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伏鬼录》 第1章 鬼抢亲 我出生在关中某农村,入道也有不少年头了。 其实道士这行说神秘也没多神秘。 毕竟这个时代,网络这么发达,网文铺天盖地,各路道系博主更是如过江之鲫。 虽说内容十有八九都是编的,但道士这行确实也没有过去那么隐秘了。 可要说不神秘,偶尔也有几个大神写过真东西,但很快就被门里的前辈或是上面警告了。 因为写的太真,掀开了这最后一层面纱,又会带来些不太好的影响。 相对来说更多的东西就不那么真实了,最起码我看起来是这样的。 就好比说符箓这个词儿。 小说里很少有能解释清楚的,多半都成为了黄符的代名词。 其实这个词儿得分开看,符才是黄符,细分之下又有先天和后天之别,这个后文再说。 箓,则是一种身份的凭证,相当于古代的虎符。 有了箓,你才能画出真正有用的符,才能调动兵马。 这里的兵马自然不是指人,而是某种形而上的力量。 比如一些“神兵神将”,或是被收到法坛上的鬼。 有的民法也管这叫猖兵或是五营兵马。 东北那边呢,管这种堂口里的鬼叫“清风”。 出马堂口的四梁八柱里,就单有一路“探地”,负责到下面查事儿和处理问题的。 一把手为“碑王”,二把手为“清风教主(也称帅主)” 这类清风烟魂都是有道行的,在地下也有三分薄面,属于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年轻时我以为自己成了道士,有多么多么牛掰,多么多么拉风。 不说以后得道飞升吧,最起码也是享受人间富贵。 但事实就是,不管是出马还是入道,的确都有一定讲究。 比如东北那边的出马弟子通常有三灾八难。 三和八,是个虚数,只是用来形容多灾多难。 除了那些祖上就有仙家大人物香根的。 其实不少人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选择顶香出马。 即使是这样,许多人也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一辈子疯疯癫癫,难有善终。 道士呢,虽然没有网络上说的什么“五弊三缺”那么夸张。 正一一脉的道士更可以娶妻生子。 但《道德经》说得好啊。 “心不死,则道不生,欲不灭,则道不存。” 也就是说,每个入道之人,这一生当中往往都会尝尽世间冷暖,人情炎凉,甚至要经历生死,方能悟道。 说着就扯远了,继续说回我。 据我家里人说,我出生那天有点怪。 1988年,阳历八月二十六,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关中榆树镇,下坝村。 我出生那天,我妈是中午就破了羊水,但不知怎么回事儿,愣是请了三个接生婆,忙活到了晚上也没把我生下来。 “啊——国安!我不生了!国安!” “去,再去打盆热水!毛巾!” “大嫂子,我媳妇咋样了!?” 我爸抱着双手急的都要给接生婆跪下了,说着话还要往里闯。 “去去!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鬼门关前转悠一圈的,都出去!” 张大嫂子把我爸推了出去。 这会儿已是子时将近,按旧时的说法,鬼门关已经大开,群鬼出关,生人回避。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巧合,就在这时候,我小姨嗷嗷喊了一嗓子。 “人!哪儿来的人!?” 小姨指着家门口喊得嗓子都快劈叉了。 我们家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群白花花的人影。 小姨那会儿才十五岁,当时就昏过去了。 人影聚了一层又一层,但却迟迟不肯踏进我们家院子,围在外面蠢蠢欲动。 这种场景谁也没见过,就连村里看事儿的刘婆子也吓了一跳。 “不好!这是脏东西来抢胎了!快!赶紧让小玲把这孩子生下来!不然过了子时就晚了!” 说着话,刘婆子从兜里掏出一把白米撒在了我家门口。 几个在门口徘徊的白色人影被这一把白米挡了回去,唯恐避之不及。 但很快的,人影发现了进来的办法,它们蹲在了门口,张嘴朝地上的白米吹气。 一口两口,白米很快就要被吹出一个缺口了。 刘婆子连忙找了我太爷。 “三爷爷,您的大刀呢?快拿出来!” “好!” 彼时我太爷尚在,他当年是刺刀见红的人物,三大战役时,就已经是副营级干部了,在六十年代后期解甲归田。 “狗日滴!有我老头子在,谁敢动我的乖孙!?” 太爷从屋子里的床柜底下拿出了那把多年不用的大片刀。 刀身宽厚,刀刃上还有几个豁口,血槽里是洗都洗不掉,多年累积下来的血污,刀柄末端的大环上缠着一条暗红色的刀穗。 太爷拿着大刀冲着门口白花花的人影连比划带吓唬。 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作用,太爷把大刀往出一亮,那些人影就不敢再靠的那么近了,只敢聚在外围观望。 刘婆子松了口气,对我太爷说道:“三爷爷,今晚您家小子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全看您这口大刀了。” 太爷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身上五处弹片撕裂的狰狞口子,还有几条大蜈蚣似的刀疤趴在前胸后背上。 “放心,我就不信咧!这些脏东西脑袋还能比小鬼子和反动派的钢盔结实!?” 此时离子时三刻还有不到一刻钟。 突然,屋外那些白色人影突然骚动起来,齐刷刷从中间让出了一条道路。 阴风之中,不远处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朝我们家飘过来了。 “什么东西?” 我太爷眯着眼睛看去,右手却早已将大刀举了起来。 刘婆子瞳孔一震,嗓音颤抖道:“不好,来了要命的了。” 说话间,那个东西到了我家门口,身边吹起的阴风将刘婆子的白米圈卷出了一个缺口。 却是个纸人。 纸人就是丧礼上常见的那种金童玉女中的玉女,穿的花花绿绿,身子是用竹条撑起,上面糊了一层彩纸。 纸人的双眼上赫然是两个红点。 我爷爷当时便惊呼道:“纸人开眼,这东西成精了!?” 那纸人脖子机械性的扭了两下,发出纸张折皱时的沙沙的响声。 纸人朝着院子里望了一眼,随后发出一道尖细的女人声音。 “小的给江老太爷道喜,恭喜您家要降生子嗣了,红二太太遣我来下帖子,只要您把这孩子许给我们太太,我们太太出十条金的聘礼。” “我去砍了这东西?” 太爷偏头问向黑着脸的刘婆子。 “不,这就是个空壳,砍了也没用。” 说罢,刘婆子往前站了两步,冲纸人说道:“红二太太好大的手笔,可这孩子是我老婆子的干儿,还请红二太太高抬贵手,另择佳偶吧。” 纸人闻言咯咯一笑。 “刘婆子也在呢,红二太太能和江家结亲,这可是天大的缘分,你一个干娘,就别横加阻拦了吧?” 纸人说着话,周围白花花的人影已经越聚越多。 林子里还有不知是什么动物在盯着我们家,深夜里只能看见一双双发着绿油油光亮的眼睛闪烁其中。 “若是我老婆子偏要管呢?” 刘婆子黑着脸说道。 纸人并不答话,只是身子往后飘了过去,随后那些白色人影和林子里的畜生便渐渐围了上来。 刘婆子拿出了一块八卦镜,同时对我太爷说道:“三爷爷看住门口,有东西敢闯,就砍!” “放心!多少年没用过这口刀了,今天就让它舔舔这些脏东西的血!” 就在白色人影已经一只脚踏进我家院子里的时候,一道流星划过夜空。 此时,就听我妈在里面凄厉地喊了一声,紧跟着就是一个接生婆撩开帘子冲了出来。 “三老太爷!不好了,小玲(我妈姓李,单名一个铃字)怕是不行了!” 接生婆刚喊完话,一抬眼就看见那些白花花的人影,当时就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鬼· · 鬼· · 鬼啊!” 纸人声音一凛:“上!今天给红二太太抢亲的,都去领一柱香火!” 随着纸人刺耳的声音,无数白色人影哗的一下涌进了院子。 太爷摆好了破锋八刀的架势,和刘婆子一左一右护住我妈的产房。 人影即将冲到太爷面前之时,就听产房里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孩的哭声。 后来听刘婆子说,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听见孩子能哭出这么大动静的。 反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这嗷嗷一哭,那群白色的人影瞬间消失不见了,纸人更是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刘婆子和我太爷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好在我是暂时不用许配给那个什么红二太太了,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到我百天的时候,家里摆宴庆祝我的降生。 “恭喜啊老江!你得了个大胖小子!”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八斤二两!祖宗保佑,是个带把儿的!里面请!” 我爹在门口迎着来赴宴的宾客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江家三代单传,如今又来了个大胖小子,也就是我。 村里思想保守,得了小子是大事,有人传宗接代了,祖坟不会断了香火。 我太爷和我爷爷还有我爹摆了一天的席面,请全村人吃油泼面和豆腐宴。 那年月没油水,油泼面管够就算是上等酒席了,还能喝酒,瓜子花生敞开吃。 席面开到了晚上,大家都喝的很高兴。 这时候,门口传出了一阵晃铃铛的声音,还有人在哼哼唧唧唱着些什么。 “春城花飞飞,蛇虫四处追,不怕妖孽来,我道显神威!” 原来是个游方的老道经过我们这儿,手里晃着黄铜铃铛,左手拿着个招牌,嘴里唱着念词儿。 我爸嫌这老道哼唧的词儿晦气,就准备出去打发他走。 结果我太爷说让我爹亲自去把那老道士接进来。 我太爷是全家的主心骨,也是全村辈分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他说话,通常没人敢不听。 我爹于是出门去客客气气地把老道士接进来。 老道士穿的破破烂烂,左脚布鞋还露着大脚趾头,一头长发都擀毡了,只是那一对儿眼睛眼光十足。 “仙长哪里来,且喝杯喜酒,暂作休息。” 我太爷对于僧道一向礼遇有加。 “老太爷,贫道稽首了!” 老道士作揖抱拳,便在主桌上坐了下来,我太爷和我爷爷还有我爹亲自作陪。 “不知仙长何处求道?” 我太爷亲自给老道士斟了一杯酒。 “贫道正一神霄派马不前,自燕赵而来,云游到此,昨日夜观天象,只见满天星宿俱在,唯独荧惑星旁的一颗童子星不知去处。” 老道士言罢自顾自喝了一杯酒。 我太爷听出了端倪,连忙问道:“仙长何意?莫非我这曾孙· · · ·” “老太爷,贫道有话就直说了,这孩子不是凡胎,乃是三十二重天,火德真君驾下炼火童子转世。” “哈哈哈,道爷,您吃醉了。” 我爹和我爷爷当时都没当回事儿,只道这老牛鼻子不胜酒力吃醉了在说胡话,于是一笑了之。 只有我太爷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老道长眯着眼睛看向我太爷。 “老太爷可知火德真君否?” “火德真君便是荧惑星,常言道:荧惑小儿入南斗,真龙天子殿下走,荧惑主凶,乃刀兵之乱者也。” 太爷说话颇有些夫子的味道。 “老太爷说的不错,此子降生,头顶六丁神火,今生必定招神惹鬼· · · · ” 老道士未曾说完,我爸蹭的一下就急了。 我爹一摔酒杯指着老道士鼻子就骂起来:“你这老白毛的臭道士,我家不曾失礼于你,你敢咒我儿子!?” “闭嘴!” 太爷喝退了我爹,但脸色也黑了下去。 虽然我太爷尊敬僧道,但这老道说的话也未免太过离奇,实难让人相信。 “老太爷,贫道所言句句属实,此子降生,如烈火焚天,虽然诸般邪祟不敢近身,但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这六把真火,只怕会烧着他自己,可如果能跟老道学艺,或可躲过劫数,将来前程无量。” 我太爷看着怀抱里头,肉嘟嘟的我,怎么也不相信我会多灾多难,更别提让我跟着老道士学艺了。 看老道士这德行,恐怕还没出腊月就能饿死我。 “仙长吃醉了,今晚便在我这里歇息,明日就启程上路吧。” 太爷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老道士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一抱拳。 “老太爷既然不信,那咱们就当做从来没见过面,但休怪老道多嘴,我这里有太上灵符一道,可暂时压住他一身真火,但也只保七年,届时若是诸位想通了,便去九里坡黄家庄找我。” 说罢,老道士把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符放在桌上,便又晃动着铃铛出门而去。 “落地哭三声,福祸命注定,哈哈哈哈。” 这件事儿大家都只当老道士装神弄鬼,没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我周岁的时候,太爷还给我起了大名。 江初年。 初年二字取自号称孤篇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第2章 告阴状 之后的几年里我不但啥事儿没有,而且长得比一般孩子都要壮实不少。 家里人也就更不把老道士的话放在心上了。 不过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倒是让我们家对老道士的话产生了一些动摇。 我四岁那年,我爸那天带着我去邻村串亲戚,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晚。 老爹那天又吃醉了酒,走起路来左摇右晃。 “儿子,你在这儿等着,爹去尿个尿,嗝!” 我爸打了个酒嗝,自顾自拨开草丛走了进去。 我在路边待着,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爸!” 我以为我爸喝醉了酒,摔倒了,于是连忙钻进草丛。 进了草丛之后,里面是一片坟地。 在农村坟地不新鲜,有些是村民的祖坟,就和耕地挨着。 还有些是乱葬岗,早年间兵荒马乱,不少人死了便就地掩埋,也没什么讲究。 我走进去就发现我爸瘫坐在地上,身子不断往后蹭着。 “别过来!别过来!” 我爸对着空气嘶吼着,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朝他靠近。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从小在夜间的视力就很好,老人说这叫夜猫子眼。 这天晚上就是,我看见一团白花花的,半透明的,像是塑料袋子一样的东西在朝我爸飘过去。 “别碰我爸!快滚开!” 我那会儿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胆子,张嘴就大吼了一声。 说来也奇怪,我吼了一嗓子之后,那团东西就唰的一下没了。 我爸也愣在了原地,怔了半天才一骨碌爬起来,刚刚的八分醉意也化成了一身冷汗尽数排出,拉着我往家里跑去。 到家之后,我爸把事情给我太爷和我爷爷一说。 我太爷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多喝了两杯猫尿,呲人家坟头上了?” “那乱葬岗子都是啥时候的东西了,谁知道能出这事儿。” 我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拉着太爷的衣角说道:“那东西又没什么的,我喊了一声就跑了。” “哦?年年,来给太爷爷讲讲。” 我应了一声,把自己喊了一嗓子就把那东西喊跑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太爷听后眼光闪烁,嘱咐我爷爷明天带着我和我爸去那个坟头上烧点纸。 “都是苦命人,咱们理亏,得去赔礼。” 我爸听后连连点头称是,当晚全家各自睡下。 谁也没想到,半夜里我爸发起了高烧。 这就有些奇怪了,我爸是庄稼人,近两年又在工厂里干活,身体壮的像头牛,从来不害病,怎么一夜之间就发起了高烧。 而且家里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的弄了两天都没见好。 我爷爷就和我太爷说,是不是那晚冲撞了那个坟头的正主,这是缠上我爸了。 我太爷点点头,立马叫我妈去村西头请刘婆子来。 不多时刘婆子到了家里。 我爷爷说道:“他大嫂子啊,你快看看吧,这是咋了?” 刘婆子五十来岁,梳着一头整齐的银发,面容和蔼,为人也很和善,反正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很喜欢她。 “没事儿,我看看。” 到了卧室,我爸躺在床上,五官拧成了疙瘩,看样子是不好受。 刘婆子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翻了翻我爸的眼皮,然后又叫我妈拿来一个装满米的海碗。 我妈很快就端来一碗米。 刘婆子掏出三支香点燃之后插在了碗里。 后来我才知道,刘婆子这就是在看香。 三支香点着之后插在米里。 但是很奇怪,三炷香点燃之后冒出的烟是黑色的,而且火星昏暗无光。 在香图中,是为凶兆。 刘婆子叹了口气,双手搭在了桌子上,身子开始以一种特殊的频率摇晃起来。 大约两分钟之后,刘婆子睁眼了。 我爷爷紧张地问道:“这是咋了?” “哎——我想请那姑娘来问话,谁承想她说屋子里有火德真君身边的炼火童子,这孩子有六丁神火傍身,百邪不侵,她不敢进来。” 刘婆子说话间看向了我。 我爷爷和我太爷对视一眼,继而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婆子说这事儿也简单,那缠着我爸的姑娘不是什么恶婆娘,就是觉得羞愤难当,我们去给她烧点纸,道个歉就好了。 有了刘婆子的话,我们一家才算放心了。 我爷爷迅速买来了黄纸带着我去乱葬岗。 到了乱葬岗,我爷爷很快就找了被我爸一泡尿呲出一个小坑的坟头。 坟头上有块朽烂木牌,上面潦草地刻着:刘小花之墓。 “唉,大妹子,都是我那小子不好,多喝了两杯猫尿,冲撞你了,你可千万别见怪。” 爷爷一边念叨着,一边烧纸。 烧完纸后,我爷爷就带着我走了。 当天夜里我爸就退烧了,休息了几天之后就好了。 这件事只能算是个小插曲,我们一家虽然有些忌讳,却没啥担心的。 真正的大事儿,在我六岁那年才发生。 那年我小姨到了我们家,因为过几天我们这儿有庙会,村里请了戏班,要连唱三天大戏。 农村人没什么娱乐活动,能看戏班子表演那就是顶热闹的事情了。 过了三天还是四天来着,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戏棚子里看戏。 戏班白天唱的是《四郎探母》和《挑滑车》,我爷爷和太爷在台下看的连连叫好。 等下午的一出《长坂坡》唱罢,太爷和我爷爷便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都是些什么《西厢记》,《还魂记》,我妈和我小姨看的津津有味。 最后压轴的是一出《乌盆案》,讲的是包公审案。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四周开始刮起了微凉的夜风。 只见得台上的包公刚一亮相,四周顿时刮过一场阴风。 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但紧跟着,台下突然就炸了锅,叫喊声,惊呼声响作一团。 “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台上。 那个演包公的演员愣在了原地,在他面前赫然跪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影子。 那影子呜呜咽咽地抽泣着,那声音幽怨非常,好似有天大的委屈。 嗷的一嗓子,那个演包公的演员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疯也似的跑了。 那个白色的人影像是认准了那个演员,从台上也跟着飘了下来 台下众人原先还没反应过来,有几个胆大的还坐在位子上窃窃私语。 可这白花花的人影一下台,那就像是拉了防空警报,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轰的一下作了鸟兽散。 逃跑的人群乱成一窝蜂,我妈紧紧抓着我的手,但小姨却被乱窜的人群撞到一边。 此时我就看见那白色影子呼的一下撞进了小姨身体里。 人群很快跑开,我妈拉着我和小姨就跑回了家。 小姨回家之后,就变得木木的,和她说话都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小姨身上有个大姐姐。” 我指着小姨就说道。 全家都吓了一跳。 我妈拍了我一巴掌,“别瞎说,你这孩子!去睡觉去!” “哎哟!我没骗人嘛,小姨肩膀上真的趴着一个大姐姐嘛。” “臭小子,你还胡说,再把你小姨吓着!” 我妈作势又要打我,结果被太爷拦下。 “小玲啊,别打孩子,年年过来,给太爷讲讲,那个大姐姐长什么样?” 我被太爷揽在怀里,朝我妈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太爷的四个兄弟全都在当年小本子打中条山的时候牺牲了。 所以我现在是江家最后的独苗,太爷把我宠的不像样子。 “我也看不太清,但是她在哭呢。” 此话一出,我爸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爷点点头,说道:“年年啊,那你能跟她说话吗?” 我嗯了一声,说道:“大姐姐说她是被人关起来了,看见包公来了才敢跑出来喊冤,还说让我们帮帮她。” 此话一出,太爷也嘬起了牙花子。 “他爹啊,去跑一趟吧,把翠芬(刘婆子大名)喊来。” “诶!” 我爸答应了一声,随后大步跑了出去。 不多时,刘婆子便来了。 “三爷爷。” “嗯,翠芬啊,小年说他小姨身上跟了脏东西,你给瞧瞧吧。” 刘婆子眼皮都没抬,直接说道:“哎——这也是苦命的人,被红二太太拘了魂魄,骨灰坛子被押了,今晚戏班唱了包公,她才敢冒险跑出去告状。” 我爸问道:“那怎么办啊?能把她弄走不?” 刘婆子摇摇头:“也是这女鬼命不该绝,天注定要她找小年为她出头,亏了小年是炼火童子转世,红二太太不敢进这个院子,如果请走这女鬼,她还是会被红二太太抓走,永世不得轮回。” “这· · · · ” 我太爷也犯了难。 “红二太太道行很高,我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去找当年那个老道士,他是正牌子的道家传人,手段极高,或许他有办法。” 刘婆子叹息一声,让我们去找当年那个老道士。 由于当年那个老道士给我们家留下的印象很深,所以至今我们家还记得他说如果以后我太爷转变了心意,就去九里坡黄家庄找他。 小姨的情况刻不容缓,这种苦差事只能是我爸去跑,虽然很不情愿,但我妈哇的一哭,一屁股墩在了地上,哭喊着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她也不活了。 我爸和我妈是一见钟情,从来舍不得让我妈吃苦,见她这么一哭,连忙答应下来,从邻居家借来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便连夜出发。 大约到半夜三点钟左右,我爸才拉着后座上的老道士折返回来。 一夜之间二十里山路打个来回,后座上还搭着个肉大身沉的脏老道,饶是我爸正值壮年,也还是累的和三孙子一样呼呼喘着粗气。 “哈哈哈哈,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 老道士还是当年的打扮,一身道袍满是补丁,也不知道他平时洗不洗衣服,那上面的凝结成块的油污都赶上一层防弹衣了。 老道士腰里栓了根破麻绳,脚后鞋跟踩塌下去,露着黑黢黢的脚跟。 不过这次,老道士后背上背了一个用布条缠好的长条形的物件。 “多年不见,仙长风采依旧啊。” 太爷亲自起身将老道士迎了进来。 “老太爷不必多礼,这孩子终究是和我道门有缘呐。” 我太爷叹息了一声,避重就轻的绕开了我的问题,将今晚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问老道士可有办法解决。 老道士似乎胸有成竹,“老太爷不必担忧,这女娃子八字轻,就爱招惹些脏东西而已,不碍事,只是那红二太太确实有点道行,贫道亦无万全把握啊。” 老道士一句话可谓是下了最终通牒,被刘婆子捧成了神仙般的老道士也没办法,那不就是说我小姨这辈子都完了? 闻听此言,我妈又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妹妹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去地下见咱爹娘啊· · · · · · ” 我太爷面露苦色,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塞给了老道士。 那年头一百块钱不少了,一根雪糕在当年才卖两毛钱。 “仙长费心,这孩子从小父母双亡,就跟我亲孙女一样,烦请仙长一定想办法救她啊。” 老道士把钱推回去。 “贫道虽无万全把握,但能降住红二太太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说着话,老道士看了看我。 我们家都知道这老道士惦记着让我给他当徒弟,打心眼儿里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 老道士见状又加了一把火。 “老太爷,贫道可对三清祖师起誓,绝无半字虚言,常人只有肩头和百会穴上三把真火,而这孩子出生就有六把神火,如果随波逐流,一是可惜了,二是这六把真火他也驾驭不住,到头来反受其害。” “仙长啊,可我这孙儿才六岁啊,入了道,可·· · · · ” 老道士哈哈一笑,说道: “贫道晓得老太爷担心什么,且放宽心,这孩子二十四岁前尚不能驾驭真火,一旦熬过二十四岁大关,此生福寿延绵,利家利己, 而且我这正一道门,不忌荤腥,也能娶妻生子,断不会绝了香烟!” 闻听此言,我们一家都有些情绪低落,我却对这个老道士很好奇,听大人们的意思,他很厉害。 刘婆子也适时开口。 “三爷爷,道长所言非虚,小年虽是童子转世,但如果没有本事傍身,将来万一被心怀鬼胎之人惦记上了,也是不小的麻烦。” “哎!也罢!人啊,拗不过命!” 太爷这句话算是默认了老道士的请求。 老道士仰天大笑,随后冲我说道:“小童子,可敢随老道进山?” 我这人从小就不怕什么神神鬼鬼的,而且好奇心极强,听老道士的意思,我还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那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敢啊!” “好,小童子且随我来,诸位静候佳音。” 老道士拉着我的手便出了门。 第3章 拜师 老道士拉着我一路穿过零星村落,进了后山。 那一夜星月无光,山路之间只听秋风悲咽,乱草之中,忽而鬼火闪动。 古树枯藤之间,偶尔还有黑鸦飞过。 我压根都没当回事儿,路上我还在草丛里逮住了一只土狗大小的兔子,那兔子长得奇大,而且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我感到好玩,提溜着它的耳朵,准备待会拿回家让我爸杀了吃肉。 但老道士却叫我放了它,说什么修行不易,让我不要轻易杀生害命。 “哦~” 我不情不愿地放了兔子,那大兔子一落地,撒丫子就没影了。 “爷爷,那个红二太太是个什么东西?” 我那时还不知道老道士的名字,所以就叫他爷爷。 “嘿,也没什么,一只成了气候的红毛尸煞,藏在此地潜形修炼已然三百年了,它天劫将至,想靠着吸了你这炼火童子的真阳,修成尸魔,躲过天劫。” 老道士侃侃道来,我却听不懂这些,总之这红二太太很厉害就是了。 说话间,老道士带着我来到一片山坡,其上有一座青砖堆砌成的枯坟,坟头上破开了一个大洞,坟前还有一块石碑。 “崔红氏之墓。” 我念出了墓碑上的字。 不待老道士和我到了近前,那坟头上的窟窿里便钻出一阵红烟。 “妈呀!” 我吓了一跳,躲到了老道士身后。 “呵呵,莫怕莫怕,这东西伤不了你。” 老道士稳若泰山,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 不知为何,老道士总是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突然,只听坟窟窿里传出一阵利爪刨土的古怪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爷爷· · 有东西。”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冒着红烟的坟窟窿,既惊恐又好奇。 下一秒,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嗖的一下钻了出来。 那东西动作奇快,身上似乎还穿着前朝的大红嫁衣,只是由于深埋地底,丝绸早已腐坏,露出内里干瘪紫黑的皮肉。 “啊!” 我一见那东西,不由得吓了一跳。 而老道士却不为所动,只待那东西即将窜到且近之后,脚下一点,从背后抽出那长条物件。 唰的一声! 那破布条缠住的东西,竟是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 老道士端起宝剑,迎着那东西分心便刺。 转眼之间,老道士已经冲进了迷雾之中。 不知名的嘶吼声,老道士的怒喝声,还有金铁相撞的铿锵之声。 这阵嘈杂的声响在持续了三分钟左右之后,戛然而止。 一切都在瞬间恢复了平静。 四野之下一片寂寥,连一声鸟叫都不曾有。 “爷爷!?” 我站在了迷雾外围,始终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连叫了几声之后,始终得不到回应。 我心头一惊,莫非这老道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叫那东西吃了? 老道士人不错,我不忍看他遇害,思索片刻之后,一咬牙一跺脚,我迈步走进了红雾之中。 红雾浓郁几乎成了实质,人居其中,纵使一臂之隔,也看不清对面。 “爷爷?” 我不敢乱走,生怕那个从坟窟窿里钻出来的东西,会突然出现。 正当我分不清东南西北,站在原地踌躇不决之时,忽而听见,在我身后右侧,层层红雾之后传来了一阵刀齿摩挲的令人心悸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眯着眼睛看去,原本停滞在空中的红雾,如同有一双大手搅弄风云也似的滚动起来。 刀齿摩挲的声响,让我心神不宁,而红雾背后的东西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好!” 我心中猛地一坠,暗道一句,继而连忙转头准备逃跑。 结果就在我转头拔腿的刹那间,正对上了一张令我多年不能忘怀的怪脸。 那是一张绛紫色的怪脸,皮肤干枯褶皱,青紫色的筋络凸起,一对儿招子失去了水分的滋润,缩成了两颗玻璃弹珠大小的黑球,并且身上还长满了寸许长的红色绒毛,乍一看,像是山里的猴子成精了也似。 “妈呀!” 我嗷嗷一嗓子,整个人往后退了数步,看着那东西,吓得两腿发软,连逃命的本能都抛之脑后。 那东西怪叫一声,张开了满布着狰狞怪齿的干裂大嘴,朝我扑了过来。 我看的真着,那东西身披一身早已腐坏的,不能蔽体的彩绣红袍,行动起来,两条前肢半扣着地面,如一只类人的灵长类动物一般,朝我疯跑而来。 仅仅转眼之间,那东西裹挟着腥风,已经到了我面前。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吾命休矣。 但就在我闭上双眼准备引颈受戮之际,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我没有死,而那东西则被踢飞了出去,撞散了一片浓雾,重重地撞在了一棵大腿粗的老树干上,跌在地上。 “小童子,快起。” 老道士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救了我一命,还把我从地上扶起,给我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惊魂未定,却见那东西呜嗷一声怪吼,趴在地上,却不敢靠近。 老道士将我挡在了身后,手持宝剑。 宝剑锐利非常,绝非明清之物,剑锋三尺,上聚剑光。 那怪物似乎惧怕宝剑锋芒,只围着我们不断嘶吼,却不敢靠近。 片刻之后,怪物低吼着,慢慢后退,隐入红雾之中,不见踪迹。 “爷爷,那东西不见了!?” “莫慌,障眼法罢了。” 老道士冷哼了一声,转身看向我。 “小年,借你真火一用。” “啥火?” 我一愣,并没有反应过来。 老道士笑而不语,左手捏住剑指,在我眉心一点,下一秒,他指尖上居然出现了一朵通红的火苗。 “去!” 老道士低低地喝了一声,随后将剑指上的火苗陡然一甩。 那火苗颇为神异,被老道士弹飞出去之后,竟在半空之中,哗啦一声,成了一道两丈许长的火镰,朝浓郁的红雾劈去。 红雾在火镰面前,摧枯拉朽般的崩溃,噗噗两声,四散而去。 红雾散去,只见那怪物果然显形。 障眼法被破,怪物没了红雾遮挡,恼怒非常,朝我们所在的位置奔袭来。 “哼!” 老道士怒哼一声,挺剑上前,剑锋一抖,剑尖上爆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下一秒,那怪物被剑锋洞穿咽喉,轰然倒地。 