真容。 如懿让三宝将容佩叫到了近前,容佩愣愣地梗着脖子高声道:“多谢娴妃娘娘,主持公道。” 魏嬿婉支着脑袋在一旁看着,心道:啧啧啧,不愧是将白蕊姬从大清第一巴图鲁的位置上挑落的人,果然气宇不凡。 她注意到容佩脸上被赵全才抽出来的红印子和唇边的血迹,不得不在心里赞叹,这容佩真是长了一张挨巴掌的好脸。 如懿看到容佩这副愣愣的样子,当即觉得亲切,赞道:“你倒是个直性子,胆子也大。只是把话都说出来了,不怕吃亏吗?” “奴婢吃亏不要紧,不能让没钱的姐妹都吃了亏。” 容·全自动巴掌机·白蕊姬的挑战者·新任大清第一巴图鲁·紫禁城常务副皇后·佩,如是说道。 如懿欣喜道:“倒是个有主意的,本宫喜欢。来翊坤宫当差吧。” 容佩又愣了,随后直挺挺地叩首道:“多谢娴妃娘娘。” “走吧。”如懿道。 魏嬿婉看足了戏,挥了挥手,两方仪驾各自往旁边让半步,错身而过。 第183章 感天动地姐妹情x2 如懿如前世一般将容佩带回了翊坤宫。 永寿宫中,魏嬿婉则借机将秦立狠狠敲打了一番。 秦立是内务府总管太监,论品阶与御前总管太监同级。 赵全才在内务府当差,自然也是秦立的亲信,他收了银子,都是要抽出一部分孝敬给秦立的。 秦立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如今因为这档子事儿,不仅折了赵全才这个得用的人,自己还被魏嬿婉训斥,自然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为了泄愤,他将那一批和容佩一同从圆明园拨过来的宫女全都打发去了浣衣局。 这下好了,有钱没钱的姐妹们都吃了亏。 这其中有几个和容佩关系好的,来请她求娴妃给自己说说话。 可是容佩觉得这样有失公正,而且会给娴妃娘娘添麻烦,当场就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于是,容佩一人飞上了高枝儿,将自己的姐妹们都坑到了浣衣局不说,还博得个仗义执言的好名声。 如懿同款姐妹情了属于是。 嘴上说着好听话,实际上将身边人一个个害得下场凄惨,这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倒是和如懿十分相配,要么人家能当上常务副皇后呢。 将宫女打发去了浣衣局,秦立的心里还不舒坦。 他本来就喜欢给如懿添堵。 如懿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只要你欺负过她一次,你就会忍不住次次都欺负她,因为她这个人招人厌烦且懦弱无能,属于是一时欺负一时爽,一直欺负一直爽的类型。 秦立从如懿进宫被皇帝冷落时就常常逮着机会如懿添堵,如今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改了这个爱好。 这不,借着给各宫娘娘送夏装衣料的机会,秦立挑了一批艳得刺目的料子就亲自送来了翊坤宫。 带着一串手捧绸缎的小太监,秦立溜达着就进了翊坤宫,张口就问:“娴妃娘娘在吗?” 菱枝迎上去道:“您来了,我们主儿在的,快往里边请。” 秦立在门前站定,也不请示朝着里边直接道:“内务府总管太监秦立,为您送夏衣的彩缎了。” “送回去吧。”容佩走上去挡在秦立面前道,“这样鲜艳的彩缎娴妃娘娘不会喜欢的。” 秦立看她面生,又没规矩,心中有了猜测,却还是问道:“这位姑姑是?” “我是翊坤宫新当差的容佩。”容佩似乎认不得秦立,也认不得他这身红色蟒袍。 “哦~原来就是你啊。”秦立上下打量着她,“看你年纪不小,没来过翊坤宫,也没学过规矩吗?这些彩锻是送给娴妃娘娘的,你有什么资格拦着?” 容佩看着秦立道:“这些彩缎太过耀目,应该送些素缎来才好。” 秦立当即就笑了。 这容佩不是不懂规矩,她是纯纯目无纲纪! 娴妃还没发话,一个普通宫女也敢在他这个内务府总管面前放肆! “我看你是找死!”秦立一巴掌便扇在了容佩脸上。 容佩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捂着脸震惊地看着秦立。 秦立斥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置喙内务府和娴妃娘娘之间的事?来人,容佩不懂规矩,掌嘴三十!” “秦公公。”如懿扶着惢心的手,从门里钻了出来。 秦立扬起笑容道:“给娴妃娘娘请安。” 容佩站起身来道:“娘娘,奴婢不让这些彩缎进翊坤宫,是因为大阿哥新丧不满百日,主儿哀痛逾甚,怎可转头就取内务府中鲜艳缎子?岂不负了主儿慈母之心。可秦立不由分说就责打奴婢,求娘娘为奴婢做主。” 第184章 扇人者人恒扇之 秦立见容佩都不跪,自己也站起来道:“娴妃娘娘,容佩不懂规矩,奴才是替娘娘教训她。” 如懿双眼无神,耷拉着眼皮道:“永璜刚过世,本宫不想耀眼夺目的,就换些素色的缎子就好。” 秦立赔笑道:“哎呦娘娘,是奴才想岔了不是?” “奴才日日在宫里,见过往日娘娘您的衣服,不是深蓝就是靛紫,也知道娘娘不喜亮色。”他接着说道,“可最近这段时间,您却常穿像您身上这件黄色衣裳这样稍亮的颜色,鬓边也添了大红花,以为您最近有什么高兴事,这才挑了鲜艳料子送来。” 如懿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时语塞。 她最近因为料理永璜丧事而与皇帝亲近了不少,是高兴,可这高兴不能摆在明面儿上啊。 “秦立,你守好自己的本分便是,本宫的心事还轮不到你个奴才来揣测。”如懿恼羞成怒,横眉道,“容佩是翊坤宫的宫女,你岂能随意责罚她?” 秦立恭敬道:“娴妃娘娘,奴才并非无故责罚容佩。容佩方才是如何顶撞奴才的,您想必也听到了,奴才这是事出有因。” “她冲撞你为了本宫,是护主,何谈顶撞?”如懿反问道。 秦立不慌不忙回道:“娴妃娘娘您方才刚说了本分,平日也常将规矩挂在嘴边,那奴才就要好好和娘娘说说了。这本分规矩不止又奴才服侍主子时有,下人们按照品阶高低,也有低阶敬着高阶的规矩。奴才是内务府总管,容佩只是一个普通宫女,这样不守规矩失了本分,奴才难道责罚不得?” 这一番话触及到了如懿的知识盲区,她只知道自她以上人人平等自她以下皆为低贱,什么时候想过这宫里居然有一套完整且客观的等级划分规则。 就比如早已出宫嫁给江与彬的惢心,明明已经是诰命之身,早都脱离了下人的身份,每每进宫,却还要像个丫鬟一样在一旁侍立,给如懿端茶递水。 因为在如懿眼里,她只知道惢心比她低贱,从没想过惢心在这个社会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如懿被秦立怼地哑口无言,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道:“秦公公说得有理。” 她一贯是这样,被怼就会笑,挨打就会敬,所以秦立能稳坐内务府总管的位置,所以白蕊姬能成为如懿的主人。 秦立从慎刑司请来了精奇嬷嬷,就在翊坤宫院子里对着容佩三十连抽,容佩被抽地晕头转向,直到秦立带着精奇嬷嬷离开,她还跪坐在地上眼冒金星。 “容佩,主儿唤你进来。”菱枝出来道。 容佩这才强撑着起身,肿着脸来到如懿榻前跪下道:“请娘娘恕罪,是奴婢做得不对,才让秦立能在翊坤宫院中放肆。” 如懿微笑道:“秦立是内务府总管太监,平时颐指气使惯了。本宫知道你是为本宫好,不想让本宫落人口实。” 惢心道:“容佩,你做事明白,能够处处替主子着想,也不惧责罚,是个可靠的人。” 一旁的菱枝蹙着眉不说话,容佩这个莽撞的态度叫“做事明白”? 如懿道:“容佩,你在圆明园时受尽了白眼,所以别人抬你你也不受,踩你你也不怕,本宫喜欢你在身边。” “奴婢多谢娘娘夸赞。”容佩一脸的愣气地瞪着眼道,“有娘娘这句话,奴婢今天的巴掌就没有白受。奴婢受辱,是娘娘救护,所以除了娘娘,旁的人,奴婢一个不听一个不认!” 第185章 这不公平 容佩的这番表态令如懿万分满意,自从惢心出宫,李玉死后,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样只忠心于她的奴才了。 “惢心,你带着容佩,给满宫里的人都瞧瞧,知会大家,容佩从今往后顶替你的位置,做翊坤宫的掌事姑姑。”如懿吩咐道。 “是。”惢心开心应下。 菱枝却傻了眼,这个新进来的容佩,明明鲁莽无知,为何一下子就越到自己头上去了? 她强撑着笑容道:“主儿,容佩刚来宫里不久,很多规矩还不太懂,不如再多调教一段日子?” 如懿摇摇头,只吩咐惢心道:“你快带着容佩去吧。” “奴婢,多谢娘娘!”容佩拜下道。 菱枝看着她谢恩,还没反应过来,她等了三年的掌事姑姑之位,怎么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到了容佩头上? 她为如懿进了两次慎刑司受过那么多刑罚,而且在如懿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耗费了所有的青春,算什么? 深夜,菱枝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菱枝的资历比芸枝老些,自从惢心出宫后,身为大宫女的她就曾想过自己或许能成为翊坤宫的掌事姑姑。 后来,因为如懿给茉心银票、与大师私通两件事,菱枝作为证明主子清白的工具被两度打入慎刑司。 虽然慎刑司很可怕,虽然如懿很冷漠,可她还是挣扎着活下来了。 菱枝自问没有对不起如懿的地方,她第一次就因为如懿私见茉心受过刑,也见过叶心的惨状,可她咬紧牙关,一句不利于如懿的话也没说。 就算第二次入慎刑司时她投靠了进忠又怎么样?如懿不保她,她若不想办法活命,只怕连个囫囵身子都留不下! 而且,那次出了慎刑司之后,菱枝也没有再给进忠传递过任何消息,没帮他做过任何事。 菱枝这些年一直在等着如懿提拔她,她觉得自己算得上劳苦功高,完全有资格当翊坤宫的掌事姑姑! 可是如懿从来不提这件事,菱枝以为是如懿长情,还念着惢心。 没事,她可以等,她又等了两年。 如今,刚来没几天的容佩摇身一变成了翊坤宫的掌事姑姑,菱枝见了她还得低头行礼,凭什么! 如懿天天将“公允之道”挂在嘴边,为什么做事这么不公平! 菱枝明白了,其实如懿根本就没想过要提拔她。 如懿曾经对菱枝被拖去慎刑司时的表现不够大义凛然颇有微词,也说过菱枝不能像惢心那样贴心。 好,菱枝承认,她不能为如懿牺牲一切,也不能理解如懿那些奇葩的想法,如懿觉得她不够贴心,不想提拔她,可以,她认了。 她不要地位了,要个前程总不过分吧? 菱枝想起如懿对自己的承诺,说会给自己指一门好婚事。 可是这些年,菱枝每每向如懿暗示此事,如懿都会挑起眉毛一脸诡笑地揶揄她道:“这么想嫁人啊?” 菱枝是一个小宫女,在这样的皇宫里,她的婚事只能由主子做主,她能够鼓起勇气主动向如懿提起,已经是冒着被人说不单纯不安分的风险了,如懿还这样调侃她,根本就没给她留活路。 不安分的宫女会是什么下场,菱枝是知道的。令妃娘娘当年就是因为个不安分的罪名,被送去花房受了三年的苦,又被扔到启祥宫受了五年的折磨,那可是整整八年! 菱枝知道自己没令妃那么大的本事,她只是个小宫女,她熬不过那样的日子,也爬不起来。 菱枝每次暗示赐婚,都被如懿那样的眼神和语言逼迫,她只好信誓旦旦地表忠心说她只想一辈子侍奉主子,之后掩面羞逃,许久不敢再提。 第186章 菱枝背叛如懿 如今看来,如懿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难而退,她承诺的指婚根本就是画饼! 如懿既不愿意提拔她,也不愿意放过她。 回想起来,当年如懿从冷宫出来时就曾许诺要将惢心赐婚给江与彬,可是她从未主动为二人做过任何事,反而一直利用惢心吊着李玉这个御前总管太监。 直到惢心被皇帝赶出宫去彻底没办法服侍她,如懿为了笼络江玉彬,才终于同意让他和惢心终成眷属。 就算这样,惢心还是要隔三岔五地进宫来,像个奴才一样伺候。 而且,纵观六宫,翊坤宫给下人们的赏赐也少得可怜,连婉嫔最不受宠时对下人也比如懿要大方得多。 如懿只会要求别人为她奉献一切牺牲一切,并视之为理所当然。 菱枝终于看穿了如懿的真面目,她根本就是一个吸血鬼,会吸光身边人的血肉,直到对方只剩一把骨头! 菱枝起身,看着窗外映进来的月光。 恨意在菱枝心中滋长,她要报复,她要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三日后,夜晚。 进忠下值,从养心殿回自己的庑房,却在延禧宫附近的转角处碰上了抱着盒子的菱枝。 “进忠公公。”菱枝垂眸行礼。 进忠看了看她,幽幽问道:“菱枝姑娘?你专程在这里等我的?” 为当初在慎刑司中的事,菱枝一直有意避开和进忠的接触,今日能够碰上,自然是故意为之。 菱枝也不否认,只开门见山道:“进忠公公,我要见主子。” 进忠嗤笑:“你主子在翊坤宫,来这儿可见不着。难不成,你想见皇上?” 菱枝道:“我要见公公您背后真正的主子。” 进忠面不改色道:“我真正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个,不过是偶尔会帮不同的人牵线搭桥罢了。” 前有王钦,后有李玉,皇帝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就怕他的御前太监和哪个嫔妃走得过近。 进忠与魏嬿婉的关系是这座皇宫中最大的秘密,自然不会暴露给菱枝。 “那上一次在慎刑司,你是在为哪位娘娘办事?我要见她。”菱枝问道。 进忠道:“姑娘这就让我难做了,那位娘娘不愿意叫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公公,我是真心投靠。”菱枝十分认真地看着进忠道,“求您带我见见主子。” 阴恻恻地盯了她半晌,直看得菱枝心里发毛。 “你既然这么想另找靠山,小爷我倒是可以将你引荐给一位嫔妃,具体见谁你自己选。”进忠道。 菱枝有些不敢相信道:“谁都可以吗?” “谁都可以,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慎重选择。”进忠道,“小爷办事可不便宜,这钱你当然出不起,就要看看你去见的娘娘愿不愿意为了你花大价钱了。小爷若是拿不到银子,就只好要你的命喽。” 菱枝明白进忠的意思。 进忠将她引荐给一位嫔妃,如果对方愿意接受菱枝的投诚,并且认可菱枝的价值,就会给进忠支付牵线搭桥的谢礼。 相反,如果对方根本对菱枝的价值不屑一顾,那进忠白忙活一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你最好选一位与娴妃不和的人,而且要大方一点。”进忠引导着菱枝的思维。 第187章 欠踹 菱枝顺着进忠给她提供的思路考虑起来。 既然要对付如懿,那找些答应常在的自然没用。 宫中高阶嫔妃,令妃、玫妃二人与如懿不和,尤其是令妃,那天长街上二人针锋相对,菱枝是亲眼所见的。 玫妃虽然也和如懿有些矛盾,但从来都是直接上鞭子,未必会对菱枝感兴趣。 留给菱枝的选择并不多。 “请公公帮我引见令妃娘娘。”菱枝道。 令妃娘娘要钱有钱要手段有手段,而且对下人们非常大方,投靠她是最好的选择了。 进忠十分满意地笑道:“是个聪明人,等小爷的信儿吧。” 菱枝对进忠福了福身,抱着怀中的茶叶盒子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进忠像黑暗中的冷血动物一样盯着菱枝的背影,考虑这个曾经出尔反尔的宫女是否可以信任。 按照他的行事风格,早在菱枝从慎刑司出来不受掌控时,就该立刻处理掉。 罢了,主儿似乎对这个平平无奇的宫女很感兴趣。进忠这么想着。 他往永寿宫的方向望了望,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登,才闷闷不乐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晚皇上又翻了魏嬿婉的牌子,害的进忠只能独守空房。 垃圾老登,小爷多大你多大,你能有小爷会伺候主儿吗? 进忠的办事效率很高,笑死,关于魏嬿婉的事他效率一向拔群。 第二天上午,进忠来永寿宫通知魏嬿婉皇帝回来永寿宫用午膳,借着这个机会便将菱枝的事情告诉了魏嬿婉。 “主儿真是料事如神,菱枝果然主动来找奴才了。”进忠溜须拍马道。 魏嬿婉不吃他这一套,问道:“你怎么说的?” 菱枝的投诚并不令魏嬿婉意外,早在前几日如懿将容佩带回翊坤宫时,魏嬿婉就知道菱枝很快就会来找她,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菱枝离开慎刑司后不再听从进忠调遣,魏嬿婉会选择放她一马的原因。 魏嬿婉看出,菱枝是一个懂得为自己打算的人,这样的人,你强逼她做事换不来忠心,只有让她自己选择,她才会彻底上魏嬿婉的船。 进忠道:“主儿放心,奴才只是让她自己找靠山,她主动提出想见您的。由此可见,主儿在后宫深得人心,当之无愧的六宫之主啊。” 魏嬿婉对进忠这个见缝插针的马屁功夫是服了。 “等个三五天吧,略晾一晾,到时候你再让她来见我,让她自己来。”魏嬿婉道。 “嗻~”进忠轻巧应下,又一脸期待地问道,“主儿,那奴才牵线搭桥,您不给点礼钱吗?不用多,给亲一个就行。” “滚。”魏嬿婉抬脚就将进忠踹出了房间。 菱枝是如懿的贴身宫女,如懿就算不像信任容佩那样信任她,翊坤宫里的很多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有了她,魏嬿婉的棋子终于钉入了如懿的心腹。 时至盛夏,天气越发炎热。 修缮甘露寺的工程终于于上月竣工,用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 太后已经派福伽去看过,修得极好。 今日,甘露寺的住持进宫向太后谢恩,同时请皇帝和太后前往游幸,亲自参加佛祖重塑金身之后的开光法会。 太后十分高兴,特地将魏嬿婉与皇帝传去慈宁宫一起用斋饭。 皇帝当即答应了住持的邀请,离开前又让魏嬿婉陪太后一起听住持讲经。 魏嬿婉想不通,太后这种血海里杀出来的人到底为什么会那么信佛,但这不妨碍她为了讨好太后也装出一副很虔诚的样子。 第188章 见钱眼开 晚饭过后,魏嬿婉又继续陪着太后打座诵经,直到天色黑尽,她才带着两卷佛经的抄写任务回到永寿宫。 洗过了澡,魏嬿婉趴在床上乖乖地让澜翠给她身上擦珍珠香粉。 窗棂被轻轻扣响,澜翠抿唇一笑,将手中的粉盒放下,径自出了房门。 柔软的绒毛刷再次触碰魏嬿婉肌肤时,床边的人已经变成了进忠。 “金玉妍最近怎么样了?”魏嬿婉眼皮也没抬一下,问道。 金玉妍一直在给进忠送礼的事魏嬿婉知道,从前进忠是原样退返,这段时间她送得越来越贵重,魏嬿婉见钱眼开,便叫他看着收下。 进忠道:“还是挺能折腾的,前儿送的东西里有一棵极品的玉氏红参,奴才看着着实不错,比玉氏王爷专供给皇上太后的都好。玉氏红参的药性虽然不如人参,但胜在温补,主儿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身子到现在还亏着,正好用得上。” 魏嬿婉道:“问题是金玉妍哪来的可靠人,安排送东西出来。” 行贿御前太监这种事,只能由亲信中的亲信来安排,贞淑和丽心都死了,金玉妍禁足中,想要再培养亲信难度可不小。 除了见钱眼开,魏嬿婉让进忠收下金玉妍的东西,也是有意让进忠搭上金玉妍这条线,查查她在宫中还有什么亲信。 “来送东西的人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奴才查了,他只是挣点跑腿费,而且也接触不到嘉贵人。或许是四阿哥安排的?”进忠猜测道。 魏嬿婉道:“四阿哥才多大,能干这个?况且,他和玉氏又没有联系,哪来的极品红参?继续查,盯死金玉妍,看她到底还和什么人接触。” 进忠侍奉魏嬿婉擦完了粉,又帮她穿上寝衣。 香粉覆盖白皙如玉的肌肤,进忠偶尔碰到,细腻绵滑的触感叫他心似火烧。 魏嬿婉能感受到身边人逐渐粗重的呼吸,瞥了他一眼,冲着床尾的墙壁道:“去吧。” “遵命~”进忠乐开了花,上前将帷帐放下。 那床尾的暗格里,放着些见不得人的物件儿。 ------------------------- 进忠态度的变化让金玉妍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发现进忠似乎对温养补身的药材很感兴趣,便托玉氏王爷又送来了一批极品红参拿给他。 这样大的动作,也让进忠终于抓到了她的破绽。 这日一大早,进忠熬了夜班刚下值,便在御花园廊下遇上了等着他的魏嬿婉,快步上前道:“奴才给令主儿请安。” “进忠公公啊,这是去哪儿?”魏嬿婉一边寒暄着,一边命春蝉注意四下的动静儿。 “刚下了值,正巧便在这里遇上了令主儿。”进忠毕恭毕敬道。 这段时间要么是进忠值晚班,要么是魏嬿婉侍寝和皇帝待在一块儿,两人碰面都是匆匆几句话,许多消息都来不及互通。 春蝉确认四下无人,魏嬿婉与进忠来到假山后,看了一眼王蟾。 王蟾三两步攀上了山顶,帮魏嬿婉望风。 魏嬿婉这才压低声音问道:“金玉妍的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主儿,奴才查出为嘉贵人办事的人是一个侍卫。”进忠道,“已经有了几个可疑的人选,但具体谁,还没有确定。” 侍卫?魏嬿婉搜寻了前世的记忆,不记得金玉妍在侍卫里有这种级别的亲信。 第189章 金玉妍复位 魏嬿婉凝眉细想了片刻,忽然灵光一现。 她问道:“进忠,你记不记得,当初如懿与安吉事发的契机,是一个扮做大师模样的刺客夜闯翊坤宫。当时巡逻的侍卫队赶到的很快,但刺客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再高的武功,也不可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消失,除非······” 进忠恍然,二人齐声道:“那个刺客也是侍卫,而且在那个巡查小队里!” 出了刺客夜闯翊坤宫一事后,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金玉妍拿出的手串和如懿亲笔情诗吸引,并没有继续追查当晚的刺客,倒是让这个人成了漏网之鱼。 魏嬿婉满意一笑:“去查吧,看看你怀疑的那几个人里有谁在那个巡逻队。” 头顶的假山上,王蟾低声提醒远处有人朝这边过来。 进忠无声地对魏嬿婉躬了躬身,从小道先行离开。 王蟾装模作样地为魏嬿婉从山顶折了一枝花,这才跳下了山石。 进忠很快便查出与金玉妍勾连的侍卫名叫赵士忠,从前在隆福门前当值,晚上排班巡逻。 金玉妍被降位后不久,他就使了些银子调去了启祥宫。 进忠在启祥宫内有耳目,虽然不在金玉妍贴身的位置上,但同在一个屋檐下,注意她的动向还是很容易的。 那耳目很快就发现金玉妍偶尔会出入值房,通过值房的窗户向外传递信息。 查清了对方的身份,魏嬿婉并没有急着处理掉他。 一个已经暴露而不自知的亲信,留着他的用处远比拔掉大得多。 进忠收了金玉妍的礼,却也不打算亲自为她办事。 进忠让来往传话的小太监告诉金玉妍,他不想步李玉的后尘,但也不会阻拦别人的财路,金玉妍日后若想与御前伺候的其他人交好,他不会再继续坏她好事。 金玉妍也明白,爬到进忠这个位置的人,一般不会亲自下场趟浑水,反正底下人收了东西,都是要给进忠孝敬大头的。 所以她也不强求,重新派赵士忠给先前就联系过的几个小太监送了银子,这回进忠果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插手。 在御前有了眼线,金玉妍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 她让玉氏王爷进贡了一批玉氏舞女入宫,在皇帝的万寿节献上了一支长鼓舞,皇帝果然想起了金玉妍,解了她的禁足,复位嘉嫔。 如懿听闻消息,立即赶来了养心殿。 “皇上,金氏陷害臣妾其心恶毒,您为何要复她嫔位?”如懿张口质问道。 皇帝示意她坐下,吸了一口鼻烟道:“这件事,朕已经和令妃商量过了,嘉嫔到底是皇四子和皇八子的生母,也是第一个嫁入大清的玉氏贵女。朕已经冷落她快两年了,对她的责罚,对玉氏王爷的敲打,也算是让他们长了记性。” 如懿不悦道:“皇上,金氏不仅害了臣妾,还污损安吉大师清誉,若不是因为她干扰了为国祈福的法事,当初金川战事也不会受阻,你就这样放过她?” 皇帝虽然笃信天象,但也不喜欢将前线战事与鬼神之说混在一谈,当初讷亲想请大师到前线助阵一事便惹得他雷霆大怒,如今如懿此言,更让他觉得十分刺耳。 他蹙起眉头,耐着性子向如懿解释道:“前日玉氏王爷进献舞女,还送了书信问候金氏,知道金氏没有受到朕的恩泽,也会胡乱揣测,惹得人心浮动。倒不如复了她的位份,以安定玉氏之心。” 第190章 海兰的冷宫生活 可是如懿却没看出皇帝的不满,或者说她看出来了也不在乎,继续和皇帝抬杠:“皇上的意思是敲打即可,一直严惩就不行了。” 皇帝有些生气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如懿啊,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令妃,多为朕考虑考虑?令嫔曾经在启祥宫受过嘉嫔的苦,也一直很敌视她,可这一次朕想要复位嘉嫔,她就能以大局为重,不让朕为难,你为何一定要叫朕难堪呢?” 不提魏嬿婉还好,一提魏嬿婉,如懿瞬间就炸了:“皇上是想让臣妾也像令妃一样,对您奴颜媚骨吗?” “如懿,后宫嫔妃当以恭顺为先,你为何总要和朕对着干?”皇帝起身斥道。 如懿起身嘟唇道:“皇上想要找恭顺的,后宫自有恭顺的人盼着你,臣妾做不来那副没骨头的样子,惹得皇上不快,先告退了。” 说完,她敷衍地对皇帝蹲了蹲,随后转身离开。 “如懿!”皇帝在背后叫她,如懿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容佩在养心殿外等着,却见如懿气冲冲地走出来,赶忙跟了上去:“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如懿一言不发,摇晃着身子一路走回了翊坤宫,坐在榻上一个人生闷气。 说是生气,其实就是两眼发直呆呆地坐着。 菱枝端茶上来,看见如懿那副模样也是不明所以,十分不解地看向容佩。 容佩对菱枝使了个眼色,菱枝递上茶杯,躬身退下。 “娘娘,您不是去求皇上放柯里叶特氏娘娘出冷宫的吗,难道是皇上不允?”容佩问道。 如懿去养心殿之前,本想借着皇帝复位金玉妍的机会,劝皇帝放海兰出冷宫。 可是当如懿真正听到皇帝居然为金玉妍说话时,当场破防,瞬间将海兰的事抛诸脑后,和皇帝吵了一顿便自顾自地走了。 如懿愣怔了许久,才模棱两可地道:“皇上听不进我的劝谏,此事,只能再找机会了。容佩,你想办法去给海兰递个话,让她别心急,告诉她本宫会一直等她出来的。” 她这句话看起来是在安慰海兰,其实是在催促她尽快想办法自己从冷宫里出来。 容佩却只当自家主子是至纯至善之人,感慨道:“娘娘您与柯里叶特氏娘娘,真是姐妹情深啊。” 冷宫中,海兰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 她本来以为,自己进冷宫是达成姐姐同款体面冷宫成就,但她没想到,你的冷宫我的冷宫好像不一样。 别说体面了,这两年的冷宫生涯,海兰饱受折磨。 她进冷宫时没能带进任何财物,还因为魏嬿婉彻查延禧宫账册亏空而倒欠了内务府许多债务。 柯里叶特家也被查抄,兄嫂身死、叔族流放,只剩个不成器的侄子扎齐帮不上她任何忙,所有的债务都要在冷宫里的她来还。 其他人可以做针线换点好的饭食,但她却要日夜不停地做针线活儿,按月将东西交给内务府的人送去还债。 做不出来,便是一顿打骂,馊米也不给一粒,若是寒冬腊月,便连被褥都要收走,只留海兰一人在吹风漏雪的屋子里冻着。 这期间,海兰几度生病,要不是冷宫里其他人动了恻隐之心,送了一些草药给她,让她强撑着砸烂吃掉,否则根本活不到现在。 纵然如此,她也落下了不少病根,常常因疼痛彻夜难眠,日渐枯槁,不出三五年必定油尽灯枯。 第191章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不过,在海兰看来,这些肉体的痛苦都不值得一提。 她真正的痛苦来自如懿。 冷宫的消息并不是完全封闭,或者说,在进忠的安排下,冷宫外发生的事对海兰并不封闭。 每次如懿倒霉的时候,进忠都会派人想办法告诉海兰,比如如懿被人举报私通、如懿因为欺君被降位,皇帝多久没进过翊坤宫等等。 听到如懿的遭遇,海兰只觉得自己受的这些委屈都不算什么,姐姐才是受了天大的苦楚。 不然的话,姐姐为什么不来看她,姐姐对她那么好,一定是被宫里的明枪暗箭逼得脱不开身,才不来看她的。 海兰认为,没有她的保护,所有人都会欺负姐姐,都会觊觎本该属于姐姐的皇后之位。 谁听了她的想法能不夸一句好狗。 容佩将给海兰递话的任务交给了菱枝,菱枝转头便请示了魏嬿婉。 魏嬿婉有意放海兰出来,早吩咐进忠撤掉了冷宫中监视海兰的人手。 很快,一天夜晚,菱枝给守门的侍卫递了银子之后,获得了和海兰说话的机会。 对了,这银子是菱枝自己出的,如懿没给。 “海主儿。”菱枝透过门缝看到了里面的海兰,险些没认出她来。 门那边的海兰双颊凹陷,眼睛突出眼神浑浊,头发已经出现花白,仿佛是一个瘦弱的老妪。 “你是谁?”海兰问道。 她被折磨了太久,以至于思维都比以往迟缓了很多。 饶是菱枝对如懿充满愤恨,此时看到这样的海兰,也不禁流下眼泪来:“海主儿,您怎么成这样了?奴婢是菱枝啊,娴妃娘娘身边的菱枝。” “娴妃娘娘”四个字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似地,海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姐姐,姐姐她怎么样了?”海兰看着菱枝,急切地问。 菱枝有些不忍,却还是擦干了眼泪,按照魏嬿婉的吩咐道:“我们主儿不太好,您走了这些年,她一直被皇上冷落,这半年皇上终于想起来我们主儿,可是污蔑她的嘉嫔突然复宠,皇上就又把我们主儿丢下了。” 海兰听闻,浑浊的双眼中也沁出泪来:“果然,我就知道,她们不会放过姐姐。又是金玉妍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几次三番陷害姐姐,一定是觊觎姐姐的皇后之位!” 菱枝不知道为什么海兰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后之位就该是如懿的。 皇后这个位置,论资历子嗣纯贵妃儿女双全,论能力宠爱令妃一枝独秀,论家世才华舒妃才是出类拔萃,就算是嘉嫔,也育有两个皇子,如懿什么都没有,难道就因为皇帝是她的少年郎吗? 不过菱枝并不打算和海兰争论,而是按照魏嬿婉的吩咐,顺着海兰的话道:“海主儿您说的对,当初皇上都封主儿为皇贵妃了,马上就立后,却因为嘉嫔的陷害,被降位冷落了这么久。现在嘉嫔复宠,后宫中更无主儿的立足之地了。” 听到如懿的遭遇,海兰痛彻心扉,哭道:“都是我没用,害得姐姐受了这么多的苦,我是个不中用的人!我真是没用,被关在这里,一点也帮不上姐姐,还总连累她!我的命是姐姐给的,我怎么能让姐姐受委屈呢!” 第192章 永琮上学 菱枝是按照魏嬿婉的吩咐说的话,她也没想到海兰听了之后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她被海兰莫名其妙的逻辑搞蒙了,看着海兰那副癫狂的模样,并没有为她与如懿之间的姐妹情感动,反而觉得毛骨悚然,方才见到海兰惨状时的那些同情和怜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菱枝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硬着头皮道:“海主儿,您千万别自暴自弃,我们主儿说了,她相信您,她一直在等着您出来呢。她还说了,您得护着自己,如果有必要,您什么法子都得试一试。” “果然,姐姐还是相信我的,我不能辜负姐姐的期待。”海兰擦干了眼泪,“菱枝,你帮我告诉姐姐,让她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出去的!” 菱枝赶忙点头,逃也似地离开了冷宫。 回去的路上,菱枝满脑子都是海兰那个为了如懿疯狂的样子。不正常,他们都不正常,他们都疯了。 有了魏嬿婉的帮忙,海兰很快就联系到了曾经的心腹太监五福,并且通过他与永琪说上了话。 当年秋天,皇帝带着太后与六宫嫔妃游幸了甘露寺,虔诚礼佛、慷慨布施,又不尽兴,带着太后与妃位以上的嫔妃亲自前往五台山烧香,巡幸嵩洛。 一圈儿逛回来,已经入冬。 今日冬阳正好,魏嬿婉带着澜翠来颉芳殿接永琮散学。 皇子五岁启蒙,永琮本应明年开春再入学。 但他很聪明,魏嬿婉将前世教导永琰的经验也用在了永琮身上,平时她在宫里读书习文,常常将永琮带在身边,利用孩子的好奇心和模仿大人的学习本能让他耳濡目染。 所以,永琮虽未上学,便已经能识上千字,唐诗中的绝句也背了不少。 皇帝十分满意,连夸永琮不愧是孝贤皇后之子,又表魏嬿婉教子有方,去年秋天便找了师傅给他做启蒙,提前入学。 永琮还没下课便听到了窗外魏嬿婉来接他的动静,耐着性子等到下课,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师傅,这才开心地从里面快步走出来。 他本来想扑到魏嬿婉怀里,但想到师傅教导的礼仪,还是十分恭肃地给魏嬿婉行了礼。 魏嬿婉看他这副故作老成的小模样就觉得可爱,规规矩矩地受了礼,亲手给他披上小披风,方给了他一个拥抱道:“上了一天的课,辛苦啦永琮。” 永琮这才恢复了孩子活泼的本性,牵着魏嬿婉的手雀跃地跟她回永寿宫,口中还说着今天在学上发生的事。 魏嬿婉时不时低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婉姨,我已经快把孝经学完了。”永琮骄傲地说道,“皇阿玛今天亲自来考校我的功课,他说皇家子弟不仅要孝,更要忠,先君臣,后父子。” 魏嬿婉心中有些无奈,皇帝教导皇子,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入学第一件事就是先学《孝经》,然后教导孩子要对他忠孝。 魏嬿婉看了看四下无人,蹲下对永琮道:“永琮,你皇阿玛说的没错,对于皇子来说,皇上是君不是亲,他还有很多皇子,不会只疼爱你一个。只有你额娘还有姐姐,才是你真正的亲人,只有婉姨,才是真心护着你疼爱你的人。” 她伸手给永琮紧了紧披风:“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和婉姨一条心,明白了吗?” 第193章 自私 魏嬿婉前世因为用这些话教导永琰吃了亏,导致最后的两个孩子也被夺走。 这辈子,魏嬿婉死性不改,依旧是这一条道走到黑。 前世永琰是她拼死生的,这辈子永琮是她保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养到这么大的,凭什么不跟她一条心? 靠皇帝,永琮早少走几十年弯路直接去找阎王报到了,能等到皇帝来跟他谈忠孝?谈个der! 魏嬿婉当然要教育永琮只和她一条心了,不然呢? 她一个反派,当个屁的贤妻良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魏嬿婉再厉害,现在也不过是个嫔妃,想要报仇,借助皇子的力量是必经之路。 她亲生的永琰是指望不上了,魏嬿婉这一世的宠爱是前世的几倍,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怀孕的迹象。 前世她不孕是因为误喝了避子汤,这一世她没有喝,却被太医诊断在启祥宫受苦伤了身子,难以有孕。 魏嬿婉推测这是剧情的修正。 在这种情况下,她生下孩子的时间大概率会和前世相同,也就是说,永琰还会是皇十五子,年龄太小,能做的很有限。 而且,她保下了嫡出的永琮,永琮又这么出色,未来永琰出生后也很难如前世一般出头。 永琮对魏嬿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是,永琮给她的反应却不是前世永琰那样的乖巧听话,而是有些怀疑道:“可是皇阿玛还总说,我和别的皇子不一样,我是嫡子,他人生最重要的女人是我额娘,最疼爱的皇子就是我,皇阿玛对我的期待和别的兄弟是不一样的。” 魏嬿婉挑眉。呦,老登还挺能搞么。 演重情重义演上瘾了是吧?上辈子他是怎么气死琅嬅的,是怎么逼璟瑟远嫁的,是怎么一意孤行立了琅嬅最恨的如懿为后的? 这辈子他是怎么在永琮刚刚死里逃生之后,没多久就原谅了金玉妍的? 硬演是吧? 我呸! 魏嬿婉真想跟永琮好好科普一下他老爹的光辉事迹,但是很明显,她不能。 不仅不能,魏嬿婉还从永琮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渐渐长大的永琮在周围人不断的提醒下,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嫡子”身份的不同。 因为是“嫡子”,永琮已经开始相信皇帝的鬼话,真的以为皇帝对他的疼爱与对其他皇子有多本质的不同,是真心的孝敬皇帝的。 永琮体弱,又因为嫡子的身份挡了其他皇子的路,魏嬿婉能平安把永琮养到这么大不容易。 现在的永琮还小,当然知道魏嬿婉是他在后宫里唯一的依靠,可是未来呢? 当永琮逐渐长大,强大起来的他究竟会把这一切归功于魏嬿婉的悉心照料,还是他的嫡子身份? 魏嬿婉和永琮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对于未来的永琮而言,最重要的人究竟会是能传给他至尊之位的皇帝,还是养育他长大的魏嬿婉? 简单来说就是要区分,在永琮心里,皇帝和魏嬿婉究竟谁才是他最核心的利益共同体。 如果魏嬿婉只想当一个荣华富贵的普通嫔妃,那么以上这些问题根本不需要区分,因为无论永琮怎么想,都改变不了魏嬿婉是他最亲近的庶母这一事实。 永琮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孩子,如果魏嬿婉是个慈母,那永琮一定会是个孝子。 但魏嬿婉的野心已经不止于此。 她想要权力,想要报仇。 将来,魏嬿婉不可避免地要和皇帝对上,而身为嫔妃的她想要对付皇帝,就免不了要借助永琮的力量。 第194章 永琪中毒 魏嬿婉不是那种为了孩子无私奉献的类型,事实上她对谁都不会无私奉献,她最在乎的人是她自己。 母亲的身份,永远排在她的自我之后。 她可以对永琮视如己出,可以给永琮无微不至的关爱,但她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让永琮走上最正确的那条路,她只会让永琮走上对她最有利的那条路。 魏嬿婉低眉敛去眸中的情绪,又抬起头来笑看着永琮道:“你说的对,永琮,你是你皇阿玛唯一的嫡子,你额娘也是他唯一的皇后,你的身份自然与别的皇子不同。” 永琮点点头道:“嗯!” “走,我们回去吧。”魏嬿婉站起身,重新牵起永琮的手。 “好,我们回永寿宫去,我饿了,我们今天晚饭吃什么呀婉姨?”永琮重新蹦蹦跳跳起来。 “永琮想吃什么呀?”魏嬿婉温柔地问。 永琮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我想吃水晶丸子,喝鸡笋粥。” “好,那婉姨再给你配一个鲜蘑菜心。”魏嬿婉道。 “这个就不用了。”永琮道。 魏嬿婉听着永琮说话,眼睛却飘向养心殿的方向。 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嫡子。 永琮无非是相信了这些唯一,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他皇阿玛的唯一。 他还不曾见识过皇帝的自私和冷漠,没有见识过人走茶凉的无奈,所以天真的以为与皇帝的血缘关系和与母亲给他的身份能够庇佑他。 他感觉不到威胁,所以看不清到底是谁在保护他。 魏嬿婉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低头道“永琮,下雪了,婉姨给你打把伞吧。 永琮抬头望了望天,有些疑惑道:“没有下雪呀。” 魏嬿婉接过春婵递来的伞打在永琮头上道:“婉姨说了会下雪,就一定会下的。” 不下雪,你又怎么知道是谁在给你打伞。 不下雪,你又怎么知道这把伞对你有多重要。 接下来,魏嬿婉会让一个又一个的事实教会永琮,他能依靠的人只有她。 永琮,你要听话,窗外有吃人的鬼魂,等着抓走没有妈妈的娃娃。 --------------------------- 冬至,魏嬿婉正在养心殿陪皇帝吃饺子。 进忠匆匆进来道:“皇上,令妃娘娘,五阿哥出事了。” 皇帝很看重永琪,连忙放下筷子起身。 魏嬿婉与进忠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皇帝到时,如懿正在永琪床边站着,微笑着看向床的方向。 “永琪怎么样了?”皇帝来到永琪床边,急切地问。 齐汝刚刚给永琪施完针,收起针包道:“皇上,微臣初步诊断,五阿哥是中了朱砂之毒。” “朱砂?怎么又是朱砂?”皇帝蹙眉道,“慧贤皇贵妃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宫中还有人用朱砂下毒?” 魏嬿婉无语,朱砂下毒是被高曦月垄断了吗?只准她用别人就不能用了? 更何况,用朱砂下毒的两个幕后黑手,金玉妍和海兰,都还在宫里好好的呢。 “皇上,比起别的毒物,朱砂较为易得,或许是有人听说了当年慧贤皇贵妃的事,效仿而为呢?”魏嬿婉道。 “皇阿玛,儿臣的头好晕。”永琪虚弱地躺在床上,面颊不正常地发红,小声对皇帝道。 他的话好像揪在皇帝心上,他摸了摸永琪的脸安慰他道:“永琪别害怕,皇阿玛在这里呢。” 第195章 出笼第一口,先咬亲儿子 皇帝转过头问齐汝道:“情况如何,永琪可有危险?” 齐汝道:“皇上别担心,幸亏发现得及时,而且微臣已经给五阿哥催吐过两回,又施了针,不会有大碍。” 托高曦月的福,齐汝曾经多次亲眼见过朱砂中毒的症状和脉象,所以第一时间便能确诊病因,对症下药。 皇帝这才放心下来。 齐汝道:“请皇上与二位娘娘移步外间,不然这里的空气凝滞,不利于五阿哥恢复。” 既然出了房间,齐汝自去开药。 教永琪读书的师傅早已等候多时,皇帝将他唤进来问道:“怎么回事,永琪为什么会中毒?” 师傅惶恐叩头道:“皇上,此事微臣实在不知啊。” 皇子在他手上出了问题,他就算再无辜也脱不了干系。 皇帝问道:“当时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师傅战战兢兢道:“当时微臣正指导几位阿哥习字,娴妃娘娘来给五阿哥送手炉,微臣便让五阿哥亲自去接,以示孝道。是娴妃娘娘察觉到五阿哥双眼无神昏昏欲睡,心生疑虑,这才让齐院正前来诊治。” 皇帝闻言,略略舒展了眉头看向如懿道:“今天多亏了你。” 如懿淡淡地笑了笑。 皇帝又问师傅道:“与永琪一同上课的其他阿哥可有异常?” 师傅道:“另外几位阿哥也出现了轻微中毒的症状,但是没有五阿哥这么严重,江太医正在为他们医治。” “永琮可有事?”皇帝追问。 “七阿哥近日病着,不曾来上学。”师傅道。 进忠走进来道:“皇上,奴才带人在皇子们习字的偏殿仔细排查,在炭盆里发现了朱砂的痕迹。” 皇帝道:“又是在炭盆里。” 魏嬿婉在一旁低声道:“皇上,五阿哥的症状最为严重,应该不只是炭盆有问题。” 皇帝沉吟了片刻,吩咐道:“进忠,你亲自去查一查永琪的饮食,看看有没有被人下过朱砂。” 如懿跪地道:“皇上,皇子们中毒一事非同小可,臣妾请求皇帝彻查此事,揪出幕后主使,还永琪一个公道。” 魏嬿婉翻了个白眼。这用你说? 皇帝也觉得她说的话没啥意义,却还是柔声道:“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的。令妃,你去······” “皇上,臣妾以为,此事不应由令妃查办。”如懿打断皇帝的话。 皇帝闻言,蹙眉问道:“娴妃此言何意?” 如懿道:“皇上,幕后之人的目标明显是永琪,永琪是皇上最出色的皇子,会对他下手的,很可能是有皇子的嫔妃。令妃抚养七阿哥,本就有嫌疑,何况诸皇子中只有七阿哥抱病请假,实在太过巧合,倒像是特地避开炭盆中的朱砂一般。” 魏嬿婉心中冷笑。 她不让永琮来上学,确实是为了避开朱砂,不过,下毒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海兰。 魏嬿婉觉得她放海兰出来对付永琪的计划真是妙极了。 海兰果然是条疯狗,人还没出冷宫呢,第一口就狠狠地咬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皇帝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如懿的话。 魏嬿婉主动道:“皇上,永琮体弱,入冬以来便时常请假,并不是最近才突然请假的,这些皇上您都知道。不过既然娴妃如此说了,臣妾也不让皇上为难,回避就是。” 此事是海兰所为,为的就是解决如懿当前的困境,顺便救她自己出冷宫。 魏嬿婉要让海兰的计划顺利推进,这件事便不能真的查出结果,这个无头官司,魏嬿婉可没兴趣揽到自己身上。 第196章 皇帝的英明形象 皇帝十分欣慰道:“令妃啊,你能够主动避嫌,可见心怀坦荡。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娴妃去查,娴妃,你务必查出真相,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三番五次对朕的皇子下手!” 如懿趁机道:“皇上,永琪被人下毒,需要有一个可靠的人照顾,寿康宫的老太妃们年纪也大了,难免有像今天这样照顾不周的时候。” 皇帝沉吟道:“确实,永琪这样的情况,确实需要一个细心的人照顾。这一次多亏你发现了异常,可见平日也是关心永琪的,不如就将永琪还是交给你抚养吧。” 如懿道:“皇上,臣妾对永琪视如己出,当然是愿意抚养他的。但是这几天,臣妾还要查案,没有办法时时贴身照顾,至于其他人,下毒之人尚未找到,永琪依然有潜在的危险。” 如懿顿了顿,终于点出了海兰:“依臣妾看,不如暂时放珂里叶特氏出冷宫来照顾永琪,毕竟她是永琪的亲额娘,此时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她了。待永琪恢复,皇上若是不喜珂里叶特氏,再打发她回去便是。” 哈?这是什么操作?硬cue啊? 魏嬿婉听得目瞪口呆。 放出来就是放出来,不放出来就是不放出来,哪有放几天再送回去的道理? 如懿一个嫔妃照顾皇子,多用点心关照不就行了,没人让她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吧?况且,如懿照顾人,不就是时不时到床边坐坐么,说得好像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一样? 皇帝也对如懿的话有些不解,就是查一个下毒的案子,大部分事都有下人去做,哪里就忙到那种程度了? 魏嬿婉一边管着六宫一边照顾永琮一边查着案子,都能将所有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娴妃啊,琐事交给下人做就是,你无需事事亲力亲为。无论是查案还是照顾皇子,若是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地方,多向令妃请教,她会教给你的。”皇帝道。 如懿听到皇帝提起魏嬿婉,当即又要生气,却听里间传来永琪的声音。 “皇阿玛,娴额娘。” 皇帝听闻,赶忙来到了永琪床边道:“永琪,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朕这就给你叫太医。” “皇阿玛,儿臣想见额娘。”永琪看着皇帝道,“儿臣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过额娘了,求皇阿玛放我额娘出来吧。儿臣这些年一直孤苦伶仃,今日又遭了这样的灾祸,未必不是以为没有亲生额娘照看的缘故。” 皇帝道:“永琪,这些大人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跟着娴额娘,好好养着身体就行了。” 永琪垂下眼帘,似乎不敢直视皇帝一般:“皇阿玛,儿臣知道您是因为儿臣当年说听到大哥以前明朱常洛自比的话,以为是额娘教儿臣这么说的,所以才会生了额娘的气。” 永琪顿了顿道:“可是,那些话真的是儿臣听到的,是儿臣问了皇阿玛之后,皇阿玛并没有给儿臣答案,额娘才回去查了书想为儿臣解惑的。” 皇帝蹙眉道:“这些话你当年为什么不说?” 永琪红了双眼道:“当年儿臣小,很多事想不明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可是这些年,儿臣听到宫里的传言,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才敢向您进言。皇阿玛,儿臣实在太想念额娘了,求皇阿玛能够恩准额娘出宫,哪怕让永琪见一见额娘也好。” 皇帝看到永琪病中也要为海兰伤心难过的样子,心生不忍。当年他的圣旨也确实下得模棱两可,不怪永琪弄不明白。 可是,若承认海兰是冤枉的,却有伤他身为帝王的英明。 皇帝嘴硬道:“永琪,你当时年幼,很多事情记得未必清楚。况且,你年幼,珂里叶特氏却是成人,当年朕处置珂里叶特氏时,她也不曾有过申辩,可见是心虚认罪的。” 第197章 就会添乱 永琪道:“皇阿玛,额娘虽然不曾陷害大哥,可她也知道自己私自传递罪责难消,怕连累儿臣,所以才······” 如懿却突然打断永琪的话,直接拆台道:“皇上,当年珂里叶特氏获罪,您直接让令妃将她关进了冷宫,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她如何申辩?” 皇帝当场尬在了那里,他不想在儿子面前丢脸,蹙眉看了站在旁边的魏嬿婉一眼。 魏嬿婉知道皇帝这是在要台阶,当场跪下道:“皇上,是臣妾不好。当年见皇上雷霆大怒,担心您见到珂里叶特氏会怒火攻心,况且她罪证确凿,臣妾想着也没有让她面圣申辩的必要,所以才没有给她面圣的机会。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恕罪。”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嗯,令妃啊,你这件事确实做得太过操切,自今日起,你每日去安华殿罚跪一个时辰,为永琪及诸皇子祈福,直到永琪痊愈,明白了吗?” 魏嬿婉叩首道:“臣妾领旨,皇上圣明。” 如懿却对这样的处罚十分不满,嘟嘴道:“皇上,令妃嚣张跋扈,滥用职权欺压嫔妃,难道就这样轻飘飘地罚跪了事?” 皇帝不悦,魏嬿婉是给他递的台阶,他顺坡下驴已经是对如懿让步了,她怎么还揪着不放? “那依你之见,朕应该如何?”皇帝不耐烦地问道。 如懿义正词严道:“依臣妾之见,令妃冤囚皇妃,欺君罔上,应该剥夺主理六宫之权,降为贵人,禁足永寿宫,每日派人掌嘴三十,才能以儆效尤警示六宫。” 魏嬿婉都听懵了。不是吧大姐,你咋不直接让皇帝把我关进冷宫呢? 如懿真是蹬鼻子上脸的典范。 之前魏嬿婉处处踩着如懿,如懿从来不敢对魏嬿婉如何。 这些日子魏嬿婉为了保证海兰能成功从冷宫出来,便没有时时打压如懿,反而暗中给她开了不少方便之门。 结果如懿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开始对魏嬿婉蹬鼻子上脸起来。 皇帝知道如懿不喜欢魏嬿婉,以为她最多就是提议让魏嬿婉多跪几个时辰什么的,却没想到如懿竟然能小题大做到这种程度。 况且,将海兰打入冷宫一事是皇帝下的明旨,如今若是以冤囚海兰的罪名处置了魏嬿婉,那魏嬿婉会如何不说,下旨的皇帝首先就要担一个薄情寡义,忠奸不明的罪名。 虽然他确实是。 但你不能说啊。 躺在床上的永琪急得满头大汗。 永琪听额娘的话,豁出命去做了今天这个局,是为了救额娘出冷宫。 皇帝方才的神态,明明是已经心软了,只要再顺着求情,让皇帝动恻隐之心,至少叫他肯见海兰一面。 见面三分情,救海兰出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是永琪不明白,为什么娴额娘要拆皇阿玛的台,还突然将矛头指向了令娘娘,这不是添乱吗? 永琪张了张嘴,刚想把局面找补回来,但是已经晚了。 “娴妃啊,你一味地给珂里叶特氏喊冤,表面上针对令妃,实际是想说朕冤枉了自己的妃子吧。”皇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 “令妃办事操切,不代表珂里叶特氏就是冤枉的,你不要混为一谈。珂里叶特氏大逆一案,证据确凿,绝无翻案的可能!”皇帝道。 第198章 朕都有责任,你没有? 如懿却不甘示弱道:“皇上,无论珂里叶特氏做了什么,她都没有大逆之心,皇上这样乱扣罪名,置父子之情,夫妇之义于何地?” “皇阿玛,娴娘娘,你们不要吵架。”永琪看他们两个争执起来,急得从床上坐起想要劝架,却因情绪激动一下子栽倒在床边。 “永琪!”魏嬿婉眼疾手快上前搀扶,好歹没让他的脑袋磕在地板上,“齐院正呢?太医!” 因为如懿的搅局,皇帝最终没有同意将海兰放出冷宫,还免去了让魏嬿婉去安华殿罚跪的处罚。 罚魏嬿婉本来就是为了照顾彼此的面子,现在如懿把皇帝的面子当鞋垫儿,皇帝也不想装了。 不过,皇帝终究是心疼永琪的。 尽管当时没有松口,但之后的几天,皇帝一直在惦记着此事。 这日侍寝时,皇帝再次和魏嬿婉提起永琪。 “朕昨天让你去替朕看看永琪,你去了吗?”皇帝仰面躺在床上,问道。 魏嬿婉支着脑袋侧卧在皇帝身旁,柔声道:“去过了,永琪恢复得很好,太医说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皇帝起身,将魏嬿婉揽进怀中道:“那天在撷芳殿,委屈你了。不过,娴妃虽然言语莽撞,有些话说得却也在理。当年珂里叶特氏的事情,朕也有责任,是朕盛怒之下有些冲动了,你怎么看?” 魏嬿婉闻言,心中警铃大作。 这件事当年是她亲手办的,现在皇帝后悔了,说自己有责任,还问她怎么看。 她能怎么看? 皇帝都说自己有责任了,她能说自己没责任? 她只能说:不不不皇上您没责任,责任都是臣妾的。 皇帝说这番话,其实就是想让魏嬿婉像那日在永琪病床前一样,主动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她身上,让皇帝去做好人。 魏嬿婉靠在皇帝怀里,恨不能抬起头来冲着他的喉管狠狠咬上一口。 老登! 老%@#*登! &*@%#*&%#@老登! 魏嬿婉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有慈父之心,是心疼永琪,所以才会这样无端地责躬罪己。依臣妾看,这件事情是珂里叶特氏咎由自取,并不是皇上您的责任。” 此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事儿你没责任,我也没责任,你别啥锅都乱甩。 魏嬿婉才不上套呢,小锅她替皇帝背一背,在皇帝面前刷刷好感也就罢了,这么大的锅,她要是背上了,不得被压得翻不了身啊? 魏嬿婉放海兰出冷宫本来就是一步险棋,别回头永琪还没事,她自己先因为这口大锅成了皇帝的弃子。 皇帝自然听出了魏嬿婉的弦外之音,知道她不愿意接他递过去的黑锅,当即有些不悦。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了后宫的争斗,以致朕的皇子与额娘骨肉分离,也叫没有责任吗?” 如果说刚才那番话是暗示,那现在就是威逼了。 皇帝已经不再用责怪自己做引子让魏嬿婉主动背锅,而是几乎将话挑明,要把责任推到魏嬿婉与海兰之间的宫斗上。 这是要甩锅了了。 若是寻常嫔妃,现在早惊惶认罪,任由皇帝揉扁捏圆了。 现在的情况,其实十分危险,如果魏嬿婉背了这个锅,那不光是海兰进冷宫的问题,还有珂里叶特氏一族的翻覆,这样的锅根本背不得。 皇帝虽然会一时心存感激,但日后,魏嬿婉被坐实了奸佞之名,皇帝自然不会牺牲自己的名誉来保她,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成为皇帝的弃子。 但如果魏嬿婉执意不按照皇帝的意思将罪名揽到自己身上,那么失宠将是必然,甚至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将她贬斥囚禁也并非没有可能。 魏嬿婉进退维谷,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 让海兰出冷宫这步棋确实太险,若是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输。 魏嬿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从皇帝怀中起身,柔柔笑道:“皇上,您这是关心则乱了。当年珂里叶特·海兰获罪的缘由,是私自传递、藏匿前朝史书,勾连内外,以致内廷亏空,而珂里叶特氏一族获罪,也是由此而起,与五阿哥在皇上面前的言语无关啊。” 第199章 魏嬿婉还是太全面了 魏嬿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皇帝的表情。 “永琪所转述的永璜以朱常洛自比的话语,究竟是无意间听到,还是由珂里叶特氏教唆,这些只是皇上您动雷霆之怒的原因,并非珂里叶特氏获罪的缘由。” “皇上您乃圣明之君,贬斥嫔妃这么大的事,自然不会因为发威动怒就冲动为之,您在乎的可一直是实打实的证据啊。” “珂里叶特氏一案证据确凿,皇上按律严惩珂里叶特氏,怎么能说是冲动呢?如今皇上生怜子之心,念及珂里叶特氏久居深宫,当年为兄嫂所累,有意放她出冷宫与儿子团圆,这是为父的慈心,当为天下臣民表率。” “您何必欺心自苦,要去担什么责任,仿佛珂里叶特氏一族翻覆,自己被幽囚冷宫,真的是皇上办得不妥一样?” 魏嬿婉娓娓道来,皇帝原本冰冷的神色逐渐舒缓,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满意。 魏嬿婉这句话翻译下来就是: 皇上你当初发落海兰,抄珂里叶特氏的家,是因为你觉得海兰教唆永琪用明神宗国本之争来诬陷永璜,雷霆大怒才处置得如此不留情面。 您现在怒气消了,觉得发落重了,想找人背锅。 可是你放心,我当年办得案子可是滴水不漏,海兰获罪的缘由并不是你一时怒火贬斥皇妃泄愤,而是因为珂里叶特氏勾连内外心,私相传递敏感物品,还偷你大内的银子自己挥霍,这些都证据确凿。 您那么圣明,自然不会因情绪杀人,否则不成了暴君了? 况且就算我出面把这个锅背了,珂里叶特氏一族翻覆这么大的责任我一个人也扛不住,到最后您还不是要落个偏听偏信的恶名? 妲己这个妖妃再被世人唾弃,也改变不了他纣王是个昏君啊。咱们俩才是一条船上的,你急着把我推下去喂鱼,难道自己身上就不会溅水了吗? 你现在可怜永琪,想要放海兰出来也可以。 理由我都替你想好了,就说当年海兰是受了兄嫂的连累,关在冷宫这些年也受到了严惩。 现在你儿子生病,你把他妈放出来,这是仁德,是慈心,是圣明,是天下臣民表率,何必非要找一个人背锅,将这么光彩的事办得不光彩了呢? 魏嬿婉还是太全面了,这一番话,为自己做了辩解、帮皇帝想了对策、与皇帝形成利益联合体的同时,还顺道拍了马屁。 皇帝甩过来一口黑锅,魏嬿婉把它镀上一层金供起来。 听完她的话,皇帝肉眼可见地连皮都展开了。 “好,好,好。”皇帝赞道,“令妃啊,你所言有理。永琪这孩子乖巧听话,朕也是关心则乱,一心只想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幸亏你点醒了朕。” 魏嬿婉满眼的崇拜道:“世人常说自古帝王多薄情,可皇上您为君圣明的同时,又不失为父的仁慈,为夫的恩义,对臣民公正,对儿子关心,对发妻深情,对妃妾怜爱,堪称古今完人。” 皇帝最喜欢追求完美,如今听到魏嬿婉的话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装模作样地谦虚道:“你呀,就会哄朕开心。” 魏嬿婉笑道:“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皇上,夜深了,您明日还有早朝呢,快睡吧。” 皇帝看着她,暧昧地说道:“时辰尚早,咱们待会儿再睡也不迟。” he~~~~~~tui!老登。 第200章 抠门姐妹 时隔三年,到了第二年春天,冷宫的门终于在海兰面前打开。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皇帝听说了海兰现在凄惨得几乎不成人形,担心她出冷宫时被永琪瞧见,这才派人送了不少衣食药材好好将养了一个冬天,有了点人样之后才放出来。 皇帝派了进保来宣旨,宫女泽芝和太监五福这两个延禧宫的旧人来迎接。 当年的香雪到了年纪已经出宫了,宫里的事再与她无关。 五福这些年一直不忘旧主。 泽芝当年分了新差事后一直安安稳稳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事,如今听说旧主出宫,其实并不想回延禧宫。 嫔妃身边的大宫女在宫里确实算得上顶好的差事,可海兰身边却未必。 没啥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海兰对下人抠门。 如懿对下人抠门是因为她本人喜好奢靡加小气,海兰抠门是因为她真的没钱。 海兰的钱全供着翊坤宫去了。 如懿天天堆得满头珠翠,连洗完澡擦身子都要用整幅的丝绸擦身,吃饭更是讲究,但凡菜里有不爱吃的或者烹饪得不顺心的,便仿佛是见到毒药一般整桌倒掉,也不赏给下人。 过去海兰在外边的时候,延禧宫的用度就大半都要供去翊坤宫,后来她进了冷宫,如懿的银子不够花,家里也帮衬不到,便克扣下人的东西。 年礼节赏是一分没有也就罢了,连月钱都未必能按时按量发在手里。 宫里的月钱本来是内务府发给各宫,各宫再发给宫里的下人。 别人拿到了银子就直接发下去了,只有如懿拿到之后会找各种理由克扣,今天前线打仗了扣一点,明天仗打赢了扣一点,这次旱灾不下雨扣一点,下次雨多了发洪水扣一点。 这么大个国家,隔三岔五总要有事发生。 过去菱枝管事,还能劝着如懿给大家多发点。 后头容佩来了,一心觉得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娘娘,不仅不劝如懿发钱,甚至还帮着她想扣钱的由头,活脱脱一个工贼。 自那之后,翊坤宫人十个月有八个月都拿不到足量的月钱。 菱枝自从和魏嬿婉搭上了线,每月都能收到魏嬿婉送来的银子,若是递了有用的消息还能另得赏赐,也就不再催着如懿发钱。 你还别说,就因为这个,如懿顿时觉得菱枝贴心了不少,一改过去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她的信任也多了起来。 毕竟如懿这个人么,你只要做了对她不利的事,就可以得到她的青睐。 如今海兰要出冷宫,如懿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不只多了个会干活又不抢功的下人,还带了个提款机不是? 泽芝当年在延禧宫里当差的时间不算短,对海兰十分了解,也知道自己去了海兰身边根本没一点好处。 延禧宫被查抄之后,泽芝被分在天穹宝殿当差,每日就是打扫打扫内殿,更换更换贡品和蜡烛,不需要奉承主子,也很少被呼来喝去。 虽然不亲近主子便拿不到额外的赏赐,但是日常供奉在神前的瓜果点心什么的,摆到了时辰撤下来后,都允许他们这些当差的下人们拿一些。 偶尔做道场的时候,虽然会很忙,但会有例赏。 逢年过节,魏嬿婉会按品阶给所有的宫女太监发节礼,泽芝也都能按时拿到。 这两年在外头当差,倒比当年在延禧宫时多攒了不少钱。 第201章 遭人嫌弃的延禧宫 这样的日子,泽芝很满意了。 她就想平平顺顺地干到年纪,拿了遣散费出宫去和家人团圆。 可偏偏是五福多事,知道海兰要出来了,便向如懿请了话,四处召集过去延禧宫的旧人回来当差。 泽芝本来是不愿意回来的,可是五福开口就说这是娴妃娘娘的意思,泽芝也没办法。 等她跟着五福回了延禧宫,和从别处回来的好友一对,才发现大部分人其实都不想回来。 有几个年纪大的姑姑还牵头商量着有时间一起去求令妃娘娘,请令妃把他们都分派回原处当差。 泽芝胆子小,没跟着他们几个牵头的去永寿宫,结果吃了亏。 事情就发生在三天前。 那天魏嬿婉陪皇帝鉴赏完书法,乘步辇刚回到永寿宫门口,便有一个年长的宫女凑上来请安。 “奴才给令妃娘娘请安。” 魏嬿婉仔细瞧了瞧那宫女,问道:“本宫记得,你是在缎库当差,来这里何事?” 那宫女磕头道:“奴婢们斗胆,有事求娘娘。” “们?”魏嬿婉不解。 她话音未落,便从小巷里呼啦啦钻出来一串儿宫女太监,都在魏嬿婉轿前跪下。 魏嬿婉一扬眉,豁,人不少嘛。 “你们这群奴才,居然打本宫的埋伏?”魏嬿婉笑着调侃道。 “奴婢(奴才)等不敢,求娘娘恕罪。”众人齐声道。 魏嬿婉侧靠在步辇的把手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们片刻道:“你们几个,都是三年前从延禧宫出去的吧?” 为首的宫女道:“娘娘明察秋毫,奴婢等正是当年从延禧宫被分走的下人。” 魏嬿婉不解道:“最近珂里叶特氏就要出冷宫了,五福不是正到处找你们回去呢么?你们跑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一个跪在后面的小宫女壮着胆子抬头道:“奴婢们不想回去。” 魏嬿婉一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海兰那个神经质一样的思维方式,哪个下人愿意跟着她干啊? 这地方人来人往,魏嬿婉打算先把这些人带进永寿宫再说,可还没发话,便见如懿带着永琪从翊坤宫的方向步行过来,看样子是要去养心殿。 魏嬿婉没下轿,只在轿子上对如懿行了个半礼:“娴妃这是带着五阿哥给去给皇上请安吗?” 如懿不高兴地嘟起嘴道:“令妃?本宫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魏嬿婉挑眉:“没关系,不过若是去见皇上的话,那本宫劝你还是打道回府吧。本宫刚从养心殿出来,皇上应该已经在歇午觉了。” 如懿确实是去见皇帝的,此时却嘴硬道:“不劳令妃提醒,本宫是要带永琪去给太后请安。” 说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下人们:“令妃这是做什么?下人也是人,他们纵有不是,你私下训斥也就罢了,不该让他们这样当街罚跪,成何体统。” 魏嬿婉还没说话,那为首的宫女便慌忙开口道:“娴妃娘娘,令妃娘娘不是在罚跪奴婢,是奴婢等人有事请求令妃娘娘。” “求她?你们要求她什么?”如懿颇感惊异。 五福召集延禧宫旧人,打的是如懿的旗号。 现在若是说出不想去延禧宫的话,无疑会得罪如懿。 领头宫女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魏嬿婉。 魏嬿婉与她对视,却并不打算开口,而是往后一靠,一副看戏的姿态。 想要她帮忙却不愿意站队表态,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宫女回头,与其他人交换了眼神,咬咬牙道:“奴婢等是想求令妃娘娘,不要让我们回延禧宫当差。” 第202章 海兰出冷宫 魏嬿婉露出笑意,如懿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瞪大了眼睛。 “你们都是伺候过海兰的人,怎么会不愿意回延禧宫当差!” 如懿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奴才居然不愿意回到延禧宫为旧主尽忠,这可是她特许给他们的恩典啊。 在如懿眼里,安分守己从一而终是这些奴才们至高的荣耀。 这些人曾经从延禧宫被分出去,一定会日夜期盼着能够回去伺候海兰,洗刷自己一仆侍二主的污点。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他们居然不愿意。 “奴婢们年纪也不小了,没几年干头,辜负了娴妃娘娘的恩典。”宫女说道。 魏嬿婉看着如懿的表情由精彩到呆滞,随后变成了僵硬。 “宫里的下人当什么差,自有主子定夺,哪由着你们这些奴才置喙!”如懿蹙眉,又看着魏嬿婉道,“令妃掌管六宫,难道要任由下人这样挑三拣四,不安本分?” 魏嬿婉心里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指挥起我来了。 她悠然道:“本宫如何掌管六宫,还不劳娴妃费心。娴妃刚刚不是还说下人们也是人吗?是人就张了嘴,有话总是要说出来的。再说,他们拦的是本宫的轿子,娴妃不喜欢听,走开就是了,何必在这里骂人。” 如懿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行了,珂里叶特氏出来之后位份也不高,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王蟾,你一会儿去告诉秦立,把这几个人划回去。”魏嬿婉道。 如懿不悦道:“海兰位份怎么会低?” 位份低了月例银子也会低,还怎么给她干活给她拿钱? “哦?那娴妃的意思,是希望皇上复珂里叶特氏愉妃之位了?”魏嬿婉问。 “本宫没有那个意思。”如懿当即否认道。 魏嬿婉轻笑道:“娴妃别紧张,如今四妃俱全,珂里叶特氏可爬不到妃位上,没办法和您平起平坐的。” 如懿的心思被拆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永琪。 她也不敢再招惹魏嬿婉,强作微笑对永琪道:“永琪,我们快去给你皇祖母请安吧。” 说完,便拉着永琪离开了。 魏嬿婉挥手,那些跪在轿子前面的宫女太监们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口中说着谢恩的话目送魏嬿婉的仪仗离开。 这批宫女太监成功回到原岗的消息很快就在延禧宫旧人之间传开了,陆续又有许多人效仿他们来找魏嬿婉,可是魏嬿婉却没有再给过恩典。 泽芝错过了那唯一的一次机会,只好和其他人一起留在了延禧宫。 她是目前回到延禧宫的人中资历高的宫女,今天来迎接海兰出冷宫,五福便带了她来。 眼前红漆斑驳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对面海兰的身影。 五福早红了眼眶,扑到海兰脚下跪倒:“主儿,三年了,奴才终于见到您了!” 海兰的眼神却在宫外众人的脸上巡视一圈,问道:“姐姐呢?” 进保上来道:“海主儿,您得先听旨。” 海兰看了一眼进保手中明黄的圣旨,点头道:“好。” 但她却不跪,而是伸出手来。 倒不是她拿乔,而是三年来她的身子已经彻底坏了,就算养了这一个冬天,也只是表面上看得过去,内里没有多少起色。 方才端端站着还好,可若是想要跪起或行走,没有人扶着根本完不成。 第203章 可惜 泽芝是侍奉过海兰的,当然知道她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忙躬身上去扶着,海兰在这才在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跪下。 进保宣了旨,皇帝复海兰为海常在。 封号并没有赐还,毕竟日后皇帝想到她的时候,是很难再愉悦得起来了。 海兰接旨,在泽芝和五福的搀扶下起身。 “额娘!”永琪匆匆赶来。 海兰循声望去,看到了三年没见的亲儿子:“永琪!” 尽管她只把永琪当成为姐姐服务的工具人,但毕竟血浓于水,面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海兰还是流下泪来。 她想摸一摸永琪的脸,却担心自己粗糙皲裂的皮肤会刮伤孩子的脸。 如果不是因为懿症,她会是一个很好的额娘。 可惜没有如果。 “永琪,额娘不在的这些年你还好吗?你和姐姐都好吗?”海兰问道。 永琪伸手轻轻地抚上了母亲的脸,哭着道:“儿子很好,儿子和娴额娘都好。额娘,你怎么老了这么多?你这些年受苦了。” 海兰将养了一个冬天,出冷宫前进忠还专程派人将她已经花白的头发染黑,教她不至于因形容枯槁吓到永琪。 可是肉体的衰败是无法掩饰的,永琪依然能够发现母亲的变化,他无法想象这三年里他的母亲经历了什么。 “额娘,额娘······”十岁的孩子将脸埋在母亲的肩头,不住地呼唤着。 “好了永琪,今天是好日子,咱们不哭了。”海兰用袖子为永琪擦干了眼泪,“额娘现在已经出来了,我们母子再也不用分开了。” “嗯,额娘,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永琪不断地点着头。 海兰微笑着看着儿子道:“走,咱们去拜见你娴额娘。” 永琪的声音还带着哭腔道:“额娘,您刚出来,还是回宫歇息吧,去见娴妃娘娘不急于这一时的。” 海兰闻言,一瞬间止住了抽泣,蹙眉不悦道:“永琪,额娘能从冷宫脱身全仰仗你娴额娘的搭救,这些年也一直都是你娴额娘在照顾你,她对我们母子恩重如山,当然要第一时间去拜谢。永琪,你可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永琪不明白,这次以朱砂中毒做引子,救海兰出宫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母子两个策划实施的,和娴妃有什么关系。 况且,当初在撷芳殿时,就因为如懿的搅局,让永琪的计划差点落空,这件事现在想起来依然令他心惊。 但是看到额娘这样坚定,永琪也无意在这个时候顶撞她。 “额娘说得是,儿子这就与您一同去翊坤宫。”永琪低头道。 海兰很满意于儿子的乖顺,在泽芝的搀扶下走出了冷宫门前的巷子。 只见一架步辇正停在街口。 海兰有些不解,她现在只是常在,是没有资格乘坐步辇的。 永琪解释道:“额娘,这是儿子特地从皇上那里求来的恩旨。” 正是为了求这架步辇,永琪才来晚了的。 “好孩子。”海兰点了点头,没有推辞。 冷宫地处偏远,以海兰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走到翊坤宫根本不现实。 扶着海兰上了轿,泽芝悄悄在衣袖里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就方才走出小巷的那几步路,海兰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她的胳膊都酸了。 泽芝的目光落在海兰的腿上,心中百感交集。 这海常在,就算出了冷宫,只怕也是废人了。 第204章 三年之期已到 自从海兰出冷宫后,皇帝去延禧宫看过她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或许是觉得海兰的样子会勾起他的无数烦心事。 永琪与生母团聚,多年来养成的忧郁沉闷性格也逐渐好转,皇帝看在眼里,心中也十分欣慰。 而有了海兰做助力,如懿对皇帝的影响力呈指数型上升。 魏嬿婉有意为皇帝与如懿之间的感情推波助澜,便趁着皇帝人近中年感慨时光的机会,多次引导他怀念年少时光,重新唤起如懿与皇帝的青梅竹马之谊。 清明祭祖宫中摆戏,魏嬿婉更是安排了一出《墙头马上》,挑了个与年少时的青樱有几分眉眼相似的戏子唱李千金。 如果忽略掉中间皇帝差点收那戏子入后宫的小插曲的话,这个计划还是很完美的。 经过魏嬿婉与海兰的不懈努力,双管齐下,少年郎终于回到了如懿身边。 加上这一两年来皇帝与如懿几乎总是在冷战,同住一座宫城却聚少离多,如今倒是有了久别重逢一般的情浓。 过了三月,琅嬅的丧期便满了三年,当初皇帝答应琅嬅,三年内不立新后。 如今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凤王归位! 最开始是朝臣派自家命妇入宫,从太后处探听皇帝的口风。 太后这些年潜心礼佛,也不想插手这些事。 面对命妇们旁敲侧击的探听,太后只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糊弄过去。 渐渐地,朝臣们也开始上奏折,称中宫之位不可长期空悬,当早立国母,以安天下之心。 皇帝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来找太后商量。 “皇额娘,众臣请立皇后之事,您可听说了?”皇帝问道。 太后笑道:“何止听说,哀家得到消息只怕比皇帝你还早呢。” “哦?”皇帝放下手中的白玉,接过福珈递来的银耳羹。 “他们这些朝臣,早在正月十五过完年之后,便陆续派了自家夫人借着请安的名义,来这慈宁宫探听消息。”太后道。 皇帝尝了一口银耳羹问道:“他们倒是精明,那皇额娘是怎么回复她们的?” 太后狡黠一笑:“哀家啥也没说,全让他们自己回家猜去了。” 皇帝觉得银耳羹味道不错,三两口饮尽笑道:“他们估计是在您这里碰了钉子,按耐不住又开始给朕上折子了。不过朝臣们说得也有些道理,后位空悬人心浮动,还是要早定中宫,以安国本。” 太后道:“中宫之位,应当是皇帝圣心独裁,哀家一个老婆子,就不插嘴了。” 皇帝却道:“皇额娘,择立继后事关重大,儿子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今日来慈宁宫,就是希望您能给儿子出出主意。母子连心,这件事上,儿子信得过的也只有皇额娘一人了。” 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道:“择立继后,要考虑得事情多了。继后的儿子也是嫡子,皇帝可有考虑过永琮会怎么想?” 皇帝道:“就算立了继后,永琮也是独一无二的元后嫡子,新后的孩子就算再尊贵,也要排在永琮后面,这一点,应当是天下共识。” 太后看了皇帝半晌,不敢相信皇帝的想法居然如此幼稚。 第205章 你干脆报她身份证号得了 宫里的嫔妃阿哥们是活人,不是庙里的泥胎,你把它摆在哪个位置它就会安安分分地待在哪个位置上。 等到继后入主中宫,她的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都是嫡子,人家有娘永琮没娘,别人凭什么不会起僭越的心思? 何况现在皇帝喜欢永琮,将来继后的枕边风多吹一吹,谁知道皇帝会不会改变想法。 太后算是看出来了,皇帝就是想要立后,其他的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既然皇上想得这么清楚,可是有嘱意的人选了?”太后问道。 皇帝道:“儿子尚未选定,想听听皇额娘的想法。” 太后挑眉,看来皇帝心中果然有了人选,只是不愿意亲口提出,想要假借她的嘴来提了。 太后大体能猜得出那人是谁,却不愿意顺着皇帝的想法举荐,而是装傻充愣道:“现在宫中的高位嫔妃里,纯贵妃理当是第一人选。” 皇帝摇头道:“纯贵妃教子无方,永璋和永瑢平庸也就罢了,她还为母偏心,将养子永璜教得忧思疑虑,以至于英年早逝。如此德行,入主中宫又如何能善待永琮?儿子有意选一位没有皇子的皇妃,这样才能对所有皇子视如几出。” 太后心里冷笑,现在没有皇子,又不代表以后永远不会有皇子,皇帝这理由实在是够牵强的。 她假意顺着皇帝的条件继续猜测道:“贵妃之下,当属身为妃位之首的令妃,她多年抚养永琮甚是用心,而且主理六宫精明干练,身为嫔妃又能够体察圣意令皇帝舒心,确实是好人选。” 皇帝叹气道:“令妃······若论令妃此人,自然是无可挑剔。可是对于嫔妃而言,能力倒是其次,出身、生育、资历这三样才是重中之重,她但凡有一样,朕都不必如此纠结。” “舒妃家世显赫。”太后道。 “舒妃么······舒妃性子清傲,是个诗韵茶香的才女,却不是做一国之母的合适人选。何况,她的家世太过显赫,如若为后,只怕外戚势大。”皇帝道。 “孝贤皇后家世何等尊贵,富察氏一族不都是国之栋梁吗?”太后问道。 意欢毕竟是太后举荐的,如果能当上皇后,太后也乐见其成。 皇帝道:“那不一样,孝贤皇后是朕的元后,朕娶她时还是皇子,自然要选家世显赫的方能成为助力。如今朕已登基多年,后妃母族太过显赫反而不美。” 家世太低不行,家世太高也不行,还要有资历,最好是从浅邸出来的,还要没有皇子。 你直接报如懿的名字不得了。 太后笑道:“如此看来,皇帝对玫妃也一定不满意了。” 皇帝道:“皇额娘明知道儿子属意何人。” 太后道:“哀家知道你想立娴妃为继后,可是孝贤皇后生前最讨厌的人就是她,璟瑟更是与娴妃势同水火,你若立她为后,不怕父女离心吗?” 皇帝道:“这些朕会和璟瑟说明白的,况且令妃和她情笃,实在不行还可以让令妃去劝她。” “令妃?”太后没想到皇帝居然打的是这么个算盘。 魏嬿婉与如懿不合,让魏嬿婉帮如懿立登上中宫之位,皇帝这是不知道“要脸”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第206章 清清白白一个如 太后这些年深居简出,不是瞎了聋了,近来魏嬿婉的所作所为都在有意捧高如懿,太后冷眼旁观也能看出些端倪,只是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皇帝,娴妃曾经联合李玉犯下欺君之罪,你竟然能够全无芥蒂?”太后问道。 皇帝却似乎对过去的事毫无心结一般:“那件事娴妃确实有错,但是她也无端蒙冤,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才会一时昏了头。虽然有错,但儿子也将她降位冷落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悔改了。” 太后也不知道皇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捧一个曾经犯过欺君之罪的女人到皇后的宝座上,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不过皇帝一向是这样,金玉妍当年谋害嫡子不也很快就起复了,这要是先帝的后宫,估计人都要换一遍种。 “皇帝,这些年哀家潜心静修,朝局国事一概不管,后宫也大方放权,这份体谅之心,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太后不悦道,“但是选立国母,既是国事也是家事,哀家说两句,不过分吧?” 她真的太讨厌如懿了,不可能坐视那家伙登上中宫宝座。 皇帝多年不曾与太后有过争执,也知道这一次是触了她的大霉头,当即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非要问太后意见的是他,现在固执己见的又是他。 皇帝声音软了些道:“皇额娘既然不喜,此事就暂时放放也无妨,只是希望皇额娘也给如懿一个与您缓和关系的机会。” 太后见皇帝是铁了心要捧如懿,有些生气了。 皇帝今天根本不是来询问她的意见的,而是单纯的来找赞同的。 她重新拿起佛珠,一旁的福珈会意,提醒道:“太后娘娘,时辰到了,您该去佛前打坐念经了。” “也罢,皇帝你自己的后宫,你自己看着办吧。”太后起身道。 皇帝惹了额娘不高兴,虽然不愿意改变想法,但还是递了个台阶道:“皇额娘既然有事,那儿子也不多叨扰了,南巡之期将近,皇额娘先安心准备南巡事宜,畅快游山玩水便是。立后之事,等回来再议。” 想到南巡,太后的面色回转了一些:“也好,此番南巡,哀家也是期待已久,想要一览江南的灵山秀水。” 这日春和景明,各宫都在忙着梳理随驾南巡要用的东西,要带的人。 只有如懿超然物外,自来御花园赏花。 永琪被下毒一事如懿并未查出结果,她倒也不着急。 横竖这宫里的案子,除了这一世由魏嬿婉查的,和上一世查魏嬿婉的,其他的案子哪桩不是糊涂账? 如懿扶着容佩的手,走过回廊的海棠花窗时,恰巧听到隔墙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样,东西放进去了吗?”隔墙人问。 容佩有些惊讶,低声道:“是海主儿的声音,这时候海主儿不是应该在翊坤宫帮娘娘收拾南巡的行李吗?” 如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偷感十足地抻着脖子靠近了窗口,就这样天衣无缝地偷听到了海兰与五福的谈话。 五福道:“主儿放心,奴才已经叫人放进去了。只是我们的人近不了令妃的身,所以将那些朱砂放在了她贴身侍女澜翠的箱笼里。” 海兰沉默了片刻道:“嗯,能够打断她一条臂膀,也算是永琪这一次没有白中那朱砂之毒。” 五福却有些担忧:“主儿,可是五阿哥中毒之事是咱们自己做的,就算娴妃娘娘能从澜翠的箱笼里搜出来朱砂,没有别的证据,皇上也很难相信是令妃下的毒吧。” 海兰胸有成竹道:“不用他相信,皇上生性多疑,只要能在他心里留下疑影就足够了。任何人,只要敢觊觎姐姐的中宫之位,我就要将她清除掉!” 如懿闻言,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居然是海兰做的,居然是海兰做的······”她不可置信地重复着这句话。 是的,永琪中毒是海兰所为这件事,如懿不知道。 你很难想象她居然不知道。 催海兰出冷宫的是她,暗示海兰不择手段的是她,给海兰和永琪牵线搭桥的是她,破天荒突然给永琪送手炉恰好发现他中毒的是她,永琪中毒后第一个提起海兰的人也是她,查案子拖拖拉拉将案子拖成悬案的还是她。 但她不知道这个局是海兰做的。 如懿不知道,所以她是无辜的。 第207章 意欢遇喜 天哪,海兰为了出冷宫,竟然会给亲儿子下毒,如懿好震惊好不可思议! 通过这个局,她得到了一个免费劳力+提款机+皇子抚养权,但她毫不知情! 如懿什么都不知道,她好无辜。 隔墙的海兰听到这边的动静,慌忙从月洞门绕了过来,在如懿面前跪下道:“给姐姐将请安。” 如懿一脸木然,呆愣地看着海兰道:“居然是你做的,海兰,你居然给永琪下毒,永琪可是你的亲儿子。” 海兰目光坚定道:“姐姐,我知道这件事做的不妥,但是想要从那个地方出来,想要帮姐姐,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如懿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随后又垂下眼眸道,“容佩,我们回去吧。” “姐姐!”海兰朝着如懿的背影道。 当夜,皇帝又来到了翊坤宫,却发现如懿正佝偻着身子坐在桌边,手支着下巴发呆。 “如懿,在想什么呢?”皇帝上前问道。 如懿闷闷道:“没什么,皇上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皇帝的语气十分高兴:“朕刚刚去舒妃那儿坐了坐,她遇喜了。” “遇喜了?!”如懿十分震惊。 意欢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汤吗?怎么会有喜? 皇帝沉浸在喜讯中,没有注意到如懿反应的异常,兀自说道:“朕先前还担心舒妃身子弱子嗣缘薄,如今看来,上苍还是厚待朕的。” 他曾因为太后的原因提防着意欢,但是自从与太后解开心结之后,对意欢便不再隔阂。 意欢貌美,又有才情,性子清傲却对皇帝痴心一片,颇合皇帝心意。 这些年魏嬿婉为了争宠使尽手段,意欢鲜少争抢,却也没被魏嬿婉盖去多少风头。 她们二人一清一艳,一浓一淡,若单论宠爱,在后宫中也算平分秋色。 皇帝曾经按照魏嬿婉的建议悄悄给意欢改过避子汤的方子,想将她的身体养回来。 可是这些年意欢一直没有动静,皇帝总觉得是因为那些避子汤伤到了她的身子,一直颇为愧疚。 如今意欢有孕,皇帝自然是极为高兴。 如懿看着皇帝那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她噘嘴闷声道:“宫中遇过喜的人也多了,从没见皇上这么高兴过。” 皇帝察觉了如懿的不悦,连忙收起笑容哄道:“如懿,朕只是因为宫里太久没有嫔妃遇喜,所以才有些得意忘形了。你放心,你与朕年少相知,情分自与旁人不同,朕最期盼的还是能与你有个孩子。” 一个皇帝,要因为自己的嫔妃有孕太过高兴而给自己的另一个嫔妃道歉,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 但在这里,它就是发生了。 如懿低头羞涩一笑,娇声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只要皇上与臣妾的情分不变,臣妾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她这句话仿佛是什么咒语,只要一念出来,效果就是极为显着的。 皇帝全然忘了他承诺过太后暂缓立后的话,牵着如懿的手来到榻边坐下道:“如懿啊,这些日子前朝大臣一直在提关于择立皇后的事,朕想过了,这宫中就你最合适。” “皇后?”如懿嘟嘴挑眉,似是十分惊讶。 皇帝站起身道:“孝贤皇后离世之后,朕就一直想许你皇后之位,当年封你为皇贵妃,主理六宫便是这个意思,可是后来造化弄人,出了那样的事,朕只能先将此心搁置了。” 第208章 矫情 如懿坐在榻边,翻着眼睛看了皇帝半晌,这才木然起身,跪道:“皇上,皇上此心臣妾感念,可臣妾并无继后位之心。” 皇帝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起来道:“如懿啊,在朕心中,除了你没有第二个皇后的人选。” 如懿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不与皇帝对视,似乎对皇帝的决定颇为不悦。 她确实不悦,她不悦的是皇帝既然要立她为后,为何不直接下旨,而是要先来问她,搞得她不得不拒绝,才能维持住自己人淡如菊的形象。 皇帝见她不开心,只得先哄道:“好吧,眼下最要紧的是南巡,就算暂不立后,但位份总是要升的。朕会先复你贵妃的位份,至于立后之事,等到南巡归来之后再议。” 如懿没想到皇帝居然真的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搁置了立后,当即有些生气。 她觉得皇帝求她为后的心思根本不诚,若是真的心诚,就不该这么快搁置,而且就算南巡前来不及封后,至少也应该先给个皇贵妃的位置,区区一个贵妃怎么能彰显出她的高贵。 如懿有意发作,但这一次偏偏是她拒绝在先,若是真的在此时与皇帝起了冲突,只怕连到手的贵妃之位也丢了。 于是,如懿秉承着她那薛定谔的傲骨,深吸了一口气忍下心中的烦躁,开口道:“皇上思虑周全,臣妾感念皇上厚爱。” 说完,她还满怀期待地看着皇帝,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再多提一提立后的事。 没想到皇帝全程没有再提过任何有关立后的事,而是说起了南巡的计划。 如懿没有在找到插嘴的契机,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顺着皇帝的话道:“那这一次南巡事宜,还是由令妃负责吗?” 后位暂时拿不到,权力总该先还给她吧。 毕竟现在海兰已经出来了,如懿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沾染上后宫庶务的俗气。 皇帝却摇摇头道:“这次南巡全程都是令妃在打理,现在交给你太过仓促,也来不及。六宫事务,还是等南巡之后你再慢慢上手。” 这是皇帝第一次效仿圣祖南巡,极为重视,从下旨到确定出发日期,已经筹备了一年有余,不能出任何岔子。 皇帝对于如懿上一次为皇贵妃时搅得六宫不宁心有余悸,知道如懿多年养尊处优对这些事并不熟悉,所以丝毫没有让如懿插手的意思。 如懿见皇帝态度坚决,撅了撅嘴,没有再说话。 皇帝柔声道:“筹备南巡劳心劳力,朕心疼你。你啊,就陪着朕好好游山玩水就好,至于六宫诸事,等到回来之后再慢慢上手不迟啊。” 这倒也是他的真心话。 身为重度癔症患者,在皇帝的理念中,荣华富贵,高位大权都是给那些他不爱的工具人的,真爱只要陪他坐着就好。 如懿闻言,心道皇帝最在意的人果然还是她,登时露出娇羞的笑意道:“皇上,你待臣妾情深意重,不怕令妃捻酸吃素吗?” 这种温情时刻,当然要把别的女人拉出来雌竞一下,才能显出她与皇帝的真爱。 皇帝下意识道:“令妃温柔婉顺又识大体,自然不会的。” 如懿闻言,笑容转瞬即逝。 第209章 朱砂 皇帝自知失言,忙找补道:“令妃么,懂得讨好朕,办事也得体,但太汲汲于名利,朕其实不太喜欢。朕只会赏她权位和宠爱,但若论真心,她哪能比得上你与朕之间的相知相守。” 如懿心满意足地笑了。 果然,别的女人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办事的工具、暖床的丫头,她的少年郎真正爱的只有她。 唉,真是委屈她的少年郎了,明明不喜欢那些女人,却还是不得不宠幸她们。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令妃却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永寿宫中,进忠端详着桌上的香粉盒,面色阴沉:“就是这个东西?” 魏嬿婉瞅了他一眼,嘲讽道:“昂,就这么个东西,想把我拉下马,真是异想天开。海兰在冷宫里待久了,身子伤了,脑子也生锈了吗?” 那是一个宫女常用的香粉盒,里面放着不少朱砂,成色质地与当初在颉芳殿炭盆中发现的十分相近。 朱砂这种东西,属于矿料,就算是同一个地方买来的同品质朱砂,不同批次之间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何况这盒中的朱砂并非宫里常用的贡品朱砂,而是从外面递进来的,特征非常鲜明,与宫中不同,明显是当初海兰用在永琪身上朱砂的余料。 海兰就是想用这些朱砂,将永琪中毒的罪名扣到魏嬿婉头上。 魏嬿婉高兴极了,她真是要谢谢海兰,要不是海兰动了嫁祸她的心思,魏嬿婉还拿不到这么完美的物证呢。 进忠阴恻恻地道:“看来奴才下手还是轻了。” 魏嬿婉道:“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不许轻举妄动。” 进忠瞬间蔫巴了,凑到魏嬿婉身边道:“主儿,这事儿您交给奴才处理不好吗?奴才保证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就算是在魏嬿婉身边,说到“生不如死”几个字的时候,进忠的话语还是不免带上了彻骨的寒意。 魏嬿婉伸手揪上他的脸,警告道:“不好,你要是敢轻举妄动破坏了我的计划,信不信我叫你生不如死。” 进忠见她认真,也不敢再犟,伸手抚上魏嬿婉的手一脸谄笑道:“奴才这段时间忙着安排南巡的事,好几天没见到主儿,已经是生不如死了。” “是吗?我看你过得挺滋润的啊。”魏嬿婉道。 皇帝南巡一事,从京城到地方无不重视,尤其是沿途各地的地方官,为了讨好皇帝都使出浑身解数。 沿途风景的安排,与地方官员、鸿儒、百姓的会见,准备的节目,安排的下榻之处,行宫的布置等等,都要按照皇帝的喜好来。 可是要讨好皇帝,总得先知道皇帝喜欢什么。 要说到皇帝的喜好,这天底下哪有人能比进忠这位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更清楚的。 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地方州府本来就有钱,这次借着筹备南巡之事,更是巧立名目捞了不少。 地方官员有了钱,入京打探消息也就格外大方,为了弄清楚皇帝的喜好,打点起进忠来也是不惜成本。 进忠这货心黑得滴墨,却又十分鸡贼。 他知道什么钱能收什么钱不能碰,也知道这些银子怎么收最安全。 收到的贿赂中,还会拿出一部分来给投皇帝所好,传世名家的书法真迹,封刀大师的绝版印章、世间罕见的和田古玉,时不时就递到皇帝案头。 第210章 后宫汤达人上线 就这样一年下来,进忠不仅大发横财,皇帝的宠爱也更上一层楼。 连魏嬿婉都未必算的清楚,这奴才的身家到底翻了几倍。 其实不只是进忠,这一年里为了南巡一事,近臣、内侍、嫔妃都在大笔进项,魏嬿婉掌管六宫圣眷隆重,自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进忠想着南巡路上还要有不知多少银子在等着他,嘴角是压也压不住,伸手贴了贴魏嬿婉的面颊道:“奴才能有今天,还不是仰仗主儿您,奴才可一直记着与主儿的‘恩情’呢。” 这“恩情”二字,进忠说得百转千回,表面上是对恩惠的感激,可那柔肠百转,却好似是在说夫妻之间的恩爱。 魏嬿婉一把拽住进忠的帽带,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道:“什么恩情?你倒细说说?” ------------------- 翌日清晨,海兰一大早便等在翊坤宫门前。 一直从早晨等到上午,紧闭的宫门终于打开,如懿带着菱枝从里面走了出来。 “姐姐,你终于肯见我了。”海兰激动地迎上去。 如懿漠然道:“舒妃有孕,我是去看她的。” 说完,她便绕过海兰,想要离开。 海兰上前想要拉住如懿,却被她一闪身躲开了。 “姐姐。”海兰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强笑道,“姐姐,昨天我私自跑出去,您南巡的行李尚未收拾停当,请姐姐许我进去将未竟之事做完。” 如懿很想同意,但是又不希望自看起来像是贪图海兰劳力的模样,便看了一眼送到宫门口的容佩,随后头也没回地快步离开。 “姐姐!”海兰想要追上去,可是双膝疼痛,只快走了几步便险些摔倒。 无奈,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如懿远去。 正当海兰准备离开时,容佩忽然叫住她道:“海主儿,您请进来吧。” 海兰看了看容佩,有些迟疑道:“我就这么进去,姐姐不会生气吗?” 容佩笑了笑道:“无妨,娘娘刚才已经心软了。” 容佩看着海兰惊喜的模样,心想娴妃娘娘真是仁义之人,明明还在生气,却还是心疼海主儿,愿意让她步入翊坤宫。 如懿来到储秀宫,却发现魏嬿婉已经在了。 “知道你有孕,怕你胃口不好,我特地熬了滋补的汤饮,来给你补补身子。”如懿上前,笑着接过菱枝手里的食盒。 意欢嘴上道了谢,却没有要喝的意思道:“多谢娴妃挂怀,我胃口确实不好,吃不下东西。” 如懿却不依不饶,将汤碗端出来递到意欢嘴边道:“就算为了腹中的龙胎,多少也要喝一点。” 意欢面露为难,她胃口不好,为了孩子今天早上的早饭硬撑着吃下的,此刻只觉得积在胃里不消化,正在难受,实在是喝不了这一碗汤了。 魏嬿婉见意欢明显很不舒服,便道:“舒妃胃口不好,吃太多东西反而积食,这汤不如先放在那里,等饿了再喝。” 如懿觉得魏嬿婉是成心跟自己作对,蹙眉看着她道:“女人怀孕不都这样?就算不舒服也得为了孩子吃一些,否则龙胎孱弱,令妃你难道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第211章 皇上怎么可以真心对她 如懿觉得,魏嬿婉一定是嫉妒意欢有孕,才会阻拦她进补,想要害她腹中的孩儿。 魏嬿婉道:“孕妇本来胃口就不好,强行吃太多东西,若是吐了反而伤身,现在刚吃完早饭没多久,娴妃非要给她灌一碗汤做什么?” 意欢眼见她俩就要吵起来,忙出来打圆场道:“你们二人消消气,一碗汤而已,我现在真的喝不下了。娴妃,多谢你的好意,我中午一定喝。” 魏嬿婉心道千万别喝,如懿送的汤,喝了的都要倒霉。 不过,她与意欢交情不深,也没必要做什么多余的事,今天来看她也是作为六宫掌事人过来关照有孕的嫔妃罢了。 如懿觉得意欢一定是受到魏嬿婉的影响,才会这样辜负她的好意。 她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问道:“我与意欢相识多年,我听闻她有孕便一早炖了汤送来。令妃与意欢一向没什么交情,今日为何来此啊?” 如懿认为,与魏嬿婉交好的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像意欢这样的清傲才女,一定是不屑于与魏嬿婉这种媚上小人虚与委蛇的。 意欢会敬重的,只有会是她这种人淡如菊,傲骨如梅,又对皇帝一片真心的女子。 可惜,因为皇帝只爱她一人,意欢的满怀痴心只能是单相思了,说来也是可怜人。 想到这里,如懿对意欢的笑容不禁多了几分真诚。 意欢只觉得头大,她猜不透如懿在想什么,也懒得去猜。 魏嬿婉这样八面玲珑圆滑世故的人,意欢也不想招惹,她只希望这两个人不要在她的储秀宫中掐架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自己屋里。 魏嬿婉看出意欢的无奈,也发觉是自己做得不妥,这天底下哪里也没有两个客人在主人家吵起来的道理。 她将本来想呛如懿的话咽了回去道:“舒妃有孕,无法随驾南巡,皇上担心留她一个人在宫中不便,特地命我来关照关照。舒妃,你这一胎皇上期待已久,他今天来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高兴得什么似的。” 意欢闻言,脸上泛起幸福的微笑,轻轻抚摸着腹部道:“皇上待我好,我是知道的,他给的坐胎药,我常喝着。” 如懿闻言,心中虽不解为何意欢喝着“坐胎药”还会怀孕,却还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意欢又道:“昨天太医诊出喜脉的时候,皇帝那副高兴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孩子,是我和皇上的骨血融合而成的,从此后,这天地间就有了我与皇上不可分割的连接,只有这样,才不枉我来这一场。” 她说得十分动情,如懿却听得不是滋味。 如懿曾亲耳听到过皇帝派齐汝给意欢开避子汤的事,也知道皇帝忌惮意欢是太后的人,他明明是不期待这个孩子的。 如懿曾提醒过意欢少喝皇帝赐下的“坐胎药”,因为她知道皇帝真正爱的人是她,所以她允许意欢给皇帝怀一个孩子,成全多年的痴心。 可是,为什么皇帝会这么高兴! 皇帝明明应该是骗着意欢,防着意欢的,明明应该对意欢怀孕这件事不抱期待的。 魏嬿婉出身低贱,邀宠媚上对皇帝百般讨好充满算计,如懿没把她放在眼里,觉得她跟自己没办法相提并论。 可是意欢,她家世显赫,才华横溢,清高自赏,又对皇帝痴心一片,她明明应该是衬托如懿的,只有皇帝对这样的女子不屑一顾,才能证明皇帝对如懿的深情。 第212章 南巡启程 如懿有的,意欢都有,而且比如懿更好,如果现在她连皇帝的真心都有了,那她如懿岂不是泯然众人了吗? 如懿心里百转千回,面对意欢的笑意也变得十分牵强。 魏嬿婉本来还在可惜意欢这么漂亮一姑娘可惜长了个恋爱脑,下一秒抬头便看到如懿扭曲阴暗的笑容。 那鲜红的嘴唇因笑的动作而被拉扯得光滑反光,如同饮血未干,一双细长高挑的眉头突兀地飞在圆润的额头上,加上她惯用的那种半低着头,上翻着眼睛看人的动作,着实是把魏嬿婉吓了一跳。 意欢被如懿这诡异的笑看着,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她揉了揉太阳穴道:“孕中疲惫,才坐了这半日就觉得累了。我想略作休息,还望两位姐姐不要怪罪。” 魏嬿婉也不想继续和如懿待着了,怕折寿,率先起身道:“皇驾南巡,你一个人在宫里,一应吃穿用度、茶膳医药,本宫都安排好了。若还有什么缺的少的,不顺心的,直接找秦立,皇上特地敲打过他了,你只管把她当你储秀宫掌事太监使唤便是。再不然,就写信来,千万别怕麻烦委屈了自己。” 意欢笑着点头,诚心感谢。 她知道魏嬿婉是奉了皇帝的旨意,但能够安排得这么周全,没有她本人的心意也是做不到的。 意欢知道自己和魏嬿婉交情不深,平日里来往也只是做到礼貌为止,可她还是愿意为自己用心,很多事情做出来,皇帝也未必会知道,但她还是实打实的做了。 从前意欢只觉得魏嬿婉这人俗气市侩,可如今看来,她确实有她的本事,虽一心往上爬,但也没碍着谁,自己何必对她总抱有成见呢。 想到这里,意欢特地起身行了个礼道:“多谢令妃费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希望你们一路顺风。” 如懿看着这两个性情阅历截然相反的人竟然相处得如此和谐,心中不免有些不是味儿,也无心多留,起身告辞了。 二人走后,贴身宫女荷惜上来,扶意欢去榻上休息,看到桌上放着的如懿送来的汤问道:“这汤都凉了,奴婢给娘娘收了,中午热热喝吧。” 意欢看了那汤半晌,想到如懿方才渗人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我喝不下,你倒了吧。” 慈宁宫中,太后听闻意欢有孕,也是十分欣喜,让福珈送了不少补药去储秀宫。 意欢自从皇帝和太后坦诚相待之后,也不用再夹在两边左右为难,收了太后的赏赐,也赶在南巡之前专程给太后抄了一部佛经供在大佛堂,祈祷太后此行顺遂。 太后看在眼里,也知道她的孝顺心意,越发觉得激流勇退安享天伦之乐的决定果然正确。 ------------------------- 二月底,千呼万唤的南巡终于启程。 底位的常在、答应,皇帝本想挑几个喜欢的带着,魏嬿婉却说服皇帝尽数带上。 嫔妃出宫一趟不容易,何况是下江南,一路上奇遇美景不知凡几。 后宫女子关在红墙中,一辈子能有几次机会见识这样的场面,能去的都去,反正位分低的也花不了几个钱。 于是,除了意欢有孕、海兰病弱,其余各宫嫔妃几乎全都随驾南行。 第213章 偏心,就偏心 这一次南巡沿水路南下,船比当年东巡回程时大了将近一倍。 为首的还是皇帝的龙船,太后的凤船紧随其后,只是没了皇后的青雀舫,苏绿筠的喜鹊登梅彩船为嫔妃之首,之后便是已经晋为贵妃的如懿。 身为妃位的魏嬿婉、白蕊姬也有单独的船只,嫔位本来也能单独乘船,但陆沐萍与陈婉茵想要共乘,问了魏嬿婉一嘴。 魏嬿婉也不知道这俩一闹一闷是怎么凑到一起的,但还是按她们的想法将二人安排在了一艘船上。 于是按照嫔位规格统一原则,金玉妍只能与一位资历最高的贵人共乘。 金玉妍为此抗议过,她想一个人坐一条船,但魏嬿婉只考虑陆沐萍与陈婉茵的想法,直接驳回了她的请求。 笑死,魏嬿婉的字典里只有偏心和护短,从来没有公平。 金玉妍不服,又去找过皇帝。 可是皇帝问起来,魏嬿婉的理由能摆出一串儿,后来竟然厚颜无耻到连节俭二字也搬出来了。 金玉妍都无语了,好你个魏嬿婉,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还跟我唱起聊斋了!你为了将船只布置得舒适奢华讨好皇帝,大把大把花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提节俭?简直是无耻之尤! 魏嬿婉才不管,一边吃着金玉妍花大力气搞来送给进忠的极品玉氏红参,一边逮着机会就给金玉妍找点不痛快,精神肉体双滋补,给一张城墙般皮厚的小脸儿养得是白里透红。 御驾浩浩荡荡,沿途游览风景,召见官员,体察民情,皇帝还要视察河工水利。 进忠跟着皇帝,也将不少地方官员混了个脸熟。 魏嬿婉凭借着管理后宫,照顾太后的便利,也从皇帝和其他人口中不断探听着有关江南的一切,这个天朝人口、农业、经济的中心,终于在魏嬿婉面前揭开了自己的朦胧面纱。 史册中、奏折里的那个广袤无垠的天下,在魏嬿婉的心中逐渐有了清晰的样子。 行至杭州,就算到了本次南巡的终点站。 皇驾下榻行宫,皇帝亲自检阅水师,又带着太后和嫔妃游览名胜古迹,到处题字。 这日,魏嬿婉正在行宫的花园中赏花。 此生南巡出发的时间较前世晚了些,但一路上顺风顺水,及至杭州时还能捉住烟花三月的尾巴。 行宫依照江南园林的格局建成,一步一景。 此时梅花花期将尽,只余个别晚开的品种尚在绽放,桃李迎着春阳已经苏醒,渐成争春之势。 进忠绕过假山,恰见美人在花下踱步,悠然自在。 他一时看得入迷,盯着魏嬿婉的身影,直到她走到近前也没反应过来要行礼。 “看什么呢。”魏嬿婉用手中的花枝敲上了进忠的脑袋。 进忠这才如梦方醒,忙躬身道:“奴才给令主儿请安。” 魏嬿婉瞧着他问道:“你今天怎么呆呆的?” 进忠压低声音,凑近魏嬿婉笑道:“满园春光撩人,奴才都看入迷了。” 他一个直球倒把魏嬿婉给打蒙了,有些羞赧地低下头,随即又觉得不能输,抬起头来问道:“是春光撩人还是你这奴才春心萌动?” 却不想进忠退了两步,重新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道:“皇上在石舫听琴,请令主儿过去。” 魏嬿婉看他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在心里暗暗啐了他一口:明明是个妖艳贱货,装出这副正经的样子给谁看? 第214章 没有心机城府的魏嬿婉 魏嬿婉跟着进忠来到湖边,趁着没人将手中的花枝快速递给进忠道:“赏你的,回去插瓶一两天就开了。” 进忠接过花枝,枝上的桃花虽然多为花苞,但是已有丝丝甜香沁出,叫人分不清那是桃花的香气还是魏嬿婉身上的幽香。 魏嬿婉来到石舫,皇帝正倚靠在榻上听琴,听到魏嬿婉的请安声睁开眼睛。 “令妃啊,你来了。”皇帝伸出手道。 魏嬿婉牵上皇帝的手起身,在榻边坐下问道:“皇上急招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笑道:“无事朕就不能请你来一起听琴了吗?此次南巡,六宫之中属你最辛苦,上到皇额娘下到嫔妃,都交口称赞,还要陪着朕巡幸四方,真是辛苦你了。” 魏嬿婉眼波流转,狡黠笑道:“好啊,既然只是来听琴的,那今天皇上可一件事也不许提。” 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还敢要求朕,满宫里就你胆大包天。” 说着,他挥退了弹琴的宫女道:“朕还真有事要和你商量。这些日子朕游幸了不少地方,可到哪里都是呼啦啦的跟着一大群人,实在是无趣地很。朕想着,效仿圣祖皇帝当年,去民间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魏嬿婉早猜到他要说什么,却还是面露惊讶道:“微服出游?” 皇帝点点头道:“嗯,娴贵妃一直憧憬民间夫妻生活,朕也有意出去逛逛。不过这件事,朕不想让太后和朝臣们知道,他们知道了也是聒噪。” 如懿心心念念想与皇帝过民间夫妻生活,皇帝有意微服带她出去游玩一番,可惜诸事繁忙抽不出时间。 他知道魏嬿婉肯定有办法,而且不会说些什么君子不立危堂之类的劝谏来扫兴,便找她来商量。 魏嬿婉一副恍然模样道:“哦~皇上是想让臣妾帮您瞒住太后和朝臣,放您和娴贵妃出去玩?” 皇帝道:“朕的嬿婉果然是冰雪聪明。” 魏嬿婉佯做吃醋,娇嗔道:“皇上待娴贵妃百依百顺,这么荒唐的事都要陪着她一起做,却天天给臣妾出难题,臣妾不干,现在就去找太后告状去。” 说着,她便作势要起身。 皇帝甚少见她撒娇,笑着将她拉回来道:“鲜少见到你有吃醋的时候,朕还以为你真的心宽四海呢。” 魏嬿婉当然没打算真走,顺势倒在皇帝怀里,媚声道:“皇上,明明是你偏心太过,反怨臣妾吃醋。” 软玉温香在怀,皇帝心花怒放,摩挲着魏嬿婉的手地道:“你当朕不知道你?你哪是为朕偏心吃醋,你明明是为朕偏心娴贵妃吃醋。” 魏嬿婉一副被人看穿的心虚模样道:“臣妾哪有?” “撒谎可就是欺君。”皇帝吓唬她道。 魏嬿婉闷闷地用指尖戳了戳皇帝唇边的胡子道:“皇上,您还吓唬臣妾!臣妾就是没有。” 皇帝开怀大笑:“你呀,一点心机城府都没有,喜恶都写在脸上,还想瞒过朕的眼睛?” 侍立在旁的进忠为了憋笑,用藏在袖子下的手猛掐大腿。 家人们谁懂啊,他活了两辈子了,第一次听到有人评价令主儿没心机。 魏嬿婉也因为憋笑而满脸通红,看得皇帝以为她是因为被点破心思而羞恼,还觉得十分有趣。 第215章 造访杭州府衙 皇帝其实一点也不在乎魏嬿婉与如懿、金玉妍之间的矛盾,他甚至是乐见其成的,因为只有这样,她们之间才能互相制衡,防止后宫一家独大。 事实上,正是因为魏嬿婉与高阶嫔妃大多不和,皇帝才能安心放权给她。 魏嬿婉正是看穿了皇帝的心思,所以从不掩饰她对如懿的不满,也不与金玉妍虚与委蛇,因为她要在皇帝心中塑造一个‘孤臣’的形象。 借着吃醋的由头,魏嬿婉又跟皇帝讨了不少赏赐,这才答应为他在太后和朝臣面前打掩护。 皇帝虽然送出去不少东西,但圣心却被魏嬿婉哄得十分舒畅。 第二天一早,皇帝与如懿便在魏嬿婉的安排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行宫。 如懿厌恶进忠,不愿让他打扰了自己与皇帝的二人世界,便换了进保随驾。 魏嬿婉自然乐见其成,吩咐了进保一路注意看顾,又安排了几个武艺高强的御前侍卫化作便装,在远处关注皇帝的动向。 安排好了这一切,魏嬿婉便没有再回自己的下处,而是扮成个小太监,一转弯也跟着进忠出了行宫,直奔杭州州府衙门。 杭州府衙那头,进忠早都安排好了。 魏嬿婉到的时候,整个府衙看起来与寻常日子并无两样,但格外干净的地面和纤尘不染的栅栏却代表着,这座府衙早就对魏嬿婉的到来严阵以待了。 魏嬿婉走进府衙的时候,杭州知府早已等候多时了。 见魏嬿婉进来,知府率先迎了上来道:“您二位就是皇······” 魏嬿婉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打断了知府的话:“知府大人,我们二人只是上头派来视察杭州民生的,至于这‘上头’究竟是谁,就不是您几位能打听的了。” 知府诺诺道:“是是是,不该问的不问,下官明白。所有的卷宗都准备好了,您二位公公请。” 魏嬿婉跟着知府进入后堂,在背后悄悄给跟着的进忠比了个大拇指。 杭州府衙里的这一出好戏,自然是进忠安排的。 自从皇驾下榻杭州,浙江省府与杭州衙门上下官员便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密切关注着行宫的一切动向,身为一方父母官的杭州知府自然也不例外。 前几天,御前的太监突然给知府递了消息,说皇帝担心各地官府在他面前做表面文章,隐瞒民生实情,所以近期会派密使去府衙暗访,了解各地真实情况。此事万分保密,千万不可泄露。 杭州知府接到消息之后,当即就给递消息太监准备了丰厚的谢礼,又战战兢兢地派人将府衙打扫得一尘不染,卷宗理了再理,专等着皇帝的密使前来。 这不,今天一早,那太监终于有了回信,说皇帝派了御前太监为密使,今日便到。 太监这个身份与杭州府衙这个地点,都是魏嬿婉特地挑选的。 她早就计划好了,要趁着皇帝与如懿偷偷微服出宫的机会去一趟地方衙门。 可是浙江省府太大,巡抚见到皇帝的机会也多,消息灵通,容易暴露。 县衙又太小,她时间太紧,只能放弃。 挑来挑去,还是州府衙门最合适。 魏嬿婉没有什么女扮男装的经验,想要装成普通男人的难度有点高,但是有民间对太监刻板印象的加持,她伪装成个公公还是能够掩人耳目的。 而且大内太监很少出宫,寻常地方官员也并不认识他们,不用担心因为眼生而被人怀疑。 第216章 安居乐业 杭州知府一边为二人讲解着卷宗,一边观察着这两位“密使”。 为首的这位贵人身着男装,虽未说话无法分辨声音,但是他皮肤白皙,没有胡须的痕迹,身形举止也与寻常男子不太相同,应当是御前的公公。 跟着服侍的这个人倒与寻常青年男子没有太大差别,而且气质尊贵,像是高门公子。可他神情却有几分阴郁,与而且对那个御前公公毕恭毕敬,杭州知府摸不准他的身份。 但是从他对那位公公讨好的模样,应该是不是太重要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对一个太监如此卑躬屈膝。 魏嬿婉一边听着杭州知府说话,一边一目十行地翻阅着卷宗。 这样的机会对她而言太难得了。 以管窥豹,可见一斑,她要通过了解杭州,来了解这个天下。 一直到天色昏暗,魏嬿婉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杭州府衙。 她知道皇帝与如懿会一直玩到深夜才会回到行宫,所以并不着急回去,顺着西湖边闲适地漫步回孤山。 魏嬿婉是盛京人,不曾见过这样繁闹的夜景,一路上尝过了各色杭州小吃,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喝彩声,她略略近了近,看到原来是一位老先生正在桥边说书。 魏嬿婉听那老先生的词儿有点耳熟,忽然想起了什么,往那围观的人群里一望,果然看到如懿与皇帝正在那书摊旁边,低声说话。二人并没有将书听完,不多时便携手离开了。 他们离开之后,一个身穿布衣的人鬼鬼祟祟地摸了上来,手中还拿着几吊铜钱,给说书人和围观的人群分发。 魏嬿婉颇为惊讶,看向了进忠。 进忠低声道:“其实杭州行宫的大门小门,早就被浙江巡抚派人盯死了,出来任何车马都会跟着。那些人都记牢了皇上的长相特征,确认出来的人不是皇上才会撤走。奴才估摸着,皇上今儿早上一下车,巡抚衙门上下就都得到了消息。” 魏嬿婉轻笑,这些地方官都一等一的人精,溜须拍马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 她看着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人群道:“他们安排这么多人,怎么协调得过来,不怕露出破绽走漏风声吗?” 进忠道:“这里的人当然不可能全是。其实他们的人应该没有多少,安排几个牵头的就行了。” 皇帝这些年执政勤勉,是贤明之君,百姓安居乐业,何况杭州富庶,这些繁华当然是真的。 只不过,平头百姓并不在意高高在上的皇帝,哪怕这皇帝来了杭州,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也不过是大一点的热闹罢了。 说书先生不讲故事,反而一味地拍皇帝的马屁,也不怕饿死。 这样的戏码,也就皇帝爱看。 果然,领完了钱,挤在前面领头的喝彩者一哄而散,说书先生口中也换上了时兴的佳人才子。 魏嬿婉思考着,这些普通百姓其实根本不在乎站在权力顶端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离皇宫太远,他们看不清龙椅上坐的是谁,也不在乎。 金銮殿上坐着的是乾纲独断的帝王,还是孱弱胆怯的傀儡,是天潢贵胄,还是乱臣贼子,于他们而言,只要这个皇帝能够勤勉治国,让他们过太平日子就行了。 那如果,皇位上坐的是一个女人呢······ 第217章 玉佩 魏嬿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甩了甩头。 不行,这根本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明明有人成功过的。 魏嬿婉心乱如麻。 她抬头看了看越发浓重的夜色,对进忠道:“他们应该也快回去了,咱们得赶在他们前面,快走吧。” 理智告诉她那些都是妄想,但是又忍不住在心里不停地论证那些想法的可行性。 她的理智说服不了她的野心,野心也无法撼动两世积累起来的铜墙铁壁一般的思想钢印。 魏嬿婉脑海里思绪纷纷扰扰,再也无心风景,只是闷头往前走。 行至湖堤上,她忽然听到身后的进忠喊了她一句什么,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进忠上来道:“主子,您没事吧。” 魏嬿婉回头,撞到她的那个人已经匆匆离开了。 “我没事,咱们回去吧。”魏嬿婉说道。 刚走出去一步,她便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撤回脚低头看去。 进忠顺着她的目光,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枚玉佩,玉质极差,雕工也十分粗陋。 正面雕着一尊佛像,袒胸露腹,笑脸开怀,明显是弥勒佛;翻过背面,阴刻着几道水纹,水上一朵莲花。 魏嬿婉心中似有所感,直觉此物不凡,将玉佩收进荷包中。 二人继续前行,忽然有人从背后叫住她。 魏嬿婉停下脚步,见对方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个子很高,长相硬朗,一身灰色布衣,面带风霜。 “这位夫人,请问您是否见到过一个玉佩?” 他是北方口音,声音与方才撞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魏嬿婉装出一副懵然的样子道:“没有啊。” 她穿着男装,也不曾在他面前说话,此人却一张口就叫她夫人,这是一眼看穿了她的性别和年龄。 这个人不对劲。魏嬿婉心想。 那男子似乎不信,挡在面前,眼神在魏嬿婉与进忠之间打了个来回,看向魏嬿婉问道:“可不可以让在下看看您的口袋?” 他的眼神让进忠很不舒服,斥道:“你那是什么眼神,自己的东西自己不看好,却用这种看贼的眼神看着我们。你是什么人啊,就想搜我们的身,讲不讲理?” 魏嬿婉不想惹事,拉着进忠准备饶过他。 那男子忽然笑了,拦下二人道:“这位夫人,您若是捡到了东西不还给我,当心我将您和这奴才的事儿捅给你家老爷。” 魏嬿婉心头一震。 这人不仅看穿了她,还看穿了进忠的身份和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好强的洞察力。 魏嬿婉惊慌失措,一边翻着袖袋拿出里面的银子,一边急切道:“你别瞎说,我什么也没拿,我也没做什么事!” 说着说着,她的话已经带上了哭腔。 进忠配合魏嬿婉,也迅速往旁边撤了几步像是避嫌一样和魏嬿婉拉开距离,随后警惕地看着那人道:“你不要胡说,不然小心我将你送到官府去!” 魏嬿婉却似乎吓坏了,掏完了袖子,又把腰上系着的荷包都取下来,将里面装着的梅花片雪津丹之类的小物件都一股脑倒了个干净,抹着眼泪一副想往进忠怀里扑却不敢的模样,不停地催促进忠道:“你快掏你的荷包啊。” 那人看到魏嬿婉一副吓得魂飞魄散,急于自证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散落一地的无关物件儿,忽然轻蔑一笑,转身去问其他人了。 第218章 小戏法 魏嬿婉给进忠使了个眼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快速离开,直到走远,才摸了摸荷包底部的玉佩。 一个小戏法儿,她刚在路边看到的。 回去的路上再没起过什么波折,魏嬿婉为了掩人耳目,又绕路换了个衣服才回到行宫,将那枚玉佩藏好。 另一边,那男人没找到玉佩,只好回到岸边与同伴会合。 “王祖师,怎么样,找着了吗?”另一个个子稍矮,皮肤较白的男人问。 他倒是南方人,但口音也并非杭州当地。 被称为王祖师的男人摇了摇头道:“没找到,许是被人捡走了。” “那东西很重要吗?” 王祖师道:“谈不上,我回去再做一个就是了,只是怕被人认出来。刘少掌柜,这段时间你们要多注意官府的动向,那东西要是落到官府手里,多少会给你们添点麻烦。” 刘少掌柜浑不在意,大手一挥道:“哎,你太谨慎了,杭州这地界儿哪有人能认得那玩意儿?这地方人来人往的,许是谁不注意踢西湖里了也未可知。” 王祖师笑了笑道:“也是,是我多疑了。只是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刘少掌柜道:“这西湖山水灵秀,许是佛祖又给你什么启示了,你回去参悟参悟。” 王祖师点点头道:“可能是如此,这段日子见了这么多教友,确实颇有感悟啊。” 二人并肩沿着湖岸继续往前走,王祖师突然看到岸边有人变戏法。 那变戏法的卖艺人用纸折了一个袋子,将一个路人提供的茶杯里装满水,扣进纸袋子里,再次提起那纸袋子,茶杯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卖艺人将那只袋子提在半空中抖了抖,袋子里没倒出来任何东西。 王祖师看着这粗劣的戏法,当即就笑出了声,掩唇对刘少掌柜道:“那人的手指隔着袋子捏着杯沿儿呢,就这戏法也能骗到人?” 刘少掌柜也颇为赞成地点头。 王祖师上前,从旁边路人的后脖子随便摸了把扇子,一扇子敲在那卖艺人的手背上。 那人手一松,袋子里的茶杯咣当掉了出来,在地上摔成了八瓣儿。 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 “哎,你这人!”卖艺人恼羞成怒,跳起来指着王祖师道,“你干什么?砸场子啊!” 王祖师将那扇子插回路人的领子后头道:“你这手法太次,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道:“你个卖艺的急什么,一会儿还得赔这位先生的杯子呢。” 王祖师觉得无趣,三两步挤出了人群。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刚才在堤上问那女人找玉佩时的场景。 那女人解开自己的荷包,然后捏着荷包的底部将里头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灯火昏暗,他当时没太看清楚那女人的动作,现在回想起来,那女人倒荷包的时候,手指好像隔着荷包捏着什么东西! “上当了!”王祖师猛然回头,往湖堤的方向望去。 垂柳盈盈,堤上人来人往,那两个人早不见了踪影。 刘少掌柜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王祖师?” 王祖师拍着脑袋道:“被骗了被骗了,被那对狗男女给骗了!” 第219章 清水白莲 刘少掌柜道:“您说什么呢王祖师?” 王祖师咬牙切齿道:“刚才在堤上,有一对奸夫淫妇捡到了我的玉佩,我去问的时候,被他俩糊弄过去了,还跟我演戏!” 刘少掌柜蹙眉道:“那是什么人啊?” 王祖师道:“不知道,一男一女,男的是京城口音,女人也是北方人,都出身不凡。女人扮男装,男人对她的态度看着像是下人,但是又和普通的下人不太一样,而且二人言行亲密,而且很有默契,肯定有一腿。” 刘掌柜不解道:“照你这么说,不像是官府的探子。你那东西又不值钱,他们要那东西干嘛?” “估计是看出点什么了。”王祖师道,“我就是不知道,她一个深闺妇人,就算看出来了,要那东西干什么。” 刘少掌柜道:“那怎么办?会出事儿吗?” 王祖师道:“他们应该不认识我,无妨,若是官府真的找上来了,你们大可以把我供出来消灾就是了。” 刘少掌柜笑道:“害,咱过两天就走了,那官府也得找得着咱们啊。难不成为了个玉佩,查到山东、查到安徽去吗?” 王祖师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低着头不搭话。 行宫里,皇帝和如懿已经回来了,二人情意正浓,皇帝自然留宿。 魏嬿婉睡不着,将那玉佩翻拿出来仔细端详。 “主儿,您还在想这事儿呢?”进忠起身,下床从桌边捧了盏灯来。 行宫中的规矩没有紫禁城那么森严,而且园林曲径通幽,进忠窜来窜去简直如鱼得水,只要皇帝不捣乱,他都会来。 魏嬿婉看着玉佩背后的水波莲花纹道:“我总觉得这东西不简单。进忠,你在外头见识多些,你听那人的口音是哪里人?” 进忠道:“像是山东那边的口音。” 魏嬿婉道:“山东,弥勒佛,莲花,莲花······” 进忠忽然灵光一现道:“莲花,弥勒,白莲教!” 魏嬿婉眼睛亮了亮:“什么白莲教?我记得前朝农民造反,就是白莲教。可这东西,不像是前朝古物啊。” 进忠点点头道:“现在也还有,不过没有前朝那样成气候了。山东巡抚曾经给皇帝上过一道折子,说过当地白莲教派的情况,提到一个名叫清水教的白莲分支。折子是密折,我没见到,但是皇上召军机大臣讨论过,我在窗外听到几耳朵。” 魏嬿婉细细看了看那玉佩背后的阴刻线条,是几道水纹上面托着一朵莲花。 “清水白莲,果然是它。”魏嬿婉道。 进忠蹙眉道:“山东的教徒,跑来杭州做什么?这些人可不是善茬,总不能是冲着皇上来的吧。” 魏嬿婉琢磨了半天,也没出什么结果,问进忠道:“你有能力查这个白莲教吗?” 进忠摇了摇头道:“宫里和京城我还能使上些力气,白莲教的事儿我是真没办法。而且这件事很敏感,有些地方的白莲教分支已经打出了光复前朝的口号,我一旦接触,就很容易被发现。” 魏嬿婉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你只是御前总管,又不是东厂。” 她凝眉想了半晌道:“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我来想办法。你在御前,先留意各省报上来的有关白莲教的消息,尤其是山东的这个清水教。” 进忠点点头道:“遵命,奴才一定尽力。” 第220章 共同事业 行宫日子悠闲,皇帝又喜欢游山玩水,便带着太后和嫔妃们四处悠游。 江南各地的官员都往行宫派了名厨,日日送来当地的山珍海味,制成各色名菜佳肴供皇室享用。 更有不少精心筹备的节目:地方戏剧、小调评弹、乐器舞蹈、戏法杂耍······ 反正只要有的,只要好的,只要新奇的,都要想办法献给皇帝玩玩看看。 皇帝却尤嫌不足。 自从与如懿微服出宫一趟,他对于自己想象中那清闲适意、无拘无束,不用殚精竭虑,只需与所爱之人朝夕相伴的平民生活越发向往。 回来后,他总和身边的人抱怨身上这身龙袍对他层层桎梏,觉得自从登基以来做什么事都不自由,帝王尊荣的背后是数不尽的烦恼,教人十分疲累。 哎呦~~~~当个皇帝真真是委屈死他了呢~~~~呸! 这日魏嬿婉沿着风雨连廊陪太后散布,太后问起这几日地方官员频繁求见的事。 “这几日地方官员频繁求见,可是有事?”太后问道。 魏嬿婉笑道:“自然是有事的,美酒佳肴,戏曲舞蹈,天材地宝,哪样不是他们送进来?” 太后瞥了一眼魏嬿婉道:“你别跟哀家装傻,你真不知道哀家想问的是什么?” 魏嬿婉见糊弄不过去,无奈说出实情道:“圣驾难得来此,带的下人又不多,各地官员担心行宫人手不足,都送了不少佳人进来。” 太后问道:“都是哪来的佳人?身份底子可干净?” “干净。”魏嬿婉道,“都是些地方官员的女儿、妹妹之类的,还有一些民间选的,都是清白人家,保管是干净,太后放心。” 那是她还没出手,她要是出手,可就难保了。 太后停下脚步,看了魏嬿婉半晌才道:“哀家身经三朝,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嫔妃。佳丽进行宫倒也罢了,你也不怕皇上带个狐媚的回京,平白生出许多麻烦事来?” 魏嬿婉哄着太后道:“皇上这些年从未选秀过,不是声色犬马好色浪荡之人,后宫之中也许久未有新人,皇上就算有心收一两个贴心人,也是人之常情,太后何必忧心。” 笑死,论狐媚,谁能比得过她啊。 太后道:“你倒是狠心,你怎么不想想,那些女子若是得皇帝一夕宠幸,从此丢在行宫,岂不是耽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魏嬿婉低眉,带了回京是狐媚子,会惹麻烦;留在行宫又是耽误了一辈子,啥话都让你说了呗。 况且,这和魏嬿婉有什么关系,轮得到她背狠心的骂名? 这些姑娘们被自己的兄长、父亲总进行宫做搏求荣宠的工具时,这辈子就已经耽误了,论狠心,谁比得过他们。 “是臣妾浅薄,竟不曾想到这一层。”魏嬿婉做出一副钦佩敬服之态,“太后娘娘多年修佛,心怀慈悲,考虑周全。不过此事毕竟是皇帝的私事,臣妾也不知该如何插手。” 太后引退以来,对于政务朝局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但是对于皇帝的家事却还是习惯性地多管一些。 尤其是出发前,皇帝和太后因为立谁为继后一事闹过不愉快,现在便想在这件事上找找存在感。 你宠如懿哀家管不了,几个刚送进来的佳丽哀家还管不了了吗? 魏嬿婉看着太后的态度,算是明白为什么前世太后那么不喜欢如懿,却依然能与她和谐相处了。 除了如懿对太后够谄媚以外,二人还有作为龙根管理员的共同事业啊! 第221章 我怕她? 太后见魏嬿婉还是如此置身事外,心中生出了几分火气。 今年冬天,从海兰出冷宫到如懿封贵妃,魏嬿婉暗自捧着如懿的动作太后一直看在眼里,已经多生不满。 如今又装傻不接太后的茬,任由皇帝与外官进献的女子越走越近,太后是真不明白魏嬿婉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太后声音冷了几分:“令妃,你协理六宫,此事若你不插手,难道让娴贵妃去插手吗?你这些日子装聋作哑,真当哀家看不穿你的居心?” 魏嬿婉好奇了,太后居然能看出来她是什么心思。 “太后娘娘此话臣妾倒是听不懂了,臣妾身为妃妾,顺服皇上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何来装聋作哑一说,又如何谈得上‘居心’二字。”魏嬿婉道。 太后冷笑:“顺服?你到底是顺服皇帝,还是怕了如懿?你无非就是猜到皇帝有意封如懿为继后,你担心她入主中宫后容不下你,这才对皇帝和如懿二人百般讨好,不敢有丝毫违逆罢了。” 魏嬿婉放心了,幸亏太后没看出穿她的真实目的。 她顺着太后的思路将错就错,做出一副被猜中的模样道:“臣妾惭愧。可是臣妾出身低微,不过是一朝得了皇上宠爱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如今皇上与娴贵妃情浓,臣妾越发连这点依仗都没有了,来日新后登位,后宫中只怕再无臣妾立锥之地。” 太后见她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哀家真是看错了你,以为是个有本事的,结果一个比一个不中用!” 魏嬿婉内心无语。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为你所用了吗,你为什么要对别人的能力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事实上,从恒媞的婚事到与皇帝的和解,这些本来是对太后有大恩的事,太后却从未将魏嬿婉当作恩人看待。在她看来,这只是魏嬿婉在为她办事,为她所用罢了。 太后见魏嬿婉不说话,又补充道:“皇帝为了如懿,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你真以为你服低做小,如懿就容得下你?” 魏嬿婉心道:如懿容不容得下能咋的,前世如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最后还不是把自己折腾成了冷宫战神,活活窝囊死?我用她容下? 况且,被如懿容下,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前世,被如懿容不下的魏嬿婉,荣耀自身、福延后世;她容得下的那几个,意欢、海兰、陈婉茵、寒香见,哪个有好下场了? 躲过了如懿的“善意”,那高低得整两挂鞭炮放放,不然对不起这大喜的事儿。 魏嬿婉心里这么想的,但嘴上却不能说。 她很了解这些上位者的思想,也知道自己暂时还无力挑战太后的威严,腰杆子软和地像棉花道:“太后娘娘教训得是,其实臣妾也知道,臣妾与娴贵妃不和由来已久,她只怕不会给臣妾好日子过。日后,臣妾还要仰仗太后娘娘庇佑,才能安身立命啊。” 太后自认为驯服了魏嬿婉,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既然知道谁是你的靠山,就好好为哀家办事。她如懿再怎么往上爬,能反过哀家的天去?” 第222章 我想画一幅画 “太后娘娘想让臣妾做什么?”魏嬿婉问道。 太后道:“哀家想请皇帝看场歌舞。” 魏嬿婉道:“歌舞?” 太后道:“这件事由你来安排,这次随驾的嫔妃里,有才貌的都安排进去,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出出头,不能把风头都让娴贵妃和那些外头的抢了去。” “遵命。”魏嬿婉道。 魏嬿婉从太后那里领了命令,正想去找白蕊姬和陆沐萍商量,就在半路上听到了陈婉茵的声音。 “要不算了吧,怪麻烦人的。”陈婉茵道。 紧接着是陆沐萍:“这有什么的,你想要什么你就要说的,嬿婉又不是外人。” “可是嬿婉天天那么忙,我用私事打扰她,会不会太失礼了?算了算了。”陈婉茵犹犹豫豫道。 “哎呀,你这个人好麻烦啊。”是白蕊姬的声音,“你不想要,一开始就别说,你说了,我们带你去找她,你又在这里矫情。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到底想不想要?” 陈婉茵好像被她吓了一跳,弱弱地说道:“想是想的。” 可是想的东西多了,要实现何其艰难。 “那就去找她!”白蕊姬道,“你不用开口,我帮你说。” 行宫道路曲径通幽,魏嬿婉从太湖石后面绕过去,果然见到三人的背影。 “嘿,你们仨个。”魏嬿婉叫住她们,走上前道,“你们想要什么呢,在这里拉扯半天。” “婉茵想要画材。”陆沐萍张口就说,不给陈婉茵忸怩的机会。 “画材?”魏嬿婉问陈婉茵道,“你这次南巡不是带了不少画材吗,是缺了,还是用完了?” 白蕊姬道:“她要大的,要那种巨大的纸。” “巨大的纸?”魏嬿婉想了想问道,“三丈三?” 陈婉茵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嗯,我想要一张。别的东西我自己能备齐,只有这个三丈宣纸太过珍贵,我弄不到,才想着求助你。” “东西我倒是可以想办法给你弄,不过你要那个做什么?”魏嬿婉不解道。 那么大的宣纸,陈婉茵总不能是用来画画的吧? “我想画一幅画。”陈婉茵道,“我想把咱们南巡路上的所见所闻都画下来。” “你能画得了这么大的画?!”魏嬿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这话倒不是不信陈婉茵的画技,而是这件事根本由不得她信,这件事的离谱程度简直大于等于魏嬿婉想当皇帝啊。 丹青一道中,画一张小尺幅作品不一定简单,但大尺幅的画作一定难,绘制一幅巨幅绘画的难度是无法想象的,哪怕是画得不好,也不影响它难画。 陈婉茵的丹青技法,在闺阁之中出类拔萃,但也就是画些文人画,肖像图之类的,画这样的巨幅图画,可不是以画消遣的人能做到的。 陈婉茵见魏嬿婉这个反应,也觉得自己是不自量力,双颊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蕊姬朝着魏嬿婉手背上打了一下道:“你这叫什么反应?” 魏嬿婉自觉失言,干咳了两声讪讪道:“婉茵,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宋代王希孟所作《千里江山图》也就三丈有余吧?” 皇帝喜好收藏古画,久闻《千里江山图》盛名,花费不少人力物力将这幅传世名画收进了皇宫。 第223章 大家不太踊跃呀 把画弄到手后,后宫嫔妃朝廷重臣宗亲王爷,基本都被皇帝请着一起鉴赏过一轮,所以魏嬿婉和陈婉茵也都是见过的。 陈婉茵低头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从前,总是一张一张地画皇上,可是现在,却想画点别的东西。我见过很多古来名家的传世之作,知道自己的画技跟他们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可是我还是想试试,因为我见过他们没见过的风景。” 她这么说着,声音一如既往地怯弱,可是眼神中闪烁着的,那些对艺术的畅想和对自己的期待,使她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特殊的神采。 透过她的眼睛,魏嬿婉看到了又一个熠熠生辉的灵魂。 “画,喜欢就画!”魏嬿婉豪横道,“别说一张纸,所有的画材我都包了!” 陈婉茵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泪光闪烁:“你愿意帮我费心我就知足了,宣纸的钱是你借我的,我只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以后一点一点慢慢还你。” 画材很贵,陈婉茵位份也才升上来,一直也没攒下什么钱。 但是她现在已经是嫔位,而且比以前得宠,多点时间是能还起的。 “我知道你的心。这样吧,纸钱我出,别的你自己准备,就当我为你的旷世奇作出一份力。”魏嬿婉笑着道。 陈婉茵绯红着双颊,低着头不说话。 魏嬿婉笑着拉她道:“别在路上杵着了,咱们到我那儿去,我还有事要跟阿蕊和沐萍商量呢。” 回到住处,魏嬿婉将太后想要办一场内部联欢会的想法跟几人说了。 “所以,你们有什么想法?”魏嬿婉问道 陈婉茵颇为紧张道:“可是我不会歌舞啊。” 魏嬿婉道:“你不用,我说她俩。” 白蕊姬和陆沐萍陷入沉默。 以歌舞取悦皇帝争宠,是后宫嫔妃们的常用手段,但是,如果不是别无选择,她们大都很忌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 学得一技之长,私下里表演给皇帝看,那是闺阁情趣,若是在群宴之中表演,那是乐伎所为,是自降身份。 所以,宫中虽然有因宴饮舞乐表演得幸的嫔妃,但她们在上位之后,都鲜少再次表演。 尤其是白蕊姬,她本来就因为琵琶乐伎的出身饱受嘲笑,如今若是再参加这样的表演,旁人还不知道要说出多刻薄的话呢。 至于陆沐萍,她是公卿之女,学习元曲只是自娱自乐,甚至很少依靠这手段争宠。 魏嬿婉看着这二人的反应,心中也有了数。 前世白蕊姬与陆沐萍都无宠,加上太后的施压,二人才服从了那样的安排。 如今白蕊姬算是比较得宠,而且位份也高,陆沐萍虽然逊色些,但有姐妹们的帮衬,时常也能见到皇帝。 她们没理由接受这样的提议。 魏嬿婉轻叹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既然你们不愿意,我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宫中论技艺,白蕊姬与陆沐萍是拔尖的,没有她们两个撑场子,魏嬿婉一个人独木难支,就算带着一群低阶嫔妃们攒出一台戏来,也比不过那些官员们进献的美人,反而露了怯。 白蕊姬问道:“那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吗?” 陈婉茵道:“要不算我一个吧,我可以画点山水什么的,就是怕太后和皇上觉得无聊。” 第224章 她啥也不会啊 魏嬿婉道:“我啊,反正太后的命令下来了,我干不干都得干。况且,我也不觉得走到人群面前是一件多不好的事。” 魏嬿婉不会囿于这样的小节,她明白,自己终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皇帝会惧怕万民敬仰的目光吗?不会。 魏嬿婉也不会,哪怕这些目光暂时是审视,是轻蔑,但她终会将它们转化为崇敬。 但是魏嬿婉知道别人不会这样想,这个差事不好办,所以最开始,魏嬿婉不想接太后的茬。 但是太后不依不饶,根本没有给魏嬿婉拒绝的机会。 陆沐萍道:“嘉嫔会跳舞,北琴也弹得极好,可以找她问问。” 陈婉茵一惊,轻轻扯了扯陆沐萍的衣袖道:“沐萍,好好地你提她做什么。” 魏嬿婉和白蕊姬也一脸无语地看着陆沐萍。 自从魏嬿婉一簪子扎穿金玉妍的脚之后,她和金玉妍不对付这件事就从心照不宣变成了满宫皆知,要是让金玉妍知道她在办这件事,不想办法把事情搞砸都对不起自己的美足。 “咋啦?拽我干嘛。”陆沐萍一脸的无辜,“不是要表演节目吗?嘉嫔节目多,她一个人能上两三个呢,还有特色。” 魏嬿婉无奈地笑道:“让我去找嘉嫔,你咋不让我去找娴贵妃呢?” “因为她啥也不会啊。”陆沐萍一脸的理所当然,“你让她上去干嘛,诗朗诵吗?‘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不不不,别念了沐萍,我拳头硬了。”白蕊姬道。 陈婉茵也笑了,对陆沐萍解释道:“沐萍,这不是会不会才艺的问题,嘉嫔、娴贵妃娘娘与嬿婉不合,去找她们是没用的。” 魏嬿婉道:“那两尊佛我可招惹不起。你们要是干不了,我再去找找别人,实在不行回去劝劝太后,用用地方官送进来的美人们也不是不可以。” 太后的目的是为了找存在感和打压如懿,这些用新人也能做到,就看怎么劝太后了。 反正魏嬿婉一张小嘴叭叭的,怎么着她都能扯。 白蕊姬蹙眉沉默半晌,突然道:“嬿婉,你算我一个吧。” “嗯?”魏嬿婉看向她,“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白蕊姬道:“本宫什么时候对你差过。不过这件事倒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只是觉得,很多事该放下了。” 和魏嬿婉接触之后,白蕊姬渐渐地愿意面对自己的过去,不再将出身作为自己的污点,学会平静地看待。 但是,阴影始终藏在她内心的最深处,并未根除过。 借着这个机会,白蕊姬想要彻底与自己的过去和解。 “太好了,我最爱你了阿蕊。”魏嬿婉扑上去给了白蕊姬一个大大大拥抱。 白蕊姬推开她,一脸傲娇道:“你个坑货,离我远点。” 魏嬿婉抱着不撒手,转头看向陆沐萍问道:“你呢?” 白蕊姬也转过来,两个脑袋贴在一起,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沐萍:“不上可就不够义气了。” 陆沐萍很爱自己的,遇到不利的事情一向是能躲就躲。 但偏偏她性子活,耳根子也软,见她们都是这个态度,陆沐萍也开始犹豫。 反正上台唱首歌也掉不了一块肉,而且大家都上了,自己不上好像也不太好。 “那我也上吧。”陆沐萍道,“连阿蕊都上了,我更没什么好说的。况且,演好了皇上和太后肯定还有赏赐。” “特别对!”魏嬿婉道。 第225章 近在眼前 魏嬿婉特别喜欢陆沐萍的思维方式,遇到麻烦事了,能躲开就躲开,躲不开就进去捞点。 陈婉茵也笑看着陆沐萍。 自从魏嬿婉将陈婉茵拉进她们这个小圈子以后,她和陆沐萍的关系就一天比一天好。 因为陆沐萍的性格真的很适合做朋友。 活泼,但又怂怂的,见好就收。怕麻烦事,但朋友想要她帮忙,稍微磨两句,她又抹不开面子。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脑子反应不过来语出惊人,但你知道她其实没什么恶意。 陈婉茵为人厚道,但是心思太细腻,很多事难免郁结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内耗,所以天然就喜欢和陆沐萍,白蕊姬这类人交朋友。 加上陈婉茵和陆沐萍二人出身相近,凑在一起往往有聊不完的话题。 陆沐萍看她们一个个都冲着她笑,只觉得脊背发凉:“你们今天中午是想把我炖了吗?为什么都用看上好食材的眼神看着我。” 魏嬿婉打了个哈哈道:“哪有,我就是在想给你们每个人安排个什么节目。” 现在人是有了,但节目具体怎么安排,却让魏嬿婉犯了难。 歌舞节目么,这些日子皇帝见得多了,魏嬿婉要准备,就要准备得别出心裁。 可是手里的人就这么多,场子就那么大,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魏嬿婉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一味地跟太后要船要人要钱要东西。 太后的好奇心在等待中被拉到最高。 她本来是想着让魏嬿婉安排点新奇有趣的东西吸引皇帝,可是搞到现在,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好奇魏嬿婉到底能够弄出个什么玩意儿了。 直到圣驾回銮日期将近,魏嬿婉终于禀报太后夜宴准备妥当。 太后迫不及待地安排了宴会,叫福伽去请了皇帝。 夜宴被摆在了西湖边的一处水榭。 太后与皇帝上座自然不提,可嫔妃们的座位上,除了苏绿筠、如懿和金玉妍几人,其他的座位居然大都空空如也。 金玉妍看着魏嬿婉空荡荡的椅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知道这些日子太后安排了魏嬿婉在鼓捣什么东西,虽然不清楚她们具体在闹什么花样,但魏嬿婉既然有参与,应当不会让他失望。 太后率先开口道:“哀家承皇帝孝心,六十天龄,还能一睹江南风光。只是哀家想,咱们行宫坐落在孤山上,孤山自古又有‘梅花屿’的雅称,可惜来得晚了个把月,没怎么看到梅花,不失为遗憾。” 皇帝笑道:“皇额娘说笑了,这都快要入夏了,哪来的梅花。皇额娘若是有兴致,来年开春,儿子再带您去游览又梅花盛开的风景名胜之地。” 太后饶有深意道:“近在眼前,何必等到来年。”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福伽,福伽会意,轻轻拍了拍手。 一队宫女上前,将挂在水榭各处的灯笼尽数熄灭,只余下皇帝太后主位上的几盏灯和各位嫔妃桌上的烛台。 宴会场地一下子便暗了下来。 一个小太监站在岸边,点起了一盏红灯笼。 很快,面前漆黑的西湖水面深处,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似乎是有船只朝水榭的方向行来。 黑暗中,隐约可见一艘大船停在了远处的水面上。 水声渐散,清脆的琵琶声响起。 “那是什么?”皇帝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金玉妍站起身来,细细看了半天道:“皇上,好像是一座楼船。” 第226章 水上梅屿 一声鼓点,水面上亮起一束火把。 紧接着,火把点燃引线,挂在船上各处的灯笼次第亮起。 一朵烟花升空,照亮了水面。 原来停在水面上的并不是水师楼船,而是一艘由太后本次南巡所乘的凤船加两艘嫔妃彩船所组成的小型船队。 三艘船的主体之间由锁链相连,其余桅杆、栏杆之间都连起数道绳索,绳索上挂满了梅花花灯,使得三艘船浑然一体,仿佛一座漂浮在水上的仙山。 花灯之间用引火线串在一起,只要点一次火,所有的花灯就以凤船为中心,伴随着演乐声接连点亮,场面蔚为壮观。 两艘彩船的船舱顶上架起二楼,与凤船的二楼通过横梁相连,悬挂着梅花花灯。 船上的舞女乐师们错落分布,舞女的手上都拿着梅花花枝,随着音乐轻盈曼舞,仿佛风吹梅林,落英簌簌。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船上的所有花灯都被点亮,灯火映着水面细碎的波光,仿佛神山仙馆、海市蜃楼,望之不似人间。 整个宴会场极为安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三艘船都被点亮后,灯火却没有停下来,而是从右侧的花船船头延伸出来,一路沿着水面竟往岸边而来。 原来,在三艘大船之外,还有一排小船在水上组成了一座浮桥,连接了船与岸之间的水面。 魏嬿婉由小船上岸,身穿彩衣,手提云灯,端得一副传说中神仙使女的打扮,上前对着皇帝盈盈一拜道:“臣妾请皇上、太后遨游水上梅屿。” “好一个水上梅屿!”皇帝大赞,迫不及待地问太后道,“皇额娘,可有兴致一游?” 太后也是十分惊喜,她也没想到魏嬿婉能弄出这么新奇有趣的东西:“哀家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奇观盛景,自然要去!” 苏绿筠见状,也连忙和其他几个坐在宴席中的嫔妃跟了上去。 这下金玉妍坐不住了。 她也想去,但是她又不想给魏嬿婉面子。 心理斗争了片刻,转眼间皇帝已经扶着太后走到岸边了。 不管了,面子以后还能找回来,这样的大场面人这一辈子能见几次? 魏嬿婉看着跟上来的金玉妍,笑得一脸欠揍:“哦,嘉嫔也想去?” 金玉妍别开脸道:“嫔妾不能去吗?” 皇帝笑道:“如此盛景,不亲临其间实在可惜,大家都跟上吧。娴贵妃不去吗?” 安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如懿道:“皇上,这浮桥简陋危险,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恐有落水之虞,您陪她在岸上观赏也是一样的。” 太后斥道:“娴贵妃,你今天是一定要扫哀家的兴吗?” 皇帝也有些不悦,蹙眉道:“你不想去就自己待着便是,胡说八道什么。” 说完,他便扶着太后小心翼翼地上了浮桥。 其他在席的宗亲重臣也想去,可惜毕竟不如嫔妃们跟着皇帝名正言顺,只好耐着性子待在自己的座位上。 横竖船离得不远,又亮,留在岸边的人虽然不能身临其境,但也都能够看到。 浮桥确实有些摇晃,但是桥板很宽敞,足以三四人并行,底下一艘船挨着一艘船,走起来并不艰难。 魏嬿婉当先引路,太后扶着皇帝和福伽的手缓缓行走,很快便登上了最左侧的花船。 随着皇帝和太后登船,原本响彻湖面的演乐声停止,只余一管箫声,伴随悠然的曲调。 第227章 放下筷子骂娘 “西湖烟水茫茫,百顷风潭,十里荷香。” 魏嬿婉已经悄然离开,皇帝与太后找不到人,便循着乐声登上了二层。 果然,二楼是一位善奏萧管的常在与陆沐萍二人,合奏一曲《咏西湖》。 “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浓妆。尾尾相衔画舫,尽欢声无日不笙簧。春暖花香,岁稔时康。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一曲听罢,陆沐萍上前行礼,得了皇帝的称赞后,又引着皇帝太后一行下到了夹板,沿着板桥来到了另一边的花船。 一路上绢花梅灯,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这艘花船上扎满了绢花梅树,白蕊姬坐在梅树下,独奏琵琶。 琵琶曲终,当中凤船的二楼响起一阵筝声。 皇帝太后再次顺着飞桥来到凤船,只见凤船上搭着一方舞台,魏嬿婉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红色舞衣,立于舞台中央,手中捻着一支红梅。 白蕊姬、陆沐萍和那位奏箫的常在从两头来到舞台,曲乐协奏,魏嬿婉跳起梅花舞。 舞乐之中,凤船兀自开动,等到魏嬿婉舞罢,船便已经开到了水边,皇帝太后正好下船归席。 金玉妍上了岸,现在是表演也看过了,花船也游完了,是时候找回面子了。 她施施然坐回座位上道:“就算要费尽心思想要争宠,也得学点别的吧,不是歌就是舞,非要把自己弄得跟个歌舞乐伎似的,自贬身价。不过,对有些人来说,倒确实是不忘本了。” 刚刚从船上下来的白蕊姬闻言,脸色骤然一变,魏嬿婉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放心,咱们不会放过她的。” 太后也变了脸,却不是惭愧,而是愠怒。 当初太后在先帝温宜公主寿宴上,以一曲“惊鸿舞”惊艳四座。这件事宫中嫔妃大多从自己的家人长辈口中听说过,只有金玉妍自玉氏而来,不曾知晓这样的陈年旧事。 太后想要斥责金玉妍,可是要是这时候发作,难免叫人觉得她是被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只能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笔账,留待日后和金玉妍清算。 皇帝看出了太后的不悦,赶忙转移话题道:“这一趟遨游水上梅屿,果然是匠心独运,如入画中啊,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历经世事,自有心胸,也不叫这小插曲破坏自己的雅兴,当即盛赞道:“何止是如入画中,简直是亲临仙境,哀家这辈子只怕都忘不了这座水上梅屿了,一定要重重赏她们几个。” 站在下面的魏嬿婉四人齐齐行礼道:“多谢皇上、太后娘娘。” 皇帝笑道:“皇额娘都这么说了,朕不放赏倒显得小气似的,放心,赏赐一个都少不了。只是朕有些好奇,这般‘水上梅屿’的巧思是你们谁提出来的?” 太后道:“除了令妃,谁还有此七窍玲珑心啊。” 魏嬿婉上前,手捧梅枝道:“太后娘娘有意请皇上饮宴,让臣妾安排歌舞。臣妾听闻,太后娘娘因不曾见到梅屿花开的盛景,心中十分遗憾,这才想着借此机会全太后心愿,博皇上一笑。” “甚好,此番巧思难得,更难得的是你有这份孝心。”皇帝道。 他连连称赞,正要议赏,却听如懿忽然开口。 “这些日子不见令妃,没想到你在忙这些。” 如懿这么说着,低头翻眼盯着场中的魏嬿婉,又往口中放了一块杏干,一派刻薄神态。 太后讥讽道:“是啊,令妃这些日子在忙着向哀家尽孝,为皇帝尽忠,不知道娴贵妃在忙什么?” 第228章 小人得志 气氛眼看着就要紧张起来,皇帝连忙打圆场道:“来到梅屿却无梅可赏,朕也颇为遗憾,令妃此番算是圆了朕母子二人共同的心愿。娴贵妃甚爱梅花,今日一舞,想必也甚合娴贵妃心意吧?” 这话说得实在卑微,是希望如懿能看在他和太后都喜欢的份儿上,别再为难魏嬿婉了。 如懿却根本听不出皇帝的弦外之音,直接把皇帝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她继续翻着眼睛,拉弯血唇看着魏嬿婉阴阳道:“令妃不会也喜欢梅花了吧?” 魏嬿婉当即就吓傻了,杏眼水汪汪地沁出泪来,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道:“娴贵妃娘娘此话,嫔妾怎么敢当?您这个‘也’字,是想说,嫔妾以梅花一舞,是在学您喜欢梅花?您如此刻薄,叫嫔妾如何自处。” 给咱贵妃娘娘上点茶艺。 你跟我玩阴阳,我就跟你打明牌。 阴阳怪气,要心照不宣,叫对方吃个哑巴亏才有效果,魏嬿婉就是要挑明,将如懿那龌龊的心思翻出来晒给大家看看。 这样挑明对方的心思,其实是有风险的,如果对方不承认,扣过来一顶“恶意曲解”的帽子,反而会使自己陷入尴尬。 但是魏嬿婉却不怕,因为她知道会有人支持她。 果然,她此言一出,太后便在一旁冷笑道:“娴贵妃,令妃今夜这‘水上梅屿’是献给哀家的,你的意思是,哀家也在学你了?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爱梅咏梅者甚众,难道都是学你不成!你这脸未免也太大了。” 如懿一惊,忙解释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并无此意,都是令妃牵强附会,恶意曲解臣妾的话。” “你无此意?那倒是哀家在帮着令妃冤枉你了?”太后道,“瞧你方才那副小人得志、尖酸刻薄的模样,有没有这个意思,谁听不出来似的,你看令妃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你当哀家是傻子吗。” 众嫔妃与列席的王公大臣皆是面面相觑。 太后这话是指着如懿的鼻子骂了,摆明半点面子也不给。 身为如懿之主的白蕊姬附和道:“臣妾以为,太后娘娘所言甚是,此番就是娴贵妃言语刻薄,小人行径。” 皇帝反驳不了太后,却还压得住白蕊姬,忙严厉道:“玫妃啊,娴贵妃的位份在你之上,你如此不敬成何体统?” 白蕊姬一脸不服地闭了嘴,也不认错。 