老道士脚踩怪物,那怪物并未死绝,而是发出痛苦的哀嚎,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求饶的意味,甚是凄惨。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也!” 老道士抽身拔剑,转手抛出一张黄纸,黄纸打着转贴在了怪物胸膛。 轰的一声,一团烈焰燃起。 烈火之中,怪物哀嚎不止,但很快,那惨叫声也随着它的肉身,湮灭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那一晚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老道士所展示出的这些东西,给幼小的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老道士收了宝剑,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懒散邋遢的样子。 “小年儿,别愣着了,回家吧。” 这一夜就算这么过去了。 那怪物成了飞灰之后,我隐约感觉到原本笼罩在这一片地区的一层晦暗不明的气息也没了,就连空气都变得清爽起来。 我和老道士到了天亮才回到家,这时小姨已经恢复正常了,见我回来还问我干啥去了,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我嘿嘿一笑,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小姨身上的那个影子则站在不远处看着我,随后慢慢隐入了墙壁之中消失不见了。 当天中午,老道士喊了几个村里的壮劳力,连同我爸一起去了昨晚的那个枯坟,扒了坟头,开了棺材。 只见枯坟里存放着大大小小十几个骨灰坛,里面还有一口腐朽的棺木,里面赫然躺着一具干尸。 按照老道士的吩咐,我爸他们一把火将枯坟烧了个一干二净。 里面的骨灰坛则被交给了老道士安置。 斗完红二太太后的第三天,我被老爹亲自提溜到了黄家庄,在一个破庙里见到了老道士。 老道士像是知道我要来,不知道从哪儿换了一身行头。 只见老道士头顶青玉莲花冠,高挽流星发簪。 身穿一套羽衣宽袍,上绣日月星辰,南北二斗,还有云鹤风雾的图样。 脚踏一双崭新的云履,坐在太师椅上,笑吟吟地看着我。 “仙长,这孩子,可就托付给你了。” 我爹把我推到老道士面前。 “不必担心,他偶尔也能回家住几天,学校的课程也不耽误,在我这学艺更不用花钱,衣食住行,我老道士全包了,哈哈哈哈!” 老道士对着我左看右看,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都快笑出花了。 “不错不错,蛮正的一条脊梁嘛,天不绝我神霄,天不绝我神霄,哈哈哈哈!” 我站在原地看着大笑不已的老道士,感觉有些瘆人。 “小兔崽子,跪下,喊师父!” 我被老爸一脚踢在了地上。 “师· · 师父!” 我战战兢兢喊了一嗓子,那一刻,我还不知道,这一声师父究竟代表着什么。 “诶!” 老道士高高的应了一声。 “乖徒儿,快起!” 从那天起,我之后的十年基本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山神庙。 “师父,我现在就是个道士了吗?” 我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短打净袍,看着这身衣服,我很是新奇。 “嘿嘿,人行大道,号为道士,你小子还差点火候呢。” “师父师父,那我什么时候能学你那个,就是那天晚上那张黄纸,怎么就放出电了?” 我对老道士充满了好奇,在我眼里,即便是去年在县城表演的戏法师父也没有他神奇。 师父闻言,随手从供神的香案上拿出一张裁成长条的黄纸,上面画着我看不懂的字体还有图案。 “此之谓符,又名丹书墨箓,上有复文,云篆,宝符· · · · 吾家法箓,上可动天地,下可撼山川,明可役龙虎,幽可摄鬼神,功可起朽骸,修可脱生死,大可臻邦家,小可却灾祸。” 说话之间,师父将黄符往上空一抛,黄符脱手,却不飘然而落,而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息影响着,在空中飘来荡去。 黄符时而围着我如蝴蝶翩翩起舞,时而如离弦之箭向上空激射而去。 到最后,师父指尖一勾,黄符又回到了他手上。 我在一旁看的呆了,这可比县里变戏法的强多了! “想学吗?” “嗯!想学!我什么时候能学!?” “急不得,想学符箓之术,要先打好基础,随我来。” 说罢,师父从椅子上起来,此时他早已换回了那一身邋遢道服,先前梳好的发髻又变得乱糟糟的。 师父领着我到了一片山林,林中有一汪清潭,潭中积水空明,林中微风习习,令人神清气爽。 师父指着谭边的一块大青石让我坐上去。 我在青石板上坐好。 “现在就能学了吗?” “不行,你看天上有什么?” “有云!” 我抬头看去,天边云卷云舒。 “你再看水里有什么?” “有鱼!” 我低头望去,水中鱼来鱼往。 “好,你就在这里看着,晚上回来告诉我,都看见了什么。” 说罢,师父就走了。 我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坐在青石板上,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水,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厌烦。 不知不觉之中,我睡着了,等睡醒了,日头也开始偏了,我小跑着回了山神庙。 只见师父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边看边乐,丝毫没注意到我来了。 “嘿嘿~嘿嘿~” “师父!你看啥呢!” 师父听我叫他,吓得连忙捂住了那本书。 “咳咳咳!你这孩子,走道没声呢·· · · ·对了,你今天都看到什么了?” 师父遮遮掩掩的,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东西不想分享给我。 “师父,你看啥呢,我也看看。” “你这孩子,去去去,你才认得几个字儿。” “谁说的,我认识的字儿可多了,我刚就看到你这本书的名字了,师父,啥叫金瓶梅啊,还有什么插图精装啥的。” 师父老脸一红,连忙把书掖进了怀里。 “你这小子,师父问你,反倒成了你问我了,说说,都看见什么了。” 我略带尴尬地说道:“啥· · ··啥也没看见,我睡着了。” “哈哈,睡得香吗?” 师父不怒反笑,倒是把我整的迷茫了。 “香。” “嗯,有什么感觉没有?” “安静,我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除了安静呢?” “我感觉很精神,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鼓一鼓的。” 说着话,我掀开衣服,指了指肚脐眼下面。 师父眼前一亮,拍了拍我的肚皮。 “试试看,这东西能动吗?” “怎么试啊?” “闭上眼,你就想着,那是个小兔子,你让它蹦一下看看。” 我点点头,闭上眼,想着肚子里有个小兔子,结果那东西真的跳动了一下。 “嚯!” 我惊奇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当年我还不知道,我那时其实就已经有了炁感了。 炁,是道家最重要的概念。 是一切生命的来源,是世界的本源。 我们的生命力都来源于炁。 母胎之中,一点灵光乍现,父母之精血,化作先天之炁。 先天之炁又衍化成骨骼,经脉,血肉,还有我们的灵魂。 但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能感受并应用先天一炁,道士修炼的基础,就是要得炁。 得炁之后,才能是选择入正一画符炼丹,还是拜全真修身养性。 师父摸了摸我的脑袋。 “去洗漱吧,明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第4章 吊客 第二天一早,我和师父就出门了。 要去的地方就在隔壁村,大约有七八里路。 说来也奇怪,我一路走过去,背上还背着师父的东西,可一口气走下去居然不累。 到了隔壁村一看,请我师父过去的那户人家正在办丧事,请了全套的丧事班子。 班子有哭灵的,有主持流程的,也有吹鼓手,还有帮着主家置办丧事席面的厨子。 那户人家姓赵,听说颇有资产。 “马道长,您可来了,我父亲这事儿您看?” 说话的是死者的儿子,赵昆,大约三十来岁,有点谢顶,脑袋上还长了一个毒疮,走起路来还有点跛脚。 “令尊亡故的时辰不好,加之心中有怨,今晚恐怕不会安生。” 赵昆闻言一惊。 “马道长啊,您可发发慈悲,这样,我出三百块钱,请您让我父亲平安入土!” 我心里一笑,这赵昆人高马大的,还怪迷信,我师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说话间,赵昆已经把钱塞给了我师父。 “哎~不是钱的事儿。” 师父顺其自然地把钱塞进裤腰里,然后一脸为难之色。 “哎!也罢,贫道勉力而为,希望可以成功。”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赵昆陪着笑脸把我和师父迎了进去。 大户人家办丧事都要开流水席,菜色也多。 不光是蔬菜豆腐,每桌上还有一瓶汾酒和一只葫芦鸡还有一大盘五花肉,这在那个年头就了不得了。 师父拉着我坐到一张桌子上。 “快吃!都是不义之财,不吃白不吃!” 说话间,师父已经扯下一只鸡腿塞进我嘴里。 我一边扯着鸡腿,一边小声问道:“师父,啥意思?他不是好人?” 师父喝了一杯汾酒,夹起一片大肥肉填进嘴里。 “哼,谁不知道姓赵的早年靠着坑蒙拐骗才积攒下这偌大家私,你看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膛了,到了晚上,你就看我脸色办事。” 我顾不上和师父说话,三两口啃完了鸡腿又去夹别的菜。 酒席结束,师父换上了道袍,念了一长段的经文,开始超度。 超度科仪结束就到了晚上,宾客散去,唯有主家的赵昆和他媳妇留在了灵堂。 中堂里摆着一口棺材,刷着黑漆,上面还有福寿图样,而棺材后面还挂着一幅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老者六十来岁,吊角眼,蛤蟆嘴,头发稀疏,整体形象上还不如我师父呢,东北话讲,那是老磕碜了。 我师父最多算是邋遢了一点,但这模样还看得过去。 “那个· · · 马道长啊,您看这都是十一点了,我们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赵昆搓着手询问我师父,他媳妇警惕地看着四周,躲在他背后。 我师父嗦了一下刚抓过半只烧鸡的手,看了看钟点。 “你们是他儿女,回避个甚?且将屁股坐稳了,如若不听,到时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道可不负责。” 师父这架子拿的颇大,丝毫没有给赵昆面子。 赵昆夫妇俩也不敢说什么,俩人战战兢兢坐在了灵堂里。 “火盆里的纸钱不能断,你们俩看好了。” 赵昆让媳妇去烧纸,自己则跑到我师父面前。 “马道长啊,是不是熬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嗯~” 我师父点了点头,赵昆闻言才算是安心了一点,回去和媳妇一起烧纸。 等赵昆走了,我听见师父小声嘟囔道:“才怪。” 我和师父坐在了外面的桌子上,席面还有一点五花肉和老醋花生,我吃肉,师父喝酒,偶尔夹一粒花生。 到了凌晨十二点零几左右,我突然听见从灵堂里传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木头门的合页开关的动静,又像是某种木材纤维迸裂的声响。 我看了一眼师父,师父毫不在意。 “别管,继续吃。” “嗯。” 赵昆很显然也听见了这动静,而且他们夫妇俩离的近,听得肯定比我真。 “马马马,马道长!我爹这棺材怎么动了!?” 赵昆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看来吓得不轻。 我师父听在耳朵里,却是极其懒散地回了一句道:“怕个甚呐,死人吐殃之前是这样的,别害怕,继续烧纸钱。” 师父此时喝足了酒,从桌子上摸了一包大前门,点上一根吞云吐雾起来。 而那阵吱呀吱呀的动静却越发大了起来,在深夜之中听起来尤其刺耳。 赵昆的声音再次传来。 “马马马,马道长!我爹好像· · 要出来了!” 赵昆这次的声音更加颤抖,整个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我师父这才有了动作,先是把半截烟蒂往脚下一丢,拿脚碾了碾,又把剩下的大半包烟塞进怀里,才对我道一声:“走。” 我应了一声,跟着师父大步进了灵堂。 一进灵堂我才看见,赵昆夫妇此时抖成了鹌鹑,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火盆里的纸钱都快烧没了。 我看着那口棺材,不知道是我记错了,还是这钉棺材钉的人偷工减料。 只见棺材上的长钉被一点一点拱了起来,棺材盖微微翘起一条缝隙。 那阵木材纤维迸裂的动静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我上手一摸,好家伙,这上面怕不是有二三百斤的力道。 “别碰!” 师父喊了一声,我才把手缩回去,站回了师父身边。 “马道长啊,您快看看,我爹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赵昆两腿发抖,裤子中间还湿了一大片,滴滴答答往下流着淡黄色的液体。 他居然吓尿了。 我师父还是一贯的稳如泰山。 “有贫道在此,怕甚呐?” 话音未落,只听嘎的一声,那钉住棺材的七根方形长钉全部被里面的那股巨力顶了出去。 三寸厚的棺材板哐当一下掉在了一边。 这动静把我都吓了一跳,更别提赵昆夫妇了,那吓得几乎是面如金纸。 “马道长救我啊!我给你再加五百!快把我爹塞回去啊!” 师父闻言,嘴角一勾。 “什么钱不钱的,除魔卫道,乃是我神霄宗旨啊。” 此时,棺材里那位正主已经跟身上装了机关似的,直挺挺地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我这个角度看的很清楚,这位爷身穿寿衣,戴着老时年间的瓜皮帽,脚踩千层底布鞋,面色惨白,双眼之中只剩一片白浊。 腾的一下,老头儿直接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咯——” 老头嗓子里像是卡了口浓痰似的,发出的音调都和活人不一样。 其实我这话说的有问题。 就这场景,这位从棺材里跳出来,怎么看也不是活人,又怎么会发出活人的声音呢。 “哼!阳寿已尽,还不去地府投胎,在此为祸人间,贫道这就收了你,替天行道!” 我在一旁差点都乐出声来了。 师父这演技也太差了,这几句词说的感情不怎么到位,姿态也略显浮夸。 不过赵昆此时抖吓破胆了,他那倒霉媳妇更是在棺材板掀开的时候就吓晕过去了,师父这几句词糊弄他还是不成问题。 只见师父一脚踢在了老头儿腹部,可怜老头刚从棺材里蹦出来,就被我师父一脚踢得都快折叠了。 老头见师父不好惹,直接调转方向,朝着赵昆就扑了过去。 “马道长救我!” 关键时刻,师父飞身上前,直接从后面抱住了老头。 “赵老板,你爹这是成了煞了!贫道本领有限,只怕是要降不住他了!” 赵昆听得这话眼泪都下来了。 “马道长!我再加五百!求求你了!救救我!” “徒儿,快把赵老板夫妇带出去,为师今天要和这孽畜拼了!” 师父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把赵昆夫妇俩带了出去。 我们前脚一出门,师父就一脚把灵堂大门关上了。 后面就听灵堂里跟翻了天似的,一会儿摔摔打打,一会儿又传来浑厚的咒语声。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师父才一脸疲倦,仿佛被掏空了精力似的从门内出来。 我伸头看向灵堂里面,只见刚刚还龙精虎猛的老头,此时变回了一具尸体,老老实实躺回了棺材里。 可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影子从老头的身体里飘出来。 鬼这东西,没有实体,现代科学的说法是一种能量。 所以即便是修为再高的人,也没办法看的很清楚。 那些跟你说,自己天生阴阳眼,能看见鬼,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所谓“高人”。 不用怀疑,就是骗子。 人虽然不能直接看见鬼,但极少一部份人,却拥有一种灵感,能够模糊的看见鬼的轮廓,甚至还能在脑海中和鬼对话。 我看着那道影子,生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觉得,那就是趴在我小姨肩膀上的大姐姐。 赵昆见状大喜。 “马道长,我爹这就算是安生了吧?” 师父点点头,“哎,令尊化了煞,耗费我毕生精力才勉强压制,送他魂魄入了六道轮回。” 赵昆闻言千恩万谢,那样子就差认我师父做祖宗了。 赵家也不愧是财大气粗,当场又给了我师父一条大前门,外加七百块钱还有一瓶汾酒。 第二天一早,赵昆的死鬼老爹下葬,我和师父拿了报酬回去山神庙。 一出村子,师父立马换了一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虚脱之状。 “师父,那老头能动,是那个大姐姐干的吧?” 师父拍了拍我的脑袋。 “就你小子聪明!那女鬼就在咱们坛上,以后就是你的兵马了,姓赵的为富不仁,我就让那女鬼配合我演场戏,给他点教训。” 第二天,我早早被师父叫起来,迎着东升旭日,打坐站桩,到了中午就是一些画符的基本功。 首先就是得会用毛笔,从最基础的笔画练起,然后依次练习楷书,行书,隶书等等。 晚上还得去挑水砍柴,外加翻过两座山头,去最远的供销社给他买烟。 一天折腾下来,我只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这时候我爸来送信了,说两个月之后就要去上小学。 这个消息对当时的我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因为我想着,上了学,我就不用这么辛苦的修炼了。 两个月的修炼转瞬即过,我倒没感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感觉现在精力很旺盛,而且能保持安静,并享受安静。 至于画符? 抱歉,我这还不够格在黄纸上画符,甚至毛笔字都没写溜呢。 “小子,把这个绑腿上。” 我这天早上正准备出门上学,结果师父把两个装满铁砂的沙袋丢到了桌子上。 “师父,这是?” 我说这老头儿前两天夜里点灯熬油的是在绣什么呢。 合着在这儿等我呢。 “少废话,让你戴上就戴上!” 两个月来,师父简直就跟变了个人,训练我时别提多严格了,动辄就是戒尺伺候,我后背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 我掂了掂沙袋的分量,乖乖,一个就差不多十斤,两个加一块就是二十斤。 “师父,能不戴吗?” 我眼泪都掉出来了。 “你说呢?” 师父把手里的戒尺晃了晃。 没办法,我还是屈服于淫威之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除了每天上学,晚上回家还得练毛笔字儿,站桩,打坐,最让我痛不欲生的是,沙袋的重量每半年还要往上加五斤。 时间转眼过了五年。 这五年里我长高了,也变壮了,体格足足比同龄人大出了两号。 而且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半年前开始,师父开始教我云篆,估摸着再有段日子就该教我正儿八经的下笔画符了。 师父偶尔还会带我去接点白事的生意,挣点生活费。 日子虽然平静,但也很有意思。 而这五年里,我几乎每隔一段日子就要因为偷懒被罚去坟地睡觉。 这种事儿别人害怕,我可不怕,鬼嘛,跟谁没见过似的。 那时我以为这日子就会这样一点点的过下去 直到我初一的第一个学期。 班里有个叫张芊芊的女同学,她就是家长眼里的天之骄子,年级第一基本是她,还是班长,长得还漂亮。 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儿,就和她有关。 初一上半学期期末考试前一个月,张芊芊连请了五天病假,班级里就炸锅了,因为张芊芊从没缺过任何一节课,更别提生病了。 她爱学习到什么程度呢? 有一次流感,她愣是顶着三十九度的高烧上了一周的课,甚至都把吊瓶带到学校来了。 直到第六天,张芊芊终于来了。 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堪忧,眼圈乌青,精神萎靡,短短五天,原本的鹅蛋脸成了尖下巴,已经脱了相了。 坐到课堂上的她也无心听课了,动不动就走神,谁跟她说话,都有点没精打采的。 课间,老师坐到她旁边问她发生什么了,要不要再回去休息。 张芊芊没说什么,只说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感觉非常累。 这事儿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吗? 我直接说出来问题的关键。 “张芊芊背上有个吊死鬼!” 我本以为自己的慷慨直言会得到广泛好评, 结果却是张芊芊当场吓哭了。 老师都气疯了,一个电话打到我爸单位,把我爸叫到学校来了。 第5章 登门治病 我是滚刀肉了,反正叫我老爹来学校也不是头一回。 这二年基本上隔三差五的,我爸就得准时准点来学校报到。 顺带一提,虽然我的中学时代从初中到高中都和任课老师关系一般。 但由于经常翘课,以至于初高中和我关系最好的除了几个后排的兄弟就属门口的保安大爷了。 甚至到后来几任保安大爷都认识我爸了,张口就是:“哟,年儿他爸,又来报到了?” 每一次我爹都是低眉臊眼的快步离开。 等回去就是一顿皮鞭沾凉水。 农村人不懂啥叫素质教育,在他们眼里,棍棒教育就是天下最好的教育。 可我自从跟着师父修炼之后,身体异于常人,虽然挨一顿打也挺疼,但是不伤筋不动骨,全当练金钟罩了。 这次老师又是添油加醋的把我如何宣扬封建迷信思想。 如何把一个清北的好苗子吓成了惊弓之鸟的事情给我爹大讲特讲。 基本上当年是怎么批判地主老财的,班主任就是如何批判我的,就差没给我跪角铁,用铜头皮带抽我了。 我爸在老师面前一个劲赔礼道歉,头低的都快贴着鞋面上了。 堂堂化肥厂的车间主任,在班主任面前半点尊严都没了。 回家之后,连我师父也被叫到了我家。 “你个小王八蛋,给我滚过来,老子今天不扒了你的皮,你是我爹!” 我爸都气糊涂了,抄起擀面杖满院子追着我打。 最后还是在我师父联合我妈和我爷爷还有太爷的苦苦相劝之下,我爸才松开了我的耳朵。 我把被扯下来的裤子提了上去,嘴上还是不服。 “本来就是嘛!她身上就是背了个吊死鬼!” “你个怂孩子,她背她的吊死鬼,你读你的书,关你屁事儿啊!?” 我爸气得又要打我,但是被我师父拦下来了。 “国安,国安,孩子不能打,这样,待会儿让他蹲两个时辰马步就行了,小年过来,我问你,你真看见那孩子背着吊客了?” 吊客就是吊死鬼。 “那还有假,不是我说师父,别人能看错,我还能看错吗,坟地里到处都是,我都看了这么多年了,我就是分不清三跟四,也能认出鬼啊。” 我师父听完点点头,“你看看,孩子没说瞎话,国安啊,你可冤枉他了。” “马爷,你别整这没有用的,这孩子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现在还把人年级第一给吓得连学校都不敢去了,他班主任说了,再这样下去就得让他退学!” 我爸气得双手叉腰,一张国字脸憋得通红。 我师父想了良久,说道:“这样吧,让小年儿去给那孩子把吊死鬼除了不就行了?不是我说,那孩子到时候感谢咱们小年都来不及,再给班主任送点礼,这事儿就遮过去了。” 我爸听到这话,气已经消了一半,指着我鼻子说道:“你小子赶紧把这事儿给老子解决了,不然我· · ” “打断我这条狗腿嘛,我知道。” 我爸每次就这一句车轱辘话,我都会抢答了。 “对!不光打断你一条,另一条你也别想保住!” 我爸眼睛一瞪,扬了扬手里的擀面杖。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学校不上课。 张芊芊家住的离学校不远,是一间平房,我都看见好几次了,所以不用打探地方,直接就和我爸上门了。 至于我的业务能力,我师父是这样说的。 “吊死鬼而已,不是我说,让咱们小年儿到地方撒泡尿,那都比村里的神棍瞎折腾管用一百倍。” 咚咚! “嫂子啊,我老江,老张在吗?” 我爸当年托关系在化肥厂找了个搬运工的工作。 可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成了第三生产车间的主任,正经的实权人物。 而张芊芊的老爸就在我爸隔壁车间当副主任,虽说不是直系领导,但俩人平时也算是有点交情。 “江主任您来了,老张出差了呀,他没和你讲吗?” 门开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走出来。 张芊芊他妈,刘红梅。 我爸尴尬一笑,把手里的一箱牛奶塞给刘红梅。 “嫂子,我这不是带着我家这小崽子来登门道歉了吗。” 刘红梅的精神状态显然也不太好,比张芊芊强不到哪儿去。 “没事,孩子嘛,童言无忌 · · · · · · ·” 这时候,我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窒息般的哼唧声。 刘红梅看了一眼内屋,脸色顿时苦了下来。 “这孩子不知道是咋了,最近这状态很差,江主任,心意我领了,您要不先回去?” 说着话,刘红梅就准备闭门谢客了。 “不对!” 我大喊了一声,就在刚刚我分明看见一个吊死鬼从客厅飘到了卧室。 喊完话我就一个箭步冲进了卧室。 我一进门就差点被顶了出来。 乖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儿。 有点像呕吐物的酸味,又有腥臊气,几种味道交织在一起,顶风都能熏出二里地。 “噗啊!” 我连忙捂住了鼻子,站在了门口。 卧室不大,一张书桌,一张单人床,白色的墙壁上全是抓痕,墙皮掉了一地,还有道道干涸的血迹。 张芊芊躺在床上,被一条拇指粗的麻绳五花大绑起来,跟只大闸蟹也似。 床上被褥乱成一窝,张芊芊的状态很差,嘴角留着白沫子和口水,头发散乱,目光呆滞,看到人就嘿嘿傻乐。 “你这孩子!” 我爸和刘红梅也追了上来。 “噗啊!这孩子什么味儿!?” 我爸也被这味道熏了个跟头,但转眼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那个· · · 我是说,这· · · · ” 刘红梅叹了口气,“这孩子自从生病之后屋子里就是这味,打扫了也没用。” 我爸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他就发现张芊芊的状态不对劲。 “芊芊呐,叔叔是你爸爸的朋友,你这是咋了?” 说着话,我爸就要去扒拉张芊芊。 “老爸小心!” 我喊了一嗓子,我爸激灵一下就把手缩了回去。 就差那么半秒钟,张芊芊嘎噔一下咬了个空。 “我靠!” 我爸惊吓之余爆了句粗口,但很快就又不好意思地道歉。 “不是嫂子,我· · · 我· · ·” “没事,不怪你,这孩子早晚都要犯一次病,连我都咬。” 说着话,刘红梅把袖子卷起来,露出一个狰狞的咬痕。 好家伙,这张芊芊是真没留口啊,差点就咬掉她亲娘的一块肉。 “阿姨,张芊芊这病我能治。” 我说道。 刘红梅眼睛一亮,“孩子,你可别安慰阿姨,芊芊这病去市里的大医院都没辙,那医生说,让我们给孩子准备后事· · · ··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刘红梅说到此处,哽咽了起来。 我爸把我拉了出来,小声说道:“行了行了,我也看到了,这孩子是着了癔症,你赶紧去找你师父,我在这看着。” “老爸,杀鸡焉用宰牛刀啊,我师父那是什么人物?这种小事儿也麻烦他?我就给办了!” 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 我爸看了看卧室里张芊芊母女,啧了一声,有些不太相信地说道:“你小子可别瞎胡整,万一有个好歹· · · · · · · ” “哎呀,你就放心吧老爸,我都看见了,她背上趴了个男吊客,道行没多高,就是折腾人。” “阿姨!我知道怎么治病了!有水吗!?拿个大碗。” 说完话,不等老爸反驳我,我就高声喊道。 刘红梅一愣,紧跟着说道:“有有有,我去给你倒!” 说完话,刘红梅来不及擦拭眼角的泪痕,就起身去厨房,不多时端来一个海碗。 我搬了一把椅子,将海碗放到椅子上,又从书包里取出红绳,长针,铜钱,还有一张从我师父那里拿来的总敕符。 我爸小声嘀咕道:“这孩子,一天到晚包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遇咒者亡,吾奉北帝,立斩不祥,一切鬼怪,皆离吾旁,水不能溺,火不能侵,三界之内,惟吾独尊。” 我点燃黄符之后,捏在手里绕着张芊芊转了两圈,紧跟着在黄符燃尽之前丢进了海碗里。 我这一脉名为神霄派,乃是正一道的分支,主修雷法,要是我师父来了,估摸着喊上一嗓子,那股丹田里的雷霆之气就能把吊客吓跑。 但我目前只是得了炁,离正经修炼雷法还有不少差距,所以只能借用一些道具了。 黄符丢进海碗里,浮在水面之上,紧跟着就见海碗里的水转了起来。 同时张芊芊开始浑身颤抖起来,五官拧成了一团,很是难受的样子。 “孩子,你会这些?” 刘红梅张大了嘴巴。 “嘿嘿,阿姨,这就是个土方子,别太惊讶。” 我又取出红绳,交给刘红梅。 “阿姨,把这红绳绑在芊芊左手中指的第二个指节上,另一头拴在那个玩偶身上。” 我指了指窗台上的一只毛绒熊玩具。 刘红梅和我爸拿着红绳靠近张芊芊。 原本还跟瘫痪了似的张芊芊一见二人朝自己靠近,立马剧烈的挣扎起来,那嘴里发出的声音也不对了。 “啊啊啊啊!谁敢过来!?你们占了我的房子还要害我,我和你们拼了!”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很难想象,十几岁的小女孩,筋骨都没长全,能有多大力气。 刘红梅就不说了,家庭妇女一个。 可我爹才不到四十,从小在地里干农活,一对儿满是老茧的大手和老虎钳子似的,就这样两人居然半天也没按住张芊芊。 “这丫头是吃什么了!怎么这么大劲儿!?” 我爸一只手按着张芊芊的肩膀,双方较劲儿之下,愣是按不住。 “啊!我和你们拼了!” 那个吊客的声音又从张芊芊嘴里发了出来。 “儿子!我快按不住了!” 我爸喊了一嗓子,这一分神就差点让张芊芊咬着。 那捆住张芊芊的麻绳也被她两条火柴棍似的胳膊挣的吱吱作响,看架势再有一时半刻就该崩断了。 “这会儿了还不老实?我看看怎么治你!” 我说话间就从包里翻出了一本《神霄至宝秘法》,其中有一卷是记录着如何治鬼的法子,是给修为低微的弟子看的。 “你小子现学啊!” “老爸别吵!你先顶着!” 我迅速翻着书,但死活就是找不到治吊死鬼那一页,这下我可有点麻爪了。 往常不是没看过师父怎么治鬼。 但通常是师父往那一杵,那些脏东西就基本上不敢反抗了。 除了一些冥顽不灵的,其余的连符纸都不用基本就解决了。 “哎呀!不管了!” 我合上《神霄至宝秘法》,一狠心咬破了左手中指。 中指血是人全身阳气所在,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我,我忍着钻心的疼痛,沾着中指血迅速在右手掌心画了一个符头。 符头是一道符的总起,通常以三个勾代表三清祖师。 此外也有诸多变形,如雷令,敕令,或者奉某位大神敕令等等。 我如今也就会画个符头,于是我画了雷令二字在掌心。 “老爸!阿姨!你们闪开!” 我大喊了一声,我爸和刘红梅迅速闪开,先前一直被二人压住的张芊芊刚好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中!” 我高声叫道,随后右手一下拍在了张芊芊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张芊芊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就跟过电似的。 我知道那吊客被我打出僵直了,于是不敢停下来,立马拿出一枚康熙通宝按在了张芊芊百会穴上。 钱经万人手,阳气很重。 康熙通宝又是康熙皇帝在位时期的流通货币,自带三分国运,加之离现代不远,所以是道士常用的铜钱之一。 这下子张芊芊终于不闹腾了,我看见她背上的那只吊死鬼也犯起了癫痫似的抖个不停,心知这是大好时机。 我立马掏出一个茶碗盖子大小的八卦镜按在张芊芊头上,男吊客被八卦镜罩住,顿时半点动弹不得。 随着我不断将其沿着红绳牵引至那只毛绒熊上之后,我又拿出一根长钉顺着玩具熊头顶插下。 忙活完这一切之后,我立马把红绳从张芊芊手指头上拆下来。 吊死鬼被封在毛绒熊上,张芊芊暂时就没事了。 “好了,赶紧把这东西拿出去烧了。” 我吸了一口凉气,刚刚肾上腺素飙升,压根没注意到手指有多疼,此时冷静下来,十指连心啊,疼得我眼泪都掉下来了。 刘红梅将信将疑地颤颤巍巍把玩具熊拿起来,拿到房子外面一把火烧了。 火光之中,玩具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冒出阵阵黑烟。 说来也奇怪,就在玩具熊烧成灰了之后,房子里的张芊芊突然就吐出了一口黑水,那味道,比我爸的脚还窜。 半晌,屋里,张芊芊睁开了迷离的双眼。 “妈· · · · ·我饿· · · ·” 刘红梅眼眶一下就红了,抱着张芊芊就放声大哭。 张芊芊一脸茫然,看样子就像是刚睡醒一样。 第6章 精神病堂姐 张芊芊恢复了正常,休息了一周之后就回学校上课了。 为了给我洗刷冤屈,张芊芊他爸张支朝和刘红梅还特意去学校和班主任解释了一番。 张支朝一会儿说我悬壶济世,一会说我本领高强,说要不是我出手,张芊芊就完了。 