如懿挨了主人的骂,脸憋得通红,坐在一边不敢再开口。 气氛一时僵在了那里。 湖面传来一阵水声,随后几声炮响,水上梅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朵朵烟花的映照下启程回湖心去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船只,皇帝感慨道:“烟花易散,这样美好的东西,总是这么短暂。” 魏嬿婉笑道:“皇上若是不尽兴,不如将今夜之景定格下来如何?” 皇帝道:“此话有理,朕回去就派画师将此番奇景画下来,永久珍藏。” “画师若非亲眼见到,也是画不出神韵的。”魏嬿婉说着,拍了拍手。 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幅画走了上来,画中正是方才太后与皇帝遨游水上梅屿的情景,纸上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画成。 此画用的是泼墨技法,虽然没有将细节一一还原,但是运彩和谐,挥洒自如,或挥或扫,或淡或浓,勾勒神韵,将方才那灯火盛景尽数记录下来,与此刻湖面上渐渐远去的灯船遥相呼应。 第229章 大家风范 陈婉茵走上前来道:“时间仓促,匆匆画成,请皇上、太后娘娘姑且赏之。” 皇帝看着眼前的画作,却是惊叹:“朕竟不知,婉嫔的画艺已经精进至此。此画合情合景、应时应兴、技法精湛、意蕴天成,依朕之见,宫廷画师之中,已无出其右者!” 陈婉茵闻言,没有像往日一样一味地谦虚自贬,而是欣然接受道:“能得皇上喜欢,是臣妾之幸。” “好画,好画!”皇帝还在感慨,“朕要重重赏你!” 太后亦识风雅,颇为赞同道:“婉嫔此作,已有大家风范。” 说着,太后余光瞥见坐在席间面露不屑的金玉妍,想起方才她那番“歌舞争宠是乐伎所为,自贬身价”的高论。 太后当即道:“婉嫔从潜邸起服侍皇帝,至今已有将近二十年了。从潜邸出来的嫔妃,只要没有大的过失,如今大都是妃位了吧。” 皇帝道:“确实如此,婉嫔性子绵些,不争不抢,是朕疏忽了她。如此,今日晋婉嫔为妃,本应另拟封号,只是你的性子温婉沉静,这‘婉’字甚合朕意,便继续以此为封号。” 陈婉茵惊喜抬头,跪谢道:“臣妾谢主隆恩!” 此情此景,却是生生刺到了金玉妍的心。 自从魏嬿婉当权以来,后宫中百花争春,她虽然很少劝皇帝雨露均沾,但是却很会开发每个人的亮点,叫皇帝不自觉地就能想起她们来。 所以,就算是此番南巡路上,皇帝与如懿情浓,也未曾有过专宠一事出现。 金玉妍解禁复嫔位以来,虽然论宠爱依旧能够排到前几,却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一枝独秀,加上四妃齐全,便一直困在嫔位升不上去。 如今如懿升了贵妃,空出一个位置来,金玉妍是卯足了劲儿想要补上去。 她容貌出众,出身特殊,又育有两位皇子,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势在必得的。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陈婉茵,光速补上了这个空出来的妃位,再次将她结结实实地按回了嫔位上。 金玉妍坐在一片对陈婉茵的恭喜声中,强颜欢笑几乎快要蚌埠住了。 太后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皇帝奖赏了陈婉茵,其他几个人也不能落下。 首先是吹箫给陆沐萍伴奏的那位常在,封号为“揆”,本名金晓琳。 “揆常在洞箫吹得不错,晋为贵人。”皇帝道。 金晓琳面露喜色,跪地谢恩。 “皇上,臣妾呢?”陆沐萍起身问道。 皇帝笑道:“你这个急性子,这么多年也不见稳重。庆嫔赏黄金五十两,白银六百两,锦缎十二匹。” 陆沐萍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欢快地跑到场中央道:“恭谢圣恩!” 皇帝又对白蕊姬道:“玫妃赏黄金九十两,白银八百两,锦缎十二匹。” 白蕊姬亦是惊喜。要知道,除了皇后寿辰,别的时候皇帝还从来没有一次性赏后妃这么多钱过。 “臣妾谢主隆恩。”白蕊姬道。 她们几个赏完了,就该轮到魏嬿婉了。 对魏嬿婉的赏赐,倒叫皇帝犯了愁。 这一次水上梅屿一游,皇帝是龙心大悦,魏嬿婉出了大心思大力气,他有心直接将魏嬿婉升为贵妃,可是偏偏贵妃位置已经被占满,又没办法当场扒一个下来。 第230章 贵妃仪仗 可是,若不给魏嬿婉晋位,只赐些金银财宝却显不出皇恩浩荡,也无法慰藉他此刻激动亢奋的情绪,况且白蕊姬所得的黄金已经是后妃之极,再多就要超过当年孝贤皇后的成例。 要么说皇帝这是越活越回去了,但凡拿出当年在王府选福晋时的魄力,你就大手一挥赏她魏嬿婉黄金千两,也就是十个落选秀女的赏赐而已,多大点事儿。 太后发现皇帝迟迟不开口,也想到他应该是在犹豫,提醒道:“皇帝,令妃位高权重,已经是富贵之极,再赏什么位份啊、钱财啊都是小事。有些话,她身为嫔妃说不得,哀家就替她说说,这些日子为着一件事,令妃日夜惶恐不安,皇帝你是她的枕边人,可知道她的心?” 皇帝闻言,也是心领神会,太后所说的,无非就是册立继后一事。 方才如懿借着梅花为难魏嬿婉的种种情形犹然在目。 一个梅花舞都能让如懿不依不饶,为了打压魏嬿婉,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连皇帝和太后的面子都不给,若是日后回了后宫之中,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欺负魏嬿婉呢。 想到这里,皇帝也万分不忍道:“皇额娘所言有理,令妃柔婉,这些日子是朕疏忽了。” 太后道:“令妃虽然有皇帝的恩宠,但是到底上无家世,下无亲子,永琮虽然养在永寿宫,可是嫡子不能记在她名下,她一味地用心,却连个养母的名分都得不到。浮萍之身,无依无靠的,哀家看着也是可怜,皇帝不如赏她个依靠。” 太后此话,是暗示皇帝可以封赏魏嬿婉的家人。 自古嫔妃受宠,能够荫蔽家人封侯拜相的不在少数,太后年轻时也曾因为得宠失宠连带家人起起落落。 虽然家人也有被连累的风险,但是嫔妃能够凭借自己的恩宠带着整个家族上一个台阶总是好事,何况父兄的官位上来了,对于宫中的嫔妃也是极大的助力。 皇帝能够明白太后的意思,但是他总觉得,魏嬿婉未必希望他这么做。 当初给魏嬿婉抬旗时,八旗都统衙门就向皇帝汇报过关于她家人的情况,皇帝知道她的弟弟不成器。 这些年,耳鬓厮磨时皇帝也不是没有提起过给魏嬿婉弟弟封个闲职的想法,魏嬿婉体谅他,担心弟弟给他添乱,总是拒绝。 相处了这么久,皇帝对魏嬿婉的性格多少还是知道点的,大概也明白她喜欢什么东西。 皇帝是放赏的,又不是来膈应人的,自然要投其所好。 思索了片刻,皇帝开口了:“令妃聪明孝顺,温柔婉约,品性德行皆为后妃表率,尤其是这些年主理六宫,当差办事更是无一不合朕意。朕决定,赐令妃贵妃仪仗,年俸升至六百两。” 这是实际上给了魏嬿婉贵妃的待遇。 魏嬿婉正要谢恩,却见皇帝一抬手,示意她再等等。 皇帝接着道:“另外,传朕旨意,命礼部为令妃打造一枚孔雀金印,形制在中宫凤印之下。令妃,你日后便凭此印管理六宫。” 此言既出,满座皆惊。 印鉴,是最高级别的信物,它所代表的是一种制度性的权力,皇帝册立皇后最重要的环节,便是授册宝。 这其中,册指金册玉牒,代表皇帝妻子的身份;而宝指的就是皇后宝玺,俗称凤印,代表身为一国皇后的权柄。 第231章 苏绿筠的惶恐 皇帝命人在凤印之下为魏嬿婉打造一枚孔雀金印,意味着魏嬿婉治理六宫的权力被彻底纳入国家制度之中,一旦授印,就不可以轻易废止或者收回。 也就是说,未来不论谁为继后,魏嬿婉都可以凭借此印干涉宫中事宜。 已经将自己看做皇后的如懿率先站了出来:“皇上,此事闻所未闻,绝不可如此草率决定啊。” 皇帝却罕见地显露出身为帝王的霸气来道:“那自朕以后,便有此成例。” 如懿还想说什么,皇帝却道:“朕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 太后也道:“令妃聪明伶俐,办事老练,哀家也不觉得皇帝此番赏赐有何不妥之处,诸位以为呢?” 两巨头都发话了,谁敢有意见,何况说到底也只是后宫权柄,又不是封令妃的兄弟做相国了,诸位王公也犯不着为了这个坏皇帝的兴致。 “皇上圣明,恭喜令妃娘娘。”众人皆道。 时至深夜,灯火阑珊,太后心满意足地起身道:“皇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更深露重,该回去歇息了。” 皇帝也道:“是不早了,儿子送皇额娘回去歇息吧。” 太后道:“有下人跟着,哀家自己就回去了,皇帝今夜饮了不少酒,快些回去歇息才是正理。” 皇帝点了点头道:“也好,令妃。” 他朝魏嬿婉伸出手。 魏嬿婉会意,小步上前扶住皇帝的胳膊。 如懿强颜欢笑道:“令妃安排今日的节目,劳心劳力,实属不易。时辰不早了,还请皇上和令妃早些歇息,臣妾告退。” 皇帝道:“嗯,你们也都散了吧。” 魏嬿婉扶着皇帝离开后,诸位嫔妃也都散了。 如懿心中气闷,一个人快步往回走,苏绿筠赶了上来,对如懿道:“娴贵妃,皇上今夜对令妃的封赏,有些太厚了。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得了贵妃仪仗,只怕也要对中宫之位起了觊觎之心吧。” 魏嬿婉得了贵妃仪仗,对于旁人而言最多也就是羡慕嫉妒,对于苏绿筠而言,那可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皇帝明显是有意封魏嬿婉为贵妃的,可是现在贵妃之位被她和如懿占着,若是如懿能够顺利封后把这个位置空出来,那还好说。 但若是一时半刻如懿上不去,那皇帝为了魏嬿婉,难保不会起了将她拉下来的心思。 魏嬿婉的心机手段,苏绿筠是领教过的,怎能不惶恐不安。 如懿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味地往前走。 苏绿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金玉妍也跟上来道:“先前无子封妃、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了贵妃仪制,皇上对令妃的抬举,可样样都是比照着娴贵妃您来的啊。” 苏绿筠忙接话道:“皇上不过是今夜高兴,一时兴起罢了。皇上与娴贵妃青梅竹马的情谊,岂是令妃能比得上的。” 这话说到了如懿心坎上,她终于慢下了脚步开口道:“令妃心思多,也放得下身段,皇上自然多宠爱一些。” 几人各有宫苑,没有同行多久便分道扬镳,如懿扶着容佩的手往回走,却在半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微臣给娴贵妃娘娘请安。”正在巡逻的凌云彻跪地道。 第232章 一祸害千年 看到凌云彻,如懿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凌云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巡逻啊?” 凌云彻道:“微臣刚刚换班,正要回营休息呢” 侍卫上下值一般都会和同编组的同僚相伴而行,毕竟营区也都挨着,可是凌云彻么,人缘太差,没人乐意和他一起走,所以只能独来独往。 幸亏没人和他一起走,不然若是同行的人看到如今这副光景,岂不是要命。 如懿回头对容佩等人道:“你们远远地跟着,本宫有话要和凌云彻说。” 容佩瞪着眼睛一脸懵逼,她来得晚,还不曾领教过这是什么规矩。 菱枝对这幅场景再熟悉不过,低声对容佩道:“这是主儿的救命恩人,曾经在冷宫对主儿多有帮助。” 容佩当即大为感动,心道娴贵妃娘娘果然是天下至情至性之人,才能够将微末之时的救命之恩看得如此重要。 凌云彻与如懿走在前面,二人肩并着肩手挨着手,仿佛吃完晚饭出来遛弯儿的老夫老妻。 上次在坤宁门外的杖刑,凌云彻承蒙如懿舍身相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也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百大板,下半身都快打成肉泥了,加上先前在慎刑司里的挨的大刑,基本上是没有活路的。 但也不知怎的,有了如懿的关照,他居然真的撑着那口气活下来了不说,而且经过两年的将养,还没落下什么太大的残疾。 “你现在身体如何了?”如懿关切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当差的,怎么没来告诉本宫?” 凌云彻道:“多谢娘娘挂怀,微臣是去年入冬前回来的。养了两年的伤,基本上都恢复了,只是两个胳膊使不上力气,伤口阴天下雨会疼痛。” 他说着,突然跪了下来:“娘娘大恩,微臣永世难忘。娘娘救下微臣性命,又吩咐江太医夫妇照应,如此恩情,微臣无以为报啊。” 如懿受了他的礼,又亲自扶他起来,娇羞地笑着道:“不过一句话的事罢了,倒是你,受了不少苦吧?” 日夜不离尽心照顾凌云彻的惢心江玉彬夫妇:??? 凌云彻神情悲戚道:“微臣是身苦,如何能够比得上贵妃娘娘您心中的苦楚。” 如懿闻言,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远处道:“今天的事,你都知道了?” “今日夜宴,微臣就在场外站岗,里面发生的事,微臣都听说了。”凌云彻道,“今天的事,确实是嬿婉做得太过分了。” 如懿微笑道:“她为了荣华富贵,什么事干不出来。这两年你在家养伤,还不知道她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吧。” 凌云彻点点头,复又摇摇头道:“或许,是微臣从最开始就看错她了。” 如懿闻言,那唇角翘得根本压不住:“我早就告诉你她不值得你惦记,你还总是不信。现在想想,当初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傻事,是不是根本不值得?” “也不算傻事,当初有当初的境遇,如今有如今的心意。”凌云彻深情地看着如懿道,“这两年我不在,娘娘您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皇宫中面对那些明枪暗箭,真是苦了您了。” 如懿与他深情对视道:“虽然辛苦,但是记挂着你为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心中便觉得温暖。” 二人就这么聊着,直到凌云彻将如懿送回了下榻的馆舍。 第233章 克妻克子的垃圾老登 四月下旬,圣驾回鸾一事便提上了日程。 这日一早,魏嬿婉便招来了钦天监,询问有关回程日期的安排。 “圣驾回鸾,启程的具体日期可看好了?”魏嬿婉问道。 钦天监满面堆笑道:“看好了,四月二十七,大吉之日,皇上若于此日起驾回鸾,一路必是顺风顺水,大吉大利啊。” 魏嬿婉笑道:“钦天监本事大,圣驾回鸾是沿着运河北上,也能顺水?这是要颠倒乾坤啊。” 钦天监一愣,讪讪笑了笑:“微臣失言,请娘娘恕罪。” 魏嬿婉道:“钦天监一向尽心,只是这嘴上得意的毛病得改改。” “娘娘教训的是,微臣谨记。”钦天监道。 “你再另外定两个相近的日子一起上折子,让皇上有得选。另外,皇上要在江宁拜谒前朝太祖的陵寝,你把谒陵的日子也一并算好,让皇上互相参照着考虑。”魏嬿婉道。 钦天监应了,却半天没有告辞的意思。 “你好像还有话要对本宫说?”魏嬿婉问道。 钦天监小心翼翼道:“确有一事,微臣不知该如何禀报皇上,所以想要来先请娘娘示下。” “有关何事?”魏嬿婉问道。 “事关皇嗣。”钦天监道。 魏嬿婉垂眸道:“来啊,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丢出去!” 王蟾立即进来,拖着钦天监的胳膊就要往外扔。 “令妃娘娘、令妃娘娘,这是为何啊?”钦天监一脸惊慌,挣扎着问道。 魏嬿婉起身厉声喝道:“事关皇嗣,应当是钦天监直奏天听,你却先向本宫透露,是想陷本宫于不忠吗!” 钦天监忙求道:“娘娘,微臣绝无此意啊娘娘。只因天相凶险,微臣不敢直奏皇上,又不敢欺君瞒报,微臣也是两边为难,诚惶诚恐,这才来求娘娘示下!” 魏嬿婉道:“果真如此?” 钦天监见魏嬿婉松口,赶忙从王蟾手里挣扎出来磕头道:“微臣不敢欺瞒娘娘。” 魏嬿婉挥手打发了王蟾出去,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钦天监道:“微臣今日见紫微星光芒大盛,刑克周边小星。这小星是从紫微星中分离出来的,主皇子降生。” 魏嬿婉心道,果然如此。 前世,钦天监此番言语是魏嬿婉安排的,可是这一世她并未安排此事,钦天监却依然观测到了这样的天象,看来,皇帝与十阿哥父子相克,是逃不过去了。 “现在满宫上下,也就舒妃有孕,你可知道,皇上对她这一胎十分重视。”魏嬿婉道。 钦天监道:“正因如此,微臣才不知道该如何上奏天听。” “那若应此天象,会有什么表现?”魏嬿婉问道。 钦天监道:“皇上的命格,正克着皇子的命数,皇子能否顺利降生都是问题,而且还会伤到母体。就算躲过了生产一劫,之后也未必能够平安长大。” 魏嬿婉听他话中的偏向,总觉得有点不对味儿,追问道:“你说清楚,是父子相克,还是皇上克子?” “皇上正当盛年,皇子幼弱,就算是父子相克,也是皇上妨克皇子在在先。”钦天监找了个尽量委婉的说法。 那就是皇帝克子么,而且还会损伤其母,这可不是什么好命数。 皇帝一向喜好追求完美,若是背上这样一个克妻克子的凶煞命格,还不知道要恼怒成什么样子,怪不得钦天监不敢禀报。 第234章 天煞孤星 “这件事确实不太好办。”魏嬿婉道,“此事你还和谁说过?” 钦天监道:“微臣惶恐不安,未敢向任何人提起。只是,微臣虽然是监正,可钦天监懂得天象的不止微臣一人,难保别人不会奏到皇上面前。” 魏嬿婉点点头道:“也罢,天象既然已经如此显示了,你就算不禀报,也堵不住旁人的嘴,终究还是要和皇上说的。此天象可有解法?” 钦天监道:“父子不相见,或可避祸,只是······皇上命格,太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子能避得过一时,未必避得过一世。” 一句话他说得是小心翼翼,生怕声音大了会惊动天听。 “先躲得过一时再说。”魏嬿婉道,“这样吧,皇上那边你换个说法,改为父子相克,之后再缓缓告诉皇上,他的龙气旺盛,不会受到影响,而皇子体弱,会先承受不住。” 钦天监犹豫道:“就算这样说,也难保皇上不会动怒。” 魏嬿婉道:“放心,你等着消息,本宫这就去御前,能帮你说两句话,有本宫挡着,皇上至少不会杀你。” 魏嬿婉知道,这样的话术只能消解皇帝对钦天监的怒意,对于意欢来说,结果和前世没有区别,意欢与十阿哥依旧会有母子分离之忧。 可是,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皇帝本来就是个灾星,就算没有天象,皇帝过去天天给意欢灌避子汤灌了那么多年,就算这些年改了药方,可伤身容易补身难,皇帝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从大阿哥永璜到现在还没出生的十阿哥,皇帝他就是克子,板上钉钉的克子。 这是个死局,魏嬿婉或许能解,但她不想费太多心思。 很简单,因为意欢和她没交情。 不仅如此,魏嬿婉还从这一次的天象中看到了机会。 这些年,意欢与她的关系很是疏离,她也一直没有找到针对意欢的突破口。 而前世,十阿哥出宫后,意欢最大的诉求就是接十阿哥回宫,或者出宫去见十阿哥。 如今魏嬿婉掌管六宫,想要在这件事施恩于意欢简直易如反掌。 放任危机的发生,将人逼到绝路,再以拯救者的姿态降临。 这一招,魏嬿婉用得熟练极了。 只是,从过去,对琅嬅母子、太后母女的隔岸观火,到现在对意欢母子的顺水推舟。 魏嬿婉以为自己早已消磨耗尽的人性,还在继续朝着更低的深渊滑落。 她向上爬得越高,就会向下踩得越深。 钦天监不知道魏嬿婉心中所想,只清醒自己或能捡回一条性命,磕头道:“微臣多谢娘娘!” 他话音未落,便见王蟾进来禀报道:“主儿,进忠公公来了。” “你下去吧。”魏嬿婉道。 钦天监恭敬告退。 进忠大摇大摆地进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魏嬿婉,跪地请安道:“令妃娘娘金安。皇上让奴才来通传,赏令妃娘娘金镯一对,玉簪一对,现在外头候着。” 春蝉见状,出去取了东西,打发走了小太监。 魏嬿婉随便看了一眼那些东西,挥手让春蝉退下了。 春蝉会意,上前关了门,退至里间。 魏嬿婉这才笑骂全程盯着自己的进忠道:“给主子行礼,连头也不低,合该掌嘴。” 进忠伸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打了一下道:“奴才该死。” 说着,他又往上凑了两步,将手轻轻覆在魏嬿婉的手上道:“可是奴才这眼睛它就是不听使唤,看见娘娘就往上黏,您说奴才能有什么法子?” 魏嬿婉笑道:“好奴才,小心本宫撕的你嘴。” 进忠起身,凑到魏嬿婉耳边低声道:“嘴撕烂了不要紧,舌头还能用就行。” 魏嬿婉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在说什么,脸颊瞬间烧红起来。 她拽着进忠的帽带将他的脸拉到自己正面,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甲道:“住脑!” 进忠心满意足地理了理魏嬿婉鬓边的流苏道:“方才,奴才看见钦天监出去了。” 魏嬿婉道:“嗯,本宫召他来商量圣驾回鸾的日子,另外,他还主动说起了天象一事。” 她将钦天监监正所言告诉了进忠。 进忠眉头一拧道:“主儿,皇上这天煞孤星的命格该不会影响到您吧?” 他想到了前世魏嬿婉所受的苦楚和十四、十六两位阿哥的早夭。 前世孝贤皇后母子死得那么惨,如懿母子的命数也是波折坎坷,未必和皇帝的命格没有关系。 仔细算算,皇帝的皇子总是不能平安养大,后宫之中那些有名有姓的嫔妃里,好像也没几个善终的。 第235章 看谁克死谁 魏嬿婉道:“天象这种事,不能不信,也不能尽信,我只信那些能为我所用的。” 天象,或者说天象背后代表的玄妙力量,魏嬿婉是信的。 她自己就是重生而来,又多次接触懿症、灵魂,知道这世上确实有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也难保那天象中会不会蕴含着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但是她永远不会受那些东西的钳制。 规则若对她有利,她就去利用;规则若对她不利,她就去寻找漏洞。 她永远不会对任何东西举手投降,无论具体的敌人,还是玄妙的天意。 进忠明白他所追随的主宰有多么强大,却还是忍不住为爱人担心。 “主儿,钦天监不是说,远离皇上便可避祸吗?您若是有心隐退,奴才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的。”进忠柔声道。 “退?我才不呢!”魏嬿婉拒绝地毫不犹豫,“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血海深仇,我一个都放不下。再说了,我命硬得很,克就克,咱看谁克得过谁。” 搞笑,牵机药、鹤顶红都干不死魏嬿婉,会怕他个垃圾老登? 进忠看着魏嬿婉,眼神中满是痴迷:“主儿,奴才会扶着您的手,追随您去您想去的任何地方。” -------------------------- 湖边,如懿正与皇帝喂鱼。 如懿提起宫中永琪风寒不愈,意欢孕中水肿一事,想要派江玉彬回京照应。 皇帝道:“此事令妃和朕说过了,朕已经派齐汝连夜回京,他是太医院院正,医术精湛,你不必担心。” 如懿的面色登时沉了下去。 皇帝见她不高兴,紧张地直把喂鱼的点心碎往嘴里塞:“江玉彬细心稳重,又是你一手提拔的,让他在身边照应,朕也觉得得心顺手一些。” 如懿的表情略略缓和,拐着弯儿提起魏嬿婉道:“皇上,还有一事。舒妃伺候皇上多年,行为从无差池,如今又有了身孕,皇上却还没有封赏过。魏氏无子,都有了贵妃仪仗,还格外恩赐了金印,舒妃心中难免不平。” 皇帝解释道:“令妃的仪仗是奖励她对皇额娘的孝心,你也看到了,夜宴上皇额娘那样高兴,一个劲儿地让让朕封赏令妃,我朝以孝治天下,朕也不能扫了她的兴。” 如懿哪敢说太后的不是,十分识大体道:“太后娘娘看顾嫔妃,确实合情合理,皇上这样是给太后面子,也增进母子之情,并无不妥。只是那金印,并无先例,太后也不会想到要给这样的奖赏吧?” 皇帝蹙起眉头道:“朕赐令妃孔雀金印,其实是在为你考虑。” 如懿先前做皇贵妃时就短暂地管过六宫事务,搞得一团糟,当初永璜的丧仪,又是仰仗陈婉茵的协调。 事不过三,有了这两次的经验,皇帝也服气了如懿将所有事都搞得一团糟的本事,虽然封如懿为后的心并未动摇,却也不得不早作打算。 在皇帝心里,少时未能如愿册立青樱为嫡福晋的无力感一直在心中挥之不去,尽管琅嬅贤良淑德堪称完美,也弥补不了当初受人桎梏的心理阴影。 四十岁,正是叛逆的年纪。立如懿为后,是他对年少时自己的报复性补偿。 但是,如懿根本没办法尽到一个皇后的职责,这一点皇帝心中也是隐隐有数的。 所以,他又希望能有一个魏嬿婉这样有能力识大体、娇媚可人的女人来为她打理后宫,陪他寻欢作乐,让他可以享受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无上逍遥。 第236章 烂是一样烂的 这世上的算盘,都让皇帝一个人打尽了。 他用一个后位,当做送给年少时自己的礼物,再用一方金印,带给他人间帝王的红尘之乐。 皇帝拉过如懿的手道:“如懿啊,朕知道,你品性高洁,不善这些凡俗之事,朕当初就说过,不想你日日疲累。这些东西,就交给令妃去做吧,你只要陪在朕身边就好。” 如懿闻言,脸上扬起幸福的微笑道:“多谢皇上体恤。” 宝宝笨笨的,什么事都做不好,想要权力但亲亲夫君不给,他好爱我,让外面的坏女人帮我干活,我只要体体面面地被爱就好,要被亲亲夫君宠坏了呢。 这边如懿刚哄好,那边进忠来报,魏嬿婉求见。 哦豁。 如懿的脸果然又垮了下来。 皇上顿时觉得好烦,明明治国理政已经够累的了,这些嫔妃还要一个一个的来烦他。 仿佛他娶这么多嫔妃是被逼的一样。 魏嬿婉走进来,对着皇帝道:“昨天下午,内务府已经将贵妃仪仗所用的礼器与人员送来了,臣妾今日正式来向皇上谢恩,请皇上受臣妾六肃三跪三拜大礼。” 魏嬿婉刚刚跪下,皇帝便道:“令妃啊,金印还没赶制出来,这礼就先免了,等到授了你金印再一并磕头吧。” 皇帝此举,是在安抚如懿。在他看来,能够给他磕头是旁人的荣幸,他不受魏嬿婉的大礼,便是落了她的面子, 如懿闻言,果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皇上果然是只偏爱她的,别的女人想跪都没份儿呢。 这夫妻俩难得有这么心有灵犀的时候。 果然,能当真爱多少是要有共通点的,好未必能好到一起,但烂肯定能烂在一处。 魏嬿婉却是乐颠颠地起身,能少磕俩头谁不乐意,要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谁天天上赶着给人磕头哇,又不是贱得难受。 “谢皇上。”魏嬿婉笑着说。 她本就是宫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今日穿着一身桃红春衣,明艳灵动,现下一脸景仰和崇拜地看着皇帝,将皇帝那烦躁的心情熨烫地服帖了不少。 “坐吧。”皇帝道,“咱们启程回鸾的事,朕让你先和钦天监通个气,怎么样了?” 魏嬿婉笑道:“钦天监定了个四月二十七,臣妾觉得不错,让他再测算两个出来给皇上您做参考。另外,皇上绕道江宁,去拜谒前朝太祖陵墓的时间臣妾也命他一并呈上。” “嗯,你考虑得很周到。”皇帝道,“另外,这眼看着便入夏了,你命宫里也早做安排,朕直接回圆明园,宫里的嫔妃和皇嗣也都直接搬过去便是,不必专等朕回京。舒妃孕中不适,她住的春雨舒和馆要格外精心布置。” “是。”魏嬿婉道。 又说了几句话,进忠暗暗朝魏嬿婉使了个眼色,钦天监监正到了。 “微臣叩见皇上,给皇上、娴贵妃娘娘、令妃娘娘请安。”钦天监进来道。 钦天监递上了有关回程日期安排的折子,进忠备着朱笔,皇帝当场勾了日期。 “皇上,微臣还有一事,惶恐数日,特来禀报。”钦天监面色凝重道。 第237章 主儿聪慧 皇帝见状,问道:“可是天象有异动?” 钦天监道:“皇上,近日微臣夜观天象,见紫薇星周,有一小星闪烁不定,有刑克之象。” 魏嬿婉在一旁道:“皇上,紫微星乃帝星,此事莫非有关皇上?” 钦天监接着道:“此天象不详,而且小星是从主星中分离而出的,似主皇子降生,若是果真如此,乃是父子相克啊。” 皇帝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朕的孩子当中,有人对朕不忠不孝吗?” 钦天监道:“非也,父子相克,乃是父子二人之间命格不合,互相妨害。只是皇上乃真龙天子,又正当壮年,受到的影响较轻,而皇子幼弱,承受不住这样的命格,所以小星闪烁不定。” “如何克法?”皇帝追问。 钦天监道:“若皇子已经降生,则抱病体弱,若皇子尚在孕中,则母体孕中不适。” 皇帝想到宫中永琪抱病,意欢孕中不适的消息,眉头深深蹙起,若永琪与意欢腹中的孩子都是因为他出的问题,那岂不是他命里克子? 他可是真龙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凶恶的命格! 魏嬿婉见皇帝面色阴沉,忙问道:“钦天监,你说的那枚小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钦天监赶忙道:“小星是今年年初刚刚从主星中分离而出的。” 魏嬿婉一副思索的模样道:“那它代表的也就是今年年初出生的皇子了?” 钦天监道:“未必,可能是皇子在年初出生,也可能是皇子的母亲在年初有孕。不过,在此之前已经出生的皇子应当无碍。” 如懿当即想到了意欢腹中的皇嗣,高高在上地质问魏嬿婉道:“令妃,你问得这么细做什么?皇嗣也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魏嬿婉反问道:“今年年初并无皇嗣降生,嫔妾议论谁了,让娴贵妃娘娘如此疾言厉色?” 在魏嬿婉与钦天监的一唱一和中,皇帝面色虽有所缓和,但是依旧不太好看。 纵然永琪抱病只是巧合,但意欢孕中不适,也说明这孩子命格与他不和。 “此天象凶险,皇子该如何避祸?”皇帝问。 “父子不相见,或可暂保安宁。”钦天监道,“最重要的是,若皇子尚在孕中,分娩大关必须万分谨慎小心。”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皇帝道。 与舒妃的这个孩子,皇帝盼了许久,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情复杂,起身来到水边,盯着水中的鲤鱼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嬿婉起身跟上去道:“皇上,若依钦天监所言,皇上还是略作避讳为好。您回程是直接入圆明园避暑的,不如让舒妃留在宫里养胎为妙。” 皇帝闻言,沉默不语。 如懿起身来到皇帝身边道:“皇上,天象之说不可全信,您是天子,怎么会与自己的孩子相克呢?” 这回主儿确实是聪慧了,说出了皇帝想听的话。追求完美的皇帝根本不愿承认,自己的命格会与亲生儿子相克,这天象,他哪怕信了,也要自欺欺人。 皇帝道:“朕知道,朕只是担心舒妃对朕一片痴心,盼这个孩子也盼了这么多年,若是听到了这个说法,心中也难免会郁结。” 如懿道:“皇上别想太多了,让太医们小心伺候着便是。” 皇帝也道:“嗯,朕会吩咐齐汝,务必全心照顾舒妃。令妃,宫里的事都是你在安排,一定要对舒妃格外用心。” 魏嬿婉低眉道:“臣妾明白,请皇上放心。” 第238章 倒霉玩意儿 江宁行宫坐落在栖霞山上,风景秀美别具气象。 魏嬿婉坐着步辇走在行宫的花园里,身后贵妃仪仗华盖飘飘,可谓是将春风得意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王蟾凑在旁边奉承道:“主儿,这贵妃仪仗就是不一样,奴才走在这路上,也觉得脸上光辉。前儿江宁织造还送了好些名贵锦缎来,已经送到主儿的烟锦阁了。” 魏嬿婉问道:“这江宁织造怎么好端端的想起给本宫送锦缎了?” 王蟾一愣,随后笑道,“皇上让江宁织造赶制给太后娘娘六十大寿用的布料,这些当官的多机灵,私下里给宠妃都有孝敬。” 魏嬿婉笑而不语,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春蝉心领神会,在一旁补充道:“江宁织造此番给太后过寿,太后又将这次大寿交给主儿您来操办,外官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喜好,特地送些锦缎样品来请主儿过目。” 魏嬿婉道:“那就是了。江宁织造办事勤谨,对太后娘娘一片孝心可嘉。” 宫内宫外的事,办的就是个由头,只有把由头理顺,才能不落把柄。 “春婵这段日子长进不少,王蟾,你好好跟她学着点。”魏嬿婉道。 “奴才明白。”王蟾道。 不过这人啊,不能太得意,否则的话就容易倒霉。 这不,全面转出来一队御前侍卫,与魏嬿婉的仪仗狭路相逢。 侍卫巡逻遇到嫔妃轿辇也是常有的事,侍卫靠边让路行礼,魏嬿婉一挥手就过去了。 谁知那侍卫队尾的一人忽然叫住魏嬿婉的仪仗道:“令妃娘娘请留步。” 一听到这倒霉动静儿,魏嬿婉瞬间打了个寒颤,头发都竖起来了。 侍卫领队也傻了,忙上来一脚踹在凌云彻肩膀上,又请罪道:“令妃娘娘恕罪,是微臣没调教好下头的人,扰了娘娘的驾。” 嘴上这么说着,领队心里却是破口大骂。他招谁惹谁了,这么个倒霉催的偏偏在他手上出事! 自从凌云彻伤好回宫当差,御前侍卫所有的领队里就没一个人愿意要他。 但皇帝没卸他的差事,他就得编在队伍里当差。 后来没办法,几个领队只能商量着每人带他一个月。 从去年年底凌云彻回来,到现在也快半年了,前头的领队都无事,领队们还以为他转了性,结果这个月凌云彻刚轮到这位领队手里,马上就惹出幺蛾子来。 魏嬿婉淡淡道:“无妨,许是凌侍卫有话要和本宫说,赵领队,你先带着其他人巡逻去吧。” 赵领队这才连连道谢,带着其他人走了。 魏嬿婉看着还跪在面前的凌云彻,心里却想的是前几天进忠那个大醋缸子发疯的事。 先前在杭州行宫,凌云彻与如懿大半夜遛弯儿说她坏话的事,魏嬿婉早都知道了。 探听这些消息都用不着动用菱枝,两个人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行宫里,根本躲不过进忠的耳目。 进忠气得牙痒痒,给魏嬿婉也整得头大如斗。 没办法,进忠本来就有发疯乱咬的毛病,别的事上魏嬿婉敲打敲打还能有用,可是一到有关凌云彻的事上,进忠就要爆冲,根本拽也拽不住。 第239章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脸 不光拽不住,还不能拽,她只要一说让进忠冷静之类的话,进忠就开始阴阳怪气魏嬿婉前世对凌云彻如何如何痴心难忘,吃起醋来没完没了。 可是不拽还不行,魏嬿婉两次吃懿症的亏都是因为凌云彻,她明白这个人对如懿意义非常。 现在如懿的力量还是太强了,贸然动凌云彻太过危险,魏嬿婉只能等待时机。 这些道理,进忠其实都懂,他就是纯破防。 更麻烦的是,别的事情上魏嬿婉还能嚷进忠两句,只这一件事上,魏嬿婉也知道进忠心里的委屈,实在是硬不下心来。 想起那个怎么哄都泛酸的大醋坛子,魏嬿婉也是烦得要命。 早就想找个机会把凌云彻拉出来搞一搞了,这下倒好,他自己送上门来。 待其他人走远,凌云彻没等魏嬿婉说话,率先质问道:“令妃娘娘,你为何要处处与娴贵妃娘娘作对?” 魏嬿婉问道:“你想知道?” 凌云彻不知道魏嬿婉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只回道:“当然想知道,但我是不会听你狡辩的。” 魏嬿婉看着他道:“我不狡辩,你先站起来。” 凌云彻以为她是知道错了在示弱,按她的指示站了起来。 魏嬿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蟾,伸出手比着凌云彻的脑袋道:“稍微再低点儿。” 凌云彻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还是按照她的话略躬了身。 魏嬿婉满意道:“可以了,王蟾,别让我失望。” 王蟾再愚钝,也知道自家主子早对这家伙忍无可忍了。 刚才主子还说他不如春婵,现在怎么说也要找回场子。 王蟾撸起衣袖,抡圆了膀子上去就结结实实给了凌云彻一个耳光。 狡辩?老娘压根儿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 经过刚才的调整,凌云彻的脸正好位于王蟾肩膀往下一点的位置,打起耳光来特别得劲儿。 “啪!” 这一声儿清脆、干练、响亮。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脸! 凌云彻被这完美的一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在原地转了半个圈儿才倒在地上。 趁他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王蟾已经冲上去,一手拎起凌云彻的领子,一手左右开弓,劈里啪啦的巴掌声跟放炮似的,在花园的上空响彻。 春婵实在是绷不住,两手抓着魏嬿婉步辇的把手,脸埋在胳膊里憋笑,肩膀抖得魏嬿婉坐在上面都跟着直晃。 魏嬿婉却大开眼界。 她就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王蟾确实有未被发掘的天赋,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巴掌扇出二踢脚的动静儿。 这也就是上辈子王蟾被埋没了,不然紫禁城巴掌大王还有容佩什么事儿。 不过英雄都是互相成就的,暂时也很难判断到底是王蟾巴掌扇得好,还是凌云彻脸接得好。 “王蟾,本宫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你打累了自己回去吧。”魏嬿婉道,“落轿,本宫自己走走。” “好嘞主儿。”王蟾道。 春婵扶着魏嬿婉,一路穿过小径拐上了观景台,春婵瞄了四下无人,方才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主儿,太解气了!”春婵道,“以后咱们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魏嬿婉也是乐得合不拢嘴:“你看他那窝囊样儿。” 第240章 高需求狗狗 两人一边笑着,进忠忽然从墙后拐出来道:“奴才给令主儿请安。” 魏嬿婉扬眉,学着进忠往日里那阴阳怪气的腔调道:“这不是御前大总管进忠公公吗?您在这儿干嘛呢?” 巴掌声里,进忠一脸的阳光开朗道:“奴才这不是专程等着令主儿呢吗?” 魏嬿婉道:“等本宫呢?进忠公公日理万机,能顾得上等本宫。” 春蝉低头压着笑容,觉得魏嬿婉那副傲娇模样,像个挺着胸脯的小红雀。 魏嬿婉对进忠一直拿的很死,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进忠在哄着她顺着她,但是只有在凌云彻的事情上,魏嬿婉愿意多给进忠点活动空间,愿意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哄哄他。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情趣呢? “奴才错了,真的错了。”进忠替换掉春蝉,扶上魏嬿婉的手臂,“可是主儿,奴才这也是心疼您,您说您挣扎了两辈子才有今天的地位,奴才这是怕您重蹈覆辙,还倒在那么个东西上,不值当。” 魏嬿婉道:“你别跟我在这里狡辩,你那脑子里除了吃飞醋还能有点正经事吗?我都快烦死了,这人就邪门儿了,打也打不死,撵也撵不走,天天恬个死人脸在宫里晃!晃!晃!时不时跳出来膈应人!” 她骂着凌云彻,进忠在一边儿都乐成翘嘴了:“要不,奴才还是照上回的法子,给他送木兰围场去?眼不见心不烦,您这气儿多少能顺点。” 魏嬿婉道:“上次的法子不成了,风险太大。” 进忠笑道:“奴才自有别的法子,只要主儿一句首肯。” “去办吧。”魏嬿婉道。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金玉妍又穿起了她母族的服饰,正在灯下抱着北琴,看着手中那串当初玉氏藩王送给她的佛珠。 她新提拔的侍女,出身八旗的玉氏女子英珠走进来。 八旗中一直有玉氏人,在旗的玉氏女子,符合条件的也会参加宫女选秀,英珠是金玉妍从玉氏八旗人家中精挑细选,安排今年入宫的宫女。 自从贞淑与丽心接连丧命之后,金玉妍身边的人就有点不好挑了。 没啥别的原因,主要是这个职位死亡率百分百,危险性太大。 所以,这一次金玉妍复位之后,启祥宫就出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别的宫里掌事姑姑倒台了,宫女们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补,可是启祥宫宫女却对那个位置唯恐避之不及。 上一个死一个,这谁受得了。 金玉妍也是没办法,只能从宫外再想办法。 好在,因为当初贞淑与丽心死后,金玉妍自己的处境就算再艰难,也没亏待了她们的家人。 现在贞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由玉氏王室照顾,丽心除了爹娘只有一个妹妹,也一直是金玉妍在安排银子人手照顾。 有了这个口碑,虽然难找,但多少还是有愿意的。 英珠的母亲嫁过两次,都守了寡,周围人说她娘克夫,再没人敢娶,母亲只能带着英珠一个孤女寄住在娘家,遭人白眼。 母女两个一直想找点差事做,可是舅舅一边觉得让守寡的妹妹做事补贴家用是丢人现眼,一边又嫌弃嫁出去的女儿还在娘家白吃白喝,态度越发恶劣。 第241章 欲望不洁 舅舅看英珠长大,相中个有钱女婿打算换笔聘礼回回血,媒人都找好了,母亲却打听到那家人名声很不怎么样,前面一妻一妾都死得不明不白。 恰逢宫里有娘娘在找八旗中的玉氏人进宫做宫女,母女二人一商量,英珠觉得反正都是一条命,还不如进宫去赌一把。 她原本是没有选秀的资格的,但是金玉妍看中了她,就安排她参加了选秀,并且选中入宫。 英珠虽然各方面能力不如当初的贞淑,但是足够忠心,而且人也机灵,很会察言观色。 她走进来,轻声对金玉妍道:“主儿,王爷来消息了。” 金玉妍问道:“说了什么?” “他希望主儿能趁着这次南巡的机会,尽快复贵妃之位,回京后将两位阿哥接回身边。”英珠道。 金玉妍蹙眉:“复位?本宫现在连回到妃位都难,怎么复贵妃位?” 玉氏藩王就算没收到陈婉茵刚刚晋位为妃的消息,也该知道如懿南巡前被晋为贵妃了,贵妃一共就两个位置,她怎么往上走? 英珠低眉不敢说话。 不过玉氏藩王的意思倒也很明显,是想让金玉妍拉下一个来。 金玉妍烦躁地扔下手中的佛珠,心中竟然地对玉氏藩王生出不满来。 王爷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金玉妍在这权贵如云的皇宫里,哪像他在母族,天高皇帝远地称王称霸。 若是贞淑或者丽心在此,只怕早都惊讶地以为金玉妍是不是中邪了,居然会对她视为今生全部意义的母族王爷如此不满。 其实金玉妍哪是中邪,她是快驱邪了。 “罢了,就算是为了本宫自己,也得先把永珹和永璇接回身边来。”金玉妍道,“今天皇上去了谁宫里?” 英珠道:“皇上还没翻牌子,但是请了娴贵妃过去一起听两江总督进献的丝竹班子,晚上估计就直接留宿侍寝了。” 金玉妍闻言,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道:“是她啊,那就好办多了。你去,把本宫前些日子做的那瓶花水拿出来。” 行宫正殿明德殿,如懿听着丝竹乐曲,佝偻在桌边,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皇帝见她已经精神不济,挥手叫停了乐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准备安置吧。” 如懿起身道:“好,臣妾让容佩回去准备。” 皇帝道:“如懿啊,朕也累了一天,不想再移驾了,咱们就在这里安置吧。” 如懿撅起嘴。 皇上居然让她留宿,难道是把她当成宫里那些上赶着爬龙床的普通女人了吗? 如懿虽然自诩皇帝真爱,但她一向视情欲为低贱淫邪,在情事上,她必须要被动,要不想,要皇帝非要找她,才能显出她的高洁矜持。 所以她不争宠,也不能主动,就算在皇宫的时候,如懿也从未有过乘着凤鸾春恩车去养心殿侍寝的时候,而是等着皇帝来翊坤宫找她。 她和那些妖艳贱货可不一样。 如今在行宫,这个规矩当然也不能坏,留宿皇帝的住处,只有那些追逐宠爱的女人才干得出来这样的脏事。 可是皇帝今日实在不想移驾了,只想就在这殿中歇下。 “如懿啊,这明德殿舒适宽敞,你就寝需要的东西,让容佩她们取来不就是了。”皇帝道。 如懿微笑道:“皇上,夜色清雅,你我一同回去,路上还能观星赏月不好吗?” 第242章 他是故意让我吃醋的,好爱我 皇帝有些不悦地蹙眉,还未说什么,就听进忠通禀嘉嫔求见。 上赶着的人这不就来了。 金玉妍走进来行礼道:“臣妾给皇上、娴贵妃娘娘请安。” “嘉嫔啊,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皇帝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金玉妍捧过英珠手中的瓶子道:“皇上,您闻闻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说着,她打开瓷瓶的盖子递到皇帝近前。 淡淡的香气从瓶中散发出来,让皇帝方才还有些烦闷的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 “这闻起来,像是桃花的香味。”皇帝道。 金玉妍笑道:“正是。这是臣妾采了西湖边的桃花,仿照臣妾母族制作杜鹃花水的方式,制成的西湖桃花水。臣妾听说皇上不舍西湖灵山秀水,所以刚一制好,就拿来给皇上,聊解不舍之情。” 皇帝喜欢风雅情致,也喜欢嫔妃对他用心,颇为受用道:“嗯,这东西不错,香味淡雅,比焚香清新自然,又没有西洋香水那样浓烈。况且桃花性平,也能够凝神静气。你有心了。” 他想起前些日子晋陈婉茵为妃一事,心中也对金玉妍升起不少怜爱,这段日子,他却是冷落了她。 毕竟是给他生过两个皇子的女人,虽然有错,但是禁足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又彻底没了晋升妃位的希望,也是楚楚可怜。 关键是长得漂亮,明媚艳丽,又有别样的风情和韵味。 他就是个老色鬼,咋可能拒绝得了送上门来的美人嘛。 “赐坐。朕看你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皇帝柔声道。 如懿在一旁看着,眼睛简直要冒火。 “皇上,臣妾累了,先回去歇息。”如懿起身道。 皇帝看了如懿一眼,用充满怨气的语气道:“好,进忠,送娴贵妃回去。” 如懿拒绝了皇帝的提议,自己带着容佩出了明德殿。 走在回去的路上,如懿一言不发,神情呆滞。 容佩知道她这是在生气,出声安慰道:“娘娘,皇上这是故意气您呢,您刚才但凡给皇上服个软,皇上也不会留下嘉嫔。” 如懿嘟起嘴唇,下巴也因为用力而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一个鸽子蛋:“我知道,他是想用这种手段逼我低头。” 她明白,皇帝是爱她的,之所以在她面前留下别的女人,只是想故意刺激她吃醋而已。 菱枝跟在后头,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如懿刚回到住处,还没等坐稳呢,三宝便匆匆进来道:“主儿,出事了!” 如懿扬眉微笑问道:“怎么了?” 三宝满面焦急道:“进保公公递消息,说凌侍卫私自潜入明德殿被抓住了,皇上现在要杀他。” “凌云彻?!”如懿一听是凌云彻出了事,急得花容失色,二话不说便疾步往回走,“他潜入明德殿做什么?本宫立刻回去见皇上。” 一路上,三宝已经将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了如懿。 原来是金玉妍侍寝前去厢房沐浴,侍女英珠看到墙边的柜子门缝夹了一片衣角,打开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凌云彻躲在里面。 如懿到时,凌云彻已经被绑在明德殿外的柱子上抽鞭子咧。 他前几天挨王蟾巴掌的脸尚未完全消肿,此刻又被鞭子打得满身血迹。 进忠心情舒畅,这时候也是矜贵起来了,揣着手在旁边看着手下的徒弟行刑,脸上还挂着笑,就差哼点小曲儿。 第243章 恐惧 凌云彻这些年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养伤,身体早都不如从前了,现在不过几鞭子下来,鞭鞭皮开肉绽,人已经是昏昏沉沉几欲晕倒,连冤枉都喊不出来。 “住手!”容佩一马当先杀了进来,“娴贵妃娘娘来了,别血淋淋的!” 魏嬿婉从殿内走出来道:“娴贵妃娘娘,夜这么深了,您怎么还亲自过来,是谁惊了您大驾?” 她梳着简单的发髻,没戴一件首饰。 进忠挥手让徒弟停了刑,挡在凌云彻面前,不想让血气冲撞了魏嬿婉。 如懿道:“你都在这里,本宫为何不能来?” 魏嬿婉挑眉道:“嫔妾奉皇命主理六宫,请问您是?” 如懿厉声道:“既然是你主理六宫,那出了这样的事,你就脱不了干系!” 魏嬿婉道:“娴贵妃说的有道理,所以嫔妾是来向皇上脱簪请罪的。皇上命臣妾将功补过,替皇上杀了这不忠不孝之徒!来啊,把罪人凌云彻拖下去,乱棍打死。” “不可!”如懿急切道,“本宫要见皇上。” 说着,如懿便直接往里走去。 路过凌云彻时,原本已经意识模糊的凌云彻挣扎着抬起头来道:“贵妃娘娘,别做傻事。” 魏嬿婉看了一眼进忠,也转身进去了。 行刑的小太监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在原地干站着问进忠道:“师傅,这······” 进忠漫不经心道:“先抽着,杀不杀的等皇上的旨意。” 说完,他也跟了进去。 寝殿中,金玉妍衣着倒是整齐,就是哭得停不下来。 她是真吓着了。 如今金玉妍的懿症见好,对于当前这件事有着十分清醒深刻的认知。 若是刚才金玉妍真的在那间厢房里洗了澡,那不管她知不知道柜子里有人,不管凌云彻看没看到任何东西,她、启祥宫上下,甚至包括她在玉氏的父母族人,都难逃一劫,包括她的两个儿子也都会受到牵连。 皇帝只在乎他的颜面,根本不会听金玉妍的任何解释,也不会管她是不是冤枉。 “皇上,幸好臣妾尚未来得及更衣,不然就算当场碰死,也好过受如今这样的奇耻大辱!”金玉妍跪在皇帝腿边,哭得梨花带雨。 其实英珠发现凌云彻的时候,金玉妍已经脱去外衣了。 好在她反应快,在身边宫女尖叫出声但还没人进来查看的当口,强压着抖似筛糠的手重新穿好了衣服。 不仅如此,她还警告了在场的其他宫女,都统一口径说她一进来就发现了柜子的异常,根本连一粒扣子都不曾解开。 宫女们明白此事的利害,全都咬死了嘉嫔不曾解衣。 饶是如此,金玉妍还是心有余悸,通过哭诉一遍遍地强调自己未曾有过任何失态,寻死觅活以证贞洁:“皇上,臣妾但凡解开了一粒扣子,今天都没脸再见皇上。臣妾不活了!” 皇帝却根本共情不到金玉妍的恐惧,只用轻蔑的语气道:“你才不会呢。” “给皇上请安。”如懿走进来道。 “娴贵妃,这么晚你怎么也来了?”皇帝问道。 魏嬿婉跟进来道:“皇上,是臣妾失职,出了这样的事,还惊动了贵妃娘娘。” 第244章 不是没有误会的可能 皇帝道:“这件事你确实有责任,不过出事的是朕身边的御前侍卫,你也鞭长莫及。现在人杀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明天亲自登门,给嘉嫔好好赔礼道歉。” 魏嬿婉点点头:“今夜嘉嫔受惊,臣妾赔礼道歉是应该的,只是凌云彻那边······” 她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他怎么了?”皇帝疑惑地看着魏嬿婉。 “皇上,凌云彻杀不得。”如懿开口道。 皇帝一脸莫名,随后道:“娴贵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进忠。” 如懿也不听进忠的解释,只抢话问道:“说是嘉嫔沐浴的时候,发现凌云彻躲在盥洗室的柜子里?” 金玉妍哽咽着强调道:“娴贵妃娘娘,嫔妾还不曾开始沐浴。” 进忠恭敬道:“是,按照嘉嫔娘娘和侍奉嘉嫔娘娘洗澡的宫女们的说法,嘉嫔娘娘一进去,还没来得及更衣,贴身伺候的英珠便发现衣柜不对劲,打开一看发现有人,这才惊叫起来。” 如懿不屑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金玉妍道:“嘉嫔,你的意思是说凌云彻想窥视你?” 这个“你”字,如懿咬的特别重,显然是不相信金玉妍会对凌云彻有什么吸引力。 她的眼神让金玉妍觉得特别不舒服,又紧了紧衣领道:“嫔妾只知道他躲在那里,想窥视谁嫔妾怎么知道。今夜娴贵妃一直在陪皇上听戏,那贱人或许是来窥视娴贵妃娘娘的也未可知。” 如懿眼神中露出几分娇羞,却还是嘟唇道:“嘉嫔,本宫与凌云彻清清白白,他怎么可能是来窥视本宫的。凌云彻一个侍卫,又不是敬事房太监,应当不知道今晚皇上会和谁在一起。” 如懿并不知道凌云彻爱慕她,尽管凌云彻关心她保护她,七宝手串事件时为了救她差点没命;尽管如懿一提起凌云彻对她的好就会娇羞,总是看到他就不自觉地满面笑容。 但是如懿觉得自己并不知道凌云彻爱慕她。 金玉妍愤然起身道:“那你刚才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他躲在那个地方就已经证明他心思龌龊了,目的是窥视谁重要吗?你一味地问我做什么?” 如懿蹙眉道:“嘉嫔,本宫怜你受此无妄之灾,但你别忘了自己的位份,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岂容你这般言语不敬!” “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金玉妍红着眼睛跪到皇帝腿边道。 皇帝安抚地拍了拍金玉妍的手臂,对如懿道:“娴贵妃啊,嘉嫔今晚受了委屈,难免心急些,你就别那么在意尊卑位份了。” 如懿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瞬间跳脚:“皇上,臣妾在意的从来不是位份,是情分。” 皇帝不知道这话怎么就拐到位份和情分上了,揉着眉心道:“好,既然不在意那就别说这些了。正好你也在,便由你去监刑吧,凌云彻毕竟是你力荐提拔上来的人,你也有失察之罪。” 如懿却道:“皇上,凌云彻杀不得。凌云彻做出这样的事,是该严惩,但是臣妾听下来,觉得他虽然被当场拿获,但这件事不是没有误会的可能啊。” 金玉妍道:“贵妃娘娘,什么误会能让他躲在那种地方的衣柜里?” “凌云彻他是御前侍卫,或许是换班误入了厢房呢?”如懿道。 第245章 清清白白,但疯狂求情 金玉妍都被如懿气笑了:“那是普通厢房吗?哪个侍卫换班能换到皇上寝宫的盥洗室里!” 说到此处,金玉妍心中也觉得后怕。幸亏这里是皇帝的寝宫,如果凌云彻是躲在她住处的浴室,不,都不用浴室,只要是她住处的任何地方,只怕今天她都难保性命。 如懿道:“他或许并不知道那是盥洗室呢?他一个侍卫,从未入过内宫,认不出盥洗室的格局也很正常吧。” 金玉妍都快炸了,如懿一向是笨嘴拙舌,被人冤枉杀人放火也屁都不见放一个,今天是失心疯了吗要为一个不要脸的侍卫百般求情? “丫鬟嬷嬷们准备沐浴的热水、澡豆,一直就在那个房间里,他如果是误入的话,为什么不早早出声,直到我进去才发现他?”金玉妍道,“娴贵妃,你这样为了一个浪荡的无耻之徒百般求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出这句话,金玉妍忽然理顺了思路,恍然大悟道:“娴贵妃,你与那个凌云彻一直不清不楚,今夜还你陪皇上赏乐,他不会是以为侍寝的是你,才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吧?” “嘉嫔,本宫与凌云彻清清白白,你不要在这里颠倒是非。”如懿道,“皇上,凌云彻究竟为什么会进入厢房尚未可知,不是没有误会,或被人陷害的可能啊。” 凌云彻确实是被陷害的,陷害他的人还是进忠。 凌云彻之所以会出现在盥洗室的柜子里,的确是为了如懿,不过并不是偷窥,而是为了保护她。 今晚本应是凌云彻当值,但是他在去站岗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了两个宫女的谈话。 “姐姐,我不敢。”一个人说。 “怕什么,娴贵妃娘娘说了,你只是将东西放进明德殿,别的都不用你管。” “那要是皇上发现了怎么办?” “你放心,这里是行宫,管理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抓不到你头上。” 听到她们提到如懿,凌云彻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想起之前偷天换日手串局中,如懿偷换手串,结果因为欺君被而被冷落,李玉也因此伤命。 他以为这一次如懿又要做那样害人害己的傻事,当下也不去站岗了,而是跟上了那名往明德殿方向去的宫女。 凌云彻一路跟进了明德殿,直到进入厢房,居然都没有被人发现。 他看到那宫女塞了一张符纸在房间的柜子里,以为是如懿在以巫蛊之术争宠,赶忙将那东西取出,可没等他离开,便听到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 情急之下,他只好躲在了柜子里。 宫女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浴桶和热水,凌云彻终于意识到自己进了什么地方,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他知道,自己就算现在出去,擅闯宫禁的罪名也够他喝一壶的,何况进忠在御前,还不知道要进什么样的谗言。 所以,他只好敛声屏气,希望能够躲着等到没人的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 却没想到,金玉妍身边的宫女细心,将他给翻了出来。 凌云彻为了保护如懿,被抓前还趁乱将符纸塞进了嘴里吃掉。 他当然不能说出如懿巫蛊争宠,只好咬死了什么都不说,只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劝如懿别再做这种傻事。 第246章 兔死狐悲 可惜此事是进忠安排的,如懿其实根本不知情,还以为凌云彻的那句忠告是不让如懿给他求情,怕自己连累到她。 如懿感念凌云彻为她考虑,越发心疼他,决心要保下他的性命。 “皇上,凌侍卫侍奉您,一直是忠心耿耿,若这件事是被人设计陷害的,皇上一怒之下杀了凌云彻,身边可就少了一个忠心得力的人,嘉嫔所受的冤屈也就不明不白了。”如懿道。 进忠在一旁幽幽补充道:“皇上,奴才对凌云彻用刑也有一会儿了,奴才问他为何会躲在盥洗室的柜子里,他却什么都不说,想来是没什么冤屈好申辩的。” 如懿怒喝道:“本宫在和皇上说话,有你个奴才插嘴的份儿吗?” 皇帝蹙眉道:“娴贵妃啊,进忠说的有道理。况且凌云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朕也看在眼里,没觉得他有多忠心,留他一份差事,无非是为了他曾救过你罢了。如今他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朕绝不会再轻饶他!” “皇上,臣妾说凌云彻杀不得,其实是在为您着想。”如懿又找了个新的角度。 她今天的敏锐伶俐与从前的蠢钝简直是判若两人,为了中年郎,如懿再次放下体面,怎么不算一种超越男女的知己之情呢? 如懿看着金玉妍道:“此次是皇上登基以来的首次南巡,意在效仿圣祖圣行,体察民情,彰显隆恩,万一因为嘉嫔的事打死了个侍卫,这事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传成什么艳闻轶事,毁了皇上圣誉。” “什么叫为了我的事?”金玉妍都快跳起来了,“这是他自己的事!是他猥琐浪荡、不知廉耻,怎么是为了我的事!这关我什么事啊!” 如懿义正词严道:“不管是为了谁的事,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清誉!” 阿西巴!金玉妍气得玉氏国骂都要出来了,余光看到旁边坐着的魏嬿婉,病急乱投医道:“魏嬿婉,你快说句话呀!” 魏嬿婉没想到金玉妍居然会找自己求助,看来确实是被逼急了。 看着金玉妍这副走投无路的模样,魏嬿婉其实很想帮她。 金玉妍身陷如此境地,就算是冷眼旁观着也很难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件事里魏嬿婉完全称不上无辜。 其实这一次金玉妍会被搅进来,倒也算是个必然中的偶然。 进忠本来是想套如懿的,毕竟她和凌云彻两个人本来就不清不楚,但或许是金玉妍注定要在这里栽个跟头,半路截胡,又和前世一样陷进了这件事里。 不过,最后套住的是如懿还是金玉妍,进忠是无所谓的,反正都是魏嬿婉的仇人。 所以此时此刻,进忠看着金玉妍的凄惨模样,心中无比畅快。 魏嬿婉却不同,面对金玉妍那双通红的眼睛,她的情感要复杂得多。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她们都是嫔妃,都是这宫中可悲可怜的女人,这件事到底有多可怕,只有身为女人的魏嬿婉能够感受得到,进忠不懂,哪怕他是太监。 后宫的土壤贫瘠,这些生长在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夺从皇权指缝里漏下的那点养分,互相倾轧,用尽了最肮脏最下作的手段。 第247章 责任心外包 魏嬿婉很想说些什么帮帮金玉妍,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因为的同情就向仇人伸出援手,这是对当年在启祥宫中受尽凌辱的小宫女樱儿的背叛。 魏嬿婉回避了金玉妍求助的眼神,对皇帝道:“皇上,臣妾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严惩凌云彻,杀之以儆效尤。” 如懿看了一眼魏嬿婉,想到她居然会对青梅竹马痛下杀手,这个女人简直恶毒至极。 金玉妍忙赞同魏嬿婉道:“皇上,令妃所言有理,若是这一次放过他,那臣妾岂不成了满宫上下的笑柄!” 如懿见凌云彻在劫难逃,只好想了个折衷的法子到:“皇上,不杀凌云彻,是为了保住皇家清誉,令妃、嘉嫔,你们难道不为皇上着想吗?皇上,依臣妾只见,不如折中一下,将凌云彻远远地打发了,眼不见为净。” 金玉妍不知道为什么杀凌云彻这件事会和皇家的清誉对立起来,杀他不正是为了保皇家清誉吗? 可是皇帝却偏偏信了如懿的鬼话,下令道:“进忠,吩咐下去,打发凌云彻到木兰围场,做打扫苦役,不许回京了。” 如懿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担心晚上金玉妍会给皇帝吹枕边风,起身道:“今晚发生这么大的事儿,皇上也累了,早些安置吧。想来嘉嫔也不宜再侍寝,不如先送她回去。”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魏嬿婉道:“好,令妃留下。” 如懿道:“皇上,六宫不宁令妃难辞其咎,不如让令妃亲自送嘉嫔回去为好。” 魏嬿婉也不行,这个恶毒的女人也想杀凌云彻。 皇帝看到金玉妍红着眼,妆容斑驳凌乱,跪在脚下好不凄切。 他不禁心生怜悯怜惜,颔首道:“还是娴贵妃想的周到。令妃,你亲自送嘉嫔回宫吧,明天再备一份厚礼,去给嘉嫔登门道歉。” 他怜惜金玉妍的方式,就是将本应由他来完成的关心、安慰和保护的责任外包给魏嬿婉,而且由于下命令的人是他,所以金玉妍还得对他心怀感激。 魏嬿婉福身道:“臣妾遵旨。” 走在回去的路上,金玉妍第一次觉得行宫的夜晚这么黑,她不想坐步辇,只想脚踏实地走一走。 魏嬿婉是送人的,自然得按金玉妍的想法来,二人并排前行,保持着能够拉开的最大距离。 金玉妍还是心有余悸,面色紧张地四处观察,她总觉得灌木丛中,古树背后可能会躲着一个人,藏着一双眼睛。 不过,为了不在魏嬿婉面前落了下风,她依然强撑着没有说出露怯的话来。 一路沉默,二人很快就到了金玉妍的住处。 魏嬿婉完成了任务转身要走,身后金玉妍忽然道:“魏嬿婉。” 魏嬿婉回头道:“什么事?” 金玉妍道:“你能不能多派点人来保护我?” 魏嬿婉道:“侍卫并不由我管,但是我可以帮你请示一下皇上。” “我不要侍卫。”金玉妍摇头。 “我倒是能调动几个技勇太监,但是人不多。”魏嬿婉道。 金玉妍又摇头:“我也不要太监。” 我看你是蹬鼻子上脸! 魏嬿婉这么想着,声音冷峻道:“那我拨些身强力壮的嬷嬷过来。” 第248章 半盏残羹 金玉妍道:“好,今晚就派过来。” 真是给你脸了,还敢指挥我? “好,我回去就划拨二十个嬷嬷过来伺候。”魏嬿婉道。 金玉妍没想到能有这么多,惊喜地点头道:“好,够了。” 金玉妍看着魏嬿婉,动了动唇。 魏嬿婉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 金玉妍最终还是没有向魏嬿婉说谢谢,她说不出口,魏嬿婉也不想听。 明德殿,进保出来送如懿。 如懿吩咐道:“凌云彻这回伤得不轻,得稍作休养才能上路。” 进保虽然遵照师傅李玉的吩咐对如懿多有照拂,但是并不像李玉那样一味地唯如懿马首是瞻,他还是分得清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的。 “可是按皇上的吩咐,凌云彻要立即发往木兰围场。”进保十分为难道,“况且,这事儿是师哥负责的,奴才也没有办法。” 如懿嘟起嘴,有些不悦地看着进保。 可是进保恭谨地低着头,根本看不到如懿的表情。 “也罢。”如懿恢复那副淡淡的表情,“至少明天一早再走吧,今夜你给趁进忠不注意,给他上些伤药。” 进保还想拒绝,但碍于师傅李玉留下的遗言,只好应道:“奴才尽力而为吧。” 如懿叹了一口气,低头离开。 月色皎洁,如懿摆着步子摇着手,晃晃悠悠地走着。 容佩有些不解道:“凌大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如懿道:“今天的事一定不是凌云彻的本心,或许是有误会,或者着了什么人的道。” “可是,如果是误会或者被人算计,凌大人为何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自己喊冤?”容佩问道。 如懿笃定地说道:“应该是着了什么人的道,让他没办法喊冤。” 每到这个时候,如懿就会变得特别聪慧。 无论看起来多么寻常的事件,她都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无论多么扑朔迷离的案子,她都能一语猜中关键线索。 这个过程中,完全不需要任何逻辑、证据,纯靠聪慧。 容佩猜测道:“莫不是嘉嫔自己设的陷阱?” “嘉嫔与凌云彻无冤无仇,更何况,害一个人何必毁了自己的名声。”如懿道,“明天天亮,你记得给凌侍卫送点药过去。” 第二天一早,进忠打发走了凌云彻,立马颠儿颠儿地跑来找魏嬿婉。 “奴才给主儿请安。”进忠走进来道。 魏嬿婉正吃着早饭,看见进忠进来,放下筷子问道:“人送走了?” “送走了。”进忠笑着道,“这一回送出去,至少能再消停两年,主儿这气儿也能顺些。” 魏嬿婉瞥了眼自己喝了一半的粥,对进忠道:“没吃早饭呢吧?赏你的,端去吧。” 进忠闻言,受宠若惊地愣了片刻,这才上前捧起那半碗残羹,如获至宝道:“奴才谢主儿的赏赐。” 随后捧着碗,仰头尽数倒进了嘴里。 魏嬿婉叫春婵收拾碗筷,起身走到外厅道:“这回的事儿办得不错。凌云彻咬紧牙关不喊冤,这件事就没有追查的由头,自然不用担心会怀疑到你身上。” 进忠扶上她的手道:“那当然,奴才也活了两辈子了,还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吗?只是有一事,奴才有些挂心。” 第249章 这不神经病吗 魏嬿婉在椅子上坐下道:“怎么了?” 进忠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儿,您是不是对嘉嫔,心软了?” 他理解不了金玉妍的痛苦,但他能感受到魏嬿婉的情绪。 昨天晚上,进忠人站在皇帝身边,心却一直在魏嬿婉身上。 他能看出魏嬿婉并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低落,尤其是看着金玉妍的时候。 他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但他做这一切是为了让魏嬿婉高兴的,如果魏嬿婉不高兴,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主儿,您当年在嘉嫔手里受了什么样的苦?好容易爬到了今天的位置,若真的就此放过她,奴才为您不值。”进忠道。 如果魏嬿婉打算就此放过金玉妍,进忠也不会继续与之为敌,但是在那之前,进忠必须弄明白,魏嬿婉到底是真的打算放弃复仇,还是仅仅是一时感怀。 魏嬿婉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心软,启祥宫中的每一天,我都会终身铭记,一刻不忘。只是有些时候,难免有些狐兔之悲罢了。” 情是情,仇是仇,魏嬿婉永远不会背叛当初那个眼泪拌饭的,弱小的自己。 进忠放下心来道:“主儿心志坚如磐石,是奴才多虑了。” 那厢,凌云彻披枷带锁,刚刚走到行宫门口,便被容佩拦了下来。 凌云彻像是被打断了骨头似地,颓丧地佝偻着身子站下。 容佩走上前来,押送的差役看到她手臂上挂着个不小的篮子,便拦下她道:“凌云彻戴罪充奴,不能收任何银钱财物。” 容佩一脸的莫名其妙道:“我是奉娴贵妃的命令来给凌侍卫送行的,这些东西里也没银钱。” 差役看了一眼那篮子,又道:“干粮也不行。” 容佩打开篮子,只见那篮子虽然不小,却只在底部放了一个扁扁的小盒子。 她将那盒子拿起,打开露出里面的无患子展示给差役看了看。 两个差役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也拿不准要不要拦下来。。 容佩见他们没反应,便上前对凌云彻道:“凌侍卫,娴贵妃娘娘知道你受了冤屈,但是这件事关乎后宫名誉和皇上的面子,不能大肆查访,所以让我带了无患子给你。” 本来还有伤药的,但是凌云彻走得太早,容佩没来得及拿。 反正那些俗物也不重要,关键是娴贵妃娘娘的心意,一定要送到。 凌云彻却问道:“娴贵妃娘娘,是希望我无忧无患吗?” 容佩叹道:“无忧无患,无人可以做到,娘娘是希望你像无患子那样抗风耐旱,又耐阴寒,无论身在何处,都能耐得住一时苦辛,图谋后路。” 她将盒子收起,放回篮子里继续道:“娘娘还说,你走得不体面,若想回来,必得堂堂正正,体体面面。” 凌云彻闻言,眼睛都亮了几分,他追问道:“娘娘希望我回来?” 容佩点点头。 凌云彻知道,如懿还是牵挂他的,那他这番苦就没有白受。 他收下那篮子道:“多谢娴贵妃娘娘。” 容佩郑重地和凌云彻道了别,方才转身离去。 两个差役全程听着他俩你来我往,愣是没搞明白容佩整这一出到底是啥意思。 可是看着容佩大义凛然的背影,再看看捧着空篮子一脸感激涕零的凌云彻,二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御前侍卫好端端地会被发配去木兰围场做苦役了。 还御前侍卫呢,这不纯纯神经病吗? 第250章 如懿的关注点 圣驾回鸾,皇帝本来计划着直接回圆明园,但是因为齐汝说意欢孕中不适不宜突然改换环境,皇帝便放弃了这个计划回了皇宫。 这些事,如懿看在眼里,心中却越发着急。 看样子,皇帝是要对意欢动了真心了。 回宫当晚,海兰来到翊坤宫帮如懿归置南巡带回来的东西。 但是如懿的心思却不在这些上面,她刚一回宫,就迫不及待地把海兰叫进了里间,问道:“我临走前让你查的东西,你都查到了吗?” 海兰点点头道:“姐姐交代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太医院确实给舒妃调过方子。姐姐您也知道,舒妃的坐胎药是皇上赏的,所以太医院一直没有她的药方,煎药也是齐汝一人负责。” “但是和敬公主大婚那年,太医院就开始有舒妃的药方在案,而且煎药也和别的嫔妃一样,由药房负责了。”海兰道,“所以我推测,这中间肯定有调过方子。” 如懿点头道:“怪不得。” “姐姐,您要我查这些,是有什么问题吗?”海兰问道。 如懿道:“没什么。舒妃的情况怎么样了?” “齐汝说,肾气衰弱,不过没有什么大碍。”海兰道。 “好,那你去忙吧,我明天一早去看看舒妃。”如懿吩咐道。 第二天一早,如懿便来了储秀宫看望意欢,还带了江玉彬给意欢请平安脉。 海兰早知道如懿今早要来,便先一步等在储秀宫了。 见如懿进来,海兰行过礼,迫不及待地称赞道:“姐姐昨夜才回京,今日便赶着来储秀宫了。” 这话虽然是对着如懿说的,却是给意欢听。 如懿道:“皇上还在养心殿忙着,本宫不放心,所以赶着来瞧瞧你们。” 意欢叹道:“多谢娴贵妃挂怀,嫔妾走动艰难,皇上回来了,也不能去迎接。” 如懿看着意欢脸上因为有孕而生出的褐色蝴蝶斑,不禁露出满面笑容道:“皇上还在养心殿忙着,一时抽不开身,本宫先来看看你。” 意欢孕中不适,有人来看望本是很高兴的,但是如懿这样盯着她的脸,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娴贵妃娘娘为何这样看着嫔妾?”意欢问道。 如懿笑道:“本宫是看你脸上这斑,其实涂些粉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意欢这些日子并不好过,先前水肿,吃了药好了些,但是肾气衰弱却一直不见起色,天天喝着汤药又刺激肠胃,加上她害喜本来就严重,越发吐得什么都吃不下。 可是吃不下饭,自己和胎儿又都受不了,只能是强撑着吃下去,吐多少算多少。 她月份越来越大,身子也沉,腰酸背痛,晚上睡觉翻身都困难,睡得更是不安稳。 比起吃不好睡不着这些大问题,意欢对这些蝴蝶斑本不是那么在意,结果今天如懿特意提起,倒叫意欢心中有了不小的疙瘩。 “这些斑块很难看吗?”意欢十分担忧地追问,“那皇上以后会不会不喜欢嫔妾了?荷惜,你去拿镜子来。” 看到意欢这副模样,如懿的笑意更甚,用安慰的语气道:“怎么会?只是一些斑块,等生完孩子,好好调理,慢慢地也就好了。” 第251章 伪善 意欢强笑着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如懿道:“本宫带了江玉彬来,他的医术在太医院是数一数二的,不如让他进来,给你请个平安脉吧。” 意欢道:“皇上已经派了齐汝照顾嫔妾,何必再劳烦江太医。” “多个人看看总是好的。”如懿说着,没等意欢再说什么,便唤了江玉彬进来。 江玉彬细细给意欢诊了脉,这才道:“舒妃娘娘腹中的皇嗣一切安好,只要按时服用齐大人开的安胎药就好。” 如懿和意欢又聊了些闲话,便和海兰一起告辞。 海兰径自回去延禧宫,如懿却与江玉彬同道。 “舒妃的情况如何?”如懿问。 江玉彬蹙眉道:“虽然女子孕中肾气衰弱是常有的事,但是舒妃娘娘的情况似乎比普通人要严重得多,孩子生下来,只怕会比寻常婴儿瘦弱一些。” 如懿追问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江玉彬道:“不好说,舒妃娘娘的情况很严重,要么是在极端恶劣的环境里伤过身子,要么是服用大量诸如红花、零陵香一类,极伤女子根本的药物,不然身子不会亏成这个样子。” 如懿点点头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如懿原以为意欢脸上的蝴蝶斑影响了容貌,会让皇帝逐渐厌弃她。 可惜或许是意欢底子太好了,一些斑块根本影响不了她的绝世美貌,又或许是皇帝确实对意欢真心。 总之,这些斑块并没有影响到皇帝对她的喜爱。 甚至,因为意欢心中在意,皇帝还特命太医院用东珠调制成玉容膏,给意欢敷脸。 这样的恩赏实在少见,如懿越发笃定皇帝是对意欢用了真情。 这日,如懿与海兰正在屋中刺绣。 如懿护甲上繁复的镶嵌花纹将光滑的丝绸刮得毛糙勾丝,她却浑不在意,依旧高高地翘着指头绣得不亦乐乎。 “海兰,如果一个你真心相待的人一直在算计你,面上又不让你看出来,你怕不怕?”如懿问道。 这问题放海兰身上不是纯白问么。 海兰果然摇了摇头道:“不怕,如果那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她算计我,也是我的福气。” 如懿又自顾自地继续问道:“如果你知道一个人一直在被骗,可若对她说出真相,她又会伤心难过,你说不说?” 海兰道:“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这个问题,如懿曾经想过。 在刚刚得知意欢的坐胎药有问题时,她就曾与菱枝讨论过这个问题,菱枝给她的回答是:如果我与那个被骗的人是真心朋友的话,就会将真相告诉那个被骗的人。 菱枝当时这话可是将如懿架在火上烤。 因为如懿知道当时皇帝对意欢尚有心结,不会真心相待,无法威胁到如懿的真爱地位。 如果她将真相告诉意欢,必然会惹得皇帝不快,所以如懿根本不想告诉意欢真相。 于是,如懿严厉地反驳了菱枝,告诉她如果那个人被骗得很快活,但是知道真相之后又伤心难过得话,那不说就比说出来更好。 但这一来二去,按菱枝话里话外的意思,反而显得她如懿对待意欢不够真心似的。 这也是如懿总是不喜欢菱枝的原因,因为她说出的话总是与如懿的计划相悖,还总显得如懿十分伪善。 如果当时惢心没有被驱逐出宫的话,她一定会告诉如懿继续隐瞒才是对被骗的人好,如懿只需要赞同就是了,还显得对意欢真心相待。 现在,如懿再次向海兰提出这个问题,心态却已经改变了。 第252章 感情就应该纯粹 可见,皇帝对意欢是动了真心了。 这就威胁到了如懿真爱的地位,她必须得想个法子让二人再次离心。 当然,在如懿眼里,她这么做可不是要挑拨意欢与皇帝之间的关系,而是为了意欢好。 如懿放下手中的针线,对坐在绣架前的海兰道:“海兰,你可知道,舒妃承宠多年,为何到了现在才有孕?” 海兰道:“不是说她底子弱吗?皇上赏了那么多坐胎药,都不能有孕。” 如懿叹气道:“其实,是因为皇上那些年赏给意欢的根本不是坐胎药,而是避子汤。” “避子汤?”海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姐姐的意思是,舒妃调方之前,一直喝的是皇上亲赐的避子汤?” 如懿一脸沉痛地点头。 海兰道:“姐姐,我听说避子汤中的药物都是极伤女子根本的,舒妃喝了那么多年,如今孕中不适,也应当与那些避子汤有关了。” 如懿立即摇头道:“不可能,我曾亲耳听到,皇上吩咐齐汝配给意欢的避子汤药性温和,不会伤到身体的根本。” 她的少年郎宅心仁厚,虽然忌惮意欢是太后的人不愿让她有孕,却还是为了保护意欢的身体特地配了温和的药。 少年郎怎么会有错呢?意欢会这样,一定她自己无福罢了。 不然的话,她的孩子怎么会和皇帝相克呢? 海兰虽然很疑惑,避子的药物既然要避除女子有孕,那常年累月的喝怎么可能够那么恰到好处地毫不伤身。 但是既然姐姐都已经下了定论,那她只需要相信就是了。 “姐姐说的有道理。”海兰点点头道,“毕竟皇上也调了方子,给舒妃补过身体了。” 如懿见她这般听话,也赏了个笑脸道:“如今皇上与意欢解开心结,我看在眼里,也是真心为意欢高兴。” “只是······”如懿换上了担忧的表情,“既然真心相待,那感情中就不该再夹杂欺骗。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让意欢知晓为好,这样他们二人开诚布公,才能再无猜忌。” 海兰道:“可是姐姐,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意欢知道后只会徒增烦恼,何必告诉她呢?” 如懿不悦地撅起嘴:“正因为是过去的事,才要说,不然情义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掺杂了不干净的东西吗?” 海兰还是不太理解如懿的脑回路,但是既然姐姐觉得这样做对意欢好,那就一定是对意欢好。 “姐姐说得在理。”海兰笃信地点头。 如懿微笑道:“那你就挑个日子,将这件事缓缓地告诉意欢,千万别让她动了胎气。我相信,意欢一定会知道你对她的一片真心,对你心怀感念的。” 海兰却道:“姐姐您与意欢十分要好,这件事还是应该由您来告诉她。” 海兰会这样说,是因为她彻底信了如懿的鬼话,认为将真相告诉意欢是一件大好事。这样的好事,她自然要让给姐姐做,意欢的感激,也应该属于姐姐。 如懿的笑容却一下子淡了,对海兰道:“南巡那段日子,一直是你在照顾意欢,她性子清傲,未必会知道你的好处。我这是想趁这个机会,让她知道你的好。” 海兰一脸的感动,看着如懿道:“姐姐,您对我真好。” 第253章 天衣无缝偷听局x2 接下来的日子,如懿一直在等海兰将这个消息告诉意欢。 可是海兰抱定了主意,姐姐为她考虑,她却不能真的去抢姐姐的功劳,好事一定要要留给如懿去做。 结果如懿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海兰动手,眼看意欢的月份越来越大了,如懿心中越发焦急。 如懿总觉得她欺瞒此事,是对不起意欢,故而心怀愧疚,时常去储秀宫看望她。 这天,如懿又来储秀宫陪意欢聊着天,意欢兀自沉醉在皇帝对自己的柔情中,如懿看在眼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逢江江与彬又来请脉,意欢也十分配合地伸出手。 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齐汝照顾她,如懿却每天都要让江与彬也来一遍。 不过,毕竟是人家关心她,她也不好落了对方的面子。 江与彬请完脉,照样是说意欢母子一切安好,还嘱咐意欢接下来要多走动,有助于调正胎位,生产顺利。 意欢点点头,这话齐汝也说过。 江与彬退下,如懿也很快告辞。 如懿离开后,意欢想到两位太医都这么说,也叫来荷惜道:“荷惜,你扶我起来,我在这宫里走走。” 荷惜疑惑道:“主儿,您这月份大了,小腿浮肿,走起来太艰难了。” 意欢微笑道:“太医们都说走一走有利于顺利生产,我忍一忍没事的。” 荷惜扶着意欢的手来到外厅,又穿过书房。 意欢有孕以来,很久不曾读书,此时突然起了兴致,打发了荷惜去取熬好的安胎药,自己则坐在书架面前的凳子上,想挑选一本有趣的诗集来读。 她刚伸出手拿起一本自己闲暇时编纂的皇帝诗集,却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怎么样,本宫让你找的药方找到了吗?” 是如懿的声音。 意欢凑近了,就这样天衣无缝地偷听到了窗外的谈话。 “微臣虽然没有找到药方,但是查看过太医院当年的抓药记录。当时齐院正确实常抓一副有避子功效的汤药,时间总在皇上翻过舒妃娘娘的牌子前后,舒妃娘娘侍寝时候越多,齐院正抓药越频繁。”江与彬回答。 如懿又问:“看来是真的。你能记得那副药的药方吗?” 江与彬道:“藏红花、杜鹃花、带柄柿蒂、零陵香、一点红、当归······” 窗外的人声越来越远,意欢听着,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手中的诗集也掉在地上。 她强忍着心中的痛苦抓起炭笔,在纸上记下了方才江与彬说的药方。 荷惜端着熬好的安胎药回来时,正看到意欢靠在窗棂上,面色逐渐苍白地喘着粗气。 “您这是怎么了主儿?”荷惜赶忙放下手中的汤药,上前扶着意欢就近坐下道,“江太医应该还没走远,奴婢去追他回来。” 意欢却不听荷惜的话,将刚刚写下的药方塞在她手里道:“不,别去追江太医。荷惜,你去给我抓一副药来。” 荷惜道:“主儿,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扶您回榻上休息。” “你去给我抓药!”意欢眼中已满是泪水。 “好,好,奴婢这就去给您抓药,主儿您别急,别动了胎气。”荷惜一边稳住意欢,一边朝外面喊道,“快来人,扶主儿去榻上!” 第254章 意欢早产 荷惜将方子胡乱塞进袖子里,快步跑出了储秀宫,果然没跑多远就看到了正提着药箱回太医院的江与彬。 “江太医!”荷惜追上去,“江太医,您快跟我回储秀宫,我们家主儿脸色苍白,浑身都在抖!” “怎么会这样!”江玉彬闻言,即刻跟着荷惜往回赶去。 二人刚回到储秀宫门口,就见一个小宫女神情惊慌地跑出来。 “荷惜姑姑,主儿见红了!”那焦急小宫女道。 “快去请齐太医!”荷惜道,“江太医,您先跟我进来看看主儿。” 太后来到储秀宫的时候,皇帝、魏嬿婉和如懿都已经在了。 “皇帝,怎么回事,这才八个月怎么就见红了?”太后道。 “皇额娘,怎么连您也惊动了。”皇帝迎上前道。 “舒妃是哀家举荐给你的,自然格外关照些。”太后道,“这是怎么回事?哀家听说是动了胎气马上就要生了,可这好端端地怎么就动了胎气了呢?” 殿中传来意欢痛苦的惨叫声,在场几人皆是愁眉紧锁,荷惜指挥着宫女端着热水进进出出。 皇帝望了望殿中,摇头道:“不知道,他们拦着不让朕进去。” 魏嬿婉也不知道意欢怎么会突然早产,强压着心中的紧张对二人道:“请太后娘娘,皇上放心,接生姥姥已经进去了,都是经验老到的。虽然是早产,但是也有八个多月了,一定能母子平安的。” 太后点头道:“当然会母子平安。福珈,你去安华殿,让安华殿的法师们为舒妃念经祈福。” 站在旁边的如懿见太后对魏嬿婉稍加辞色,心中不快,忽然开口道:“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听民间传闻常说,七月活、八月死,八个月的早产儿有时比七个月还要难以存活,舒妃这一胎只怕是极为凶险啊。” 太后的脸一瞬间就沉了下来,喝道:“如懿!这产房重地,也容你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把她给哀家撵出去!撵出去!” 皇帝也是愁眉深锁,对如懿道:“娴贵妃,你别待在这里了,回去等消息吧。” 如懿狠狠地瞪了一眼魏嬿婉,带着容佩转身离开了。 魏嬿婉顿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我干嘛了?她为什么瞪我?难道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按理说早产分娩的过程会快些,但是意欢这次突然发动,胎位不正,身体状态也不好,一直生到后半夜,产房里还没有消息。 皇帝心情急躁,叫来齐汝问道:“齐汝,舒妃胎像不是一直很安稳吗?为什么会突然生产?” 齐汝道:“微臣初步判断,舒妃娘娘是突然大悲大恸才会如此,至于更细致的原因,情况太过紧急,微臣也没来得及细细查问。” “大悲大恸?”皇帝蹙眉,看了看在产房门口指挥宫女的荷惜。 荷惜是储秀宫的掌事姑姑,一直贴身伺候意欢,若有什么事,她应该是知道的。 皇帝刚要开口唤荷惜来,却被太后拦住道:“皇帝,现在这些旁的事都可以放一放,最重要的是舒妃平安生产,你别打扰这些宫女。” 太后话音刚落,接生姥姥便出来报喜。 “恭喜皇上、太后娘娘,舒妃娘娘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第255章 婉的疑惑 太后松了一口气,扶着福伽道:“哀家进去看看。” 皇帝却面色复杂,问道:“怎么没听见孩子的哭声?” 接生姥姥道:“小阿哥身子弱,哭声小些。” 太后以为皇帝是担心孩子的身体,笑着安慰道:“皇帝你也别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突然早产,能够母子平安已经是大喜事了,走,你和哀家一起进去,看看舒妃。” 皇帝勉强地笑了笑,这才若有所思地随着太后进了产房,魏嬿婉也跟在后面。 意欢已经累得昏了过去,皇帝和太后一直在意欢床前等到东方既白,她才缓缓醒来。 “意欢。”皇帝轻声叫道。 “舒妃,你醒啦。”太后道,“乳娘,快把十阿哥抱来,给舒妃瞧瞧。” 意欢的眼神从懵懂到清明,认出了床边的人:“皇上。” “意欢,这一次你受苦了。”皇帝柔声道。 “孩子呢?”意欢挣扎着起身。 “你别起来,十阿哥已经抱过来了。”太后让开一个位置,让乳娘将十阿哥抱到意欢床边。 意欢轻轻拨开襁褓,看着瘦小的孩子,想到生产前听到的谈话,不禁流下眼泪。 太后笑道:“哭什么?这一回你能母子平安就是天大的喜事。” 意欢点了点头道:“承太后娘娘吉言,孩子没事就好。” 太后道:“舒妃啊,你这一胎真是吃苦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也算是祖宗护佑。太医说你产后虚弱,哀家刚派人取了一支千年紫参来,给你补补身子。” 说着,福伽便捧了紫参上前。 皇帝道:“意欢,你平安生下了十阿哥,是功臣,朕会重重赏你的。” 意欢却没有理会皇帝,只对太后道:“太后,臣妾还年轻,哪里用得上这样的好东西。” 太后道:“舒妃,皇帝所言甚是,你能平安诞下皇子,是皇家的大功臣,哀家自然疼你,也疼小皇孙。日后,你要常带着十阿哥来慈宁宫看看哀家。” 她给皇帝送的几个嫔妃里,只有意欢平安生下了一个皇子,太后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有了这个孩子,她与皇帝的母子情分就更深一层了。 意欢却只是强笑点头,似乎有什么心事。 太后只顾着欢喜,并未发现意欢的异常,回身对福伽道:“福伽,去好好地赏赐那些接生姥姥们。” 魏嬿婉插不上话,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发现了意欢对皇帝的反常态度。 能让意欢对皇帝这样冷淡的,只能是当年坐胎药的秘密。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魏嬿婉心中疑惑。 坐胎药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魏嬿婉自己没说过,那还能是谁呢?难不成是如懿? 没道理啊,如懿告诉意欢这些做什么? 魏嬿婉觉得,如懿早就知道了坐胎药的秘密,也曾旁敲侧击地提醒过意欢要少喝坐胎药,说明她无意将真相告诉意欢,而且对意欢还算有些善意,应当不会无缘无故害她。 难道是两人这段时日,突然出现了什么利益冲突吗? 不应该啊,前世意欢也是这个时候怀孕的,整个过程除了魏嬿婉没再给意欢下损伤肾气的药,别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硬要说区别,那就是前世意欢怀孕时,如懿已经封后。难道如懿是担心意欢生下孩子,会抢了她的皇后之位吗? 可是皇帝有意立如懿为继后,下旨晋封如懿为贵妃的时候,意欢就已经被诊断出怀孕了,皇帝并不打算立意欢为后的事,如懿是知道的。 第256章 恼羞成怒的皇帝 思来想去,魏嬿婉也猜不到如懿有什么动机,故意挑这个怀着孩子的关键时刻害意欢。 这回的局果真是天衣无缝,将活了两世的魏嬿婉生生给难住了。 魏嬿婉是事业脑,无法想到如懿对意欢动手的深层次理由,居然是担心意欢取代她真爱的位置; 魏嬿婉又是真小人,无法猜出如懿那套表面上要“帮助”意欢与皇帝解开心结,坦诚相待的伪善逻辑。 靠着独树一帜的娇妻逻辑,如懿终于也让魏嬿婉有了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乳娘将孩子抱了回去,意欢目送孩子离开,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有些话想单独与皇上说说。荷惜,你把那方子给我。” 太后不知道意欢发现了坐胎药的秘密,只当她是对皇帝情根深种,心领神会地起身道:“好,你们两个好好说说体己话,哀家一个老婆子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魏嬿婉多看了意欢几眼,还是带着宫女们离开。 皇帝与意欢的谈话很不愉快,意欢不顾自己刚刚生产完虚弱的身体,直接拿着药方质问皇帝当年的坐胎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本是皇帝的错,可他却恼羞成怒地指责意欢任性,认为是意欢不为刚刚出生的孩子考虑,非要咄咄逼人。 他都已经调过方子,愿意接受意欢的真心了,还想让他怎么样? 皇帝的态度令意欢彻底绝望,发疯一样将他赶出了屋子。 皇帝愤然离开,直接去上朝了。 魏嬿婉进屋看了一眼意欢,一样被撵了出来。 她陪皇帝熬了一夜,此时已是困倦难当,便兀自回了永寿宫,早膳也没吃便去补觉,只在休息前告诉白琳找菱枝来见她。 略休息了两个时辰,菱枝便趁着如懿去养心殿,抽出空挡来了永寿宫。 “令主儿。”菱枝行礼道。 魏嬿婉给她赐了坐,问道:“舒妃早产的事,和娴贵妃有没有关系?” 菱枝道:“奴婢不知,只是近来娴贵妃一直很关心舒妃的身子,常召江太医来询问,而且每每去储秀宫看望舒妃时,还会带着江太医去请脉。” “江玉彬?”魏嬿婉若有所思。 避子汤一事,到底与医药相关,此事或许与江玉彬脱不了干系。 “你有听到过她和江玉彬聊到过什么有关舒妃的事吗?”魏嬿婉接着问道。 菱枝道:“娴贵妃曾问过江太医舒妃肾气衰弱的原因,江太医说可能是在极恶劣的环境中伤了身,或者是吃了大量有损女子根本的药物。另外,奴婢还听她与江太医多次提起‘舒妃的方子’,也常和海常在说起这件事。” 魏嬿婉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白琳,白琳会意,低头离开。 魏嬿婉对菱枝点点头道:“好,本宫知道了。上个月的钱你收到了吗?” 菱枝赶忙道:“收到了,令主儿您的银子一直都很准时。” 魏嬿婉看着她道:“本宫看你这身上的衣裳,还是几年前做的。你现在银子不少,怎么不做件新的穿?” 菱枝道:“宫女的衣裳都是差不多的,做了也是白做,奴婢想把钱攒着日后用。” “日后?”魏嬿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说起这个,你日后的打算,是想出宫回家还是留在宫里,或者赐婚?” 菱枝想也不想,当即磕头拒绝道:“奴婢情愿留在宫里,给令主儿办事。” 第257章 姐妹,求包养 “哈哈哈。”魏嬿婉被她逗笑了,“本宫手里的人多着呢,用不着一直拘着你,你不必说这个。” 菱枝低下头,小心翼翼道:“奴婢不想留在宫里了,不管是回家还是赐婚都由令主儿定,奴婢攒着钱,是想日后当嫁妆的。” 魏嬿婉虽然不觉得出宫嫁人一定是唯一的出路,却还是依着菱枝的意思道:“也好。不过本宫每月给你的钱是给你和你家里人日常花销的,你平时不必舍不得花,日后你成亲,嫁妆本宫会另外准备的。” 菱枝跪道:“令主儿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难忘。” 魏嬿婉道:“不过有一点,本宫不爱做媒,你若想得个赐婚,那就得你自挑个男儿,本宫去请旨。” “可以吗?”菱枝惊讶地抬起头。 “当然可以。”魏嬿婉笑道,“你今年二十三,若是按规矩二十五岁出宫,也还有一年多呢,不着急。若到了出宫的年纪你若是还没有定好人,本宫也会给你在内务府挂个掌事姑姑的衔,放你出宫的。” 掌事姑姑是宫女的固定一个品阶,内务府也有掌事姑姑,只不过不像各宫掌事姑姑那样有实权。 只要到了掌事姑姑的品级,出宫时的遣散费就会高很多,而且脸上也光彩,回家议亲会容易很多。 “奴婢谢令主儿隆恩。”菱枝抹着眼泪道。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明明是菱枝应得的那一部分,可她在如懿那里汲汲营营求了几年,耗费了全部的青春,连一句承诺都没有得到。 如今只是给魏嬿婉递了几次消息,办了几件事,这些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摆在了她面前。 “好了,别哭了。”魏嬿婉道,“你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赶紧回去吧,别让人起疑心。” 菱枝点着头,拿起放在旁边的小盒子,里头装的是如懿的护甲。她这一次出来,是去内务府给如懿修护甲的。 如懿的护甲奢侈靡费,华丽至极,如今只是丢了一颗镶嵌在上面的宝石,便急得什么似的,让菱枝送去内务府镶了更好的来。 可菱枝前半辈子都丢在了翊坤宫,却什么都没得到。 如懿打这么一副护甲的钱,就够菱枝全家一年的开销了,可是如懿宁可把这些钱戴得满手,簪得满头,也不愿意舍出一厘一毫来给这些伺候她的下人们。 菱枝擦干眼泪爬起来,抱着护甲低头出了寝殿。 春婵看着她的背影,难免心中感怀道:“真是可怜。” 魏嬿婉笑道:“你倒是心大,别可怜她了,你也不小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奴婢还没想好呢。”春婵照实道,“其实天天跟着主儿,对成亲嫁人这事儿灰心得很。况且,主儿您嫁给皇帝得了荣华富贵,养着奴婢,奴婢觉得日子也挺好。” 春婵的逻辑十分简单。 她的好姐妹既努力又自觉,嫁了个有钱人从此荣华富贵,第一件事就是包养她鸡犬升天,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端茶倒水捏肩捶腿。 况且,端茶倒水这事儿也未必总要春婵干,姐妹包的小狼狗天天抢着伺候,她没事干还能磕个cp,物质供给和情绪价值双双拉满。 这哪是姐妹,这简直是亲亲祖宗。 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日子吗? 魏嬿婉一巴掌拍在春婵背上笑骂道:“滚蛋。” “好嘞主儿。”春婵笑嘻嘻地退下,“奴婢去给您传午膳。” 第258章 谁看谁的笑话 白琳做事明白,很快查出了江玉彬受如懿指派,暗中调查意欢坐胎药药方的事,还查出如懿曾有意借海兰之口向意欢透露真相。 查到这里,魏嬿婉基本确定了动手的人是如懿,却依旧搞不清楚她的动机。 十阿哥胎里不足,又加上早产,身体越发虚弱,夜夜盗汗,还时常无故发热,是否能够养到满月都是问题。 至于意欢那边,处境更是艰难。 皇帝一直十分享受意欢的爱慕,如今避子汤一事东窗事发,皇帝阴险自私的本性被意欢扒开,引得他越发无能狂怒。 他不愿意承认十阿哥的病症是他当年给意欢灌药的缘故,只说是十阿哥福薄,应了钦天监口中父子相克的天象。 一道圣旨,借口意欢产后体虚,便将十阿哥赐名纳福,送去諴亲王府上抚养。后又要求意欢在储秀宫中休养不许踏出,不允许嫔妃进去探望打扰,等于是软禁了她。 意欢的身心接连受到打击,一病不起,连十阿哥被送走时都没能起身去多看一眼孩子。 清除意欢这个情感上的威胁之后,皇帝真爱这条赛道再次成为如懿的主场,她很快便等来了晋封皇贵妃的圣旨。 如懿成为皇贵妃,已经拥有贵妃仪仗的魏嬿婉也毫无悬念地走上了贵妃的位置。 自从如懿封了皇贵妃,皇帝便比照着皇后的待遇,增加了让各宫嫔妃每天早晨去翊坤宫给如懿请安的规矩。 这天魏嬿婉翊坤宫出来,正走在回永寿宫的路上,便被金玉妍给叫住了。 “令贵妃。”金玉妍走上来道。 魏嬿婉瞥了她一眼道:“嘉嫔?以你的位份,是不是得称呼本宫一声娘娘?” 金玉妍不搭茬,只自顾自道:“看你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莫不是眼看着翊坤宫那位就要成了皇后,怕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也是,你上无家世下无子嗣,无依无靠的,拿什么和皇贵妃争。” 魏嬿婉这段时间确实瘦了一些,却不是为了如懿升位份,而是为了如懿害意欢的动机。 是的,她还是猜不出如懿的动机。 就算查明白了一切的经过,魏嬿婉还是对如懿的脑回路百思不得其解,搞得她连升了贵妃都开心不起来。 横竖这个贵妃早已是她囊中之物,也没什么惊喜可言。 但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如果得不到答案,那真是浑身难受,茶不思饭不想,给魏嬿婉都折腾瘦了。 魏嬿婉道:“本宫抚养着永琮,又有皇上亲赐的孔雀金印傍身,本宫慌什么。你要是每天没事干,不如琢磨琢磨想办法把自己的亲儿子接回身边再说吧。” 金玉妍傲然道:“血浓于水,本宫生的儿子,迟早会回到本宫身边的。关键是要能生得出来,别的有什么要紧?这子嗣福分,可不是谁都有的,你看舒妃,生了皇子又怎么样,照样是命薄如纸,母子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皇帝与意欢突然决裂,其中的真正原因并未大肆宣扬,所以金玉妍之流都以为皇帝厌弃舒妃母子是因为天象不详。 魏嬿婉冷笑道:“在这宫里,谁的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说到底是皇帝薄情寡义,她们身为嫔妃,谁看得了谁的笑话呢。 第259章 告状去 永寿宫和启祥宫都离的不远,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说几句就分道扬镳了。 魏嬿婉知道金玉妍今天上来搭话,是有意与她联手对付如懿,但是魏嬿婉并不想接茬。 她刚回到永寿宫,进忠紧跟着就溜了进来。 “我的主儿,您这些日子可是憔悴了不少。”进忠一进来就满脸心疼,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道,“您瞅瞅,奴才给您拿什么来了?” 魏嬿婉看到里头的东西,当即一笑:“一碗燕窝羹,看你宝贝得样儿。” 进忠道:“这是安南进贡的上好洞燕,比内务府的好多了,皇上一直放着。这不,为着舒妃的事,太后心里不痛快,皇上特地吩咐御膳房给太后娘娘熬了,奴才就挑着里头最好的给您端过来了。还有些干的,在外头交给春婵了。” 魏嬿婉虽然不觉得一个燕窝能有什么了不得,但领进忠的心意,便伸手去接那碗,却被进忠一晃避过。 “作什么妖呢?”魏嬿婉笑道,“你不给我我怎么喝?” 进忠一手拿起调羹舀了一口,轻轻吹了吹递到魏嬿婉嘴边道:“奴才喂您。” 魏嬿婉一别脸道:“本宫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自己还喝不了吗?” 进忠却道:“主儿,奴才这都多久没亲近您了,您也可怜可怜奴才。” 魏嬿婉还是不喝。 进忠眉头轻蹙,一脸幽怨道:“奴才求您了。” 魏嬿婉见他实在是可怜,这才勉为其难地低头喝了一口。 进忠一边一勺一勺地喂着她,一边道:“这回舒妃这事儿,是奴才不好,才让您着了皇贵妃的道,绝不会有下次了。” 魏嬿婉道:“这次的事也怪不得你。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谁能想到如懿突然搞出这么大的事?别说你了,我这段时间猜来猜去也没个结果,连饭都没心情吃。” 碗中的羹汤慢慢见了底,进忠将碗收起道:“奴才就去慈宁宫办差了。太后那边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只当是皇帝不给她面子,别扭着呢。” 太后虽然知道意欢坐胎药里的秘密,但她不知道如懿也知晓此事,也不够了解意欢,所以并未将此事往那上面想,只当皇帝是迷信天象,才对意欢母子如此不留情。 魏嬿婉想到太后,眼睛忽然一亮:“太后,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她查不出如懿的动机,但太后可以直接问啊! 魏嬿婉从榻上弹起来道:“我去找太后告状去。” 进忠心领神会,提着食盒先一步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魏嬿婉进来时太后正对着进忠大发脾气。 “舒妃母子二人命悬一线,别以为几盏燕窝就能混得过去。”太后道,“进忠,你回去告诉皇帝,若是他还认哀家这个额娘,就亲自过来解释个清楚!一个钦天监胡言乱语两句,他就要抛妻弃子吗!” 进忠又插不上话,只能垂首站在原地听着。 福珈上来禀报道:“太后娘娘,令贵妃求见。” 太后冷笑道:“她不过是过来给皇帝当说客罢了,哀家不见。” 福珈道:“令贵妃特地说,她今日求见不是为皇上说话的,是为了舒妃母子为人所害一事,求太后娘娘让她进来见一面。” 太后一滞,蹙眉道:“她倒是料事在先,连哀家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准备在前头。让她进来!” 第260章 指名道姓 魏嬿婉走进来过行礼,太后也不叫她起来,而是嘲讽道:“令贵妃,你现在是要通天了。皇帝笃信天象厌弃舒妃母子,这事儿你也能管?” 魏嬿婉笑道:“臣妾管不了天,但臣妾能管得了人。太后娘娘觉得此番飞来横祸,是天灾,还是人为?” 太后听出了魏嬿婉话中的深意,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浑不在意道:“天象如何,全凭钦天监的一张嘴,若是人祸,也无非是有人在钦天监监正身上下功夫。要说后妃之中,与钦天监接触最多的,可是你令贵妃。” 太后不是傻子。意欢母子刚出事的时候,她就考虑过此事乃是人祸,当即就顺着钦天监这条线往下查过,但是除了魏嬿婉料理南巡事宜要考虑天象,还真没发现哪个嫔妃与钦天监有过接触。 魏嬿婉的为人,太后信得过的。倒不是信她的道德,而是信她的智商,知道她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方式引火烧身,故而也没有继续在魏嬿婉身上下功夫。 魏嬿婉轻笑道:“臣妾说的倒不是天象之事。钦天监算出父子相克的天象,是在南巡途中,当时皇上对舒妃的态度并没有转变过,可见天象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臣妾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太后娘娘,舒妃早产、母子分离,都是为人所害。” 太后看了她半晌,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进忠放下食盒,偷偷看了一眼魏嬿婉,这才恭敬退下。 等到室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太后才问道:“谁干的!” 魏嬿婉毫不留情指名道姓道:“皇贵妃干的。” 这单刀直入倒把太后给搞懵了,她以为魏嬿婉一定会顾左右而言他,引导她自己猜出答案,以推卸责任,没想到竟然这么直截了当。 “你倒是对自己的指控颇为自信啊。”太后道,“你有何证据?” 魏嬿婉道:“太后娘娘,您知道舒妃入宫后喝的那些皇上亲赐的‘坐胎药’,有猫腻吗?”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太后神色一凛。 魏嬿婉道:“臣妾查皇贵妃查出来的。舒妃生产前,皇贵妃曾命太医江与彬密查过当年舒妃所喝的坐胎药,最终从药房找到了一副齐汝常抓的方子,是一副避子汤,抓药时间总与舒妃侍寝的时间十分接近。”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递给太后:“就是这张方子。太后娘娘可记得,舒妃生产完当天单独留下皇上说话前,就从荷惜手中要过来一张方子,臣妾瞥了一眼,确实有几味药能对上。” 太后扫了一眼那药方,果然是当年皇帝暗中给意欢喝过的避子汤。 “你起来坐吧。”太后道。 魏嬿婉起身,在太后旁边的小凳上坐下继续道:“这副方子究竟是如何到舒妃手上的,臣妾并不知道,但臣妾查问过储秀宫的宫女,说那天早上皇贵妃刚刚带着江与彬来过,他们走后舒妃就突然开始情绪激动,抓着一张药方非让荷惜去抓药,荷惜的药还没抓回来,舒妃就见红了。” “太后娘娘,这张方子满宫上下只有皇上、齐汝二人知道,看太后娘娘您方才的反应,大概也心中有数。”魏嬿婉继续分析,“皇上不可能说,太医更不会找死,太后娘娘您不说,那除了皇贵妃,还有谁说?” “太后娘娘您想想,舒妃对皇上用情至深,知晓此事动了胎气,必定早产。而她性情刚烈,不顾产后虚弱,拿着药方与皇上对峙,这才导致皇上恼怒,有了今天的局面。” 第261章 太后也要懵 魏嬿婉的推论有理有据,却缺少了重要一环。 动机。 太后蹙眉:“皇贵妃······可是如懿她为何要害意欢?皇帝南巡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意欢有孕,不是照样封了如懿为贵妃吗?意欢并不是她登上后位的威胁啊。” 看着太后这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魏嬿婉心里舒坦多了,语气也不由得轻松起来:“这一点,臣妾也是满心疑窦,不然也不会时隔这么久才来将此事告知太后娘娘您了。” 太后道:“福珈。” 福珈走进来道:“太后娘娘。” “你去把皇贵妃给哀家叫来。”太后道。 如懿很快就被传来。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没让她起身,直接问道:“皇贵妃,哀家问你,舒妃生产那天,你去储秀宫和她说了什么?” 如懿一脸无辜道:“臣妾并未说什么,只是让她安心养胎,还带了江与彬为她请脉。对了,江与彬嘱咐她,这段时间要尽量多走动,方便生产。” 太后冷哼道:“果然不承认。那这张方子,你又是从何处获得!” 如懿看着那张方子,缓缓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盯着那张药方道:“臣妾从未见过这张药方,不知太后给臣妾看这个所为何事。” 太后将那张方子扔在如懿面前道:“你没见过?江与彬是你的亲信,这张方子就是他从御药房翻出来的,若没有你的命令,他查这个东西做什么!” 如懿嘟唇道:“臣妾确实让江与彬去查了舒妃当年坐胎药的方子,但是江与彬查出后,只是将药方的内容口述给臣妾,臣妾并未见过药方啊。” 太后一梗,差点没气背过去。 魏嬿婉见状,赶忙上去给太后顺气:“太后您消消气。” 如懿却瞬间将火力对准了魏嬿婉,长眉倒竖斥责道:“令贵妃为何在此?莫不是要来挑拨本宫与太后之间的关系!” 魏嬿婉翻了个白眼,你和太后之间的关系还用挑拨吗? “嫔妾只是查到了一些东西,觉得皇贵妃或许与舒妃早产有关。为着皇贵妃位高,不可轻动,这才来禀报太后定夺。”魏嬿婉道。 听到“皇贵妃位高”几个字时,如懿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又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舒妃早产一事,与臣妾无关,请太后娘娘相信臣妾。” 太后顺了一口魏嬿婉端来的茶水,方才对如懿道:“是否有关,哀家自有定夺。哀家问你,你可知道这张方子是做什么用的?” 如懿道:“这张方子是皇上赐给舒妃的坐胎药。臣妾当年无意间听皇上与齐汝说起过,他赐给舒妃的坐胎药其实是避除有孕的汤药,舒妃正是因为喝了它,所以承宠多年不曾有孕。” 太后道:“算你老实。既然你知道舒妃坐胎药中的蹊跷,为何突然趁这个时候去查验药方?莫不是为了在舒妃面前说出真相,让舒妃与皇帝离心!” 如懿眨巴着眼睛,似乎理解不了太后的话:“太后娘娘,臣妾查验此方,确实是为了告诉舒妃真相,但臣妾并不想让舒妃与皇上离心,而是为了让他们二人坦诚相待,再无猜忌,臣妾是为了舒妃和皇上好。” 第262章 又是无辜少女一枚呢 “为了舒妃好?”太后怒极反笑,“你为她好,害得她早产难产,母子俱损。你乌拉那拉氏的好,真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呢!” 先帝幽禁在景仁宫的乌拉那拉氏皇后,将愿意依附她的嫔妃尽数害得家破人亡人,无一善终;如今又来个乌拉那拉氏后妃,秉承姑母遗志,生生将与她还算交好的意欢害得差点一尸两命。 “你们乌拉那拉氏姑侄儿俩真是够齐心的啊!”太后讽刺道。就专门逮着身边的人害是吧? 如懿一脸懵懂道:“太后娘娘,舒妃早产一事与臣妾无关,臣妾虽然查明了坐胎药的药方,但尚未来得及将此事告诉舒妃。” “这世上真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人,哀家真是开了眼了!”太后觉得如懿简直是把她当傻子,“那药方只有你知道,你没说,那舒妃是从哪里知道的方子?难不成是哀家和皇帝说的?” 如懿道:“此事舒妃从何知晓,臣妾不知。臣妾确实还没来得及将坐胎药的真相告诉舒妃,舒妃之事与臣妾没有关系,请太后娘娘相信臣妾。” 是的,她和江与彬在意欢屋檐下肆无忌惮地交谈,连药方都一味一味地念出来,但是意欢偷听到这件事她并不知情,所以意欢早产跟她毫无关系。 “哀家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在潜邸时相信了你,留你一条性命!哀家再也不会信你了。”太后怒道,“如今你谋害有孕皇妃,以致舒妃母子性命垂危,该当死罪!就是皇上来了,也保不得你!” 如懿漠然道:“太后娘娘,臣妾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如果您执意不信,臣妾也百口莫辩。” “好,既然无言申辩,那就是承认了。”太后根本不跟她废话,“福珈,你去请皇帝来,好好听听他封的这个皇贵妃到底做出什么样的好事!” 福珈还没应,便听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哭喊声:“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姐姐冤枉!姐姐是冤枉的!” “何人敢在慈宁宫如此喧哗!”太后蹙眉怒道。 魏嬿婉一听这死动静儿就知道是谁:“太后娘娘,听起来像是海常在的声音。” “哀家的慈宁宫都成菜市场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来喊两句。福珈,不管外头是谁,统统赶出去。”太后道。 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给太后面子,她话还没说完,海兰就已经哭喊着闯了进来:“太后娘娘,姐姐是冤枉的!” 守门的小太监慌张地跟进来道:“太后娘娘,海常在不要命地往里冲,奴才们也拦不住。” 海兰毕竟是皇帝的妃子皇子的生母,这些太监侍卫难道还能真的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吗?要是真的劲儿使大了,伤着扭着,皇帝怪罪下来,大家也都是一个脑袋,哪够砍的。 “太后娘娘,姐姐是冤枉的,她是冤枉的。”海兰跪倒在如懿身后,哭着说。 “海兰?你怎么来了,这不关你的事,不要连累了你。”如懿蹙眉,一脸嫌恶,似乎是在烦躁海兰的哭声吵到了她。 海兰一边抽泣,一边看着如懿道:“姐姐,我听说太后为了舒妃的事传你来问话,就猜到这件事里可能会有误会,急忙赶过来了。” 第263章 三倍奉还 海兰这一边说一边哭,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太后看得肝火直往脑门子上窜。她有理有据叫如懿来问话,这海兰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搞得好像太后是多狠的恶人,给了如懿天大的委屈受似的。 “闭嘴!”太后喝道,“福珈,海常在闯宫犯上,惊扰皇太后,罪不可恕。你带人把她拖下去,杖责二十!” “是。”福珈领命,叫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不由分说地将海兰拖了下去。 海兰养心殿都闯过,却不想今天竟然在慈宁宫折戟,当场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闯宫为姐姐伸冤,这不是正义之举吗,为何会挨板子? 海兰看向如懿,如懿面色冷漠,神情木然。 没时间想这些了!海兰抓紧被拖走前的最后一点时间,为如懿辩白道:“姐姐和舒妃所有的交谈都有宫女在场,从未单独相处过,姐姐到底说过什么,只要一问储秀宫宫女便知。太后,没有实证,怎可轻易惩处皇贵妃!” 拖走了海兰,整个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 魏嬿婉揉了揉被高音震得发痒的耳朵,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如懿。 她正看着海兰被拖走的方向,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 魏嬿婉不禁打了个寒颤。 海兰人虽然被拖走了,但她的话也确实发挥了作用。 太后陷入了犹豫。如懿毕竟是皇贵妃,没有直接证据,很难对她下什么重手。 若只是抄抄经、罚罚跪什么的,不痛不痒又没有太大意义。 太后看了看如懿,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魏嬿婉,是想问她海兰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魏嬿婉点了点头,意思是海兰说的都是实话。 她在储秀宫布置的眼线不多,暂时不知道如懿是用了什么手段将药方交给意欢的。 也就是说,现在魏嬿婉并没有如懿将此事透露给意欢的直接证据。 但那又如何,魏嬿婉搞仇人又不看证据,想搞就搞了。 至于理由么,上辈子如懿早替她想好。 魏嬿婉开口道:“太后娘娘,无论皇贵妃有没有亲口将此事告知舒妃,舒妃早产的确是在见过皇贵妃之后,皇贵妃一定脱不了干系。” 太后看着魏嬿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魏嬿婉继续道:“舒妃早产是因为心绪悲痛牵动胎气,皇贵妃在舒妃生产前,未及时发现舒妃神色不对,及时上报,不然舒妃或许能有一救。就冲这一点,皇贵妃也有失察之罪。” 太后一听魏嬿婉给出了理由搞如懿,当即便有了笑意,下令道:“令贵妃所言有理。皇贵妃,你不必死,但也不能逃了活罪,不然舒妃母子岂不是白白遭此劫难。” “那太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臣妾?”如懿问道。 太后看了一眼魏嬿婉道:“如今掌管后宫的毕竟是令贵妃,哀家也不过多插手。十阿哥百日宴之前,让令贵妃派人每日到你宫中掌嘴三十下,以示惩戒,哀家就饶过你这回,不再为此事找你的麻烦。” 如懿这辈子不爱亲爹不疼亲娘,最愿意孝顺的就是杀她姑母又厌恶她至极的太后,现在太后发了话,她哪敢反驳啊。 她当即叩首道:“太后娘娘赏罚分明,臣妾谢过太后。” “好了,哀家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太后拿起茶杯道。 第264章 开打 魏嬿婉从慈宁宫告辞,回宫换了身衣服,就马不停蹄带着春婵去翊坤宫施刑。 之所以没派王蟾,是因为宫里嫔妃受掌刑,是不能由太监动手的。 翊坤宫中,如懿当着容佩、菱枝、三宝和一众宫女太监的面跪在春婵面前。 魏嬿婉施施然坐在榻上,看着脚下的如懿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挨着巴掌。 她才不在乎自己一个贵妃亲自来翊坤宫监刑会不会显得小人得志呢,她本来就是小人,这么畅快的场面自然要过来亲眼目睹,不然多亏啊。 容佩看着那扇巴掌的场景,只觉得头脑发热手发痒,她总觉得这些巴掌本应该是她仗着主子的势扇别人的,怎么如今是别人来扇她的主子。 一连三十个巴掌下去,打得如懿眼冒金星,满嘴都是血。 打完之后,春婵还不放过如懿,高高在上道:“舒妃娘娘早产前只见过您。” 如懿坐在地上,强撑着做出一副自以为气势汹汹的模样,怒视着春蝉道:“本宫没有害她。” 春婵居高临下看着如懿道:“您未察觉到她神色不妥,及时禀报,否则这事儿就不会发生了,您当然害了她。” 如懿依旧是不认。 春婵冷笑一声,又问道:“太后罚您,您服不服?” 听到太后的名头,如懿一下子就软了,低头道:“服。” 春婵福了福身,从榻上扶起魏嬿婉。 魏嬿婉起身,对着地上的如懿优雅地行了个抚鬓礼道:“后面儿还有三个月呢,皇贵妃千万保重,嫔妾告退。” 翊坤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消息自然瞒不住。 可惜皇帝在养心殿忙着,进保始终没找到机会将此事告诉皇帝。 也就是进保还愿意等赘婿处理政事,这要是李玉,管你忙不忙的,直接就冲进去命令皇帝立刻去翊坤宫救如懿了。 等到傍晚皇帝翻了如懿的牌子,打算去翊坤宫时,进保才站出来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不能侍寝了。” 皇帝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进保低着头道:“今日令贵妃以皇贵妃不曾及时发现舒妃神色异常,以致其早产难产、母子皆伤为由,派了身边的掌事姑姑春蝉到翊坤宫掌皇贵妃的嘴,还说接下来要一直打到十阿哥百日宴之前。” 皇帝眉头以蹙,随即赶忙起身道:“去翊坤宫。” 步辇一边赶往翊坤宫,皇帝一边问进忠道:“令贵妃一向温婉贤良,极守规矩,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进忠道:“奴才一直在养心殿侍驾,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今天早上奴才奉皇上的命令去给太后娘娘送燕窝,正巧碰见令贵妃来求见太后,说是查出舒妃早产可能是为人所害的线索,来禀报太后。再后来太后娘娘就命奴才出来了。” 皇帝问道:“舒妃早产,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母子福薄,受不住朕的命格吗?” 进忠道:“太后也是这么问的,但是令贵妃已经查明,此事实为人祸。” “人祸?”皇帝抓住了关键词。 皇帝知道进忠绝不可能说他的不是,那这个人祸的“人”,自然指的是他以外的“别人”,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甩锅了? 第265章 甩锅高手 皇帝此时的心理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他其实很清楚意欢母子此劫都是他做下的孽,但另一方面,他又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 所以,皇帝现在的状态是既嘴硬又急于甩锅,进忠此番话正中皇帝下怀。 进忠见皇帝感兴趣,立即示意抬步辇的太监慢下脚步。 他向皇帝解释道:“皇上,十阿哥不曾足月生产,自然体弱,未必就是因为天象或者其它。奴才记得,太医说舒妃早产是因为情绪起伏动了胎气,可是那天上午最后一个见过舒妃的人正是皇贵妃。” 进忠看了一眼皇帝,继续道:“皇贵妃走后不久,舒妃就突然早产,令贵妃估计是查到了什么,不敢擅自做主,才去禀报太后的。” 皇帝闻言,突然道:“停轿。” 进忠的话,让皇帝突然有了思路。 十阿哥生来体弱,那是因为早产,不是因为皇帝先前灌给意欢的避子汤。 意欢会早产,虽然是因为突然知晓了坐胎药的秘密,但是皇帝现在觉得,最大的责任并不是制造这个秘密的自己,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秘密告诉意欢的那个人。 皇帝先前只顾着为意欢的决绝无情恼怒不已,一味打压意欢逃避责任,却不曾想过去调查这件事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若说此事是有人突然告诉意欢的,那她怀着孩子,一时情绪失控,做出些过激举动也是情理之中的。 如果意欢此番是被人算计,那揭皇帝老底的就不是意欢,而是那个告诉意欢真相的人了。 皇帝推卸责任的功力堪称一绝,一会儿怪意欢当他的面戳破真相,一会儿又怪有人告诉意欢真相,从没想过自己有没有责任。 进保见皇帝听进去了进忠的话,赶忙帮如懿解释道:“皇上,奴才听说,海常在特地查问了储秀宫宫女,宫女们说皇贵妃从未和舒妃私下交谈过,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皇贵妃除了关心舒妃的身体,并未说过其它。” “这怎么又把海常在扯出来了?”皇帝问。 进忠道:“海常在听说太后召了皇贵妃去慈宁宫问话,担心太后为难皇贵妃,所以强闯慈宁宫为皇贵妃喊冤。” 皇帝当即怒道:“胡闹!她一个常在,怎么能强闯太后寝宫!太后娘娘可有受惊?” 进忠道:“这个奴才便不知道了,只知道太后娘娘命人将海常在打了二十大板。” “哦,皇额娘罚得在理。”皇帝道。 进保道:“海常在虽然行为不当,但说得话倒是没什么大错。” 皇帝这口锅好不容易甩了出去,哪能任由别人给他扣回来。 况且,告知一个人消息的方法有很多,又不是非要面对面亲自口述。 皇帝办案从来就没有原则,想包庇的时候就一味地要证据,现在想甩锅的,也能只靠疑心给人定罪。 他做出一副公允的样子道:“令贵妃所言有理,不管怎么说,舒妃早产前最后见的人是皇贵妃,她没有及时发现舒妃神情有异,确实有一定的责任。” 皇帝内心充满赞许,魏嬿婉扣给如懿的这个莫须有罪名的确好用。 第266章 是真爱就给他一口锅 “可是皇贵妃身份尊贵,就这样在一个贵妃手下受刑,是否有失尊卑?”进保问道。 皇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这件事令贵妃做得很规矩,她查出线索后没有擅自裁决,而是将此事上报了皇额娘,如今这样处罚皇贵妃,定然也是皇额娘的意思,朕也不便插手。” 进保还想说什么,被进忠一个眼神制止。 皇帝抬头,发现步辇恰巧停在了永寿宫外的长街上,便道:“罢了,朕今天就不去翊坤宫了,去看看令贵妃吧。” 皇帝话音未落,却见容佩自长街尽头而来。 “皇上。”容佩走上来行礼,“皇上,听说您要来翊坤宫,皇贵妃已经备下暗香汤,见您迟迟不到,怕汤凉了,派奴婢前来迎接皇上。” 容佩说话的时候,梗着脖子一脸愣气,仿佛皇帝敢说一句不去,就会立刻冲上来给他一巴掌似的。 面对容·大清第一巴图鲁·翊坤宫的嫡掌事姑姑·一个巴掌都没扇出去正憋着火的全自动巴掌机·佩,庶出的赘婿皇帝当场就怂了,灰溜溜地跟着容佩去了翊坤宫。 但是,一时的怂包并不能磨灭皇帝甩锅的执着。 翊坤宫中,皇帝坐在桌前,却喝不下眼前的暗香汤。 “皇上怎么不喝?”如懿双脸红肿着道,“臣妾如今这样子,也不便侍寝,皇上喝完汤就回养心殿吧。” 皇帝道:“朕才用了晚膳,此时有些喝不下。” 他看了看如懿,解释道:“今日之事,朕已经知道了,此事可是皇额娘的意思?” 如懿道:“确实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不过臣妾未曾及时发现舒妃的不妥,太后娘娘罚臣妾,臣妾也甘愿受罚。只是这每日掌嘴三十,臣妾如此模样,很久都不能侍奉皇上您了。” “掌嘴三十直至十阿哥百日宴之前,皇额娘下手是重了些。”皇帝叹道。 如懿可不敢说太后的不是,赶忙将枪头对准魏嬿婉道:“太后毕竟是太后,她怎么责罚臣妾都是应该的,只是令贵妃身为贵妃,如何能够派人来对臣妾用刑呢?” 皇帝双手捏着如懿的肩膀道:“如懿啊,掌嘴三十刑罚虽重,可是舒妃早产,不仅生产惊险,更使十阿哥身体虚弱,皇额娘也不算过分,你就听皇额娘教诲吧。” “至于令贵妃。”皇帝语气软了些,“她是奉朕的命令管理后宫,若是朕命令她不准对你一视同仁,那她以后也无法管束后宫了。况且,朕知道你一向不在乎这些尊卑虚名,应当是不会挂心的。你放心,朕会让太医院送最好的消肿药膏来。” 如懿一听就不乐意了。 她先前觉得皇帝仁慈,赏给舒妃的避子汤药性温和不会伤身,可如今发现,如果十阿哥体弱的锅不给皇帝,那就只能由她背。 “皇上,十阿哥体弱,是舒妃服用太多避子汤的缘故,如何能怪早产?”如懿撅着嘴说。 皇帝的锅,要么让外面的坏女人去背,要么他自己背着,别想甩给如懿。 皇帝当即蹙眉道:“你的意思,是朕害了舒妃母子吗?皇贵妃,你私自探查坐胎药方,揪着陈年旧事不放,是想故意挑拨朕与舒妃的关系吧!” 第267章 王蟾也是得意起来了 如懿也不甘示弱道:“皇上,不仅是十阿哥体弱是为您所害,连舒妃早产也是因为您辜负他的一片真心,您也要逃避责任吗?” 皇帝甩出去的锅又被如懿狠狠地扣回了他脑袋上,登时恼羞成怒道:“如懿,你为什么不能为朕想一想,朕难道没有苦衷吗?谁又能真正明白朕的心!朕确实有愧于意欢,可是朕已经在加倍补偿她了,你为什么要横插一脚,让她与朕离心!” 如懿怒视着他道:“看来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害了舒妃母子的罪名,扣在臣妾头上了。” “你终于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了?”皇帝冷声道。 如懿道:“臣妾从未承认过舒妃早产和臣妾有关,是皇上您一味地不相信臣妾!” 皇帝怒气冲冲,一把扫落了桌上的碗筷道:“如懿!把别忘了你的身份,朕是皇帝你是妃妾,你不能这样和朕说话!” 他的举动吓到了如懿,她惊恐地盯着地上的纷飞的碎片,一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冲她发这么大的火。 看到她被惊吓的模样,皇帝也不由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半晌才缓和了神色起身道:“朕有些头疼,想一个人冷静冷静,皇贵妃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皇帝便离开了翊坤宫。 如懿一个人呆呆地在桌边坐了许久,容佩才终于带着小宫女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容佩小心翼翼问道。 如懿不回答她,只是问道:“皇上去哪了?” 容佩蹙眉道:“还能去哪,左不过就是永寿宫。方才奴婢去请皇上来时,他也正准备去永寿宫呢。” 如懿闻言,呆滞的表情变成了嫌恶和愠怒:“又是令贵妃,本宫就知道是她在捣鬼。” 虽然亲亲老公自私、残忍、没有担当还无能狂怒有暴力倾向,但如懿超爱。 老公会摔盆砸碗地对她发脾气,都是被外面的坏女人教唆的,都是那些坏女人的错! 魏嬿婉将皇帝迎进永寿宫门,听说皇帝是从翊坤宫来,便明白如懿又要把这回的账记在她头上了。 无所谓。 婉来承认,婉来允许,婉来背负整个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朴实无华的巴掌中噼里啪啦地度过。 太医院每天都要配两份上好的消肿药膏,一份送去翊坤宫给如懿自不必说,另一份则是魏嬿婉要去了永寿宫。 魏嬿婉自己倒是不用,她是帮春蝉要的。 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春蝉对于掌嘴一道天赋不足,所以只能比别人更努力,打如懿,她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 以至于每天三十个嘴巴子打下来,如懿的脸受不受得了先放一边,春蝉的手是真有点受不了了。 无奈,她只好一边抹着药一边拜入王蟾门下。 王蟾得意极了,平时都是春蝉仗着自己脑子好指教王蟾,现在你春蝉大姑奶奶终于也有求到他面前的时候了。 于是两个人就天天在永寿宫的屋檐下对着空气扇巴掌,王蟾教得可认真了,什么高度,速度,角度,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给魏嬿婉逗得直乐。 那两天王蟾走路都带风。 不过好景不长,春蝉没几天就掌握精髓出师,不仅自己不再需要消肿药膏,而且还使得如懿对药膏的需求量大幅增加。 第268章 皇帝色心不减 身为皇贵妃的如懿被身为贵妃的魏嬿婉摁着脑袋日日掌嘴,宫中的明眼人都知道着后宫到底是谁的天下了,原本因为如懿封皇贵妃而有些浮动的人心迅速安定下来。 也许如懿身上有什么被伤害就会给别人带来好运的buff,反正在一声声巴掌里,意欢和十阿哥的身子竟然日渐好转起来。 身体好了,就代表有精神闹腾了。 意欢能下床之后,虽然还不能出储秀宫,但日日都会在宫门口站一会儿,望着红墙外的天空思念十阿哥,也会不停地给太后和皇帝带话,希望能接十阿哥回来,或者去諴亲王府上看看他。 魏嬿婉也拿她那个风吹就要倒的身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趁着去御花园散步的功夫,魏嬿婉又和进忠接上了头。 “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魏嬿婉漫步徘徊在千秋亭窗前,看着外头御花园的景色问道。 进忠跟在她身后,窗棂透进来的阳光一块一块从他脸上划过,道:“主儿交代的事奴才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奴才这些天试探了两三次,皇上确实对舒妃还有余情。” 魏嬿婉道:“果然,我就知道。” 宫里管事的是魏嬿婉,软禁意欢一事自然是由她负责。 现在意欢身体好转,天天要出宫见纳福,这是给魏嬿婉添了不少难题。 魏嬿婉此人,将感情和利益分得很清楚。 她同情意欢,愿意在吃穿用度上善待她,为了给意欢养好身子,也从不吝啬药石补品。 但是如果意欢要给魏嬿婉添麻烦,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只要触碰到她的利益,魏嬿婉的冷血无情并不在皇帝之下。 意欢是个不要命的,这些日子到底还虚弱,折腾不出什么大事,但是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哪天真冷不丁儿整出点动静来,那谁受得了。 魏嬿婉需得探听明白皇帝对意欢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才能决定如何对待她。 如果皇帝对意欢还有余情,魏嬿婉就要想个办法将她安抚下来继续养好身子;若是皇帝真的与她恩断义绝,那魏嬿婉便将宫门一锁,只要不自杀便随着她去。 如今看来,自从如懿开始受掌刑后,皇帝对意欢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大有想与其破镜重圆的意思。 毕竟,像皇帝这种无比享受他人崇拜的好色老登,怎么会放弃一个一心仰慕自己的美女呢? “这一个个癫公癫婆真会给我出难题。”魏嬿婉道。 她走进无窗的角落站下,刚准备回头与进忠商量对策。 哪知进忠突然从背后抱着魏嬿婉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细细嗅着她颈侧的香味道:“奴才早说了,舒妃总不搭理您,您不如趁着她生产的机会一并解决,当时心慈手软,现在犯难了吧?” 一边说着,他还不老实,嘴唇一路摩挲,从颈侧到下颌,从下颌到耳根,最后牙齿咬着魏嬿婉的耳坠上的珠子,轻轻拉拽她晶红柔软的耳垂 魏嬿婉整个人很放松地靠在进忠身上,却还是不饶人,一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绕过来抱着自己的双手,嘴上嗔怪道:“别胡闹,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待会儿来个人看见,让皇上给你抓去剐了你就知道老实了。” 第269章 纳福百天 进忠轻笑,将魏嬿婉的耳垂连戴着的耳坠子一起含进了口中道:“剐了也老实不了,变成鬼天天挂在主儿身上。” 他口中含着东西,说话有些模糊不清,听起来暧昧极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侧,魏嬿婉被进忠勾得心痒。 她才不委屈自己呢,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与他吻在一起。 这段时间总不凑巧,要么是进忠值夜,要么是魏嬿婉侍寝,两人很久都没机会在一起,皇帝那个老登实在是没情没趣,魏嬿婉真是忍得够够的。 此刻二人呼吸交缠唇舌相依,这个吻很久,久到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息。 “主儿······”进忠抱着她低声念着。 魏嬿婉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今晚本宫要是见不着你,你就死定了。” 进忠笑道:“遵命~” 魏嬿婉到:“狗奴才,亲也亲了,你想到怎么对付舒妃了吗?” 进忠一滞,刚才那样耳鬓厮磨,谁还能想起正事儿。 但他不要脸啊,双手捧着魏嬿婉的面颊道:“奴才一见着主儿,脑子就不会转了,只负责喂主儿吃饱,别的可管不了。” 说着,进忠又附身凑到近前,吻上了魏嬿婉的唇。 糊弄我是吧。魏嬿婉想着。 但该说不说,跟爱人亲两下确实有开拓思维的作用,反正他俩分别的时候,办法确实是已经有了。 魏嬿婉命画匠每十天送一幅纳福的画像到储秀宫,又奏明皇帝,允许意欢亲手做一些小衣服小鞋子送去諴亲王府,而且还承诺,纳福百日宴过后,如果纳福身体情况允许,便让諴亲王福晋时常带纳福入宫。 这一招虽然未必长久,但也够稳住意欢一段时间了。 有了这个盼头,意欢也不天天想着出去了,而是安静地坐在宫里,或着看纳福的画像,或者比照着孩子的尺寸制作小衣小帽。 意欢数着日子等孩子百天,期盼着能见孩子一面。 諴亲王夫妻确实是敞亮人,将纳福看做自己的亲生儿子精心照顾不说,百日宴也办得十分隆重,给纳福穿上了意欢亲手做的衣帽,请名家画了一副画像送进宫里。 諴亲王福晋还亲自前往甘露寺,为纳福求了一个平安符带在身上。 可惜天公不作美,入秋以后大雨连绵,纳福的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諴亲王福晋一直没找到机会带纳福入宫。 意欢盼不到孩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也再次憔悴下去。 为这场秋雨肝肠寸断的不止是意欢,还有遭了洪水的百姓。 河南阳武十三堡黄河决口,河水冲坏无数良田,多地秋粮颗粒无收。 皇帝忧心灾情,泡在养心殿没日没夜地看奏折,召见臣子,还再次启用了擅长治水的高斌。 皇帝一旦心烦忙乱起来,就会越发依赖能让他舒心的魏嬿婉。 这回也一样,照旧让魏嬿婉入养心殿侍奉笔墨,她事事照顾面面俱到,让皇帝在繁忙的政事中能有片刻的休息。 魏嬿婉一边侍奉皇帝,一边暗自学习理政,晚上还要点灯熬油地翻看水文地理书籍。 心思放在了别处,后宫之事就疏忽了不少,宫外的事也就更无暇顾及了。 纳福病危的消息,她还是从太后口中知道的。 第270章 纳福病危 “令贵妃,皇帝这一个月都没怎么休息,你日日侍奉在皇帝身边,也不知道劝一劝?”太后一边喂着架子上的鹦鹉一边道。 魏嬿婉有些奇怪,太后明知道皇帝在养心殿是在忙政务,为什么还要问这些。 这些年太后颐养天年,已经很少在这种事上出面干涉了,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秋雨连绵黄河决堤,皇上正忙着治理水患,灾情紧急,皇上无暇休息。”魏嬿婉道,“不过,太后的教诲臣妾谨记于心,现在诸事都已经安排妥当,等灾情略平,臣妾会劝皇上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 太后道:“皇帝忙着治理水患,你又不能干政,你在忙什么呢?别忘了,你的职责不止是事奉皇帝,还要管理后宫。你现在在养心殿伺候笔墨,就连管理后宫的本职差事都放下了,岂不是本末倒置?” 魏嬿婉低着头撇了撇嘴:她就知道,这波是冲着她来的。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魏嬿婉道,“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还请太后明示。” “秋后十阿哥生病一事,你可关照过?”太后问。 入秋后纳福就开始频繁生病,但是皇帝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后宫,意欢实在担心,便找了太后求助。 太后解了意欢的禁足,又传懿旨放意欢去过一次諴亲王府,这件事皇帝知道,并未多在意,就让按太后的意思办了。 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人,不见只是牵挂,见了便是心痛。 纳福刚满百天,却比寻常白白胖胖的百天婴儿瘦弱得多,赶上病中虚弱,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半睁着眼睛,躺在意欢怀里气喘。 意欢领的旨意是速去速回,早上出宫,原本午饭前就要回去,但意欢挣命拖到了傍晚,全程一眼也没离开孩子,除了奶娘喂奶,其他时候一刻也没离手。 眼见天色渐暗,还是太后派了两个嬷嬷硬生生把人拉回来的。 意欢被拉走的时候泪流满面,却怕吓到孩子也不敢哭喊。 纳福出生后虽然没和意欢有过多少相处,但母子连心,也裹在小小的襁褓里发出一声声猫儿一样微弱的哭声。 意欢回来当晚就数次呕血,之后再度病重。 魏嬿婉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照例是派了太医,送去不少名贵药材,只是意欢的病却一直不见好。 “是臣妾没有做好,请太后娘娘恕罪。”魏嬿婉跪道。 太后挥手让她起来道:“哀家知道,你派了太医还送了药材,算是尽了力,可是舒妃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寻常药石是治不好的。” 说着,她满面愁容,指了指桌上的信纸:“这是諴亲王福晋的信,十阿哥病重,让意欢尽快出宫去见孩子最后一面。可是哀家哪敢把这东西给舒妃看啊,到时候母子两个只怕一个都留不住。” 魏嬿婉上前看了信,上面果然是纳福病重的消息,諴亲王福晋希望意欢尽快出宫,或许就是见孩子最后一面。 看諴亲王福晋话中的意思,十阿哥都不止是病重,而是病危了。 纳福本来就胎里不足,前世足月分娩尚没活过三岁,这一世又加上早产,想养大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第271章 死胡同 魏嬿婉叹道:“太后娘娘,生死有命,如今这样的局面,臣妾也是无力回天。” 太后看着魏嬿婉,用安抚的语气道:“你又不是大罗金仙,哀家也知道你救不了十阿哥,不会为难你。只是,如今十阿哥病重,咱们也不能瞒着消息,让舒妃连孩子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你说是吧,令贵妃。” 魏嬿婉发自内心的悲伤表情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不对劲。 不是,这老瘪犊子什么意思? 咱们?谁跟她咱们? 不能瞒着舒妃又是什么意思? 合着你不敢去把消息告诉意欢,你让我去是吧?个老不死的在这儿等着我呢? 魏嬿婉忙道:“太后娘娘,舒妃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个!” 这件事根本就是个死局。魏嬿婉若是告诉意欢十阿哥病重的消息,无非是两个结果。 要么意欢听到消息当场暴毙,要么她强撑着精神出宫去諴亲王府见孩子一面,然后暴毙。 皇帝本来还琢磨着和意欢破镜重圆呢。 要是等他忙完治水的事儿回头一看,意欢死了,还是魏嬿婉给整死的。那魏嬿婉不死也得脱层皮,只怕到时候连如懿这三个月的巴掌也要反过来算在魏嬿婉头上。 太后道:“那你是想就这么瞒着舒妃?可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瞒不住的一天,到时候舒妃若是知道自己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会怨恨你一辈子的。” 魏嬿婉满脑袋的问号。为什么是怨恨我?你能不能别带我啊! 魏嬿婉心里的都快骂街了,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道:“此事,需得先让皇上知晓,臣妾这就去请皇上来。” 我去给你把皇帝请来你们娘儿俩商量吧。 太后道:“皇上忙着治水,专程来一趟慈宁宫太麻烦了。横竖你也要回去侍奉,不如将这封信一并带去养心殿给皇帝看过。” 合着不管怎么着,太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封信先塞到魏嬿婉手里。 魏嬿婉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当时就听进忠的建议直接要了意欢的命,也好过今日她自己被逼进死胡同里, 手上沾血总比脚下踩空好。 魏嬿婉还要继续说什么,却被太后打断。 “令贵妃,你是不愿意为哀家办这件事吗?”太后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 “臣妾不敢。”魏嬿婉跪道。 太后一手拿着信,一手扶起魏嬿婉,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令贵妃,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为难你。你方才也说了,生死有命,若是舒妃真的因为纳福的病有个三长两短,皇帝怪罪下来,哀家自然会在皇帝面前保你。” 说着,太后的神情瞬间一凛,语气中夹杂着威胁之意:“但是你若是继续推三阻四,那哀家便看不到你的忠孝之心了。” 一通恩威并施,根本没有给魏嬿婉拒绝的余地。 “太后娘娘下令,臣妾不敢不从,只有一事,想求太后娘娘答应臣妾。”魏嬿婉伸手接过信件道。 太后见她终于应下,心中顿时一松道:“哀家说了,会在皇帝面前保你的。” 魏嬿婉道:“太后娘娘愿意庇佑臣妾,臣妾感激不尽,只是臣妾此番所请,是求太后娘娘日后从皇贵妃手下保臣妾。” 第272章 薛定谔的强者 “皇贵妃?”太后嗤笑,“她能对付得了你?” 魏嬿婉道:“太后娘娘,您万不可小瞧了皇贵妃,您近亲的人,可有不少都着过她的道。此事之后,臣妾失宠已成定局,待到皇贵妃登临中宫宝座,臣妾交出六宫治权,也难保能在她手下太平度日。” 魏嬿婉的话,将太后原本已经松懈的心再次紧了起来。 魏嬿婉说是自己怕如懿,其实是在点太后。 魏嬿婉确实很少吃如懿的亏,如懿在她眼里是弱鸡,可在太后眼里不是啊。 尽管如懿一心孝顺婆婆,但是架不住她每次给太后献媚,最后大都阴差阳错搞成了向太后宣战,而且每次都是太后吃亏。 当初科尔沁部求娶公主,如懿本想美美弄走璟瑟坑死琅嬅顺便向太后卖个好,结果因为魏嬿婉修正了朝臣的行为逻辑,搞得太后险些与娘家反目成仇,自那之后,太后就认定了如懿是阴险狡诈一心与她为敌。 如懿在第一次升任皇贵妃时,也曾经掌握过一段时间的六宫权力,结果就是因为如懿的能力不足加上魏嬿婉的从中作梗,导致慈宁宫大佛堂的长明灯连酥油都烧不起,太后变成臭老太太来紫禁城要饭来了。 如今太后好容易盼来了意欢的孩子,但是这一次魏嬿婉摆脱了懿症控制,没有去替如懿做恶人。于是如懿急了,下手太重,搞得差点一尸两命不说,现在母子俩眼看着就都要命丧黄泉。 而面对如懿的所作所为,太后也只不过是在魏嬿婉的帮助下扇了她三个月的耳光,连将她从皇贵妃的位置上拽下来都做不到。 魏嬿婉是白赚了三千个巴掌,可太后折了两个人,实在是是血亏。 如今的局面,是如懿攻击太后,魏嬿婉帮太后报复如懿,最后太后吃了亏送了人头,魏嬿婉进场收割。 太后惊恐地发现,她自以为打压了如懿这么多年,其实最后全是她在吃亏。 强弱都是相对的,在魏嬿婉看来,如懿是窝囊废,在太后眼里,那是冰雪聪慧。 太后已经放权多年,皇帝不可能再把后宫实权交还给她。太后不敢想,如果魏嬿婉失宠丢权,如懿登上后位又大权在握,她的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儿。 魏嬿婉见太后面色不好看,继续添油加醋。 她一脸悲痛地叹气道:“舒妃病体沉疴,臣妾若是将此事告知,她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动雷霆之怒,臣妾难逃一劫事小,这后宫中,只怕就要成为皇贵妃的天下了。” 魏嬿婉一张嘴,将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刚刚挨了三千个巴掌的如懿,在她口中一下子就变成了翻云覆雨的巨大威胁,她自己成了不堪一击的柔弱女子。 这时候你太后再推我出去扛雷,也不看看我这单薄的小身板受不受得住。到时候唇亡齿寒,您自己硬刚如懿这个魔头去呗。 “她做梦!”太后愠怒道。 魏嬿婉这话虽然扯,但太后不得不信,因为她实实在在地吃过如懿的亏。 魏嬿婉做出一副被太后的怒火吓到的模样,小心翼翼道:“那这封信?” 太后道:“令贵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哀家也不是不顾下头人死活的。这件事哀家可以出面,派人将十阿哥病重的消息告诉舒妃。” 第273章 傲慢 其实对太后而言,就算她将消息带给意欢,也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因为她是太后,是皇帝的母亲,占着孝道这个道德制高点。 她今天之所以对魏嬿婉威逼利诱,只是不喜欢自己成为那个导致意欢死亡的导火索罢了,她不希望背负这一额外的心理压力。 上位者可以凭着自己的一点喜恶,就将下位者推出去承担可能失去一切的风险。 可是他们忘了,除去等级和身份,他们自身其实弱小得可怜。 皇帝并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如果意欢因为十阿哥的病情而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怪不得传递消息的人。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拿那个人撒气。 这就是魏嬿婉希望由太后出面的原因。 欺软怕硬的皇帝可能会因为一时悲伤而迁怒于魏嬿婉,但绝不会因为这个就冲着“母亲”太后发脾气,背一个不孝的罪名。 也正因为有着额娘这个身份,太后面对魏嬿婉时,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以随时推魏嬿婉坐炮灰出去给自己挡枪。 其实,离了魏嬿婉,离了这层身份,她屁都不是。 从四年前太后在魏嬿婉的劝说下放弃权力开始,她就已经在逐步失去支配魏嬿婉的资格,哪怕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四年前,魏嬿婉告诉太后,你所争夺的权力在皇权面前不堪一击,你还争什么?快点放弃吧。 但是她没有告诉她的另一句话是,如果连这点权力都不争,那你还剩什么? 越是弱小,越是狭窄,越是一无所有,越是要争,越是要抢,越是不可放过毫厘。 不过此时的太后还来不及想那么多,她还得意洋洋地认为自己是在玩弄制衡之术。 她不过略做出一点牺牲,就能扶持魏嬿婉这样一个人来制衡如懿,还能让魏嬿婉对她忠心耿耿感恩戴德。 太后身为上位者的傲慢,在南巡途中被魏嬿婉窥得端倪,如今已经可以用来对付太后了。 养心殿,皇帝看着太后带过来的信,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皇帝,此事紧急,哀家也等不及请你过去了,一收到信便赶来了养心殿。”太后道,“依照諴亲王福晋所言,舒妃须得尽快出宫去见十阿哥。” 皇帝沉吟片刻道:“以舒妃现在的身体情况,只怕会受不住这个消息啊。” “那皇上的意思,是不告诉舒妃了?”太后问道。 “只怕瞒不住。”皇帝道。 自从与皇帝离心之后,十阿哥便成了意欢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她正是因为日夜思念十阿哥,才会病重至此。 若十阿哥夭亡,那就算瞒住一时,意欢的病好不了,到最后发现真相时也还是要出事。 “况且,朕也不想再做什么瞒着她的事了。”皇帝神情落寞,一副深情模样。 “那皇帝你自己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舒妃吧。”太后道。 皇帝闻言,只是捏着手中的信没有说话。 显然,他也不想去。 但凡今天拿着信来找他的人不是太后,他都不用如此纠结。 如果是哪个嫔妃拿着信来找他,那他就会直接逃避。 他会说自己很忙抽不开身,让那嫔妃去储秀宫,将消息“缓缓”告诉意欢,嘱咐她千万不能让意欢因为伤心过度有什么三长两短,否则拿她是问。 这种事皇帝干得出来,而且类似的事他以前也没少干。 可偏偏,来的人是太后。 皇帝沉默良久,迟迟不开口做决定。太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也罢。皇帝,哀家知道你为难。这件事,就由哀家派人去储秀宫告诉舒妃吧。只是,若她受不住这个消息,哀家也没有办法。” 第274章 坚定而非冷血 皇帝万分感动道:“皇额娘,多谢您能理解儿子的处境。生死一事,自有天定,无论发生什么,儿子都不会怪您的!” 太后轻轻拍了拍皇帝的肩膀,起身道:“那哀家就先去储秀宫了,你继续忙吧,朝政重要,这些事,哀家就帮你多分担一点吧。” 送走了太后,皇帝只觉得身心疲惫,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去了榻上歇息。 魏嬿婉从养心殿出来,此时天已经快黑了。 明明已经将这块烫手的山芋推回了太后手上,可是魏嬿婉心中却没有太多如释重负的感觉。 魏嬿婉不是杀人狂,面对一个与她没有仇怨的人的死亡,她开心不起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最近魏嬿婉经常陷入这样的低落情绪中,从行宫中金玉妍险些被偷窥,到现在的意欢母子。 或许是因为逐渐脱离了最初挣扎求生的危机状态,逐渐过上太平日子的魏嬿婉开始有闲工夫多愁善感起来。 魏嬿婉的心是血肉,不是铁石,她也会动摇。 能够坚持到今天,是因为她的理智和意志坚定,而非天生冷血无情。 魏嬿婉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诸脑后。恻隐之心太奢侈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并没有过多的精力浪费在这上面。 她回到永寿宫门口时,正巧遇到去储秀宫送信回来的福珈。 “给令贵妃娘娘请安。”福珈道。 “福珈姑姑。”魏嬿婉问道,“舒妃的情况怎么样了。” 福珈叹气道:“自然是不好。奴婢将信送到,也告诉舒妃娘娘太后许她明日一早出宫去諴亲王府。舒妃娘娘看了信,倒是没说什么,就是那眼神,实在叫人揪心。” 魏嬿婉什么都没再说出来,转身要进永寿门。 “娘娘。”福珈突然叫住她。 “姑姑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魏嬿婉停下来问。 福珈犹豫了片刻道:“奴婢求贵妃娘娘,能不能帮着去劝一劝舒妃?您会说话,不像奴婢这些人笨嘴拙舌的,您去劝劝她,兴许能好些。只要熬过了这一劫,以后就能好起来了。” 她这么说着,眼圈儿开始发红起来:“当年她还是纳兰家的格格,是奴婢打听到她思慕皇上,将她与庆嫔娘娘一起举荐给太后的,她当年要是没进宫,哪会有今天的事儿呢。那么金尊玉贵一个格格,最后闹成这样,都是奴婢做下的孽。” 魏嬿婉让春蝉递了条手绢给福珈,叹道:“姑姑的想法本宫能理解,但是这件事,谁都无能为力。况且,这件事怎么也怨不到你头上,你不必这样想。” 福珈躬身接过帕子,擦去眼泪谢了赏道:“是奴婢一时伤感,对娘娘说出这样的话来,请您恕罪。奴婢告退了。” 魏嬿婉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永寿门。 澜翠去准备热水,魏嬿婉坐在镜子前,春蝉站在后面帮她拆除头上繁复的首饰。 “春蝉,舒妃母子这事儿您怎么看?”魏嬿婉问道。 春蝉知道她想说什么,从镜子里看着她的眼睛,劝道:“主儿能从这件事中脱身已属不易,就别想太多了吧。” 春蝉的脑子一直都很清晰,不会为了无关的人和事内耗。 第275章 一步闲棋 “是我胡思乱想了。”魏嬿婉道,“可是我看着舒妃如今的样子,总能想起孝贤皇后,若我当初能果断一点,或许······” 魏嬿婉一滞,突然想到了什么。 春蝉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担忧道:“主儿,您怎么这副表情,怪吓人的。” 魏嬿婉转过来拉着春蝉的手道:“我想到了!你快去安排一下,我要私下见舒妃一面,别惊动任何人。” 春蝉忧心道:“主儿,您好容易把自己摘出来,现在又趟这趟浑水做什么?” 魏嬿婉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的舒妃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你快去!” 春蝉见她这副着急的模样,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刚跨过门槛,又被魏嬿婉给叫住了。 “等一下春蝉。”