刘红梅更夸张,都把我夸成小神仙了,说我年纪轻轻就道术高超,将来肯定有出息。 班主任都懵了,眼神迷茫,压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年级吊车尾怎么就成了张支朝两口子嘴里的救世主? 为此学校领导还开了一个大会,让我上去演讲。 我对于自己是个道门弟子的事情自然是避而不谈,只说是自己有个三表舅是个赤脚医生,会点土方子,我跟着学了两下子,顺便还宣扬了一下科学文化思想。 不久之后就是期末考试,张芊芊确实是好苗子,被吊死鬼折腾的都没人形了,才回学校两周,就把之前拉的课程补回来不说,年级第一还是人家的。 我就不用说了,年级倒二,倒一那个是因为数学考试没写名字,成绩作废。 转眼就是寒假,大年夜前三天,张支朝请我和我爸妈去镇子上的饭店吃饭,说是报答我救了张芊芊。 我们到包间里时,张芊芊和她爸妈已经等了很久了。 推杯换盏之间,我爸和张支朝都喝多了,越说越来劲,到后来脸都要贴一块了。 喝得兴起,俩人愣是让服务员拿了一只活鸡,准备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 大人在一起,总喜欢说孩子的学习,似乎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话题了。 我爸当着大家的面又把我教训了一顿,搞得我犯了多大错似的。 张支朝听完则拍着胸脯子说。 “不就是学习不行吗,咱们小年儿那是高人啊,嗝!这样,让我们芊芊· · ·嗝!给小年儿补补课就行了· · ·嗝!” “老张,这可不好意思了,那就多多拜托我大侄女了!嗝!” 我爸也喝高了,当场就同意了。 我看着张芊芊,这丫头居然还对着我娇羞一笑,把头低下去了。 别说,她笑的还怪好看。 等到出了正月初八,我每天除了上午要跟师父修炼,下午就要去张芊芊家补课。 “爸,我能不去吗?咱们这样麻烦人家不好吧?再说了,老师教导我们,做好事不图回报。” “你小子跟我扯什么淡?人家年级第一不要钱给你补课,你就偷着乐去吧!轮得着你挑三拣四?” 我一连去了张芊芊家几天,张芊芊确实也尽心尽力给我补习。 但我嘛,光是修炼就累的和三孙子似的了,学习那是不可能学的。 大约第五天开始,我就偷偷带着张芊芊开始看武侠小说。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丫头看起小说来比我还入迷,一本神雕侠侣,半天就看完了,而且故事情节是过目不忘。 到了第十天头上,张芊芊家又出事儿了。 准确来说,是张芊芊的堂姐出事了。 张芊芊堂姐比她大两岁,父母离婚,跟着她妈生活,现在就在我们隔壁学校读书,开学读初三。 谁知道就在这关键时刻,这孩子疯了。 张芊芊堂姐叫张溪溪,品学兼优,而且和张文文一样继承了他们老张家的优良基因,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张溪溪三个字,我耳朵里都灌满了,那是隔壁学校的三大校花之一,多少人趋之若鹜。 可人家呢,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说起来这孩子之前一直顺风顺水,没发生过什么事儿,可就在去年夏天,居然让雷给劈了! 总听人说天打五雷轰,可真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是不可置信。 据张支朝说,那是个阴雨天,这孩子从学校回家,只听得天边轰隆隆掉下来几个炸雷,三道闪电正好劈在张溪溪身边不远的地方,旁边还有一棵老槐树。 其中一道闪电打在了老槐树上,紧跟着就又弹了出去,正好打在了路过的张溪溪脸上。 张溪溪当时就昏死过去了,幸亏后来路过的好心人把她送到医院去。 结果医生发现这孩子啥事儿没有,不但如此,就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可等孩子醒来之后,就疯了。 见谁就说你是什么时候生的,将来得什么时候死,而且据说还能看见鬼。 有次张溪溪她妈带着去赶大集。 结果张溪溪就犯病了。 那集市上有个摆摊卖水果的,老板是个男的,老实巴交的,也不爱和人还价,属于那种三杆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闷葫芦。 张溪溪她妈本来都没打算往那边去,结果张溪溪身子突然一顿,紧跟着撒丫子就往那个水果摊上跑了过去。 到了摊子上,老板看人来了,起身准备问话。 结果张溪溪抬手就给了那老板一嘴巴,然后左右开弓,一连抽了十好几个。 老板都懵了,捂着脸迷茫了,木木的看着张溪溪,不会动,也不会躲。 张溪溪她妈赶过去的时候,张溪溪正掐着摊主脖子骂街呢。 “你以为你杀了你老婆跑到这儿来就能躲过去了!?你个挨千刀的!天杀的!那个邻居家的小孩子看到你杀了人,你就给他吃了耗子药,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水果摊主一张猪腰子脸憋得酱紫,眼瞅着这口气就倒不上来了。 张溪溪她妈愣在了原地,自己女儿脾气温和,长这么大没和人拌过嘴,怎么去逮着一个卖水果的骂街啊。 而且张溪溪是越骂越难听,比泼妇还泼妇。 骂出口的话,张溪溪她妈到后面都不好意思听了。 一番折腾,最终把公家的人招来了,银手镯子一拷,把俩人都带进了局子里。 一调查,所有人都有些毛骨悚然了,敢情这摊主不是本地人,用的是假的身份证,八年前在南方杀了自己老婆和一个邻居家的孩子。 当时警方就发布了通缉令。 不过那个年头侦查手段还没现在发达,加上这人也有些反侦察意识,愣是让他逃到我们镇子上躲了八年都没抓到。 如果不是张溪溪,谁能怀疑一个老实巴交的水果贩子,是身背两条人命的悍匪啊。 后来据小道消息说那人在枪毙之前就疯了,在号子里咬舌自尽了,而且死前还在地上沾着血写了七个“悔”字。 不过那件事儿以后张溪溪就没犯过病了,消停了大半年,直到过完年又犯病了。 这次中招的是个饭店老板娘。 张溪溪那天去店里吃饭,吃着吃着就犯病了,先是指着老板娘说她水性杨花,把自己瘫痪在床的老公的财产霸占了之后还去找小白脸,一找还找了仨。 不出意外,老板娘慌了,哀求张溪溪别说了,就差跪下磕头了。 张溪溪哪儿能惯这毛病,杀人犯都照扇不误,何况一个女人? 等围观群众把张溪溪拉开之后,老板娘都破了相了,跪在地上求张溪溪放过她。 也就是从这次之后,张溪溪的病情更严重了。 她好像不光能看人的前世今生,更能看见鬼,有时候在学校正上课呢,突然就跑出去对着空气连打带骂。 有一次把一个刚上岗的物理老师都吓尿了。 这样的情况校方哪儿敢让她去上学啊,直接就给遣送回家了,说什么时候治好了,什么时候再来吧。 张支朝和刘红梅把事情一说,问我能不能给看看。 “叔叔阿姨,这事儿吧不好说,我先去看看,要是不行,我就找我师父。” 我也不敢把话说死,毕竟这鬼我见多了。 张溪溪这情况却是头一回听说,哪儿有好人上来就抽人嘴巴子的? 不过我倒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咱头上有人啊,我师父那是老神仙,我不行还有他呢。 第三天一早,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我就跟着张支朝还有张芊芊去了张溪溪家。 到了门口,张支朝一扭头,嘱咐我道:“那个· · · · 小年儿啊,看不看得好不要紧,你可千万别被打了,不然我和你爸可没法交代。” 我嘿嘿一笑,“放心吧叔。”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得了炁的道门弟子,还能怕一个精神病不成,只不过这话我没说出口罢了。 张支朝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壮着胆子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个三十来岁,打扮的比较时尚的女人,看样子应该就是张溪溪的妈妈,黄月秀。 “她小叔,来了。” “诶,嫂子。” 中国式的家庭关系向来很难说得清,张溪溪父母离婚其实并不是感情破裂,而是张溪溪她老爸,也就是张支朝的同胞兄弟工作太忙,走南闯北,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家。 黄月英一气之下就提出了离婚,但是和张家的关系一直都挺好,也都按照离婚前的亲戚关系经常来往。 “哎,小叔,芊芊,你们咋来了?” 此时,张溪溪从卫生间出来,热情地和几人打着招呼。 “溪溪,这不是你妹妹想你了么。” 张支朝话音刚落,张溪溪的眼神忽的锁定在了我身上。 “不知童子要来,有失远迎。” 张溪溪很认真地对我说道。 我这点事儿张支朝一家都知道,我爸这张嘴,喝了酒就没把门的,我这点事儿全让他秃噜出来了。 但是张溪溪肯定不知道啊。 我闻言一愣,没想到张溪溪居然头一回见面就知道了我的来历。 “呃· · · ·那个,你好,溪溪姐。” 张溪溪看起来很正常,和我们有说有笑的,完全看不出她是个爱抽人嘴巴子的暴力倾向者。 大约到了晚上,黄月秀招呼我们在家吃饭。 饭桌上一切正常,张溪溪也没犯病,可也就在这时,张溪溪突然把碗筷一推,扭头看向了房子外头。 那年头大家住的多是平房,透过玻璃,外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此时张溪溪家院子门口就恰好走过一个鬼鬼祟祟的瘦杆子似的男人。 “你们吃,我出去一趟。” 说罢,张溪溪把我们晾在一边,直接开门出去。 那院子外的男人闻得开门声,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张溪溪的巴掌就到了。 男人也有二十来岁,结果被张溪溪一巴掌就打翻到地上了。 接下来的场面就很暴力了。 张溪溪骑到了男人身上,两只手抡起来往那人脸上招呼,大嘴巴子好像不要钱似的。 “你连孤儿寡母的钱都敢偷!你良心被狗吃了!你个挨千刀的!钱呢!掏出来!” 那男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全然不知反抗。 一边求饶一边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子零钱丢到地上,跟着就逃命也似的跑了。 张溪溪捡起了地上的钱往反方向跑了出去。 我们一桌子人都傻眼了,张支朝和黄月秀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我和张芊芊紧随其后。 跑出去没多久我们就看见张溪溪在和一个老奶奶和小男孩说话。 “把钱拿好,千万别再丢了。” “谢谢,谢谢啊小姑娘。” 张溪溪送走了老奶奶和小男孩,我们也就到了跟前。 黄月秀心疼地把外套披到了张溪溪身上。 “傻丫头,冻坏了怎么办?” 张溪溪笑了一声没说啥。 但转瞬之间,张溪溪脸色一怒,猛地回头看向了一条深巷,深巷之中没有路灯,漆黑深邃,完全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大胆!炼火童子在此,岂容你等放肆!滚!” 张溪溪这一嗓子无疑在张支朝等人心中彻底确立了她精神病的形象。 但我却看得真切,那巷子之中,确实闪过了一个淡黄色的影子,在张溪溪喊了一声滚之后,淡黄色的影子就慢慢消失了。 张支朝和张芊芊还有张溪溪都看向了我。 我先是一愣,跟着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我居然都没发现那东西! 倒让张溪溪先看见了。 但我也确定了,张溪溪这事儿,我管不了。 一来人家真的不是精神病,就算是,也是很厉害的精神病。 好家伙,那大巴掌跟翻天印似的,谁挨上一下都够呛。 二来人家干的都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好事,我怎么管? 最关键的是她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来历,这肯定也不是什么山野精怪,孤魂野鬼附体,要真是的话,绝不敢和我离这么近。 当晚我们各回各家,路上我对张支朝说道:“叔啊,溪溪姐这事儿难管,我得去找我师父,你们也别担心,我看没啥大事儿,而且溪溪姐除了状态不稳定,实际上身体没毛病。” 张支朝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侄女不一般,我年纪小管不了也正常。 “小年儿啊,你也别太在意,都是这孩子的命,哎。” 第7章 千刀孽债 当晚我回了山神庙,师父正在喝着小酒,吃着猪肘子。 “嘿,小王八蛋,哪儿野去了?经书抄完了吗?” 我没回答,默认自己没写的事情,但随即,我就话锋一转,说起了张溪溪。 听我这么一说,师父也疑惑起来。 “师父,你说· · · · 呜· · · 那是什么?” 我伸手就摸了一片肘花放在进嘴里。 师父挠了挠蓬乱的头发,“明天带我去看看。” “嗯!” 我答应了一声就准备回去睡觉,结果被师父一把薅了回来。 “小崽子,跟我耍心眼儿呢?滚去抄书,跪着抄。” 我当晚抄到了半夜才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我带着师父找到了张支朝家。 张支朝自然是听说过我师父的大名,就是没见过。 “马道长,真是见面不如· · · 不不,闻名不如见面啊。” 我师父倒也不在意。 “那什么,女娃在哪儿呢?让我看看吧。” 张支朝于是又领着我们去了张溪溪家。 张溪溪那天正好准备出门,恰好和我们撞了个正着。 “小叔,小童子,你们咋又来了?” 张溪溪先是一怔,紧跟着又和我师父对视起来。 “嘿嘿,小女娃,哪里去也?” 我师父眯眼盯着张溪溪。 张溪溪也不害怕,直接回道:“你这老道士,我去哪儿跟你有啥关系?” 张支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出言训斥道:“溪溪,不可无礼,这是你小年弟弟的师父,神霄派马道长。” 张溪溪显得很急,并不想和我们浪费时间。 “小女娃,你的来历,我晓得了。” 师父捋了捋下巴上杂乱如荒草堆一般的胡子,说道。 “知道就好,你们要是没啥事就和我一起去吧?” 张溪溪话锋一转,突然叫我们和她一起,至于做什么却是不说。 师父倒也没推辞,“好啊。” 言罢,张溪溪急匆匆拉着我们就走,路上还催促着,说快快快,要来不及了。 我问她什么来不及了。 张溪溪说道:“那孩子生不出来了,要快,要快,晚了就坏了。” 说着话,张溪溪脚底生风一样往前走。 我和师父还好,张支朝却是累的气喘吁吁。 不多时到了一户人家。 只见院子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个看着像男主人的中年人焦急地来回踱步,看样子是里面要生孩子了。 “钟老三!你愣着干啥,和我来和我来!” 张溪溪伸手指着那个男主人喊道。 钟老三一愣,拿手指着自己,“啊?我?你是谁?你认识我?” “啧!怎么这么多话,快来快来!” 张溪溪急的不行,直接上手抓着五大三粗的钟老三就往外走。 “哎,你这女娃· · · 哎!” 钟老三开始还想反抗,但没成功,被张溪溪像抓小孩似的提溜出去了。 也就在钟老三家不远,有一个猪肉铺子,几个杀猪匠正在吆喝着叫卖猪肉。 “新鲜猪肉咯!刚杀的猪崽子!” 迎着吆喝声,张溪溪就拉着钟老三站到了铺子前面。 “诶,小姑娘,要猪肉吗?上好的黄瓜条,回去小炒。” 摊主热情地和张溪溪搭话。 钟老三说道:“你这女娃是谁家的啊?我老婆就要生了,你拉我来这儿干啥?” 张溪溪也没废话,直接说道:“你这儿子和你前生有点渊源,你上辈子是杀猪匠,你儿子前几辈子都折在你手上,这辈子投到你媳妇肚子里,但下面说了,还差三十六刀,才能了却你儿子的阴债,这得你动手。” 钟老三懵了,我和张支朝懵了,摊主也懵了。 “小姑娘,你· · · · 你吃错药了吧?” 摊主挠着后脑勺问道。 钟老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哪儿来的精神病,猪油蒙心了吧,我没时间跟你闹,我媳妇难产呢。” 说着话,钟老三就要走。 其实怨不得钟老三不信,就张溪溪这几句嗑,谁信谁是神经病。 可张溪溪是什么人物,不管是谁,一巴掌呼上去准老实了,钟老三也是如此。 眼见着钟老三不信,张溪溪急了,啪的一巴掌,钟老三原地转了半圈,捂着脸一脸的迷茫啊。 “别耽误时间了,你媳妇叫吴秀兰,今年二十五岁,罐口镇王队村人,她爹吴生产,你爸叫钟建设,去年七月十八走的,是不是?” 钟老三听完张溪溪连珠炮似的一番话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显然,张溪溪把他们老钟家祖宗三代的底儿都掀了,就差没把祖坟朝向说出来了。 钟老三一听,也开始有些动摇。 “你· · · 你到底是谁啊?你咋知道我家的事?” 啪! 张溪溪又是一巴掌甩上去,这一巴掌把摊主都吓坏了。 “我说· · · · 你们要不去别的地方· · ·· ·” “闭嘴!” 张溪溪霸气回怼道。 摊主也不敢说话了,估摸着也觉得张溪溪八成是个精神病,万一惹得她性起,直将自己这座肉摊子掀了去,也说不准。 一连两巴掌,钟老三算是服了。 “别,别打了,你到底要干啥呀?” “少废话!” 张溪溪直接把杀猪刀塞给了钟老三,然后把一个大猪头摆到了钟老三面前。 “拿刀子捅!” 钟老三是被张溪溪打怕了,眼一闭牙一咬,端着杀猪刀对着猪头就是捅。 张溪溪还在一边认真地计数。 “一· · · ·· 四· · 八· · · · 十三· · 十五· · · · 二十四· · · · · · · ” 到最后,张溪溪大喊了一声:“三十六!好!停!” 钟老三丢了杀猪刀,擦了擦满脑门的冷汗。 张溪溪则是跑到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墩上,抬手指天。 “哈哈哈哈哈!小儿郎小儿郎!千刀孽债今已偿,快快降生到凡世,免得你娘丧无常!” 周围行人此时全部驻足观望,对着张溪溪指指点点。 张支朝挂不住面子,上去就把张溪溪拉下来了。 “我的小姑奶奶啊,你这是作什么妖呢?” 不等张溪溪说话,只听的钟老三房子里跑出来一个和钟老三模样很像的小伙子。 “三哥!嫂子生了!是个小子!咱老钟家又添人了!” 钟老三一屁股坐到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 “早知道这样,我何必挨这两巴掌啊!呜呜呜呜!” 这下轮到围观众人傻眼了。 张溪溪嘿嘿一笑,跑到钟老三面前。 钟老三看见张溪溪就下意识捂脸,估计这辈子都落下病根了。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放心,不打你了,告诉你,你这儿子这辈子注定和你家有缘,但是他身子虚,十八岁之前别带他去坟地,公墓也不行,过了十八岁就好了,行了,我走了。” 张溪溪永远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把我们晾在了原地,一个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就走了。 我们本来也要跟上去。 结果摊主一把抓住了张支朝的胳膊。 “我这猪头被捅成这样,没法卖了,你要不给我个说法,可走不了。” 张支朝无奈之下,只好把猪头买了回去。 我算是开眼了,拽了拽师父的衣角。 “师父,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托生的?这么邪乎?” 师父轻哼一声说道:“没什么,阳间有阳间的债务,阴司有阴司的缘分,这丫头是被底下看上了,要她办事儿呢,不用管她,也没法管,就这么由着她吧,将来不说富贵,倒也饿不着。” 师父给张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大概意思就是张溪溪不是精神病,是被下面的大人物看上了,要她在阳间办事儿,算是还上辈子的债,至于她这疯疯癫癫的性子嘛,过两年就会稳定一些。 完事儿之后,师父又给张溪溪她妈留了一本《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没事儿让孩子多看看,有好处。” 说句题外话,我高二那年,张溪溪已经是我们本地的名人了,不少人请她看事,没有不准的,也极少有解决不了的。 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后来也好转了一些,但巴掌却是更加出神入化了,而且是好人不怕坏人怕。 我和张溪溪的交集暂时告一段落,大约是七八年之后,我和她还有几段小故事,那个后文再说。 从那之后的几年里,我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张芊芊追着我补课。 我初三那年发了点功,加上走了点关系使了点银子,愣是跟张芊芊一起考到了县一中。 不过人家是直接被校长接进去的,重点班里的重点生,我就是个平行班的吊车尾。 师父在我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开始正式教我画符,并且教我如何温养丹田之中的雷霆之气。 人们老说什么五雷正法,听起来逼格很高。 但要说呼风唤雨嘛,理论上是存在的,但客观上基本没人能做到。 我们神霄派主修五雷法,五雷者,说法极多。 丹道有些分支认为,五雷者名为五雷,实为五炁。 五炁者: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肾水。 修习者通过运转五炁生发,感应天地。 五炁融合,按照特殊的行炁路径,在体内阴阳激荡之中迸发雷霆之气。 同时又要将体内的雷霆之气与天地连接,从而达到运使雷霆。 雷法形式不拘一格,多以符箓导之,也有以令牌,宝剑等等外物为载体施展。 如果修为能达到一定程度,体内雷霆之气充盈,便可不凭外物,随意驱使。 这也就是庄子在《逍遥游》中提出的“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的境界。 而按照神霄派历代典籍和《道藏》的说法: 天有雷城一座,在玉清真王府碧霄上梵炁中。 去玉清真王府境二千三百里,城高八十一丈,乃玉清真王按治之所,卿师使相列职分司。 雷者,主发生万物,驱动海岳,四时推迁,阴阳升降,录善罚恶。 五雷,即天雷、神雷、龙雷、水雷、社令雷。 天雷为天帝所敕,翻天覆地,鼓震乾坤,安日立月。 神雷,欲动此雷,须申上三司及飞奏九清,方可用之。 龙雷者,主救一方旱潦,欲动此雷,飞申诸司,奏闻上帝,下牒龙雷主者,无有不应。 水雷者,亦主救济一邦灾旱,官将并同龙宫,若行遣之,必须申报诸司,发牒水部,然后奏闻,克期而应。 社令雷者,乃一郡一邑之中,有忠义报国之士,孝勇猛烈之人,报君落阵,居家愤死,英灵之性,聚为此雷,能捉蜃龙,降时狂风猛雨,拔树断木,务求血食,亦能祸福一方。 除了此五雷之外,雷部另有十雷,三十六雷,在此不一一赘述。 至于几种说法到底谁是正确的,我以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第8章 横死 高一那年没什么大事儿发生,家里还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刘婆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张溪溪扯上了关系,二人经常有些来往,偶尔我也能见到张溪溪,她一见面还是小童子小童子地叫着我。 师父还是那么严格,每天跟看贼似的看着我。 太爷九十九岁了,总是躺在摇椅上打瞌睡,只有我回家的时候才变得清醒一些。 对了,那年我爸升职,调到了行政岗,算是厂里的中高管。 这人,总归逃不开人情世故四个字儿。 我爹上去了,张支朝那千年车间副主任也跟着跳了半级,副字儿改成了正字儿。 厂里还给我们家在县里上分了一套房子,我爸妈搬到了县上,离我们学校只隔了两条街,我中午吃饭也可以回家解决了。 到了高二的夏天。 我记得那年很热,大伙盼了三天的大雨迟迟也没下来。 所有人都在骂天气预报。 学校门口的雪糕脱销,教室里的老式吊顶风扇也光荣下岗了。 所有人都热成了狗,恨不得也学着保安亭里的那条大黄一样吐舌头散热。 这些年我和张芊芊关系越来越好,俩人一块上下学。 没事了张芊芊也来山神庙找我玩。 事情就发生在那个炎热的夏季。 “放学了小江,你小子有福气啊,这么漂亮的小对象。” 保安周大爷每晚都会在保安亭门口晒夕阳,抽自己卷的烟叶子。 我们关系不错,主要是周大爷会讲段子,讲的让人面红耳赤,还自带包袱,我偶尔逃学会和他聊一会。 张芊芊脸颊一红,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是什么。 “周大爷,您老真是的,我们就是朋友。” 我应付了一句之后就和张芊芊出了校门。 那是一个晚霞很美的傍晚,我和张芊芊迎着绚烂而又梦幻的晚霞往家里走。 “江初年· · · ·” 张芊芊和我并排走着,突然叫我的名字。 “干啥?” 我叼着半截雪糕,校服披在肩膀上。 “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啊?” 张芊芊偏头看向我,不得不说,晚霞像彩色的碎屑般,撒在她脸上,那场景像极了一张旧油画,让人着迷。 “我?我这德行也配上大学,以后你上大学,我估计在你旁边读个大专吧。” 我照例玩世不恭地回道。 张芊芊捶了我肩膀一粉拳。 “跟你说认真的呢,我都想好了,你和我都是文科生,而且你语文和历史都很好,就是英语数学太差了,我给你恶补一年,你绝对有希望上大学。” 张芊芊很认真地看着我,眸光像是一汪春水。 “我· · · · ·” 就当我准备说点什么酸溜溜的话的时候,一声急刹传来,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一辆红色轿车朝我们俩疾驰而来,而轿车后面还跟数道刺耳的警笛声。 “小心!” 我一把拉过张芊芊,闪到了旁边的水果摊上,由于事出紧急我们俩直接摔在了一堆水果上面。 砰砰! 几声枪响传来,那辆破轿车上多了几个窟窿,右后轮胎爆了,车子七拐八拐地一头撞在了电线杆子上,前盖撞的变形,冒起缕缕黑烟。 “你没事吧?” 我连忙查看张芊芊有没有受伤。 “手扭了一下,没事。” 张芊芊从我身上爬起来。 我挡在她前面,看向那辆破轿车。 “救我!” “闭嘴!!再他妈瞎叫,老子杀了你!” 车子上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男人长得一双狐狸眼,尖下巴,左手抱着一个红裙子的女人挡在自己前面,右手一把尖锐的剔骨刀抵在了女人脖子上。 男人的情绪很激动,刀尖已经刺破了女人娇嫩的脖颈,殷红的鲜血顺着女人的脖子淌下,染红了本就鲜红的裙子。 “好好好!你别激动!咱们商量一下,你先放了那女人!” “少他妈放屁了!老子混了这么些年,从来没信过条子!!给我弄辆车!!还要五十万!不要连号的!给你们一小时,否则我杀了这娘们!”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逃窜。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刚刚还大吼大叫的男人瞳孔一震,突然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男人发疯般的大笑了起来,紧跟着浑身颤抖颤抖起来,一滩黄色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裤子。 男人竟然把女人松开了。 女人摔倒在了地上,紧跟着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突然狂笑着将剔骨刀插进了自己的身体。 “啊——!” 离得最近的女人吓得抱着头尖叫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个!来啊,再来啊!给我,给我啊!” 男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极致的高潮,脸色潮红,显得无比兴奋。 剔骨刀这东西是杀猪匠用来分解猪肉的,锋利无比。 随着哗啦一声,男人居然当众给自己来了个大开膛。 “别看!” 我伸手捂住了张芊芊的眼睛,自己却被这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咯咯咯!” 男人像是爽到了极点。 一堆我认不全的下水,“哗”的一下从男人的腔子里滑了出来,粘稠的,冒着热气的红色液体淌了一地。 “嘿嘿嘿!” 男人像是失去痛感一样,拖着长长的肠子朝前方跑去。 砰砰砰! 不知是谁扣动了扳机。 男人胸膛和左边大腿上各多了几个窟窿,弹头从后面穿出,留下茶壶盖大小的创口,铅制弹头带出的肉沫溅的四处都是。 但男人只是晃了一下,紧跟着继续往前跑去。 砰砰砰! 一阵硝烟散去,倒在地上的男人已是血肉模糊,可脸上还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珠往上翻去,嘴角还流着口水。 怎么看都不像是痛苦的样子。 “初年! ” 张芊芊被这一幕吓呆了,直接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 “回家!” 我犹自惊魂未定,但也明白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的道理,于是拉着张芊芊一路狂奔回了家。 确认张芊芊进了家门之后,我才返回山神庙。 那一天,我一路上都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男人死前的样子,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到了山神庙,我失魂落魄的躺到了床上,师父看出了我的不对,于是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将刚刚在街上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师父也有些疑惑。 “这是抽大烟了吧· · · · · · ” 师父摇摇头,让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但怎么可能呢,那副场景,我至今还经常回想起来。 第二天一早,我照例去张芊芊家门口和她一起上学。 但我没等到张芊芊,却是张支朝出门了。 “叔,芊芊呢?” “初年,芊芊她· · · · ·” 张支朝脸色惊恐,说话也有气无力。 我脑子嗡的一声,心说坏了,于是一个箭步抢了进去。 进了房子一看,张芊芊躺在床上,呆呆地看向了天花板。 “小年,你快看看,这孩子,又和当年一样了。” 刘红梅看起来很疲惫,应该是一夜未眠。 我晃了晃张芊芊。 “芊芊?你怎么了?” 张芊芊没有一点反应,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我有些慌了,但很快我感觉房间里有个人在盯着我。 甚至我能感觉到那东西的情绪,是无尽的欣喜和贪婪。 我环视张芊芊的房间,整个卧室里都充斥着一股晦暗不明的气氛。 “叔,你给我爸说一声,帮我请个假,我回去拿家伙!” 我对着张支朝喊了一嗓子,也不管其他的,一路跑回了山神庙。 等回去我才想起来,今天师父要去隔壁县办事,两三天都回不来。 “该死的!”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张芊芊的状态不是一般的失魂。 慌忙收拾好了东西,我狂奔回张芊芊家。 “呼——呼——” 饶是我得了炁,又跟着师父修炼多年,但来回狂奔二十多里山路还是有些吃不消。 不等我喘口气,只听屋里传来了摔摔打打的搏斗声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叫喊声。 “叔!” 我直接推门而入,只见张芊芊家已经乱了套了。 家具全部无一幸免,玻璃碴子碎了一地,张支朝和我爸一人抱着张芊芊的一条胳膊,刘红梅和我妈则各自死死抱住张芊芊的一条腿。 张芊芊异常亢奋,就跟喝了兴奋剂似的,右手拿着一把菜刀乱挥,左臂上还有一道口子,正在往下淌着鲜血。 “年儿!按不住了!快!” 张支朝脸色涨的通红,张芊芊被抱着的那只手则一点点地往下挣脱着。 因为用力过度,我爸和张支朝的关节都发出了咯咯咯的弹响。 我看见张芊芊的身后站着一个黑青青的虚影,好像正控制着张芊芊的身体。 “在我面前玩这套!” 我又气又急,直接从包袱里掏出一张山雷使者符朝张芊芊身后的虚影拍了过去。 “山雷吞魔,擒鬼捉妖!敕令!” 山雷使者符拍中男鬼,只听虚空之中一声凄厉的尖叫,虚影消失不见,张芊芊也在瞬间消停了,跟被抽干了所有精气一样瘫软下来。 我一把抱住了张芊芊,她躺在我怀里昏睡不醒,我把她抱到床上让她好好休息。 被精怪或鬼神附体之人,之所以能够爆发出异于常人的力气,全是极度消耗精力的结果,所以在驱除邪祟之后,往往都会显得非常疲惫。 我爸和张支朝几人泄了气,坐在地上气喘如牛。 “叔,这是怎么了?” 我问向张支朝。 “呼——呼——你走之后,我去找你爸,等我们回来,你阿姨已经和芊芊抢起菜刀来了· · · · · · ·” 我爸也跟着说道:“小子,芊芊这是又招上什么了,比当年还凶,我们四个人都摁不住。” 我看了一眼卧室里睡着的张芊芊,把昨天我们在街面上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四人听后若有所思,我妈开口道:“听说横死的人怨气重,会不会是那个男的缠上咱们芊芊了?” 说话之间,刘红梅哭了起来,说自己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唯一的女儿被鬼缠了两次啊。 刘红梅情绪一激动,险些背过气去。 张支朝一把扶住了自己老婆。 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的,半晌才把这口气给刘红梅续上。 “阿姨,您千万别急,有我在呢,我保证芊芊没事。” 我拍着胸脯子立下军令状,就是豁出了这条小命也保证张芊芊完好无损。 刘红梅点点头,欣慰地看着我,但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当时我和芊芊都在现场,它不敢上我的身,没想到缠上了芊芊· · · · ·对了叔,溪溪姐呢?能不能把她叫来?”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张溪溪,要是有她的大巴掌在,事情说不定就好办了。 张支朝摇摇头:“哎!那丫头昨天就去了南方,谁也没让跟着,说是那边出了大事,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我叹了口气,这一个个怎么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这会儿出去了。 第9章 茅山术士 “爸,张叔,你们把家里收拾一下,所有的利器都不能留,妈,你去找一趟刘婶,让她来一趟吧。” 我说完话,几人各自行动。 刘红梅则找来酒精和纱布给张芊芊处理伤口。 我从包里拿出一袋子香灰和穿了铜铃的红绳,还有一面八卦镜。 供神的香灰属阳,鬼魂属阴,鬼行于香灰之上,会留下印记,是用来预防那男鬼杀回来而我不能及时察觉。 而铜铃则是绊马索,为的是让我有时间反应。 八卦镜被我挂在了张芊芊头顶,用来折射和加强阳光,让她补充阳气。 办完一切之后,我坐到了沙发上,手里端着一块五雷令牌,这是师父的法器,原本我现在还不够资格用,但情况紧急,我也就搜刮来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妈才带着刘婆子慌里慌张地赶了回来。 我把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刘婆子听后点点头,随即摆上了自己吃饭的家伙,要找那男鬼问话。 随着刘婆子哼唱着我听不懂的小调,身子也跟着晃悠起来,双手在茶几上富有节奏地敲击着。 大约三分钟之后,刘婆子浑身一震,原本迷离的双眼变得阴沉而奸邪起来,看样子那男鬼来了。 我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五雷令牌。 “我是· · · · 孙小六!” 刘婆子声音变得喑哑起来,是个男人声音。 孙小六这个名字,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惊,此人是我们这边有名的大流氓。 当年没严打的时候,各路青皮流氓多如雨后春笋,孙小六是其中最出名的人物之一。 此人是孤儿院长大,十四岁偷跑出去,在街面上混名堂,由于胆子大,下手黑,而且是孤胆英雄式的人物,所以很快就出名了。 听说他十五岁那年,提着一把剔骨刀把我们当地道上的三号人物挑了脚筋。 十六岁因为过失杀人被抓,可由于年龄不够,只蹲了三年就出来了。 这人出来之后死性不改,依旧和人争勇斗狠,混混们并非真的一股脑想着杀人放火,更多还是吓唬吓唬老实人,拿些保护费而已。 可孙小六不同,他似乎就是为了单纯的打出名堂,在他这儿没有和谈一说,每次打架必要舍命相搏,而且以酷爱挑人脚筋出名。 而且此人每次下手之后,都学着当年武二郎血洗鸳鸯楼一样,在作案现场沾着受害人的鲜血留下自己的大名。 我万没想到,那天街上的男人,居然就是他。 “你要元宝纸钱还是金童玉女,我都烧给你,甚至给你超度也可以,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现在你缠着我朋友算怎么回事儿?” 我拿着五雷令牌,壮着胆子问道。 “嘿嘿嘿!” 刘婆子发出一阵悚然的笑声。 “六爷我不要钱,这小浪蹄子那天看着六爷死的,我就缠着她,这还是个雏儿呢吧,六爷我把她折腾死了,要她到下面陪我快活!” 我听说这话,心中一团无名火直撞顶梁门,将五雷令在桌子上一拍。 “去你妈的!不识抬举!知道我是谁吗!?” 刘婆子一脸不屑地说道:“嘿嘿,你这小杂种,不就是仗着身上有六把神火吗,六爷动不了你,还动不了这小骚蹄子?有本事你给我宰了,看看六爷我怕不怕。” “你找死!” 我眼睛一红,从兜里摸出朱砂混着唾液迅速在左手掌心画了一道“雷祖讳”。 所谓雷祖也就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是雷部的最高神。 在道教所有门派中,都公认雷霆乃阴阳之枢机,万物之根本。 雷祖掌管天下阴阳生杀之权,而雷法也是最高阶的道法之一。 “雷祖讳”顾名思义就是雷祖的名讳,道教之中以“复文”的形式书写,上面一个雨字头,下面左“口”,右“虩”(xi 四声,同隙)。 “虩”者,《易经》有载,乃震卦之辞,为恐惧之意。 雷祖讳是我如今最熟练的复文之一,也是杀伤力最强的神讳之一。 我一掌,正拍在刘婆子天灵盖上。 刘婆子浑身一颤,孙小六的鬼魂被我拍散了半边身子,我眼前一花,孙小刘鬼魂已经从刘婆子身上离开。 虚空之中,只听得孙小六凄厉的声音传来。 “小子,你狠,咱们走着瞧,折腾不死这小娘们儿,六爷不算完!” “有种别跑!” 我站起来对着空中一吼。 “别喊了,跑了,你这小家伙是没留手啊,想把老婆子这副老骨头折腾散架不成?” 刘婆子虚脱的声音传来。 我此时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莽撞了。 “婶子,对不起,我刚刚是气昏头了,您没事儿吧?” 我连忙给刘婆子道歉,刚刚孙小六的鬼魂附身在她身上,幸亏我道行还不够,否则即使弄死了孙小六,刘婆子的身体也会受伤。 “无碍,你这小子,下次可不敢如此莽撞了。” 刘婆子咳嗽了几声,喝了几口水才渐渐缓过神来。 “婶子,这孙小六到底什么来头,你和我师父不是说,鬼怪都不敢靠近我吗,怎么这东西这么嚣张?” 我心里好生奇怪,自己从小就被家里人告诉是天上的炼火童子转世,百邪不侵,怎么这孙小六好像并不多么怕我? 刘婆子说道:“谁说不怕的,这厮生前手上背了不知几条人命,已经成煞了,老婆子不晓得底细,请他来了之后,他却不愿意走,要不是你在这里镇着,恐怕老婆子也要着道了。” 我点点头,询问怎么能弄死这孙小六。 刘婆子低头沉思片刻。 “这孙小六还不是简单的成煞,似乎生前就被人下了咒,是被人养成的,本身就够麻烦了,而他背后炼煞的那个人,就更棘手了,怕是非得请你师父来才能降住。” 我尚未说话,我爸便自告奋勇去隔壁县寻我师父。 当天我爸就出发了,我让我妈回去家里,毕竟鬼神之事不是人多就能搞定的,人越多说不定越麻烦。 家里只留下我和刘婆子还有张支朝夫妇就够了。 接下来我又给张芊芊画了一道护身符,挂在她胸口,防止她再次被孙小六上身。 折腾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我们简单吃了点面条,然后就坐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期间张芊芊一直在沉睡当中。 这是正常现象,就照孙小六的道行,哪怕是上了我爸那样的壮年男人的身,不睡个两天两夜也恢复不过来。 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我,刘婆子,张支朝夫妇,终于抵挡不住疲惫,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半梦半醒之间,我恍惚看见了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从外面溜进来了,小男孩浑身惨白,病恹恹的模样,在进门之后就直奔张芊芊卧室。 从我在客厅的位置可以看见一点张芊芊卧室里的情况,只见那小男孩蹲在了张芊芊的床前,不断去吹张芊芊胸口的护身符。 小男孩一张嘴,就跟在大冬天呼吸似的,吐出一股股白气。 白气吹过一次,张芊芊浑身就哆嗦一下,而我画的那道护身符则散发出淡淡的蓝光,把小男孩哈出的白气挡了回去。 这时候,从我右手掌心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就跟被打火机的点火器打了一下似的。 我陡然从睡梦中惊醒。 紧促的铜铃声在屋里响个不停,而除我之外的三人都在呼呼大睡,地上的香灰上赫然有一排浅浅的小孩的脚印。 我顾不上叫其他人,一个箭步就窜进了张芊芊卧室。 果然就在张芊芊床边,蹲着一团白花花的虚影,那张护身符上下飘动,似乎是被风吹动似的。 “放肆!” 我抄起五雷令就要打。 那团白花花的影子速度很快,嗖的一下就从我脚边蹿了过去。 “想跑!?” 张家遍地都是我铺设的香灰,那团虚影根本无处躲藏,最后被我堵在了卫生间的墙角。 这个小角色我还真没放在眼里,于是托着五雷令,冷眼看着它。 此时白色的影子瑟瑟发抖,不多时地上的香灰多出了几道痕迹。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怕,救命。” 命还是个错别字。 我差点笑出声来了,这么怂的鬼我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我转念一想,这小鬼也有点意思,于是我点起一柱供神的檀香,然后照着刘婆子三人的手腕各点了一下。 至于为什么用香去烫而不是直接叫醒,因为我肯定我们几个绝不是普通的打瞌睡。 张支朝夫妇就算了,我和刘婆子还不至于睡得那么死。 而且我这都折腾了一会儿了,这都不醒肯定是被人算计了,但至于是什么手法,我还真不知道。 刘婆子几人被檀香一烫,激灵一下就苏醒过来了。 几人醒来之后都有些茫然,我把刘婆子带到小鬼面前。 “婶子,你问问,这小鬼是什么来头。” 刘婆子闭上眼,身子微微一晃,再睁眼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哇!” 刘婆子哭了,准确来说,是那个小鬼哭了。 这可给我整不会了。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憋回去!” 我学着老爸的口吻说了一句。 刘婆子止住了抽泣,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咳咳!我问你,你是谁?为啥来害人?” 我一副严厉的模样说道。 刘婆子操着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口音说道:“我·· · 我叫郑· · 郑志鹏,今年十一岁了,我家就住在上洼村· · · · · · 我没想害人。” 上洼村,离我们村大约三十来里地。 小男孩断断续续说出了自己的经历,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是在去年生了一场大病,而后就睡着了,醒来之后有一个老爷爷把他带走了。 他现在住在一个黑洞洞的小房子里,那个老爷爷今天第一次放他出来,结果就被我逮到了。 看着郑志鹏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感觉他应该没说谎。 咕咚! 刘婆子喉咙上下一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手里的檀香。 “喏。” 我把檀香递到了刘婆子鼻子下头。 刘婆子抬头询问似的看了看我,在得到我的同意之后,鼻子猛地抽动了几下,三两下就把檀香的烟雾吸进了鼻子。 我手里的檀香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消耗下去。 “好家伙,你是饿死鬼啊?” 我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刘婆子打了个饱嗝,先是露出了满足的神情,继而又怯生生地问道:“还· · 还有吗?” 我无奈地只好再掏出三根檀香点燃之后让他吸个够。 “嗝~~~~~~” 刘婆子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三根檀香也再次燃烧殆尽。 “吃饱了吗?” “嗯!” 我双手环抱胸前,说道:“想不想以后都有口饱饭?” “嗯嗯!想!” 刘婆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叫江初年,叫我声年哥,以后跟着我,每天都有饱饭,我还罩着你,怎么样?” “年哥!” 刘婆子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 “行了行了,叔,阿姨,你们家也没有什么手串或者玉佩,越便宜的越好。” “有一个玉佩,我前天在地摊上买的,我给你拿。” 刘红梅说完话,到自己卧室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块雕刻成鲤鱼样式的玉佩出来。 “小年儿,你看这行不?” 我接过玉佩一看,不值什么钱,就是个装饰品。 “可以阿姨。” 我转头对刘婆子说道:“你进去吧,以后就跟着我了,过几天我给你换新家。” 郑志鹏答应了一声,随后只见刘婆子浑身一抖,清醒过来。 我将装有郑志鹏魂魄的玉佩放进口袋。 玉在中国文化里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它不仅是一种美丽的石头,还与王权,礼制,阶级,信仰等等相关。 而道士身上的玉,更多的是用来纳魂,品质上倒是没什么要求,有钱的用好玉,没钱的就用次品,无所谓。 “咳咳!啊切!” 刘婆子打了个喷嚏。 “小年儿啊,你又收了兵马了,老婆子先给你道喜了。” “婶子,刚刚小鹏说的,那个老头儿· · · · · · ·” 我没工夫高兴,直接问向刘婆子。 “之前老婆子还想不到,现在么· · · · ·小年,你知道茅山术士吗?” 刘婆子看向我说道。 我脱口而出道: “茅山有南北两派,南茅为正一茅山上清派,而北茅山在兴化,所谓茅山术士多出于北茅,他们吸取苗巫之术,还有中原法教的一些术法,融合成茅山影法,茅山阴坛法,骨箭邪法等等,实际上并不属于茅山上清的传承。” 跟着我师父不光要修炼,还要听他讲各种流派的历史渊源,学问大了去了,每天讲完还得考我,要是没记住就是一顿打。 所以茅山术士的历史还真难不倒我。 刘婆子满意地点点头。 “术无正邪,人有好坏,这次对我们动手的茅山术士,道行不小,而且· · ·来者不善呐。” 说话间,刘婆子脸色一沉,看向了张文文家门口。 我顺着视线看去,只见张文文家院子里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中有数道黑影闪动。 我心中一惊,连忙把五雷令抄起来。 “打上门了!” 第10章 金蝉脱壳 “别慌!” 刘婆子还是老练,先是把张支朝夫妇叫来,把两条柳树枝交给他们。 “守着你们闺女,有动静就抽!柳枝打鬼,打一下,矮三寸!” 嘱咐完张支朝夫妇,刘婆子又对我说道:“小年儿,去把住门口,别让那些东西进来!” “诶!” 我应了一声,站在了门口。 仅仅一门之隔,屋外的温度绝对已经降到了冰点附近,我只是往门口一站,呼吸之间已经能哈出白气了。 只是一错神的功夫,我恍惚看见了一支漆黑的骨制箭矢朝我眉心刺来。 “啊!” 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觉得眉心一疼,那种刺痛和被人打了还不一样,是由内而外的一种疼。 我捂着脑门惨叫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茅山骨箭!” 刘婆子叫了一声,直接掏出了一把香灰捂在了我脑门上。 “小年别怕,快念六丁护身咒!!” 我几乎疼得就要昏死过去,听到刘婆子如此说,连忙咬牙念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吾行禹步,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随着最后一声“急急如律令”喊完,眉心之间的刺痛陡然消失,我眼前一清,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仅仅半分钟的时间,我都以为自己要去见太奶了。 “老杂毛!有本事出来和老子单挑!别他妈玩阴的!” 我那会儿十七八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样阴损的手段。 “小心!” 刘婆子高声叫道。 只见那团雾气之中的一道黑影已经朝我扑了过来。 “来得好!” 我怒喝一声,右手五雷令牌往上一迎。 “召雷将,召雷兵,扬雷鼓,伐雷精,领天将,领天兵,发天鼓,扬天星,飞金精,执火轮,布巽炁,斩妖精,崦呻敕,摄五雷疾速行。急急如律令。” 随着我念动会兵咒,虚空之中只听轰隆一声,一股法力波动荡开,那个朝我扑来的黑色影子登时烟消云散。 “黄口孺子,也配在老夫面前献宝?去!” 层层雾气之后,一道苍老干瘪的声音传来 随后,只见大片雾气似乎是有人操控似的朝张芊芊家门口席卷而来。 “呼——” 刘婆子出手了,她此时手中高举一把香柱,张口一吹,香火化作点点火星朝雾气飞去。 只听一阵刺刺拉啦的响声,雾气和火星如百炼钢条入水淬火一般,产生激烈的反应。 雾气暂时被香火逼退。 刘婆子沉声说道:“即是茅山,报上名来。” 雾气之后一声冷哼,“乡野村妇,也配晓得老夫名讳,再不让道,连你一起收拾!” 随着雾气后面的老者怒斥一声,一股凄冷的阴风朝我们直扑而来。 刘婆子还想故技重施,结果还没来得及吹动手中香柱,就被那阵阴风直接将手腕粗的香柱折断。 香柱掉在地上,溅起点点火光。 刘婆子闷哼一声,连退了数步。 “婶子!” 阴风之中,一双鬼爪朝刘婆子咽喉探去,我眼见如此,立马抄起五雷令往鬼爪上一拍。 没想到鬼爪有形无质,我一拍之下,鬼爪忽的一拐弯,直奔我心窝而来。 不到一尺的距离,我根本无从闪避,就算回转五雷令牌防守也根本来不及。 就在鬼爪离我心口不到一寸之际,只听上空响起轰隆隆一声炸雷,恰如晴天霹雳。 一股阴阳激荡的赫赫正气顿时涤除了满院的凶秽之气,那双鬼爪直接被雷声震散。 “好大的口气,你要收拾谁啊?” 只见我师父从不远处一点点走进雾气,随着他的到来,那些至阴至寒的雾气竟从中分开一条道路。 师父还是那一身四季常穿的破道袍,身后背着那柄宝剑。 “师父!” 我心中一喜,高声叫道。 “小年别怕,老头子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你和那里面的丫头?” 师父往那一站,稳如泰山,眯眼看向层层雾气。 雾气之后,那老者闷哼一声,似是吐血了。 而后大批雾气开始回缩。 我见状叫道:“师父!那老东西要跑!” 师父冷笑一声:“跑?跑得了吗?” 师父单脚一点,身子已然冲了出去,身后宝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直娘贼!逼人太甚!” 雾气之中老者怒骂一声,而后大约五六道黑影裹挟这白雾朝我师父席卷而去。 “破!” 师父怒喝一声,他手中宝剑嗡的一声,爆发出一道剑鸣。 雾气和其中的黑影只是顷刻之间,就被宝剑从中破开。 我看见雾气之后藏着一个身穿大约三十年前的破旧蓝色工服的老者,戴着蛤蟆镜,蒙着半张脸,看不清面目。 老者见我师父杀来,立马双手掐诀,口中念道:“奉请昊天玉皇尊,天大不如地大,地大不如我大,我大不如泰山大,一请千斤来榨,二请万斤来榨,一人榨十人、十人榨百人、百人榨千人、千人榨万人,千人扶不起,万人抬不起,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 · · · · ” 我听出老者念的是千斤榨咒,此法出自道门,广泛流传于民间,后又和苗贵之地的鲁班术相结合,是一种见效极快的治人法术。 被此法点中之人或牲畜,顷刻如身负千斤,便是一头十几条壮汉都按不住的大牯牛,被点中后也寸步动弹不得。 但我显然低估了师父的本事,不等老者最后一声急急如律令喊完,师父宝剑已然贯穿老者左肩。 “呃!!” 老者中了一剑,咒语声也戛然而止。 师父一脚踢在那老者胸膛,直接把老者踢飞数米。 “想用千斤榨对付我,道友,你这念咒的速度,可不够快啊。” 老者摔在地上,半晌也不见动静,由于老者摔倒的姿势是背对着我们,所以我们谁都看不清他的正面。 师父见老者不动,眉头微微一皱,而后缓缓靠近。 师父用剑尖将老者一挑,结果地上的居然是个纸人。 纸人和常人一般大小,穿着和老者一样的衣服,此时已被师父挑在宝剑之上。 “金蝉脱壳?” 师父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随手将纸人往地上一丢。 随着老者遁走,院子中为之一清。 方才我和老者对峙的时候,整间院子似乎都与外界隔绝了,镇子里晚上虽然没啥娱乐活动,但也本该有着蝉鸣狗叫之声,可我们却都没听见。 而且我们这折腾的声音不小,街坊四邻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师父随后又查看了张芊芊的状态。 “这丫头没事,就是有些伤了元气· · · · ·” 师父问张支朝要过纸笔,写了一个方子。 “按这上面写的抓药,记住,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喝上一个月,一个月里不能受凉,也不能吃发物,每天还要到院子里晒太阳。” 张支朝夫妇收好了方子,连声道谢。 我插话道:“师父,那老者· · · · ·” 师父抬手打断我的话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会和茅山术士有关· · · · · 小年,我记得你是说,那孙小六死前剖心挖肺浑然不觉吧?” 我点点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孙小六当街给自己动外科手术的场景 岂止是浑然不觉,他根本就很爽啊,那场景至今想来,仍不寒而栗。 师父点点头说道:“厌胜术。” “师父,我记得厌胜术是对人下咒,令人诸事不顺,可孙小六明显不太对劲啊。” 师父叹了口气:“旁门左道往往出人意料,但是究其根本,无非是在魂魄上动手脚而已。” 当晚就算平安度过,我第二天还是被老爸揪去学校,张芊芊则在家休息。 “来了啊小年,我还以为你小子又逃课了呢。” 周大爷站在保安亭门口,捧着个木盒子,往烟卷里抹了点不知什么东西,一边冲我说道。 “瞧您说的,咱可是三好学生,怎么能逃课呢。” “你小子,你爸咋样?最近没揍你吧?” 周大爷卷好一支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周大爷的烟卷和我爷爷还有太爷抽的不一样,好像夹杂着一股呛鼻子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 “您歇着,我得去教室了。” 闲聊了几句之后,我便进了教学楼。 当年学校没那么严格,尤其是县镇里的学校,像我这号的,基本已经被老师放弃了,只要你不打扰别人,爱干啥干啥。 我就是如此,从后门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室,坐在我的单人单桌上,大大方方把刚买的包子和豆浆往桌子上一摆就吃了起来。 第一节课是数学,讲课的是个半大老头子,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我吃饱了饭就趴在桌子上睡起大觉。 一天的课程,除了历史和语文我还算打起点精神听了几耳朵,剩下的课不是看小说就是睡大觉。 可我不知道怎么惹到了班主任“梅灭绝”,放学前她又来没事找事,把我臭骂了一顿,并且让我给全班来个大扫除。 我是无所谓了,慢慢悠悠地就在班里干活。 等我干完活,天色已暗,学校里早就没人了。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 · · ” 那两年华语乐坛神仙打架,苏打绿的这首《小情歌》是当时我们高中最火的曲子。 我哼着歌锁了教室的门,准备去看张芊芊。 结果就在我下楼的时候,走廊的另一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我一愣,难不成还有跟我一样的倒霉蛋被留下来大扫除了? “哎哥们儿!那边楼道下不去,这边。” 我喊了一嗓子,我们学校的教学楼两边各有一条楼梯。 但“他”走的那边通往学校后门,为了防止有人翘课,一般在下午第二节课前就会锁上了。 那人站在了楼梯口,和我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彼时天色昏暗,我也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隐约觉得那人好像是张芊芊。 “芊芊?你不在家休息,来学校干嘛?” 我还想着这丫头不至于这么爱学习吧,大晚上来学校? 可那酷似张芊芊的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慢慢走了过去,等我走到楼道中间的时候,我越发觉得那人不管是体型还是轮廓,都很像张芊芊。 就在我即将看清那人样貌的时候,“她”突然顺着楼梯跑了下去。 “哎!” 我心里咯噔一声,然后就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那人速度很快,不多时就跑了下去,我追到了一楼,却发现本该锁上的一楼楼道口的铁栅栏门居然开了。 不但如此,在一楼楼道口的那个通往地下室的铁门居然开了一条缝。 不用说,那人肯定跑下去了。 我们学校据说在二十多年前,曾是一个卫生院的旧址,后来卫生院由于各种原因迁走了,我们学校就在原址的基础上修建起来。 至于地下室,很少有人下去过,就连那些学校的杂物也都是放到教学楼的空地上任其腐朽。 我打开了铁门,一股阴风混合着地下室特有的霉味和潮湿之气倒灌上来。 “芊芊?” 我看着地上的脚印,大概也就是三十七号,和张芊芊的脚大小一样,只不过痕迹却很浅,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留下的。 我喊了一声,只有空旷的回声。 思虑片刻,我顺着楼道下去,摸见了一个拉绳开关。 啪嗒! 我拉开了照明,没想到时隔多年,下面的照明设备还能正常运转。 转过一个拐角就是一条悠长的走廊。 每隔十步左右,就有一个瓦数不大的灯泡照亮一小块地方。 那个酷似张芊芊身影就站在第三个和第四个灯泡中间的地方,由于两股光束互相反射,我压根看不清全貌,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别闹了,跟我回去,这地方阴气重,你不能待。” 说话之间,我就走了过去。 张芊芊穿着宽大的校服,梳着高马尾,只是没背书包,而且背对着我。 “你咋了,说话啊。” 我伸手一拍张芊芊肩膀。 这不拍还好,一拍之下,张芊芊半边身子居然叫我拍瘪了。 第11章 杀人 “不好!” 此刻我终于回过神来,这哪是什么张芊芊,却是个做的惟妙惟肖,足可以以假乱真的纸人! 我赶忙掩住口鼻,但还是慢了一步,吸了不少桃红色烟尘。 我紧跟着拔腿便跑,谁晓得还没跑上两步,我只觉头脑发昏,眼前越来越花,身子越来越轻。 这时,桃红色的烟雾已经遍布整间地下室。 “哈哈· · ·嘿嘿· · · ” 我发现自己开始不能自已,控制不住的兴奋起来,整个人处于一种十分亢奋的状态。 随着兴奋的程度加深,我又有了一种失落感,用现在的说法来讲,似乎是在短短一分钟之内,我的大脑阈值提高了数倍。 吸入这些烟雾已经不足以让我感到新鲜刺激,我需要更高浓度的刺激。 而就在我苦苦寻求刺激的时候,一把刀出现在了我的手上。 同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刺下去吧,很刺激的· · · · ·就一刀,就会和神仙一样了· · · · · ·” 在强烈的欲望驱使下,我缓缓举起短刀。 “对· · · 就是这样· · · · 一刀下去,这种憋屈的感觉就没了,很舒服,很爽· · · · ” “去你妈的!” 我调转刀口直接朝我身后刺去。 但是刺了个空。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 · · ·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 · · · 中山神咒· · · · · ·· · ·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我高声念诵净天地神咒,丹田之中的雷霆之气运转起来,使得我的声音如有形一般扩散开去,直接将那些桃红色的烟雾荡开。 桃红色烟雾之后的不是别人,而且我们也是很熟了。 “小子有一套,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 那人也不装了,站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冷声问道。 “周大爷,说实话,我一开始真没往你身上想,可你不觉得,这桃红色的雾气和你抽的烟卷味道太像了吗?” 那人就是和我算得上忘年交的门卫周大爷,不光我,就连我爸都和他很熟。 老实说,就这么一个整天懒懒散散,还多少爱占点小便宜的看门老头,谁能怀疑他啊? “只是这个吗?” 周大爷冷哼一声。 我晃了晃脑袋,那股眩晕的感觉并没有完全消除。 “当然不是啦,主要是你的手段太老套了,张芊芊和我从初中开始,几乎天天都在一块,别人我看不出,她我还能认不出?只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搞事情而已· · · · · ” 我脸色一沉,看向了周大爷,此时他的状态很不对。 “咯咯咯咯· · · · ·后生可畏啊· · ·· ·· · ·” 周大爷缓缓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我瞳孔猛地一怔。 只见周大爷肩头有一道利器贯穿的伤口,应该是昨晚被师父刺伤的。 而身上其余部分全是大大小小的赖疮。 最大的一处在肋下,几乎如碗口大小,上面还结了一层不知道是血水还是脓水的痂衣。 好家伙,过去在农村,身上长疮的不是没见过,但能长到周大爷这样的,浑身上下连一块好地儿都找不出来的,当真是凤毛麟角了。 “我去!周大爷,不是我说,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有病就得治啊,可不能拖着啊。” 周大爷瘆人一笑,“小年啊,你是真没闻出来,我抽的是什么吧?” 我细细回忆起来,印象中周大爷总抽那种自己卷的烟叶子,烟雾很大,有些呛鼻,而且其中总是有一股石灰墙皮混合着金属铁锈的味道。 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试探着开口道:“周大爷,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往肺里吸啊· · · ” “哼哼~” 周大爷算是默认了。 他抽的烟里有骨灰,而且肯定是小孩骨灰。 骨灰续命的邪术,历朝历代都是屡禁不止。 其实按照道教的说法,人死之后,魂魄离体,这副躯壳只不过一堆臭皮烂肉而已。 魂魄和肉身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解释,我一开始也不是很理解。 直到我后来进了网吧,第一次玩电脑开始,我才对魂魄和肉身的关系逐渐有了一套自己的理解体系。 这么说吧,如果把魂魄比作qq等软件,那肉身就是电脑以至于后来普及的手机和平板等等固定或移动设备。 没有这些电子设备,软件就是空中楼阁,没有任何意义。 而只有设备等硬件,却没有可以运行的软件,那这个电脑就是个会发光的破壳子,无法完成哪怕一个简单的传达消息的功能。 所以,其实骨灰没什么神秘的,如果你有幸有这方面的关系,可以搞到骨灰,那我也劝你不要去直接把捣碎的骨灰往烟卷里一塞就抽。 因为那不光点不着,而且抽不动,最关键的是,根本任何作用都没有,还有极大的概率得病。 而骨灰续命的邪术,除了需要夭折的小孩骨灰之外,还需起码十几样添加剂。 比如坟砖上的阴泥,夜明砂(蝙蝠粪便),胎毛等等。 还有几样我就不说了,即使说了现在这年头也不好找。 添加剂中有一样东西,我也是后来听广州那边一个民间法脉的道友讲的,叫紫河车,承受能力强的朋友可以去搜搜图。 除了添加剂,骨灰还需秘法炼制,将小孩的魂魄与自己的骨殖捆绑在一起,抽的不是骨灰,而是鬼魂的阴寿。 这个过程的细节我就不知道了,就算我师父也只是听说过。 “拜拜了您内!” 我把手里的短刀朝周大爷一丢,随后撒丫子就跑。 也怪我太托大了,明知道有问题还跟上来,好奇心害死猫啊! 我还没跑两步,只觉得右后面一股恶寒袭来。 不待我回身看去,右肩便是一沉。 “呃!” 我右肩顿时就如在冰水里激了一下也似,但同时,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啪嗒! 又是一声铁门反锁的机簧声响传来。 “靠!” 我激动之下爆了一句粗口。 这老小子把门锁了! 现在的局势很明朗了,瓮中捉鳖。 我回身看向缓缓朝我走来的周大爷。 “周大爷,咱们也算是有点交情了,不至于吧?” 我算是服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他的。 直到现在,我一直是被动防守而已。 “别装了· · · · · 你是神霄弟子,又是童子转世,将你拿了,祭鼎炼丹,可以壮我灵基,延我寿数,这理由还不够?” 我扶着额头说道:“够· · · · ·当然够了· · · · · · ” 下一秒,我直接朝周大爷冲过去,开什么玩笑,活人炼丹? 这不是封建迷信吗!? 话又说回来了,我就不信了,我一个十七岁的壮小伙,还打不过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 “我先拿了你!” 我怒吼一声,一记正蹬,直奔那老棺材瓤子的心窝而去。 “去!” 周大爷单手起势,一招太极拳里的搂膝拗步,直接给我摔了个大马趴。 “我靠!” 我尾椎骨着地,钻心也似的疼,心里早把姓周的祖宗八辈儿骂了个遍。 “呵呵,小子,这就是你的命!” “命你大爷!” 我抓起一把浮土朝他眼睛撒去,而后立马就是一招撩阴腿。 “嗷~~!” 姓周的直接捂住命根子哀嚎一声。 诸位别看什么拳击比赛,又是蝴蝶步,又是羚羊步,时不时再来个钟摆式摇闪衔接组合拳的,那是在规则限制之内的竞技运动。 凭我多年和人斗,和鬼斗的经验,正儿八经到生死关头,就是插眼踢裆最实用。 当然了,如果旁边有板砖菜刀啥的那就更好不过了。 趁着姓周的命根子受损,我立马一拳打了出去。 但我显然还是小看了他,姓周的接下我一拳,而后一掌拍在我肚子上。 一掌,我直接就趴了,捂住肚子上不来气,哇的一声吐了一滩秽物。 “咳咳咳!呼——呼——” 我都被打蒙了,这老王八浑身烂疮,眼瞅着就快入土了,怎么还这么大的驴劲儿啊。 “小年啊,你不老实啊,我没想让你受罪,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孙小六的样子你看到了,一点都不疼啊。” 周大爷揉了揉眼睛。 “我操你妈的!你个老驴!” 我还想站起来,结果被这老东西一脚踢在了小腹上,又给我踢出去一米多远。 “啧啧啧,你也是名门正派,怎么这嘴巴这么脏啊?也罢· · · ·老夫就替你的师父,教训教训你。” 说着话,姓周的朝我慢慢走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不绝我,我倒下去的地方正好有一根钢筋。 “老不死的!” 我强打精神,抄起钢筋照着周大爷肚子捅了过去。 噗的一声,末端已经刺入了周大爷肚子。 可这老不死的就跟被鬼上身了似的,完全无视疼痛,顶着钢筋朝我扑来。 我被这场景吓了一跳,松开钢筋连连后退。 这一幕不可谓不恐怖,钢筋捅进这老驴肚子至少十公分,还他妈能动,这不是妖怪吗。 “哇呀呀呀!” 老不死的嗷嗷一嗓子朝我杀来,我被逼的没办法,只好飞起一脚,结果这一脚正好踢在露出他体外的半截钢筋上。 这次整根一米来长的钢筋在老不死的肚子上来了个串糖葫芦。 “呃!” 老不死的满眼不甘地看着我,而后身子一僵就趴下了。 “我杀人了!” 这是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我吓坏了,斗法收鬼跟杀人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鬼这东西,一般人也看不见,更没办法量刑。 可人不一样,甭管他是十恶不赦,还是作奸犯科,都轮不到其他个人或组织剥夺他的生命。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大约呆立了一分钟,我连跑带爬地爬上了楼梯,打开铁门,跑出教学楼。 刚刚跑到操场就迎面撞上了我爸。 “小兔崽子,你被狼撵了!?你张叔说你半天都不过去,叫我来看看,你这是· · ·你咋了?” 我爸看我这一身连灰带土还有衣服上的呕吐物痕迹,还以为我刚从哪个黑煤窑逃出来呢。 “爸· · ·我杀人了!” 我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爸也有些不知所措。 “走,看看去!” 我爸拉着我跑回了地下室。 可一回地下室,我们爷俩就懵了。 “你小子不是和我开玩笑的吧?这他娘的哪儿有人呢?” 我爸一巴掌拍在了我后脑勺上。 我也蒙了,整个地下室空空如也,就连那根钢筋都不见了,地上只有杂乱的脚印和一滩我的呕吐物,和几滴鲜血。 “不可能啊· · · · ·” · · · · · · · 那天之后,周老头就人间蒸发了,据说校方还去找过几趟,发现他留下的那些信息全是伪造的。 甚至就连身份证都是假的。 大概过了两个月。 这件事渐渐从我们的脑海中淡忘。 而接下来,我和张芊芊即将面临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高考。 第12章 大学我来了 按理说我那成绩,也就只能考虑考虑要不要上个好点的大专,学个汽修或者土木。 但我爸可不这么看,尤其是张支朝夫妇还给他支了招。 让我这最后一年干脆直接搬进他们家,功课的事情张芊芊包圆了。 我爸把这事儿一说,全家一致同意,就连我师父也松了口,让我全身心放在高考上,把修道的事情暂且放一放。 我当然很抗拒啊,甚至把老祖宗的那句“男女授受不亲”都搬出来了。 换来的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我师父下手比我爹狠多了。 第二天我就顶着乌青的眼眶搬进了张芊芊家。 张支朝夫妇显得很热情,给我专门腾了个房间,就在张芊芊房间对面。 高三这一年,是每一个人最不堪,也是最难忘的回忆,堆积成山的试卷,鸡血的口号,没完没了的模考。 我也发了狠,正儿八经的学了近八个月。 高考结束那天,很多小群体们出去庆祝。 我在高中没什么朋友,只有张芊芊一个。 张芊芊也一样,镇子不大,所有人都听说过她的事情,多少有些避而远之的意思(加上张溪溪已经在我们当地出名了,张芊芊作为其堂妹,大家多少都会把两人联系到一块。) 就这样,我们两个在镇子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小河边,我们俩买了啤酒。 那是我第一次牵她的手,趁着酒意,顺其自然地浅浅地亲了一下。 那段时间,我和张芊芊的关系开始变得暧昧起来,当年的人还是很淳朴的,不会那么激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心思。 所以我们俩都处于一个心照不宣的态度。 直到出成绩那天,张芊芊不出意外,是当年我们市连同周围各县镇的文科榜眼,和第一名仅仅差了十三分。 我嘛,语文一百二十七,英语没及格,但数学还算凑活,考了个九十三,三百分的文综卷子也考了个230。 这个成绩对于我来说就算相当不错了,起码上本科这事儿是有着落了,我们班主任还特意到我们家去把我夸了一顿。 我爸和我爷在我发成绩的当天就去祖坟上放了三串八千响的鞭炮,庆祝我们老江家终于出了个大学生。 报志愿的时候,我们两家商量了很久。 最后决定给张芊芊报了南方某省重点。 以张芊芊的分数,上那所学校基本十拿九稳。 我对于去哪儿上学无所谓。 所以两家一致同意,让我围绕着张芊芊所在学校的附近报志愿,也方便照顾她。 按照我爸的说法,我能上个大学就是祖宗显灵了,能挨着张芊芊,更是祖坟上着火了。 听那意思,我爸俨然已经把张芊芊当成他未来儿媳妇了。 幸亏我和张芊芊嘴巴严,他们还不知道,我们俩基本上已经私定终身了。 当年高考一结束,我的修炼就又开始了,而且比以前狠得多。 不用上课,那就每天五点起床对着东升旭日吐纳打坐,然后负重三十斤,从山神庙跑去张芊芊家,然后再跑回去。 其余打熬筋骨,如蹲马步,举石墩,就不必说了。 更要命的是还要学习各种道教理论知识。 我一年没有修炼,连最基础的静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猛地这么一练,都他娘的尿血了。 我师父也当真狠得下心,谁劝都没用。 他除了监督我修炼,更是去河里捉来老鳖和水蛇,再用野山参配上给我熬汤喝。 还别说,这王八水蛇山参汤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喝的,一碗下去非流鼻血不可。 可我是一天三顿,连汤带肉,喝到最后打嗝都是甲鱼汤的味道,补得那叫一个神完气足,晚上出门眼珠子都放光了。 张芊芊看着心疼,三番五次找我师父说情。 我师父是这么说的,“你也不想看见你的小情郎以后再被人一巴掌撂倒吧?不想死,就往死里练!” 当天,张芊芊回家之后哭了一场。 因为当时在地下室我和周老头的事情为了不让她分心,我让两家人合起伙来瞒着她,她到今天才知道。 为此,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她老是拿这事儿埋怨我。 转眼就是收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张芊芊如愿以偿上了省重点,我则被一所和张芊芊同市的三本大学的历史系录取。 临走前三天,师父把我叫到跟前,罕见的给我倒了一碗酒。 那天晚上师父和我都喝大了,说了很久的话。 师父红着老脸,从怀里拿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黄铜印章,上刻几个古字,号曰:雷霆都司符玺。 “知道这是什么吗?” “法印啊,我看您没事儿就摆弄来着。” 师父点点头,“这是咱祖师,从北宋年间传下来的掌门法印,八百多年了,咱们这一脉的许多东西都残缺了,遇见你小子之前,老头子我· · · · 我是神霄派· · · ·最后一人 。” 说着话,师父突然就哽咽了。 说实话,我都想象不到,我师父居然会哭,他练我比练猴儿的还狠,我都以为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呼——” 师父整理了一下情绪。 “等我老头子将来归西了,你就得接过这块法印,执掌神霄一派咯。” “师父,你这话说的,您肯定能长命百岁,哪儿轮得到我挑大梁啊。” “哼哼,小子,知道师父多大了吗?” “呃· · · ·” 师父一句话给我问蒙了,之前我也问过师父这事儿,他只说是道不言寿,一直不说。 所以这么多年,就连生日也没见他过过一次。 “嘿嘿,老头子我,八十有九咯· · · · · ” “啥!?” 我差点从位子上蹦起来。 八十九岁?怎么可能!? 师父虽然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但双目历来炯炯有神,身体强健,三米来高的墙头,一个助跑就能翻过去。 不看样子,就体能而言,说他是半大小子都有人信。 几天之后,我和张芊芊坐上了离家的火车,绿皮火车晃晃荡荡地往南方驶去。 那一年我和张芊芊很年轻,都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与想象。 我们上大学那年,虽然刚刚经历了全国火车第六次提速,但比起现在的特快或者高铁还是很慢。 四天三夜之后,火车到站。 出了火车站,许多学校的大巴停在出站口,前来迎新的老生和一批批新生举着牌子,吆喝着学校名字,挤满了整个火车站的小广场,从火车站的台阶上看去,人头攒动,如同高台点将一般。 很快我和张芊芊就各自坐上了自己学校的大巴。 我们两家不算什么大户,但张支朝和我爸的工资在当地已经算是中高层收入,所以录取通知书一下来,就给我换了一部诺基亚n95,给张芊芊换的是一部索尼爱立信。 南方的省会城市比起当年的西北不知繁华了多少倍,到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夜市街,步行街,处处人满为患,比我在老家赶大集热闹多了。 而且这里的人穿的衣服也很时髦,对比之下,我们老家那边,人们的衣品简直就像是被时代割裂在大炼钢时期一样。 大学校园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估计比我们高中要大十倍(这是我大一时候的估算,实际上,我当时的大学校园的面积是我们那个小破镇子的高中建筑面积的三十五倍半)。 两个学长下车之后很热情地要接过我的行李。 我带了两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里面装的除了衣服和生活用品,还有师父留给我的经书和法器,还有我带来的特产,粗略估计一个有四十公斤左右。 “学长,我还是自己拿吧,太沉了。” 其中一个学长大大方方地说道:“嗨,这能有多重,没事,给我吧!” “那· · · ·好吧。” 我把其中一个蛇皮袋子递给学长。 “我!” 蛇皮袋子咚的一声砸到了地上,连带着把学长扥了个趔趄。 “你这包里装秤砣了啊?” 学长双手使劲,脸涨的通红才把袋子扛在肩膀上。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只说是带的特产。 迎新的几天,学校里很乱,我跟着两个学长穿梭在一堆卖床单,卖电话卡还有卖洗脸盆和暖瓶的学姐学长的摊位之中。 不多时,转到了教学楼北侧的一栋颇具历史气息的旧宿舍楼前。 我的宿舍在三楼,304。 两位学长把我送到了楼上,我客气地取出一包“金丝猴”给他们散了。 我是最早来的,四人间宿舍只来了我一个。 接下来的事情太麻烦,诸如交学费,办饭卡,领被子,买床单,打扫卫生一类就不必赘述了。 简要截说,到了下午大概三点多,我收拾好了宿舍,给张芊芊打去电话。 张芊芊接过电话,说自己那边一切都好,我们聊了几句,准备过几天一起出门在市区里逛一逛。 我们俩学校离的不远,直线距离大概五公里。 “哎,哥们儿,跟你扫听一下,这是304吧?” 宿舍门口站了一个和我一边儿大的新生,穿着牛仔服,脚下是一双带着钩子标志的球鞋。 “是。” 他点点头,将行李箱放好之后,跟我握了握手。 “哥们儿,我叫刘天放,你怎么称呼?” “啊· · · · 江初年。” 刘天放家住京城虎坊桥,紧挨着湖广会馆,穿着时髦,一身上下全是牌子货,满嘴的京片子,抽的是小熊猫,和我的形象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宿舍门口往里瞧,这场景特像是京城某机关干部,看望老区人民差不多。 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其余两人也陆续到了。 我们彼此打了个招呼,各自忙碌起来。 晚上我们吃了晚饭回到宿舍,开始了自我介绍,毕竟以后要一起待四年,这些俗套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我和刘天放,其余两人分别是老家天津,一身肌肉疙瘩的沈见山,还有浙江来的小白胖子,包如龙。 男人之间,往往一根烟就能熟络起来,我们几人一边从包里拿出各自家乡的特产,一边分享着来自天南海北的香烟。 刘天放嘴皮子闲不住,咋呼着要排个座次。 “哥几个,正所谓是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咱哥几个得排个先后啊。” 此话一出,得到了我们仨的一致同意,可具体怎么排呢? 沈见山露出一条筋肉虬结的胳膊,说道:“那当然是谁有劲儿谁是老大了。” 刘天放不以为然,按下了沈见山的胳膊。 “照你这么说,那宋江就该排108 ,刘备就得排老三了,不成不成。” 包如龙道:“那就按入学成绩,谁成绩好,谁排老大。” “不成不成。” 刘天放再一次否决了,“老包,不是我说,咱哥几个能聚一块堆儿,谁比谁多二两脑细胞啊?再说了,都上这学校了,还比什么成绩啊,能毕业就不错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问道。 刘天放显然早就有了主意,只等我们抛砖引玉。 “嘿嘿,古人说得好,长幼有序啊,咱就按年龄排,老天爷定的生辰八字儿,谁也别埋怨,怎么样?” “好。” “好。” 我们三人都同意了。 刘天放说道:“我是88年五月五日生人。” 沈见山:“我是88年九月十八。” 包如龙:“我88年月十月二十七。” 刘天放掰着手指头,抬头问我道:“年儿啊,你呢?” “我是88年八月二十六。” (中元节是农历7月15,我在这里说的是阳历。) 刘天放一拍手,抱拳笑道:“哥几个,城楼万丈高,全靠朋友帮,这么排下来,老哥我可就坐了头把交椅了,年儿,你老二,山子是老三,老包是咱四弟,打今儿起,咱哥儿四个,可就是一口锅里搅马勺了。” 紧跟着刘天放又说道:“不过叫大哥太俗了,咱又不是混青帮的,座次归座次,称呼嘛,就喊天儿,年儿,山子,老包,又亲切,又上口。” 按说我们四个今天刚见面,也不是很熟络,彼此虽然排了座次,多少还是有些隔阂,但有了刘天放,这都不是事儿。 只见其神神秘秘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号旅行箱,放到了宿舍的长桌子上。 “哥几个上眼。” 说罢,刘天放把行李箱打开,里面赫然是五瓶红星二锅头,绿色的瓶身上印着绵柔型三个大字儿,正上方是一颗醒目的红星。 当晚我们四个就消灭了三瓶半,说说笑笑到了两点多才上床睡觉。 第13章 月下会佳人 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还有些老家离得远的新生报到,所以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还算是清闲。 我打电话给张芊芊,想要一起出去逛逛,谁知道她们学校已经开始准备军训了,这几天还要组织入学讲座,没时间和我闲逛。 我心里有些小失落,但也没太当回事儿,毕竟一座城市里待着,机会多的是嘛。 第二天晚上十点多,刘天放才从外面回来。 “天儿,你一天没见人,干啥去了?” 沈见山放下了臂力器,擦了擦汗问道。 刘天放往椅子上大马金刀一坐,“哥几个,都别忙了,老包别吃了,年儿,你也过来,听我说,哥们一天可没闲着,都打探清楚了,咱们学校一共八个系,土木,机电,城建,历史,哲学,外语,中文,化学。” 沈见山接话道:“这我也知道,招生告示上都写了,你这不瞎折腾?” “啧!没说完呢,别猴急,土木,机电,城建不用说了,僧多粥少,拢共那几个妞儿,一水儿愧对列祖列宗的模样,就这还都是抢手货,重点在中文,外语和化学,嘿!一色儿的大飒蜜(漂亮姑娘)!盘儿亮条顺,怎么茬儿哥几个,有没有兴趣?” 刘天放一脸的激动。 沈见山和包如龙也动心不已,我却有些无所谓,我都有张芊芊了,虽说没有正式提亲,但这么多年了,彼此心意也都是了然于胸。 我这刚一到大学就移情别恋,不是我做人的宗旨啊。 “那个天儿哥,你不会已经勾搭上了吧?” 包如龙一边啃着烤鸡脖子,一边满嘴流油地问道。 “老包,你这话儿说的,我还不是为了哥几个嘛?都扫听好了,我今天出去跟几个学姐聊的非常之投机,她们明天有个小聚会,就在咱们学校西边角上的那栋老楼,咱们几个一块去。” 沈见山“嘶”了一声,“天儿哥,西边那老楼,不是个废弃的宿舍楼吗· · · 我可听说那边不干净啊。” 包如龙也附和道:“是啊,我也听说了,那是十年前的女寝楼,是406还是506来着,一个女生因为对象分手劈腿,半夜发疯了,拿着水果刀杀了一宿舍的人,然后自杀,从那以后,好多人都听见大半夜的楼里有人哭,还有人喊救命。” 刘天放对此不以为然,嗤之以鼻地说道:“什么年头了,还整这封建迷信,哥们家住虎坊桥,紧挨着湖广会馆,听我爷爷说,内(那)地儿当年可是乱葬岗子,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屁事儿没有,别自己吓唬自己!” 见沈见山和包如龙还是有些畏首畏尾的,刘天放又加了把火。 “我说,路我可搭好了,四个漂亮学姐啊,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想想,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嘿,到时候那小气氛一上头,哥几个直接上垒。” 沈见山和包如龙,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决定舍得一身剐,敢把学姐拉下马。 见我迟迟不言语,刘天放问我道:“年儿啊,你不去?” 说实话,我真不想去,毕竟我不能对不起张芊芊啊。 但那栋老楼闹鬼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如果不去,就怕他们几块料出点什么事儿。 “我也去看看吧。” “哎!这就对了,有道是打虎亲兄弟,有学姐哥几个也得有福同享,明晚十一点,准时老楼下集合。” 当晚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刘天放出去铺路搭桥打前哨,包如龙则和沈见山俩人好一顿收拾,恨不得把自己捯饬的跟要上春晚似的。 时间转眼来到晚上,刘天放带着我们几个摸着黑穿过教学楼和小花坛,直奔那片早被拉上警戒线的老楼附近。 此时是晚上十点四十五,这一片是旧校区,早就被列入学校的下一个五年计划的重点项目。 学校准备拆除重建,新起一个图书馆和两栋教学楼。 所以没有人敢在半夜往这儿走。 此时节正是午夜风高摇杨柳,中天明月照青松,好一派凄冷孤寂的环境。 刘天放领着我们到了老楼下。 “学姐们,学弟们可来了,一水儿的青年才俊,个顶个貌比潘安· · · · ·· · ” 吆喝了几嗓子之后,从老楼台阶下面的花坛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别喊了,快过来。” 我们转头一看,小花坛后面,一个身穿格子裙,戴着蓝色发箍的学姐正冲我们招手。 刘天放三人脸上乐开了花,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转到花坛后面一看,好家伙,来了四个学姐,一个赛着一个漂亮,环肥燕瘦算是齐活了,看得包如龙和沈见山哈喇子都下来了。 格子裙学姐似乎是怕什么人发现,招呼我们躲到了老楼背后。 其中还有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学姐从随身的一个登山包里掏出了几根短棒子交给我们。 “都拿好了,待会儿听萱姐吩咐!” 运动服学姐很是干练,那口气让我想起了当年在高中跟隔壁技校约架的日子。 萱姐就是冲我们招手的学姐。 刘天放接过短棒,有些懵逼。 “萱姐,这是什么玩法,弟弟我可没见过。” 萱姐没多说,只说一会儿全听她吩咐。 我环视一圈,除了萱姐和运动服学姐,后面两个学姐,一个穿着粉色高腰裙,哭哭啼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站在最后的冷艳学姐则直着身子,静静地看着我们。 刘天放凑到我耳朵边悄声说道:“年儿,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啊,这不是聚会啊,八成是他妈要茬架?” 我苦笑一声,“大哥,你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此时,萱姐和运动服学姐对了对手表。 “差不多了,进去二十分钟了,走!” 萱姐一声令下,领着我们几人浩浩荡荡杀进了老楼。 我们上到二楼,忽而便听见空旷的楼内传来了一阵阵,让人面红耳赤的,男女哼哼唧唧的动静。 听到这动静,粉色裙子的学姐哭的更伤心了。 萱姐教育她道:“别哭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张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不听,今晚咱们抓他个现行,让他身败名裂!” 一听这话,走在我身边的刘天放一拍大腿。 “坏了,咱几个这是他妈让人当枪使了,我说昨天怎么那么痛快呢,敢情聚会是假的,捉奸才是正题儿!” 包如龙眼睛就没从萱姐身上离开过,听我们这么说,木木地问道:“天儿,年儿,什么意思啊?” 沈见山说道:“这你还不明白?” 包如龙看向沈见山。 “情趣啊!这肯定是学姐们跟咱们玩的小游戏。” 我看了看沈见山清澈的眼神,一阵无语。 刘天放更是拍了拍沈见山的肩膀,说道:“山子啊,你以后少练点肌肉,多吃点脑白金。” 也就在此时,我突然察觉到,老楼之中似乎多了一股幽怨的阴气。 刘天放几人俱是打了个哆嗦。 包如龙搓了搓身子,说道:“怪了,怎么一下子就冷了?” 沈见山也紧了紧衬衫,“是啊,感觉都快零下了似的。” 就在此时,那阵男男女女哼哼唧唧的动静陡然一下变得放肆了起来,舒爽的叫声传遍了整栋大楼。 如果说之前那动静像是偷情,那现而今就跟拍岛国动作片一样。 我当年高一,懵懵懂懂的,一天被表哥忽悠去网吧跟他看了一张名为东京不太热的光盘。 那天,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表哥也从那天开始成为了我的人生导师。 此时节一听这熟悉的动静,很难不让人有些燥热。 但很快的,男人的声音从开始的兴奋逐渐变得有些难受,甚至痛苦起来。 刘天放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小声骂道:“狗男女,也不背着点人。” 粉裙子学姐也哭的更凶了。 萱姐和运动服学姐怒不可遏,转头就喊我们几个一起冲上去。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我们几个不知道是谁先动的,反正最后是一股脑的跟着萱姐和运动服学姐冲了上去。 等冲到了三楼和四楼的楼梯口,冲在最前面的萱姐和运动服学姐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怎么了!怎么了!?” 刘天放扒拉开了萱姐,往前一看。 “我靠!” 刘天放这一嗓子堪比老嫂子,叫的比萱姐和运动服学姐还夸张。 我借着楼梯间窗户透过的月光一看,一滩滩鲜血正顺着楼梯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救我!” 一声男人的求救声炸响。 我往上看去,只见一幅香艳中带着点血腥的场面映入眼帘。 一男一女赤裸着半幅身子,鲜血就从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涌了出来。 男人,也就是张洋则是大喊救命。 这一幕把众人吓得不轻,女人缓缓转头看向我们。 咯~咯~ 女人脖子就跟有颈椎病似的,一动就发出了骨节摩擦的动静。 等女人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双眼之中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眼白。 我只看见,女人背上趴着另一个女人的轮廓。 女人也不折磨张洋了,而是自顾自地站起来,朝我们跑了过来。 这场面,这模样,谁看了不害怕? 萱姐和运动服学姐直接扔了短棒,转身就跑。 “妈的妈,我的姥姥~” 刘天放腿肚子登时就朝前了,直接跪下了。 “卧槽!” 随后跟上来的包如龙喊了一嗓子,随后也跟着萱姐跑了。 我刚想叫几人别乱跑,还不等我喊出声来,那个女生已经朝着跪在地上的刘天放扑了过去。 我一没掐诀,二没念咒,而是直接挡在了刘天放面前。 女生双手往前一探,正搭在我肩膀上。 随即就听刺啦一声,像是烙铁烫猪皮似的动静。 女生哀嚎一声,迅速抽回双手。 常人肩头有两把阳火,按理说是不可以被阴邪之物按肩膀,因为那会把阳火扑灭。 一旦肩头和头顶的阳火全部熄灭,那就是有天大的道行也无济于事了。 但我是个例外,三十二重天的炼火童子转世。 且不论真假吧,反正我师父说,我除了两肩和头顶的三把真火之外,前胸后背,还有面门,各有一把真火。 此谓六丁神火,道行一般的邪物,还真奈何不得我。 女生此时就是如此,哀嚎一声的同时,背后趴着的那个黑影直接被弹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女生在那团黑影离体之后,立马双眼一翻,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我有些于心不忍,脱下外套盖在了女生身上。 我本以为那团黑影也该知难而退了,谁知道它居然嗖的一下钻进了张洋的身体里。 下一秒,张洋浑身就跟癫痫了似的抖了一阵,随后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四肢倒撑地面,将身子拱了起来。 练过舞蹈或者瑜伽的朋友,都很清楚这个基础的,考验柔韧性的动作——下腰。 此时张洋就是以一个下腰的动作,撑起身子朝我们爬了过来。 但操蛋的是,这孙子他妈没提裤子,这就有些恶心人了。 我不愿意和张洋硬来,一个是恶心,二一个是这男的自作自受,我懒得救这种渣滓。 于是我转身就要走,但我突然感觉右腿被人死死抱住。 低头一看,是刘天放,我居然忘了他还在一边跪着呢。 刘天放吓得不轻,眼泪鼻涕一起掉了下来,带着哭腔抱着我大腿喊道:“年儿啊!看在组织的份儿上,拉哥哥一把吧!” 我差点都笑了,天哥还是天哥,这会儿了还贫呢。 第14章 泼辣的国强姐 “走着!” 我一把抓住刘天放的腰带,单膀一较劲把他整个人扛在了肩膀上,三步并作两步就下了楼梯。 下了二楼,我才发现,这楼里还不止一个脏东西。 此时二楼已经乱套了,包如龙躲在厕所门口瑟瑟发抖。 “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 · · · 你为我梳妆 · · · · · ” 沈见山站在窗户门口,对着月光以一种捏着嗓子的调门哼着情歌。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梳子给自己那头板寸正打理造型呢,那动作,那神态,简直妖娆啊。 而且看这架势,上身的还是个怀春少女。 粉裙子学姐和那个一直不说话,有些冷冰冰的学姐不见了。 离包如龙不远的地方,萱姐也疯狂了,正骑在运动服学姐的身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运动服学姐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眼瞅着就要上不来气了。 我一把丢下了刘天放,一个箭步冲到了萱姐背后,从兜里掏出一面茶碗大小的八卦镜拍在了萱姐背后的虚影上面。 虚影啊的一声,顺着悠长的走廊,直接跑了。 萱姐身子一软,倒在了一边,而运动服学姐也终于喘上了气。 我吩咐刘天放和包如龙看好两人,而后又去解决沈见山身上的东西。 “妖孽!” 我大喊一声,还想故技重施,用八卦镜把脏东西逼走,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沈见山身上的这东西跟那两个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我八卦镜尚未拍出,只见沈见山猛地转身,朝着我阴恻恻一笑,那神态完全就是个女生。 下一秒沈见山大巴掌对着我就呼了过来。 我低头躲过,风声呼啸之际,山子的大巴掌已经贴着我后脑勺扇了过去。 听风声,这一巴掌要是挨实了,最轻也是个中度脑震荡。 我连着退了几步,想和沈见山拉开距离,好抽出先前掖在后腰上的五雷令牌。 结果我刚站稳身形,沈见山也到了我面前,随后不由分说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靠!” 我一个不慎,让沈见山掐住了脖子,顿时就觉得呼吸困难。 鬼上身的厉害程度,其实由三方面决定。 一是鬼本身的道行。 二是这一地域的阴阳,如果在阴气重的地方,那就很厉害,如果是在阳气重的地方,那就相对会弱一些。 三是被上身的人的身体素质。 好比张芊芊和沈见山,两人的身体素质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可饶是如此,张芊芊当年被附身之后,我爸妈加上她爸妈,四个人也差点没按住。 沈见山就不用说了,一米八八的个头,比我还高出一寸,浑身肌肉,往那一杵,摩天接地,活像山门前的金刚力士一般。 “给我· · · · · 开!” 我不敢怠慢,双手钳住沈见山腕子,而后丹田发力,大喝一声“开”。 沈见山的手慢慢被我掰开。 该说不说,沈见山这力道几乎就跟液压钳差不多了,也就是我,换一个人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掐死了。 双方角力之下,我慢慢按下了沈见山的双手,但自己也累的够呛。 “去你大爷的!” 我飞起一脚,蹬在沈见山胸口,借着反冲的力道,退出数步。 但脚踝和脚底板也被震的生疼。 我单手摸出了五雷令牌,刚要动手,就觉得左侧一股恶风袭来,我下意识的转头,结果却对上了一张让人厌恶的丑脸。 是没提裤子的张洋,此时他直起身子,一双白浊的死鱼眼狠狠盯着我。 我一个恍惚间又被张洋掐住了脖子。 鬼是灵体,属纯阴,如果以单纯的灵体形态攻击我的话,肯定会被我身上的真火灼伤。 而上身之后,鬼魂可以操纵活人肉身攻击我,相当于不跟我产生直接接触,如果是之前那个女人身上的东西,道行不高我还不怕,但遇上真厉害的东西,我这身上的真火可就有点鸡肋了。 但好在张洋本身就很虚,加上身上的东西也不怎么牛逼,所以力道比起沈见山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我瞬间挣脱了张洋的控制后,五雷令牌啪的一下打在了张洋眉心,他体内的黑影被我一下打散。 可沈见山和张洋身上的东西就跟商量好了似的,跟我打起了车轮战,我刚解决了一个,沈见山又冲了上来。 转瞬之间,我被沈见山逼到了墙角,作为他二哥,强硬的手段我肯定不敢用,毕竟这副肉身还是沈见山的,万一打坏了可就麻烦了。 此时沈见山抬脚朝我裆部踢来,我暗道不妙,立马一个旱地拔葱跳到了一边。 “好歹毒的娘们儿!” 这句话是我骂附身在沈见山身上的女鬼的。 撩阴腿可是我的成名绝技。 当年地下室面对周老头的时候,全靠这一招才反败为胜。 现而今风水轮流转,居然让一个女鬼冲我使出来了。 我正准备念诵五雷咒,打女鬼一个魂飞魄散,结果沈见山突然浑身一震,眼神直勾勾看向了我身后,那眼神就跟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 沈见山身上的东西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没有黄符傍身的话,我也得费点力气。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她如此惧怕。 心思一转,我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冷冰冰的学姐正从我身后的走廊慢慢走来,其身后还跟着吓得跟只鹌鹑似的粉裙子学姐。 “来~” 学姐轻轻张口,语气轻缓,却又似蕴含着一股别样的魔力,让人无法抗拒。 沈见山如着了魔似的,迈步走去。 与此同时,我还注意到,在沈见山走过去之后,还有三个淡淡的虚影也朝学姐飘了过去。 