魏嬿婉道,“你把这件事告诉福珈,让她去办。告诉她我今天晚上要私下里见舒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太后。” “是。”春蝉领命离开。 福珈来消息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这件事本身其实并不难安排,难的是魏嬿婉的最后一个要求:不能让太后知道。 魏嬿婉之所以安排福珈来做这件事,目的就在于此。 魏嬿婉就是要看看,福珈会不会为了解开自己心中的道德包袱,做一件微不足道的,看似不会有任何影响的,与魏嬿婉联手欺骗太后的事。 事实上,魏嬿婉的猜测是对的,福珈还是决定安排魏嬿婉密会意欢。 福珈陪伴太后多年,对太后忠心耿耿,这件事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都会在她对太后的忠诚中撕开一条微不可查的裂隙。 利用福珈对意欢的恻隐之心,魏嬿婉开始逐渐撬动目前她尚插不进人手的慈宁宫。 太后几番对魏嬿婉颐指气使,她暂时动不了太后,只能通过示弱的方式混过危机,不代表她会无限地容忍下去。 不过,用福珈做这件事,只是魏嬿婉利用机缘顺手下出的一步闲棋,需要天长日久才能看出功效。 今夜真正的胜负手,还要看她见意欢的结果。 深夜,福珈以太后的名义,将一身简装、头戴兜帽的魏嬿婉送入储秀宫后门。 魏嬿婉进入意欢寝殿时,意欢已经将所有的宫女都遣出了房间。 “竟然是你。”意欢看着魏嬿婉道。 意欢的状态看起来出奇的好,将这段时间收到的十阿哥的画像都摆了出来。 魏嬿婉知道,这或许是意欢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她下兜帽道:“你好像并不惊讶。” 意欢道:“我只想知道,你说能救得了十阿哥,这话是真是假?” 魏嬿婉道:“我只有方法,而且是你现在能尝试的唯一方法,并不保证有效,而且,我的方法是有条件的。” 意欢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会开什么样的条件,你想让我帮你对付皇贵妃。” 这些日子为了出宫见十阿哥,意欢求过皇帝,求过太后,但从始至终没有求到魏嬿婉面前过。 因为意欢认定了,那个药方是她自己偷听到的,并不是如懿存心害她。所以她觉得魏嬿婉打如懿的这三千个巴掌,是在借她们母子的名义打压异己。 她不愿意再给魏嬿婉递刀,去伤害无辜的人。 第276章 又胜利了,如 “所以呢,你愿意吗?”魏嬿婉问道。 “不愿意。”意欢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不想再多造冤孽。” 她不愿成为损人利己的小人,哪怕她与十阿哥都活不过明天,她也不想成为像魏嬿婉的爪牙。 魏嬿婉笑了一声,戴上兜帽道:“那就算了。” 行至殿门口,她停了片刻道:“皇贵妃很早就在提醒你少喝坐胎药了,可惜你不听她的话,所以今时母子俱丧,也是你命该当绝,怨不了旁人。” 没走出几步,魏嬿婉果然听到了身后意欢的声音。 “你等一下!”意欢往外追了两步,很快便力竭扶着桌子坐下,“别走。” 魏嬿婉转过身来道:“你愿意听听我的建议了?” 意欢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懿确实很早就提醒过她要少喝坐胎药,难道从那时起,如懿就已经知道了坐胎药有问题吗? “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意思。”魏嬿婉道,“如懿很早就知道,皇上亲赏给你的坐胎药有问题了,只是她并没有告诉你真相。但是,南巡回来不久,她就突然让江与彬探查坐胎药的具体药方,你觉得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意欢尽管对如懿骗她这么多年感到心寒,但她依旧没有打算将责任推到她身上:“她没有对我说过药方的事,药方是我自己偷听到的。” “呵。”魏嬿婉没绷住笑出了声。 她于知道了如懿让意欢知道真相的具体方法,原来是天衣无缝偷听局啊。 果然是如懿的风格。 “偷听?你生产前接连几日都不曾出过储秀宫,她若真的不想让你知道,为何会在储秀宫说起药方,让你那么恰巧地‘偷听’到?”魏嬿婉道。 意欢不傻,她自生产完之后,先是为皇帝的自私无情而伤心,后又日夜挂心宫外的十阿哥,从来没有冷静地想过这件事中的疑点。 如今经魏嬿婉一说,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要么说如懿蠢呢,这天底下除了她自己坚定地自欺欺人以外,只怕再没有一个人会觉得那药房真的是意欢自己“偷听”到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没有害我的理由啊!”意欢蹙眉道。 如懿的狗屎作案动机硬控所有人。 魏嬿婉道:“我时间不多,没时间跟你在这里猜那个蠢货的想法,我救你和十阿哥的条件你还听不听?不听我走了。” 意欢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说吧。” ------------------- 次日清晨,翊坤宫。 如懿的脸消肿后,渐渐恢复了嫔妃们每天来翊坤宫请安的规矩。 魏嬿婉今天难得没有去养心殿,而是来到翊坤宫参加晨会。 “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魏嬿婉站在如懿右侧的第一个椅子旁边,跟随众人一起给主位上坐着的如懿行礼。 如懿挨了三个月的巴掌,心中正对魏嬿婉不满着呢,现在看到魏嬿婉乖乖地给自己跪地行礼,心中只觉得十分舒适,脸上的笑容也得意了几分。 “都起来吧。”如懿道。 “谢皇贵妃娘娘。”众嫔妃道。 魏嬿婉施施然起身,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第277章 翊坤宫晨间集体霸凌会 如懿看了一眼坐在魏嬿婉上首的苏绿筠,状似不经意笑道:“咱们的人许久都没有这么齐过了。” 翊坤宫晨间集体霸凌会,启动! 苏绿筠会意,对魏嬿婉发难道:“自从皇贵妃娘娘晋位以来,皇上就比照着中宫皇后的规矩,让咱们每日来翊坤宫给皇贵妃请安。嫔妾是日日都来的,只是许久不曾见令贵妃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也不知道令贵妃这些日子竟然这么忙。” 魏嬿婉垂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陆沐萍道:“令贵妃做事周全,皇上一刻都离不得她,日日留她在养心殿侍奉笔墨,自然没时间来给皇贵妃请安了。” 海兰道:“后宫嫔妃不得干政,令贵妃纵然侍奉笔墨,也没有连个请安的时间都抽不出来的道理,只怕是有心不敬圣旨吧。” 白蕊姬坐在魏嬿婉对面,正要说什么,却被她一个眼神摁了下去。 魏嬿婉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纯贵妃和海常在这话就是冤枉人了,本宫虽然这段时间很少和大家碰面,但若论来翊坤宫请安的次数,本宫可不比诸位少。” 海兰义正辞严道:“我日日都来给皇贵妃请安,从没见过你,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谎话。” 魏嬿婉道:“本宫可没说谎。十阿哥百日宴之前那几个月,你们一个人都不来,只有本宫专程天天来给皇贵妃请安,即使来不了,也会托身边的春婵带话。若单论次数,你们加起来都未必比得过本宫呢。” 金玉妍闻言,露出了几分笑意,拿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水遮住唇边的笑意。 如懿脸上却挂不住了。 那段时间魏嬿婉只要有时间,就会亲自带着春婵来翊坤宫对她掌嘴,行刑前请安,行刑后告辞,礼数周全极了。 如懿不悦地瞥了一眼苏绿筠道:“纯贵妃、海常在,后宫应以和顺为上,不得无端挑起口舌之争。” 苏绿筠与海兰双双起身道:“嫔妾等知错。” 如懿又看了一眼魏嬿婉,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再过几天就是初一了,咱们要去安华殿祝祷,到时候切莫误了吉时。” 陈婉茵道:“皇上这段时间忙于政事,肯定累着了,咱们可得好好为了皇上的龙体康健祈福。” 苏绿筠道:“我听说十阿哥身子也不安宁,这回啊,是该好好地祝祷一番了。” 陆沐萍道:“说起十阿哥,近来舒妃也久病不愈,祝祷了许多次,也未见成效。” 说曹操曹操到,三宝进来禀报,说舒妃求见。 意欢扶着荷惜走进来,挣扎着跪下对如懿行了个礼。 如懿微笑着看她给自己磕完了头,才做出一副和蔼的样子道:“意欢,你身子不好,不用这么在乎这些俗礼。” 她这么说着,一点也没有要去将意欢扶起来的意思。 魏嬿婉一个眼神,春婵便上前帮荷惜搭了一把手,将意欢从地上扶起来。 意欢起身道:“嫔妾今日奉太后娘娘懿旨,出宫看望十阿哥,临行前,想来向皇贵妃道个别。” 如懿闻言,觉得意欢这是将她当成了皇后来尊敬,脸上的笑容更甚。 她眉毛高高挑起,两颊因为上提鼓得像是塞了两个鸡蛋:“既然是太后娘娘懿旨,你自己出宫去便罢,本宫还不是中宫皇后呢,你何必专程来翊坤宫跑一趟,这么麻烦。” 第278章 打大如一顿试试 意欢轻轻摇了摇头道:“不麻烦。” 魏嬿婉见她犹豫不决,在一旁道:“舒妃,你旧病虚弱,来一趟翊坤宫不容易,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抓紧时间,十阿哥还等着你呢。” 意欢一震,握了握拳头。 她想起魏嬿婉昨天的话。魏嬿婉要她做一件事,这件事将会否定意欢之前全部的人生准则,会把她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如懿一脸的迷之微笑,看着意欢问道:“意欢,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吗?” 意欢瞑目站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巨大的决心。 她过去的一切早都已经被皇帝和如懿毁掉了,她只剩下十阿哥。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十阿哥,她必须要试一试,哪怕是放弃她的一切! 再次睁开眼时,意欢的神情陡然一变,仿佛一瞬间换了一个似的。 意欢一把推开身边的荷惜,拼尽全力冲到了如懿面前,之后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如懿脸上,声泪俱下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们母子!为什么!” 一瞬间,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所有人都蒙了。 如懿呆愣愣地坐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好似神游天外。 意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一边哭喊着,一边拿起手边所有拿得动的东西砸向如懿,盘子、茶壶、瓷瓶,劈里啪啦地往如懿身上砸去。 如懿这下顾不得发蒙了,面对劈头盖脸冲她砸下来的杯具器皿,她只能抱着脑袋想要逃跑。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围了上来要保护她,可是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反而将她所有的逃跑路线都堵了个严实,让她只能在包围圈中间挨打。 混乱间,如懿的护甲掉在地上,她赶忙伸手下去捡,不知谁一脚过来,连她的手带护甲一起结结实实踩了个扁。 如懿吃痛,却还是奋力将损坏的护甲握在手里,满地爬行逃窜,绊倒了一众宫人。 众嫔妃不敢上前,一边连连后退一边噪杂劝道:“舒妃,舒妃你冷静点,别打了······” 本来就混乱的场面越发不可收拾,站的爬的逃的追的搅成了一锅粥,偏偏意欢像是开了攻击锁定似的,精准地每一下都能打到如懿身上。 一时间巴掌声、瓷器碎裂声、抽打声、劝架声、痛呼声响成一片,场面混乱不堪又滑稽可笑。 魏嬿婉却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这场闹剧,甚至还有心情拿起茶杯喝茶。 海兰位份低离得远,跑上来的时候如懿和意欢两人已经被宫女包围起来了,她拼命往里挤,却被不知道谁的胳膊肘推坐到了地上。 意欢还在发疯,手中拿着一柄烛台,不停地往如懿背上抽打。 容佩终于冲了进来,扬起手就要往意欢脸上抽。 春蝉眼疾手快擒住容佩的胳膊,抬起一脚将容佩踹开。 三宝奋力扒开围成一圈的众人,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如懿,扛着舒妃的抽打高声道:“你们快把她拉走啊!” 那烛台是铜的,而且挺长,尖端装饰有花朵。花瓣边缘锋利,一下子就在三宝脸上、手上抽划出了几道血痕。 殿中一片混乱,但是所有人都没能阻止得了意欢的动作,直到她自己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快扶娘娘去后殿休息,请太医!”容佩高声道。 海兰忧心如懿的身体,跟着容佩冲进了后殿。 别的嫔妃呼啦啦地也往后殿追,知道的是宫里皇贵妃挨了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村头杂货铺清仓大甩卖。 菱枝走上前来道:“各位娘娘,先请回宫吧。” 苏绿筠是唯一没追上去看热闹的人,她吓得不轻,留下一句明天再来看望皇贵妃就赶忙离开了。 陈婉茵倒是真关心如懿的身体,但是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应久留。 她对着如懿离开的方向福了福身,又和几个高位、平位的妃子行了礼,之后转身离开。 陆沐萍抻着脖子往屏风后门看了看,之后不甘心地转身离开,她还想去后殿继续看热闹。 白蕊姬看了魏嬿婉一眼,冲她点了点头,之后转身离开。 高位嫔妃尽数离开,其他贵人、常在之类也顺势告辞。菱枝匆匆对魏嬿婉行了个礼,便转身绕进了屏风后面。 热闹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殿中就只剩下魏嬿婉与意欢二人。 第279章 剧情规则的应用 意欢坐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沾着血迹的烛台滚落在她手边。 当众殴打他人——意欢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粗鲁和疯狂。 今天这件事,否定了意欢从出生起就被教导着刻在骨子里的,贵族女子应有的涵养。她在翊坤宫所做的一切若传出宫去,或许连纳兰家也会因此蒙羞。 如果只是意欢一个人的话,她或许宁愿默默死在这深宫中,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是意欢就是这样做了,因为她还要救她的孩子。 从有思想的那一天开始,意欢的人生的意义就是通过依附于他人的方式实现的。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尽管她读了那么多书,也只是将这些书看作是走到爱人身边的手段。 可是她的丈夫从一开始就背叛了她,一直在伤害她。 现在,意欢从小被灌输的道理与她的亲身经历造成了矛盾。 她只能为自己的人生寻找另一条出路:夫死从子。 意欢将自己人生的一切意义都寄托在了十阿哥身上。 魏嬿婉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敢向她提出这样的条件。 魏嬿婉告诉意欢,只有她在大庭广众下狠狠地打如懿一顿,她才会出手救十阿哥。 人命天定,魏嬿婉说她能救得了十阿哥,意欢其实是不信的。 可是就算不信,她也不会放弃这唯一的一线希望。 魏嬿婉终于从座位上起身离开,路过意欢身边时,她低声道:“你做得很好,回宫去等消息吧。” 意欢回头看着魏嬿婉挺直的背影,背影遮挡着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 魏嬿婉出了翊坤宫门,却见白蕊姬在等她。 “阿蕊?”魏嬿婉挑眉,“你怎么没走?” 白蕊姬上前问道:“今天这事儿是你安排的?” 魏嬿婉笑道:“你看出来啦?” “你觉得舒妃母子出事,也是因为皇贵妃身上那个东西?”白蕊姬问。 “不好说,但是值得一试。”魏嬿婉道。 魏嬿婉很早就发现,直接伤害如懿,对摆脱懿症带来的负面影响有奇效。 懿症并不是一股简单的力量,而是以各种方式存在的,爆发的时候可以直接控制他人的行为和思想、吞噬他人的灵魂。平时则会笼罩在紫禁城上空,给身处其中的人带来很多负面影响。 琅嬅病重时,她就想过让琅嬅借白蕊姬的鞭子来抽如懿一顿治病,只是当初觉得这种想法太不现实,没有施行。 结果没多久,如懿就吞噬了琅嬅的灵魂,使她死在了东巡路上。 如今,意欢眼看也要死在如懿手上。 魏嬿婉觉得,与其让她们母子这么白白死掉,倒不如搏一把。 她并没有什么神仙手段能去救十阿哥,但是她笃定,按照剧情的规则,只要意欢伤害到如懿,那么一定会给自身带来好运。 前几个月魏嬿婉以意欢早产为由头给如懿治罪,打了三个月的耳光,十阿哥一个胎里不足的早产儿,居然就平平安安地长到了百天。而且巴掌一停,十阿哥就开始病。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如今意欢亲自出手,肯定能保得住自己的儿子。 如果魏嬿婉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今天之后,意欢母子的身体就会有所好转。 这样一来,魏嬿婉不仅能够获得意欢这么一个助力,更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日后多了一种对抗懿症的手段。 第280章 太后不打算管 白蕊姬听到她的话,晃着脑袋道:“你早说要整这出,我就把鞭子借你了。” 魏嬿婉道:“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有用,借你的鞭子怕连累你。” 如果十阿哥没有好转,魏嬿婉就要承担意欢反戈一击的风险。她现在是将死之人,皇帝又对她余情未了,如果极限一换一,那没人能抗住。 “那不可能。”白蕊姬道,“我鞭子借你,那叫沾沾喜气。” 白蕊姬认定了,打如懿就会交好运,虽然未必能到起死回生的程度,但肯定也不会倒霉就是了。 意欢很久才从翊坤宫出来,也没人拦她。 她今天闹了这一场,想要再出宫自然是不能了,如果十阿哥不能因此好转,那她或许就再也没机会见他最后一面。 只希望魏嬿婉能够履行她的承诺,只要她按她的命令做了这件事,她就会想办法救十阿哥。 翊坤宫闹得这么大,很快就惊动了太后。 “你说谁?舒妃?不是玫妃?”太后从蒲团上站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福珈,“舒妃大闹翊坤宫,还当众打了皇贵妃一巴掌?” “千真万确啊太后娘娘,当时正赶上众嫔妃去给皇贵妃请安,全都瞧见了。”福珈道,“何止是一巴掌,现在江太医正在翊坤宫给皇贵妃看伤呢。” 福珈也是被这个消息惊着了,她总觉得意欢今天的疯狂举动,肯定和昨天晚上魏嬿婉私下去见她脱不了干系。 魏嬿婉去储秀宫,可是福珈背着太后私下安排的,如果这件事闹起来,叫太后和皇帝起了疑心,那她可就完了。 这个令贵妃,怎能如此不知分寸,这不是害惨了她吗! 谁知太后的反应却完全出乎福珈的预料。 “舒妃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倒是叫哀家刮目相看啊。”太后这么说着,脸上还带着笑意 福珈不解道:“太后娘娘,您居然不怪罪舒妃?” “哀家为什么要怪罪舒妃?舒妃这么做,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她们母子都是被如懿所害,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太后道,“她一个将死之人,谁会真的跟她计较不成?” 说着,太后在榻边坐下,“舒妃这些年,痴心皇帝也就罢了,还觉得满宫上下只有她与如懿对皇帝真心,每每为如懿说话。现在虽然行将就木,但能清醒过来,总比稀里糊涂的强多了。” 福珈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太后娘娘所言有理。不过舒妃娘娘既然能想通这些事,还有力气去翊坤宫闹这么一场,或许能撑过这场劫难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横竖她都那样了,再怎么闹腾,都算是往好处走。”太后点着头道,“况且,有些事儿闹出来,倒比压在心里强,说不定舒妃闹过这一通,身子还能好些。” 养心殿前,海兰跪了一上午,终于等到皇帝愿意见她。 海兰进来时,皇帝正在批折子,头也不抬一下问道:“你来做什么?” “皇上,今天早上舒妃突然发疯,殴打姐姐,姐姐受伤了,请皇上去看看姐姐吧。”海兰道。 皇帝不解地问道:“舒妃一个病人,如何能殴打得了皇贵妃?” 第281章 皇帝也不打算管 海兰哭道:“舒妃是打着给姐姐请安的名义来的,姐姐没有防备,这才被她打伤。” “太后知道这事儿了吗?”皇帝问道。 海兰道:“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了,却只让福珈姑姑去安抚了姐姐两句,别的什么都没做。” 皇帝蹙眉:“皇额娘确实太不重视这件事了。进忠,你去翊坤宫传旨,让太医好好给皇贵妃治伤。另外,发生这样的事,也是翊坤宫宫人当差不力,翊坤宫上下宫女太监罚奉三月,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嗻。”进忠躬身道。 海兰听皇帝说太后的不是,以为是要重处意欢,同时赏赐安抚如懿。 还没来得及高兴,结果听皇帝的话头,就只是罚了几个下人,不打算动意欢,连忙抬头追问道:“皇上!姐姐可是皇贵妃,舒妃这样对她不敬——” 皇帝打断她道:“舒妃身子不好,又为十阿哥的病伤心,皇贵妃毕竟有错在先,这件事也怪不得她。” 海兰一脸的不可置信,还要说什么。 进保进来通报道,说令贵妃求见。 “臣妾给皇上请安。”魏嬿婉走进来道。 皇帝道:“起来吧。朕正好要传你。今天早上翊坤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嬿婉起身,从跪着的海兰身边走过,来的皇帝近前,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如实说给皇帝听了,又道:“太医已经给皇贵妃诊断过了,都是普通的皮外伤,不碍事。” 皇帝点点头道:“那就好。翊坤宫人不能护主,朕已命罚去他们三个月的俸禄,这件事你去办了。” “遵旨。”魏嬿婉道。“不过皇上,翊坤宫现在的宫人愚钝胆怯,不能随机应变,伺候皇贵妃也不合适,臣妾想着让内务府另外挑一批好的送去给皇贵妃使唤,皇上觉得如何?” “嗯,你想得周全,告诉秦立,就这么办吧。”皇帝道,“舒妃那边怎么样了?” 魏嬿婉道:“臣妾刚从储秀宫回来,舒妃的情况还算稳定,臣妾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也不说话,只认定了是皇贵妃害了她们母子。想来,应当是药方的事确实和皇贵妃有关,她才会做出这样的过激举动。” 魏嬿婉不打算将偷听的事告诉皇帝。她觉得,以皇帝的脑回路,听到药方是意欢偷听到的,只怕真的会觉得这件事只是个意外,如懿是无辜的。 倒不如模棱两可的好。 皇帝叹了口气,摸了摸魏嬿婉放在她肩上的手道:“这一年来,真是苦了舒妃了。她本来身子就不好,今天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是凶多吉少。令贵妃啊,你千万帮我照顾好她。” 魏嬿婉对皇帝露出一个安慰的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谁说凶多吉少了,那可是上上大吉。 跪着的海兰看到皇帝只顾着说意欢,完全不提如懿,忙提醒皇帝道:“皇上,可是姐姐还伤着,您不去看她一眼吗?” 皇帝一愣,看向海兰不解道:“你怎么还没走?” 海兰道:“皇上,您不去看姐姐,也还没惩处以下犯上的舒妃,臣妾去哪里?” 第282章 秦立又来搞如懿了 皇帝蹙眉道:“朕看你不是要为皇贵妃抱不平,你是想要舒妃的命!看来,先前在皇额娘那里那顿板子是挨轻了,让你这样不长记性!” “可是皇上,您不能这样偏袒舒妃啊!”嫡妃子海兰不满道。 皇帝一挥手,进保便唤进来两个太监将海兰拖走了。 “海常在言语犯上,着禁足宫中三个月,无诏不得出!”皇帝下令道。 另一边,秦立得了替换翊坤宫人的差事,当即就乐得喜笑颜开。 您瞧这叫怎么个话儿说的,皇贵妃娘娘这么快就又犯到他手里了不是?这就叫缘分! 在搞一搞如懿这件事上,秦立一向是冲在一线的。 领了圣旨,他当场就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儿拟定了一份名单,然后马不停蹄地直奔翊坤宫。 “名单上有的留下,别的全领走。”秦立进了院子,也不进去给如懿请安,直接吆五喝六地就指挥起来了。 一直以来,秦立对如懿不敬的时候也多了,连训斥都没挨过一次,如今自然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容佩一掀帘子走出来道:“秦公公,您这是做什么?皇贵妃娘娘受伤了需要静养,你这样带着人来翊坤宫喧哗,成何体统!” “哎呦喂,这不是容姑姑吗?”秦立满脸堆笑,看着谄媚,说出的话却毫无敬意,“皇贵妃娘娘叫舒妃娘娘给揍成了重伤这事儿,奴才当然知道,别说奴才了,这满宫上下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奴才今儿就是为着这个来的。” 说着,他来到殿门前,隔着帘子高声道:“奴才内务府秦立,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皇上知道您受了委屈,龙颜大怒,特下口谕斥责这翊坤宫的宫女太监们不能忠心护主,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三个月!”周围响起一阵议论声。 这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一个妃子打另一个妃子,最后怎么是他们这些下人们被扣钱! “秦公公,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旨意?”容佩蹙眉问道。 现在嫡宫女被扣了工资,对这个庶出赘婿皇帝很不满。 秦立道:“皇上的圣旨,轮得到你一个奴才质疑?容姑姑,你可是翊坤宫掌事宫女,连主子都护不住,还好意思领皇家的俸禄!” 容佩想顶回去,但是想到上次秦立扇她的巴掌,欺软怕硬的大清第一巴图鲁又怂了,转移话题道:“那公公方才要带走翊坤宫里的人是什么意思?” 秦立道:“皇上还说了,翊坤宫现在的宫人愚钝胆怯,伺候皇贵妃已不妥当,叫奴才调走,另外挑一批好的给送来。” 容佩往秦立背后看了看,发现他只带了三五个办事的太监,不解地问道:“那公公今儿把人都调走了,也没带新人来,翊坤宫里的差事谁办?” “接替的新人,待内务府选了好的,自然会送来。” 秦立道。 容佩还想说什么,却听菱枝在门内道:“容姑姑,主儿叫您。” 容佩赶忙进屋来到如懿床边,只见如懿带着红痕的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容佩,皇上既然这么说了,就按圣旨的意思办吧,告诉秦立,新人要尽快送来。这几日,你和菱枝、芸枝,还有剩下的宫人们,就多辛苦一些。” 第283章 等吧,慢慢等 菱枝:哈???咱就是说,这么多年你如懿在秦立那儿到底是个什么待遇,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吩咐一句尽快他就尽快了?过年之前能来一苗人就算秦立大发慈悲了! 这俸禄刚被罚了三个月,活儿又成倍的增长,还让不让人活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如懿听不到菱枝内心的哀嚎,她只是为皇帝对她的爱所陶醉。她的少年郎多爱她呀,知道她受了委屈便雷霆大怒,一下子发落了翊坤宫上下那么多宫女太监为她出气,这才叫真爱呢。 容佩一时没跟上如懿的思路,不知道她在陶醉些什么,愣愣地问道:“可是,皇上怎么光罚咱们宫里的,全然不提对舒妃的处置?” 可不敢,可不敢,意欢刚打了如懿一顿,现在如懿哪敢说她的不是啊。 如懿赶忙解释道:“舒妃身子不好,皇上宽宥一些也是应该的。” “那,那今天早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容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如懿点点头道:“嗯,这样的事不体面,也不宜大肆宣扬,已经有那么多人受了罚,就到此为止吧。还有本宫早上被踩坏的护甲,你记得拿给秦立去修。” “娘娘宽仁,奴婢佩服。”容佩再次为如懿的仁慈和格局所折服。 至于被罚的俸禄和多出来的活儿,容佩才不在乎呢。 反正她是掌事姑姑,翊坤宫日常的活儿和开销都是她分派,多出来的差事都摊派给剩下的人,少掉的银子从公家账上划就是了。 什么?你说她偷懒还贪污。 她容佩可是皇贵妃娘娘的嫡掌事宫女,嫡宫女的事怎么能叫贪污呢?她拿走多少钱,那不都是用在皇贵妃娘娘身上了吗? 于是,秦立便将所有机灵能干、忠心本分的宫女太监全领走了。 至于那些笨手笨脚,溜奸耍滑的,那自然是作为宝贵的财富留在了翊坤宫。 后来,被调走的宫人很快分去了其它地方,魏嬿婉下令,既然他们不是翊坤宫人了,那自然就不必继续罚俸。 这怎么不算一种善有善报呢? 至于新的下人什么时候送到么,那可就遥遥无期了。问就是在挑,不挑出来顶好的,哪敢给翊坤宫送来啊。 ------------------------ 魏嬿婉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意欢大闹翊坤宫后不过两日,諴亲王府便传来了好消息。 如懿这一顿打算是没有白挨,十阿哥的病情逐渐好转,已经暂时脱离危险,意欢也好了很多。 雨水渐渐少了,水患平息,筑堤修河的工程也派了下去。 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如懿这边。 原本看起来,今年夏天如懿就能板上钉钉入主中宫,结果因为意欢母子的事情耽搁了封后不说,还连续挨了两个下位嫔妃的打,直接将她的脸面丢光了。 皇帝也将此事搁置下来,没有再提起立后的事。 如懿倒是不着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毕竟海兰被禁足着,她光急也没人给她办事。 不过,她不急,有别人替她急。 比如苏绿筠。 命数有时候就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像苏绿筠这样的人,谈不上能力高低也谈不上人品好坏,这一生本应该安安静静没什么波澜,却偏偏比较倒霉,总是阴差阳错地站在了魏嬿婉的对立面。 第284章 她确实大度 钟粹宫中,苏绿筠一边翻着手里的账册一边道:“咱们宫里今年冬天翻修暖阁的事项夏天就报上去了,怎么内务府还没动静儿” 一旁的可心道:“内务府那边说是要先紧着养心殿和慈宁宫翻修暖阁的事,抽不开身来咱们这儿。” 苏绿筠蹙眉:“养心殿和慈宁宫暖阁去年刚翻修过,今年还修什么?本宫前儿见内务府的人抬着不少材料往储秀宫去了,怎么有功夫修储秀宫的暖阁,没工夫来咱们钟粹宫。莫不是内务府的人跟本宫耍花招呢。” 可心看了看苏绿筠,没说话。 按理说储秀宫主位意欢位份比苏绿筠低,翻修暖阁的事自然要先紧着钟粹宫来。 苏绿筠道:“你今天就去内务府催催。” 可心低声道:“奴婢催过了,秦公公说是皇上的意思,舒妃娘娘身子弱,要先将储秀宫的暖阁修出来。” “那咱们宫里排到什么时候去了?”苏绿筠追问。 可心道:“在······永寿宫后头。” 苏绿筠不悦道:“舒妃病着也就罢了,令贵妃凭什么排到本宫前面,本宫资历比她高,又有子嗣,怎么论也该钟粹宫在先。” “可是,秦公公说七阿哥怕冷。”可心道。 苏绿筠气得一把合上了账册,却也不敢去找魏嬿婉理论。 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可也就这三分火气了。 魏嬿婉扯虎皮做大旗,找的都是苏绿筠无可反驳的理由。 可心在一旁小心翼翼道:“主儿,现在这宫里眼见着都是令贵妃的天下,您何必吊死在皇贵妃一棵树上。都到这时候了,您言语间还认定了皇贵妃是将来的皇后,令贵妃心里能对您高兴吗?” 苏绿筠叹气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她也知道这些日子如懿被魏嬿婉按在地上摩擦,所以才更担心如懿会就此失势,越发奋力地想要将如懿推上皇后宝座。 可心道:“主儿,您这些日子一直在为皇贵妃当皇后造势,奴婢实在是看不明白。您就算不去投靠令贵妃,也不该总跟她对着干啊。咱们宫里圣宠不多,您又一个劲儿地得罪她,以后的日子只怕更艰难。” 苏绿筠叹了一口气道:“令贵妃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像皇贵妃娘娘仁德宽厚。我当年得罪过令贵妃,她是不会放过我的?倒是皇贵妃宽厚,当初孝贤皇后仙逝,我贪心不足去争属于她的皇后之位,她也没有跟我计较,可见是个大度的人。” 可心闻言,觉得若论大度,皇贵妃确实是少有人及,赞同道:“主儿说的是,这些年得罪过皇贵妃的,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皇贵妃都没计较过。” “是啊,所以咱们还是得跟着皇贵妃。”苏绿筠道。 “皇贵妃虽然一时失势,但到底是皇上青梅竹马的情分,旁人比不了的。若她日后当上了皇后,一定会记得我在低谷时支持她的情谊。你看那个姓凌的侍卫,就因为在冷宫扶持过她,她便一直念念不忘,几番救他。” 这话要是让魏嬿婉听见,她恐怕就要问苏绿筠一句了:有根儿吗您内?连根儿都没有还想让如懿记你的好? 第285章 蠢起来真要命 可心虽然不知道如懿那个见男即笑的德行,却发现了另一个华点。 她不解地问到:“可是,皇贵妃既然这么念旧情,怎么不见凌侍卫平步青云,反而是当过苦役,挨过杖刑,如今还流放了呢?” 苏绿筠一滞,可心一句话给她cpu干烧了。 其实,苏绿筠并没有太多路可选。 她选择上如懿的船,也是形势所迫,是被逼的。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自从南巡前封贵妃以来,如懿便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未来皇后。 魏嬿婉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一味纵着如懿即将为后的流言纷纷扰扰。 魏嬿婉策划水上梅屿,得了贵妃仪仗之后,苏绿筠一直担心皇帝会为了给魏嬿婉贵妃位份而找由头把她拉下来。 所以,从那时开始,若说满宫上下谁对如懿晋位当皇后最积极,那当属苏绿筠。 在别人口中八成准头的事,在苏绿筠那里就是十成事实了,她平日里说话办事,都俨然一副尊如懿为皇后的模样,十分积极地为如懿封后造势。 后来意欢生产遇险,如懿封了皇贵妃,魏嬿婉封了贵妃,苏绿筠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在她眼里,这事儿终于尘埃落定,她的贵妃之位也得以保全。 虽然很难说如懿封皇贵妃与苏绿筠的造势到底有几文钱的关系,但是至少如懿对这些奉承很享受,苏绿筠自我感觉也十分良好。 结果,如懿皇贵妃的椅子都还没坐热呢,就被魏嬿婉拽下来跪着挨巴掌,前几天又被意欢摁着揍。 一时间,如懿这个皇贵妃成了个笑话。 这下子,苏绿筠又陷入了惶恐。 命运似乎很爱和苏绿筠开玩笑,无论是受人教唆还是为图自保,她总是因为各种因缘际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魏嬿婉势弱时站在她的对立面,又因为接下来风水轮流转,魏嬿婉的重新强势而惶恐不安。 在苏绿筠看来,她是在魏嬿婉与如懿的后位之争中,过早地站队如懿,自然就得罪了魏嬿婉,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现在魏嬿婉将如懿摁在地上摩擦,难保不会把她从皇贵妃的位置上再拉下来,到时候若魏嬿婉为后,那这宫中岂有她母子的容身之地。 于是,苏绿筠更加坚定地维护如懿,依旧固执地认为魏嬿婉只是一时风光,如懿才是众望所归的皇后。 魏嬿婉这些日子其实并未和她计较过,她还有别的计划。 至于修理暖阁之类的事,是内务府的下人们察言观色做来讨好她的,如果魏嬿婉本人有心出手,就不是这样的小打小闹了。 这天魏嬿婉去储秀宫看望过意欢,顺道去接永琮下学。 永琮已经在今年春天正式入学。 皇帝对永琮的课业十分重视,专门给他请了三位鸿儒做老师,故而永琮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跟着三位老师学习,只有习字或者皇帝考校功课时才会与诸皇子们一起。 魏嬿婉接永琮散学,二人照旧手拉着手走在回永寿宫的路上。 永琮忽然问魏嬿婉道:“婉姨,什么是嫡子呀?” 魏嬿婉笑道:“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皇后生的孩子就是嫡子,比如你,你额娘是孝贤皇后,所以你就是嫡子。” 永琮继续问道:“那只要是皇后的孩子,就是嫡子吗?” 魏嬿婉点点头:“对啊。” 第286章 母子一体 永琮沉默了片刻,又道:“那什么是皇后?” 魏嬿婉道:“被皇上册立为皇后的女人,就是皇后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永琮不回答她,只继续问道:“也就是说,谁是皇后,要看皇阿玛册立谁,对吧?” 魏嬿婉道:“不完全是,但目前宫里的情况是这样的。你额娘孝贤皇后是皇上在潜邸时的嫡福晋,所以只要你皇阿玛登基,她就是皇后。你额娘仙逝之后,皇阿玛就可以从所有的嫔妃里挑一个,册立为皇后。” “那皇贵妃娘娘会被册立为皇后吗?”永琮问道。 魏嬿婉挑眉:“你怎么知道皇贵妃要被册立为皇后?” “三哥和六哥他们说的。”永琮道,“他们说,皇贵妃马上就要被册立为皇后了,他们还说,等到她当了皇后,那她的儿子,也会是嫡子。” 永琮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相信年龄相仿的兄弟、同窗的话。 三阿哥和六阿哥都是苏绿筠的孩子,苏绿筠日日念叨着皇贵妃要当皇后,自然也会这么说,永琮听了他们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说着,永琮抬起头,看着魏嬿婉问道:“婉姨,我不是皇阿玛唯一的嫡子吗?为什么还会有嫡子?” 魏嬿婉笑道:“你现在还是皇阿玛唯一的嫡子啊。但是以后,如果皇贵妃被册立为皇后的话,那她的孩子也会是嫡子,你就不是唯一的了。” 永琮似乎很不开心,低着头不说话。 “永琮?”魏嬿婉叫他。 “婉姨,你说皇阿玛要是有了别的嫡子,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永琮终于问出了心里最担心的事。 魏嬿婉停下脚步,来到永琮面前蹲下道:“你皇阿玛不会的。而且,你还有婉姨啊,无论发生什么,婉姨都会护着你,疼爱你的。” 永琮虽然还是高兴不起来,但多少也被魏嬿婉的话安慰到了,他点点头道:“嗯,永琮也会的,永琮长大了也要护着婉姨,对婉姨好。还有姐姐。只有婉姨和姐姐才是我一个人的。” 魏嬿婉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道:“你啊,好好长大就是对我好了。” 她重新起身拉着永琮一步一步往永寿宫去,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一年来,魏嬿婉任由着如懿上蹿下跳,看着她离那中宫宝座越来越近,为的就是今天。 她和永琮毕竟隔着一层血缘,在永琮心里的地位,很难竞争得过身为亲生父亲,而且能够传给他皇位的“皇阿玛”。 所以,魏嬿婉就要让永琮知道,皇帝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亲生父亲,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未必属于他。 魏嬿婉才是永琮唯一的倚仗,他们才是亲人,永琮能够从皇帝手里夺得多少东西,取决于他与婉姨如何团结。 皇帝对永琮说“先君臣后父子”,永琮也必须明白,什么叫“先君臣后父子”。 皇宫里,只有母子才是利益共同体。 这些东西,现在的永琮从未想过也想不明白,但是魏嬿婉必须要将母子一体的思想牢牢地印刻在永琮的脑子里。 想做到这一点,只靠言语说教是不够的。 第287章 亲自动手 所以魏嬿婉树立了一个威胁——如懿,一个永琮眼里即将成为新皇后的人、能够生出新嫡子的人。 而这个威胁,因皇帝的意志而成长。 魏嬿婉要将皇帝放到永琮的对立面去。 只有这样,她才能让永琮知道真正和他一体同心的人是魏嬿婉,才能让永琮知道,没了她的保护,永琮的元后嫡子身份,只能让他成为深宫最大的一个靶子,所有明枪暗箭的众矢之的。 魏嬿婉要让永琮抬头看看,他头顶撑着的,是魏嬿婉的伞。 将来,等到魏嬿婉与皇帝为敌时,永琮必须站在她这一边。 至于如懿么,等她发挥完应有的作用,就可以一脚把她踹下去了。 魏嬿婉并不打算真的让她登上中宫宝座。 就算是再位高权重的嫔妃,与中宫皇后之间,也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自古以来,后妃干政者不少,很多也是被朝臣所接受的,而她们的身份,大多是皇后,那些能够临朝称制的太后里,大多数也曾是皇后。 若说离得近的,孝庄太后是本朝最有权势的太后,她在皇太极生前并非皇后,但是她的权力也不曾达到临朝称制的地步。 魏嬿婉明白,如果她想获得更多的权力,皇后这个位置,是一定要争到手中的。 那就必须要阻止如懿当上继后。 魏嬿婉想要树立如懿这个威胁,让永琮坚定地与她站在一起,又不希望如懿真的入主中宫,挡了她的青云之路。 魏嬿婉总是这样贪婪,要将所有的好处都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现在是如懿第二次成为皇贵妃,也是皇帝第二次起了立她为继后的心思。 事不过三,如果这一次如懿再从那个位置上跌下来,那她这辈子都很难再有接近中宫之位的机会了。 这段时间因为意欢的事,加上朝政繁忙,皇帝已经暂时搁置了立如懿为后的想法,但并未彻底放弃。 现在正是加一把火,将如懿拉下来的好时候。 上次如懿从皇贵妃的位置上跌下来,是金玉妍告发如懿与安吉私通,魏嬿婉借力打力,如懿沉寂了三年。 这一次没有现成的人做帮手,魏嬿婉打算自己动手。 第一步,就是要先把如懿逼急了,才能让猎物自己慌不择路,跳进她已经布置好的陷阱里。 通过上一次皇帝克妻克子的天象之事后,魏嬿婉就和钦天监搭上了线。 天象之说缥缈难以验证,用来打头阵是再适合不过了。 永寿宫中,皇帝忙了这些日子,今天终于得空,来到永寿宫用晚膳。 魏嬿婉自然是叫小厨房使出了浑身解数,按照皇帝的口味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永寿宫的小厨房,味道比御膳房还要好些。”皇帝道。 魏嬿婉笑道:“臣妾闲来无事时,时常钻研这些东西,就是为了皇上能吃得舒心些,如今能合了皇上的口味,算是臣妾的心思没有白费。” 一边说着,魏嬿婉又给皇帝夹了一片鸡笋。 “近来朕忙着前朝中事,后宫总是不宁,辛苦你了。”皇帝道。 魏嬿婉赶忙起身跪下道:“臣妾没有治理好后宫,辜负了皇上的期待。” 第288章 弱小的皇帝 皇帝笑着将她拉起来道:“朕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能够做到这样已是不易。说到底,还是后位空悬,人心浮动的原因。朝臣们从年初就开始提册立继后的事,如今大半年过去了,朕也还没有下定决心。” 说着,皇帝放下筷子,问魏嬿婉道:“前几天钦天监入宫面圣,说起近来的天象,中宫未定紫薇不宁,怪不得诸事层出不穷。你日日在后宫,可有什么想法?” 这些年,皇帝每有疑难,大都能从魏嬿婉这里找到解决方法,所以他有事也习惯了随口问问魏嬿婉的看法。 魏嬿婉道:“册立中宫皇后,乃是国之大事,臣妾身为嫔妃,如何能够置喙。况且,中宫迟早要立,皇上烦心的无非就是人选。这人选一事,臣妾在这个位置,为避嫌计,有些话确实说不得。” 她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已经表明态度了:不支持如懿,但是鉴于她现在也是贵妃,所以说了如懿的坏话又有争位之嫌,所以干脆保持沉默。 皇帝知道魏嬿婉与如懿一向不和,也不甚在意,重新拿起筷子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你有朕御赐的金印,不论是谁当了皇后,都影响不到你。” 影响得到,她当了我就当不了了。魏嬿婉心想。 “只要皇上您心里还有臣妾,臣妾什么都不怕。”魏嬿婉柔柔地笑着,拉着皇帝的手坐在他腿上,拿起酒杯递到他唇边道,“皇上,在臣妾这里就别想那些烦心事了。” 皇帝道:“你啊,总是这么体贴朕,识大体,朕怎么能不心疼你。” 魏嬿婉低头做羞怯状,藏起眸中的轻蔑。 她搞不懂为什么皇帝如此执着于立如懿为皇后,不管他是出于自身的情感需要,还是被剧情和懿症所影响身不由己,但是这无疑都证明,皇帝有多弱小。 如果他是出于自身的情感需要而执着于完成一件错误的事,那他就是一个任性胡为、毫无理智可言的幼稚鬼; 如果他是被懿症影响而无法找到自己的灵魂,那他就是一个懦弱无能,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从白蕊姬到陈婉茵、菱枝,后宫女子在魏嬿婉的影响下都在逐渐找到自己的灵魂,哪怕是意欢,也在慢慢摆脱懿症的影响建立自己的逻辑体系。 但是皇帝,完全没有任何产生独立思想的迹象。 诚然,皇帝是懿症最重要的控制对象,但是他也掌握着远比这些嫔妃、宫女更强大的力量,这些依然无法使他诞生自己的灵魂。 还帝王呢,这不是弱鸡吗?靠着君权父权夫权撑起一个看似庞大坚硬的外壳,其实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干瘪、羸弱、瘦小、怯懦的垃圾! 魏嬿婉她要一层一层扒去他身上的这层外壳,她知道,自己远比眼前的这个人强大得多。 ------------------ 钦天监的话像是一道发令枪,搁置了一年的立后议题再次被提起。 如懿终于等到了此事重提,美美预备着当皇后。 却不想这一回,事情依旧不顺利。 皇帝再次表现出希望立如懿为后的意愿,但是前朝后宫皆是一派反对。 第289章 赘婿龙王 翊坤宫中,皇帝坐在榻边,沉默地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白玉。 如懿沐浴过出来,在皇帝身边坐下道:“皇上满面愁容,可是为了今日和敬公主入宫的事?” 皇帝蹙眉道:“你都知道了?今天璟瑟入宫,提到了册立继后的事,她不愿你来做朕的皇后,可是如懿,朕真的很希望你能成为朕的妻子。” 如懿微笑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皇上知道的,臣妾不在乎这些名分,也无心中宫之位。” 说着,她突然话风一转:“但皇上既然已经在心中选定了皇后,又何必在乎旁人怎么想 ?” 皇帝一脸的为难道:“璟瑟毕竟是嫡长公主,况且她嫁去的科尔沁部是蒙古第一大部。科尔沁亲王的身体这些年越发不好,色布腾巴勒珠只怕很快就要袭爵,朕不得不考虑璟瑟的看法啊。” 要知道,璟瑟可是天朝的嫡公主、科尔沁部的嫡王妃。 她不高兴,那就是科尔沁部不高兴,科尔沁部不高兴,那就是蒙古四十九部不高兴,蒙古四十九部不高兴,那皇帝这把龙椅还能坐得稳?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乱子,那庶皇帝满后宫的妻主不全白赘了?这么多年的沟子不全白卖了? 闹呢? 如懿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但是这个关键时刻,她也不敢跟皇帝甩脸子,只好问道:“和敬公主身为嫡公主,自然高傲些。不过,她一向识大体,既然不认同皇上的想法,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 皇帝道:“璟瑟觉得你既没有贤名又没有子嗣,无法统领六宫,也不能母仪天下。” 石砸狗叫,如懿不悦地撅起嘴道:“皇上也这么想?” 皇帝赶紧卑微安慰:“朕觉得你很好,你我自幼相知,朕一直希望你能到朕身边来。但是,旁人的意见,朕也不得不考虑。” “皇上,臣妾没有子嗣,还不是因为当年孝贤皇后在赐给臣妾的手镯中藏入了零陵香损伤肌体,这件事如何能怪的了臣妾?”如懿道,“况且臣妾也抚养着五阿哥永琪,如何不算母仪天下?” 皇帝蹙眉:“如懿啊,那件事你确实受了委屈,但是手镯中的零陵香未必就是孝贤皇后的授意,这其中应当有误会,况且,朕也没有怪你不曾孕育子嗣啊。” 如懿知道皇帝这些年对琅嬅念念不忘,心里虽然不爽,但还是为了皇后之位暂且咽下了这口气。 你等我当上皇后了,怼不死你! “至于贤名。”如懿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道,“皇上,臣妾不像令贵妃那样爱挟势弄权,施恩六宫沽名钓誉,这方面难免少了些风头。况且,皇上不是赐了令贵妃金印吗?就让她管着六宫便是。” 皇帝想起今天璟瑟说的话。 “皇阿玛,您要立乌拉那拉氏当皇后,得先给她从别处领个阿哥当儿子,再找个有本事的人给她管着六宫,您图啥?有这功夫您直接立令娘娘不就得了,还省了这一大圈子的麻烦。” 这话皇帝是不敢跟如懿提的,他知道自己敢说,今天晚上这觉就别睡了。 老实说,他也知道如懿当皇后不合适,别说跟孝贤皇后比,就是跟令贵妃比起来也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可是他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非要立如懿为后。 第290章 破破防防的啊 时入深秋,皇帝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疲累,在各种事上都觉得力不从心。 朝政繁忙也就罢了,立后的事也毫无进展,皇帝既不敢跟朝臣硬刚,又忌惮璟瑟背后的蒙古四十九部,还不愿意放弃自己立如懿为后的想法。 整个人现在就是窝囊,非常窝囊。 不光是事儿上面窝囊,身子也窝囊。 这日他只是看了一上午的折子,就觉得头昏脑胀。 进忠捧着一盅牛乳茶进来笑道:“皇上,看了一上午折子,累了吧。这是令贵妃进的牛乳茶,您要不要尝尝?” 皇帝放下笔接过茶盅,尝了几口道:“不错。” “皇上您近来精神头儿总不大好,不如传太医来瞧瞧?”进忠问道。 皇帝道:“嗯,朕正好也觉得先前的药喝着不大见效了,叫齐······江与彬来吧。” 齐汝年迈,万寿节之后便上书乞骸骨,皇帝已经准了,这段时间除了交接太医院事务,已经很少入宫当差了。 皇帝想要立如懿为后,便有心提拔江与彬接替齐汝的位置。 江与彬来给皇帝请过脉,恭恭敬敬道:“皇上的脉象与往日无异,并无大碍。” 皇帝道:“可是朕总觉得精神大不如往日,你开的补益强身的药也一点功效都没有。江与彬,你办事远不如齐汝得力啊。” 江与彬跪道:“微臣以龙体计,不敢用药过猛,也不敢急于求成,须得慢慢进补,才不会对龙体有所损伤啊。” “无用!”皇帝拍了一下扶手,“鹿苑里养那么多梅花鹿,朕记得先帝在时,也用鹿血兑酒服用。” “皇上,鹿血确实可以大补虚损,可是药性太猛,于圣体不合,微臣实不敢用。”江玉彬叩首道。 “罢了。”皇帝起身,“朕再吃你几副药,若是还无功效,你就不必留在太医院了!” 江与彬的药依旧不见效果,皇帝不止是处理政务时精神不济,在房事上也变得力不从心。 为了证明自己,他一连册封了好几个年轻漂亮的答应、常在想要找回青春,却也于事无补,反而更显疲态。 魏嬿婉给这些新晋的嫔妃各自安排了住处和宫人,又派春蝉去内务府增加了她们的款项。 新增了这么多人,魏嬿婉自然不会往自己宫里放,便都塞给了翊坤宫、钟粹宫和启祥宫。 陈婉茵自南巡回来之后,便一直想挪去景阳宫和陆沐萍同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壮着胆子跟魏嬿婉提了,魏嬿婉大手一挥把她挪了过去,另外给苏绿筠塞了个新人。 这下子翊坤宫和钟粹宫是热闹起来了。 新人年轻漂亮,又正受宠,花枝招展地在如懿和苏绿筠眼前晃悠,整得她俩每天都破破防防的。 翊坤宫中,如懿坐在炕上“哗哗”地翻着敬事房的记录,不咸不淡道:“皇上近来封了好些答应、常在啊,招幸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 敬事房总管太监徐安站在一旁称是。 如懿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立刻杀到养心殿去质问皇帝的冲动,“啪”地将册子拍进托盘里道:“本宫知道了。” 不行,现在是封后的关键时刻,她不能这时候去找皇帝的茬。 第291章 挖陷阱 徐安刚走,苏绿筠便来了。 苏绿筠进来请安,刚一坐下便道:“皇贵妃娘娘,有些事原本不该嫔妾讲,可是嫔妾实在是担心。皇上近来时常精神不济,半夜气喘身子发虚,一连喝了许多补药也无济于事。” 如懿叹气道:“皇上这些日子宠幸了许多答应、常在,既年轻又是新面孔,自然新鲜些,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苏绿筠道:“哪里是皇上图新鲜,分明就是这些年轻的嫔妃不知轻重,一味地狐媚勾引,搞得皇上连自己的龙体都顾不得了。” 如懿听到苏绿筠的话,脸上露出了几分微笑:“本宫会劝皇上保重龙体的。” 如懿这边在破防,金玉妍那边却在发挥传统艺能——霸凌。 新住进启祥宫的新人,在金玉妍手下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 昨午睡时觉得吵闹,拉出来罚跪两个时辰,明日向主位请安不及时,扣去房中三日的米粮,几天下来,启祥宫的新人被她整治得像鹌鹑一样,根本不敢生事。 而且,借着皇帝临幸新人的机会,金玉妍也下了一番功夫。 每每皇帝来到启祥宫不管是临幸谁,十次倒有八次会被她引到正殿去,一时间她的圣宠倒成了宫里独树一帜的存在。 枕头风吹着,皇帝倒是答应了金玉妍不少请求,还允许她把永璇接回启祥宫抚养。 金玉妍这个人坏是真坏,强也是真强,尤其是在她开始逐渐摆脱懿症影响的情况下。 可如懿就没有这个本事了。 如今新人层出不穷,金玉妍再度复宠,加上璟瑟对皇帝的影响,如懿的立后之日看起来又是遥遥无期。 如懿等的心急,可是人淡如菊的她又不能去争宠,只好向皇帝请了恩旨,将正在禁足的海兰放了出来。 有了海兰的管理,搭配容佩的巴掌,翊坤宫中住进来的两个新人很快也沉寂下来。 这日午饭后,皇帝本来约好了听高斌汇报河工进度,可是吃过午饭后便觉得困倦难当,将时间改到了下午,自己歇了个午觉。 进忠派了新收的徒弟小金子招呼着皇帝睡觉,自己脚底抹油就溜到了永寿宫。 “主儿,您先前就因为鹿血酒这事儿吃过亏,怎么这一回还想用这个?”进忠一边剥了一瓣橘子喂进魏嬿婉口中一边道。 魏嬿婉道:“此一时彼一时,这回不光是鹿血酒,我还得给咱们这位皇上加点儿别的料呢。” 进忠道:“皇上忌惮朝臣和公主,皇贵妃她想爬上中宫的位子只怕是难,您何必冒这个风险,用鹿血酒去固宠?” 魏嬿婉道:“你可别忘了,若是按照前世的日子看,如懿现在已经有孕了。她这一胎是个阿哥,难保皇上不会一高兴就将她推上去。咱们得未雨绸缪。” “那您打算怎么办?”进忠问道。 “我打算做个口袋,请如懿往里钻。”魏嬿婉笑道,“这回的鹿血酒,你得想办法引导皇上主动跟咱们要。” 进忠道:“奴才倒是能尽力一试,可是皇上若是想不到这上面去可怎么办?” 魏嬿婉笑道:“你放心,他一定会想到的。” 从意欢通过殴打如懿的方法救十阿哥之事过后,魏嬿婉忽然打开了新思路。 第292章 鹿血酒 尽管这个世界的很多逻辑已经在魏嬿婉的影响下趋于正常,但是她至今没有找到彻底根除懿症的方法。 但是,经过验证,魏嬿婉发现懿症的规则是可以被利用的。 那既然懿症除不掉,不如反过来利用它。 魏嬿婉发现,对如懿而言,重要的东西就那么几样。 做为皇帝真爱的身份、对勾引皇帝的荡妇喊打喊杀、与凌云彻“超越男女”的知己之情。 只要触碰到这三件事,懿症一定会疯狂运作,保证一切走上它“应有的正轨”,也就是实现剧情。 这个“剧情”的细节并不重要,维护如懿在意的东西才最重要。 比如意欢母子的事里,意欢前世为魏嬿婉所害,但是这一世魏嬿婉没有害她,反而因为皇帝与太后的和解,使意欢过早地威胁到了如懿的真爱地位。 所以如懿便出手了。 意欢死的时间是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与皇帝对峙,与皇帝离心,之后尽快死亡,不要威胁到如懿的真爱地位。 所以本应被魏嬿婉害死的意欢,提前三年就知道了坐胎药的真相,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如果不是魏嬿婉剑走偏锋,意欢母子此番必死无疑。 前世的鹿血酒事件,不仅狠狠地羞辱了魏嬿婉这个狐狸精,还引出了如懿怀孕与皇帝有了真爱结晶,那这件事对于如懿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那就代表着,剧情一定会想办法将她与皇帝推向那个场景。 所以,魏嬿婉根本不怕皇帝会想不到让魏嬿婉给他准备鹿血酒,因为魏嬿婉邀宠媚上,拿鹿血酒给皇帝喝,之后被如懿抓包这件事必须发生。 魏嬿婉不主动提,有的是人会帮她提。 进忠对魏嬿婉的命令一向是无条件服从,点头道:“是,奴才一定办好。” 魏嬿婉又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另外,你得想办法,帮我从宫外弄一样东西。” 午后,进忠按照皇帝吩咐的时辰叫他起身,皇帝磨磨唧唧地坐起来,一脸疲惫地揉着眉心问道:“朕睡了多久?” 进忠心道:为啥这老登一个午觉能给自己睡成一脸肾透支? 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地端上一盅牛乳茶道:“皇上您睡了一个时辰了,喝杯茶提提神吧。” 皇帝一边接过茶喝着,一边道:“令贵妃的手艺越发精进了,朕这些日子喝着倒挺受用。” 进忠笑道:“令主儿是盛京人,知道咱们祖先入关以前秋冬时节喜欢喝这个补身子,她想着皇上近来操劳,便一得空就亲自做了送来。” 经过他的有意引导,皇帝也想到了自己先前在太医那里求而不得的鹿血酒。 “满洲旧俗,确实如此。”皇帝意有所指,“不过朕记得,这牛乳茶若和鹿血酒搭配在一起服用,补身效果极好,你叫她给朕备些来。” 从太医院弄不到这东西,皇帝自然会想别的办法,令贵妃一向对他有求必应,是最好的人选。 进忠有些犹豫道:“可是,令主儿胆子小,这太医院说了不让给您用,她也未必敢给您喝。您也知道,她现在位置正尴尬呢。” 皇帝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不肯放弃,偷感十足地吩咐道:“你让她偷偷弄些放在永寿宫,朕去永寿宫喝,别叫无关的人知道。” 第293章 皇帝不行了 永寿宫床幔低垂暖香旖旎,时辰尚早,皇帝却已有些累了,枕在魏嬿婉怀中,许久才问道:“令贵妃啊,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鹿血确实是滋补圣品,却也只能补身,它又不是伟哥。 鹿血酒若真能做到一杯重振雄风,两杯龙精虎猛,三杯返老还童,那梅花鹿上街随便走一圈,就得有人追着它啃。 皇帝这些日子喝着鹿血酒,精力略好了些,可是某些方面的问题却没有太多起色。 魏嬿婉柔声道:“皇上正当盛年,怎会有如此一问?” 皇帝假惺惺道:“这段时间为了水患,不过是多批了几本折子见了几个大臣,就时常觉得乏累。从前朕就算再忙,也没觉得这样精力不济过。朕近来总想起皇阿玛,他便是因为操劳国事,在壮年龙驭宾天的。” 这话得翻译一下:他老爹就是这个年纪萎的,不服老还要一边吃着金丹一边收人家年轻姑娘,后来给自己吃死了。 魏嬿婉笑道:“皇上,臣妾近来读皇上的御诗,读到您当年东巡登泰山时之句:‘继述何能蘉敢不,乾坤亭里久延留。’这首诗是您恭依圣祖诗韵所作,可见您雄心万丈,要延继当年圣祖雄才伟业。” 说着,她轻轻抚摸着皇帝的鬓角:“您是圣祖亲自教导,一脉相承,圣祖爷当政六十余年,您又何必过早忧虑自扰呢?就算是臣妾答应,圣祖爷也不能恩准啊。” 魏嬿婉知道皇帝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他皇爷爷,将他皇爷爷看作入关以来的第一明君圣人,在他心中的排序远高于他的父亲世宗,天朝圣祖在位六十余年,享年近七十,这样的长寿之福皇帝自然也是十分向往。 如今魏嬿婉搬出圣祖,又追忆当年登泰山题词时的意气风发。 皇帝的情绪果然好转,伸手轻抚着魏嬿婉的面颊笑道:“朕就爱听你说话。他们一个个的只知道劝朕服老养生,却根本不理解朕的雄心抱负!” 说着,他把自己给整激动了,坐起来道:“朕要学皇爷爷,开创一番盛世!嬿婉,只有你懂朕,你能走到朕心里!” 魏嬿婉一脸崇拜地看着皇帝道:“臣妾只知道皇上是天底下最英明神武的男子,而且——” 说着,她笑着揽上皇帝的脖子,在他耳边媚声道:“您还没给妾身一个孩子呢,怎么能老呢?” 此言一出,皇帝瞬间上头。 他一把将魏嬿婉扑倒在床上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小妖精,真当朕治不了你了!” 可惜,身体机能的下降是客观的,不行了就是不行了,这个问题不是一时气血上头就能解决的。 尽管魏嬿婉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告诉皇帝,你没问题,这样也很棒了,但这种事,皇帝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 其实这种事,魏嬿婉是真的不在乎,她知道皇帝的卑劣与怯弱是出于其灵魂的本性,而与房事无关。 何况,她自己找的那个,连有都没有,在不在乎的有什么意义吗? 但魏嬿婉知道,皇帝在乎,皇帝特别在乎。 第294章 鹿血酒不够劲儿,那就上更猛的 皇帝喝了鹿血酒,没有达到预想之中的效果。 他并不罢休,又让进忠从宫外给他弄了其它东西入宫。 “这东西真的没有副作用?”皇帝看着眼前的药丸问道。 进忠道:“这您放心,若是有问题,奴才也不敢拿给您呀。” 皇帝又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奴才在宫外秘密打听的,宫外头达官贵人们爱用的多着呢。用了之后,多少是会劳累些,所以要配着鹿血酒。这样用不仅效果好,而且还能补身。也就是咱们宫里规矩大,太医们不敢献给皇上罢了。”进忠道。 “那朕吃了这个,会被发现吗?”皇帝问。 哪位养胃患者会真的在乎壮阳药的那点副作用啊?都说是药三分毒,但是壮阳药的销量什么时候下去过? 患者在乎的,是隐私保护问题。 “除非太医给您请脉,旁人自然发现不了,至于太医么。”进忠笑道,“您请一位嘴严些的太医给您请平安脉不就成了?” ------------------- 进忠弄来的药效果很不错,皇帝夜夜笙歌,搞得接见大臣时也浑身酒气。 如懿对此起了疑心,便将事情交给了容佩去查,果然查到了情况。 “你查得如何了?”如懿问道。 容佩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私下问江太医要过鹿血,被江太医给回绝了,但是这些日子,永寿宫的人每日都去鹿苑割了鹿血。” “难不成她制了鹿血酒,给皇上喝?”如懿猜测道。 容佩没说话,只是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奴婢还查到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如懿道。 容佩压低声音在如懿耳边道:“奴婢还查到,有人为了讨好皇上,给皇上从宫外弄了男女愉情的药物入宫。” 如懿闻言,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令贵妃给皇上从宫外弄了那种药入宫?!” “宫中竟然有人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如懿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这还得了,这些坏女人居然敢下药强奸她亲亲老公! “皇上现在在哪?”如懿问道。 “永寿宫。”容佩道,“还有好几个年轻的答应常在,也被令贵妃传去了,听说她们陪着皇上在里头,十足荒唐。” 啥事儿都靠听说,你不上套谁上套? “咱们去永寿宫。”如懿站起身道。 容佩一边扶起她一边提醒道:“娘娘,您现在可不是跟皇上吵架的时候啊。” “皇上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让本宫如何忍得下去!”如懿怒道,“你去把江与彬叫来。” 这段日子,皇帝忌惮朝臣迟迟不下旨封她为后,还收了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如懿都没发作,她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得够久的了。 如懿从前可是将皇帝当作儿子训的,如今能够忍气吞声这么久,早耗尽了所有的耐性。 现在她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忍气吞声,都做不到像魏嬿婉那样全无风骨邀宠媚上,所以她要走另一个路线:忠直! 魏嬿婉做奸佞,如懿就做忠臣! 她要成为千古士大夫血性的化身,要直言敢谏,要不畏强权,她今日直犯天颜,看来日那些朝臣谁还敢说她不够贤德! 第295章 反正燃就完了 她,乌拉那拉氏·如懿,今天就是要反帝反封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气氛突然一下子就燃了起来,如懿口中念着情义啊,少年郎啊,青梅竹马啊什么的就冲过去了! 永寿宫大门缓缓打开,如懿左牵容,右擎江,昂首阔步,威风凛凛地站在了永寿宫正殿门前。 殿内,传出几位女子的调笑声。 “哎,该我了~” “你今天都几回了,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你管我几回?那时我有本事,你这样呆头呆脑的,一回也成不了~” 靡靡之音不堪入耳,如懿脸色铁青,问道:“永寿宫主位呢?” 殿中,进忠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正在熟睡的皇帝,轻声唤道:“皇上,皇贵妃娘娘来了。” 皇帝一如前世一般荒唐。 这些日子他吃了药,觉得自己又行了,今天下朝之后便来了永寿宫,不仅拉着魏嬿婉白日宣淫,还让她多请几个人来同乐。 魏嬿婉完全不惯着他,鹿血酒里兑点蒙汗药直接给他撂翻了。 她仿佛听说这样喝对身体不好? 那可太好了。 魏嬿婉虽然并不觉得情欲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但是这不代表她会愿意被皇帝当成个泄欲物件儿一样随意玩弄。 反正她今天的目的是为了钓如懿,只要对外做出容易让人误会的样子,把如懿引来就好了。 皇帝正睡得昏沉,听到魏嬿婉的呼唤只是随便哼了两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花厅中,魏嬿婉撂下手中的叶子牌。 今天也真是奇了,她运气差得要死,完全打不过这三个低位嫔妃,她们一个个从自己这边哐哐赢钱,乐得花枝乱颤,三个人加起来,活活赢走了魏嬿婉三十多两银子。 如今听到门外传来如懿的声音,三人面面相觑,赢的最多的那个答应有些心虚地问道:“咱宫里是不是不让赌钱啊?” “嗯,不让赌钱,你们赢的这些都是赌资,一会儿都得没收。”魏嬿婉冷着脸撂下这句话,转身出了殿门。 她一挑帘子,没好气地冲外面道:“皇贵妃娘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永寿宫主位除了嫔妾还能是别人吗?” 如懿冷声道:“皇上呢?” 魏嬿婉道:“皇上饮了些酒,在寝殿睡下了。” 她一出来,另外三个牌友也带着她们的贴身宫女跟着一起出来了,在如懿脚下跪成一排,只有魏嬿婉略行了个抚鬓礼便站起。 她们以为自己是因为赌钱被抓包,皆是一脸心虚胆怯,这反而使如懿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容佩见那几个嫔妃都带着贴身宫女,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味儿。若是她们在里面行荒唐之事,如何会让宫女相陪? 她有心提醒如懿,但是看到如懿坚定的眼神,便将话压了回去。皇贵妃娘娘聪慧过人,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猫腻,才会这般自信的。 “是你割了鹿血酒,让皇上喝下的?” 如懿仰视着魏嬿婉道。 她其实是想盯着魏嬿婉的眼睛给几涨涨气势,却因为个子比魏嬿婉矮许多,反而呈现出一种仰视的姿态。 魏嬿婉道:“皇上一心想补好身子,嫔妾便给皇上进了鹿血酒。” “你倒是说得好听。”如懿道,“那你带着这么多嫔妃,青天白日陪着皇帝行荒唐之事,又怎么说?” 第296章 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魏嬿婉道:“皇上要来,臣妾不敢不从。” 跪在地上的答应觉得二人这话风有些不对,皇帝明明在睡觉,连牌都没跟她们一起打,怎么就成了她们拉着皇帝做淫秽之事了? 她开口道:“皇贵妃娘娘,皇上自己在睡午······” “啪!” 答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容佩一巴掌打住了声:“皇贵妃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那答应先是呆愣,随即变得愤慨。她位份再低也是嫔妃,一个宫女凭什么上来就打她,还是打脸! 她正要申辩,抬头看到如懿那副凶恶刻薄的模样,只得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打狗也要看主人呢,人家主子是皇贵妃,她一个小小答应,就算在委屈,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如懿不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继续对魏嬿婉发难:“你若劝不住皇上,大可以来告诉本宫和太后,你一味纵着皇上的性子乱来,就是肆意隐瞒,居心不良。” 魏嬿婉第一次觉得如懿说话这么有道理,她确实是肆意隐瞒居心不良。 “皇贵妃娘娘这话嫔妾就不明白了,鹿血酒是上好的补品,皇上沿袭满洲旧俗,嫔妾为什么要劝?”魏嬿婉问道,“而且,此处人多,请皇贵妃顾着皇上的颜面,先回宫歇息,等皇上醒了,嫔妾会回禀皇上的。” 容佩在一旁怒斥道:“身为贵妃,敢轰皇贵妃娘娘走,贵妃娘娘也太大胆了吧!” 魏嬿婉未曾言语,她身边的王蟾便一个跨步上前,扬手给了容佩一巴掌,斥道:“身为奴婢,敢这样对贵妃娘娘说话,容佩姑姑也太肆意妄为了吧!” “噗呲。”在场的不知哪个人没绷住笑出了声。 “娘娘。”容佩捂着脸,震惊地看着如懿。如懿明明是这宫里位份最高的人,她仗着如懿的势,居然还能被打! 如懿却没打算管容佩,盯着跪在地上的嫔妃们道:“皇上酒醉伤身倦于朝政,你们却不思劝谏,献媚讨好,魅惑主上的罪,你们担得起吗?” 几人莫名其妙。 她们就算有罪,也是聚众赌钱吧?为什么能扯到魅惑主上? “嫔妾等不知,还请皇贵妃娘娘明示。”几人齐声道。 如懿见她们还敢嘴硬,怒道:“你们要本宫明示罪过,那本宫就和你们明一明!你们魅惑皇上,白日荒淫,难道还要本宫拿出证据来吗!” 进忠一直听着屋外的动静,知道现在是时候该皇帝出场了。 可是不知道是皇帝太虚了还是魏嬿婉蒙汗药下猛了,不论进忠怎么叫,皇帝都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进忠望了望窗外,这皇帝再不起可就赶不上亮相了! 不能让他继续这么睡下去了,管他娘的,不就一个老登吗,小爷怕他? 进忠咬了咬牙,伸手揪起皇帝大腿内侧最嫩的一块肉,用最大的力气,狠狠地掐了下去。 “啊!”皇帝痛呼一声,噌地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进忠赶紧收回了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道:“皇上,皇上。外头皇贵妃娘娘来了。” 第297章 他还挺有理 “皇贵妃?她来干什么?”皇帝揉着太阳穴问道。 进忠道:“奴才听着,皇贵妃是说,令贵妃娘娘纵着您在这永寿宫里行荒淫之事。” 皇帝自己心虚,紧张地问道:“皇贵妃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把人叫过来开淫趴,现在妃中大爹来兴师问罪,他自然不敢再面对。 进忠摇摇头道:“奴才也不清楚,许是下头哪个该死的奴才多嘴!” 皇帝拉着被子重新躺下道:“让令贵妃请她回去,朕一会儿去见她。” 刚躺下,皇帝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淫乱的内容,起身问道:“朕方才好似一直在歇息?” “是,皇上您这些日子为国事操劳,想是疲惫,方才喝了酒便睡下了。”进忠道。 嘿!朕什么都没干啊,没干朕心虚什么! 皇帝掀开被子起身,忽然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脑袋道:“进忠,扶朕出去。” 他在门帘后面还略站了站,确定如懿就是在造谣他开淫趴。 皇帝看了看摆在花厅里的叶子牌桌,瞬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 确定了自己只是在睡觉后,皇帝的心态转变得特别快。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在好好地睡午觉,嫔妃们无聊,聚在一起打牌消遣消遣,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如懿凭什么这样污蔑他! 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荒淫无道的昏君吗! 想到此处,皇帝立刻走出来,没好气道:“皇贵妃怎么来了。” “臣妾恭请圣安。”“如懿跪道。 皇帝蹙眉道:“朕呢,不过就是喝了点酒睡个午觉,怎么到了皇贵妃口中,朕就成了荒淫无道之君了?” 如懿道:“臣妾并非无故生事,只是侍奉皇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白日酗酒。” “朕这些日子为了国事操劳,偶尔松泛松泛,皇贵妃何必说得如此不堪。”皇帝说着,或许是蒙汗药性还没完全解,身形又不住地晃了晃。 如懿见状,只觉得皇帝仿佛马上就要纵欲过度、精尽人亡。 她一脸担忧道:“皇上喝酒松身,臣妾是不敢多言的,只是嫔妃们求一时之效,给您进了不干净的东西,药性过猛,皇上又在体虚的时候,臣妾实在是担心皇上伤了龙体。” 皇帝听到如懿的话,心中疑虑。喝鹿血酒是满洲旧俗,如懿口中“不干净的东西”应该不是指这个。 难道如懿知道他吃了药吗? 皇帝扫视了在场的嫔妃、宫女、太监和侍卫一圈,这院子里此时至少有几十号人,如果在这里宣扬出来,他的脸面可就都丢尽了! 如懿觉得嫔妃给皇帝用愉情药物,是在下药强奸她亲亲老公,所以皇帝一定会因此愤怒不已,发落嫔妃。 其实皇帝生气的,从来都是他用此药被人发现罢了。比如前世,豫妃厄音珠偷偷传递药物入宫被五阿哥永琪发现,皇帝知道后看起来是动了雷霆之怒,结果照样给她封妃。 至于不再见豫妃,是觉得豫妃用那个药,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他不行,皇帝碍于面子不想见她罢了。 第298章 这药可太棒了 此刻,皇帝心思一沉,决定先把如懿逼回去再说:“皇贵妃,朕不过是睡个午觉,这些嫔妃们自己无聊聚在一起打打牌,到底有什么地方不顺你的意,你便这样污蔑朕、抹黑朕!皇贵妃,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懿见皇帝还在嘴硬,怒道:“皇上叫她们过来,到底干了些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 魏嬿婉趁机在皇帝身边跪下,将最后一点锅背到自己身上道:“皇上,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一时兴起叫姐妹们来打牌,让皇贵妃误会,损了皇上的清誉。” 皇帝顺势彻底撇清自己道:“你无罪,嫔妃闲暇时叫几个人聚在一起下下棋打打牌有什么罪?起来,还有你们,也都起来,各自回宫去!” 几人闻言,纷纷起身。 如懿才不听他们狡辩呢,呵斥道:“本宫看谁敢起来!令贵妃真是巧舌如簧,淫乱不堪之事到你嘴里就成了打牌这种轻飘飘的游戏!” 魏嬿婉一脸的冤枉道:“嫔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强行扣上这样的重罪,皇贵妃娘娘若是不信,这里有人证,您也可以自己进殿验证,看看我们几个到底是在打牌,还是在与皇上干皇贵妃娘娘口中所谓‘不堪之事’。” 说完,她回过头来对守门的小太监道:“你们两个,把门帘打开,让皇贵妃娘娘看看。” 小太监掀起门帘,厅中赫然摆着一张牌桌,跟着那几个嫔妃的贴身宫女也磕头道:“皇贵妃娘娘,奴婢等可以为主儿证明,我们主儿方才确实是在和令贵妃娘娘打叶子牌,并未做什么不堪之事。” 如懿懵了,强撑着愤怒的表情不知下一步如何反应。 皇帝当即道:“皇贵妃,你看到了吧!今日你无事生非,污蔑圣誉,该当何罪!” 一旁的人容佩脑子转得快些,她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如懿,提醒道:“娘娘,江太医在此,皇上到底有没有吃损害龙体的东西,身体是否有恙,他一诊便知。” 就算皇帝淫乱是个误会,但他吃了愉情药物这件事是容佩倾耳听到的,一定不会有错,只要能确定这一点,如懿今天就不算无事生非。 江与彬听到他们提自己,一脸正气凛然地上前跪道:“皇上,微臣见皇上脚步虚浮,应当是误食了对龙体有害的药物,请皇上许微臣为您诊脉。” 如懿身边的人,一切都以她为中心,从来没有正常的人性和逻辑思维。 江与彬一个太医,就那么跟着如懿跟皇帝硬刚,仿佛和自己的九族没有任何羁绊。 “不必了,太医每日都给朕请着平安脉,朕没有吃过乱七八糟的东西,身体也好得很!”皇帝当场拒绝。 皇帝很清楚,吃了那个药之后,他站起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谁说这药有损龙体的?这药可太棒了! 如懿知道,皇帝这是心虚了。 她恶狠狠瞪着皇帝,三两步上前道:“皇上,这些日子您一直让包太医一个人给您请平安脉,兼听则明,也该让江与彬给您看看了。” 说着,她就去拉扯皇帝的手腕。 皇帝怒不可遏,一把挥开如懿的手,怒吼道:“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挥!” 如懿穿着花盆底,猝不及防被这个动作带倒,朝着台阶下摔去。 容佩和三宝赶忙上前搀扶,如懿垫着他俩倒在地上。 皇帝冷眼看着,负手道:“进忠,送皇贵妃回宫休息,无召不得出宫!” 第299章 急转直下 如懿没想到皇帝竟然敢这么对她。 皇帝平时确实喜欢对嫔妃拳打脚踢,但那是因为他不爱她们啊! 如懿可是皇帝唯一的真爱,如今竟然也敢动起手来,而且毫无悔意,这让她这个真爱的体面往哪里放? 如懿脸上挂不住,又不肯走,只原地跪下道:“皇上封臣妾为皇贵妃,直言进谏不算有错。但皇上生气,臣妾自己跪下受罚,只是皇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臣妾实在是心疼。” 她要表现出自己对皇帝的爱是无私的、深沉的,才能让皇帝心疼,让他追悔莫及。 皇帝冷笑道:“直言进谏?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朕看你不是直言进谏,你是讪君卖直、沽名钓誉!你既然这么喜欢跪,那就跪着好了,在这里跪到天黑再回宫吧。” 跟如懿身后的宫女太监:我请问呢??? 魏嬿婉看了看晌午高高的日头,低头扶着皇帝进殿。 殿中,皇帝坐在榻边,眉头紧蹙对魏嬿婉道:“朕本以为,如懿虽然气性大些,但心里还是有朕的,没想到她竟然这般不在乎朕的名誉,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魏嬿婉捧上一杯醒酒汤道:“皇上刚饮了酒,万不可再动气伤了龙体,喝点醒酒汤缓缓吧。” 皇帝这会子也是气得头疼,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道:“她这般污损圣誉,枉费朕这些日子为了给她后位,日日与朝臣们周旋。” 魏嬿婉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身份尊贵,位同副后,只是对您一心关切,不是有心逼宫犯上的。” “你说得对,她这根本不是劝谏,简直是逼宫犯上!”皇帝刚下去的怒火又窜了上来,“她无非是仗着皇贵妃的身份,才敢这般目无君上罢了!进忠,你去传旨,降乌拉那拉氏为娴妃,禁足翊坤宫,每日罚跪四个时辰!” 进忠躬身称是,正准备出去传旨,忽然听到外面容佩的惊呼声:“皇贵妃娘娘!娘娘!” 皇帝瞥了一眼外头,烦躁道:“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令贵妃,你去把她送回翊坤宫跪去,别让她在这里烦人了。” 魏嬿婉起身道:“遵旨。” 如懿刚被魏嬿婉指挥着抬出永寿宫走上长街,迎面便遇上了金玉妍。 启祥宫和永寿宫离得太近,永寿宫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儿,自然瞒不过她的耳朵。 “这是怎么了?皇贵妃娘娘好好地进去,就这么抬出来了?”金玉妍阴阳怪气地问道,“有了这么一出,她只怕是再也没机会当上皇后了吧?” 魏嬿婉笑道:“乌拉那拉氏跌倒,嘉嫔你高兴什么?皇上已经下了口谕,降乌拉那拉氏为娴妃,嘉嫔,你又升不上来了。” 金玉妍脸色微沉,旋即又笑道:“那又如何,我至少还有个好儿子,永珹可是皇上最出色的皇子。乌拉那拉氏无子却能让皇帝动了立后之心,为的是年少情分,你以为你也能吗?” “金玉妍,我其实特别好奇,你一个异族贡女,怎么就能十几年如一日地做着入主中宫的白日梦呢?”魏嬿婉道。 金玉妍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认真地看着魏嬿婉,半晌之后才问道:“是啊,我出身异族。可是,魏嬿婉,你服过自己的出身吗?” 金玉妍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灵动光芒。 不好! 魏嬿婉瞬间汗毛倒竖,来不及多想便一跨步上前,扑着金玉妍往远离如懿的方向快速后退。 第300章 天地不仁 可是已经晚了。 浓重的灰雾自如懿体内奔涌而出,凝练成一道道绳索,一瞬间将金玉妍团团包围。 “啊——!”金玉妍似乎一瞬间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倒在地上蜷缩身子,抱头惨叫。 不,不,不要! 魏嬿婉眼看着周围的灰雾越来越浓,将整个世界淹没。 她费尽心机,终于将如懿彻底踩在了脚下,却在顷刻间功亏一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金玉妍会有灵魂!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魏嬿婉身心剧痛,满腔悲愤化为一口鲜血,自胸中涌出。 “主儿!主儿您怎么了!您吐血了!” 春蝉在她耳边喊着什么,魏嬿婉已经听不清了。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道:“璟瑟,救,我······” ----------------- “马上就要消失了吧?” “暂时还没有,但是创伤还是挺严重的。” “咱们要不要现在就把她送走呢?” “嗯······再观察一下吧。不过,如果她离开的话,那些在她的影响下诞生的灵魂要不要也一起送走呢?” “那么多人肯定不行,按照程序设定,cut小世界只接收那些自生灵魂。” “真可怜,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剧情的力量。” 魏嬿婉耳边传来平静的交谈声,是她刚重生时遇到的那两个“黑白无常”。 她们在说什么?她们要把自己送走吗? 不! 我的仇还没报,我不走! 我不走! 我要赢,我还远没有到投降认输的时候! 魏嬿婉猛然睁开眼睛。 “主儿,主儿您终于醒了!”床边的澜翠惊喜道,“春婵姐姐,主儿醒了。” 殿外的王蟾放下手头的事快步跑进来:“主儿,您醒了!” 春蝉从白琳住的围房里出来,到的略晚一些。 魏嬿婉揉着疼痛的额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春婵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魏嬿婉又问。 澜翠道:“主儿,您现在先别管这些了,好好休息,奴婢去传包太医。” 魏嬿婉道:“我没事,太医来了也没用,你先别忙,先告诉我如懿和皇帝的情况。” 昨天昏迷前,金玉妍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眼中闪过的灵动光芒就是诞生灵魂的表现,而那些灰雾,明显是懿症在吞噬金玉妍的灵魂。 魏嬿婉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金玉妍居然会长出灵魂来。 她一直以为,只有被她帮助过的人才会受她影响诞生灵魂,如今看来是她错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个世界的规则确实是客观的,魏嬿婉带给这个世界的积极影响会平等地带给每个人机会,哪怕是魏嬿婉讨厌的人。 金玉妍够强,够聪明,就算没有魏嬿婉的帮助,她也能抓住这个机会摆脱懿症,找到自己的灵魂。 可惜魏嬿婉讨厌她,所以并未仔细观察过金玉妍的变化。 如今细细想来,从行宫凌云彻偷窥事件,金玉妍主动向魏嬿婉求助开始,她的行为和思想就已经在发生变化了。 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魏嬿婉知道,懿症在吞噬了金玉妍的灵魂之后一定会得到大幅度的增强,她好不容易将如懿踩下去,绝不能因为这一处的失误前功尽弃。 第301章 心向凌霄 所以她才会急火攻心,愤恨难平当场呕血。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怨天尤人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怎么说,魏嬿婉醒过来了,她还活着。 只要没死,其余都是小事,只要还活着,她就会继续争下去! 而且她醒得够早,一切都还没有成为定局,她还有翻盘的希望,她绝不会放弃。 春婵最懂魏嬿婉的性子,立刻将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告诉魏嬿婉道:“主儿,皇贵妃被诊出有孕,皇上对她的态度突然回转,简直是大喜过望,已经明确说了要册封她为皇后。不过您放心,皇上没有要收回您的金印。” “而且,嘉嫔也晕倒了,被诊出有孕,孩子差点就没了,她一口咬定是您推了她才让她差点流产的,闹着让皇上下旨撤掉您的绿头牌。”春婵接着说,“皇上同意了,说是会撤去您的牌子直到嘉嫔生产。” “现在最麻烦的是皇贵妃咬着进忠公公不放,他被送进慎刑司了。”春蝉道。 “什么理由?”魏嬿婉问。 春蝉道:“还是为了禁药的事。皇上不愿意让江与彬诊脉,这事儿本来都有已经了了。但是容佩坚持说有小太监看到有人偷偷从宫外弄了男女愉情的禁药送到养心殿,海常在便提出这东西应是进忠私下弄的,进忠自然不认,被送去慎刑司拷打。” “进忠招了什么吗?” “主儿放心,奴婢派人打点过了,行刑的太监们都在放水,进忠公公还什么都没说呢。” 和前世发生的事情差不多,看来如懿吞噬金玉妍的灵魂后,懿症力量大增,立刻就控制了皇帝。 但是,这一世魏嬿婉的绿头牌被撤却是因为金玉妍,而且时间也比前一世要短。 看来吸收了金玉妍的灵魂后,懿症的力量也只够控制皇帝给如懿封后,继续打压魏嬿婉就比较吃力了,所以只能借助海兰,朝略弱一些的进忠下手。 事情的发展方向比魏嬿婉预期的要好很多,还远没有到认输的时候。 前世,魏嬿婉被幽禁永寿宫折磨了整整九年,她都能搏出一个新生。 这回虽然一招失误,却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根本动摇不了魏嬿婉的决心分毫。 她就像凌霄花一样,无论生长在怎样的土壤中,都会不停地向上攀爬,她爱自己,她要爬上最高的枝头沐浴阳光,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明媚与美丽。 魏嬿婉脑中迅速地将手中能出的所有牌理了一遍,当机立断道:“王蟾,递消息请和敬公主入宫。” 春婵道:“主儿,和敬公主已经入宫了。昨天您晕倒之前就喊着和敬公主的闺名,奴婢便自作主张以您的名义给公主递了消息,公主她今天早上就进宫了,现在应该还在养心殿呢。” “养心殿里情形如何?”魏嬿婉又问。 “主儿放心,二人没什么冲突,您也知道,孝贤皇后走后,皇上对公主颇为偏爱。”春蝉道。 魏嬿婉昏迷后,永寿宫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澜翠和王蟾慌成了没头苍蝇,年丰略好些,但也是手足无措。 只有春蝉勉强还能保持冷静,澜翠满心担忧魏嬿婉的情况,春蝉便让她贴身照顾主子,王蟾被安排了一大堆的杂活儿,他干着也能分心。 年丰机灵,则派出去到养心殿附近跑腿,探听消息。 之后春蝉基本都和白琳在一起,安排从各宫里收集情报,给用得上的人递消息,还另外给慎刑司的人塞了银子,让他们对进忠放水,稳住了局势。 第302章 璟瑟对皇帝彻底失望 魏嬿婉醒来后局面安定,而且能够迅速掌握相关各宫的动向,春蝉是最大的功臣。 “好,春婵,你做得很好,我回来一定赏你。”魏嬿婉掀被子坐起来道,“现在跟我去养心殿。” 趁着璟瑟在,魏嬿婉必须得见一面皇帝。 养心殿中,进保通禀说令贵妃求见,皇帝眉头蹙起,面色有些不好。 他不太想见魏嬿婉。 一方面是因为害怕如懿有意见;另一方面,昨天的事到底是在永寿宫闹出来的,皇帝觉得是魏嬿婉没有处理好,对她颇有些不悦。 坐在一旁的璟瑟惊喜:“令娘娘醒了,她身子好了吗?” “她昏迷了这么久,身子一定还虚着,叫她回宫歇息吧,朕晚些再去看她。”皇帝道。 璟瑟道:“皇阿玛,您不见令娘娘吗?” “璟瑟,朕好久没和你说说家常话了,不想让外人打扰。”皇帝笑道。 璟瑟一脸的不高兴:“令娘娘是我额娘临走前亲口认下的义妹,怎么能算外人。何况,这回的事,明明是皇贵妃无事生非,怎么能怪到令娘娘头上。” 皇帝蹙眉道:“璟瑟,你怎么能这么说皇贵妃呢?” “儿臣说的有什么不对吗?鹿血酒从来都是滋补圣品,咱们满蒙二族都有此旧俗,到她口中就成什么肮脏的东西了。因为一杯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难道不算无事生非吗?”璟瑟道。 璟瑟并不知道皇帝吃过禁药的事,故而以为所有的问题都在鹿血酒上。 皇帝当然不可能解释这个,将错就错道:“皇贵妃是敏感了一些,但她也是为朕的身体考虑,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璟瑟又道:“皇阿玛,您认准了皇贵妃为继后,儿臣不敢再有异议,但中宫当以宽容仁德为上,令娘娘身为贵妃,总不能连您的面都见不到吧。至于嘉嫔所言令娘娘要害她腹中皇嗣一事,更怪不到令娘娘身上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孕,令娘娘如何得知?” 于情于利,璟瑟都会站在魏嬿婉这一边。 知道皇帝不顾她和朝臣们的反对,坚决下旨要册封如懿为继后的时候,璟瑟也曾愤怒悲痛,但是更多的,她想起了额娘临终前祝福她的话。 皇帝是靠不住的,如懿更是最危险的敌人,她和永琮必须要与魏嬿婉联合,才能保得住一世平安。 这一世,璟瑟不曾远嫁,与额驸色布腾巴勒珠的感情也很好,所以她的性格看起来比前世更加骄纵高傲。 但是经过议婚风波与额娘之死,加上这些年璟瑟与魏嬿婉常来常往,将许多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看得越发透彻。如今,她的内心早已得到了全新的成长。 皇帝另立新后,璟瑟不反对,但是他坚持要册立如懿,却让璟瑟对皇帝彻底失望。 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决不能是如懿。 琅嬅在世时,如懿时时挑衅,痘疫时更是居心叵测险些害死永琮。 加上琅嬅死前虽然不曾明说,但璟瑟也能够感觉到,额娘的死与如懿脱不了干系。 如今,魏嬿婉不仅是璟瑟的莫逆之交,更是永琮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共同对抗如懿的盟友,璟瑟知道,她必须要保下魏嬿婉。 第303章 来点茶艺 “也罢,传令贵妃进来吧。”皇帝道。 反正这是璟瑟要求的,若是日后如懿问起来,就说是璟瑟闹着要见她便罢了。 在懿症的控制下,皇帝想要宠幸别的嫔妃,总得给如懿那边准备个借口。 魏嬿婉袅袅婷婷地走进来,来到皇帝腿边跪下,双眸含泪,眼尾微红,用带着哽咽的柔婉声音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见过公主殿下。” 璟瑟站起来行了个扶鬓礼:“晚辈见过令娘娘。” 要放以前,璟瑟是绝对瞧不上这种矫揉造作的做派的,但是现在她早已知道了深宫女子生存的不易,已经不会在鄙夷挣扎求生的人。 皇帝看魏嬿婉面色苍白,明显是身子还没好全,眼睛和鼻头却是红彤彤的,一副才哭过的委屈模样,顿时心生怜惜。 说来,皇帝觉得就算遍寻他的后宫,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像魏嬿婉这样柔婉的妃子。蒙冤含屈,来养心殿求见也只是默默垂泪,若是换个别人,早都在门口哭天抢地了。 想到此处,皇帝也难得生出几分内疚。 在皇帝的视角里,鹿血酒本来就是皇帝主动让魏嬿婉去弄的,禁药更是与魏嬿婉毫无关系,这回她受了无妄之灾。 皇帝有心好好安慰她,但碍于璟瑟在此,又有些羞赧。 璟瑟见状,也知道自己在这儿会影响魏嬿婉的发挥,起身道:“皇阿玛,令娘娘,儿臣先告退。” 皇帝道:“你先去东暖阁传膳吧,咱们父女二人许久不曾一起吃过午膳了。” “是。”璟瑟道。 离开前,璟瑟还十分担忧地看了一眼魏嬿婉。 魏嬿婉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连璟瑟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璟瑟走后,皇帝伸手去扶魏嬿婉道:“唉,此番原不干你的事,朕也没有真生你的气。” 魏嬿婉一听此话,仿佛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蓄在眼中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啪哒啪哒地掉了下来。 她顺势坐在皇帝怀中,将脸埋在皇帝肩头低低地哭诉起来:“皇上,臣妾方才在外面,以为皇上再也不想见臣妾了。此番闹成这样,皇上虽然责罚臣妾,可是臣妾还是想见皇上,想和皇上说说话。” 皇帝捧起她的脸,轻轻擦去她的泪珠道:“你呀,真是小女儿心性,太依赖朕了。” “臣妾浮萍之身,仰赖皇上眷顾方有今日,若是圣眷不再,臣妾真的不知该如何挨过这深宫中的漫漫长夜了。”魏嬿婉深情款款道。 皇帝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怎么就撤了魏嬿婉的绿头牌呢?这么楚楚可怜的美人,一扔就是七八个月,像话吗? “好了,朕知道你的心,别哭了。”皇帝柔声哄着,又唤来进保道,“进保,你去告诉璟瑟,一会儿的午膳朕与她和令贵妃同进。” 魏嬿婉眼神扫过进保的背影,心中沉了沉。 这顿午膳,皇帝与魏嬿婉、璟瑟三人吃得其乐融融,席间,皇帝还主动提起要给永琮封贝子爵位。 天朝皇子,寻常只有在十五岁开府成婚时才会封爵,永琮刚到上学的年纪,皇帝便要封爵,含的便是安抚元后一脉的意思。 魏嬿婉与璟瑟自然欣喜谢恩。 不过,这顿饭也有美中不足之处。 第304章 弃车保帅 虽然同席的人皆合心意,但伺候的人却十分不妥当。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察言观色揣摩圣意上,进保与进忠实在差的太远。 皇帝平日用膳都是进忠伺候,就算偶逢调班休假或是出宫办差,也都不会超过半天,不会错过皇帝用膳。 进忠侍奉的时候,皇帝根本都不用吩咐什么,只要一个眼神,甚至不需要眼神,进忠就能明白他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给他夹到碗里,或者夹去赏给同坐的谁。 只要他一拿起筷子,进忠下一秒就能将他想要的菜夹到碗里。 可是进保却做不到,只有皇帝明确的示意乃至言语吩咐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皇帝与臣下一同用膳时规矩颇多,他是不能亲自去盘中夹菜的,必须由太监代劳。 一顿饭吃下来,每口都要指着盘子等人夹过来,真的非常影响用餐体验。 饭后,璟瑟自去永寿宫看永琮,魏嬿婉则留了下来,她还得捞进忠。 魏嬿婉在席间时便看出了皇帝的不爽,此时便趁机问道:“皇上怎么不叫进忠来伺候?” 皇帝叹气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总得有结果。养心殿的小太监一口咬定曾见过有人将禁药递入养心殿,还坚称他偷听到了对方的谈话提到那是男女愉情的禁药,朕既然不曾用过,那进忠便逃不了干系。” 魏嬿婉疑道:“只有一个小太监指证,既无其他人证,更无物证,如何能够送御前总管太监进慎刑司?” 皇帝道:“一个太监而已,若是他能平息此事,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魏嬿婉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皇帝此番就是要弃车保帅了。 来养心殿的路上春婵就曾告诉魏嬿婉,皇帝暗中叮嘱过慎刑司,让进忠认下自己偷服禁药,与宫女对食秽乱宫闱之罪。 “太监命贱,若是舍了他能护住皇上圣誉,也是好事。”魏嬿婉点头,旋即话锋一转,“不过皇上,臣妾以为,打死进忠未必是维护皇上清誉最好的办法。”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此话怎讲?” 魏嬿婉娓娓道:“皇上您想,进忠是您身边最得力的太监,而且此前也从未有过对食的传闻,他要那种东西做什么?最终,外人只怕依旧要猜测所谓禁药与皇上您的关系。依臣妾之见,这件事纯粹就是空穴来风,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禁药,整件事都是那小太监居心叵测,造谣污蔑。” 皇帝一顿,发现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个问题。 因为他心里清楚养心殿确实有禁药,所以下意识只想着要将这事推给进忠。 此刻皇帝才反应过来,他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否认整件事情,反正又没有人能到他的养心殿里搜物证来。 “令贵妃此言,颇有道理。”皇帝道,“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无稽之谈!” 魏嬿婉继续乘胜追击道:“况且,皇上您有没有想过,那小太监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去跟皇贵妃嚼这个舌根子?” 自从李玉之后,皇帝便十分忌讳嫔妃与御前太监过从甚密,魏嬿婉此时提起这个,是还没死了给如懿上眼药的心。 第305章 以色侍人 谁知皇帝却完全不在意这个问题,他这会儿犯着懿症,一心只觉得那小太监是无意中发现了禁药,不敢直犯天颜,所以才去找了敢直言进谏的如懿。 “这件事无需再横生枝节。”皇帝道,“直接将那污蔑圣誉的太监打死便是。” 魏嬿婉闻言,明白现在懿症的力量太强,她奈何不了如懿,也只得见好就收,捞出进忠再说。 “如此,进忠无端受屈,便将他放回来当差算了。”魏嬿婉道。 皇帝点点头:“嗯,进忠无罪。” 既然事情是捕风捉影,那进忠就必须无罪。 慎刑司中。 进忠靠墙坐着,眼睛看着外头五花八门的刑具,脑子里想的却是外头的事。 不知道主子怎么样了,醒了没有,要是这回出不去了,先得想个办法把那个给翊坤宫透消息的小太监处理掉。进忠想着。 昨天午后,永寿宫中。 突生的变故在所有人意料之外,魏嬿婉是被人抬回来时的状态不可谓不吓人。 澜翠和王蟾哭得止不住,春蝉也吓得面色惨白,但还是挡着寝殿的门不让皇帝见魏嬿婉。 “皇上,我们主儿吐了不少血,怕血腥气冲撞了您。”春蝉跪在皇帝脚下道。 魏嬿婉此时的情况实在骇人,春蝉不敢让皇帝见她。 人能不能救回来,本不在于皇帝多看这一眼,但若是吓到了皇帝,那魏嬿婉才是真的生机渺茫。 后妃以色侍人,若这回死了也就罢了,但只要魏嬿婉挺过去,就必须考虑日后重新站起来的事。 进忠见春蝉拼死不让皇帝进去,也知道里头的情况怕是不好,赶忙道:“皇上,若是真叫血气冲撞了圣驾,令主儿心里只怕也会过不去,奴才替您进去看看吧。” 皇帝犹豫了片刻道:“也好,你替朕进去看看,太医马上就到了。” 进忠一进来,也吓坏了。 床上的魏嬿婉脸色发青,表情扭曲,身体僵硬,唇边和衣服上还残留着鲜血,头发全被汗水浸湿,而且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彻底灰败下去,恐怖极了。 事发时进忠并不在场,但也大体能猜到魏嬿婉的状态大体和如懿有关。 “发生了什么?”进忠愁眉深锁问道。 春蝉道:“奴婢也不清楚,就是送皇贵妃回去的路上遇上了嘉嫔,主儿和嘉嫔说了两句话,突然就扑向了嘉嫔,嘉嫔跌倒在地一直尖叫,主儿突然口吐鲜血。” 进忠听着,伸手握了握魏嬿婉的手,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紧接着启祥宫和翊坤宫就接连传来消息,金玉妍如懿有孕。 原本还在忧心魏嬿婉的皇帝像是中了邪似的,突然大喜过望,当即就撇下魏嬿婉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中,如懿也昏迷着,但是面色却前所未有的红润,连那丰厚的红唇也鲜艳得仿佛两根灌满鲜血的羊肠。 皇帝来到如懿床边,再三问江与彬皇贵妃是否真的有喜了,江与彬高兴地不停点头称是。 进忠站在后头,他以己度人,总觉得如懿和江与彬多少得有点事儿。 皇帝确认了如懿是真的怀孕了,想到方才自己推她的那一下,万分后悔得感慨道:“方才是朕太冲动了。人人都是花团锦簇的热闹,只有皇贵妃才是让人清醒的冰雪啊。” 第306章 大清医学奇迹 如懿在众人的簇拥中缓缓醒来,听闻自己怀孕的消息,一脸少女般的天真懵懂,不可置信地问道:“江与彬,本宫真的有了?” 江与彬噗通跪下,一脸的欣慰道:“从脉象看,您已经遇喜两个月了。” 如懿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帝,她对自己的有孕充满了惊讶,仿佛她侍寝时一直是和皇上盖着被子聊天一样。 原来和男孩子拉拉手就能怀孕呀——她现在就是这个表情。 皇帝道:“如懿啊,你好好养胎,其余的事一概交给朕就好了。” 如懿嘟嘴道:“幸好今天的事没有伤到我肚子里的孩子。” “是啊,只要孩子安好就是了。”皇帝笑道。 眼看二人和解,今天永寿宫发生的事就要被轻轻揭过,容佩不乐意了。 她今天可是在永寿宫挨了一巴掌呢,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容佩立即拱火道:“皇上,今天在永寿宫中发生的事实在凶险,奴婢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惊肉跳,若是方才皇贵妃娘娘摔着了,伤到了龙胎,那可就出大了事了。” 闻讯赶来的海兰站在一边补充道:“皇上,姐姐,令贵妃给皇上服食禁药,还险些造成严重后果,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帝有些不悦地蹙眉道:“此事根本就是个误会,连证据都没有,为何要一直揪着不放。” 容佩直筒筒地跪下道:“皇上、娘娘,奴婢不敢胡言,而是有人证。奴婢曾亲耳听到养心殿的小太监说他见过有人传递禁药入养心殿,此事与令贵妃、进忠都脱不了干系。娘娘,奴婢方才派了人去养心殿,此时人证已经在宫外了。” 如懿知道皇帝是受了魏嬿婉的蛊惑才会犯错,本来已经原谅皇帝了。 但是容佩话中提到了魏嬿婉,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收拾坏女人的机会。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查明才是。”如懿道。 皇帝犯懿症也有犯懿症的好处,比如现在,他的超雄就突然治好了,简直堪称大清医学奇迹。 那小太监来到翊坤宫时,整个人都是慌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将皇帝吃禁药的消息透露给容佩,是进忠威逼利诱,安排他做的。 进忠向他保证过这件事最后肯定不会把他翻出来,但是现在很显然是出了问题。 小太监来到御前,第一眼就偷偷看了看站在皇帝身后的进忠。 只见进忠气定神闲,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仿佛现在的场景都是他安排好的。 小太监努力地稳住心神,按照进忠当初的吩咐,只说自己是偷听偷看到进忠带禁药入养心殿,至于令贵妃,是因为皇帝近来常去永寿宫,所以自己猜测这件事是令贵妃安排。 这供词其实根本不严谨,但是容佩和如懿却深信不疑。 无他,因为这件事,小太监是“偷听偷看”到的,偷听偷看到的事,在如懿一派的人眼里就不可能有假。 “如此看来,此事也并无确凿证据。”皇帝听了小太监的供词,继续打马虎眼道。 第307章 进忠出狱 如懿道:“虽然暂无证据,但令贵妃绝不无辜。皇上,臣妾以为应该派御前侍卫去永寿宫搜出物证,并将令贵妃打入慎刑司,严刑拷问,不怕她不认罪。” 皇帝蹙眉道:“这小太监也说了,此事与令贵妃相关完全是他的主观臆测,凭这个就能对嫔妃用刑吗?” 海兰虽然是重度懿症患者,但好歹还有点脑子,知道仅凭这个想直接干掉魏嬿婉实在是有难度,开口道:“皇上,姐姐,有关令贵妃的事虽然是这小太监的猜测,但进忠却是实打实的逃不脱干系,那药说不定是进忠所用,毕竟宫中也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 皇帝闻言,看了一眼进忠道:“进忠,此事可与你有关?” 进忠跪道:“皇上,奴才从未见过所谓‘禁药’。” 他说这句话的思路其实和魏嬿婉是一样的,都是从根本上否认这件事。 但是皇帝似乎是因为被懿症控制得太狠,当时并没有转过来这个弯,一挥手就叫人将进忠给拉去了慎刑司。 如今,进忠已经在慎刑司里待了一天一夜。 进忠身为御前总管,积威日久,慎刑司的太监很多都是他的人。 虽然这些太监在宫里习惯了拜高踩低,但也不是全无人情的机器。 平日里进忠没少给他们喂过银子,本来也愿意放他一条生路。 加上永寿宫来人打点,这些下层太监只知道令贵妃病了,又不知道其它,自然乐得再卖贵妃娘娘一个面子,对进忠放水。 不过慎刑司到底是慎刑司,进忠里里外外也受了不少伤,此时坐在草席上,身上布满横七竖八的鞭痕。 进忠知道魏嬿婉此番异常凶险,但他从不认为她会就此一败涂地。 魏嬿婉有多坚强,进忠是知道的。前世魏嬿婉的惨状比今天骇人百倍,她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进忠只是担心,魏嬿婉会为了自保,再次像前世一样舍弃他。 进忠知道,如果主儿真的有这个打算的话,他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他得先解决掉那个奉他之命,将皇帝服食禁药的消息透露给容佩的小太监。 因为那个小太监一旦说出实话,皇帝很可能就会意识到这件事是个针对如懿设下的局,目的就是引如懿入永寿宫,进而怀疑到魏嬿婉头上。 嫔妃与御前太监过从甚密,是皇帝最大的忌讳之一,如懿有懿症护身,魏嬿婉可没有,一旦暴露,便会失宠。 进忠原本是没打算要那小太监的命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到了如今这个境地,进忠只能把他当成一枚弃子抹杀。 正当进忠计划着该怎么除掉那小太监时,慎刑司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进保进来宣旨道:“皇上口谕,进忠无罪,继续回养心殿当差。” 养心殿,进忠的徒弟小金子正在伺候皇帝更衣,进忠进来接手,小金子恭敬退下。 “回来了?”皇帝道。 进忠跪下道:“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他已经梳洗干净,此时穿回了御前总管太监的红色蟒袍,看起来似乎与往日无异。 只是跪地时止不住颤抖的双腿和脸上的伤痕,让皇帝知道他这一天一夜并不好过。 第308章 继后 皇帝道:“朕听闻你在慎刑司受了不少酷刑,却还是一口咬定不曾见过禁药,保住了朕的清誉。” 进忠道:“奴才这条命都是主子的,奴才死也不会说一句对主子不利的话。” “起来为朕更衣吧。”皇帝道,“你的忠心,朕都看到了。进忠,你对得起朕给你起的这个名字,果然是尽忠之人。” 进忠又重重磕了个头,满眼热泪道:“只要皇上知道奴才的忠心,奴才就算死了也值。” 十月,皇帝下旨定下如懿为继后人选。 这一世,皇帝第三次向如懿提起立后之事时,如懿终于不再虚伪矜持,而是一口答应下来。 没别的原因,因为她是真不敢再矫情了,她怕自己刚说完一句无心继后,皇帝便当场答应下来去立别人。 此时即将入冬,皇帝本意待明年开春,如懿坐完月子之后再行封后大典。 但是如懿担心夜长梦多,并不打算等到明年。 “如懿啊,参加封后大典很是辛劳,朕是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皇帝关切道。 如懿微笑道:“皇上,封后大典皆有成例,辛劳之事自有礼部和内务府去安排,臣妾又不需要过问那些繁文缛节,只要像当初嫁入潜邸时一般,由着旁人一一安排,臣妾披上嫁衣,一步步走到皇上身边即可。” 皇帝道:“时间仓促,朕只怕准备不周,你受了委屈。” 如懿道:“皇上,您说过,您在无人之巅孤单寂寞,臣妾心疼您,臣妾想要尽快走到您身边去,不想您一个人继续孤寂下去。” “如懿。”皇帝万分感动地看着如懿,点点头道,“好,若不是担心你的身子,朕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让你做朕的正妻了。要你是朕当年亲手选中的嫡福晋,如今朕终于可以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顾忌,让朕心仪的人做朕的正妻了。” 如懿也是满面动容,流着泪靠进皇帝怀中,仿佛二人是被恶人拆散的苦命鸳鸯一般抱头痛哭。 哭过了,如懿还没忘了自己的正事,问道:“皇上,那封后大典,您打算如何安排。” 皇帝道:“朕打算以大学士傅恒为正使,大学士史贻直为副使,册立你为皇后。这些年宫中总有人说,你与孝贤皇后不合,不应为继后,傅恒是孝贤皇后的亲弟弟,朕让他来做正使,也代表着孝贤皇后对你的认可,破除这些流言。” 如懿脸上的感动立刻消弭无踪,皇帝这样的安排于理通顺,但在如懿心中,却觉得很不舒服。 这似乎是在提醒她,她终究是继后,法理上注定要在孝贤皇后这个元后之下,要获得元后的认可才行。 如懿想要拒绝,却又不得不低头,谁叫她是继后呢。此番封后大典如果没有富察家的人出面,于她而言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 她心中还在想着正使人选的事,皇帝还在自顾自地安排着:“前朝之事,自有礼部与内务府全权主持,至于宫内的琐碎,则由令贵妃居中调度,你觉得如何?” “令贵妃?”如懿起身蹙眉,“为何是她?” 第309章 丹陛石 皇帝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这件事朕也是考虑过的,这次的时间紧迫,令贵妃经验丰富,由她负责,能够免去许多麻烦。再加上你们两个这些日子闹了些不愉快,日后你为中宫,她总要在你手下做事,朕也想给她一个在你面前表现的机会。” 如懿嘟嘴道:“海兰精明强干,为何不交给她?” “海常在位份太低,朕怕辱没了你。”皇帝道。 如懿闻言,只好沉默下来。她也确实不想一个小芝麻常在来牵扯她的立后大典,太不体面了。 立后大典前夕,如懿特意把惢心传进宫来服侍。 如懿是个长情的人,伺候她参加立后大典这样的无上荣耀,她还是愿意留给惢心。 魏嬿婉进来时,如懿正端坐在炕头。 “嫔妾给皇贵妃请安。”魏嬿婉依旧不跪,行了个屈膝礼道。 如懿看着她,也不计较,反正她马上就是皇后了,且让魏嬿婉再得意一天。 魏嬿婉抬头,发现侍立在如懿左右的并非容佩和菱枝,而是惢心与海兰二人。 如懿坐在中间,一脸的优越。 魏嬿婉一向是猜不透如懿的想法的,但此时她却诡异地一眼便看懂了如懿的表情。 如懿是无声地展现自己的高人一等: 你们别的嫔妃再怎么尊贵,左右侍立的也不过就是宫女太监这些奴才,而我却比你们尊贵多了,伺候我的是嫔妃、是命妇,这些你们以为的主子,在我面前都只能奴才。 “封后大典之事,安排的如何了?”如懿问道。 魏嬿婉道:“都安排好了,皇贵妃只要按照这上面的流程参加即可。” 说着,她将一本图册递了过去。 魏嬿婉不会跟银子过不去,自然不会将差事往外推。 这回的封后大典,她筹备得特别好,从她的角度来看。 礼部的官员自从璟瑟大婚之后,便被魏嬿婉一步步收拾服帖,根本不敢在和这位实权贵妃叫板,内务府自不必说,秦立唯魏嬿婉马首是瞻。 皇帝那边,又为着这一次进忠在慎刑司里的表现,对他越发信任。 魏嬿婉说一不二,一边以时不我待追赶工期为由大把增加开支,一边又说时间紧迫万事从简,暗搓搓偷工减料。 偏偏她这些年将这些仪典工程里的潜规则摸了个了如指掌,明面上的账目不出一点纰漏。 如懿立后,魏嬿婉吃饱,面子上受的委屈,她都要用银子补回来。 而如懿看着手中的流程图册,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 她这一世从头到尾不曾触碰过任何实权,托她的福,海兰也一样,现在她们一对好姐妹看着魏嬿婉送来的东西大眼瞪小眼。 好半天,如懿才憋出来一句道:“这里改一下,本宫不想乘坐轿辇,要一步一步走到皇上身边,而且要从中间走。” 如懿方才指出的,说的是封后大典最重要的步骤之一:皇后乘坐步辇,由太监抬着从丹陛石右侧的台阶登至殿前,之后下轿叩拜,再与皇帝一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魏嬿婉有些不解道:“您要是有体力爬那么多台阶,坐不坐轿子到无所谓,只是从中间怎么走?” 如懿道:“本宫是中宫皇后,为何不能从中间走?” 魏嬿婉蹙眉,“中间不是丹陛石吗?” 如懿点点头:“本宫就从丹陛石上走。” 魏嬿婉无语,丹陛石上有浮雕,坑坑洼洼的,你不怕摔死吗? “既然皇贵妃执意如此,那嫔妾禀明皇上,再给您答复。”魏嬿婉道。 第310章 无德之人,忝登后位 养心殿那边,皇帝听闻此事,登时眉头深锁:“丹陛石只有帝王才能行走,册封皇后,如何能走丹陛石?” ??? 魏嬿婉想到过皇帝会不同意,但她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理由。 从古到今哪位帝王会用腿走丹陛石? 这就是魏嬿婉没见识了,她不知道当初皇帝登基时,就是靠着一身攀岩绝技,踩着丹陛石走上龙椅的。 魏嬿婉道:“可是皇贵妃娘娘态度坚决,她说,这条路她当年没能和皇上您一起走,如今也要顺着这条路,再次走到皇上身边去。” 如懿好容易盼来了封后大典,自然要以最体面的方式成为中宫皇后,她执意要从丹陛石上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沉吟片刻道:“罢了,由她便是。” 魏嬿婉正要领命离开,便听进忠禀报钦天监求见。 “钦天监?”皇帝疑惑,“立后大典的时间早都定了,他现在还来做什么?” 魏嬿婉笑道:“许是立后在即,钦天监来报些祥瑞吧。” “传。”皇帝道。 钦天监趋步入内,行礼叩拜,面色忧愁。 皇帝见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你此时面圣,所为何事?” 钦天监低头道:“确有一事,微臣心中惶恐,却又不敢隐瞒,但求皇上恕罪。” “朕恕你无罪,讲。”皇帝道。 “皇上,微臣夜观天象,见有客星凌月,主······”钦天监犹豫了片刻,重新伏下身子道,“主无德之人······忝登后位。” “放肆!”皇帝一怒之下,将桌上的茶杯朝钦天监摔了过去。 “微臣罪该万死!”钦天监连连磕头求饶。 魏嬿婉怒斥道:“你个神棍,胡说八道些什么!封后大典在即,你却在此胡言乱语,扰乱人心,若不是看在你尽忠多年的份上,今日岂容你苟活!” “钦天监胡言乱语,着官降一等,革去监正一职,降为监副!”皇帝怒道,“若再敢胡言,朕定不饶你!进忠,带他下去!” 钦天监退下后,皇帝依旧怒气未消。 魏嬿婉亲自捧了一杯新茶上前,柔声道:“皇上?皇上~别生气了~钦天监的职责就是观解天时星象,难免喜欢故弄玄虚,皇上今日发落了他,他定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皇帝接过茶杯道:“朕没有生气,就是觉得······唉,算了,这一次的封后大典,你一定要尽心准备,不可有任何差错。” 魏嬿婉笑道:“皇上放心。” 皇帝颇信天象,钦天监这番话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疑影,只是封后大典都已经筹备好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十一月初八,如懿的立后大典终于如期举行。 当日寅时初刻,天穹如墨,黑得没有一丝光亮,魏嬿婉便派了司仪女官来叫如懿起床。 “为什么这么早啊。”如懿一边脱去寝衣准备沐浴,一边闭着眼睛打着盹儿。 司仪女官道:“皇贵妃娘娘,您卯时就要身着朝服,在翊坤宫前恭候封后圣旨,此前您还要沐浴、上妆、穿戴朝服,此时开始已经是最晚了。” 如懿嘟着嘴不悦地看了那司仪女官一眼,没再说话。 第311章 想当皇后?做梦! 香汤沐浴过后,如懿坐在了梳妆台前,她还在打着瞌睡,宫女正捧着皇贵妃的朝服候在一旁。 容佩端着茶杯上前道:“娘娘,您喝杯浓茶提提神吧。” 如懿点点头,端过茶杯一饮而尽。 司仪女官提醒道:“皇贵妃娘娘,立后大典可要忙一天呢,中间可没机会吃东西,您趁现在还没上妆,吃点东西垫垫吧。” 容佩愣怔道:“可是这么早,上哪准备饭菜?” 魏嬿婉并未提醒翊坤宫需要准备吃食,容佩满脑子都是以后如何跟着皇后耀武扬威,自然不曾考虑到这些细节。 菱枝道:“昨儿御膳房送来的龙井茶酥还有不少,奴婢拿些来给主儿垫垫吧。” 如懿点点头道:“嗯,你去取来吧。” 此时时间太早,如懿并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块便罢了。 卯时正刻,正使傅恒与副使在御前接受象征皇权的符节和圣旨,带领礼官和乐师持节过中、后右门,来到月华门外。 包括内务府总管太监秦立,养心殿总管太监进忠在内的三位红袍宦官已经在门口恭候,傅恒神情庄严,将符节和黄绸圣旨交给他们。 本来,金印和制册也该在这一步交接,但是魏嬿婉并没有这样安排。 她请示了皇帝,将授册宝的环节挪到了后面:皇后在太和殿前接受册宝,之后将册宝放在太和殿龙案上,与皇帝一起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这是皇帝大婚,册里元后的流程。 如懿对这个安排很满意,觉得魏嬿婉颇为识相,皇帝也没有提出不满,魏嬿婉便这样筹备了。 此刻,红袍宦官捧着圣旨来到翊坤宫中,如懿已经身着皇贵妃朝服静候。 秦立将符节放在皇案上,象征帝王亲临,司仪女官宣读圣旨,如懿接旨,对这符节行了一整套大礼。 之后,如懿便携圣旨进入翊坤殿中,换上皇后服制重新出现,随礼乐仪仗,一路踩着团花地毯,从翊坤宫步行至太和殿, 这段距离可不短,虽然凤履不是花盆底,但如懿身量过矮,故而凤履的鞋底要比寻常厚些,踩起来十分费力,身上的朝服绣着金线镶着宝石,沉掂掂地压在身上。 如懿来到太和门前此时已经是辰时初刻,冬日寒冷异常,可朝服虽然层数多十分气闷,却并不保暖,此时的她四肢已经冻得冰凉僵硬,背上却是汗涔涔地粘着。 走到太和殿的阶梯之下时,如懿已经有些头晕目眩。 她早起吃的两块茶酥早已消化完了,此时腹中空空,加上身怀有孕 她强撑着踏上丹陛石,在倾斜坑洼的坡面上一步一步艰难向上走去。 平安走过下层的二十一级台阶,皇帝正站在上层九级台阶的顶端微笑地看着她,皇帝身后,两名女官正捧着皇后册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耳边角声如雷,如懿继续登上最后一块丹陛石,忽然一阵头晕眼花,没有注意脚下浮雕浪花的凹陷,脚下踩空,加上腿脚冻得僵硬,竟是一个趔趄朝前扑了出去。 在皇帝惊愕的目光中,如懿的额头重重磕在浮雕凸起的龙角上。 她挣扎着又朝册宝的方向爬了半步,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如懿!” “姐姐!” “皇后娘娘!” 皇帝和其他关心如懿的人从四面八方跑了过去,魏嬿婉抬头看了看天上明亮而温暖的冬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还想当皇后?做梦去吧! 第312章 她算哪门子皇后 翊坤殿,魏嬿婉领着诸嫔妃聚在院子里,低声讨论着刚才的事。 白蕊姬凑在魏嬿婉耳边低声道:“怎么回事,你心里有数吗?” 魏嬿婉摇了摇头,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道:“我也不清楚。” 魏嬿婉从不向无关的人透露自己的行动,哪怕是白蕊姬。 白蕊姬道:“那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天朝立国以来,还没见过有哪个皇后能在自己的封后大典上晕倒的。” 魏嬿婉补充道:“何止是天朝立国,从古至今都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事。” 陆沐萍在后面问道:“你们不冷吗?我好冷啊。咱们能进屋里等吗?朝服能脱了吗,好重。” 她的话引起一片赞同。 为了这个封后大典,嫔妃们不比如懿轻松,一早天不亮就穿着朝服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列队候着了,此时都已经是瑟瑟发抖。 回头如懿醒不了,她们又要晕几个。 魏嬿婉道:“是我忽略了,三宝。” 守在门口的三宝略动了动问道:“令贵妃娘娘,您有何吩咐?” “你们翊坤宫有没有什么空置的偏殿,让大家找屋檐避避风寒。”魏嬿婉道。 三宝面色冷硬道:“贵妃娘娘恕罪,托您的福,翊坤宫都住满了,没有空置的房间让各位主儿避风。” 金玉妍的脸当即冷了下来:“你这奴才什么意思?难道就让本宫这么冻着?” 金玉妍已经有些显怀了,此时穿着沉重又不保暖的朝服,已经到极限了。 住在翊坤宫偏殿的揆贵人道:“要不,大家先到嫔妾屋里去避避吧,只是屋里地方小,坐不下这么多人。” 另外几个住在翊坤宫的答应也纷纷道 :“嫔妾屋里也能坐下三五个人,哪位娘娘跟嫔妾去避一避。” 皇宫虽大,宫里的房间却小,若要所有人都进屋,就得分成好几拨,不太好看。 魏嬿婉道:“要不,大家都去前殿厅堂吧。” 前殿厅堂就是大家日常给如懿请安的地方,那里宽敞得多。 众人都十分赞同。 三宝不乐意了,她哪容得下魏嬿婉用他们翊坤宫的地界收买人心,上前道:“贵妃娘娘,按照规矩,没有主儿的首肯,嫔妃是不能进入厅堂的,就算是平日请安,没有主儿的吩咐,各位也是在院子里等的,咱们不能坏了规矩。” 白蕊姬登时就怒了,柳眉倒竖斥道:“你这阉货,谁跟你咱们?大家都在外头站了一天了,要是再倒下几个,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何况嘉嫔还有身孕,若是龙胎有失,不用皇上开口,本宫先灭你九族!” 苏绿筠突然站出来道:“本宫倒觉得,三宝这话有道理。皇后娘娘刚刚册封,现下凤体有恙,咱们还是在这里恭候,显得更有敬意。” 金玉妍阴阳道:“皇后娘娘?没有受册宝,也没朝拜,更没去奉先殿给祖宗烧过香,她还算不上皇后吧?” 海兰反驳道:“圣旨已经宣读了,封后大典也已经开了,姐姐当然已经是皇后。你们这般不敬皇后,是失了妃妾的本分!” 第313章 脸都丢尽了 “行了,都别吵了。”魏嬿婉道,“为了这么点小事,吵什么吵?这样吧,纯贵妃与海常在对皇贵妃心怀敬意,我们也成人之美,你们二位就在这里等着。其他人,跟本宫去前殿候着。” 喜欢挨冻,那就冻着,往死里冻呗。魏嬿婉一向尊重她人命运。 闻言,苏绿筠和海兰脸上都有几分错愕,海兰道:“令贵妃,你这样不敬中宫,不怕皇后娘娘醒来后怪罪吗?” 魏嬿婉道:“那就怪罪好了。” 说着,她回头就进了前殿。 除了魏嬿婉一党的几个嫔妃毫不犹豫地跟上之外,其他中立的嫔妃皆是面面相觑。 她们早知道令贵妃仗着盛宠和权柄,从来不将皇贵妃放在眼里,但她们没想到能有这么不放在眼里。 这基本上就是骑在皇贵妃头上拉屎了。 现在的情况十分尴尬,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跟着令贵妃进殿还是站在院子里等着已经不单单是当下的决定了,而是代表着自己是要站队谁那一边。 跟着令贵妃走,那就是不认这个封到一半的皇后,留在院子里,就是坚决拥护新的中宫。 好在,这个决定并不难下。 现在虽然是初冬,但她们都已经冻了一早上了,哪个嫔妃能得抗住啊? 嫔妃们决定站在自己这一边,纷纷跟着魏嬿婉进了前殿。 后殿花厅中,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前院发生的事。 太后正坐在椅子上,怒气冲冲道:“皇帝,这就是你吵着闹着要立的皇后,别说贤良了,连一点仁心都没有!嫔妃们站了一上午,怎么就不能歇歇了?还要令贵妃冒着风险给她们担保,才敢进殿避避风寒。” 皇帝蹙眉道:“这是下面奴才不懂变通,不是如懿的意思。” “有其主必有其仆。”太后道,“况且,就是这样一件小事,也能看出如懿平日里有多不得人心,若是嫔妃们真的敬服她,会只有纯贵妃和海常在两个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吗?” 皇帝沉默不语。 太后接着道:“哀家历经三朝,还第一次见能够在自己的封后大典上晕倒的皇后,那么多文武百官、宗亲命妇、宫女太监都看着。这样的事,翻遍史书亘古未有,天朝的脸都丢尽了!” 皇帝蹙眉道:“朕也不曾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这是意外吗?这是天意!”太后道,“你执意立无德之人为后,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皇帝想到钦天监所言,又是一阵语塞。 钦天监在立后大典前就说了,天象预示无德之人忝登后位,可是皇帝觉得圣旨已下,不想出尔反尔。 皇帝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听钦天监的话,当时收回成命再难看,也好过现在丢个大的。 有时候也不怪皇帝迷信天象,关键是这个钦天监,他准啊! 太后接着道:“皇帝,之前哀家不愿意干涉你,但是从现在起,哀家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如懿登上后位的,否则哀家百年之后,牌位也不配摆在奉先殿,没脸见列祖列宗!” 太后这意思,要是如懿当了皇后,她就不进老罗家祖坟咧。 第314章 她超爱 皇帝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这回别说太后了,皇帝自己的脸也早都丢尽了。 精心筹备的封后大典成了这样的闹剧,新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摔了个狗吃屎,这件事情传出去,他马上就要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接近晌午时分,如懿终于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朦胧间看到容佩担忧的眼神,紧接着是在床边施针的江与彬。 菱枝出来道:“皇上,主儿醒了。” 皇帝快步走进卧室,如懿看到皇帝的脸,忽然想起晕倒前的事,猛地睁大了眼睛坐起身道:“什么时辰了!” “娘娘,已经接近午时了。”容佩道。 如懿一手掀开锦被道:“赶在午时之前,还能授皇后册宝,快扶本宫去太和殿!” 皇帝一把按住如懿的肩膀道:“如懿啊,你现在还没恢复,修养身体要紧。” “臣妾没事,封后大典要紧。”如懿道。 皇帝看着如懿,眼中满是不忍,却还是如实道:“如懿,封后大典已经取消了,你放心,从今往后,你会是朕唯一的皇贵妃。” 如懿一脸的不可思议:“取消了?怎么会取消呢?皇上,封后圣旨已下,皇上身为天子,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皇帝道:“如懿啊,朕是天子,所以要遵天命。朕封你为后,本来就顶着前朝后宫的巨大压力,如今封后大典上出了这样的事,朕就算是皇帝,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啊。” 如懿一下子便呆愣在那里,眼中渐渐蓄满泪水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皇上,是你要臣妾走到你身边的,如今竟然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就要弃臣妾于不顾吗?” 前殿,魏嬿婉听到了消息,匆忙赶了过来。 “如懿,是朕的错。”皇帝也十分动容,“你说过你无心继后,钦天监也曾提醒过朕天象有异,朕不该一意孤行,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过好在,封后大典并没有完成,虽然过程艰难了些,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合你心意的。” “皇上,这个皇后是您非要臣妾来当的,如今圣旨已下,封后大典为何不能再办?”如懿依旧不愿意放弃。 没了皇后之位,没了正妻的名分,她便永远是妃妾,还怎么高人一等地以正义的名义惩罚那些勾引她夫君的坏女人! 皇帝尚未想好怎么回答,魏嬿婉率先开口劝道:“皇贵妃娘娘,您怎么不明白皇上的心呢?皇上此举,是为了保护您啊!庆典失仪,可是重罪,皇上让您安坐皇贵妃之位,是为了不让您成为众矢之的。” 皇帝经她提醒,瞬间打开了新思路道:“是啊如懿,你与朕年少相知,你一直都是朕的嫡福晋。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满朝文武现在都忙着写折子参你失仪不敬,有损天家颜面。朕只有取消封后,才能护得住你啊。” 将爱的名义搬出来,如懿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她原谅了她的少年郎,反将矛头对准了魏嬿婉道:“令贵妃,封后大典都是你安排的,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定是你蓄意谋划,破坏封后大典,你该当何罪!” 第315章 死了这条心吧 如懿笃定,皇帝之所以不愿意再办一次封后大典,一定都是因为魏嬿婉这个坏女人! 只要踩死了魏嬿婉,皇帝一定会同意再为她办一次封后大典的。 魏嬿婉面露惊恐,慌忙下跪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安排的每一道流程,皆有旧例可循,而且都和皇上、皇贵妃娘娘多次商议过,并没有什么不妥。封后是国之大事,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上面做手脚啊。” 候在一旁的容佩却抓住机会拱火道:“娘娘,皇上。皇贵妃娘娘身体康健,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在封后大典上突然晕倒?奴婢觉得,像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 “江与彬?”如懿问道。 江与彬跪下道:“皇贵妃娘娘,微臣给您诊过脉,还看过了您今天的饮食。您早上起来本身就是空腹,喝过浓茶之后,又吃了龙井茶酥。” “茶叶促进消化,加上有孕,这才导致您体力不足,头晕眼花,在丹陛石上绊倒摔伤。幸好此时已过了头三个月,胎像稳固,否则皇嗣只怕难以保全。” 皇帝道:“如此说来,并无人在皇贵妃的饮食里动手脚。说起来,皇贵妃有孕以来,确实添了易晕眩的毛病,先前在永寿宫时不也昏倒过吗?” 皇帝一点也不希望这事儿是人为。 毕竟,封后大典上新后被人毒晕这件事,比封后大典上新后体力不济晕倒更丢人。 后者只代表这个新后本人是垃圾,前者则代表住在紫禁城里的这些王朝统治者全都是垃圾。 如懿却道:“皇上,龙井茶酥是御膳房送来的,御膳房的点心有数百种,为何偏偏昨天送来的是龙井茶酥?这里面必定有蹊跷。依臣妾之见,应该将御膳房的人都打入慎刑司,严刑拷问,问出幕后主使之人。” 一猜就中,主儿又聪慧了。 这事儿确实是魏嬿婉和进忠安排的,但是他们知道,如懿根本找不到证据。 “够了,够了!”太后满面怒火地走进来,“哀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龙井茶酥本来就是御膳房常做的点心,昨天也不止送了翊坤宫一家。如懿,你难道觉得皇宫里有人能够通过御膳房暗害一个即将封后的女人?你把这紫禁城当什么了!” 如懿见太后发怒,登时住了声。 太后忍如懿很久了,现在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你自己不争气,为了当皇后连腹中的龙胎都不顾。皇帝都说了封后大典可以等你生产完再办,你不听,非要怀着身孕参加封后大典,现在皇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你还在这里攀咬旁人,惹是生非!”太后继续斥道。 “定罪是要证据的,你没有任何人证物证,仅凭猜疑,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把御膳房上下那么多宫女太监都送进慎刑司!” “‘慎刑司’、‘慎刑司’当头就是一个‘慎’字,那是宫中的衙门,不是你乱用私刑的刑场!你这是将慎刑司当成‘滥刑司’了吗?难怪满宫上下,朝野内外,你不得半点人心,哀家真后悔当年放你这样的人进了宫!” “如懿,哀家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只要哀家还在一天,就绝不会放任你这样的人当上皇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316章 黔驴技穷 太后怒火中烧,将这些年对如懿的不满全都数落了出来,如懿吓得噤若寒蝉,既不敢反驳太后,也不敢继续找魏嬿婉的麻烦,只是下床跪道:“太后娘娘您消消气,臣妾知错了。” 太后又问皇帝道:“皇帝,你怎么说?”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皇帝道。 他本来就已经不打算再立如懿为继后了,现在有太后出面阻拦,他也好跟如懿交代。 太后的怒火终于消了一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如懿道:“皇贵妃,你今日既然认错,哀家也不小气,再教你些道理。你成日里将‘本分’‘安分守己’挂在嘴边教训别人,自己却巴高望上不知安分,日后,你要牢记自己身为妃妾的本分,不要再惹是生非,听明白了吗?” “臣妾谨遵懿旨。”如懿磕头道。 太后伸出手道:“福珈,扶哀家回去吧,乱糟糟的,看着就心烦。” 魏嬿婉起身道:“太后娘娘,让臣妾送您回宫吧。” 太后看了她一眼道:“也好,你随哀家一起走吧,省得留在这里平白被人咬着不放。” 魏嬿婉扶着太后走出了殿门,出门时正好见到站在门口等着求见的海兰。 海兰见太后出来,匆匆行了一礼,便急呼着“姐姐”冲进了殿中。 她之前闯慈宁宫挨过板子,刚才太后在里面,她不敢往里闯。 太后看了一眼翊坤宫的宫门,问魏嬿婉道:“你跟着哀家出来,不怕如懿再和皇帝说什么,叫皇帝改变了主意?” 魏嬿婉笑道:“不怕。” 魏嬿婉知道,如懿当不上皇后了。 这一次,如懿通过吞噬金玉妍的灵魂,看似胜过魏嬿婉一时,却也将她的致命弱点暴露出来——她已经无计可施。 事不过三,同样的方法,如懿用过太多次了。 魏嬿婉还有千般手段,如懿却已经黔驴技穷。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吗? 那是棋逢对手才会有的局面,如懿和魏嬿婉,差的太远了。 魏嬿婉不怕如懿继续吞噬谁的灵魂,继续控制谁的意识。 如懿爬起来一次,魏嬿婉就把她拉下来一次;如懿爬起来一百次,魏嬿婉就把她拉下来一百次。 ----------------- 立后风波就这样过去,在皇帝与魏嬿婉的一致努力下,从君上到臣子,从前朝到后宫,所有人齐心协力,一起忘记了这场闹剧。 虽然表面上无人再提,但是皇帝心里知道,所有人都将此事当成了笑话,在心里笑话他这个皇帝,笑话皇家。 他必须要用一件喜事来拂去这件事带来的阴影。 这日下朝后,皇帝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一边说起自己的想法。 “皇额娘,如今皇贵妃和嘉嫔遇喜,纯贵妃和婉妃年纪也不小了,舒妃······身子不好,令贵妃又受到鹿血酒一事的牵连,不能侍寝,玫妃和庆嫔也都是老面孔。朕想着,是时候办一场选秀,让这皇宫也添点喜事。” 太后在榻边坐下道:“也好,这段时间,宫里总是闷闷的,进些新人,也添点鲜活气。这件事,就交给内务府和令贵妃去操办吧。” 皇帝点点头道:“嗯,皇额娘想得周到。” 第317章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 养心殿,魏嬿婉将各地报上来的秀女名册送到了皇帝案头,之后也不回宫去,一路绕到了景阳宫去看望陈婉茵和陆沐萍。 陈婉茵的位份比陆沐萍高一些,从钟粹宫搬过来之后,就成了主位。 陆沐萍不在意这个,将正殿空了出来给陈婉茵.陈婉茵是妃,她入住景阳宫,景阳宫所有的分例和配置都大幅上升,陆沐萍的生活档次也跟着上来了,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上下都写着滋润。 魏嬿婉到时,白蕊姬也正好在。 “嬿婉。”陈婉茵迎了上去,二人手拉着手给对方行礼,“要找我说一声就好,怎么还亲自过来。” 宫中嫔妃就算交好,也有尊卑之别,平日里互相走动也是低位者去高位者宫里拜见。 海兰舔如懿舔得满宫皆知,也没见如懿屈尊降贵去过延禧宫一次。 魏嬿婉笑道:“我来看看画,顺道送点东西过来。我听说你缺好颜料,正好蒙古王公进贡了一批青金石,好的给皇上做朝珠,剩下的我挑了些给你送来。” 陈婉茵是个画痴,看到好画材就双眼发亮,此时看到这些青金石也是喜爱非常:“太好了,这些用来做群青再好不过,嬿婉,谢谢你。” 从前陈婉茵痴恋皇帝,只当绘画是打发时间的爱好,但是这一年来,绘画在她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竟渐渐取代皇帝,成了最重要的事业。 她不光自己画,还愿意教身边的宫人,她身边不少宫女太监虽然赶不上学习绘画,但也学会了制作颜料、装裱书画的技艺。 魏嬿婉笑道:“带我看看你的画去?画了多少了,皇上前儿还问起呢。” “刚画了一多半,要画好怎么也得明年了。”陈婉茵说着,领着魏嬿婉进了存放绘画材料的偏殿。 “嬿婉,自从婉茵搬进来,这景阳宫快成了如意馆了。”陆沐萍一边走一边抱怨。 魏嬿婉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白蕊姬道:“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沐萍完全没夸张。” 魏嬿婉一进殿门,果然吓了一跳。 当中一座巨大的画架不说,旁边的桌案上摆满了各种画材,果真成了专司绘画的地方。 陈婉茵上前,用挑杆揭去画上盖着的白布,一幅壮丽的《南巡图》便展现在眼前。 此时画作尚未完成,但是结构布局早已明朗,陈婉茵以一条水道将南巡一路的见闻连接,帝国从北到南的奇伟景色在画纸上铺陈开来。 魏嬿婉都惊呆了,她早听陆沐萍讲过陈宛茵这幅画有多好,但没想到能这么好。 “婉茵,把你圈在这后宫真是屈才了。”魏嬿婉感叹道。 陈婉茵红了脸,重新将那画蒙上道:“我们还是去喝茶吧。” 魏嬿婉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再多说,只道:“好啊,那我尝尝你们这景阳宫的茶,是不是都一股颜料味儿。” 景阳宫的茶比永寿宫还好,具体来讲不是好,而是新奇有趣。 陆沐萍这个人,天天看着大大咧咧不着调,但其实非常懂生活,什么茶叶点心、衣裳首饰、诗书戏曲,没事儿就爱钻研这些东西。 有宠没宠,位高位低,她都能把自己活得十分有声有色,于她而言,与其天天钻研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不如自己活得舒服重要。 第318章 她还得谢谢咱 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后宫的嫔妃们大都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包括已经对皇帝心死的意欢和一心扑在画上的陈婉茵,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 除了如懿,她在破防。 殿选当日,如懿一个人坐在宫里生闷气,海兰担心她心情不好,便来翊坤宫陪着她。 “姐姐这些日子闷闷不乐,可是为了皇上选秀之事?”海兰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懿嫌她烦,将桌上的橘子拿了一个给她道:“吃个橘子吧,海兰。” 海兰受宠若惊道:“姐姐,你怀着呢,还是你吃吧。” 如懿将那橘子扔给海兰道:“我吃不下东西呀。” 这倒不是海兰矫情,主要是翊坤宫的新鲜瓜果真的不多。 冬季的新鲜瓜果虽然稀缺,但皇宫里肯定是不会少的,问题是内务府当差的是秦立。 如懿就算当上皇后了,秦立都未必会给她多少面子,何况现在如懿闹了个大笑话,皇帝忙着选新人,对她也冷淡了许多,秦立当然会苛待翊坤宫了。 不过,苛待归苛待,秦立也不是没给翊坤宫办事。 夏天因为意欢大闹翊坤宫,魏嬿婉以翊坤宫人护主不力的借口,让内务府将如懿身边的下人带走了大半。 前段时间,趁着筹备如懿封后的契机,缺失的人手总算是补了个七七八八。 那段时间如懿即将封后,后宫的目光都落在翊坤宫,从各宫的主子到有些权力的下人,都想打探翊坤宫的消息,想把自己的人安排进翊坤宫。 翊坤宫上百号人,魏嬿婉也用不着那么多眼线,她暗示秦立,可以把所有人的眼线都安排进去。 秦立心领神会,立刻明码标价,五十两银子一位。 这价格是真公道,各路豪杰纷纷响应,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进了如懿身边。 现在的翊坤宫,可谓是群英荟萃,不光如懿每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对外透明,还给秦立省了不少事。 从前秦立克扣翊坤宫的分例,宫女太监们叫苦连天,要是闹得太难看,内务府也不好做。 现在翊坤宫不发月利银子,没有一个人抱怨。 大家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赚的是幕后主子的外快,谁在乎翊坤宫这仨瓜俩枣。 这么调整,如懿反倒对这批下人非常满意,她只觉得这回秦立挑来的人都是难得的忠心本分,不像以前那些刁奴,只缠着那点月钱,俗不可耐。 你看,她还得谢谢你。 海兰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还不死心,继续劝道:“姐姐,依我之见,皇上虽然在选秀,但他心里还是最看重姐姐。皇上虽然不再封您为皇后,但让六宫嫔妃给您请安的规矩却还没变,还允许您用明黄、正红这些颜色,和中宫才能用的纹饰。” 这话如懿爱听,她露出一个娇俏的笑意道:“我倒不在乎这些,只要皇上与我真心便好。” 说着,她低头抚摸着自己衣上的姚黄牡丹图案,这可是中宫才能用的。 虽然她早就穿过,可是这一回不一样,是皇帝下旨准许的,代表着皇帝对她的偏爱。 如懿坐在翊坤宫精神胜利,魏嬿婉却在殿选现场寻找目标。 第319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选秀很顺利,皇帝照旧选了拜尔果斯氏入宫,封为“恪贵人”。 殿选时魏嬿婉就坐在皇帝身边,她是有机会让恪贵人落选的,可是她没有。 放过了恪贵人,魏嬿婉找谁报仇去? 前世要说恨,魏嬿婉最恨的是皇帝、如懿和金玉妍,但要说厌恶,恪贵人和巴林·湄若却是当仁不让。 这两个人,可谓将小人得志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皇帝登基后,便不喜欢家世太显赫的嫔妃入宫,恪贵人和巴林湄若的家世其实都很一般。 恪贵人出身准噶尔部辖下的一个小部族,早年脱离准噶尔归顺大清,故而有了选秀的资格。 巴林湄若出身的巴林部,则是蒙古四十九部中最弱小的部族,全族上下青壮年不过数千,全凭着对天朝足够忠心才有了一席之地。 可是这两个人,真以为自己能号令整个蒙古一般,连出身科尔沁部的厄音珠都敢瞧不起,属实是眼里没人,心里没数。 魏嬿婉知道这次选秀,恪贵人会入宫,她等好久了。 这回恪贵人要是不入宫,魏嬿婉就得想个办法把拜尔果斯氏全族拉出来遛一遛了。 新人入宫,住处照样由内务府安置,秦立按照魏嬿婉的意思,将恪贵人扔到了比较偏远的咸福宫。 次日一早,此番新入宫的嫔妃便来到翊坤宫给如懿请安。 “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恪贵人跪地行礼道。 如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强撑着道:“起来吧,赐座。” 苏绿筠笑道:“进了宫,以后大家就都是姐妹了。” “正逢太后六十大寿,人多也热闹些。”陈婉茵也出来缓和气氛。 魏嬿婉端着茶杯轻轻抿着:“恪贵人,别拘束,这是上好的龙井,大家都尝尝吧。” 恪贵人不屑地掀开碗盖瞥了一眼里面的龙井,面露嫌弃。 昨天晚上,也就是恪贵人进宫的第一天,海兰就代表皇贵妃去她宫里拜访过,说了许多魏嬿婉的劣迹,所以恪贵人对魏嬿婉没有好感,自然要落她的面子。 海兰见状,觉得自己抓到了魏嬿婉的疏漏,忙道:“我记得恪贵人出身蒙古,怕是不大喝得惯南方的茶吧。” 恪贵人对海兰心生亲近,点点头道:“嫔妾喝奶茶喝惯了。” 闻言,此番一同进宫的康常在和禧常在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个恪贵人是疯了吗?她入宫前,教习嬷嬷没教过她宫中几位主子的情况吗?在这宫里,宁可抽皇贵妃一顿,也决不能得罪令贵妃一句啊。 海兰却对恪贵人的回答十分满意,得意地看了一眼魏嬿婉,如懿也是一脸诡笑。 魏嬿婉都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问道:“原来如此,这里可是翊坤宫,恪贵人是对皇贵妃娘娘的安排不满吗?” 如懿脸上强撑起的笑容登时就垮了下去。 海兰见状,忙跳出来道:“恪妹妹,今日这茶水是我准备的,是我考虑不周,怠慢了妹妹。” 白蕊姬发出一声嗤笑:“这一大早的,海常在吃了什么啊,撑成这样?” 海兰刚刚自己说了恪贵人喝不惯龙井,结果这茶是她自己准备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吃饱了撑的。 嫔妃们发出一阵低笑,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320章 细心 如懿见状,开口道:“好了海兰,别说这些了。本宫身子不适,景仁宫和咸福宫都是令贵妃布置的,三位都还满意吗?” 她这话中的意思,好像因为她有孕,魏嬿婉才能代她主理六宫似的。 恪贵人一听是魏嬿婉布置的,忙抓住机会挑刺道:“咸福宫是宫中格局,没有草原风味,嫔妾住得不甚习惯。” 如懿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意道:“令贵妃诸事繁忙,在这些事上有些不够细心也是情有可原。” 金玉妍接上话茬开始阴阳怪气道:“三位妹妹不要见笑,咱们这位令贵妃呀,只对皇上一个人细心。” 魏嬿婉放下茶杯,面色从容道:“是啊,本宫奉皇上之命主理六宫,自然对皇上细心。哪像嘉嫔,对玉氏王爷的万般上心,连皇上都排在后面。” 金玉妍脸色猛然一变,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魏嬿婉笑道:“本宫就那么一说,嘉嫔急什么?” 金玉妍意识到自己失态,拿起茶杯掩饰尴尬:“嫔妾出身玉氏,自然关心母族。” 海兰道:“嘉嫔,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既然嫁进了皇家,就该一切以皇家为重,不应该总心系母族,吃里扒外。” 不得不说,在与娘家划清界限这方面,如懿一派确实做的无可挑剔,仿佛要与娘家断绝关系一般。 金玉妍冷笑道:“这一点本宫还真不能跟海常在比,你母家珂里叶特氏勾连内外刑犯大逆,如今已是满门被灭,你想吃里扒外,也没地方扒吧。” “你!”海兰愤而起身,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金玉妍。 陈婉茵出来打圆场道:“大家都消消气,今天新人进宫,是大喜的日子。过几日便是太后娘娘六十大寿,皇上下令要好好操办呢,几位妹妹刚进宫就能赶上这样的盛况,真是难得。” “是啊,新人进宫,照例是要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磕头的。”如懿道,“虽然太后娘娘不一定见你们,但定有赏赐,本宫孕中疲惫,你们先散了吧。” 众嫔妃纷纷起身行礼,康常在和禧常在震惊:这就完了?新人拜见资历靠前的嫔妃,照例不是都会有赏赐的吗?难道是她们今天礼仪不周全,惹皇贵妃生气了? 这二位完全是想多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皇贵妃她,就是纯粹的抠门? 魏嬿婉将恪贵人放进宫,就是为了搞起来方便的,当然不会惯着她。 她回去之后就把入宫前负责教恪贵人规矩的教习嬷嬷拎过来,狠狠斥责了一顿,说她没教好恪贵人,以至于恪贵人第一天请安,便对高位嫔妃言语冲撞。 恪贵人规矩没学好,自然不能侍寝,魏嬿婉将她又送回那个教习嬷嬷手里,勒令她学好了再侍寝。 那教习嬷嬷刚因为恪贵人受了魏嬿婉斥责,能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这些教习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要资历有资历要手段有手段,皇子公主都难免在她们手下吃苦头,收拾一个刚入宫什么都不懂的小小贵人自然不在话下。 体罚、责打、说话夹枪带棒,怎么折磨人怎么来,还偏偏不越规矩,叫谁都挑不出错来。 第321章 冷就对了 一个月规矩学下来,恪贵人实在受不住,托海兰去求了如懿几番,希望如懿能安排她侍寝。 如懿其实根本不想管这个来和她抢皇帝的女人,但是海兰好不容易往如懿阵营里拉了一个人,怎么肯轻易放弃。 这段时间,海兰常带着恪贵人出入翊坤宫,恪贵人见了如懿便不停地说魏嬿婉的坏话,捧着如懿这个皇帝真爱。 经过不懈努力,如懿终于发觉恪贵人安分守己,明理懂事的,决定恩准恪贵人使用龙根,将安排恪贵人侍寝的事交给了海兰。 腊月里,时近年关,接连几场大雪,将紫禁城盖在了一片银装素裹之下。 午膳之前,恪贵人和海兰便来了翊坤宫。 恪贵人借着大雪,在翊坤宫的院子里堆起了雪人,还叫人从咸福宫中搬来了烤炉、炭火和羊肉,打算对着大雪烤肉吃。 海兰见恪贵人搭好了场子,便借如懿的名义去养心殿请了皇帝来。 雪中拥炉烤肉,符合如懿对雪域豪情的风雅想象,她也有兴趣参与进来。 容佩将皇帝请来时,恪贵人的雪人已经堆得差不多了。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恪贵人玩得正高兴,忽然回头看到皇帝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连忙请安。 皇帝看着她,也觉得颇有几分童趣,笑着道:“起来吧,你这雪人堆得不错。” 恪贵人笑道:“臣妾这雪人马上就堆好了,到时候请皇上来点睛。” “瞧你这般的顽皮。”皇帝笑着来到檐下,那里已经摆好了座椅桌案。 如懿抱着手炉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只嘴上和皇帝打了招呼,海兰站在她身后,跪地行礼。 恪贵人笑道:“皇上,臣妾还带了羊肉来,已经叫他们割好了,咱们烤羊肉,对着大雪吃才有趣儿呢。” “好。”皇帝笑道。 京城的冬天,寒风刺骨,干坐在四面透风的撂天雪地里,多好的貂绒狐裘都给你吹个透心凉。 羊肉刚一切好拿出来,汁水就挂上冰碴子,放在火上烤半天也不见熟。 皇帝双手冷得麻木,根本握不住筷子,便将手掌大部分藏在袖子里,只露出两根手指捏着烤肉签签,看着猥琐极了。 如懿和海兰吹得双颊通红,冻得鼻涕都要出来了,王八一样佝偻起身子瑟缩着。 可是拥裘赏雪,饮酒烤肉自有一番风雅豪情,几个人谁也不愿意做个“俗人”,全都在硬挺着。 恪贵人也冷,从前她在家时烤肉都是在室内,但她觉得室内烤肉显不出草原小公主的豪迈英气,这才设计了今天这个节目。 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嘴都冻硬了。 她一手拿着肉串,一手给雪人挖出眼窝,借着这个机会拼命展现自己的天真烂漫。 皇帝现在只想逃,可是又怕别人觉得他不懂风雅,吩咐进忠道:“进忠,你去告诉令贵妃,说朕正和皇贵妃在雪中烤肉,让她带两条鹿舌来一起热闹热闹。” 他还是那么爱小鹿。 皇帝相信,只要魏嬿婉出现,一切麻烦都会得到解决。她看到这副场景,就会知道他想要什么,就能找一个完美的理由结束这场闹剧,同时保住皇帝的面子。 “皇上放心。”