沈见山和另外三个虚影在学姐面前站成一排。 咚! 它们居然对着学姐跪下了。 这是什么路数!? 我直接愣在了原地,这学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能让四只厉鬼下跪。 下一秒,只听学姐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 · · 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那人还在城市里,报仇之后,就走吧。” 报仇?那人? 我听得很是迷惑,好像这个学姐知道这四只厉鬼的往事。 但不等我细想,沈见山身子一歪,直接趴在了地上,其余三只虚影也消失了。 学姐没有和任何人多说话,带着刚刚苏醒的萱姐等人直接离开了。 我和刘天放还有包如龙抬着沈见山下了老楼,在外面花园里凑活了一宿。 至于张洋和他那个小三,包如龙打电话叫了一辆救护车,把二人送到了医院。 后续听说张洋没什么事儿,但是“萎”了,那个女生也和他分手了,并且将张洋不举的消息散播的人尽皆知。 第二天一早,我们四个顶着黑眼圈回了宿舍,刘天放气得够呛,主要是觉得被萱姐等人摆了一道,鸭子没吃上,还惹了一身骚,差点把小命丢了。 就在我们沉浸在被萱姐等人摆了一道的愤懑之中时,一个重磅消息,也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巷尾悄无声息地传播开去。 就在昨晚,城南一个老小区死了个人。 按说命案这种东西,消息都被严格把控,基本很少有流传出来的。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案发的小区居民很多,所以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传开了,而且还有细节。 死者三十二岁,男性,而且据说还是我们学校的老学长,目前在一家出版社工作。 最先发现死者的是与其一起合租的室友。 死者被发现时一丝不挂地躺在了床上,两眼看着天花板,死不瞑目,手里还拿着一把斩骨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床单。 而死者的龙根就被抓在自己手里。 据说那个室友当场就吓晕了,半个小时后才哆哆嗦嗦报了警。 由于案件太过离奇,一时之间满城风雨,有人说死者是磕了药,还有人说死者其实是精神病。 但在我们学校里,还有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消息来源已不可考,但内容却很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消息说,死者叫孟昌,十年前在我们学校念书,和外语系的一个女生谈对象,结果半年之后,女生觉得和孟昌三观不合决定分手。 孟昌哀求无果后,在一个清明的假期,以见女生最后一面为由,将一袋水果交给了女生,期间孟昌说的情深意切,并表示自己想通了,双方好聚好散。 女生信以为真,在之后将水果带回宿舍,与舍友分食。 当晚,四人暴毙,经鉴定,尸体中含有剧毒氰化物。 但那兜子水果却不翼而飞,以至于孟昌是否是凶手没有了直接证据。 之后,校方为了校园环境的稳定,并没有公布具体细节。 一时间,校园里各路消息满天飞,不少小情侣也遭遇了感情危机。 为此,校方决定在本周三,也就是大一新生军训前一天,举办校园安全专项讲座。 讲座由各系自行举办,除了大四学生,其余三个年级全部参加。 会堂里,随着一个中年秃顶系主任拍了拍麦克风,所有人立马安静下来。 至于讲座内容,那无关痛痒,无非就是辟谣加吃定心丸,至于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已无人完全知晓。 我百无聊赖之际,却猛然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是萱姐她们那个四人小团体,就坐在离我们不到十步的地方。 恰好此时,那个冷冰冰的学姐也慢慢扭头和我对视。 萱姐四人,长得各有千秋,这个冷冰冰的学姐更是眼含繁星,面如桃花。 她眼神之中的深远幽邃,让人不自觉地沉陷其中,我也是如此。 恍惚之间,我看见了一个古老幽暗的山洞,山洞里满是五彩斑斓的迷雾,而在彩色的迷雾之后,在洞穴的深处似是一汪幽潭。 幽潭之中,一个庞然大物,将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半隐半现在迷雾水波之后,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猛然睁开,并死死地盯住我。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从后腰抽出了五雷令牌。 “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那天,坐满了我们全系三个年级,总计七千余人的会场安静异常。 四千余双眼睛都看向了我,十五秒之后,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猪叫般的哼笑,紧跟着,雷鸣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会堂当中,可谓绕梁三日而不绝。 我看见秃顶主任在讲台上气得浑身发抖,就连脑袋上仅剩的三缕细丝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个学生,滚出去!” “诶。” 我从前排兄弟的座椅靠背上下来,灰溜溜地出了会堂。 临走之前,我回眸看向冷冰冰的学姐,她嘴角还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从那天开始,我成了校园的传奇人物,人送外号“报名哥”。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我郁闷地抽着烟,心里不断在想那个冷冰冰的学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个山洞,和水潭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当天下午,刘天放三人从外面回来。 “别郁闷了年儿,不就是出丑吗?这老话说得好,穿自己的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笑去吧。” 刘天放显然不会安慰人,他这么一说,我更郁闷了。 “对了年儿,你今天到底咋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发起癔症来了?” 沈见山问道。 山子是老实人,他这么一说,我才把实情吐露出来。 刘天放听后,立马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好办,我这就去查,保管给你把那娘们儿的底细查个底朝天,老包跟我一块去。” 说罢,刘天放拉着包如龙出了宿舍。 当晚十点半,二人才返回宿舍。 “年儿,都查清楚了,那姐儿几个的底细哥哥我现在是了如指掌。” “真的?那女的什么来头?” 我连忙问道。 “那还有假?跟你说,那个冷冰冰的学姐,是苗族姑娘,正儿八经从大山的寨子里考出来的,叫什么来着· · · ·对,阿娜,跟谁都不说话,就和她们宿舍的人玩,成绩还挺好· · · ·· ” 不等刘天放白话完,敲门声响起。 沈见山疑惑道:“谁啊,大晚上的· · · · ” 说话间,门就拉开了,来的居然是那个运动服学姐,大名叫史国强。 第一次听着名字我都愣了,这姑娘怎么取了个这么硬的名字? 不过细细一想,也差不多,国强姐一米七五的个头,英姿飒爽,国强这名字配她倒也合适。 “卧槽!” 山子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身上的关键部位。 “你要槽谁啊?” “我我我我我· · · · · ·” 沈见山被国强姐一句话问的,声带都不利索了。 国强姐倒是毫不避讳,大大方方拨开了沈见山,一只脚就踏在了我们桌子上。 “弟弟,听我们阿娜说,你们在查我们姐儿四个?” 国强姐扫视着我们四个说道。 “嘿,姐姐,瞧您这话说的,怎么叫查啊,这叫· · 仰慕!对!仰慕!” 刘天放嬉皮笑脸地说道。 “少来这套,江初年。” 国强姐指名道姓叫我。 “嗯?” 我疑惑了一声。 “你就是江初年啊· · · ·阿娜说了,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我接茬回应道。 “我的事儿,你少管。” 撂下一句话后,国强姐便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继续调戏沈见山。 “小伙子肌肉练的不错嘛~” 说着话,国强姐还顺带拍了拍山子高高隆起的胸肌。 山子老脸一红,半个字儿也没说。 国强姐刚出门,就听走廊里好几个血气方刚的男生发了出花容失色的尖叫。 “我靠!” “我去!” “姐们儿!这他妈是男寝!” 国强姐泼辣的扯着嗓子道:“都遮个屁啊!没见过女的!?” 等国强姐走了之后,我们几个才松了口气。 刘天放说道:“妈的,老子还挺怵这娘们儿。” 我拍了拍刘天放的肩膀。 “天哥,你这活儿干的不利索啊,留尾巴了都。” 第15章 十三年大运 第二天一早,为期十五天的军训开始了。 教官是个屠夫似的人物,嗓门比叫驴还大,站在旁边能把人耳朵喊聋了,而且整起人来,手段更是五花八门。 比如刘天放那张嘴闲不住,他就让刘天放去对着柱子念唐诗三百首。 包如龙身宽体胖,反应老是慢半拍,他就让老包在原地向左转向右转一千遍。 一天的军训下来,所有人都对其又恨又怕。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无聊了一点,就军训那点训练强度,跟我师父的训练比起来简直可以算是产后恢复班。 不说别的,光是蹲四平马,我十五岁那年就是半小时起步,蹲完之后,两条腿都跟借来的一样。 我本来以为十五天的军训会平平安安的度过,但我想多了,有刘天放在,我未来四年的日子,就没有平静可言。 第三天早上,屠夫教官又让刘天放去对着柱子念唐诗三百首。 这一念,把刘天放念了个鼻青脸肿。 那天我们趁着休息时间去厕所放水的同时,顺便抽根烟。 结果等我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头破血流的刘天放。 “年儿,山子,你们可得给哥哥报仇雪恨啊!” 刘天放凄惨地哀嚎道。 “卧槽!你哪位?我大哥呢?”包如龙一脸震惊,手里的半个包子都差点掉了。 “老四~~哥哥这回算是他妈崴了泥了· · · ·· · ” 刘天放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自己如何以一敌七,然后被无情碾压的经过。 原来,这家伙正对着柱子念唐诗三百首呢,结果路过几个大二的,看见他对着柱子念诗词,发出了几声哂笑。 刘天放何许人也,当年四九城里,曾经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搅动三家高中和两家中专爆发大规模群架的风云人物。 他怎么可能装作没听见? 刘天放当时就蹭了(急了),对着几个大二的就开喷,人家可不惯着他,上来就是一顿暴打。 刘天放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们瞅瞅,给我这顿打啊,门牙都松了,哥几个,你们可一定得给哥哥拔疮(报仇)啊!” 我嘬了嘬牙花子,这和我预想中的校园生活完全不符啊。 哥们是来潇洒度假,体验校园青春,顺便趁着天高皇帝远,好好跟张芊芊发展一下纯洁的阶级友谊的,不是来混黑道的啊。 但怎么说呢,我们几个算是臭味相投,又排了座次,现在大哥让人揍了,这场子要是不找回来,以后可怎么见人? 想到这里,我们几个一合计,这场架是非打不可了,而且不光要打,还得有计划的打,有部署的打,争取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首先由刘天放去摸清几人的路子,顺便下战书,按刘天放的说法,这就叫茬架(约架)。 双方定好日子,定好地点,届时一决雌雄。 包如龙为人精明,由他去踩盘子(探路),也就是定好对我们有利的地点,包括安排行动路线,如何入场,如何撤退。 我和沈见山则是主要战斗力,负责刚正面。 刘天放和包如龙的行动力很强,第二天就把事情办好了。 时间是两天后的晚上八点,我们刚好训练结束,而地点就在那栋老宿舍楼背后的空地。 双方约好不用家伙,四对四,谁输了谁孙子,还得管对方喊三声爷爷。 时间转眼就到,那是一个黄昏,我们四个到了老宿舍楼后面,地点之所以选在这里,包如龙有自己的理解。 我们四个对这个学校不熟悉,只有老楼后面没有闲杂人等,而且场子够大,关键是那晚来这里的时候,包如龙看见了空地后面的围墙塌了一个口子,正好留作我们的逃生通道。 对方四人早就等候多时,见我们来了,双方拉开阵仗,大战一触即发。 刘天放头上缠着纱布,手里那矿泉水往地上一扔,大骂一声道:“哥几个上!花了丫的!” 对方也骂了一句娘,准备动手。 此时我却大喊一声且慢。 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我这一嗓子,顿时消散于无形。 对方领头的那个,比我矮了半个头,中等身材,据刘天放的消息称,此人叫赵飞,家里在本地算是个小富豪。 “啧· · · 啧· · · ” 我往赵飞脸上看了看,啧了两声。 赵飞一脸不屑,“你特么有病啊?老子脸上有花啊?” “哥们,你大难临头了,眉宇之间衰气环绕,要出事儿!” 我说的不是瞎话,赵飞眉宇之间,有一股青黄色的气息环绕,这是要倒大霉的前兆。 但赵飞没信,反而感觉我是在羞辱他,于是双方最终还是干起来了。 对方全是本地人,论体型,论吨位,论打架经验,全都不及我们。 沈见山两条胳膊抡起来跟钢鞭似的,直接就撂翻了一个人,转过头又去帮刘天放。 赵飞冲我杀来,我侧身一闪,让过他一腿,随手一巴掌拍在他肚子上。 跟当年周老头打我是一个手法,当年回去之后,我苦练这招,终于学有小成。 赵飞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直接就跪了。 包如龙虽然刚正面不行,架不住会捡漏啊,跟在推土机似的沈见山后面,给对方倒下的人都补了好几脚。 转瞬之间,对方四人就趴了。 刘天放叉着腰,扬眉吐气地对赵飞说道:“臭丫挺的,你不牛逼吗?还打吗?赶紧叫三声爷爷!” 赵飞为人还算守信,真准备叫三声爷爷。 关键时候,我开口道:“天儿,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包如龙也跟着劝道:“是啊天哥,这俗话说得好,士可杀不可辱,咱们也别太过。” 刘天放犹豫片刻,最终也同意了。 “你们丫听着,今儿我是给我俩弟兄面子,赶紧滚!” 赵飞被搀扶起来,对我说道:“你行,叫什么?” 我倒没什么顾忌的,不就是个名字吗,师父从小告诉我,大丈夫为人一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江初年。” 赵飞点点头,“江初年,好,我记住了。” 说罢,赵飞便走了。 事情有惊无险地结束,我们四个回了宿舍美滋滋地睡了一觉,然后继续苦逼的军训。 十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算是熬过去了。 校园生活从这天起正式开始。 那是个周五的傍晚,我本来约好要跟张芊芊一起去逛夜市,打从高中以后,我们俩还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情况。 前段时候我们俩各有各的事情忙,一直没时间见面,这个周五是我计划了很久的约会,准备趁这个机会,赶紧把关系确定了,免得夜长梦多。 为此,刘天放三人还给我支了不少招。 就在我收拾好了行头,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 “赵飞?” 我先是一愣,紧跟着看出了赵飞的不对劲。 之前环绕在他额头的青黄色衰气,已经转变为黑色,也就是煞气,除了倒大霉之外,还会有血光之灾。 “那个· · · ·江初年· · · 我 · · · · ” 赵飞的精神状态很差,整个人有种病入膏肓的感觉,而且说话吞吞吐吐,似乎是有事求我。 “有话就直说,我之前说的,是不是都应验了?” 我不喜欢绕弯子,干脆就替赵飞说了。 “是· · · 我能进去说吗?” “行。” 我把赵飞让了进来。 “想说什么就尽快,我还有个约会。”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赵飞对面。 “你应该知道,我家也算是有点家底的,可最近一个月,我爸的生意越来越垮,我们全家人都隔三差五地生病,你看看我· · · · 医院也查不出来原因,我爸昨天去寺庙求签,和尚说我们家是请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 · ·” 赵飞很虚弱,基本说几句话就要大喘气。 “你想让我去看看?” 招飞满怀希冀地看向我,“你能看出问题,肯定有解决的办法,钱不是问题。” 赵飞也没拐弯抹角,直接给我开出了一万块钱的报酬。 那年,我一个月生活费500元,除去日常吃喝,加上抽烟交话费基本就只能剩下40不到。 如果想带张芊芊吃点好的,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家里五口人的开销,全靠我爸和我妈支持,基本只是温饱,我不好意思跟家里开口要经费,可我自己也没有别的手艺能赚钱,打零工来钱太慢太少。 一万块钱在当年来说,可以算是巨款。 “什么时候?” 我决定去试一试。 “最好就现在!” 我有些为难,张芊芊可还等着我呢。 许是看出了我的为难,赵飞继续加码,“一万三!我求求你!” “行吧,今天就今天,不过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手到病除,毕竟这种事儿,谁来也说不好。” “没问题!” 赵飞一口答应下来。 我只好给张芊芊打了个电话,说我这边出了点急事,约会得推迟了,张芊芊问我要不要紧,我解释说是舍友生病,得去医院。 挂断了电话,赵飞便带我出了学校,大门口停着一辆丰田凯美瑞,当年这款车刚上市不久,售价在20到23万,在当年算是一些小老板的首选座驾。 这是我第一次坐除了公交和出租车之外的交通工具,对于车内的一切还是很好奇。 赵飞家住在当地的一座高档小区。 下车之后,赵飞带着我上了楼。 一进门,我就闻见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美式垫肩西装,戴着眼镜,大约四十来岁,看面相与赵飞有七分相似,应该就是赵飞老爹了。 “爸,这就是江初年,我和你讲过的。” 赵飞替我介绍起来。 赵飞老爸大名赵建民,在当地承包了一些家具生意,算是行内小有名气的老板,但此刻他的情况,似乎比赵飞还要严重。 “哦· · ·江· · 江先生。” 赵建民眼睛里满是血丝,看样子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叔叔,就叫我小年吧,能和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赵建民看了看自己儿子,那表情,就差把不信任三个字用马克笔写在脸上了。 这也难怪,据赵飞在路上所说,他们家已经请了不下四五个自称大师的人了。 结果这些人不是一进门就说没办法,然后掉头就走,就是进去之后瞎折腾一气,最后吓得连滚带爬就走人了。 赵飞说道:“爸,年儿半个月前一见我就看出咱家的问题了,放心,没问题的。”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道这赵飞还真是个自来熟,我们俩一共就打了两回交道,居然就叫我小号了。 赵建民这才点点头,推给我一杯茶,缓缓讲了起来。 “江· · · 小年啊,其实我早年认识一个师父,他说我有十三年大运,十三年之内没问题,也确实如他所言,前十三年,我一直顺风顺水,从一家小铺子,做到今天几乎有大半个家具城的规模,但六个月前开始,我的生意就开始走下坡路,我找了那个师父,他说我大运已过,知足常乐,是时候要收手了。” 赵建民顿了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做生意哪有说收手就收手的,我走可以,但手下上百口子人,都是跟着我吃饭的· · · · ·所以我前段时间想去问那个师父求一个破解的办法,结果他现在不知去向了,我也是病急乱投医· · · · ” 说话间,赵建民看向了阳台,在阳台上有一个用红布盖起来的神龛,不知道供着什么。 赵建民看向那个神龛,眼角微微颤抖了一下,表情极不自然。 “赵叔叔,你是不是请了什么东西回来?” 说到这里,我也大致能猜出来了,赵建民不甘心止步于此,于是走了歪门邪道,请了一些可以转运的东西回来。 而他所说的那个师父,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 所谓富贵穷通,前生注定,一个人命中该有多少福寿,都是有数的。 如果真如那个师父所说,赵建民十三年大运已过,那谁也没办法,他就只能认命。 第16章 乩童 这也不是说赵建民以后就会一直走下坡路,而是会逐渐趋于平稳,不会差,但要是想再进一步,就不可能了。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赵建民和赵飞也跟了上来。 我看了看那个用红布盖起来的神龛,其中笼罩着一股晦暗不明的薄膜一样的气息,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神。 “赵叔,我能看看吗?” 我指了指神龛。 “当然可以。” 得到苦主的首肯之后,我伸手掀开红布,下面盖着的,是一个二十公分高的石雕小人,腰间插着一把扇子,眼睛和嘴都很大,笑容诡异。 隐隐还有一股青黑色的虚气笼罩在雕像上面。 我瞳孔微微一震,“虚耗· · · ·” 虚耗是一种鬼,会偷走人的福寿,使人精神萎靡,这种鬼由来已久,真正出名则是和钟馗有关。 在《唐逸史》和《历代神仙通鉴》中记载,唐玄宗在位期间,夜梦虚耗,以至龙体欠安,如此反复,精神不振,直到有一日,那个虚耗鬼又来了,唐玄宗愕然之际,只见一个铁面虬髯,身穿大红官袍的恶鬼钻出,伸手抓过虚耗,张嘴吞下。 唐玄宗问及恶鬼姓名,才知此人名为钟馗,乃前朝举子,殿试之时由于相貌丑陋被夺去功名,此人性情刚烈,当场撞柱而亡,死后专司吃鬼。 梦醒之后,唐玄宗念钟馗救驾有功,敕封其为“赐福安宅圣君”,后世称“捉鬼天师”。 “赵叔,你从哪儿请来的这个东西?” 我重新把红布盖上。 “是· · · 是我一个朋友,他说这是招财的古神。” 赵建民也看出了不对劲,我这一问,他便说出来实情,他朋友也是家居装修行业的,只不过生意一直不红不火,但最近半年突然蹿了起来。 我冷笑一声:“赵叔,我看你这朋友,说是火上浇油,都给他贴金了。 ” 我又把这雕像的来历说了一遍,赵建民听完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薛老二!我姓赵的跟你不共戴天,咳咳!咳!” 赵建民气得咳嗽起来。 “赵叔,你先别急。” 赵飞给自己老子捶胸拍背地弄了半天,才把赵建民这口气捋顺。 “小年,你能不能帮我搞死这薛老二,多少钱我都掏!” 赵建民咬牙说道。 我心说这赵建民当年发家恐怕不止是简单的家居装修生意,这句话中的狠厉,绝非一般本分良民可以说出的。 但出于道德修养,和不想惹火上身的原则,我还是好言规劝。 “赵叔,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暂时还是别去招惹那个姓薛的,我替你把这虚耗鬼送走就是了。” 赵建民此时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咳嗽两声说道:“好· · 小年啊,让你见笑了,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东西送走,赵叔我记下你这份情,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我点点头,随后说道:“赵叔,我还得有个帮手。” 赵建民一愣,随后说道:“这个好办,我这就给你叫人!” 言罢,赵建民一个电话打过去,不多时便来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长得人高马大。 “民哥,什么事?” 赵建民把年轻人拽过来,“小年,这是我一个小兄弟,你看行不?” “可以可以,让他坐在沙发上,待会千万别说话,别乱动。” “好。” 说完话,赵建民便让年轻人坐到了沙发上。 我又把神龛整个搬到了茶几上,并点起三柱清香,我坐在年轻人对面,面前摆好了红绳,五雷令,还有黄符。 请神送神在道教中是很麻烦的事情,属于斋醮科仪的一个环节,必须是各派高功才能担任“执事”,其次还需要经师,监斋等等岗位,颇为复杂。 不过那是送正神回转玉霄,虚耗这东西,顶多算是个野鬼,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先是将红绳一端绑在了年轻人左手无名指上,中间打了一个活结套在中间的那柱清香上,末端则系在虚耗的雕塑上。 做完这些,我捏起一张黄符,点燃之后,口中哼唱。 “烦请三十三天,正一斗口魁神,五显华光火犀府灵官马元帅,心印存照处,大将现真形,上不朝天神,下不拜地将,六天火府吏兵,星火赴坛,速去速来,吾在坛前,执令相待,神兵火急如律令!!” 咒语念罢,我忽的将黄符朝上空丢去,只见黄符达到至高点后,忽而一阵微风袭来,卷着黄符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圈,直到整张黄符燃尽。 我心中一喜,知道请神成功了。 方才我请的是雷部三十六元帅之一的马元帅,也是道教护法四帅之一。 但至于来的到底是马元帅本人还是他老人家手下的马仔。 我看多半是后者。 毕竟按照神霄派七阶授箓的标准,我也才刚刚达到第二阶,怎么可能请动这种咖位的大神,能来个马元帅手下扫垃圾的小弟就了不得了。 眼见请神成功,我立马将五雷令往桌子上一甩,就见一阵法力涟漪以我为中心不断扩散出去。 虚耗鬼的雕塑也跟安装了机关似的不住地颤抖起来。 赵家父子和年轻人浑身一怔,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根连接年轻人和虚耗鬼雕塑的红绳一颤。 年轻人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身子也止不住的摇晃,我知道这是虚耗鬼要上身了。 (这里为什么我不直接请正神上身?因为在道教体系中,明确讲了正神不附体,至于东北马家为什么能请仙家附身,因为胡黄常蟒这类仙家说白了是野仙,天上没有编制,算是编外人员,仙家出马立堂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功德圆满,能够转正,正儿八经撇了这身凡胎,得成正果。) 说话间,年轻人身子一定,双目睁开,射出一道精光,整个人的面相也变得轻浮起来。 “嘻嘻,小道士,你叫爷爷出来做什么?为了这父子俩?” 年轻人嗓音尖细,看向了赵家父子。 赵建民和赵飞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后撤了两步。 我冷哼一声,将五雷令往桌子一拍。 “少废话,我问你,能不能走人?一句话!” 虚耗鬼翘起了二郎腿,伸出右手两根手指头,“先来口烟,爷爷润润嗓子,伺候舒服了再说。” 鬼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人变得,在浊世红尘里摸爬滚打,抽烟喝酒都有可能沾,只不过和人相比,某些鬼怪有点神通,难以对付更难以琢磨。 我准备先礼后兵,问赵建民要了一包中华递过去。 虚耗鬼点起了香烟,猛猛吸了两口。 “呼——小子,我知道你有神火在身,可爷爷我也不是吃素的,实话告诉你,姓赵的十三年大运已过,却还是贪心,请了老爷我回来,嘿嘿,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爷爷我什么时候吸饱了他的福寿,就走了。” 虚耗鬼一脸奸相,吞云吐雾,一副地主的做派,好像我奈何不得他一般。 我也不是软柿子,眯眼看过去。 “老子给你好吃好喝的贡上,你说这个?不走是吧,往上看看,谁来了?” 虚耗鬼呵呵一笑,“我知道你请了马元帅手下的一个神兵下来,可我不怕,告诉你,这是赵家父子的命,哪怕是你真请下马元帅来,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真他妈装逼啊,还请下马元帅来,真要能请下他老人家,我还跟你这废话? “不识抬举!” 我骂了一句,抬手便捏起一张捉祟符。 “雷霹震,雷火起,鬼神死,邪精亡,六甲六丁,天丁使者,雷火雨伯,雷公电母,上不通天,下不度水,一切刀斩,急急如律令!” 我叱了一声“去”,黄符立马拍向年轻人额头。 但随着年轻人嘿嘿一笑,虚耗鬼立马化作一道青黑之气,嗖的一声回到了雕像之中。 黄符拍在了年轻人额头上,啥反应也没有。 我并未罢休,举起五雷令,念诵五雷咒。 “敕!” 我大喝一声,调动丹田雷火之气,导入五雷令中,对着雕像拍去。 只见一股小拇指粗细的电弧从五雷令上迸发出来,朝雕像打去。 就在电弧即将打中雕像的时候,忽而一股阴风吹过,那道电弧居然半空之中打了个弯儿,被阴风吹了回来,朝我面门打来。 “我去!” 我大惊之下,连忙抱头蹲下,电弧略过我,打在了墙上。 啪的一声,电弧在墙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大的焦黑痕迹。 不等我反应过来,房间内卷起一阵香风,吹得香火缭乱,黄符翻飞。 我心知这是神兵已经走了。 如果说先前是虚耗鬼虚张声势,那现在神兵离坛,就很说明问题了。 这不是虚耗鬼故意捣乱,而是赵家父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恐怕劫数不完,就算我师父来了也没用。 我叹了口气,剪开红绳,年轻人晃了晃脑袋,虚弱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并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赵建民则急切地问道:“小年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摇头道:“赵叔· · · · 这事儿,难办了。” 赵建民和赵飞一脸绝望。 半晌,赵建民又说道:“小年啊,如果是钱的话,一切好说,能不能· · · · ” 我摆摆手,“赵叔,不是钱的事,不过你放心,我尽量想办法,咱们之前说好的一万,我不会多要。” 说罢,我点起一根烟,脑海中不断检索要用什么办法对付这个虚耗鬼,丢出去肯定没用,按照套路,这东西即便被丢到海南岛去也能自己摸回来。 刀劈火烧更不行,那会激怒虚耗鬼,弄巧成拙。 “赵叔,你认不认识一些看香的,或者出马的?” 有道是追源溯流,解决问题最好还是找病根,所以我想找这方面的人问问,最好能打听出来这赵家父子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但赵建民却是一愣,“啥叫出马呀?” 我差点忘了,出马弟子少有过山海关的,更别提这么南边的地方了,赵建民不知道出马是什么意思也情有可原。 “就是一些能请神上身的人。” 我通俗的解释道。 赵建民恍然大悟,拿出电话,“你等等啊小年,我表妹好像认识一个乩(ji,一声)童。” 过了一会儿,赵建民电话接通,又拿来纸笔,记下了一个地址。 “好· · · · 嗯,行,就这样吧。” 赵建民挂断了电话,随后把纸条递给我。 “小年啊,我表妹说这个乩童就在福源县,离市里不远,三天之后有个庙会,到时候这个乩童应该会出场,让咱们到地方打这个电话。” 我点点头,但问题是,我现在还在上学,三天之后又不是周末,学校那边不知道好不好请假呢。 赵建民看出来我的担忧,于是说道:“小年,你放心,你们院长是我朋友,请个假没问题。” 有了赵建民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于是答应下来,而往返的费用赵建民全都包圆了。 闲话少说,三天之后,赵建民父子和我一起去了福源县。 路上我还是有点期待的,俗话说:南茅北马,其实这个说法不准确。 茅山上清派属于正经道门传承,与东北马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正确说法应该是:南乩北马。 与出马一样,乩童也可以请神上身,除了都有文武之分外,乩童还有阴媒和阳媒之分。 乩童请神多为地方神,也有一些道教神祗,神明上身称为“起乩”或者“降驾”,整个过程则称为“扶乩”。 文乩童多以吟唱,口述的方式替人询问祸福,过程很是斯文。 武乩童就不一样了,此类人多以替人镇鬼安宅,驱除邪祟为主。 福建,宝岛,香港,广东等地经常能看见庙会或者某某神明诞辰的日子,街上会有穿着神将衣服,画着脸谱,手执斧钺,钢叉,宝剑巡街的人。 这就叫武乩童。 这类人要是请来神明上身,那就热闹了,连跺脚带叫唤,而且出手异常狠辣。 不过乩童也有很多假冒的,例如武乩童,他们被神明附身之后会出现某种类似于自残的行为。 真的乩童由于的确可以请来某种神秘的力量。 所以一定程度上真的能做到刀枪不入,但也不会太过离奇,真要是开山刀劈下去,也悬。 而冒牌货,或是道行不够的,那就是纯纯肉体凡胎,别说刀斧加身,打他一顿都受不了。 (至于正统道教如何看待扶乩· · · · · · · 大家可以去搜搜看张三丰祖师的《玄机直讲》,我在这里就不说了) 第17章 竖瞳 我们要去见的这位乩童,据说很年轻,是天选一类,供奉的是“白鹤童子”。 