进忠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第322章 咆哮龙 皇帝起身对院子里的恪贵人道:“恪贵人,朕来帮你堆雪人。” 坐着干冻实在是受不了,起来动弹动弹多少暖和点。 恪贵人却笑道:“皇上,臣妾的雪人已经堆好了,您给他点个眼睛。” 皇帝特别认真地为雪人点上了眼睛,还想再墨迹墨迹,却被恪贵人催促道:“皇上点得真好,走,臣妾陪您吃烤肉去。” “好,好。”皇帝声音僵硬,又被恪贵人按回了座位上。 三人吃了好一会儿,直到皇帝感觉自己快冻成冰雕了,才听三宝进来对如懿道:“主儿,令贵妃来了。” 皇帝闻言,忙不迭就要起身:嬿婉终于来救他了! 可惜没等皇帝站起来,如懿就率先开口了:“恪贵人,你去门口看看。” 皇帝只好悻悻地坐回去。确实,贵妃到访没有他一个皇帝亲自去迎接的道理。 方才皇帝吩咐进忠的时候,恪贵人在堆雪人,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动向。 如懿和海兰倒是听见了,却也不提醒恪贵人。 于是恪贵人以为魏嬿婉是不请自来,听到“令贵妃”三个字就变了脸色,气势汹汹地就来到了翊坤门前。 魏嬿婉正站在门口,她身边的年丰还提着两个食盒。 “令贵妃姐姐安。”恪贵人道。 这个月的规矩倒是没白学,还知道给贵妃行礼,难得难得。 魏嬿婉笑道:“我们也算不上姐妹,恪贵人还是称本宫为娘娘吧。” 恪贵人一脸鄙夷道:“令贵妃娘娘安。” 魏嬿婉受了礼,道:“方才下人来报,说你们正和皇上在雪地里烤肉吃,便带了两条鹿舌来,一起热闹热闹。” 恪贵人依旧是那副不屑的模样,瞥了一眼食盒道:“多谢娘娘,不过这个热闹,可不是谁都凑得上的,我是蒙古人,闻惯了烤肉的油腻味儿,哪敢拉上娘娘。” 魏嬿婉笑道:“蒙古人?蒙古人都像恪贵人这么耐冻吗?” 恪贵人蹙眉,语气烦躁起来:“娘娘放心,皇上和嫔妾还有皇贵妃一起,只是好好地烤羊肉吃,不会贪喝鹿血酒,更不会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魏嬿婉看了一眼已经来到恪贵人身后不远处,正面色阴沉的皇帝,继续问道:“恪贵人怎么知道鹿血酒一事?” “娘娘做出的亏心事,难道还怕别人说吗?你撺掇皇上喝鹿血酒,还给皇上进献禁药一事,海常在早都告诉我了,别在我面前装出这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恪贵人仰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身后,皇帝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 “放肆!”皇帝厉声斥道。 恪贵人吓了一跳,转身跌跪在地上道:“皇上,皇上恕罪。” 皇帝恼怒,一脚踹在了恪贵人的胸口,咆哮道:“诋毁君上,不敬贵妃!恪贵人,你这规矩当真是学好了!学得好哇!” 如懿听到动静,扶着海兰的手追了出来,跪道:“皇上,皇上息怒。” “息怒,你让朕怎么息怒!”皇帝声嘶力竭地大吼,“恪贵人和海常在天天来你宫里,原来是聚在一起诋毁朕!抹黑朕!你这个皇贵妃怎么当的!” 第323章 小棋子永琪 海兰磕头如捣蒜道:“皇上息怒,这些不干姐姐的事,都是臣妾胡言乱语,求皇上不要怪罪姐姐!” 皇帝道:“你当朕不知道是你在背后嚼舌根吗!从当年令贵妃伺候朕开始,你就百般侮辱她,孝贤皇后丧期,也是你在朕面前污蔑永璜自比朱常洛,害得永璜早亡!” “朕心疼永琪,以为已经你悔过,才将你放出冷宫。你呢!死性不改!现在造谣都造到朕的头上了,你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吗!” 海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恪贵人吓得瘫软,蜷缩着发抖,她刚进宫不到一个月,已经被暴怒的天子吓傻了。 此时已经是晌午,永琪散学归来,恰好听到皇帝在翊坤宫门口责骂他的生母。 春蝉看到路尽头永琪的身影,低声提醒魏嬿婉道:“主儿,五阿哥回来了。” 魏嬿婉顺着春蝉的眼神望了望,果然看到了永琪,她低声交代了年丰两句,年丰领命,将食盒递给身后的小太监,转身快步离开。 永琪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躲在街角看着翊坤宫门口发生的事,踟蹰不前。 禁药的事,没人告诉这些皇子,他们偶尔会从下人们口中听到只言片语,只知道是一个养心殿的小太监发了失心疯,污蔑父皇,已经被打死了。 永琪才十岁,却经历过太多风浪,他知道他的额娘不爱他,只在乎娴额娘。 他不明白额娘为什么要为了娴额娘做那么多事,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出生开始就被生母像个礼物一样送给了别人。 皇帝提到永璜的死,那是永琪多年来一直压在心里的痛。 永琪知道,大哥的死是因为他,那时永琪还很小,但不知为何,额娘教他在皇帝面前说的那番前朝国本之争的话,他一直记得。 或许是当时的永琪就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这番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再后来,海兰因为这件事被幽禁冷宫,外祖家也被灭门,永琪的性格变得十分沉闷。 皇帝和先生们觉得他少年老成,十分赞赏,可是只有永琪自己知道,他只是活泼不起来。 他听额娘的话,害死了自己的大哥;他给自己下毒,把额娘从冷宫里救了出来。 永琪觉得他在赎罪——额娘害了大哥,所以被囚禁,那他服下毒药向大哥赎罪,就能换出额娘。 可是永琪只有一条命啊,他能换多少次? 看着跪在雪地里的额娘,永琪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皇帝依旧在咆哮,指着地上的三个人道:“进忠,传朕旨意:皇贵妃治下不严,本应重罚,念其有孕,罚奉半年以观后效;恪贵人之父拜尔果斯·赛音察克教女不严,官降一级,罚奉半年,拜尔果斯氏降为常在,禁足咸福宫学习礼仪;海常在柯里叶特氏毁谤君上,废为庶······” 他话还没说完,永琪已经走了上来,他跪在了皇帝和海兰之间,红着眼睛道:“皇阿玛,额娘她一时糊涂,求您饶了她这一次吧。” 皇帝看着满面愁容的儿子,略微收敛了脾气道:“永琪,这不关你的事。” 第324章 真正的附骨疽 这一次,皇帝本来已经打算将海兰彻底废黜,永囚冷宫,可是看到永琪这副模样,也动了恻隐之心。 先前海兰在冷宫的几年里,永琪就是这样,整日愁眉紧锁满怀心事。 当初永琪中朱砂之毒,皇帝之所以会那么快同意放海兰出冷宫,并非一时兴起,永琪多年的痛苦,皇帝也是看在眼里的。 皇帝不一定爱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为了指责海兰,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再想起永璜的冤屈。 皇嗣生母的身份、地位,他们自己的能力、性格,甚至长相,都会成为皇帝区别对待的原因,他并不是个对孩子们一视同仁的父亲。 对于优秀的子嗣,皇帝就会偏心得多,比如永琪,他很喜欢永琪,可惜永琪摊上这么个生母。 “罢了。”皇帝叹了口气,“海常在柯里叶特氏降为答应,从今天起禁足延禧宫,每日鞭刑二十,直至明年清明。” 海兰已经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个结果很好,不仅姐姐平安,她日后也还能继续为姐姐做事。 可永琪听到鞭刑,却是瞬间变了脸色:“皇阿玛,额娘她触犯天颜确实该罚,可她身子不好,这鞭刑只怕承受不住,求皇上开恩,允许儿臣代额娘受过。” 他知道这是母亲的错,他知道这样说是在逼迫皇帝,可是他能怎么样呢? 生母和血缘是他甩不掉的牵绊,犹如附骨之疽,刻在他的骨血里,永远也拔不出来。 “永琪。”不远处传来太后的声音,像是一道洪钟,在永琪耳边敲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后坐着步辇自慈宁宫的方向而来,身边除了福珈,还多了刚刚被魏嬿婉派出去的年丰。 “永琪,你下午还有课,跟皇祖母去慈宁宫用午膳吧。”太后道。 永琪还想说什么,被太后打断:“跟皇祖母回慈宁宫!” 海兰在冷宫的那两年,如懿嘴上说疼爱,其实根本不管他,皇帝更是半个死人一样指望不上,偶尔诈尸一下,也就是考校功课、教育他们要忠孝。 那些日子,真正给过永琪关心的,也就是太后这个皇祖母,所以永琪对太后十分孝顺,也很听太后的话。 皇帝蹙眉道:“永琪,跟你皇祖母回去,这里的事不是你该掺合的!” “永琪,你跟哀家回去,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太后叹气道,“你都多久没来慈宁宫看过哀家了?” “孙儿不孝。”永琪看了看太后,终于还是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太后走了。 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永琪知道,继续顶撞皇帝,他们母子的下场只会更惨,现在太后的出现是一个宝贵的台阶,他只能先离开,再从长计议。 可他走得掉吗?“附骨疽”扎根于他的血肉,岂能轻易摆脱。 海兰看着永琪远去的背影,眼中尽是不悦。 她知道太后偏爱永琪,也关心皇嗣。 现在太后来了,海兰以为永琪会求太后看在姐姐腹中皇嗣的份上,让皇帝取消对姐姐的惩罚,可是永琪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这个忘恩负义的孩子,需要找个时间好好教训教训。 第325章 拉到虚脱 永琪走后,皇帝紧皱的眉头也略微舒展了些,他赞许地看了一眼魏嬿婉。 多亏她请来了太后,不然今天永琪搅在这里梗着,只怕难以收场。 魏嬿婉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 皇帝吩咐进忠道:“进忠,着人将海答应送回延禧宫,你亲自去慎刑司传旨、监刑。” “奴才遵命。”进忠道。 魏嬿婉看了看天色道:“皇上,又要下雪了,您小心着了风寒,永寿宫已经备好了热腾腾的锅子,您去暖暖。” 皇帝道:“好,起驾永寿宫。” 魏嬿婉扶着皇帝上了步辇,这才上了自己的轿子,一路小心缓行往永寿宫去。 可是刚走到永寿宫墙下,皇帝忽然蹙了蹙眉,毫无征兆道:“令贵妃啊,朕还是回养心殿,改日再去永寿宫吧。” 魏嬿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要询问,却听皇帝吩咐进保道:“回养心殿,脚程快一点,快一点。” 皇驾快步远去,只留魏嬿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皇上这是?”魏嬿婉问身边的春蝉道。 “不知道,许是忽然有什么急事?”春蝉道。 魏嬿婉一中午也没想明白皇帝到底是啥意思,好在皇帝也没让她多猜。 不到一个时辰,进忠便派了小太监来永寿宫请魏嬿婉,说皇帝突然发热,还严重腹泻,让魏嬿婉赶紧去看看。 魏嬿婉急忙赶去养心殿,太医们已经在那里了。 她进了殿,进忠守在卧室门口。 魏嬿婉刚要进去,便被进忠一手拦下来:“请令主儿在外头候着。” 他嘴上这么说着,偷偷用眼神给魏嬿婉指了一个床边的角落,那是净房,也就是皇宫中厕所的位置。 魏嬿婉往里头一瞧,皇帝果然没在床上躺着休息。 “怎么回事?”魏嬿婉问道。 进忠道:“皇上从翊坤宫回来之后,便觉得腹痛难忍,之后便开始腹泻,到现在已经换了六七次官房了,一刻钟前开始发热。” “包太医。”魏嬿婉在外间榻上坐下,“怎么回事?” 包太医上前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微臣已经给皇上诊过脉,也问了皇上今天午膳吃的东西。皇上在雪地里烤肉,寒气自口中入脾胃,加上天气太冷,羊肉烤不熟,生冷相杂,刺激肠胃,以致腹泻发热。” 魏嬿婉听着,摸了摸鼻子强忍下笑意,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道:“那怎么办?” 包太医道:“娘娘放心,微臣已经开药煎上了。” “不能先止泻吗?”魏嬿婉问道。 包太医道:“微臣已经给皇上服用过观音土,却不见效,再多只怕造成阻塞,反而麻烦。” 现在是拉稀,但好歹还通着,要是观音土吃多了再肠梗阻就完求咧。 两人说着话,卧室里传来一阵响动,一个候在门口的小太监赶忙拿着温水润好的绵纸送进去。 不一会儿净房的槅门打开,皇帝从里面走出来,面色菜绿额头沁汗,已经拉虚脱了。 他穿着一身棉布净衣,佝偻着腰,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肚子,一步步往床上挪去,双腿都在打颤。 第326章 数一数二的江与彬 魏嬿婉迎上去搀扶,进忠瞄到了她眼中深藏的嫌恶,上前抢先一步扶住了皇帝的胳膊,将他送到床边。 魏嬿婉则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毛巾,轻轻地为皇帝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满眼心疼柔声道:“皇上。” 皇帝坐在床边,也不敢躺下,一躺就又要拉。 他现在身上烧得难受,肚子里又翻江倒海,眉头拧成一团,两眼通红,嘴唇发白干裂,端的是狼狈到 极点。 包太医奉上一杯淡盐水道:“皇上,喝点盐水吧,能舒服些。” 皇帝现在很烦躁,但是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把拿过盐水三两口喝尽,将那碗扔回托盘里,狠狠地瞪着包颐。 那眼神仿佛在说:若是再治不好,朕要你们太医院陪葬! 包颐装作没看见,恭恭敬敬地端着托盘下去了。 干这么多年太医,九族别在裤腰带上,他早习惯了。 “皇上,靠一靠吧。”魏嬿婉往床头放了两个靠垫,扶着皇帝靠坐下,又伸手探了探皇帝的额头。 她吩咐进忠道:“进忠公公,去端盆凉水,取个毛巾来。” 凉水很快端了上来,魏嬿婉浸润毛巾,之后拧干贴放在皇帝额头。 没多久,药便熬好端上来,魏嬿婉正要拿调羹喂给他,皇帝却没那个耐心,端着碗又是一口闷了。 刚喝完药,皇帝还没来得及漱口,肠子又是一阵绞痛,他阴着脸起身,快步进了净房。 魏嬿婉下意识去看进忠,进忠却根本不敢看她,他怕两个人对视会憋不住笑出声来。 人在拉屎的时候很脆弱的,我们不能嘲笑他。 魏嬿婉看着正在和同僚一起讨论方子的包颐,在心里迅速地评估着趁这个机会弄死皇帝,扶永琮登基自己做太后的可行性。 可惜现在太医院还不是包颐当家,别的太医都能接触到皇帝,下手不方便。 如果顺利将皇帝弄死,永琮能在富察氏和科尔沁部的扶持下当皇帝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的。 但魏嬿婉和永琮的力量太弱,就算永琮顺利登基,难保他们母子俩不会成为外戚的傀儡。 风险太大,得不偿失。魏嬿婉垂眸,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烤肉是大家一起吃的,如今自然不止皇帝一个人拉肚子。 翊坤宫、咸福宫和延禧宫都闹起来了,如懿、海兰和恪答应都开始发病。 其中以海兰的情况最为严重,她虽然没有腹泻,但已经高烧昏迷。 海兰的肠胃在冷宫里锻炼过,比较扛毒,但她的身体非常差劲,尤其是骨关节的风湿,一到变天的时候就疼痛难忍。 可她偏偏喜欢去如懿宫里,像个丫鬟一样站在如懿身边,加重了腿上的风湿和身体里的寒气,如今被冷气一激,直接病来如山倒。 偏偏此刻绝大部分太医现在都在养心殿,恪常在和刚海兰这边,只有两个日常抓药打杂的医生。 如懿这边略好些,她侧躺在床上,蜷着身子像一只大虾,双手捂着肚子。 她床边倒还有个太医院医术数一数二的江与彬。 可江与彬的医术到底怎么样先不提,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根本不会治腹泻。 第327章 仔细人容佩 前世江与彬随驾南巡回京城的路上,魏嬿婉一把巴豆就拖住了这位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太医,更何况现在如懿又是受风又是着凉还吃得不干净,加上又是孕妇,情况复杂多了。 容佩在一边急得团团转,隔一会儿就问一句:“娘娘怎么样了?” 可江与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不停地说“微臣尽力。” 等了半晌,江与彬终于斟酌好了方子,叫芸枝拿去煎药,容佩忽然道:“等一下。” 芸枝道:“怎么了?容姑姑?” 容佩道:“你去把煎药的器具拿来,我检查一下。娘娘怀有身孕,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须得格外仔细。” 如懿从床上起来,又匆匆进了净房。 芸枝不解,一者药罐有什么可检查的,二者就算检查,她为什么不能直接去煎药的地方检查,还能顺便查查炉子。 但容佩是掌事姑姑,芸枝也不便多事,便从厢房拿了药罐过来。 容佩将药罐、搅动药物的长勺、药碗、滤布全都细细检查了了一遍,还不罢手。 一旁芸枝等不及了,问道:“姑姑,可以拿去煎药了吗?” 容佩隐蔽地看了一眼净房的方向,道:“还没有。” 等她检查完第二遍,如懿终于从净房里出来了。 容佩赶紧挑了个如懿能看到的角度,又开始检查。 芸枝心急道:“姑姑,您不是已经检查过两遍了吗?怎么还查。奴婢得赶快去煎药了。” 容佩高声道:“娘娘现在怀着身孕,凡事必得仔细,若是这些器具被人动过手脚,夹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需得小心再小心。” 容佩又在如懿面前检查完第三次,表现出自己的仔细之后,这才对芸枝道:“好了,我再和你去厢房检查检查水和炉子。” 前前后后这么一耽搁,如懿又多拉了三次,才终于喝到了药汤。 不过喝了还不如不喝,两碗黑乎乎的中药灌下去,如懿没有一点起色,反而拉得越来越频繁。 毕竟江与彬是真的不会治腹泻。 就这样,恪常在用一顿烤肉团灭了如懿阵营的所有人。 之后皇帝因重病难起,接连三日不曾上朝,拜尔果斯氏自此威震前朝后宫、名扬长城内外。 这一个新年,整个紫禁城过得是愁云惨淡,自从南巡归来,乱七八糟的破事就没消停过。 皇帝好歹没给拉死,但是生了这么一场大病,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大年初一祭祖时穿着祭服,整个人都在衣服里晃荡。 此番急病凶险,包颐尽心尽力功不可没,皇帝痊愈后不久就提拔他为太医院院判,彻底断了江与彬的上升之路。 太后迷信,趁着年关请了不少僧人喇嘛入宫做祈福法事,还请了大批道士入天穹宝殿打醮,又在钦安殿前摆了法坛,主打的就是个全求一遍,随便哪个管用就行。 新年祭祖,皇帝实在怕再出幺蛾子,从头到尾没敢让如懿露面,魏嬿婉作为嫔妃之首,代行皇后职责。 过完了年,金玉妍和如懿的月份也大了。 宫中太久没有喜事,皇帝对这两个孩子很重视,允诺金玉妍只要平安生下孩子,不论男女都给她复位嘉妃,闲暇时也常来翊坤宫看望如懿。 第328章 臣妾想要公主 “又在给孩子做衣服呢?”皇帝走进来,看着如懿手中的小衣服笑问道。 如懿放下手中的粉色小衣笑道:“是啊,给孩子做些小衣服穿。” 皇帝将手放在如懿的肚子上,里面的胎儿动了动。 “这孩子真有劲儿,还踢了朕一脚。”皇帝笑道,“看来这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个顽皮的小家伙。” 如懿闻言,嘟唇道:“皇上一定想要皇子吧?宫中多年没有公主出生,臣妾倒是想要一位公主,公主多贴心啊,像和敬公主那样。” 皇帝笑道:“是啊,自从四公主出生以来,宫中许久没有公主降生,朕也想要个懂事可爱的小女儿。” 这一世,皇帝有着一个十分优秀的嫡子永琮,四阿哥永珹也很能干。 永琪的额娘虽然烦人,但是冷宫两年加上此番重病,早已伤了元气,只要早点死也不会造成什么大问题。 加上太医说金玉妍那边大概率是个皇子,所以,皇帝虽然是个封建大爹,却也不甚在乎如懿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如果是个女儿反而更好。 去年愁云惨淡,若今年一开年就能连得一儿一女,到时候满朝大臣谁不恭贺皇帝洪福齐天,说今年是个好年。 皇帝看着如懿手边的粉色小衣服道:“皇贵妃和朕的心思一样,所以做了许多粉色的衣服。” 如懿闻言,顿时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好像皇帝在骂她生不出儿子一样。 她有些不开心地撅起嘴问道:“皇上说的是真心话吗,真的想要一位公主?” 皇帝接过茶杯,连连点头道:“真心话啊。” 随即,他看到如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赶忙道:“当然了儿子也是好的,谁会不想要儿子呢?都好,都好。” 只要平安生下来别出幺蛾子,啥都行。 如懿这才娇俏道:“臣妾就和她们不一样,臣妾想要女儿。” 皇帝被她搞糊涂了,说儿子她要女儿,说女儿她又不高兴,只得转移话题道:“你现在也六个多月了,朕打算特旨,许你额娘进宫陪产。” “真的?”如懿欣喜,“寻常嫔妃遇喜八个月,母加才能入宫伺候,臣妾这才六个月,您就让臣妾额娘入宫了,皇上这样明目张胆地偏心臣妾,不怕旁人不高兴吗?” 皇帝笑道:“你这一胎怀得不易,让你额娘早些进宫也是情理之中。” 那尔布夫人很快就进了宫,可惜翊坤宫所有的偏殿都已经住了别的嫔妃,只好腾出一间厢房居住。 临近入春,又下了一场雪。 这日江与彬照例来给如懿诊脉。 “脉象如何?”如懿问道。 江与彬眉头微蹙道:“娘娘,您孕期诸事不安,龙胎有些虚弱,您得加倍仔细,否则只怕有早产之虞。” 如懿孕期风波不断,又是摔倒又是腹泻,胎儿的发育很不乐观,江与彬这话都是收着说的,她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这一胎可就保不住了。 如懿倒是不甚在意,她坚信自己怀的可是凤子龙孙,只要没人暗害,就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她问这话,其实是想知道自己怀的到底是不是儿子。 第329章 但一定得怀儿子 如今江与彬答非所问,她只好换了个话术:“本宫相信你的医术,有你看顾着,本宫母子一定会平安无事。惢心如何?” 提到老婆的身孕,江与彬喜形于色道:“快临盆了。” “男胎女胎啊?”如懿问道。 江与彬道:“她这一胎像是女儿。” 这一世惢心于江与彬成婚早,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这回是再度有孕。 如懿压根没听江与彬说什么,迫不及待地要把话题引回自己身上。 她低着头,翻着白眼从眉毛底下盯着江与彬,红唇勾起一个诡笑,用娇俏的声音问道:“那本宫呢?” 江与彬被她这副表情吓了一跳,低头避开对视道:“像是个男胎。” 如懿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喜不自胜道:“其实男胎女胎,本宫倒不在乎。不过,既然真是个阿哥,那本宫是得格外仔细些。” “为何?”江与彬有些不解,以如懿现在的胎象,再不仔细些孩子都没了,是男是女有什么意义吗? 如懿道:“本宫不想让皇上高兴得太早,更不想让旁人,不高兴得太早。” 江与彬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如懿接着问道:“该如何让旁人觉得本宫这一胎是女儿?” 江与彬道:“旁人若想揣测娘娘腹中是男是女,只能看您的饮食。” 如懿向来将民间传闻奉为圭臬,一点就透道:“酸儿辣女?” 江与彬点点头。 他知道如懿这是怕有人害她儿子,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如懿的逻辑。 宫里生男孩的嫔妃多了,皇子们已经排到两位数,金玉妍也一直坚信自己怀的是皇子,如懿非要搞这一出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江与彬知道皇贵妃聪慧过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如懿眨了眨眼睛做思考状,旋即问容佩道:“容佩,四川总督是不是荐了个厨子?” 容佩略点头道:“是,刚来的。” 如懿道:“就让他伺候吧,每日啊,多上些鲜香刮辣的菜。” 容佩领命离开,江与彬也跟着告退。 容佩很快从御膳房打了个来回,来到如懿面前,面色有些为难道:“娘娘,御膳房说那个四川厨子刚来就被永寿宫调去了。奴婢问了御膳房总管还有没有擅长做辣菜的厨子,御膳房总管说有个江西籍的厨子,做菜很辣。” “江西厨子?”如懿犹豫片刻,“做菜辣吗?” 容佩点点头道:“御膳房总管是这么说的,还说御膳房里很少用他,他下辣椒太重,主子们受不了。” 如懿欣喜道:“那就把他调来咱们翊坤宫的小厨房吧。” 是夜,永寿宫中,魏嬿婉抱着只浑身乌黑的小兔子坐在桌边,拿着一根苜蓿逗它玩。 “主儿。”春婵走进来道。 魏嬿婉没抬眼,只吩咐道:“坐吧。怎么样,翊坤宫用了那个江西厨子了?” 春婵在魏嬿婉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道:“嗯,今天容佩从御膳房将那厨子调去翊坤宫小厨房了,说皇贵妃孕中没什么胃口,就想吃些辣菜。” “方才菱枝来报,说容佩还特别吩咐了那厨子,要舍得用辣椒,越辣越好。今天晚饭就是那厨子做的,皇贵妃强吃了几口,嘴都肿了,还要硬着头皮说好吃。” 魏嬿婉忍不住嗤笑道:“真有这么蠢的。” 第330章 真正的顶尖人才 春婵一脸的惊奇:“说到这个,主儿,奴婢都不知道,原来江西人做菜那么辣。” 魏嬿婉道:“我先前也不知道,是进忠告诉我的,他每天接触的人多,杂七杂八的啥都知道。” 春婵道:“主儿,奴婢真搞不懂皇贵妃天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包太医今儿不刚说他看过皇贵妃的脉案,她现在胎气不稳,需要格外小心,她却还要拼命地吃辣菜,不怕伤到胎儿吗?” 魏嬿婉浑不在意:“蠢货的心思你别猜,小心把你自己也带蠢了。” “主儿,田姥姥来了。”澜翠进来道。 “领进来吧。”魏嬿婉道。 田姥姥躬着腰进来,刚请完安还没说话,春婵就递了一张银票给她。 田姥姥诚惶诚恐地接下问道:“奴婢谢令主儿,不知道令主儿想让奴婢做什么?” 魏嬿婉笑道:“没什么,就是琢磨着上回包太医给你女儿开的方子里有不少名贵药材,觉得你八成缺钱了。那方子,吃着怎么样?” 去年意欢生产,魏嬿婉虽然没有用田姥姥害她,但也利用产后赏赐的名义接见过田姥姥,和她搭上了话。 这田姥姥,有技术,有胆量,有决心,关键还有软肋,是绝顶稀有的人才。 上一世魏嬿婉能杀得后宫血流成河,田姥姥功不可没,这一世自然不会放弃。 田姥姥露出笑容,连连点头道:“都好,都好,自从吃上这方子,她已经很久没发病了。” 魏嬿婉笑道:“那就好。你先吃着,有时间了想办法把你女儿带进城,本宫让包太医给她面诊,调调方什么的。” 田姥姥跪道:“令主儿大恩大德,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 “你先起来吧。”魏嬿婉道,“本宫先前也说了,只能尽力医治,具体能不能治好,谁也保证不了。”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田姥姥道,“这病是祖上传下来的,奴婢也不敢奢求能治好,只想让芸儿多活几年,活得舒服点,也算没白来这人间一趟。” 魏嬿婉看着田姥姥,想起自己的额娘,如果是自己得了那样得病,不知道额娘会不会也这样拼尽全力去救她。 “你有这份心,芸儿一定会活的很好的。”魏嬿婉道,“说来,皇贵妃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生产的时候用得上你,她孕像如何?” 田姥姥一惊,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令主儿此言,何意啊?” 她常在宫中行走,知道魏嬿婉和如懿不合,自然会猜想魏嬿婉是想害如懿的孩子。 若说害如懿,田姥姥是敢的,她看着是个唯唯诺诺的姥姥,其实胆量大得吓人。 前世她刚和魏嬿婉搭上线,就敢对身为舒妃的意欢动手脚,这一世害个皇贵妃,她也没什么怕的。 “令主儿,您对奴婢有大恩,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算赴汤蹈火也敢去。”田姥姥先表忠心,随后话锋一转道,“不过皇贵妃这一胎,您真没必要冒那个风险。” 魏嬿婉挑眉:“此话怎讲?” 田姥姥低声道:“皇贵妃这一胎,孕像极差,她自己又总折腾,您就算什么都不做,孩子都未必能平安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了,也难保健全。” “此话当真?”魏嬿婉问道。 第331章 天衣无缝辣妈局 田姥姥笃定地点了点头:“当真,奴婢这辈子见过的孕妇、孩子多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魏嬿婉轻轻抚着怀里的兔子道:“那你接生的时候可得有的费心了。” “令主儿您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保证接生的过程不出错,能保一个是一个。”田姥姥道。 这时候田姥姥还没和如懿接触过,不知道如懿生产若是不顺或者生出来孩子不好,就会怪罪接生姥姥,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没啥顾虑。 “好,你下去吧。”魏嬿婉道。 如懿浑身上下包括骨头都是软的,只有嘴是硬的。 连吃几天的重辣菜色,嗓子都在冒烟,还硬说不辣,逼得厨子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每顿饭的辣椒都是超级加倍、超级超级加倍。 午膳的时候,那尔布夫人从盘子的辣椒堆里刨出来一根菜叶,刚递到嘴边还没吃下去,就被呛得连连咳嗽。 一旁的侍女赶忙递上了旁边的白粥,那尔布夫人刚喝了一口,当即就吐了出来:“咳咳咳,这厨子怎么回事?怎么粥里都放辣椒啊!咳咳咳,呛死了。” 如懿一边给母亲拍着背,一边得意地笑看着容佩。 那尔布夫人终于理顺了气,有些担心地问如懿道:“娘娘,孕期吃这么辣的菜,只怕对孩子不好吧 如懿嘴肿得像香肠,哑着嗓子道:“我觉得挺好吃的啊,我倒不觉得辣。额娘,你吃点不辣的。” “连粥都是辣的,哪还有不辣的菜?”那尔布夫人抱怨道。 菱枝从外头走进来,差点没呛个跟头,她禀报道:“娘娘,启祥宫来人了。” 英珠带着酸杏干来到翊坤宫转了一圈,回到启祥宫将自己的见闻告诉了金玉妍。 “这皇贵妃是不是疯了?”金玉妍手中拿着那串玉氏藩王赠的佛珠问道。 自从灵魂被如懿吞噬后,金玉妍的懿症便复发了,现在又是每天满脑子王爷王爷。 英珠道:“奴婢也觉得奇怪,那些菜根本不是一般的辣,奴婢一进那屋就呛得想咳嗽,这要是装的,那代价也太大了吧。” 酸不酸杏干的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关键那桌上的菜根本就不是人吃的,只要脑子没秀逗谁会吃那玩意儿。 “她是真的怀孕了吗?”金玉妍问。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金玉妍觉得自己像傻子,但是她真的想不通,这世上哪会有孕妇这么折腾自己。 她在翊坤宫也有眼线,知道如懿吃得极辣,今天派英珠去就是觉得这事儿实在奇怪,怕那些眼线糊弄她。如今看来,如懿真是这么吃的。 一旁习字的永珹忍俊不禁道:“额娘,难不成皇贵妃还能是假孕?” 金玉想得妍脑子都快打结了,也没弄明白如懿到底唱的哪一出:“算了,甭管怀的皇子还是公主,咱们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儿吧,省得出事儿了赖上咱们。” 反正如懿现在就是一个皇贵妃,虽然高贵,但毕竟还是妃子,就算生下了皇子也未必能威胁到更年长的永珹。 英珠颇为赞同地点头:“奴婢觉得自从封后大典出了事儿,皇贵妃整个人就变得不太对劲,咱们还是躲远点的好。” 第332章 整个翊坤宫乱成一锅粥了 包括金玉妍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如懿八成是因为没当上皇后气疯了,个个消停地像鹌鹑,不敢让自己的人靠近翊坤宫半步。 如懿却觉得是自己的策略起了效果,所有人都认为的是女儿,放弃了来害她这一胎的想法。 嗯,怎么说呢,别管过程,你就说这波天衣无缝辣妈局效果好不好吧。 二月,金玉妍平安诞下一位皇子,皇帝满心欢喜,赐名永瑆,给金玉妍晋了妃位。 冬去春来,如懿的产期也越来越近,接生嬷嬷们都住进了翊坤宫,上夜守喜。 如懿先前被皇帝扣了半年俸禄,如今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管着,魏嬿婉担心她的孩子出问题讹人,让秦立千万小心仔细,别怠慢翊坤宫。 可是没了俸禄,手里的现金到底不够用,如懿克扣了宫人好几个月的月钱凑了一批金银器皿,尽数埋进了喜坑中。 虽说翊坤宫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指望着这点月钱过活,但是毕竟不是全员眼线,总有人家里等着月钱买米下锅,买碳取暖的。 如今这样一搞,这个寒冬多少翊坤宫宫人是硬扛下来的。 本来么,主子被罚俸,又有孕,过得艰难,下人们自幼被教导忠心护主,大都也愿意先紧着主子花销,觉得自己身为奴才,撑也就过去了。 可是他们没想到,省出来的银子居然就那么给埋了。 金银入土,人心思变。不少人开始想办法给自己找活路,或是花钱调走,或是暗中另投他主。 可是当初别人派眼线入翊坤宫时,如懿是炙手可热的未来皇后,如今却已成了明日黄花,翊坤宫的消息还全透明,早卖不上价钱了。 调不走的那些宫人们最开始叫苦不迭,后来也就皮了。 反正拿不到工资,工作做不做也就那样,多摸摸鱼自己给自己放假好了,没工资还闷头干,那是贱得难受。 宫人懒怠,如懿自然是不会管的,海兰禁足挨鞭子更管不着。 容佩管理下头的人就一招——扇巴掌。一次两次别人还忌惮些,次数多了人家也就无所谓了。 太监们挨了打,私下里找干爹找师父诉苦。 宫女们脸皮薄,一开始挨了打都是满面羞红无地自容,后来挨多了也就豁出去了。 哪宫女挨一巴掌,就趁着脸上带红印儿往内务府门口一跪,喊冤。哭天抢地地问我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容佩姑姑上来就往大姑娘脸上招呼。 宫女都是八旗良家女,宫规明确写着寻常训诫时不准打脸。 平时主子气性上来了打个一下两下的没人敢管,但现如今翊坤宫这光景,宫女们起来了自然要有说法。 秦立这个内务府总管这些日子因着魏嬿婉的吩咐不敢找如懿的不痛快,但是借机发作一个容佩还是绰绰有余的。 闹了几回,容佩结结实实吃了不少亏,终于能管的住自己那双手爪子了,不敢再轻易打人。 这下宫人们彻底撒了野,推诿扯皮,偷懒耍滑,踢倒油瓶都不扶,整个翊坤宫乱成了一锅粥。 如懿对此毫无反应,只沉迷于自己那精妙绝伦的儿辣女局,装得越来越起劲。 第333章 如懿早产 如懿白天吃一肚子辣菜,晚上又躲在被窝里吃酸杏干. 别说,她还真是没白藏,没人能往她被窝里安眼线,所以还确实知道如懿在偷吃酸杏,当真聪慧了。 问题是,谁在乎呢? 今天晚膳,如懿又吃了一盘超级加料的辣子年糕,这会子躺在床上,胃里翻江倒海。 “容佩,容佩。”如懿哑着嗓子道。 容佩吹了灯,对着窗外装模作样道:“娘娘安置吧。” 之后,她才举着一盏小灯来到如懿床边,拿出一盘酸杏道。 如懿道:“方才吃了那么多辣子,胃烧得慌。” 今天的菜里辣椒本来就多,加上年糕难以消化,对胃部的伤害更大,此时如懿感觉肚子里仿佛像火烧一般灼痛。 容佩低声道:“这是永平进贡的酸杏,奴婢偷偷拿了一些。好吃吗?” 如懿拿叉子吃了几个,一边酸得流眼泪,一边蹙眉道:“不够酸。” 她怀的可是儿子,这点酸怎么能够? 容佩道:“那再多吃几颗。” 如懿嫌叉子慢,拿手一把一把地抓着酸杏往嘴里塞,努力地咽着。 她要吃酸,要生儿子!她吃这么多酸的,一定能生出儿子来!这点酸算什么,她要给老罗家生儿子! “奴婢拿了好些呢,娘娘您放开了吃。”容佩道,“您可是皇贵妃,位同副后,怀了皇子还要瞒着,奴婢看着真是辛苦。” 如懿擦了擦眼泪道:“在这宫里只要一遇喜,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本宫自然得小心点。再说现在到底是男是女,咱们也不知道,若是个阿哥,自然好。” 如懿想到自己能生儿子,情不自禁扬起笑容,嘴角压都压不住。 “若是个公主。”如懿的脸垮了下来,“现在已经这么传着了,皇上也不会太失望。” 容佩觉得如懿真是聪慧过人,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如懿道:“你出去守着吧,酸杏留下,本宫夜里慢慢吃。” 说着,她将一盘酸杏干整个拢进被窝里,这可是能生儿子的好东西,她得全吃完。 容佩放下床帐,退了出去。 后半夜,如懿就不好了,蜷在床上翻来滚去,口中还直“哎呦”。 容佩听见动静,赶忙进来,才发觉如懿已经见了红,登时吓得脸色煞白。 “太医!太医!” 她赶紧跑出了寝殿,大喊道,“快,娘娘见红了,太医呢!传太医!” 住在耳房里的接生姥姥们听到动静,立刻穿上衣服进了正殿,果然见到如懿床上被子上都沁着血。 田姥姥忙指挥其他人道:“娘娘要生了,赶紧去准备。” 太医院离得远,皇帝和魏嬿婉从永寿宫过来时,太医还没到。 皇帝进了正殿,如懿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哑着嗓子唤道:“皇上。” “这才八个月,怎么就突然要生了!”皇帝十分担心地问道。 “”皇上不必担心,皇贵妃这些日子胎像一直不稳,早产也是有的。”田姥姥在一旁回道,“请皇上放心,奴婢已经摸过娘娘的胎位了,顺利生下孩子肯定没问题。” 皇帝上前握住如懿的手道:“如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肚子疼,好疼。”如懿满头是汗。 第334章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皇帝心里着急,起身道:“如懿,朕这就去奉先殿,求列祖列宗保佑你能够平安产下皇嗣。” 他现在又不敢面对即将生产的如懿了。 如懿此时害怕极了,她更希望皇帝能留下,下意识伸手去抓皇帝的手。 她的动作带翻了枕头,压在底下的东西掉出来,“咣啷”一声砸在地上。 皇帝听到动静,低头看向落在自己脚边的东西。 江与彬终于匆匆赶到,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蹲下身来,发现那是一个盘子,盘子周边还散落着一些块状的东西。 江与彬捡起一小块,看了看,又闻了闻,不解道:“好像是酸杏干?” “酸杏?”皇帝看向如懿,“你把酸杏放枕头底下做什么?” 江与彬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上前给如懿诊脉,脸色凝重问道:“娘娘,您晚膳吃的是什么?” 一旁的容佩道:“娘娘晚膳吃了不少辣子年糕。” 江与彬道:“您刚才还吃了很多酸杏,是吗?” 容佩看了看如懿,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承不承认也无所谓了,现在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如懿胎气本就不稳,吃了重辣的年糕,又紧接着吃大量酸杏,搅动脾胃,自然动了胎气,导致早产。 皇帝气得太阳穴直跳,压着脾气问如懿道:“如懿,你刚才是不是吃酸杏了?” 如懿疼得说不出话。 田姥姥担心皇帝发怒吓到产妇,赶忙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她快生了,您不宜久留产房,奴婢斗胆请到外间等候。” 皇帝看了一眼如懿,终究没有发作,只沉声道:“这件事朕就不追究了,皇贵妃,你若是不能平安生下皇嗣,朕饶不了你!” 说完,他便一转身出了卧室。 魏嬿婉看了一眼床上的如懿,转身出去了。 皇帝坐在偏殿里,脸色青黑,眉头拧成一团,口中不停道:“蠢货!蠢货!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魏嬿婉站在一边,也不敢插话。 皇帝自顾自骂道:“难道朕的后宫是什么虎穴狼窝,难道朕的妃子都是豺狼虎豹吗?她疯了吗?谁要害她啊,要这么防着!朕有十一个儿子,十一个!别人都平安生下来了,怎么就她弄出了这样的蠢事!” “朕的脸面都丢尽了!丢尽了!朕居然还想立她为皇后?她疯了吗!” 各宫惊闻如懿早产,也都睡不着了,全在屋里跟亲信们梳理这几天做过的事,务必确保自己宫里的人和事没有和翊坤宫扯上关系。 最慌的还数金玉妍,她这回是真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知道如懿躲被窝里偷吃酸杏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麻的。 “英珠,你不是说皇贵妃她不吃酸杏吗?怎么还偷偷吃?”金玉妍慌张道。 英珠也是不知所措,连连解释:“主儿,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送酸杏去的时候,她膳桌上确实全都是辣菜,也明说了不喜欢吃酸的,这也不知奴婢一个人看见啊,翊坤宫里的人也这么说。” “她果然是装的,其实怀的是皇子,真是吃饱了撑的!”金玉妍道,“你当初就应该把那盘酸杏直接带回来,不然这下子肯定赖上我们了!” 第335章 一袋酸杏 英珠蹙眉道:“主儿,皇贵妃既然这么谨慎,奴婢觉得她应该不会吃咱们送过去的东西。” 金玉妍沉吟片刻道:“你去让咱们的人查查,皇贵妃到底吃没吃咱们送过去的酸杏干。” 金玉妍在启祥宫里彻夜难眠,翊坤宫给如懿做饭的那个厨子也吓坏了,连夜带着消息去找了御膳房总管。 御膳房总管太监名叫何勤,听闻此事也慌了神。 那辣炒年糕是厨子在翊坤宫做的,和他们无关,可那酸杏却有可能是从他们手里出去的。 要知道,前些日子永平进贡的酸杏干可还都放在御膳房,没来得及分发到各宫去。 何勤赶忙对账,果然发现那些酸杏少了一袋。 这下子,何勤如五雷轰顶,赶忙求到了他干爹秦立面前。 秦立知道这事儿大,想去求魏嬿婉,但是魏嬿婉正和皇帝一起在翊坤宫,他们根本见不着。 秦立只好递了话,好歹带着御膳房总管何勤见着了进忠。 一盘酸杏,下到厨子上到内务府总管,将这一条线上的人全串了进去。 进忠来到养心殿值房,还没进门,御膳房总管何勤便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忠总管,奴才们冤枉啊,奴才真不知道这酸杏好好地放在御膳房,怎么就长腿儿去了皇贵妃娘娘的枕头底下!” “滚蛋!”进忠一脚把人踹开。 坐在里头的秦立站起身来笑着和进忠打了招呼,小太监立即搬上了一把椅子。 进忠一掀袍坐下,何勤又扑了上来,在他脚边哭道:“奴才家里上有八十岁的娘老子下有没了娘的娃娃,都张嘴等着奴才,求您一定要救救奴才们。” 进忠噗嗤就笑了,漫不经心调侃道:“没了娘的娃娃?看不出来你玩儿地挺花啊,找谁帮你*出来个娃,说出来让大伙儿乐乐,爷爷就帮你。” 说着,秦立和另外两个小太监哄笑起来。 宫里的太监,连小人都谈不上,根本都不算是人。 他们的世界,腌臜又恶心,根本没有任何道德与体面可言,而且由于身体的残缺,他们格外爱说荤话,越难听的越喜欢。 进忠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言行举止与在魏嬿婉面前简直判若两人。 何勤也不管他们笑不笑,抹了一把鼻涕道:“是奴才小侄儿,当年奴才进宫后,家里就剩下个弟弟,现在弟弟和弟媳都死了,就留下娘老子和三岁的小侄儿。” 进忠喝了口茶道:“关爷屁事。我说秦公公,您老就会拿这些破事儿磕打我,您又不是见不着皇上,亲自找皇上说去呗。” 秦立笑道:“忠公公,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你说这会儿我去见皇上,那不是找死吗?这奴才这些年在御膳房也是尽心尽力,谁能想到皇贵妃她能整这么一出儿。老弟,你就看在咱们多年同僚的份儿上,帮老哥这一回,老哥我欠你个人情。” 地上跪着的何勤住了哭声,从帽檐儿地下偷偷瞄着进忠的神色。 秦立瞥见何勤的小动作,在他脸上蹬了一脚,对进忠道:“还有这个贱货,他欠你一条命。” 第336章 干儿子 酸杏干虽然是容佩偷的,但是能被人从御膳房偷走食物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严重了,这回是溜进去偷酸杏干,下回万一有人溜进去投毒咋办? 贵人们怕死得要命,单冲一个管理疏漏,就能要了御膳房总管的命。 再加上导致皇贵妃难产的罪名,那何勤连死都别想痛快。 况且,御膳房这么重要的地方出了事,秦立这个内务府总管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秦立知道这里面的利害,这才马不停蹄地来求进忠。 若论品阶,秦立这个内务府总管在进忠之上,但是进忠日日在御前伴驾,在皇帝面前说话要管用得多,再不济,也能探听消息。 “他脑袋都不在自己脖子上了,我要他的命做什么。”进忠端又起茶杯喝了一口,“秦公公,您这不是为难我吗?皇上这会子龙颜大怒,咱都是奴才,做不了主子的主啊。” 进忠一副打定了主意置身事外的做派:“不过咱哥俩这么多年交情了,您求到小弟面前,小弟也不敢拂了您的面子,今儿这事儿,小弟最多能在皇上面前保您无事,别人么······” 何勤闻言,吓得连连磕头道:“忠公公,求您救救奴才,奴才以后当牛做马报答您。” 秦立却从进忠的话里听出后门儿来,看了一眼那个侍奉在旁边的小太监。 小太监心领神会,躬身出去了。 秦立这才道:“老弟,这里也没外人了,我给你透个底。不瞒你说,这畜牲是我干儿子,这么多年了,是个有情有义的,老哥这辈子,就指望他给养老送终了。你帮他这一回,我也记你的恩。” 宫里的太监们,都有自己的利益团体。 进忠当然明白,何勤身为御膳房总管,肯定与内务府总管秦立关系匪浅,不然他也不会为了何勤来求他。 可进忠此番试探,是想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能亲密到什么程度。 自古以来太监们因为无后,就喜欢认干亲。 这个风气,前朝皇宫尤甚。一代代干亲认下去,加上厂卫制度的权力加持,宦官就成为了宫廷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势力。 天朝总结了前朝的教训,不允许太监们之间认干亲,结党团。 但是太监们也有老了干不动的一天,总要有人养老。 于是,认干爹干儿子这件事就从明面上的结党变成私下里的隐秘契约,能够称作干父子的,都是极其牢固的利益共同体。 此刻秦立既然说何勤是他干儿子,那说明何勤是以秦立为中心的利益群体中最核心的人物之一,进忠救他,大有可图。 听到秦立的话,进忠当即变了脸,赶紧放下茶杯道:“哎呦我的老哥哥,这话您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是贤侄,我还用得着唱这出,您可这事儿闹得。” 说着,他就装作伸手要去扶何勤的样子。 秦立见状,忙将他伸出去的手挡下道:“忠老弟,你这就太客气了,这畜牲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让他跪死在这儿也是活该。只是我老了,日后还指望着他呢,这才不得不来给你添麻烦。” 第337章 一箭双雕 “您说这话就外了。”进忠笑道,“就冲一同伺候皇上的情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说到底,这事儿是有些人自己找死,怎么也怪不到贤侄头上不是?” 皇帝没有在如懿产房外守多久就走了,他觉得如懿偷吃酸杏的举动让他丢尽了脸面,十分气恼,自己回了养心殿。 魏嬿婉站在偏殿门口,看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人群。 现在翊坤宫大部分人都在产房内外忙活,翊坤宫正殿里时不时传来如懿痛苦的惨叫声。 尽管如懿落到今天的处境少不了魏嬿婉的推波助澜,但是真看着那满床的鲜血和充耳的惨叫时,魏嬿婉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畅快,反而觉得悲凉。 筹谋计划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这样的感情或许虚伪,但也确实存在。 澜翠上前,在魏嬿婉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魏嬿婉叫来王蟾吩咐道:“王蟾,本宫有事回一趟永寿宫,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立即通报。还有,这里乱,你别去没人的地方,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永寿宫说不清。” 魏嬿婉回到永寿宫,进忠已经在等着她了。 进忠将秦立的事告诉了魏嬿婉,她也是眼前一亮。 虽然魏嬿婉主理六宫,秦立一直听命于她。 但身为内务府总管的秦立毕竟算不上魏嬿婉的心腹,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不错的领导和善解人意做事机灵的下属。 宫里的利益关系就是这样,我们可以互相配合,利益相通时,甚至可以一起排除异己、作奸犯科,也不用担心会彼此背叛。 但是,如果想要真正在核心利益问题上结成同盟,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想要找到这样的盟友,是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田姥姥那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 魏嬿婉一直想将秦立彻底拉入自己的阵营,没想到这回如懿早产,反倒给了魏嬿婉一个拉拢秦立的机会,当真是意外之喜。 她很快将面对如懿生产之难所产生的悲悯之情抛诸脑后,筹谋起了这一次的意外所得。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魏嬿婉赞许地看着进忠,“秦立掌管内务府多年,那何勤又在御膳房这么重要的位置上,这回卖秦立一个大人情,日后用得上他的时候多了。” 进忠站在魏嬿婉身后给她捏着肩道:“这是自然,奴才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的关键,是咱们要保他何勤到什么程度。若是您和奴才找机会向皇上进言,那保他一条性命倒是不难,可是他难免会丢差事,他没了差事,咱们不是就亏了吗?” 魏嬿婉道:“那当然了,他要是被撸下去了,咱们不是白忙活一半么。我看这事儿啊,倒也不难办,金玉妍不是给翊坤宫送过酸杏吗?” 进忠从背后轻轻托起魏嬿婉的手,笑道:“您瞧瞧,咱俩这不又想到一块儿去了。合该两辈子都是奴才伺候主儿。” 只要这酸杏是从御膳房出去的,那何勤就绝对逃不掉,所以,撇清御膳房和酸杏之间的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正好有金玉妍这个现成的替死鬼,既收编了秦立,又搞了金玉妍,一箭双雕。 “油腔滑调。”魏嬿婉嗔道,“这事儿得抓紧,趁着今天晚上到处乱糟糟的,将所有事都安排好。” 第338章 父子相克 及至第二天午时,十二阿哥终于落地。 彼时皇帝正在永寿宫用午膳,进保进来禀报,说如懿生了一个皇子。 魏嬿婉笑着起身道:“恭喜皇上,又得了一个皇子。” 皇帝却蹙起眉头,放下筷子许久没有说话。 魏嬿婉有些不解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还真是皇子。”皇帝很不高兴。 生出来的是皇子,便坐实了如懿的愚蠢。这回的事,是结结实实地让皇帝又丢了一次脸,让皇帝本就所剩无几的颜面再次刷新下限。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道:“令贵妃啊,你说皇贵妃这个孩子,是不是和朕相克?” 自从如懿怀孕开始,从养胃到鹿血酒、封后大典和烤羊肉团灭,再到最后生产,皇帝一次一次地颜面扫地,都已经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了。 “嗯?”魏嬿婉被皇帝清奇的脑回路搞得一愣。 皇帝见她一脸的懵懂,沉声解释道:“当初南巡在杭州行宫,钦天监所报的那颗刑克帝星的小星,是去年年初出现的,当时朕以为是指意欢所生的十阿哥。” “可是自古以来,天象总是以预兆偏多,不会那么立竿见影。你说当初的天象异动,会不会是预示着去年那一年里会出现一个与朕相克的皇子?” 魏嬿婉不解道:“可是十二阿哥是今年才降生······” 皇帝打断她道:“但是皇贵妃是去年有孕的,这也说得通。况且,黄河水患与朕身体抱恙,算日子都在皇贵妃怀上这个孩子前后。若不是朕为了水患忙于政务身体抱恙,又怎么会惹出鹿血酒一事?” “还有,封后大典。女子有孕害喜的症状多了,偏偏皇贵妃怀这个孩子时总是眩晕,也是因为怀着孩子才会在封后大典上晕倒,让朕成了全天下的笑柄。如今又出了偷吃酸杏这档子事,让旁人觉得朕后宫勾心斗角不得安宁。” “更不用说,腊月里翊坤宫闹出来的烤羊肉一事,朕正值壮年,怎么会因为区区烤肉一病不起,想来也是有其他缘故。”皇帝沉浸式地分析了一通,最终目光坚定地看向魏嬿婉道,“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与朕相克?” 魏嬿婉对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这逻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甭管什么事儿都能扣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可是皇帝的话又有一种诡异地说服力,客观来讲,自从如懿怀孕以来,他确实没过上一天安宁日子。 皇帝克妻克子,是个天煞孤星,但前世今生,全后宫能克着皇帝的,确实只有如懿一个。 这怎么不算一种真相呢? 魏嬿婉张了半天嘴,终于道:“臣妾不懂天象,只觉得皇上此言,似乎有些道理。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朕想好了,先将这孩子送去撷芳殿抚养,若能活到满月,再送出宫去。”皇帝道,“进保,叫宗人府给十二阿哥拟个名字。” “嗻。”进保躬身退下。 魏嬿婉问道:“皇上不去看看皇贵妃吗?” 皇帝拿起筷子继续吃菜:“不用了,你替朕去一趟吧,让皇贵妃安心坐月子,好好将养身体,朕改日再去看她。” “臣妾遵命。”魏嬿婉道。 第339章 带走十二阿哥 皇帝又夹了两筷子,郁闷得吃不下,便放下碗筷道:“收了吧。” 魏嬿婉还没吃饱,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登,叫王蟾来收拾桌子,自己则起身道:“皇上中午要歇息吗?臣妾去安排。” 皇帝道:“嗯,朕在你这里歇息一会儿,下午还要召见大臣。” “是。”魏嬿婉转身进了卧室。 皇帝叫来进忠道:“进忠,朕记得前不久永平刚进贡了一批酸杏干入宫,还放在御膳房。” 进忠称是。 “皇贵妃孕期一直靠着吃辣做伪装,应该没有支领过酸杏干这类的东西,你立刻去查查,她吃的那些酸杏干是她自己从宫外弄来的,还是从御膳房出去的。”皇帝道。 宫内宫外私相传递虽然也是违禁,但是最令皇帝在意的还是御膳房这个地方。 若酸杏是御膳房出去的,那要么是御膳房的奴才监守自盗倒卖贡品,要么是有人从里头偷拿的,无论哪一种情况,皇帝都绝对不会姑息。 魏嬿婉服侍皇帝睡下,便带着毓瑚一同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中,除了下人和江与彬,就只有苏绿筠在。 如懿在后宫不得人心,这一次又忽然早产,嫔妃们唯恐避之不及,海兰的鞭子虽然挨完了,但从腊月到清明,三千鞭子打得她体无完肤,仍然下不了床,想来也来不了,也就只剩苏绿筠喜欢凑在如懿身边找虐。 魏嬿婉走进来,敷衍地对如懿福了福身,便问道:“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身体如何?” 如懿翻起眼睛看着魏嬿婉问道:“皇上呢?” 魏嬿婉笑道:“皇上正在歇午觉,所以让嫔妾来替他看看小阿哥和娘娘。” 如懿执着地重复道:“皇上在哪?” “在永寿宫歇午觉。”魏嬿婉道。 如懿身边的容佩怒道:“皇贵妃娘娘刚刚生出皇子,令贵妃娘娘居然敢拦着皇上不让相见,也太大胆了吧。” 魏嬿婉听到容佩的话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笑了一下。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 春婵上前,二话不说给了容佩一个耳光,斥道:“容佩姑姑慎言。” 容佩当即恼怒,想要打回去,只听魏嬿婉道:“皇上口谕。” 众人听闻,都站了起来,容佩也只好收手跪下,只有如懿依旧靠在床上。 魏嬿婉道:“皇上口谕,皇贵妃早产,身体虚弱,月子中不便照顾皇子,命立即将小阿哥送去撷芳殿抚养。” 说着,魏嬿婉看了一眼抱着十二阿哥襁褓的奶娘。 苏绿筠忙道:“皇子刚刚落地,如何能送去撷芳殿?” 如懿却是呆愣愣的,一脸不解地看着魏嬿婉问道:“皇上要将十二阿哥送走?” 魏嬿婉道:“是的,皇上亲口说要将十二阿哥立即送去撷芳殿。” 毓瑚怕如懿不愿,横生枝节,解释道:“皇贵妃娘娘,皇上是怕您月子里照顾皇子太辛苦,这才特命将十二阿哥送去撷芳殿抚养的。” 如懿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娇羞,低眉微笑地看着十二阿哥的方向道:“也好,还是皇上考虑周全。” 皇上虽然因为酸杏干的事闹着别扭不来看她的,但果然还是爱她的,舍不得她受累,连皇子都不用她亲自照顾。 苏绿筠还一心想着如懿母子骨肉分离之苦,没有注意到如懿的表情,继续求情道:“小阿哥刚刚出生,离不开额娘,令贵妃也该替皇贵妃求求情,多少宽限几日。” 第340章 不好,让她爽到了 此言一出,魏嬿婉还没说话,如懿便率先开口了:“纯贵妃,宫中的孩子送到撷芳殿抚养也是旧例,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关系?皇上圣断,岂容你妄加质疑。” 如懿本来就对孩子没多大感情,怎么能容忍苏绿筠这样的生育工具质疑她的亲亲夫君呢?自然是要先训斥苏绿筠一顿。 可怜苏绿筠作为全场唯一一个为如懿说话的人,却也成了唯一一个被如懿训斥的人,只得讪讪道:“皇贵妃娘娘所言极是,是嫔妾多嘴了。” 就这样,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魏嬿婉就这样顺利地将刚出生的十二阿哥带离了翊坤宫。 这样说顺利地完成任务,毓瑚倒是很高兴,抱着孩子就去了撷芳殿,只有魏嬿婉觉得心中憋闷极了。 魏嬿婉今天来翊坤宫,是为了报前世刚生产完就被夺走女儿的仇怨,让如懿也在最脆弱的时候体会一下骨肉分离的痛苦。 可没成想如懿非但没痛苦,还给爽到了。 魏嬿婉一拳打出去,反而成为了他们夫妻俩的y的一环。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这一局魏嬿婉输了,输得彻底,输得一败涂地,输得抓耳挠腮却没处发火。 有如懿做对手,真是魏嬿婉的服气。 进忠奉旨来翊坤宫查酸杏干一案,此时恰好与魏嬿婉迎面相逢。 他一眼就看到魏嬿婉铁青的脸色,放下差事赶上来道:“奴才给令主儿请安。主儿这是怎么了?不是去翊坤宫传旨吗,怎么弄得这么不高兴,难不成是十二阿哥没带出来?” 魏嬿婉闷闷道:“毓瑚已经带着十二阿哥去撷芳殿了。” “那您这是?”进忠不解。 魏嬿婉看了一眼进忠,也不说原因,就闷着,让他猜。 要敢猜不中,他就死定了。 进忠就是魏嬿婉肚子里的蛔虫,怕她这个? 进忠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着魏嬿婉这副有火没处发,只能拿他开刀的模样,再联系如懿一贯的风格做派,当即就将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勾着唇,一脸调侃的笑意道:“是不是一拳打到棉花上了?您去带走十二阿哥,皇贵妃还挺高兴,觉得是皇上疼她,对不对?” 看着进忠这副贱嗖嗖的表情,魏嬿婉更气了:“不是,她是不是有病啊,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真就一点都不心疼?” 魏嬿婉不是不知道如懿那个真爱至上的逻辑,她只是想不到她能在亲生骨肉身上还玩这一套。 前世魏嬿婉再怎么心狠手辣,对几个孩子的心疼却是真的。 七公主被巴林·湄若养得六亲不认,当众顶撞魏嬿婉,她也没想过要报复小七,只是一心想把她接回身边。 “主儿,皇贵妃的脑子就不正常,您跟她置气,犯不着。”进忠劝道,“皇上派了奴才去查翊坤宫酸杏干的来源,刚才去御膳房转了一圈儿,这会儿正要去翊坤宫呢,奴才替您出气。” 闻言,魏嬿婉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酸杏干的案子,皇上果然交给你了。” 第341章 金玉妍主动背锅 进忠道:“自从禁药那事儿上,奴才去慎刑司转了一圈儿,皇上越发信任奴才,此番事涉御膳房,别人去查他都不放心。”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初禁药一事,如懿通过吞噬金玉妍的灵魂获得了封后体验卡,还把进忠弄进了慎刑司。 哪知道进忠装模作样地受了一遍大刑,宁死不屈保住了皇帝的清白,反倒把皇帝给感动到了。 过去皇帝虽然觉得进忠贴心,却难免担心他过于油滑,禁药一事打消了皇帝心中最后的疑虑,让皇帝对进忠的信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今酸杏干一案牵扯御膳房,那可是关乎皇帝的身家性命,他只对进忠一个人放心。 要么皇帝能和如懿两情相悦呢,这就叫什么锅配什么盖儿,人家俩就是合适。 魏嬿婉点点头,又问道:“这件事你可都安排好了?” 进忠胸有成竹道:“主儿放心,趁着昨晚上的混乱,奴才都已经安排好了。” 昨晚上进忠就趁着混乱,让菱枝从容佩的房间里将那贡品杏干的袋子,连同里头没吃完的杏干都一并拿了出来。 又将翊坤宫小厨房里放着的那盘子金玉妍送来的杏干直接毁尸灭迹,装做吃过的样子。 御膳房总管何勤将金玉妍送来的杏干装进贡品袋子里,表层覆盖上一层贡品,将袋子扎紧后伪造了一套封条,放回了那批贡品里头。 伪造的封条自然会有破绽,可惜来御膳房查案子的人恰巧是进忠,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查过了御膳房,进忠来到翊坤宫。 一入翊坤宫门,进忠便将容佩、菱枝和芸枝这三个贴身伺候的宫女摁了,问道:“昨夜是谁守夜?” 容佩道:“昨夜是奴婢守夜。进忠公公,不知奴婢犯了什么罪,您这样不由分说就拿人?” “今日来翊坤宫查案,奉的是皇上的旨,岂容你过问?”进忠说着,又吩咐带来的宫女太监们道,“你们进去搜。” 搜查的宫女太监都是进忠带来的人,知道皇帝正气恼如懿,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他们半请半拽地把如懿从床上拎起来,之后将整个寝宫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昨晚掉落在地上的所有酸杏干都被找到带走。 做完这一切,进忠没有一句解释,便带着人往启祥宫去。 谁知他到了启祥宫,却正好扑了个空,金玉妍早先一步去见皇帝了。 金玉妍昨晚已经命人查过了酸杏干一事,可惜她的行动晚了一步,恰好跟在菱枝后面,查到自己送去的酸杏干已经不见了。 于是,金玉妍理所当然地以为如懿吃的酸杏干是她送去的那一份。 这可把她愁坏了。 虽然金玉妍没在酸杏干里加东西,也从来没想过要用这东西动如懿肚子里的孩子,但她也没想到如懿这么能作。 以金玉妍对如懿的了解程度,那可是个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主,如今早产,怎么会放过她。 金玉妍考虑再三,决定先下手为强,先来找皇帝请罪,做的可怜些,让皇帝对她动恻隐之心。 养心殿门口,金玉妍远远地看到皇驾从永寿宫过来,赶忙跪在了皇帝步辇前,带着哭腔道:“皇上,臣妾冤枉啊。” 第342章 她自己作死 皇帝停下步辇问道:“你又怎么了?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进养心殿里来说。” 金玉妍跟着皇帝进殿,跪在皇帝腿边一边淌着眼泪一边道:“臣妾也没想到,皇贵妃会半夜吃那么多酸杏干,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蹙眉:“酸杏干和你有关系?” 金玉妍点点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当时臣妾有孕,爱吃英珠做的酸杏干,想着皇贵妃娘娘也在孕中,难免没胃口,吃点酸的最是开胃,所以就派人给皇贵妃送了一些。” 金玉妍送酸杏干去翊坤宫是公开的,不难查到,与其等皇帝的人查问出来,倒不如自己先说了,倒显得坦荡。 “原来那酸杏干原来是你送过去的。”皇帝道。 金玉妍道:“是臣妾送的,可是臣妾送去的杏干都是自己孕中常吃的,也好好地生下了永瑆,绝对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臣妾也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皇上,臣妾冤枉啊。” 皇帝道:“你先起来。” 进忠很快就追到了养心殿,一进殿就看到金玉妍站在皇帝身边,双眼发红,一看就是已经在皇帝面前哭过一鼻子了。 “奴才给皇上、嘉妃娘娘请安。皇上,奴才奉命查案,来向您交差。”进忠上前道。 皇帝道:“起来说吧,查得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进忠道:“奴才先去了御膳房,所有的贡品杏干如数在库,足称足量、封条完好,并没有失窃的迹象。另外,奴才还从翊坤宫中找到了昨晚掉落在地上的杏干,都在这里了。” 说着,他从袋子里掏出几枚杏干呈给皇帝。 这杏干他已经调包过了,正是金玉妍送过去的那种。 他继续道:“奴才查问过翊坤宫宫女,说是嘉妃娘娘曾给皇贵妃娘娘送过杏干,方才去了启祥宫,才知道嘉妃娘娘先一步来了养心殿,这才跟了过来。” 皇帝将那杏干递给金玉妍问道:“这是你当初送给翊坤宫的吗?” 金玉妍看了看道:“是臣妾送的,可是这杏干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皇上若是不信,请太医来查便是。” 皇帝闻言,心中的石头其实已经放下了。只要东西和御膳房没有关系,其他的都是小事。 他吩咐进忠道:“传包颐。” 包颐很快前来,拿着杏干细细查过,方道:“回皇上的话,这就是普通的杏干,没什么异常。” 皇帝问道:“那皇贵妃吃过这种杏干之后,为何会早产?” 包颐道:“皇上,微臣看过皇贵妃娘娘的脉案,早产的直接原因在于娘娘晚膳吃了重辣的年糕,刺激肠胃又难以消化,深夜又吃了极酸的杏干,以至于脾胃不调,动了胎气。加之娘娘孕期膳食一直过辣,胎像本就不稳······” “好了朕知道了。”皇帝打断包颐的话。 他已经不想再听一遍自己亲封的皇贵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蠢货了。 金玉妍在一旁娇声道:“皇上~臣妾送去杏干,也是一片好心,这些事臣妾也难以预料。谁知道皇贵妃她怀着孩子,吃那么辣做什么,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第343章 雁过无痕 皇帝轻斥道:“不许议论皇贵妃。” “臣妾也是关心皇嗣嘛。”金玉妍不情不愿地嘟囔,“谁知道皇贵妃这么能折腾,怀了皇子就怀了皇子么,装什么装,好像谁没生过儿子似的。” 皇帝面色难看,挥退了包颐,这才对金玉妍道:“行了,你也是好心,能主动向朕坦白,可见心中坦荡,这次确实怪不到你头上。你回去吧,好好照顾永瑆,别再牵扯到这些事里,酸杏的事,日后不准再提!” “臣妾谢皇上怜惜。”金玉妍又行了个礼,这才一身轻松地离开了养心殿。 进忠看着金玉妍得意洋洋的背影,试探性得对皇帝道:“皇上,方才都是嘉妃娘娘一面之词,您是否要传启祥宫人再来问问?” 皇帝道:“算了,那杏干没问题,况且嘉妃已经生了三个皇子了,没有害皇贵妃的动机。这次的事情说到底也是皇贵妃自己的问题,嘉妃刚刚生了永瑆,不宜因为这些事再处罚她。” 皇帝这个人,吃软也吃硬,本质上就是没主见,嫔妃们哭一哭卖卖可怜,大部分时候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不济就搬出娘家来让皇帝忌惮。 这回如懿早产,实在是自己太作天作地,本来就很难给旁人定罪,皇帝下令彻查也不是为了如懿早产,而是担心御膳房那边有疏漏。 只要御膳房那边撇干净,那事情要大要小,就在皇帝一念之间。 金玉妍抢先一步坦白,做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皇帝先入为主,早就动了恻隐之心。 他本来就很偏爱金玉妍,加上她刚刚平安生下了永瑆,与作死的如懿形成鲜明对比,皇帝心里对她正满意着呢,自然不会去追究她。 “遵命。”进忠道,“不过,那批进贡的酸杏干您看如何处置,是顺便分下去,还是再放放看?” 皇帝道:“朕差点忘了,那批永平进贡的酸杏也放了不少时候,你让御膳房按照惯例给各宫分下去吧。” “嗻。”进忠道。 进忠传旨,何勤将那些酸杏按照位分比例分给各宫,已经拆封的那一袋酸杏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春蝉将那伪造的封条拆去烧掉,永寿宫里的下人们你兜我一把,将那袋酸杏干尽数分去吃了,所有的证据雁过无痕,再也寻不到踪迹。 魏嬿婉彻底将内务府和御膳房拉进了自己的阵营,金玉妍平安上岸,如懿出人意料地生下了儿子,惊吓了所有人。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当天晚上,皇帝就翻了意欢的牌子,去了储秀宫。 “皇上许久不曾踏足储秀宫,今日怎么突然来了臣妾这里?”意欢与皇帝相对而坐,眼中却没了从前的痴迷爱恋,而是充满了冷漠和抗拒。 皇帝道:“这些日子,朕顾及着你的身体不曾翻过你的牌子。这都快一年了,你总是对朕冷冷的,可是还在为坐胎药的事和朕置气?” 意欢却道:“坐胎药一事,是臣妾的过失,不该强求姻缘,才有了后来的恶果,臣妾只是心疼十阿哥,那么小的年纪,就被生父算计,白白落了一身的病。皇上今日既然来了,那臣妾向您请个旨,明日出宫去諴亲王府看望十阿哥。” 第344章 永基 皇帝赶忙道:“今日朕来找你,就是为了十阿哥的事。朕已经查明了,十阿哥是个有福气的命格,绝对不会刑克生父。” 意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有些惊诧地看着皇帝问道:“皇上怎么突然转了性?”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朕确信那天相中所指的皇子另有其人,朕决定过几日就把十阿哥接回宫来。”皇帝道。 意欢眉头微蹙,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道:“皇上该不会觉得,刑克生父的皇子其实是刚出生的十二阿哥吧?” 皇帝被意欢的眼神搞得有些不自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欢起身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只要能接回十阿哥,其余的事,意欢都不关心了。 如懿母子会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呢?意欢只觉得皇帝恶心,过去她有多爱皇帝,现在就有多恶心。 “皇贵妃娘娘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秦立大摇大摆地走进翊坤宫问道。 本来还在院子里的容佩看到秦立就觉得脸疼,赶忙一掀帘子溜进了屋里。 “哎,容姑姑······”秦立莫名其妙地看着落下来的门帘。 菱枝走出来笑道:“秦公公,我们主儿在呢。” 秦立道:“容姑姑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见着我就跑。” “容姑姑还有事要忙,我们主儿要见您,您随我进来吧。”菱枝将秦立请进了大殿。 如懿已经出了月子,正坐在榻边翘着护甲作画,海兰站在她身后。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海兰的鞭子早都挨完了,只是鞭伤还没好全,此时站在这里,后背湿津津地渗着血。 她一脸欣赏地看着如懿将桌上那幅画师画好的作品又描了一遍,将原本的灵动利落的线条洇得乱七八糟。 “姐姐的画艺又精进了。”海兰赞道。 秦立进来欠了欠身道:“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十二阿哥的名字已经拟好了,皇上让奴才送来给娘娘过目。” “有劳秦公公了。”如懿微笑道。 她拿起秦立送上来的红笺,低声念道:“永基,有永续基业之意,是个好名字。” 海兰也在一边道:“姐姐,我生永琪的时候,皇上说过,璂琪玉属也。永基跟永琪,果然是一对好兄弟呢。” 如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永琪不过是一个答应的儿子,也敢和她这个皇贵妃的孩子相提并论吗? 秦立闻言,高声提醒道:“皇贵妃娘娘,是永璂(qi同琪),皇上给十二阿哥赐名永璂,意指玉质的饰品,是皇上觉得顺口选的,并无继承基业之意。” 如懿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复又对秦立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道:“多谢秦公公提醒,本宫知道了。” 秦立客客气气道:“这都是奴才分内之责。另有一事还需皇贵妃知晓,皇上本意是在十二阿哥满月后,就送去諴亲王府中抚养,将十阿哥接回来。只是諴亲王和福晋担心照顾不好小阿哥,百般推辞,只得作罢。” 第345章 木兰秋狝 諴亲王府也不是收破烂的,一次两次么也就罢了,不能只要是克父的阿哥你就都往人家府里扔。 再说,如懿先前在封后大典上摔了个狗吃屎这事儿,大家都还记着呢。 立后大典,虽然比不上皇帝登基,但也是要昭告天地祖宗的。 这么重大的仪典上出事,在人家眼里算得上是天谴了,谁知道你乌拉那拉氏干了什么缺德事,能让老天这么看不顺眼。 反正这个孩子,諴亲王府是说什么也不收。皇帝没办法,只能作罢,毕竟諴亲王辈分放在那里,再怎么着也是长辈。 “既然諴亲王府不便照料十二阿哥,那应该送来翊坤宫由姐姐亲自抚养才是。”海兰道。 秦立笑道:“皇上的意思,十二阿哥虽然去不了諴亲王府,但也不能留在内廷,所以,已经下旨将十二阿哥挪去顺贞门外东长房抚养了。” 海兰急切道:“东长房低矮拥挤,又在宫墙之外,皇贵妃所生的皇子身份高贵,如何能够送去那里抚养!” “这是皇上的圣旨,海答应不服吗?”秦立笑眯眯问道。 皇帝这半年来经历了社死+濒死,现在一心笃定永璂克父,根本不敢把他留在宫里。 偏偏几个重要的皇亲府上都不愿意收乌拉那拉氏的儿子,皇帝只好在内廷宫墙外找了个地方安置永璂。 “姐姐,我去求皇上。”海兰转身欲走。 如懿叫住她,淡淡道:“海兰,别去了。皇上笃信天象,现在既然认定了永基刑克生父,自然不会再改变想法。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 关于皇帝认定永璂克父一事,如懿已经从进保口中听闻,她虽然不喜皇帝这样笃信天象,但是也并不打算与皇帝对着干。 毕竟,永璂早产体弱,能不能养大还未可知,与其将精力浪费在一个可能养不大的孩子身上,还不如早些脱手。 “姐姐。”海兰心疼地看着如懿,“姐姐放心,虽然十二阿哥被送走,但是永琪还在,只要永琪在这里,就可以护着姐姐。” ------------------ 夏去秋来,一年一度的木兰秋狝越来越近。 今年的木兰秋狝,自五阿哥永琪以上,都到了可以随驾狩猎的年纪,皇帝特许永璋、永珹和永琪三人随驾同去木兰。 永琮虽然只有六岁,但是他聪明机敏,皇帝对他寄予厚望,特许永琮一同前往木兰围场。 虽然永琮还不能参与骑射,但是木兰秋狝的意义本来也不只是去骑马打猎的。 木兰秋狝军事、政治意义重大,皇帝会借着围猎的机会,在木兰围场接见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对八旗士兵进行战术操练,扬八旗士兵军威。 皇帝带着永琮,是要与他共同会见蒙古王公贵族,也是让这些边疆部族见识天朝继承者的出类拔萃,以归服人心。 去年封后大典上发生的事,看似被轻轻揭过,其影响却十分深远。 皇帝号称天子,其选定的国母不受上天认可,早已惹得天下人心浮动。 而太子号称国本,现在没有什么比推出一个优秀的皇位继承人更能安定人心了。 第346章 储位之争 皇帝此举的意图很明显,他已经在为立永琮为太子铺路了。 绝大多数人对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永琮身为元后嫡子,本人也聪明争气,加上有魏嬿婉这么个宠冠六宫却又没有亲生儿子的养母,永琮当太子,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宫中早有猜测,说其实皇帝早就把永琮的名字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面了。 但是,终究有人不服。 金玉妍觉得论长论贤,她的永珹都不输永琮,虽然不是嫡子,但天朝开国以来登基的皇帝不都是庶子吗? 至于异族血脉,金玉妍没懿症的时候都没服过这个,现在自然更加不考虑。 “七阿哥才六岁,皇上这一次就要带他去木兰围场会见王公大臣,只怕是动了立储之心了。”金玉妍对永珹道,“毕竟是孝贤皇后留下的唯一嫡子,翊坤宫倒台,这个嫡子就更金贵了。” “额娘,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已经将七弟的名字放在正大光明匾额后头了。”永珹蹙眉,“咱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金玉妍轻捻着手中的玉氏佛珠,咬牙道:“我们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密函而已,没人知道,只要皇上一念之差,说换也就换了。” “既然皇帝已经动了立储之心,我们拦不住,倒不如将计就计。”金玉妍说着,激动地盯着永珹,“咱们要想个办法,让皇上眼中只有你!” 永珹看着母亲,半信半疑道:“真的吗,额娘?” 金玉妍点点头道:“如果额娘说的是真的,你敢不敢赌上身家性命,去搏一把?” “我敢!”永珹目光坚定,“我不会辜负额娘的期望的。” 延禧宫中,永琪正坐在榻边的小凳上,用艾绒给海兰灸腿。 这些艾绒还是他用自己的份例从太医院支取的,海兰位分低,只能拿到一些次品艾叶和叶梗,根本要不到艾绒。 烤肉一事后,太后就将永琪要去了慈宁宫抚养。 但是永琪心系额娘,海兰禁足时他虽然进不去,也会时不时去禧宫门口请安,给她送些伤药、纱布和日用品。 魏嬿婉一直知晓此事,却也并不阻拦。 她已经帮过永琪一次,他既然自己选择回到海兰身边,那就由他去吧。毕竟,每个人都要背负自己的命运。 后来海兰解禁,永琪更是常来延禧宫晨昏定省,与额娘说话。 “儿子方才听泽芝讲起,说额娘今日又去了翊坤宫,还站了好几个时辰。”永琪一边用艾条小心翼翼地靠近海兰的膝盖,一边问道。 海兰点点头:“恩,皇上已经半年不曾去翊坤宫看过姐姐了,我很担心她。” 永琪道:“额娘,您这腿上的病越来越重了,皇贵妃她若是真的当您是姐妹,怎么会让您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永琪已经看穿了如懿的虚伪,却也做不到放弃自己的母亲,他想要劝醒海兰,让她和自己一起远离如懿。 海兰蹙眉道:“永琪,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姐姐对我们母子恩重如山,又那么疼你,你竟然还这样诋毁她。你说,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伺候你的奴才乱嚼舌根!” 第347章 窒息 永琪不死心,继续劝道:“额娘,就算皇贵妃当年救过您,这些年您对她尽心尽力,说是鞍前马后也不为过,就算天大的恩情,也该还完了。您现在身子也不好,以后咱们就过自己的日子吧。” 海兰又急又怒,厉声呵道:“你给我闭嘴!永琪,你若还认我这个额娘,以后就不许说这样的浑话!” “额娘,儿子是心疼您。”永琪红着眼道。 “额娘从小是怎么教导你的?”海兰问道。 永琪低下头:“您说儿子非嫡非长,又不如四哥,能有今天的一切,全靠娴额娘抚养儿子,所以要事事以娴额娘和她的孩子为先。” 海兰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一些道:“你还记得额娘的话就好,那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对了,额娘让你练射箭,你练得如何了?” 永琪道:“儿子已经练得很好,现在已经能够接连十箭连续中靶心了。” 海兰开心地起身道:“走,我们去院子里,你练给额娘看看。” “去院子里练,额娘您哪来的弓箭?”永琪问道。 海兰笑道:“我让五福弄进来的。” 说着,她便拿出了一套弓箭,又吩咐道:“泽芝,你让人往院里摆一副箭靶去。” 永琪看着那弓箭,大惊失色道:“额娘,内廷私藏弓箭,罪同谋反,求您尽快把这些东西丢出宫去吧。” 海兰却浑不在意道:“这延禧宫偏僻,嫔妃们都不愿意来住,不会有人发现的。” 永琪还是不愿,劝她将弓箭丢掉或者销毁,海兰神情又变得严厉起来,问道:“永琪,你这样推三阻四,是不是日常学习骑射都在偷懒,根本没有练习,刚才的话都是骗额娘的!” 海兰素知永琪秉性,当然知道他不会偷懒,她说这些话纯粹就是为了绑架永琪。 “儿子没有。”永琪知道此时不能与海兰对着干,赶忙转移话题道,“额娘此时天色已经晚了,额娘也准备安置吧,儿子明天来再给额娘演示。” 他打算一会儿把这件事的严重性告诉五福,让他今晚将弓箭先偷偷销毁再说。 谁知,他的话却被海兰抓住了漏洞。 “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演示给额娘看?”海兰继续往永琪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捅刀子,“额娘知道了,你是嫌弃额娘位分低,不愿意在延禧宫多留,急着想回慈宁宫去,是吗?” “额娘,我······”永琪想要解释,可海兰根本不听。 “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来延禧宫,不要让我这个小小答应连累了你这样得宠的皇子。”海兰扔下弓箭,转身就要进里间去。 “额娘。”永琪连忙拉住海兰的衣摆,跪下道,“儿子错了,儿子这就练箭给额娘看。” 他这么说着,只觉得无比窒息,仿佛被人用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扼住脖子。 海兰闻言,转过身来温柔笑道:“这就对了,快起来吧,额娘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院子里练箭吧,额娘给你倒茶。” 永琪强撑起一个笑容,沉沉地点了点头,拿起弓箭走出去。 第348章 双标海兰 延禧宫院中,小太监已经将箭靶摆好了,为了尽量地拉远距离,箭靶放在东墙根底下,离二门很近。 永琪试着射了几箭,堪堪上靶,他心不静,手便不稳。 殿中传来海兰的脚步声,永琪努力地调整状态,终于在海兰端着茶出来,能看到他的时候射中了红心。 海兰见状,露出笑容走上前:“很好,喝点茶吧。看来你这段日子很是用功,果然没有骗额娘。” 永琪接过茶,略抿了一口道:“皇阿玛吩咐我们兄弟几个参加这次的木兰秋狝,除了七弟年纪尚幼不能练习骑射之外,大家都很用功,尤其是四哥,日夜练习,从来都没见他如此勤力过。” 海兰思索片刻道:“额娘听说,这一次木兰秋狝,你皇阿玛特地带吩咐要带上七阿哥,是想要立他为储君。嘉妃母子向来颇有野心,不会就这么放弃,只怕也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压过七阿哥一头。先前七阿哥封爵,你和四阿哥也都封了贝子,所以额娘才让你加紧练习,千万不能让四阿哥一枝独秀。” “额娘,您前段时间不是才劝我要韬光养晦,不能在人前显露本事吗?”永琪不解道。 海兰微笑道:“那时你娴额娘即将封后,又怀着皇子,额娘不让你出风头,是不希望你这个非嫡非长的皇子抢了嫡子的风头。” “如今时局已变,姐姐暂时没有当上皇后,偏偏你皇阿玛竟然起了要立七阿哥为太子的心思,完全不考虑姐姐和永基的未来。” “所以额娘才让你高调,目的是想让你皇阿玛知道,他有很多优秀的儿子可以考虑,储君的人选不宜草率决定。” 说着,海兰拿出手帕装模作样地给永琪擦汗,做出一副慈母的模样道:“但是永琪,额娘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娴额娘就会成为皇后。到那个时候,永基就是嫡子,你要尽心尽力地辅佐他,谨守臣子的本分,不可有妄念,知道吗?” 永琪看着海兰的眼睛,他听不懂额娘的话。 既然嫡子就应该是太子,那么为什么额娘不愿意七弟做太子? 况且,皇贵妃已经当不了皇后了,为何额娘如此确认将来永璂就是嫡子? 依照额娘的逻辑,仿佛皇后之位、太子之位,就只能如懿母子的一样。旁人在位,如懿就能理所当然地去争;若如懿在位,旁人去争,便是狼子野心,不忠不孝 永琪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躲避海兰的眼神。 “永琪?”海兰看出他的不赞同,蹙眉道,“你别忘了,你大哥之所以早夭,就是因为他对太子之位起了觊觎之心。永琪,额娘让你跳出来,是为了让那些狼子野心之辈不能得逞,但是额娘又要你臣服,是为了保全你我母子的性命,你明白吗?” 永琪摇头道:“额娘,儿子不明白。按您的说法,四哥心胸狭隘,令贵妃、嘉妃二位娘娘行事狠辣,您让儿子去抢他们的风头;皇贵妃纯善,您却让我臣服。” 他看着海兰的眼睛:“难道在您心里,作恶多端的令、嘉二位娘娘容得下儿子这个挡路石,而纯善的皇贵妃,却反而会要了你我母子的性命?” 第349章 刺激不?老登 海兰一滞,她突然发现自己的逻辑竟然完全无法自洽。 但她当然不会认错,而是恼羞成怒地斥责永琪道:“好,额娘说不过你。额娘绣娘出身,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如你。你日日在尚书房跟着夫子读书,竟然是读来与额娘顶嘴的吗?圣贤之言,难道就教出你这样不忠不孝的品行!” 永琪叹了口气,复又跪下道:“额娘,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与您顶嘴了。” 不知为何,永琪觉得自己明明没有错,但是面对母亲,他却永远要不停地下跪,认错。否则的话,就会有无数的罪名往他头上扣下来,让他无法抵抗,只能低头妥协。 海兰看着永琪,满眼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她虽然总是打压、指责永琪,但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永琪是好孩子。 因为他是好孩子,所以海兰的要挟永远有效,所以永琪永远也逃不出她的掌控。 永琪却不知道海兰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得想个办法哄额娘开心:“额娘,儿子这些日子练了个闭目射箭的本事,想演示给额娘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个本事,三哥四哥他们都不会呢。” 永琪知道,只要他告诉额娘,自己有什么能把兄弟们都比下去的本领,额娘就会高兴起来。 海兰闻言,果然态度大改道:“真的?那你快练给额娘看看,起来吧。” 永琪起身,叫人取来一条绸带,记下了箭靶的方位之后蒙上眼睛,张弓搭箭。 一箭,正中靶心。 海兰欢喜道:“果然练得好。来,再射一箭试试。” 闭目射箭的本事看着新奇唬人,其实没什么用。 永琪并没有专门练过,只是练习骑射的余暇时间自己练着玩的,本是为了自娱自乐。 今日靠着这个把戏,竟然破天荒地得到了额娘的赞扬,他也很受鼓舞,依言又摸了一支箭搭上。 他细细回忆着靶子的方位,复制方才射出的动作和方向,缓缓拉动弓弦。 弓弦满张,永琪正要将箭射出之际,耳边突然传来海兰的惊呼。 “永琪!” 永琪吓了一跳,手臂一抖,箭瞬间离弦飞了出去。 “皇上小心!”——又是另一人的惊呼。 此箭脱靶,从皇帝脸侧划过,撞在他身后的墙上。 永琪知道大事不好,赶忙撤下眼前的绸带,果然看到皇帝正站在二门内,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错愕。 魏嬿婉半个身子挡在皇帝前面,正面色惨白地看着永琪的方向。 “儿臣罪该万死!”永琪大惊失色,连忙扔下手中的弓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妾罪该万死!”海兰也上前来跪道。 冲到魏嬿婉身前的进忠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后面,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心还在突突地跳着。方才险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进忠看到箭,下意识地挡在了魏嬿婉身前。 魏嬿婉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皇帝,一边上下检查一遍关切问道:“皇上,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第350章 不忠不孝 皇帝许久才回神,伸手拨挡在自己前面的魏嬿婉道:“朕没事,你没伤着吧?” 魏嬿婉面色惨白道:“臣妾没事,只要皇上没事就好。” 皇帝点了点头,吩咐进忠道:“你去把那支箭捡来。” 方才魏嬿婉挡在了皇帝的前面,所以进忠上前的动作看起来也像是保护皇帝,不算突兀,皇帝并未起疑心。 皇帝拿着箭矢永琪面前,沉声问道:“你的弓箭是哪来的?” 永琪只是低头跪着,不说话。 海兰解释道,“请皇上息怒,这不干永琪的事,都是臣妾之过。” 皇帝根本不想听海兰的解释,他只想知道永琪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永琪,私自携带弓箭入内廷,罪同谋反,你可知道?”皇帝问。 “儿臣知罪。”永琪道。 “知罪?”皇帝连连点头,“好好好,你的意思是,你确实是要谋反了?” 永琪一惊,叩头道:“儿臣没有!皇阿玛,儿臣只是想多练习一会儿,待到木兰秋狝时不要给皇阿玛丢人。” 海兰爬到皇帝脚下哭诉道:“皇上,此事确与永琪无关,是臣妾命五福从箭亭弄来的弓箭,一直放在延禧宫中,方才也是臣妾拿出弓箭来逼永琪练习的,请皇上明察!” 皇帝终于暴怒一脚踢开永琪,又推倒海兰,指着她道:“你为什么总弄这些要命的东西入宫!自己蠢就算了,还要连累永琪!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上一次是《明史》,这回又是弓箭,海兰才是真正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总传递一些有关造反、谋逆的东西,九族都传没了,现在又来搞儿子。 “还有你!”皇帝又指向永琪,“你额娘,难道你也不懂吗?朕对你还不够慈爱吗,她做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朕?” 海兰被推倒在地,又爬回皇帝脚下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不干永琪的事。皇上您知道,永琪是个孝顺的孩子,他怎么会举报自己的亲额娘呢?求皇上开恩,饶过永琪!” “你还知道你是他亲额娘!”皇帝又把她踹开,“他到底是不是你生的,你为什么要一味地害他!” 海兰知道,她早已被皇帝彻底厌弃,但永琪还能帮到姐姐,必须要保下永琪。 “皇上,臣妾求您,看在永琪孝心的份上,别生永琪的气。”海兰道。 “孝顺?”皇帝冷笑道,“永琪,你额娘说你孝顺。” 永琪道:“儿臣不孝。圣贤教导,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乃不孝之首,儿臣今日所为,不敢称孝。” “亏你还记得圣贤的教导,却数典忘祖!”皇帝斥道,“你不仅不孝,而且还敢欺瞒朕,是为不忠!你日日在尚书房学那些圣贤书,就学出这样不忠不孝的品行!” 尽管出于不同的目的,但皇帝与海兰斥责永琪的话却惊人地相似,他们二人互相对立,却联手给永琪安了最重的罪名。 “儿臣罪该万死,请皇阿玛重责!”永琪红着眼睛说。 第351章 互相扶持 皇帝一把将那支箭仍在永琪面前:“五阿哥永琪,忠孝有亏,着削去贝子爵位,闭门思过一月;海答应行为悖逆,每日去奉先殿罚跪,直至中秋之后。延禧宫太监五福,杖毙。这一次木兰秋狝,你们母子两个就都不用去了。” 不知为何,永琪听到皇帝的话,心中并没有太多痛苦,而是觉得如释重负。 至少,他不用去木兰围场拼命,去给永璂做太子之位的看门狗。 “儿臣遵命。”永琪叩首道。 魏嬿婉看着永琪的脑袋沉沉地磕在地面上,心情复杂难言,有悲悯、有麻木也有后怕。 但她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当初将海兰放出冷宫的决定十分正确。 永琪是前世皇帝最优秀的皇子,也是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但只要有海兰在,魏嬿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废掉他。 ------------------- 木兰围场,缓丘、草甸与密林绵延开阔,秋色斑斓。 兵营以皇帝龙帐为中心层层排开,魏嬿婉的营帐在龙帐东侧,地位除龙帐外最尊。 她的营帐装饰着很多凤凰图案,是皇帝特命内务府布置的。 这回木兰秋狝,皇帝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将永琮推出去。 永琮年纪太小,不能单独居住。皇帝本意是让永琮跟着自己住,这样更显出父子亲厚,让蒙古王公和八旗兵将都知道他们俩有多么父慈子孝。 但是永琮却不愿意,坚持要和魏嬿婉住一个营帐。 尽管如懿在封后大典上丢光了整个天朝的人,但是在永琮对这事最清晰的印象却还是皇帝要有新的皇后来代替额娘、有新的嫡子来代替他的失落。 这种失落又被魏嬿婉的有意引导,变成了婴幼儿对“被遗弃”的深刻恐惧,进而转化为对魏嬿婉的依赖、对皇帝的疏远。 加上璟瑟早已对皇帝彻底失望,也时常教导永琮在宫里要听婉姨的话。 所以在永琮心里,婉姨和姐姐的地位,早已远远高于皇帝。 这种疏远反而招来了皇帝的认可,他觉得永琮这是懂事了,学会遵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觉得他与魏嬿婉、永琮三人简直是严父慈母的典范。 皇帝对永琮作为继承人越来越满意,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所以说有些人,他就是,贱。 不过,这回秋狝永琮拒绝和皇帝同住,还是让皇帝有些小伤心的。 倒是魏嬿婉劝皇帝,说龙帐不比养心殿,到底狭小些,秋狝期间也有嫔妃侍寝,永琮同住只怕不便。 皇帝顿时觉得魏嬿婉说的非常有道理,便痛快地放永琮与魏嬿婉同住。 这样一来,魏嬿婉的待遇就要整个地提起来了。 木兰秋狝是一场皇室与蒙古贵族全方位交流的盛典,自然也少不了内廷女眷之间的走动。 不少蒙古王妃、公主也会参加秋狝,很多还会组织行猎。 永琮还不到七岁,趁着这个机会,蒙古贵妇们当然会趁着给魏嬿婉请安的机会,争取亲眼见永琮一面。 所以,无论是居住的营帐还是出行的仪仗、待遇,都必须彰显出魏嬿婉的尊贵。 魏嬿婉与永琮之间的互相扶持,就是在这样的方方面面中得以彰显。 第352章 庆佑 魏嬿婉随皇驾到达木兰围场的第一天,就已经接到了两盘子的拜帖。 她坐在榻上,一本一本地翻着小几上的拜帖,找出明天上午仪典之后第一批接见的蒙古王妃、公主。 无论是从法理还是个人情感上,科尔沁部自然是放在头一个的。 璟瑟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已经承袭王位,璟瑟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王妃,他们夫妻二人与一众蒙古贵族已经提前一天到了木兰围场。 天朝嫡长公主加上蒙古第一部王妃的双重加持,使得璟瑟的身份异常尊贵。 魏嬿婉如今虽然只是贵妃,却是嫡子养母,还用上了皇帝特许的凤纹。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后宫中位同副后的根本不是那个有名无实的皇贵妃,而是大权在握的令贵妃。 宫闱内外,魏嬿婉与璟瑟互相呼应。 木兰围场广袤无垠,魏嬿婉、璟瑟与永琮三人却在这猎猎秋风中形成了不可撼动的三角。 凭借着这个三角,魏嬿婉的权能终于在一念圣心之外有了第二个支柱。 如今已经是她重生而来的第六个年头,经过这六年的布局,魏嬿婉获得了一丝微薄、脆弱却真实的,属于她自己的权力。 此时此刻,魏嬿婉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要开始尝试以这点秋毫一般微不足道的权力为砝码,撼动天朝的皇权。 “主儿,和敬公主来了。” 王蟾进来禀报道。 “快请。”魏嬿婉放下手中的拜帖道。 说话间,璟瑟就已经进来了:“你们真够慢的,不是说早上就到吗?现在都快天黑了。” 魏嬿婉起身笑道:“这还不到酉时呢,那就天黑了。” “晚辈给贵妃娘娘请安。”庆佑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魏嬿婉笑着把他扶起来:“庆佑也来啦,快起来吧。” 她这么说着,顺手就摸了一把庆佑的袖子,问道“你额吉怎么才给你穿这么点衣服?不怕冻着?呦,这小手倒是热乎着。” 永琮体弱,魏嬿婉习惯了天一冷就给小孩穿厚厚的衣服。 庆佑奶声奶气道:“婉玛嬷,我不冷。” 璟瑟笑道:“他身子壮实,又喜欢疯跑,不冷呢。永琮呢?” 她话音未落,春婵就已经领着永琮进来了。 “庆佑!”永琮看到庆佑,小跑着上前,“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他穿得很厚,像一个棉花球。 “七阿哥!”庆佑也很开心,“我和额吉、阿布他们昨天就到了,我们一直在等你们。” 其实论辈分,永琮是庆佑的舅舅。但是他们俩年纪相近,加上庆佑自小就跟着璟瑟在宫中走动,所以一直是很好的玩伴。 “你们去玩吧,但是只能在这个帐篷附近,知道吗?”魏嬿婉道。 “七阿哥,我带你去看大马!”庆佑拉着永琮跑出去道。 “王蟾,你跟着,别让他们去找马!”魏嬿婉吩咐道。 “你也太小心了,让他们去看看马怎么了?”璟瑟抱怨道,“都来了围场,你怎么还是一副在宫里的拘束模样,我看着都累。庆佑比永琮还小呢,都跟着王爷骑过好几次马了。” 第353章 闺蜜局 魏嬿婉在榻边坐下,轻叹道:“我也是没办法啊。永琮这回来木兰声势不小,有人不少人盯着他呢。” 璟瑟知道魏嬿婉话中的含义,坐在她对面,蹙眉道:“这帮嫔妃真是够贪心的,什么都敢争。永琮的太子之位,也是他们配想的吗?” 魏嬿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配不配的,人家也在想了,咱们只能千日防贼,我不谨慎点能行吗。” “幸亏海答应母子没来,我最烦她了。”璟瑟喝了一口春婵奉上的奶茶,随口道,“你这边的人什么手艺?回头让我的人给你送点来。海答应虽然位分低,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最不喜欢她了,总觉得她有点吓人。” 魏嬿婉心道:嗯,可不么,你们家老二就折她手上的,前世你们一家四口子,仨的死都跟她有关系,吓人就对了。 “海兰心机深沉,还胆大包天,偏偏还生了个好儿子,确实挺让人头痛的。”魏嬿婉道,“好在,他们这回没来木兰,咱也能省心些。” “五弟摊上这么个额娘,也真是倒霉。”说着,璟瑟环视魏嬿婉帐中的陈设道,“瞧你这帐子,跟我额娘当年随皇阿玛秋狝的凤帐也差不了多少了。” 魏嬿婉问道:“你不喜欢吗?” “也没有。”璟瑟闷闷道,“我早就说过,如果一定要有人做继后,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只能跟着我皇阿玛,怪可惜的,哪怕能当皇后。我额娘这辈子,就搭进‘皇后’两个字里了。” “璟瑟······”魏嬿婉轻轻握住了璟瑟的手。 璟瑟笑了笑道:“算了,聊这些做什么。不管怎么说,木兰围场可比宫里有意思多了,我和几个蒙古王妃、公主组了个小队伍,过几天我带你去打猎,咱们下只大货,给他们都比下去。” “你们蒙古亲贵攒的队伍,我加进去合适吗?”魏嬿婉笑道。 “合适,怎么不合适?”璟瑟十分大度,“不过你得趁这几天好好练练骑马,到时候不求你起什么作用,起码别掉队。” “小瞧我是吧。”魏嬿婉不服。 这些年来,每年的木兰秋狝魏嬿婉都会随驾,她跟着皇帝,骑射练得相当不错。 “那咱俩就比一比。”璟瑟道。 两人愉快地聊着围猎的事,直到王蟾再次进来通禀,说进忠公公来了。 璟瑟与魏嬿婉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就消散了,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意思:扫兴的家伙来了。 这个扫兴的家伙并不是指进忠,而是指派他来的皇帝。 魏嬿婉耸耸肩道:“带进来吧。” 进忠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打千儿道:“奴才请令主儿安,请公主殿下安。” “起来吧。”魏嬿婉道,“忠公公此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进忠道:“皇上让奴才来告诉令主儿,晚膳让您带着七阿哥去龙帐用膳,还有和敬公主殿下,请您与额驸科尔沁亲王、庆佑世子也一同去龙帐用膳。” “好,我们知道了。”魏嬿婉道。 第354章 屁都不算 璟瑟无奈地站起身道:“好吧,我回去告诉额驸。” “那我就不送了。”魏嬿婉道。“春婵,替我送客。” 正在帐中收拾东西的春婵称是,跟着璟瑟出去找庆佑了。 帐中就剩下魏嬿婉与进忠二人。 “主儿。”进忠又扬起他那个谄媚的笑,凑上前为魏嬿婉捏肩道,“一路上车马劳顿,累了吧?奴才给您捏捏。” 魏嬿婉知道他是想趁着这机会揩油,也懒得理他,问道:“如懿的帐篷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进忠道,“今年的最是关键,绝对不会让她再有机会局的。” 今年木兰秋狝,皇帝本来没想着要带如懿。 自从如懿偷吃酸杏导致早产,到现在将近半年多时间里,皇帝一直都没理会过如懿,如懿自然也不会去主动讨好皇帝。 老实说,这大半年皇帝都快把她这个人忘了。 但是临近秋狝,如懿却破天荒地主动去养心殿求见,要求随驾同去木兰。 皇帝过去天天在如懿面前低三下四,如今她愿意主动来向他低头,虽然态度不咋地吧,但是皇帝还是受宠若惊,觉得如懿做了母亲之后终于学会了稳重,便同意了如懿随驾。 可惜皇帝不知道如懿非要来木兰围场的原因,如果他知道的话,只怕要活活气晕过去。 木兰围场空旷荒凉的原野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如懿?当然是中年郎啊! 这些日子皇帝对如懿十分冷淡,如懿急需一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来证明她的魅力,证明她就算生过了一个孩子,身形气质却还是如少女一般。 光今天来的路上,如懿就和身边人提了凌云彻七八次,刚到了围场,更是连杯茶也没顾得喝,就派了菱枝去打听凌云彻的现状。 不过,皇帝不懂如懿,魏嬿婉懂。 魏嬿婉道:“凌云彻这些年在木兰围场清清静静地享福,倒是便宜他了。这回若是大事能成,咱们就把他弄回去。想要让如懿彻底倒台,还得用得着他。” 如懿现在虽然没当上皇后,但也还是皇贵妃,魏嬿婉想上位,少不得还要把她拽下来。 用海兰对付永琪的法子大获成功后,魏嬿婉很快决定将这种渠道发扬光大。 “行,行,知道您心疼他在这边受苦,巴巴地找理由想把他调回去,奴才懂,奴才哪比得上他啊。”进忠站在魏嬿婉身后,阴阳怪气道。 魏嬿婉给了他一脚道:“再阴阳怪气一个试试呢?” 进忠委屈巴巴地闭嘴。 魏嬿婉接着道:“说起来,皇上像这回这样长时间地冷待如懿,还是第一次。” “再冷待,不也还是让她来了围场。”进忠道,“到底是青梅竹马,旧情难忘。别说冷待半年,就是冷待两年,那也是心心念念,一刻不忘~” 魏嬿婉道:“你说的太对了,我一会儿就要去马棚找凌云彻,告诉他我心里还有他,我要放下荣华富贵和他私奔,一起去当野人。” “那奴才就杀了他。”进忠目露凶光。 魏嬿婉用滑稽浮夸的语调道:“那我就放在他面前。啊你不能杀他,你要杀他先杀我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就都笑了起来。凌云彻在他们这里,早就连个屁都不算了。 第355章 懿症的根基 两人笑够了,魏嬿婉才道:“你不觉得感觉这一次皇上对如懿的状态和以前都不一样吗?肯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其中一定有什么细节,被魏嬿婉忽略了。 进忠道:“皇上最看重颜面,从禁药开始,这大半年以来这么多事儿,皇上是光屁股拉磨——转着圈儿丢人,可能是实在丢不起了。” 魏嬿婉没说话,她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先前偷换手串局中,如懿欺君罔上+刑场抗旨,当着满宫嫔妃和下人的面把皇帝的脸踩在地上摩擦,皇帝也没有像这一次一样对如懿长时间地冷淡。 封后大典上的事也不小,皇帝事后对如懿也是温柔安慰,并没有说什么重话,更不曾冷落她。 魏嬿婉觉得,这些年皇帝在如懿身上丢人都丢成习惯了,多一次少一次未必会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况且前世皇帝也并未因为这类事真的惩罚过如懿。 而这一次偷吃酸杏,如懿只是自己犯蠢,并没有和皇帝对着干,却被他冷淡了这么久。 封后大典到偷吃酸杏之间,一定有一件事,与前世今生所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同,导致了皇帝对如懿的冷淡。 魏嬿婉将所有的事都细细捋了一遍,企图找出其中特殊的那一个。 封后大典、雪天烤肉腹泻、如懿偷吃酸杏早产。 魏嬿婉忽然抓住了一线灵光,问道:“进忠,迄今为止后宫发生的所有因我们重生而发生改变的事件里,恪常在与皇帝雪天烤肉以致皇帝重病一事,是不是皇帝本人第一次受到重创?” 进忠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了。 “我明白了,进忠。”魏嬿婉转过身来看着他,“是皇帝,我们之所以一直没办法彻底扳倒如懿,是因为皇帝!” 魏嬿婉的头脑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她常常认为,海兰是如懿的伥鬼,却没有去细想过,如懿是什么。 事实上,如懿也是伥鬼,她是君权父权夫权的伥鬼。 所以她要不断地争取成为“正妻”,因为“正妻”这个身份,代表着“丈夫”给她的授权,她只有拿到这份授权,才能够借此攻击后宫其他的女人。 她要当皇后,成为“正妻”,这样她才有授权,有皇帝所授予的“册宝”,而其他人没有。 所以她对于皇后之位无比执着,即使到了现在,她与她一派的嫔妃也都坚信她迟早会当上皇后。 懿症的来源是如懿,但它的所依附的支柱却是皇帝。 就好像如懿及如懿一派嫔妃最推崇的东西——女萝,依附于大树粗壮的树干,借此丰茂自己的枝叶。 魏嬿婉其实一直被困在思维误区里。 她认为皇帝是重度懿症患者,但事实上,女萝能有什么力量去控制大树? 皇帝本身就是懿症的一部分,如懿与皇帝,是真正的夫妻一体。 魏嬿婉知道如懿力弱,皇帝力强,所以她所制定的复仇计划是先对付如懿,过程中积蓄力量,再对付皇帝。 可现实却是,魏嬿婉不对付皇帝,就对付不了如懿。她一直致力于修剪懿症的枝叶,却始终没能斩断它的根基。 第356章 你死了就能离开了 实际上,如懿的一切力量,都是依附于皇帝存在的。 魏嬿婉先前没看出这种从属关系,是因为这种依附很隐蔽:如懿总是对皇帝不敬,让皇帝难堪,看起来似乎在皇帝之上,并不屈服。 但事实上,如懿才是君权父权与夫权最忠实的奴隶。 她之所以会与皇帝龃龉,表面上是在与皇帝对抗,其实是要以最高调的方式拼命展现自己的忠诚和臣服,因为她足够屈服,所以才能够占据所谓的道德制高点。 可惜的是,如懿这支女萝所选取的大树——皇帝,其实也并不强壮。 如果说如懿是奴颜媚骨的话,那么皇帝就是外强中干。 女萝依附树木获得阳光,树木也需要女萝的枝叶来帮自己营造出茂盛繁荣的假象。 这样的扭曲关系在如懿与皇帝之间几乎是必然的,因为如懿要依附皇帝,又要掌控皇帝,所以她注定只能挑选一个皇帝这样外强中干的人。 近期发生的几件事中,封后大典与雪地烤肉在其中最为关键。 封后大典上,新后在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面前摔倒,对皇权的神圣性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皇家千挑万选,昭告天地祖宗立出来的国母,能在自己的封后大典上摔倒,那皇帝和老天总得有一个是瞎的。 要么皇帝是瞎的,识人不明;要么老天是瞎的,连国母都不保佑。 雪天烤肉一事更是直接,皇帝差点没拉死。 所以,皇帝受到重创,力量减弱的同时,还要反向与如懿互相抢夺力量,导致懿症被前所未有地大幅削弱,这才有了皇帝将永璂送出内廷,还冷待如懿的现状。 想通了所有事,魏嬿婉吩咐进忠道:“进忠,这回的事,我打算改变计划。” 进忠俯身在她耳边道:“主儿尽管吩咐,不论什么事,奴才都会给您办到。” 第二天秋狩仪典之后,皇帝与诸臣去跑马,嫔妃们闲来无事,在草甸上闲逛散心。 魏嬿婉深深地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整个人都充满了轻松和舒适道:“整日闷在宫里,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还是外头开阔,让人心胸舒畅。” 如懿跟魏嬿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游离于群妃之外,只有苏绿筠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令贵妃此意,是不喜欢皇宫了?”如懿道,“你既不喜欢皇宫,当初何必一门心思钻营着伺候皇上,若你还是宫女,此时早都出宫嫁人,与青梅竹马的少年相伴一生了吧。” 魏嬿婉:神金! 她也不自证,而是直接反向攻击道:“这么说皇贵妃很喜欢皇宫喽?既然这么喜欢皇宫,怎么还求到皇上面前,来了木兰围场。难道这围场有什么特别牵挂的人吗?” 如懿当然不能说自己是牵挂凌云彻才非要来木兰围场的,只能故作深沉地望着远方道:“本宫不喜欢皇宫,可是本宫却永远都离不开那个地方了。” 魏嬿婉身旁的白蕊姬翻了个白眼道:“你能,咱皇宫里头不埋人,你死了就能离开了。” 众妃一阵低笑。 第357章 一报还一报啊 如懿脸上有些挂不住,辩解道:“嫔妃自戕是重罪,何况本宫还有永基,怎么能妄言轻生。” 这时候想起来你还有个儿子了? 苏绿筠帮腔道:“是啊,我和皇贵妃都是有孩子的人,几位妹妹没有生育过,自然不懂这种额娘放心不下孩子的牵挂心情。你说是吧,嘉妃?” 金玉妍:别拿我家的好大儿和你俩那要么蠢钝要么克父的倒霉孩子比。 金玉妍笑道:“嫔妾的永珹毕竟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皇子,论长论贤都是首屈一指,永璇和永瑆将来也都会争气的,嫔妾对他们很放心。” 说着,她得意地看向如懿道:“倒是皇贵妃的十二阿哥,因为刑克生父被送到东长房抚养,几个月也见不到一次,皇贵妃牵挂些也是情理之中。不像嫔妾的永珹,能跟着他皇阿玛骑马狩猎,在蒙古王公面前扬我天朝威仪。” 苏绿筠道:“嘉妃,皇子的命格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 “嫔妾说的是事实,皇上也是这么说的,纯贵妃有本事呵斥皇上去。”金玉妍道。 陈婉茵打圆场道:“东西长房自圣祖时起曾有过皇子皇孙在那里抚养,哪里就那么玄乎。十阿哥当初不也是在宫外把身子养好的吗?等十二阿哥身子好了,皇上一定还会接回来的。” 意欢默默地走在一边,并未说话。 如懿道:“其实接不接回来的,本宫倒不在乎,只是皇上太过笃信天象,不是好事。” 陈婉茵顿时尬在了那里。 陆沐萍冲她耸了耸肩,意思是:让你非帮着她说话,落着好了吗? 苏绿筠道:“是啊,就因为一个天象,十二阿哥那么小便与额娘分离,真是可怜。嫔妾听说,十二阿哥身子弱得很,在东长房常常生病。” 白蕊姬道:“有什么可怜的,纯贵妃姐姐没听过一种说法吗?” “什么说法?”魏嬿婉问。 白蕊姬拉高了语调道:“一报还一报啊~为娘的做了什么孽,便都报应到孩子身上。不然这十二阿哥好好地怀在肚子里,怎么就早产了呢?” 如懿脸色铁青道:“舒妃的十阿哥也是早产,玫妃的意思,是舒妃也做过孽,报应在十阿哥身上吗?” 意欢闻言,死死地盯着如懿冷声问道:“皇贵妃,我为什么会早产,十阿哥又为什么体弱,你真的不知道吗?” 如懿一僵,低头不再说话。 她通过透露坐胎药药方的方式令意欢早产一事并未宣扬,所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有少数几个人心里清楚,大多数嫔妃只是知道其中另有隐情而已。 如懿担心现在和意欢争执,对方会不管不顾地说出真相,只好悻悻闭嘴。 毕竟,意欢真揍过她啊。 陆沐萍抻着脖子往如懿的方向张望:“皇贵妃娘娘,您怎么不说话了?大家都说舒妃姐姐早产一事和您有关,太后因此罚了你三千个巴掌,您不解释吗?” 陈婉茵怕陆沐萍此言会惹怒如懿,赶忙去拉她的衣袖。 如懿却根本不敢和陆沐萍计较,炸起带着护甲的手指,甩着膀子摇摇晃晃地快步走到了前面,与众妃拉开好一段距离,尽显落荒而逃的狼狈之态。 毕竟,魏嬿婉阵营里的好几个嫔妃都揍过她啊。 第358章 常有野人出没伤人 嫔妃们穿着花盆底,也走不了多少路,慢慢逛着逛着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远远的一匹高头骏马朝这边过来,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四阿哥永珹。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贝子行袍,外头罩着薄甲,一看就是刚随皇帝参加完骑射行猎的仪典,虽然年纪不大,但也颇有王孙公子的气度。 “儿子给额娘请安,诸位娘娘安。”永珹从马上下来道。 “永珹。”金玉妍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扶起永珹道,“仪典结束了?” 她特意吩咐永珹仪典结束之后要来找她,就是为了让嫔妃们都看看她儿子有多优秀。 永璋平庸,永琪被关了禁闭,永琮还不能骑马,如今这偌大的木兰围场,可是她的永珹一枝独秀。 永珹站起身来点点头道:“是的,皇阿玛还夸儿子骑术颇佳,很有天朝威仪呢。” 嫔妃们看着永珹这副神气的模样,眼中皆是羡慕。她们看得出来,永珹这时候过来是特地给额娘撑腰的。 永珹出色,又年长,虽然这些年养在启祥宫的时间不长,但他对金玉妍很孝顺。 对于这些被关在深宫里的嫔妃们而言,生一个优秀又孝顺的皇子,几乎算得上是毕生的追求了。 “额娘,时候不早了,儿子回去陪您用午膳吧,皇阿玛叫人放出了野兽,午后儿子还要跟着去行猎呢。”永珹道。 金玉妍摸了摸儿子的头,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住:“好,咱们回去吧。” 众妃一起缓步回营区,低位嫔妃们奉承着金玉妍母子,魏嬿婉、白蕊姬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陈婉茵和陆沐萍跟在魏嬿婉身后,肩并肩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如懿一个人在前头走,苏绿筠不想听旁人对金玉妍母子的奉承,勉强追在如懿身后。 众妃行至岔路,忽然,一个粗麻衣,络腮胡,浑身马粪味儿的马奴牵着一匹马冲了上来,正好撞上走在队伍中间的金玉妍。 “额娘小心。”永珹伸手将金玉妍护在身后。 金玉妍吓了一跳,扶着英珠的手怒斥道:“哪个混账奴才,怎么牵的马!” 那马奴跪地道:“奴才请嘉嫔娘娘安。” 金玉妍蹙眉,这奴才怎么能认得她?还称她为“嘉嫔”,她现在已经是妃位了啊。 她细细去看那马奴的脸,不多时便认出了他:“是你?” 这个马奴当然就是因为藏在浴室衣柜里而被发配木兰围场的凌云彻。 这里是嫔妃专用的通道,马奴是不能走的。 但是凌云彻听说今年如懿也来了木兰围场,所以专门牵着马在嫔妃回帐的必经之路附近徘徊。 方才他看到如懿的身影一闪而过,赶忙追上来,却恰好撞上了金玉妍。 金玉妍想起当初在江宁行宫的屈辱,气恼道:“永珹,替额娘狠狠地打这个罪奴!” 额娘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被冲撞,永珹也很生气,当即就从腰间抽出马鞭上前,一边狠狠地抽打一边道:“打死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 已经走出老远的如懿听到这边的动静,上前来查看。 虽然凌云彻跪在地上没有抬头,但是如懿却还是一下子听出了他的声音,疾步上前道:“住手!” 第359章 先受着吧 如懿狠狠地瞪了一眼金玉妍,这才对永珹道:“永珹,你是主子,自有奴才会替你教训他。亲自动手,有失奴才的体面。” 永珹却道:“多谢皇贵妃娘娘教导。只是额娘被冲撞,儿子身为人子亲自惩罚罪人,是孝道,不怕失了体面。” “永珹说得对,不枉额娘对你寄予厚望。”金玉妍也一脸不服对如懿道,“这个奴才在江宁行宫是怎么觊觎嫔妾的,皇贵妃可是亲眼所见。” 苏绿筠道:“嘉妃,你不觉得羞耻吗,还当着四阿哥的面宣扬此事,对永珹也不好吧。” “这个贱奴不要脸,本宫为什么要羞耻?”金玉妍反唇相讥道,“至于永珹,就不劳纯贵妃操心了,嫔妾的儿子既出色又有孝心,纯贵妃说这话,不过是嫉妒永珹懂事罢了。” 如懿道:“凌云彻是有罪,皇上已经给了责罚,不取他性命,是皇上的仁慈,嘉妃不会在皇上的仁慈之外,乱用刑罚吧?” 她觉得自己的这番话说得简直绝妙,便一脸小人得志地看着金玉妍,等着金玉妍哑口无言,也等着其他人夸她聪慧。 却不想金玉妍还没说话,魏嬿婉就率先出声了:“秋狝营帐,制同大内。一个马奴,擅闯妃步道,便是触犯宫禁,还冲撞主子,本来就该罚,皇贵妃扯那么远做什么?” 她掌管六宫多年,想罚一个马奴,怎么着都能找到理由。 如懿蹙眉问道:“那令贵妃想要怎么罚他?” “王蟾。”魏嬿婉唤道。 王蟾上前来道:“回主儿的话,依照宫规,才奴冲撞主子,鞭三十。凌云彻是罪奴,而且还擅闯嫔妃步道,应罪加一等,受鞭刑五十。” 如懿撅起嘴不悦道:“令贵妃,你代管六宫多年,手段竟这般毒辣狠厉,毫无仁慈之心,不怕失了人心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令贵妃差事当的好不好,自有皇上与太后娘娘评判,轮不到皇贵妃置喙吧?”金玉妍在一边道。 如懿不说话,只是瞪着二人。 魏嬿婉道:“也罢,若皇贵妃娘娘肯屈尊降贵给这罪奴求情,嫔妾也可以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如何?” “魏嬿······”金玉妍着急出声,却被魏嬿婉抬手止住。 如懿不愿向魏嬿婉低头,可不求情又没办法立住她宽仁待下的人设,正在犹豫之间,跪在地上的凌云彻突然道:“奴才冲撞嘉妃娘娘,该罚,请皇贵妃娘娘不要为奴才为难。” “也好,五十鞭子倒是不多,你先受着吧。”如懿微笑看着凌云彻,柔声道。 “王蟾,罪奴凌云彻擅闯宫禁,冲撞嘉妃,重鞭五十,就地行刑。”魏嬿婉吩咐完,又对如懿道,“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嫔妾等就告退了,皇贵妃娘娘自便。” “嫔妾告退。”金玉妍也抬了抬手道。 魏嬿婉与金玉妍走出一段距离,互相翻了个白眼,各自回帐。 魏嬿婉:什么玩意儿啊,想打凌云彻却得顺带给金玉妍出了气,手心手背都是shi,哕。 金玉妍:什么玩意儿啊,明明是她自己看如懿不顺眼,还要借着我的名义,我呸。 第360章 野马受惊 午后,皇帝带着皇子和八旗将领行猎,队伍浩浩荡荡在草原上奔驰。 木兰围场的作为每年秋狝盛会的举办地,常年圈养着各种野兽,待到行猎时放出来,供皇帝和王公大臣们猎杀。 这些野兽中不止有鹿、獐子之类比较温顺的食草动物,还有一些凶猛的野兽,老虎、花豹、熊之类的,关在铁笼子里,供王公贵族们观赏。 一般情况下,皇帝行猎时,围场的人就会放出一些相对安全的食草动物做猎物,不会让猛兽出笼。 圣祖在世时,也曾会要求放出一两头猛兽围猎,以彰显他的勇武。 围场的人就会提前将这些猛兽喂食大量加了蒙汗药的肉,确认它们彻底失去攻击性之后再放出来。 当今皇帝暂时还没勇到那种程度,今日午膳时,进忠就奉皇帝的命令去驯兽园挑了一些狍子、花鹿之类的常规猎物叫人放出来。 围猎刚开始时,皇帝一行就收获颇丰。 与此同时,正在替恪常在遛马的凌云彻也在树林中发现了异常:有人将涂着母马体液的马鬃沿路挂在树上,还在路尽头布置了弩箭机关。 凌云彻当即觉得此事蹊跷,却也不上报,而是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躲了起来,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外面草地上,皇帝又射中了一直狍子,引发一阵欢呼。 忽然,疏林边缘出现了一匹野马,毛发油亮、浑身乌黑、神骏非凡。 永珹第一个看到了野马的出现,喊道:“皇阿玛,哪儿有匹野马!” “果真如那些奴才所说,这里有野马。”皇帝朝永珹指出的方向望去,“真乃良驹!” “皇上,野马性烈,您的安危要紧啊。”跟在后面的傅恒道。 皇帝道:“无妨,朕去收服它!” 皇帝打马便追了上去,永珹紧随其后,很快将众人甩开。 御马很快追入密林,永珹改道绕至皇帝侧翼。 野马显然更熟悉密林的环境,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等皇帝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丛林深处,周围一个随从也没有了。 林木幽森,皇帝只觉得脊背冷涔涔地,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潜伏在林中。 忽然,一箭破风而来,直指皇帝要害。 皇帝慌忙躲闪,从马上跌落,手中的弓箭也脱手坠地,他想要逃跑,却见几根横倒的树木将他困在了原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皇帝见野马朝他奔来,仰面一躺,野马从他身上越过,向远处逃跑。 躲在侧翼的永珹又朝皇帝射出一箭,皇帝躲闪不及,被射中大腿,再也站不起身。 早已在林中等候多时的凌云彻窜了出来,手持长鞭将已经跑远的野马又勾了回来。 野马挣扎着想要逃跑,这附近似乎有什么东西令它极度惊恐。 但是凌云彻已经骑上了马背,手中扼着长鞭,将马一个劲儿地往皇帝倒地的方向拉。 野马发现自己跑不掉,情绪变得极度暴躁,掉头便朝着躺在地上的皇帝踩了过去。 永珹从侧面冲了出来,张弓搭箭朝着野马的咽喉射了过去。 可是野马的状态却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极度惊恐暴躁,它的动作异常地凶猛迅速,箭矢错过马的脖颈,却没入凌云彻的肩膀。 第361章 皇帝重伤 凌云彻吃痛,握着鞭子的手一松,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野马扬蹄踏下,一脚踩断了皇帝的腿。 寻常野兽伤人,往往得一而止,但是这匹野马今日却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并不逃走,而是疯狂地踩踏起地上的二人。 永珹发现事情和设想中不一样,已经彻底慌了神,双手发抖,双腿发软,连箭都摸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和凌云彻二人被发疯的野马踩踏。 傅恒终于追了进来,数名御前侍卫齐齐出手,将野马射杀。 随着野马倒在血泊中,傅恒下马上前,发现皇帝已经意识模糊,双腿血肉模糊,裤子和靴子都被鲜血浸湿,胸口处也洇出丝丝血色。 “快!给皇上止血!传太医!”傅恒大喊道,“皇上!皇上!您要保持清醒啊皇上!” 皇帝被抬回营帐的时候,魏嬿婉已经得到消息了。 “怎么回事?”魏嬿婉急切地问道,“伤得重不重?” 皇帝虽然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来,但好歹还没彻底昏迷过去。 魏嬿婉揭开皇帝身上盖着的衣服,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涌了上来。 “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魏嬿婉惊慌失措地问傅恒道。 永琮也看到了这一幕,当场就吓哭了,抱着皇帝的胳膊哭喊道:“皇阿玛!皇阿玛!你怎么了!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皇阿玛!你不要死啊皇阿玛!” 傅恒道:“贵妃娘娘,皇上在密林中被野马踩踏,双腿重伤,肋骨也有断裂。” “包颐,这怎么办,怎么办!”魏嬿婉也吓坏了。 包颐道:“微臣已经给皇上做了止血,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伤势太重,而且肋骨断裂,还不知道脏器有没有受损,微臣只能尽力而为。皇上失血过多,现在特别怕冷,请娘娘······” 他话还没说完,魏嬿婉已经对进忠道:“炭盆!快,将附近营帐里的火炉、炭盆多搬几个来!” 进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皇上,蒙古王公听说您受伤了,都来求见。” 皇帝挣扎着动了动,又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皇上?您有何吩咐?”傅恒问道。 皇帝看向正在嚎哭的永琮。 魏嬿婉看了看皇帝,忽然上前捂住了永琮的嘴道:“永琮,别这样大哭。” 皇帝收回目光。 进保又问道:“皇上,那奴才去和那些蒙古王公说,您现在无法接见他们。”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进保站住!”魏嬿婉厉声道。 “富察大人,皇上重伤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她问傅恒道。 “方才跟着微臣先一步进入树林救驾的御前侍卫都知道。”傅恒回答,“其他人并未看到皇帝具体的伤势。” “把所有知道皇帝伤情的人全都集中起来,别让任何人和他们接触。”魏嬿婉下令,“调御前侍卫中的精锐来拱卫龙帐以及龙帐周围,人不能太多,不要引起恐慌。” “这······”傅恒看了看皇帝,他不知道自己和那些御前侍卫该不该听这位贵妃的命令。 皇帝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并没有任何反应。 魏嬿婉急道:“你快去啊!算本宫放肆,等皇上好了先砍本宫的脑袋!” 傅恒咬了咬牙,领命出帐。 第362章 蠢蠢欲动 傅恒离开后,魏嬿婉拉过永琮,他已经不再嚎啕,却还是哭个不停。 “别哭了永琮,别哭了。停下来!”魏嬿婉的声音严厉了些,“你皇阿玛现在需要你!你不能再哭了!” 永琮强忍住哭声,抽噎着道:“婉姨,皇阿玛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当然不会有事!”魏嬿婉肯定地说,“但是他现在需要你。永琮,你现在擦干眼泪,出去告诉那些蒙古王公,说你皇阿玛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会恢复。” 永琮扑进魏嬿婉怀中哭道:“我不要,婉姨,我不要,我要在这里,我要和你和皇阿玛待在一起,皇阿玛明明流了那么多血。” 魏嬿婉把他从怀里拽出来道:“永琮!你还是不是男子汉!你还是不是你额娘的儿子,是不是你皇阿玛的皇子,是不是你姐姐的依靠!别让婉姨失望,永琮。” “呜呜呜,婉姨。”永琮擦着眼泪,“我害怕。” “别怕,只要你出去告诉那些蒙古王公,说你皇阿玛只是受了点小伤,你皇阿玛就会好起来的。”魏嬿婉柔声道。 永琮抽噎了片刻,终于道:“婉姨,你陪我好不好。” 魏嬿婉看了看皇帝,皇帝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包颐却扑通跪下来道:“贵妃娘娘,您可不能走啊。” 皇帝现在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如果帐中只剩下包颐一个人,那皇帝若是死了,包颐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魏嬿婉对皇帝点了点头,拉起永琮的手吩咐包颐道:“包颐,这里是猎场,动刀兵的地方,如果皇帝真的出事,那一切都会失控的。本宫出去了,救活皇上,救你自己。” 说完,她擦干永琮的眼泪,拉着他出了龙帐。 龙帐外,魏嬿婉牵着永琮的手走出来。 蒙古王公们聚集在龙帐前不远处的广场上,忧心忡忡地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龙帐的方向,时不时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两句话。 一个蒙古亲王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最前面的色布腾巴勒珠忽然道:“达拉特王爷,您这般焦急,看来是对皇上的龙体十分关心啊。” 达拉特亲王讪讪道:“是啊,皇上遇险,大家都很关心嘛。博尔济吉特亲王不也很关心吗?” 色布腾巴勒珠笑道:“我倒是没那么担心,皇上吉人天相,估计就是摔了一下,出不了大事。是王妃她心急,我被她拉上来的。” 璟瑟站在一旁,原本充满担忧的神色也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达拉特王爷,我这是关心则乱,还请您别见怪。” 色布腾巴勒珠道:“王妃自小被皇上娇宠着长大,父女情深,着急也是情理之中。达拉特王爷,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的,就别那么矫情了,就在这里耐心等着便是。龙帐在老前头呢,您多上这么两步,也看不着什么东西不是?” 达拉特亲王沉着脸,只好后退了两步。 见此情形,原本蠢蠢欲动,想要趁此机会一哄而上冲到帐前的其他人也强忍着耐下性子。 色布腾巴勒珠和其他几个科尔沁部王公站在队伍最前端,隐隐拦着其他各部王公们,不让他们有机会再往龙帐的方向凑。 第363章 烟雾弹 色布腾巴勒珠是科尔沁部亲王,他娶了皇帝的嫡公主、永琮的同胞姐姐——璟瑟。 无论现在皇帝伤情如何,无论此刻科尔沁部上下是出于自身利益还是研判当下时局,他们的最优选都是保护皇帝,站队孝贤皇后一脉。 如果皇帝无事,那自然一切如旧。 如果皇帝有事,论法理,永琮是唯一的元后嫡子;论实力,傅恒统领御前侍卫、璟瑟能影响科尔沁部;论亲信,现在令贵妃与永琮已经进了龙帐,天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拿出一份遗诏来,写着皇帝传位永琮的内容。 对于这些浸淫在权力中心多年的人而言,这些判断简单明了到几乎不需要任何时间就可以作出决定。 很快,人们便看到一个身着贵妃服制的女人拉着一个六岁的幼儿从龙帐里走了出来,缓缓来到蒙古王公面前。 蒙古王公窃窃私语。 虽然他们大都没有见过魏嬿婉,但都认得永琮,也知道永琮的养母是令贵妃。 他们只是奇怪,为什么这时候是令贵妃带着永琮出来,皇帝呢? 璟瑟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快步上前问道:“令娘娘,我皇阿玛伤情如何。” 魏嬿婉神色轻松道:“没什么,就是腿上中了一剑,没伤到骨头,暂时不能下地行走罢了。” 永琮也道:“姐姐,皇阿玛腿上受了伤,但太医说幸好他自己扎起来了,没有失血过多,你放心吧。他在喝药,不想见人。” 永琮童言童语,蒙古王公们判断,他说扎起来的意思,应该是指扎了止血带。 皇帝受伤后还能够自己给自己扎止血带,人至少还应该是清醒而且有行动能力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放心了。”色布腾巴勒珠笑着对璟瑟道,“你看,我说没事吧。” 达拉特部王爷还有些不死心,追问永琮道:“七阿哥,皇上真的没事吗?” 永琮一脸愤慨道:“怎么可能没事,我皇阿玛都流血了,你流血了叫没事吗?” 魏嬿婉柔声道:“永琮,你忘了刚才你皇阿玛是怎么交代你的吗?你不可以对蒙古王公们如此无礼。” 永琮闷闷地应了,道:“我知道了。” 人群中又有人问道:“既然皇上没事,为何我们方才隐约听好似听到了七阿哥的哭声?” 魏嬿婉捏了捏永琮的手,永琮看了她一眼,终于道:“本阿哥是哭了,可是皇阿玛不让我哭,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流了血也不能哭,我就没有再哭了。姐姐,永琮很棒对吧。” 他们娘儿俩煞有介事地聊着皇帝的嘱咐,众位王公也开始摸不着头脑。 永琮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蒙古王公们对他的话并没有太多怀疑。 如此看来,皇帝果然没事,而且精神头还相当不错呢。 魏嬿婉扬声对在场的人道:“既然皇上没事,诸位王爷在这里请过安就散了吧,这么多人围在龙帐前,不合规矩。和敬公主殿下,皇上知道您也在,特意吩咐您进去呢。” 龙帐中,魏嬿婉刚走没多久,进忠就回来了。 第364章 赢或者狂赢 正在施针的包颐像是看到了救星,赶忙道:“忠公公,您可算回来了,您快看看,皇上这可还活着呢。” 进忠道:“我看见了。包太医,您不必这么紧张,皇上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您快去开药吧。” “那就有劳忠公公将这些火盆摆在帐中,不可离皇上太近,还要开窗通风。” 包颐说完,便到屏风外去开药。 进忠上前,确认皇帝已经失去了意识,这才迅速解下皇帝脱去的衣服里翻出一个荷包,确认过里面的东西之后扔进了火炉。 这个荷包里,是一些浸过老虎尿液的毛发。 野马被凌云彻缠住之后,之所以那么暴躁发狂,就是因为它在附近闻到了老虎的气味。 野马最开始没有伤人而是一心逃跑,却被凌云彻拴住,捕猎者的气息激起野马本能的恐惧,逃不掉的野马变得异常疯狂迅猛,所以永珹得箭才会预判失误,没有射中野马。 也正是因为这些虎毛,当时的野马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以至于踏伤皇帝后忘记逃跑,只是拼死一搏发疯乱踩,导致皇帝重伤濒死。 这当然是魏嬿婉安排的,不过这一切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果,其实魏嬿婉也并没有太多把握,这是她的一场豪赌。 她没有皇帝的视角,其实并不知道前世皇上遇刺时密林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几个关键信息:凌云彻擒住野马立功、永珹射杀野马立功、野马险些踩伤皇帝永琪舍身救父、金玉妍母子安排了此事。 基于以上几个信息,魏嬿婉制定了这个计划。 她不知道为什么野马没有逃跑,但很显然,金玉妍母子的目标是让永珹在野马蹄下救父立功,以获得皇帝的重视,所以她断定,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让野马逃不掉。 魏嬿婉的一切安排都是在此基础上的。 所以魏嬿婉给这个局增加了一些轻微的变量,打算推动整个事件的结果走向与前世完全不同的的方向。 她让进忠将从驯兽园获得的虎毛塞进皇帝的荷包里,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激怒野马,让它丧失理智,进而踏伤在场的人。 永琪不在,没人能替皇帝挡住野马,何况发疯的野马谁也挡不住,腿部中箭的皇帝自然是最容易受伤的。 如果皇帝如魏嬿婉设想的一样受了重伤,那么魏嬿婉就可以带着永琮稳住局面,让皇帝更快地下决心立永琮为太子。 最重要的是,按照魏嬿婉刚刚发现的懿症力量的真正来源,只要皇帝受伤,那么一定会发生什么有利于魏嬿婉的结果。 当然,如果野马在闻到老虎的气味之后就立即逃跑,完全没有被留下,那么就达不到魏嬿婉想要的结果,皇帝可能根本不会受伤。 但那也可以接受,因为金玉妍母子也会达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永珹出不了头,永琮一样是毫无争议的太子。 这场局无论朝哪个方向发展,对于魏嬿婉而言,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赢或者狂赢。 第365章 各怀鬼胎 除非皇帝被踩死,这可以说是魏嬿婉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但魏嬿婉断定这个结果发生的概率最低,毕竟此时懿症还没有被彻底消灭,剧情的力量虽然无法掌控所有事件的细节,但是它绝对不会放任皇帝这种核心人物就这样死亡。 这六年来,魏嬿婉与剧情斗智斗勇,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彻底掌握了剧情的运作方式,可以精准地控制它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从现在的结果看,尽管魏嬿婉因为信息差的限制并没有猜中事情所有的经过,但她的方向很正确,运气也相当不错,一切都按照她所设想的最好的方向发展。 璟瑟进入龙帐见到皇帝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随后便是止不住的眼泪。 尽管对皇帝失望,但那毕竟是生父,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而且客观来说,皇帝在自私的前提下,对璟瑟已经比对其他人要好很多了。 “和敬,皇上会没事的。”魏嬿婉柔声安慰道。 璟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道:“你带我进来,是要我做什么吗?” 魏嬿婉道:“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希望你能帮我照顾皇上。现在我们能信任的人不多,我不希望太多无关的人接触到他。” 璟瑟点点头。方才在帐外,那些蠢蠢欲动的蒙古王公是璟瑟亲眼所见,在这样的猎场,一旦皇帝重伤濒死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生出不臣之心。 木兰秋狝的意义从来就不只是亲厚,更有震慑。 蒙古王公手中握有不计其数的人口、财产和军队,一旦皇权对他们失去震慑,骚乱,甚至暴乱将再所难免。 “好,照顾皇阿玛的事就交给我吧。”璟瑟道,“你专心应付外面的人。” “至于永琮······”魏嬿婉看向永琮,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在旁边的凳子上睡着了。 方才永琮在蒙古王公面前说的话,有一些是魏嬿婉提前交代的,有一些则是永琮的即兴发挥。 为了说出那样煞有介事的谎言,永琮的小脑袋瓜有点过载,现在宕机了。 “让他也一起留在龙帐吧,现在哪里都不安全。”璟瑟道。 魏嬿婉点点头,出了营帐。 皇帝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醒来,但愿这个时间不要太长。 入夜,金玉妍坐在营帐中,看着门口站岗的陌生侍卫,心中焦急不安。 金玉妍的计划失败了,最糟糕的是,她打听不到永珹的消息,她现在所掌握的信息也很有限。 “嘉妃娘娘,令贵妃娘娘有令,今晚任何人不准踏出营帐半步。” 金玉妍刚刚来到帐门口,就被侍卫挡住。 “到底出了什么事?魏嬿婉凭什么囚禁本宫?”金玉妍烦躁地问道。 “微臣不知,请嘉妃娘娘稍安勿躁。”侍卫道。 金玉妍咬了咬牙,回到帐中。 她安插在侍卫中的内线也被调去了外围无法联系,现在两眼一抹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玉妍听到了皇帝受伤的消息,但是并不清楚伤情,她担心这种软禁是针对他们母子的,那就意味着皇帝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 “永珹到底去了哪里?”金玉妍再次起身来到帐前,问道。 “微臣不知。”侍卫再次回答。 第366章 咄咄逼人 傅恒毕竟统领御前侍卫多年,走出了最初的慌乱,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今天晚上,龙帐周围的守卫一直在有序增加。 魏嬿婉与进忠能够调动的技勇太监与傅恒带领的御前侍卫构成了最核心的守备,参加围猎的八旗士兵和科尔沁部亲兵则负责对整个营区进行监控,防止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所有见过皇帝伤势的人都被隔离,侍卫们分批关在营帐中,永珹单独待在一处。 往日四面漏风的大内,在魏嬿婉的全力封锁下如同铁通一般,一点消息都漏不出去。 凌云彻也被稍带救了回来,他毕竟是重要的目击证人。为了保密,负责给皇帝医治的太医和军医很少,有不少其他大夫没事,可以给凌云彻治伤。 魏嬿婉没阻止这件事,毕竟如果让凌云彻就这么死了,实在是便宜。 真正令魏嬿婉头疼的,是皇帝。 “贵妃娘娘,您到底要拦我们到什么时候!”蒙古王公再次来到龙帐前,“已经五天了,除了你的人,谁也见不到皇上!” 魏嬿婉站在龙帐前的台阶上,冷漠地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王爷们。 “各位王爷,皇上有旨,他需要静养。”魏嬿婉冷漠地说,“还有,皇上身边的内监、侍卫都是照旧侍奉皇上,和敬公主也在龙帐,他们都是本宫的人吗?没有皇上的旨意,本宫调得动他们?” “真的是皇上的旨意,还是你矫诏欺骗我们!”达拉特部亲王质问道。 色布腾巴勒珠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皇帝一直不露面,仅靠科尔沁部和其他少数几个与皇室捆绑密切的部族,已经无法压制住其他各部了。 皇帝消失的时间太长,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本身就是一种明确的消息。 “本宫矫诏?”魏嬿婉冷笑,“这么多人都能见到皇帝,本宫矫诏,即刻就会被戳穿?富察大人也在此,达拉特王爷,您若想抗旨,不必先往本宫头上扣罪名。” 站在一旁的富察傅恒道:“诸位王爷,本官只忠于皇上一人,不会听从旁人调遣。皇上需要静养,各位请回吧。” “你这妇人!”达拉特部亲王勃然大怒,指着魏嬿婉道,“皇嫡子是富察氏皇后所生,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现在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达拉特王爷,请慎言。”色布腾巴勒珠在一旁道。 巴林部亲王站出来,语调和气笑道:“哎呀,大家都是关心皇上,何必闹得这么僵?贵妃娘娘,富察大人,诸位王公这么多天没见着皇上,大家也是忧心龙体啊。不论如何,让咱们见上一面,大伙儿也就安心了。” 魏嬿婉看向巴林部亲王,这些天看下来,这巴林部亲王是个绵里藏针的家伙,真不知为何会教养出巴林·湄若那样没脑子的女儿。 或许是因为不重视,所以压根儿没认真教养吧。 魏嬿婉眉头紧锁,今日蒙古王公来势汹汹,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她确实希望皇帝重伤,但她也没想到能伤得这么重。 第367章 皇帝苏醒 按照魏嬿婉原本的计划,三天就是极限了。 富察傅恒看向魏嬿婉,眼中是一片肃杀。他在询问,如果这些蒙古王公继续闹事,他要不要出手逮捕牵头的几个,杀鸡儆猴。 魏嬿婉轻轻摇了摇头。现在的气氛太紧张了,绝不能动刀兵。 “还在吵什么?”璟瑟从龙帐中走出来,神色不虞,“皇阿玛需要静养,你们这么大吵大闹,是何居心?” “公主殿下。”众王公行礼,但也没有要退散的意思,“我们想见见皇上。” “皇阿玛他刚刚喝了药,已经歇息了,你们若要见他,午后再来。”璟瑟道。 “公主殿下,我们已经等了五天了。”巴林部亲王道,“皇上礼重蒙古,不会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吧。” 哦?这话好耳熟。该说巴林湄若不愧是巴林王的亲女儿吗? 璟瑟怒道:“巴林王慎言,皇上礼重蒙古,乃是皇恩浩荡,不代表你可以因此忘记为臣的本分!巴林王,你太放肆了!” 巴林王被公主的威仪震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巴林部本就是蒙古四十九部中最弱小的一部,过去从属于准噶尔,后来归顺了大清。 因其位置临近准噶尔,一直是天朝牵制准噶尔部的重要棋子,所以受到重视。 这些年,他们早已与准噶尔结仇,如果这一次皇帝真的没事,定然不会放过巴林王这样的出头鸟,到时候,巴林部可没办法再叛逃一次了。 “公主殿下,臣······”巴林王话还没说完,便见进忠从帐内走了出来。 “王爷们,皇上要见各位。”进忠躬身道。 蒙古王公们面面相觑,巴林王半信半疑问道:“忠公公,皇上醒了?” 璟瑟猛地回头,冲进了龙帐中。 进忠笑了笑:“各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皇上能不醒吗?不过龙帐里挤不下那么多人,王爷们还是商量着派出几个代表比较好。” 魏嬿婉看向进忠,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魏嬿婉与傅恒赶忙回到龙帐,果然看到皇帝已经醒了,正在璟瑟的搀扶下尽力坐起身来。 人间大舞台,有戏你就来。 魏嬿婉看着皇帝,一双杏眼先是圆睁,随后眼泪涌了出来,蓄满眼眶,又吧嗒吧嗒一颗颗滚落下来,像是一个苦苦支撑家庭的弱女子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依靠一般,扑到皇帝榻前跪下。 “皇上······您终于醒了。”她的声音中有被抛下的委屈,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浓浓的依恋,“臣妾,还以为自己撑不到今天了。” 皇帝方才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轻轻抚了抚魏嬿婉的脸颊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魏嬿婉抬起头,看向皇帝的眼神是满满的深情,语调中尽是柔情道:“皇上,臣妾不辛苦,只要有您在,臣妾和永琮的天就塌不了。” 傅恒目瞪口呆,他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柔肠百转风情万种的宠妃和这几日从容冷静刚毅果敢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令贵妃的脸似乎是一张张可替换的面具,可以在不同的人面前展露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第368章 给老登感动坏了 “好了,朕现在不是醒了吗?”皇帝柔声安抚。 进忠很快就带了包括色布腾巴勒珠与达拉特亲王在内的三位蒙古王公进了龙帐。 他们看到皇帝安然无恙时,神色也是精彩纷呈。 色布腾巴勒珠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可达拉特亲王就没那么淡定了。 根据达拉特亲王的推测,皇帝就算没死,情况也一定很不好,但时此时的皇帝看起来精神本不错,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虽然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应该是受伤时失了不少血,但是可以肯定,性命无虞。 “臣等急躁,搅扰皇上午休,请皇上降罪。”三位亲王请罪道。 皇帝笑道:“你们也是关心朕,何罪之有啊?这些日子的事,朕都看在眼里,额驸尤其不错,这些日子蒙古各部事宜都是额驸在管,行事稳重,十分老练啊。” 达拉特亲王闻言,暗悔自己的急躁。这一次的事情,说不定从头到尾就是皇帝对他们的考验呢。 “皇上谬赞,这都是儿臣分内之事。”色布腾巴勒珠道。 皇帝道:“做得好就是好么,谦虚什么。” 色布腾巴勒珠这才道:“儿臣不敢辜负皇上的栽培。” “好,不枉朕将掌上明珠嫁给你。”皇帝朗声笑道,“进忠,给额驸赐座。” 色布腾巴勒珠谢了坐,皇帝又赐了另一个这些日子帮着科尔沁部稳住蒙古诸部人心的亲王座位,却偏偏剩下了达拉特亲王。 达拉特亲王明白,这是要敲打他了。 皇帝又和几人聊了聊这几日的情况,倒是没说太多。 蒙古王公们急着将消息带出去,龙帐的地板好似烫脚一般,皇帝也没有多留。 他们刚出帐门,皇帝便撑不住了。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方才强撑着坐直身体,又努力将原本虚弱的声音压实,牵动伤口,此刻又在渗血。 “皇上,让微臣为您换药吧。”包颐道。 “璟瑟,你跟着额驸回科尔沁部的营区去吧。”皇帝道,“嬿婉,你去送送她。” 魏嬿婉点点头,擦干眼泪带着璟瑟一起出去了。 皇帝等她们二人走远,又遣出了傅恒,这才问进忠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你捡要紧的和朕说说。” 受伤那日,皇帝是在魏嬿婉带着永琮离开之后才昏迷的。 当时魏嬿婉临危不乱,教给永琮的话,皇帝都听到了,他也是听到这些才放下心来陷入昏迷。 此刻听进忠汇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知晓魏嬿婉如何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保护皇帝、稳定局势,如何竭尽全力救治皇帝,如何安抚、保护永琮,心中也是十分感动。 皇帝一直知道魏嬿婉很聪明,却不料竟然能到这种程度,他也知道魏嬿婉对他十分倾慕,却没想到竟有如此用情至深。 其实在陷入昏迷之前,皇帝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会死的心理准备。 皇帝当时的愿望是永琮能够在魏嬿婉、富察家和科尔沁部的帮助下顺利即位,他便能含笑九泉了。 却没想到,魏嬿婉竟然能够抵抗住太后之位的诱惑,全力救治他这个受重伤的皇帝。 第369章 白莲玉佩 却没想到,魏嬿婉竟然能够抵抗住太后之位的诱惑,全力救治他这个受重伤的皇帝。 而永琮和璟瑟,包括富察家,居然也没有对皇位起一丝觊觎之心,璟瑟更是夜以继日地精心照顾他这个皇阿玛,可见其忠孝。 皇帝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也涌出些热泪来。 进忠看着皇帝这副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轻蔑。 这个蠢货,他根本不懂魏嬿婉的野心。 魏嬿婉之所以会竭力救治皇帝,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忠心,更不是因为真情,反而是因为她的野心太大了。 大到她不希望皇帝死在这种时候,使得她与永琮沦为富察家或者科尔沁部的傀儡。 魏嬿婉还想继续从皇权眼皮底下攫取更多的权力,直到她的力量足以压制其他的竞争者。 不过,皇帝也不需要知道魏嬿婉的真实想法,他只需要知道魏嬿婉的忠心和才能,知道永琮是最适合的太子人选就可以了。 皇帝听完进忠的汇报,又将傅恒唤进来听了一遍他的叙述,与进忠的话互相印证,这才放下心来。 包颐给皇帝换完了纱布,又端来药汤喂下。 傅恒见皇帝脸色苍白,便道:“皇上,您刚刚苏醒,要不要再歇息片刻,奴才午后再来面圣。” 皇帝道:“不必,朕昏迷了这些日子,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朕遇刺的那片密林,你们查过了吗?” 傅恒道:“奴才当天就已经命人细细查过。” “可有什么发现?”皇帝问道。 “皇上,经过这几日的详查,现在已经可以断定,凶手以野马引诱皇上入林,暗中释放冷箭。刺客当天已经被侍卫找到,只是他已经自尽,奴才在他身上搜出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傅恒说话的功夫,已经命人取来了物证。 皇帝接过盛放证物的木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 他拿起那玉佩仔细端详,只见这玉佩玉质极差,雕工也十分粗糙。 玉佩正面雕着一尊佛像,袒胸露腹,笑脸开怀,明显是弥勒佛;翻过背面,阴刻着几道水纹,水上浮着一朵莲花。 “这东西······”皇帝眉头深锁,随即有了隐约的推测,沉声问道,“查过这东西的来历吗?” 傅恒道:“奴才尚未查明,只是······这枚玉佩上刻有弥勒佛像,又有莲花纹样,或许与民间盛行的白莲教众有关。” “白莲教。”皇帝眸色阴沉,“如果真是白莲教,那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白莲教,古已有之,大盛于前朝,乃是底层流民聚敛钱财,或者与官府抗争的民间团体,前朝时期便常有白莲教民聚众造反,官兵镇压的记载。 到了天朝,这些教众又打起了光复前朝的口号,在山东、关外和南方各省都有传播,而且越传越广。 因为至今尚未闹出过太大的事故,所以朝廷虽然十分关注白莲教众的行迹,但并没有组织过大规模的镇压。 如今,他们竟然胆敢刺驾,而且还差点就做成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戍卫围场的官员们呢?”皇帝问道。 傅恒道:“已经全部关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