路上,赵飞开车,赵建民在副驾驶,我坐在后面。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高速上也没什么车,一个小时就可以抵达福源县。 就在我欣赏着车外风景之时,车子陡然急刹猛转。 由于车子行驶速度过快,猛然转向之下,几乎发生侧翻。 届时别说我是个修炼之人,哪怕是铜皮铁骨,也免不了车毁人亡。 好在赵飞很快将车子稳定下来。 我在后面吓得冒了一头冷汗,赵建民同样吓得不轻。 但其实吓得最惨的是赵飞。 他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指甲泛出白色,整个人惊魂未定,速度减慢到三十码。 从后视镜看去,我发现赵飞嘴唇上都没血色了。 “怎么了?” 我问道。 赵飞喘着粗气,喉咙发紧地说道:“人,我刚刚看见个人· · · · 就在我车前面,突然就冒出来了。” 我连忙往后看去,大路坦荡,何曾有半个人影? “你不会是疲劳驾驶了吧?” 赵飞很笃定地答道:“绝对没有。” 赵建民也说道:“小年,我也看到了,白花花的,看不真,但· ·应该是 · · 是个人。” 我心里有些忐忑,这可是高速,怎么可能有人? 随即我眼神一瞥,看见前座的赵建民怀里抱着一个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赵叔,你包里装的什么?” 赵建民闻言一愣,随即说道:“是水和吃的,咱们早上走得急· · · · 不对啊,我记得·· ·早上出门的时候,没这么鼓啊· · · · · ” 我感觉有些不对,于是说道:“赵叔,你打开,我看看。” 赵建民哆哆嗦嗦把拉链拽开,待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之后,赵建民脸唰一下就白了。 “它!它 · · · 怎么在这!?” 背包里赫然是那个虚耗鬼雕像。 我脸色一沉,这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都他妈出门了,还跟着! “小· · 小年,怎么办?要不我把他丢出去?” 赵建民咽了口唾沫。 “别了,这玩意邪乎,丢下去不济事不说,万一砸到别人的车,也是个麻烦。” 我说完话,从兜里掏出一张总敕符,贴到了雕像上。 “行了赵叔,把包给我,你别抱着了。” 也不是我不怕出事儿,主要是赵建民的状态太令人担忧。 他浑身关节都紧张的打不了弯儿了,比抱着一个定时炸弹还紧张,我都怕他晕过去。 我接过了背包,放在身边。 但很快的,赵飞越开越慢,直到停下。 车子居然抛锚了。 我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请祖师爷一道雷劈了这个虚耗鬼算了。 但没办法,谁让我没这个本事呢。 赵建民迅速打电话叫救援。 等拖车队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经过维修和检查,车子居然啥事儿没有。 重新打了几次火后,又启动了。 我们三人各自憋了一肚子气,继续上路。 待到了富源县,已然天黑。 不过今天是庙会,福源县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还有人舞龙舞狮,街道各处灯火通明,天上各色烟火百花齐放。 我们要找的乩童在县上的一座祖仙师庙。 闽地神明信仰众多,据不完全统计,起码有千种以上,而其庙宇建筑风格放眼全国也是独树一帜。 祖仙师庙位于街道一角,庙前有一道影壁墙,上刻八仙过海。 门口不大,但香火鼎盛,此时街道上行人众多,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庙宇是两进的院子,雕梁画栋,金顶彩梁,北方屋脊上多为神兽仙鹤,而祖仙师庙的屋脊上则是数十条形态各异的飞龙。 庙宇檐角高翘,如仙鹤展翅,梁柱彩绘鎏金,正当中金匾上,阳刻:鹤灵二字,笔走龙蛇,颇显大气。 当我们进去之后,向人询问,才知道今日庙会,乩童早已出街。 等问清了仙鹤童子巡街的路线之后,我们仨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街上人潮汹涌,前方更是热闹非凡,穿过一条舞龙队伍后,我们身处一个十字路口。 此时,只见一队人马披挂神将行头,彩绘描脸,踏着类似舞蹈的步子,自斜刺里杀出,两旁行人也自发让开道路。 队伍当中鼓乐齐鸣,气势非凡。 走在最前头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赤裸上身,头缠红巾,身上画着不知名的符箓彩绘,手拿神尺,头前开路。 老者身后,两个青面红脸的“神将”手执钢叉,两步虚,一步实,以乩童独有的“三步赞”往前走去,正中间簇拥着一个年轻人。 我们站在了十字路口,和扶乩队伍斜对。 正当此时,我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巡街队伍当中,隐隐有了杀气。 白鹤童子的队伍本来照常往前走去,那个饰演“白鹤童子”的年轻人却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看来。 他眼神如金光闪电一般越过人群空隙,直直盯向我们。 我精神一紧,心说闽越之地多有神异,莫非白鹤童子觉得我这道门弟子冲撞了他不成? 一秒之后,白鹤童子双眼圆睁,似是终于确认了一般,既有惊奇,也有不屑,隐隐还有一股肃杀之气。 随即,白鹤童子身旁两员大将也跟着看了过来。 我此时已经将手缓缓摸向后腰,准备随时抽出五雷令应付。 巡街队伍此时已经全员转向,以白鹤童子和其身边的两员大将,已经踏起了三步赞,朝我这边包围过来。 白鹤童子踏步而来,仅仅转眼之间,我发现他的瞳孔已经转为一条竖线。 竖瞳!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乩童降驾之后的特征,但我从没听说过出马弟子有请神之后变成竖瞳的。 不管怎么样,他们身上那股子杀气可是做不了假。 巡街队伍一压过来,我就顿时感到压力倍增,五雷令唰的一下抽出,挡在前胸。 就连赵建民父子也都不由自主朝我靠拢,那种很奇怪,其实我们可以转身就走,但不知为何,当时却完全想不到这茬。 “小· ·小江,他的眼睛!” 赵建民指着白鹤童子,惊骇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我看到了!” 我答了一句。 赵飞吓得面如土色,紧紧靠着我。 我一咬牙,横竖不能坐以待毙,先下手为强! 心念一转,我脚下一点,一步抢出了人群,手持五雷令打去。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呼之即至,迅电鞭霆,铁面使者,赫奕威灵。救民疾苦,剪截魔精。随声应感,万神咸听。部领雷部,火车火铃。六丁六甲,雷将雷兵,威神万变,安心莫惊,誓愿救民,代天奉行,大彰显化,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我沉声诵念敕雷咒,五雷令上电光一闪,便朝最前头的白鹤童子兜头打去。 我自认为这一击已是必然得手,却不料,白鹤童子步伐诡异非常,不待我欺到且近,他脚下一转,便已经闪开数步。 我一击落空,心中惊骇之余,便觉两股恶风朝我而来。 那一红一青的两员彪形大将,已经擎起钢叉朝我刺来。 钢叉之上凶风呼啸,隐隐裹挟一股无形的神力。 我手中五雷令虽是雷击木所造,但毕竟不是兵刃,面对钢叉自然不敢硬碰,于是连忙跳开一丈远去。 虽是勉强躲开,我却也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那两个大汉给我的感觉,根本不是凡人,恍惚之间,我好似看见两员鬼脸阴将,身上的肃杀之气,几乎把我顶了个跟头。 而就在两员大汉还想朝我杀来之时,白鹤童子却拦下二人,朝我歪了一下脑袋,眼中颇有疑惑之情。 我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他们到底何意。 白鹤童子却凌然一笑,他脸上勾画的脸谱,配合上那意图不明的笑意,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我紧张不已之时,方才走在最前头开道的老者缓缓朝我而来。 “呵呵,小童子,且住手,且住手。” 老者摆手请我随巡街队伍一道而去。 我转头看去,白鹤童子眼睛已经恢复正常,和两员大汉站在一处,朝我微笑。 “小童子,不必诧异,都是误会,随我来。” 老者说了一句,转身便走,白鹤童子三人也随之折返。 赵建民父子走了过来,和我交换眼神。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仨坐到了祖仙师庙中,老者此时换上一件白色短袖,给我们倒了茶水。 “喝吧,你这小童子当真火力壮,敢拿五雷令打二位大将,呵呵,幸亏白鹤童子认出了你,不然就出事了。” 老者说着话,自顾自坐到了主位。 我端着茶,不知何以自处。 正当此时,三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三人便是刚刚巡街的武乩童。 中间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身后两个年岁与其相仿,但却是板肋虬筋,生得膀大腰圆,摩天接地。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白净男子朝我摆了摆手。 “抱歉,白鹤童子说了,你这人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火急火燎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莫非这白鹤童子与我,不,与我前世相识? “呃· · 在下江初年,师出正一神霄。” 我站了起来,抱拳道。 那三个年轻人也抱拳回礼。 落座之后,老者先开口了。 “说说吧· · · · 包里那个· · · ·” 老者眯眼看向赵建民怀里的背包。 我此刻如醍醐灌顶,方才三人突然降驾起乩,应该是因为感应到了虚耗鬼,根本不是和我有什么冲突。 我伸手从赵建民怀里拿过背包,将虚耗鬼雕像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向几人说明来意。 老者名叫林天枢,白鹤童子和两员神将的乩童是林天枢的侄子,分别名为林仁,林智,林勇。 林天枢看了一眼雕像,眼神之中精光闪过。 “原来是这厮· · · ·” 赵建民一惊,不由出声问道:“老先生,您认识这· · · ” 最后一个鬼字,赵建民顿了半晌也没说出口。 林天枢喝了口茶,缓缓言道:“离我们这不远,西边牛角山上,有一座庙宇,相传曾是个古刹,四一年鬼子打来之后,就荒废了,这东西就是庙里天王宝相脚踩的小鬼。” 我和赵建民父子闻言对望一眼,心中都落了听。 “老前辈,既然您晓得此物来历,不若就请您和我们一道同去,也好了结此事。” 我想请林天枢和我们一道去,一来引路,二来本地人处理本地鬼,总比我强些。 没成想林天枢闻言却沉默了。 赵建民紧跟着说道:“老先生,还请您发发慈悲,放心,不让您白跑,我必有厚谢!” 林天枢叹息了一声,说道:“不是钱的事,你命中有此一劫·· · · · · 不过童子到此也是缘分,今番有一场造化与你啊。” “造化?前辈明示。” 林天枢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你得快啊,必须今晚去· · · ” 我有些奇怪,干嘛不等过了今晚,待明天日头出来,趁着阳气充足,才好办事。 林天枢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小童子,不是老头子为难你,只是这件事,非得你去办不可,快快启程吧· · · · ” 林天枢一番话云山雾绕,我还想问个究竟,他却闭口不谈,只说天机示下,不可说也。 我摇摇头,心说这些老爷子,个个都喜欢立个神秘莫测的人设。 略微收拾之后,我便即刻启程,其余人在庙中等候。 牛角山离此地二十公里,我开着赵建民的车子前往。 第18章 雷火天劫 等到了牛角山下,已经是十一点了。 牛角山下没有任何村庄聚集,就连个正经的柏油路也没有,只有一条土路。 山脚下,我停好了车子,借着星月光芒抬头打量。 果然山如其名,如一对儿蛮牛犄角一般伫立着,甚是险峻。 牛角山是座荒山,已经多年无人居住,山上林木没人砍伐,生长的甚是茂盛,古柳枯杨在夜色之下,显得狰狞恐怖。 天际一盘圆月高悬,自山脚看去,就像是被牛角山的一边“牛角”高高顶起一般。 若是换了旁人,绝不会半夜来荒山过路。 不过我倒不怕,背好家伙,打起手电沿着一条荒草不甚茂盛的小路攀登而上。” 一路无话,我很快到了半山腰,却发现没路了。 此时一团乌云遮月,原本还算明朗的星月之光,登时暗淡下去,整座牛角山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阴风在荒林中穿梭而过,发出了恶鬼哭嚎的动静,其中隐隐夹杂着一股死气。 山中漆黑一片,加上星月隐遁,根本无法辨认方向。 我也只能碰碰运气,找了一处荒林缺口,一头扎了进去。 我快步在荒林中穿梭,突然,脚底板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我止住脚步,手电往脚下打去,只见一个白花花,圆滚滚的东西半掩在土中。 定睛一看,竟是个头盖骨,瞧那大小和外表颜色,是个不过八九岁的孩童。 我连忙抬起手电四下照去,见四周并无它物,方才定了定心神,对着头盖骨诵了声:“太乙救苦天尊”。 我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越来越多的骨头出现。 有些是人的,有些是飞禽走兽,有的年代已久,有的倒是离现在不远。 而且随着我继续深入,一股腥臭秽气越发浓厚,好似我正在接近什么野兽的老巢。 我不禁心生好奇,于是放轻脚步,同时把手电亮度调到最小,以免惊动深林中的东西,一点点往前摸去。 大约走了三十多分钟,天上云开,一轮明月又跃然而出。 借着月色光芒,我看见就在前面不远似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棵古树耸立。 古树周围的荒草齐刷刷趴到了地上,似乎是有什么庞然巨物经常穿行其中。 古树足有数围粗细,天柱一般,高耸入云,笔直地插在山体中。 我心中惊叹,这树怕不有千百年的树龄,就算是在树体里建座房子也未尝不可。 古树枝繁叶茂,就在我想要走到且近,一窥究竟之时,忽而听见那遮天的树冠之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同时一群飞鸟自树上惊起。 鸟群叫声凄厉,似是在躲避什么致命的危险。 而鸟群飞起之后,很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直直拽了下来。 鸟群跌入树丛,不见了踪影,亦不复鸣叫,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除了零星掉落的羽毛外,连根骨头都不剩。 见此一幕,我立马警觉地伏下身子,半藏在一人高荒草之后,同时关掉手电,往上观瞧。 只见那树上有两个拳头大的光点闪烁,同时一道庞大的黑影穿梭其中。 那巨物并没有发现我,而是正在不断往古树的最高处游走而去。 大约一分钟之后,只见树冠顶端,许多略细些的枝蔓折断掉下,一阵鳞甲与树皮枝叶摩挲之声陡然大了起来。 我瞪圆了眼睛,不敢走神。 此时,只听一声似象非象,似牛非牛的怪吼响起,一条龙灯也似的巨物自树冠之中猛然窜出。 这声巨吼通天彻地,震得我脚下山地都颤了三颤。 巨物于树冠上昂首直立,借着星月余辉,我才看清这东西竟是条花鳞巨蟒。 06年,秦岭野生动物园(原名西安野生动物园,04年改名秦岭)办过大型活动,我爸带我去了一趟,那里面就有一条蟒蛇。 但那条蟒蛇不过三四米长,和我眼前这条吞天噬日的怪物相比,说是孙子辈都抬举了。 古树之上的花鳞巨蟒,昂起小半的身子,五色花鳞在月光下折射出骇人的精光。 巨蟒头如老牛的脑袋一般大小,形如龟鼍,上面还如患有某种骨质增生疾病般,横生了五六个崎岖的骨角。 身体比我的腰背还粗,大半的身子藏在树冠之下,不晓得究竟多长。 其模样已全然不似寻常蟒类。 我心中一阵打鼓,精神紧张到了极点,甚至都不敢喘息。 闽越之地自古称为南蛮,盖因山高水远,道路难通。 更传言山中多瘴气。 有人说是鬼怪阴气所致。 还有人说南蛮险地,峻岭恶水,其中多有毒蟒妖蜃。 瘴气是此类每逢子午之时吐毒形成,人畜闻之毒发,成了它们的盘中餐。 以前我还不信此类说法,稍微有点地理学知识的人都知道。 瘴气不过是湿地中的枯枝烂叶还有动植物尸体由于处在湿热环境之中,容易滋生霉菌而产生的一种含有有毒物质的气体而已。 可这一刻,我竟觉得,或许古时人们说的没错,瘴气真的是此类巨物吞吐毒气所致。 巨蟒抬头望月,眼中妖光闪烁。 不多时,巨蟒张开可生吞人畜的巨口,一条红绸子似的蛇芯从口中吐出。 巨蟒吐出一米来长的芯子,对着圆月不断挑动。 从我这个角度望去,那巨蟒正如游龙戏珠般,用舌头舔舐圆月边缘。 我此时才恍然大悟,这畜生年深日久,已是成精了! 它是在吸收月阴精华,修炼内丹。 巨蟒神情贪婪,似乎真的是能尝到蟾宫月色之美味一般。 我看着这条庞然大物,又联想一路上的人畜骨骸,不由得生出一股恶气。 畜生修炼内丹,和人修炼本来并无区别。 无外都是盗取天地玄妙,最终求个脱出生死,逍遥六道。 可你吃些飞禽走兽倒也罢了,万不该吃人啊! 倘若我不知道还好,今番撞见了,却是尔的命数已至,天不容你! 不过此物修炼多年,看那犄角横生,如长满荆棘似的脑袋,怕是已成蛟属。 我若是贸然出手,怕还不够它塞牙。 心念转动之际,我灵光一闪,心中生出一番计较。 也在此时,前头飘走的乌云兜了个圈子,去而复返。 一时间山上起了一阵罡风。 我鼻尖一动,闻见风中隐隐有一股水气而且还夹杂着一股土腥气。 这是要降雨的前奏啊! “嘿,任你千般算计,也料不到有此一劫吧!” 我半是唾骂巨蟒,半是得意,然后便从随身符袋之中,掏出数张雷符。 前头说过,天有五雷,天雷,水雷,龙雷,神雷,社雷。 以我目前的道行,前四种雷基本和我没啥关系,唯独社雷。 此雷亦称“妖雷”,主杀精灵,伐庙破邪,不必奏陈雷霆都司,可便宜行事。 当然,想光靠我这点道行运使的社雷干掉巨蟒,显然有些异想天开。 但天时已至,云起风涌,吊挂天际的黑云之中隐隐还有雷声攒动,这是天要助我啊! 果然,运气到了,挡都挡不住。 我趁着巨蟒贪婪地吮吸着月阴精华,无暇顾及其他,蹑手蹑脚摸到了古树之下,按照东西南北中的方位,将雷符埋入土中。 做好这些之后,我退到了安全范围外,然后面朝北方,右手举五雷令牌,左手掐住剑诀,脚下踏起罡步。 要请雷,须先踏“步风罡”,再踏“步云罡”,待风雨齐至,才能请雷。 因为雷部并非单独行动,当有火部行火,龙王吐雨,风伯扯风,配合雷部天将,锤动雷鼓,如此方是正法。 踏完风云二罡,我继而磨掌、叩齿、咽津各三十六次,以令身体内部的“秽杂浊气”消散。 然后运行周天,调动五脏真炁,令真炁凝结成雷。 前文也说过,神霄雷法注重“天人感应”。 通过五脏之炁的运转生发,内成雷火真珠。 真珠上升泥丸,存神凝心,感应天地,然后才能使用雷法。 做完这些,只闻得牛角山上风起云涌,乌云遮月,山之风云逐渐汇聚于我周身。 我猛然睁眼,双目射出雷光的同时,口中喝了一声“咤!”,霎时风雨齐至。 然后再踏“步雷罡”,存想九霄雷司诸神法相,念动咒语。 “无上玉清王,统天三十六,九天普化中,化形十方界,手把天钟,鞭啸风雷,能以智慧力,摄伏诸魔精!!!” 随着我高声念诵完咒语,乌云彻底遮住明月,狂风大作之际,云雨积焉,蓄势待发。 而那条五花怪蟒也是一愣,收了口中长芯,捏呆呆望着天上,不知为何突然风云变色。 “呔!孽畜!你的劫数来了!” 我高举五雷令朝巨蟒骂道。 似是为了配合我一般,只听天上雨云之中,炸了两个惊雷。 雷声一动,去地百里,震得这通天的山岗也晃了三晃! 怪蟒惊慌地怪啸一声,望了一眼漫天雷雨,继而身子一转,对着我发出一声满是仇恨之意的吼声。 风雨之中,怪蟒蛇行而下,庞大的身躯卷的古树上无数粗如人腿的枝干纷纷跌落。 眼见于此,我心中骇然万分,此物一动,当真气势非凡。 但天雷已至,饶是你千年修为,也得命丧今朝! 第19章 天外飞花 “一步天雷动,二步地水通,三步雷火发,四步霹雳通,五步五雷使者,前扫凶恶,后驱孽龙。神灵神灵,上彻三清,五雷风伯,雷电奉行,星罡步至,与吾当先,阳光阳光,与吾荡凶,急急如律令!!!” 我飞快地念动五雷罡咒,生怕迟了半步。 咒语念完之际,巨蟒也自树冠上蜿蜒而下,无爪青龙一般的身躯基本如入无人之境。 我左脚咚一下踩向地面,同时右手一点,用五雷令指向提前埋好的雷符。 只见地中雷符发出五声巨响,爆发出耀眼雷光。 巨蟒没有防备,被雷光困在其中,而雷光似乎与天上雷云有了感应。 本来就蓄势待发的天雷,被勾出云层,霎时间十几道粗如水缸的雷柱轰然而下。 天雷地火一齐运作,当真撼天动地,一发不可收拾。 我眼前一花,急忙闭目捂脸,整个人也被这股天雷震荡之气荡出老远。 我抱住脑袋,不敢睁眼,雷鸣之声不绝于耳,山体震荡,风雨呼啸,咔嚓咔嚓,扯断了无数树木。 约莫过了半刻钟,终于不再有雷声响动,天边云开雨霁,一场骤雨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再睁眼时,那棵参天古树已断成数节,被雷火烧成焦炭。 以古树为中心,周围十丈范围内的土地基本化为焦土。 地上,那条五花怪蟒已是血肉模糊,散发出阵阵焦臭味。 我被方才天地变色的景况吓得不轻,松了口气,朝怪蟒焦尸走去。 只见蟒头额骨两侧,那对儿拳头大的眼珠子已经被雷火灼烧的化去了外层皮肉。 眼眶里只余下两颗红枣大小的珠子,在黑夜中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我晓得畜生修炼的年数长了,体内会有奇异之物,这两枚珠子竟不毁于雷火,必然不是凡品。 于是抽出随身的弹簧刀,从蟒头上枯败的皮肉里把两枚珠子扣下来,揣进怀中。 揣好了珠子,我又踢了一脚怪蟒的尸体。 而后又想看看那棵雷劈过后的参天古树能不能作雷击木。 雷击木这个词儿大伙应该不陌生。 但并不是说任何被雷火劈过的树木都可以叫做雷击木。 只有那种够了年头,被天雷击中后,却没有死去的树木,才能够叫做雷击木。 道教之中认为这种树木生命力旺盛,而且具有存贮雷电的能力。 其中尤以枣木,桃木,柏木为佳。 走到古树且近,我有些失望,这棵偌大的古树已经被怪蟒妖气渗透,雷火一到,从里到外都焦酥了,不能用了。 而我也发现,古树内部竟是中空,内里是个砖瓦堆砌的小庙。 只不过此时已成一堆残破瓦砾,庙口处一截被劈断的石碑斜插在地上。 用脚踢开上面的瓦砾焦藤,只见上写着:“蟒天神王圣庙”。 我冷笑一声,怪不得今夜雷云到此,原来这怪蟒的老巢是个邪祠淫祀。 树洞之内,秽气熏天,尽是怪蟒的排泄物和一些尸骨。 我看了一眼,没什么东西,便自顾自走了。 说来也奇怪,天雷过后,我只觉得山中空气都清澈了许多,月光比先前明亮许多。 钻进林子,没走多久,只见一条蜿蜒的小径于柳暗花明处现身。 我心中一喜,脚下加快了步伐,沿着羊肠小径直上。 走了十五分钟左右,只见山崖上,露出一座古刹的轮廓。 走到了台阶上,只见黄铜作钉的山门已经朽坏,一半砸到地上,另一半也只有半个合页跟门框相连。 我小心地跨进山门,只见院墙塌了大半。 蛛丝儿结满雕梁,怪草蟒藤疯长在院中各个角落,衰草枯杨相貌狰狞地挡在了四周。 禅房顶上塌下大洞,各房窗棂破裂,积满了陈年灰尘。 我抬眼看去,头一殿便是一座天王殿,这也是很多名山古刹的建筑风格。 山门两旁一般是哼哈二将,而后先进天王殿,再进观音殿,最后才是大雄宝殿,里面是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 而我的目标只是天王殿。 上了满是苔藓的石阶,进了天王殿。 殿内两门相对,两侧便是四尊两丈高的天王宝像。 东方持国天,西方广目天,南方增长天,北方多闻天。 我径直走到多闻天王宝相之下。 多闻天王,又称毗沙门天。 身绿面红,着宝相麒麟甲,左手擒一条毒龙,右手擎一杆宝伞,脚下踩着一个浑身湛蓝的小鬼相,作忿怒畏怖之状。 夜色中望去,四尊天王各个拧眉怒目,就算是平日里恪守本分之人,也不由得生出下跪忏悔之意。 不过我是个道士。 虽然道教有容乃大,不会贬低任何正统宗教。 但基本上,只要是授了箓,有师父,有传承的正经道士,是断然不会礼佛,不诵佛经。 更不存在现在网络上什么佛道双修的说法。 我蹲下看去,只见湛蓝小鬼的雕像上破了一个大洞。 “原来如此· · · · ” 我念叨了一句后,放下背包,拿出临行前林天枢交给我的工具,把雕像补好。 最后又在上面用朱砂画了一道镇邪符。 做完这些之后,我便转头下山。 等回到祖仙师庙,已是清晨五点半。 林天枢和赵建民父子等人全都一夜未眠,坐在正厅等我。 “小童子,事情该是办妥了吧?” 说话间,我注意到那个虚耗鬼的雕像就摆在桌子上,可如今,它已全无半点邪气,变回了一尊普通的木头雕像。 我将山上所见之事一一说给众人。 赵建民父子听完连连称奇,而林天枢则微笑着沉默不语。 我又把两颗珠子拿了出来,询问林天枢这两颗珠子是否有什么异处。 林天枢接过珠子,放在手心上端详了片刻,复又把珠子还给我。 “那蟒天神王修炼八百年,成了气候,左眼褐色的珠子叫避风珠,戴在身上,能避风沙,右眼那颗叫避水珠,虽不能让你往来海底龙宫,但也大有妙处。” 林天枢如数家珍般道来,让我开了眼界。 避水珠,避风珠都是神话中的东西,谁曾真的见过。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两颗其貌不扬的珠子,难不成真的那么神奇? 我将珠子塞进内兜,谢过了林天枢几人,便准备和赵建民父子离开。 这时,林天枢却叫住了我。 “小童子且慢· · · ” “前辈还有吩咐?” 林天枢闻言,从椅子上下来。 “你我缘分一场,有一句话,你要记得,小心天上的花· · · 去吧。” 林天枢神色严肃,不像是戏言。 我心中疑惑,天上怎么会有花? “前辈,能不能说得清楚些?是我有难了?”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他日有缘,咱们再会。” 林天枢摇摇头,把我们送到了门外。 劳累一夜,我在车上就睡了过去。 事情解决的还算有惊无险,我和赵飞继续回学校上课。 过了大概两周左右。 赵建民身体逐渐好转,先前跌到了谷底的生意又有了起色。 又一个周末,我终于顺利和张芊芊在市里的商场碰面。 一见面张芊芊就埋怨我前几天放她鸽子。 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鬼神之事,毕竟当年周老头的事情,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所以我只能撒谎刘天放得了急性肠胃炎,我送他去医院,才耽误了上次的约会。 张芊芊将信将疑,也没多说什么。 我们俩就在商业街里逛了半个下午。 商场旁边是两栋居民高楼,楼下是一条长长的步行街,街道两边是各色小摊,有卖些小饰品的,也有烧烤和炸串。 走到一半,我发现鞋带开了,于是蹲下身绑鞋带。 就在我起身要跟上张芊芊的时候,猛然被人推了一把。 “我去!” 我被那股力道推得往前踉跄了两步。 就在我想要回身骂娘的时候,就听到啪嚓一声。 声音非常大,几乎把过往行人吓了一跳。 就在我方才站着的地方,一个泥陶花盆摔得四分五裂,如果不是被人推了一把的话,花盆势必会砸在我脑袋上。 届时,就算我练过油锤灌顶的硬气功,怕也免不了一个万朵桃花开的局面。 惊魂未定之际,我看见了推我的人。 阿娜。 阿娜穿着一身休闲装,整个人还是冷冰冰的,看着我也不说话。 “初年!你没事吧?” 张芊芊愣了几秒才上来抓着我左看右看。 我却立在原地出神,这一刻我才明白林天枢那句“小心天上的花”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回来之后想了好几天也没个结论。 天外飞仙我倒知道,啥叫天上的花啊?难不成是我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感动了上天,九重天的仙子下凡给我脑袋上贴个小红花? 此时,一股阴风刮过,我身子一抖,鬼附身一般地扭头看向街道拐角,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一闪而过。 “站住!” 我没来由地感觉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个身影,于是拔腿便追。 街道上人潮汹涌,我跑过了一条马路,站在十字街心,却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背影。 “妈的!” 我跺着脚骂了一句,无奈地折返回去,此时阿娜已经不见了。 张芊芊问我看到啥了,怎么一下就窜出去了。 我没说话。 此时从楼里跑出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看了看地上的花盆,又看了看我。 “大兄弟,你没事吧?真对不起,我本来想把花盆放到阳台上晒晒太阳呢,结果这花盆被风吹下来了,要不我带你去医院?” “没事,以后注意点。” 说完话,张芊芊还想和人交涉几句,却被我拉着走了。 路上,张芊芊对我的做法很不理解,问我为啥不和那人讨个说法。 开始我还编了几句瞎话,但在张芊芊面前,我就如同白骨精一样,任凭千般变化,也瞒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于是乎,傍晚,在一个小吃摊上,我只好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张芊芊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江初年!你干嘛要去管这样的事?还有,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见张芊芊发火,吓得我一句话也不敢说。 旁边给我们上菜的小姑娘吓了一跳,手里的一把烤串差点没丢了,眼神怪异地看着我们。 我只好陪着笑脸说道:“不好意思啊,你放这儿就行。” 张芊芊看了看四周,压低了点声音,斥责道:“江初年,出来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平平安安的毕业,到时候找个普通的工作 · · · · · ·” 这件事确是我有错在先,所以等张芊芊骂完了之后,我才坐了过去。 “不是,你想啊,要是我没去管姓赵的事情,那我就见不到林天枢,也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要出事,如果没有这些事情,那我今天估计就死翘翘了,你可就守活寡了。” “呸呸呸!谁要给你守寡啊!还有,不许你再说什么死啊活啊的!” 张芊芊捶了我一拳,语气有些娇嗔道。 “好好好,有你在呢,我哪儿舍得死啊?” 我揉了揉胸口,继续逗她。 好不容易张芊芊脸色才缓和了一些,转而又对我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再也别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了,多危险啊。” 我顺势搂过张芊芊,并发誓不会再去干这些危险的事情。 当晚的过程还算愉快,我和张芊芊看完电影,各自在熄灯前回了学校。 我送走了张芊芊后,脸色急转直下。 今天看到的那个身影,我总觉得曾经在哪儿见过,而且我隐隐觉得,这个花盆的事情也是“他”搞的鬼。 当晚我回了宿舍,包如龙和沈见山都不见了,只有刘天放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一脸寂寞地抽着烟。 我还问着呢,“天儿,山子和老包呢,咋就你一个人了?” 刘天放没有回头,而是长叹一息,捻灭了烟头之后,仰起脖子看天,缓缓道:“问世间· · · 情为何物· · · · · 直教人生死相许· · · · ” “咋了,你他妈被人玷污了?还整上这酸词了?” 我没工夫搭理发癫的刘天放,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刘天放则跟吃错了药似的一下窜了过来。 “年儿,哥们不帅吗?” 我挑了挑眉毛,半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老刘啊,有尿吗?” 刘天放一愣,说道:“刚刚还没有,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感觉,咋了?” 我点点头,“去吧,尿完了别冲,好好照照。” 刘天放沉默了片刻,拍了我一巴掌,骂道:“你丫滚!” 随后,刘天放解释起来,说今天萱姐四人小团伙叫了沈见山和包如龙出去,可就是没叫他。 我这才明白,怪不得阿娜那个冰山美人今天会出现在商业街,恐怕是四人小团伙和山子跟包如龙的线下见面会啊。 刘天放说完了萱姐几人没有慧眼,不识得他刘公子的魅力,转过头又骂沈见山和包如龙两个臭丫挺的没义气,居然吃独食。 我看了看时间,宿舍楼已经关了,看起来这两人今天进了龙潭虎穴,不杀个七进七出决回不来了。 我摇摇头,上床睡觉。 第20章 阴箭刺心局 第二天早上,刘天放还在呼呼大睡,我则早早出门,等在了萱姐几人的宿舍楼下。 我抽完了小半包烟,才看见那晚那个粉裙子学姐和阿娜两人从远处走来。 我还奇怪为啥没看萱姐和国强姐,转念一想,国强姐估计和山子勾搭上了,可萱姐这口味也够重的,居然瞧上了包如龙那小胖子。 粉裙子学姐见我先是一愣,紧跟着又瞧了瞧阿娜。 我站起来和二人打招呼,并表示想和阿娜单独聊聊,阿娜不置可否。 粉裙子学姐露出来一个秒懂的表情,随后表示让我们俩好好聊,便上了宿舍楼。 阿娜对于我等在此处并不惊讶,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等着我开口。 “娜姐,你那天是碰巧啊,还是· · · · ·” 阿娜没有丝毫避讳,脱口而出道:“碰巧。” “呃· · · ·” 我一时有些语塞,聊天这东西你得有来有往啊,阿娜一句话就两个字,我都没法接下茬。 于是场面一时有些沉默,宿舍楼下来往的学生都纷纷朝我和阿娜投来了惊奇的眼神,许是好奇阿娜这棵千年铁树也会开花。 其中不乏一些羡慕嫉妒恨的小男生。 阿娜见我不说话,于是自己解释道:“那天我们确实是去逛街的,但我看见你要死了,所以才过去救你。” “就· · · 就完了?” 我有些诧异。 “完了。” 阿娜冷冰冰地回了句。 “你是· · · 天眼通?还是乩童?出马?” 我于是转而询问起阿娜的来历。 阿娜没回答我,而是朝我走近了一步。 我吞了口唾沫,阿娜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气息让我不自觉后撤了半步。 “不是和你说了吗,我的事你别管。” 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之后,阿娜越过我,兀自回了宿舍,原地就留下风中懵逼的我。 这娘们儿也太不会聊天了,萱姐那几块料是咋和她玩到一块的? 风中凌乱了半天,我无聊地往回走。 路上却撞见了赵飞,此时他的精神状态很好,脸上红光满面,一见我就热情地打招呼。 所谓不打不相识,我和赵飞现在的关系还不错。 “有事没最近?” 赵飞上来就是问我有事儿没事,给我整蒙了。 “没事啊,咋了?” 赵飞闻言,一把搭上了我的肩膀,“还能咋了,给你拉活儿呗,有大生意,干不干?” 我拿开了赵飞的胳膊,义正言辞道:“老赵啊,你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说起话来跟拉皮条的似的,还给我拉活,我又不是坐台的。” 我知道赵飞是啥意思,肯定是有人遇见邪乎事儿了,找我解决。 可我昨晚刚和张芊芊拍着胸脯子保证过,再也不碰这神鬼之事,不能赵飞一找我,我就把自己说的话当蛋炒饭给咽了吧。 赵飞啧了一声,说道:“跟你说正经的,我爸有个拜把子弟兄,搞建筑的,最近工地上出了点事儿,想让你给看看,放心,报酬绝对比我爹给的多。” “别了,哥们昨晚刚发完誓,今后再也不碰这行了,你另请高明吧。” 说着话,我就要走。 赵飞也没追,只从风中传来五个字,“一口价,五万!”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身回去拉起了赵飞的手。 “义不容辞啊赵兄!冒昧问一句,是人民币吗?” 赵飞惊了一瞬,说道:“我去!你属狗的吧,翻脸比翻书还快· · · · · 真金白银还有假?再说了,人民当家作主!给你美金你花的出去吗?” 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除非· · · · 钱够多! 我可以发誓,给张芊芊保证的时候,我绝对是真情实感,天地可鉴。 但老话说得好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昨晚吃饭,看3d电影,加打车,花了270块,张芊芊本来想省点钱,不看电影,结果哥们打肿脸充胖子,非要带着她看看啥叫3d电影。 (我清楚的记得,那部电影叫《地心历险记》,当时3d电影还比较新鲜,尤其对我这种从西北乡镇来的人来说,当时票价也很贵,巅峰期被炒到了80块一张。) 我倒不心疼钱,但要是想以后正儿八经能给张芊芊一个好的生活,不干这行,我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干什么。 赵飞跟我说这事儿暂时不急,他那个干叔叔的工地已经停工了,随时都可以去看。 我想了想说道:“就今天吧!事不宜迟!斩妖除魔,乃吾辈己任!” 赵飞轻笑一声,“我看拿钱进兜,才是你的己任· · · · 行吧,我开车带你去。”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这底气多足啊,动辄就是开车,我什么时候才能开上车,电驴子也行啊! 路上,赵飞给我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事主是赵建民的把兄弟,姓曾,双名万福,在本地和周边承包了一些工程,比赵家还有钱。 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一片烂尾楼改造的居民区,施工前的法事也都一切正常,但从施工开始到现在,已经死了四个工人。 第一个是下午喝多了,半夜起床尿尿,结果一泡尿直接尿到了电线上,当时人就没了。 第二个是安全绳的卡扣没扣好,从十三楼掉下来,中间还挂到了一片钢筋上,人是落地了,可一肚子下水都挂在了七楼外面。 第三个人,是半夜心脏病发,死在了床上,第二天工友叫他的时候,人已经硬了。 第四个更离谱,大夏天的跑到推土机下面乘凉偷懒,结果睡着了,赶上开推土机的那哥们儿有些二百五,上车之前也没看到他,结果推土机一启动,十几个人直接吐了。 推土机下面那人估计到死也没闹明白,怎么自己一觉起来,已经到了阎王殿里了。 四件事单个看就够离谱了,放到一起就是离了个大谱。 而且包工程的老板都很迷信。 死一两个人可以说意外,但四个人全都以如此清奇的方式死去,就说不通了吧? 曾万福连续收到四份工人的死讯,直接麻爪了,四条人命搁在了自己工地上,不说别的,上面查下来就受不了。 好在曾万福还算有良心,抚恤金和赔偿全都加倍,所以死者家里也没多闹什么。 但是工程肯定是没办法开下去了,照这个死人的速度,估摸着不等工程到期,居民区就得改火葬场了。 曾万福和大多数人一样,找了各路能人,开出了丰厚的报酬,只求别再死人了。 第一个到现场的是个大胖和尚,号称五心禅师,五心和尚到了地方,开始念经,和尚念经要敲木鱼。 好嘛,五心和尚这木鱼,赶上一个篮球大小了,砰砰砰一敲和撞钟似的,结果一段《金刚经》还没念完,就听啪嚓一声,大木鱼直接裂了。 五心和尚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走。 可他实在太胖了,如身怀六甲一般。 这一转身自己给自己使了个绊子,一头戗在了沙土堆里。 站起身后连头也没回,捂着哗哗流油· · 不是,流血的脑袋就打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第二个登场的是个东北人,三十来岁的瘦麻杆子,号称马家弟子。 说自己十三岁缘分就到了,十六岁立堂口出马,还是常三太爷老人家的香根,无论何等妖魔鬼怪,一个照面就手到擒来。 曾万福也没怠慢,客客气气请到了现场,瘦麻杆子开始请仙了,又是唱神调,又是连摇带晃加跺脚,到了后面,更是抄起板砖在现场来了个铁头功表演。 后来“仙家”好像是来了,又是要“啃草卷(抽烟)”又是要“搬浆子(喝酒)”的,次品还不行,“草卷”必须是中华,“浆子”必须是五粮液。 曾万福愣是叫人开车去买,结果瘦麻杆子喝完了,抽完了,又要吃猪头肉,猪头肉完了还要吃茶叶蛋,还只吃普洱煮的。 曾万福经秘书提醒算是回过味来了,这他娘的来的哪儿是常三太爷,根本就是饿死鬼啊。 曾万福直接叫手下人一顿乱棍把瘦麻杆子打跑了,这事儿气得曾万福三天没吃下饭。 第三位是个五十来岁的老道,自称道教传人。 十九岁得吕祖爷梦授三卷半的天书。 又在崂山脚下潜心修炼,曾在祁连山一剑斩双妖,单掌劈三魔。 曾万福有了前两次经验,这次保持了警惕,准备一有不对立马乱棍伺候。 老道士好像真有些本事,到了现场,先是高搭法台三尺三,随后两步跳了上去,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画符念咒,愕然之际,天地变色,乌云滚滚是电闪雷鸣。 曾万福都看呆了,那能不呆吗? 想当初东汉末年,张角号称“天公将军”,呼风唤雨是撒豆成兵,纠结数十万众造反起义,悬一悬就登基坐殿,驾临南宫,他老前辈也就是如此了。 结果曾万福还没从高兴中缓过来,只见老道擎起宝剑指天高叫一声“来”。 下一秒一道闪电直接劈了下来。 老道士当场就焦了,好在是没什么大碍,被人送到了医院,抢救了回来。 也因为如此,我才说这人有些本事,被雷劈了还没死,说是半仙也过得去了。 曾万福事后一回忆,天气预报上说当天就是要下大暴雨。 敢情这漫天雷雨不是老道士请下来的,他被雷劈,完全是因为自己举着宝剑,成了个人形的避雷针。 曾万福在医院就气得眼前一黑,扑通栽倒,三天没下来床,差点就进icu跟老道当病友了。 我听完赵飞绘声绘色的讲述,差点乐死过去,这几个都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活宝啊。 反正简要截说,那半拉月,曾万福这工地简直成了“封建迷信博览会”了,各路高人来了不下一打,结果个个铩羽而归,还折进去曾万福几十万医药费。 赵建民作为曾万福的把兄弟,看见兄弟这样折腾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就把我推荐了上去。 开始曾万福也是将信将疑,因为听说我是赵飞的学弟,人说“老阴阳,少戏子”。 这句话意思是说,吃阴阳饭的最好是一把白胡子的老头,德高望重,沉稳老练,经验丰富容易让人信服。 唱戏跳舞的戏子,一定得年轻,女的得年方二八,男的得面如冠玉,总之都得是一脸胶原蛋白,看着就得劲儿。 好在赵家父子说的真真儿的,把我捧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赶上曾万福已是病急乱投医,才答应让我一试。 说话间就到了城区边上的一片工地。 原本应该叮当哐当,吵闹声一片的工地上却没有半分动土的痕迹,死一般的寂静。 工地门口停了一辆07款的奔驰r3506,赵飞停下车后,从奔驰上下来一个和赵建民年纪相仿,但是胖了一圈的男人,看样子就是曾万福了。 曾万福微微有些谢顶,顶着黑眼圈,精神状态比起当时让虚耗鬼缠上的赵建民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叔!”(赵建民三个把兄弟,曾万福排老三。) “小飞。” 曾万福回答地有些有气无力。 “曾叔好。” 我和赵飞同辈,也不想装什么世外高人,于是也叫叔。 “你好,江· · ” 曾万福顿了一下,我连忙把话接过来,“曾叔就叫我小江或者小年就行,赵叔也这么叫我。” “哦· · 好,小· · 小年啊,你给看看吧。” 曾万福显然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八成都是看赵建民的面子才对我有了几瞥正眼。 我也没在乎,毕竟咱靠的是手艺吃饭。 我往工地里面扫了一圈,发现很干净,也没什么晦气和阴邪之气。 “曾叔,我能不能上楼顶看一眼?” “可以,小黄,你陪他们上去看看,抱歉了小年,我实在没力气了。” 曾万福让手下的秘书带我们上去。 “好的曾总。” 小黄不小,起码胸前不小,穿着狭窄的包臀裙,戴着红色的安全帽,绝对是那种风情万种的类型。 小黄带我们坐着升降梯上了顶楼。 楼高二十一层,楼顶光秃秃的,风声呼啸。 我居高临下这么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我说怎么这么“干净”的地方还出了这么多条人命。 敢情这儿是个“阴箭刺心局”。 第21章 清朝进士 工地前,隔着数条马路是一片自建房区,形成了一条“弓弦”,在自建房区和工地只见不知道谁种了一片树林,树林好像是被人特意砍伐过一样,被砍出了一个箭尖,直指工地,站在下面看不清楚,可上面却一览无余。 道教分支庞杂,但基本上,上清,龙虎,清微,全真,遇仙等派都以内炼金丹同时修炼先天一炁为主,鲜有涉及风水堪舆的。 一般来说,正经修炼的道士,其目标只有得道飞升,最不济也是延年益寿,长生久视,至于风水堪舆,寻龙点穴,那是阴阳先生,和专业风水先生的事儿。 只能说二者相得益彰,各自吸取了一些精华,风水是扎根于道教文化,结合奇门遁甲,阴阳五行而衍生的一条支脉。 请注意!风水先生不会捉鬼!或者会了也不精!术业有专攻,所以各位要擦亮眼睛。 风水一脉最早源自东晋一个名叫郭璞的玄学大家,着有《葬经》。 但道教净明道认为他也是道士,这里不多赘述。 至于我为什么能看出这是个风水局,很简单,这个局是野茅山术士创立的,就是专门用来害人的。 当年我在周老头手里吃了亏之后,下了点功夫研究茅山术士这个群体,所以在几本古书上看到过简要图。 赵飞见我似乎看出了点门道,于是凑上来左看右看,“你看啥呢?我咋啥也看不到?” 我瞥了一眼赵飞说道:“让你看出来了,我不得失业啊?社会上的事儿少打听。” 下来之后,我对曾万福解释了一遍,何为“阴箭刺心局”,顺带提出了两种解决办法。 一种治标:就是把那片林子砍了,或者把缺失的地方种上树。 一种治本:阴箭刺心局之中必有一个阵眼,眼中必有一样镇物。 要是用第一个办法,简单直接,却只能保一时平安。 所以最好还是费点力气,用第二种方法彻底破局。 “那小年,我该怎么找这个阵眼?”,曾万福脱口问道。 “这个不难,阵眼必在流年三煞之位,今年是农历丁亥猪年,三合木局,金克木,所以申酉戌所在之西南,正西,西北都为三煞之位,但阵眼不会很大· · ·” 说着话,我往西边走去。 工地西南角是工人们住的彩钢板搭建成的集体宿舍。 正西为工地侧门。 西北角则是工地的旱厕。 我眼前一亮,指着旱厕对曾万福说道:“阵眼就在这!” 曾万福瞄了一眼旱厕,不禁有些难为情:“小年啊,你确定?” 我认真道:“厕所属阴,流年三煞碰上大阴之地,凶上加凶,不会错的。” 曾万福将信将疑,半晌才长叹一息,下了决心一般:“好!小黄,告诉工人弟兄们,只要把那东西给我挖出来,我给他们包一万块红包,每人一万块!” 看那意思,曾万福也觉得反正都折了这么多了,不在乎这点,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干脆一条道走到黑。 我旋即又道:“那片林子也要处理掉,就算阵眼解决了,但林子的煞气还在,虽然死不了人,但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好吧,小黄啊,联系这方面的人,看看怎么把这片林子处理一下,呃· · · 小年啊· ·· 曾叔我这· · · · ” 吩咐完小黄,曾万福有些为难地冲我说道。 有道是听话听声,锣鼓听音,我自然明白曾万福现在手头吃紧,也被人骗怕了,所以在钱上为难。 于是我直接说道:“没事曾叔,等你工地啥时候正常运转了之后,咱们再谈钱,我一定给您把这事儿办漂亮了再收钱。” 有了我这句话,曾万福苦茄子似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好,小年爽快,这样,只要是曾叔这事办好了,别说报酬,曾叔我还欠你个人情,有事你张口,这样,我今天还要去城建开会,你先回,回头我联系你怎么样?” “没问题曾叔。” 我也不怕曾万福反悔,赵建民的把兄弟,这么大的老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当天我留了曾万福的电话之后就和赵飞回了学校,大约过了十三四天左右,曾万福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一接通,我就听见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小年啊!你真可以!我这工地开工十天了,屁事儿也没有,这样,晚上我坐东,你和小飞都来,咱们吃个饭,我给你把报酬结了!” “行啊赵叔。” 说好了,晚上赵飞接上我去望月楼吃饭。 当晚曾万福坐东,赵建民也来了,曾万福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一脸春风得意。 我问起了阵眼之中挖出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曾万福说道是一包骨殖,不知道是从哪个死人坑里刨出来的,已经叫人丢掉了。 我点点头,觉得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就没啥事了。 酒桌上几人把我捧得和小神仙似的,曾万福当场给我解了报酬,我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物,收下了报酬,高兴之余,也多喝了几杯。 等第二天早上,我半梦半醒之际,一通电话把我吵醒了,我拿起电话一看,是曾万福打来的。 我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难不成是我没办干净?留尾巴了? 怀着忐忑的心,我接通了电话。 “呃· · · 小年啊· · · · ” “怎么了曾叔?” 我问了一句。 “那个· · · 你确定这事儿办好了?” 曾万福语气有些颤抖。 我心里更是咯噔一声,眼前一黑,心说还真让自己说着了。 “曾叔,不会· · · 又死人了吧?” 我紧张到了极点,真要是再死了人,我就直接撞墙自尽,以谢天下了。 反正是没脸见人了,人家把我捧得这么高,结果事情没办好,丢人! “那倒没有· · · ·” 我松了口气,先前跑出身体的三魂七魄又一个急刹,转头钻进窍里。 “呼——那是啥事儿啊?”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 “说不清,好像有个人疯了,我现在也在往过赶,我已经让小黄过去接你了,你要不先来一趟?” “没问题曾叔!” 我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连忙收拾好了符纸和法器,连牙都没刷便要出门。 刘天放几人刚刚醒来,见我着急地往外赶,问我干啥去,待会还有课呢。 “我出去一趟,有急事,帮我点个到!” 匆匆撂下一句话后,我便跑出门去。 到了校门口,一辆路虎已经等候多时,开车来的就是小黄。 我在一众上下课的学生异样的眼神中上了路虎。 小黄也没多说话,只是和我简要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工地上有个和水泥的工人,活干的好好的,突然就发疯了,张口就说自己是咸丰年间(清朝第九位皇帝,清军入关后的第七位皇帝,在位时间1851——1861年。)的进士,不光如此,还打伤了十七八个工友。 据现场的工头儿在电话里说的,那个瘦干干的半大老汉,胳膊一甩,三条能手拧钢筋的大汉就被甩飞了出去。 看那意思,上身的不像前清的进士,倒像是西府赵王李元霸回魂了。 说到这里,小黄又补充道:“那天挖出的骨殖好像就是这个发疯的工人去丢掉的,曾总还额外给了他五千块的红包。” 我松了口气,没死人就成,只要不是钟馗爷爷上身,李元霸我也能治! 小黄开车技术不错,带着我不到三十分钟就赶到了工地。 此时的工地已经停下了所有机器,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们聚了里三层外三层,把个工地围得水泄不通,中间让出了一片空地,还有嘶吼的声音传来。 我刚刚下车,曾万福也赶了过来,他顶着一脑门汗珠,晃荡着啤酒肚就朝我跑来。 “曾叔。” “小年啊,走,看看去。” 我们俩没有寒暄,直奔主题,工人们闪开了一条小道,让我们过去。 到了中间的空地上,只见一个身穿暗红色二道背心,下半身穿一条脏兮兮的迷彩裤的五十岁出头的老头被五花大绑在了挖土机的机械臂上。 “尔等小辈!竟敢对老夫无礼,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老头嗓音喑哑,不住地大喊自己是咸丰三年皇上钦点的进士,还说些什么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老黄历。 就这论调,放在五十年前,绝对是标准的“保皇派”,非得拉到小广场“武斗”不可。 曾万福没见过这场面,问我该怎么办。 “没事,我看看。” 说罢,我走到离老头儿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下。 说来也奇怪,老头见我靠近,反而不闹腾了,而是有些警惕地看着我。 “你这穿肚兜的烧火童子,怎的要来管老夫?” 我先是一愣,但转念一想,我要真是炼火童子转世,说我是穿肚兜的也没错。 毕竟年画和挂历上的童子都是白白胖胖,穿着大红肚兜的孩童。 “咳咳,你滴,什么滴干活?” 我说道。 “老夫乃咸丰三年进士!何晋!你待如何!?快快给老夫松绑!” “还跟我横?现在是哪个在掌握局势!?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犯罪经过,争取宽大处理!” “咯· · · · ·都瞧不起老夫是吧!” 老头突然像是硬气功运气似的,一张老脸憋成了绛紫色,随后浑身上下嘎巴一较劲儿。 只见他身上那打了猪蹄扣的七八条拇指粗细的麻绳,砰砰砰应声断开。 乖乖! 我吓了一跳,心说这老头不会真是李元霸转世吧? 这七八条麻绳捆起来,就是头牛也拽不断啊,他居然硬生生挣开了! 不待我反应过来,老头干瘪如鸡爪似的双手已经朝我脖子掐了过来。 “喝!” 我轻哼一声,丹田真炁调动起来,瞬间几股暖流沿着周天运行的轨迹流遍全身,双手攥住了老头的腕子,和他较劲儿! 一上手我就知道自己托大了,这老头的力气和我之前遇见的那些玩意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 我们之间,基本就相当于华山二老和张三丰的差别。 我只稍微僵持了半分钟,身子便发出了骨节之间相互摩擦的嘎巴声。 “别· · · 别看着了!帮忙!” 我憋着一口气不敢松懈,同时大喊救命。 “快救人!” 曾万福这会儿才明白我不行了,连忙招呼人帮忙。 工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力工,只见十几条大汉立马围了上来,有的掰手,有的抱腿有的搂腰,好容易才把老头制服。 这次有人拿来了吊水泥的绳子,比先前粗了一圈,直接给老头来了个四马倒攒蹄式的亚洲捆绑。 只见被捆成了粽子的老头还在不断咋呼,我扶着膝盖喘了几口粗气,手腕和十指隐隐发酸,好家伙,再晚几秒钟,非得让老头给我掰折叠了不可。 “都闪开!” 我大吼一声,半是羞愤,半是出气。 众人立马退开,我左手里捏好一张祷五雷符,右手掏出五雷令朝老头走去。 曾万福在一边冲我小声道:“小年啊,别硬来,实在不行就送去精神病院,可别受伤啊。” “没事!曾叔,我非给你办利索了不成!” 曾万福要是不说,我还有些犹豫,他这么一说,虽然是善意,却也给我架起来了,我如今是骑在老虎背上——不行也得行了! “你个老棺材瓤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黄口小儿,看你如何!?” 老头这嘴好比是铁齿钢牙啊,硬的都能啃砖头了。 “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统兵千千万,闪闪黑云中,上打春风雨,下打雨春风,若有强神恶鬼不服者,一切摄去永无踪,太上老君急急如· · · · · ·” 我咬着牙念动咒语。 就在我准备一道雷符下去,让这咸丰年间的老顽固吃点苦头的时候,老头突然脑袋一歪,熄火了! 这给我整不会了,关键时刻啊! 看着歪着脑袋往外吐黄水,浑身软的跟面条子似的老头,我这一道雷符可不敢往下劈了。 收了雷符之后,我对曾万福说道:“先叫人把他抬进去吧。” 几个汉子七手八脚把人抬到了大通铺上。 曾万福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小年儿啊,你可以啊!这么邪乎的玩意,你都能给降了,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 ·” 在曾万福看来,刚刚还能横推八马,倒拽九牛的干巴老汉,在我掏出一张黄符,并念动奇怪的咒语之后便奇迹般的束手就擒了,可不是我的功劳吗。 我还是把曾万福拉到了一边,将实情说了出来。 “什么!?没利索?可· · · ” 曾万福看了看四周,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样吧小年,你给个准话,你能行不?” 我沉默了下来。 其实老头的情况不复杂,就是俗称的鬼上身或者叫撞客。 如果只是奔着解决那个咸丰年间的老古董的话,我有九种办法弄死它,九种! 但坏就坏在撞客这东西,处理灵体的同时还得兼顾这副肉体,不然就算解决了,那人也就废了。 我如果这时候狠狠心,直接来个鱼死网破,封住老汉的五感和周身九窍,让老汉就此成为一个无听,无味,无嗅,无情,无感的行尸走肉。 届时别说是咸丰年间的进士,就是咸丰他本人来了也不管用,因为没有窍可钻! 这个过程不难,我完全可以在十五分钟之内解决,然后拿钱走人。 但我不会这样做,哪怕只是闪过了这个念头,我都有些愧疚。 如今回想起来,我也庆幸自己当时虽然年轻,却没有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做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情来。 如果我当初真的做了这种事情,也不用等死后的阴司报应了,当场就得让祖师爷一道天雷给我劈死。 “曾叔,这事儿给我一天时间,我绝对能解决!” 曾万福咬了咬牙,“好,小年,全靠你了!一天就一天!” 第22章 县志 曾万福还得去公司处理事情,不可能在工地陪着我,于是让小黄秘书留下来陪我。 一来方便联系,二来小黄的身份特殊。 秘书,不是凡人能干的活,不但得能干,而且得能干,话糙了点,可这是现实。 面对这些工头,她说话比我管用。 至于其他工人也都放了半天假。 曾万福走后,我一直在原地站着,脑中不断思考,该怎么解决这次事情,强硬的手段不能用,别的手段么· · · “江大师 · · ·· 江大师?” “啊?” 小黄连着叫了我两声,我才缓过神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小黄的事业线,差点就乱了我的道心,连我刚刚想到哪里都忘了。 “江大师,您都站了十分钟了,要不到里面坐会儿?” “啊· · 好好好。” 我刻意将视线移向别处,敷衍着说了一句话,便跟着小黄秘书往工地上的临时用彩钢板搭建起的休息处走去。 走到一半,我突然灵光一现。 “黄· · · ” 我一回头,撞上了小黄秘书,差点一头栽进那深不见底的事业线,我老脸一红,连忙回退了半步。 “怎么了江大师?” 小黄并没有半分尴尬的意思,说着话还有意无意朝我靠近了半步。 “咳咳!那个,燕姐(小黄叫黄燕,我不好意思叫小黄),你能不能找来本地的县志?” 我此时此刻只想拍着小黄· · · 不是,是拍自己的大腿喊一声,我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和西方人相比,我华夏民族有一个几千年来一以贯之的好习惯——记史! 三皇五代以来,大到正统的二十四史,《汉书》,《战国策》,《宋史》等等。 小到乡野村志,很多人都能以自己的视角,记录某一时代的缩影(清朝文字狱除外)。 要知道西方在十六世纪之前没有完整系统的历法和文字体系,加上政教结合的国家体制,民众是很难记录历史的,哪怕是官方也没有像我神州这样完备的正史体系。 真是感谢祖师爷,我是个文科生!知道“县志”这个东西! 咸丰三年,也就是差不多1854到1855年前后,离现在不过一百四十多年。 进士足以写入县志光宗耀祖了,只要那老鬼没有信口雌黄,肯定能查出来他的生平。 小黄的办事效率很高,连着打了几通电话,终于打听清楚了,我们所在的工地,前清的时候,是属于市下属的南河县管辖。 岁月更迭,南河县已经不复存在,但县志还保留在了本市的图书馆里。 小黄已经叫朋友送来了一份复印件,一个小时后就能到。 就这样等了一个小时后,复印件到手。 我拿过县志急切地翻阅了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整个咸丰年间一共四次科举,其中还有一次恩科。 整个南河县就出了一个进士,姓何名晋,殿试二甲第三名,赐进士出身,在京候补· · · · · · 十八年!? 古代的科举考试不是考上了就能当官,得候补,俗称“等缺”。 等到什么时候哪个地方的官员升迁了,或是犯了错,砍了脑袋有了空位,才论资排辈往上顶。 而且等来的往往都是县令,没有一上来就给你封个八府巡按的。 但能像何晋这样的,候补十八年才分回南河县当县令的,也是少有了。 据县志记载,何晋考上功名那一年已经四十了,又候补十八年,那岂不是五十八岁才当上县令? 县志还详细记载了何晋回乡赴任时,其老母已经仙逝,(何母,旧时应称其何洪氏,早年丧夫,一直守寡,省吃俭用供何晋读书) 何晋上书要为母亲建一座贞节牌坊,以全孝义,可连着上书几封,全都石沉大海。 县志记载,何晋自幼家贫,而且这个人吧,还有些钻牛角尖,说白了就是不懂人情世故。 他母亲的贞节牌坊上头一直不给批,或许也跟这两方面有关。 由于母亲的贞节牌坊迟迟不批,加上何晋虽然一肚子春秋礼义,却不懂为官之道,被人排挤打压,最后不到两年便郁郁寡欢,病死任上。 我合上了县志,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同情何晋的同时,也知道了该如何解决他的事情了。 “江大师,您有解决办法了吗?” 小黄秘书弯下腰,眨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问道。 我一抬头,只觉两座高山仰止,令人望而起敬! “咳咳,有了,那个,燕姐,你去 · · · · ·” · · · · · · 傍晚天黑之后,小黄秘书带着三个穿着前清戏服的人来了,身后还有几个工人扛着一座几乎是一比一仿制的纸扎牌坊。 牌坊中间是绿漆的“贞烈”二字,下面写着:“南河县何祖钦之妻何洪氏”,下缀一行小字:“大清同治十二年”。 (咸丰在位十年,之后是同治,同治十二年左右,何晋病死。) “江大师,您要的东西和人都来了。” 小黄站在一边冲我说道。 我点点头,看向那三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前清的官服,嘴里还叼着烟,其余两个人穿着清兵的服饰,腰里还各跨着一把薄片腰刀。 三人这形象实在难以恭维,一个个面黄肌瘦,弓腰驼背,乍一看跟病死鬼似的,但我也不是要拍电影上戛纳,是那么个意思就成。 “三位,知道待会儿要干什么嘛?” 我问道。 穿官服的年轻人说道:“知道,那个美女说,让我们来拍一场宣读圣旨的戏,领导,没请教您是哪个剧组的?我怎么没看见摄影机?我跟您说,我们三个都是上戏毕业· · · ·” “好好好,我知道了,是这样的,我们这次呢请了国外的大导,用的呢全是国外的高科技,不用摆摄像机,所以待会你们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慌,导演一部电影,光几帧镜头成本可就是十几万,耽误了拍摄,我可负不了责。” 我一口气把自己肚子里仅有的那么一点名词全倒出来,他们要是再问,我可就没话了。 好在小黄开出的价钱是他们无法拒绝的价码,上戏毕业? 哪儿戏毕业的也得吃饭啊! 看这哥仨的架势,离露宿街头也不远了。 好在三人也没多说,按照我给定好的稿子背词儿,排练。 期间,我叫人把半睡半醒的老汉抬到了院子里。 年轻人一愣,指着老汉道:“领导,这老大爷是· · · ·” “去!什么老大爷!我告诉你,这位老师可是省话剧院的老台柱子!导演好不容易请来的,你看着老师脏,实话告诉你,这是老师为了这个角色,提前三个月下农村体验的!” 我有的时候真佩服自己这胡说八道的能力,这种瞎话我一口气秃噜出来都不带卡壳。 三人一听竟是肃然起敬,想要和“老师”握手,结果被我无情拒绝,理由是不要干扰老师揣摩角色。 听完这话,三人不再问话,而是铆足了劲儿背台词,还一个个都给自己加起动作了。 我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半,工地周围都没什么人了。 于是我嘱咐三人要开拍了,待会儿没有人打板,全靠他们临场反应。 我换上法衣,在老汉身边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八卦之后,拿出三清铃。 三清铃实际上就是铜铃,道教法器之一,也称“帝钟”,手柄把手多为山字形,象征三清。 “魂牵梦绕,千里江陵一日还,两鬓风霜,八阵图影落空悬, 横汾长路,双照青山白水间,行乐须及, 暮鼓晨钟到如今· · · · · ” 我哼唱着念词,手里三清铃配合着有节奏地晃动,同时左手指尖捏住一张写着何晋生辰八字的黄纸。 随着念词唱罢,我左手指尖一转,瞬间调动心火之炁,将写有何晋生辰的黄纸点燃,并抛向上空。 “闻吾敕令,速至坛前· · · · 魂来!” 我大喝一声,本来就要逐渐飘落的黄纸突然被一股阴风裹挟着,于风中起舞。 直到黄纸烧尽,坐在八卦之中的老汉浑身一抖,缓缓睁开了双眼。 “嗯?又是你这黄毛小孩,怎的还是不给本官松绑!?” 老汉已经被何晋上身了。 我对着一旁从我开始将黄纸抛向空中,就已经呆若木鸡的三位上戏骄子递了个眼神,示意要接住“老师”的戏。 穿官袍的年轻人还算不负众望,清了清嗓子,将一张黄缎子面的圣旨摊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河县七品县令,原咸丰二年殿试二甲第三名,赐进士出身,何晋何玉书,接旨——!” 年轻人这一嗓子吆喝,中气十足,而且字正腔圆,别说何晋了,我都有些恍惚了。 何晋作为一个皓首穷经,一辈子研究四书五经的“孔乙己”式的人物,听到这一嗓子,直接激动哭了,双手扫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官服的马蹄袖,噗通就跪下了。 “罪臣何玉书接旨!” 年轻人明显有些紧张,差点没接住,还好回过了神,继续念道:“朕如闻,何卿慈母何洪氏,十八丧夫,独以孱弱之身,抚养何卿成人,现已故去,特批贞节一座,追封南河县君,钦此!” “臣跪谢天恩!!” 老汉激动地,带着哭腔的嚎了一嗓子。 圣旨的词儿是我瞎胡诌的,我也没看过皇帝老子的圣旨不是? 能写上这两句就不错了,他一个浑浑噩噩的老鬼,还能挑我的毛病不成? 年轻人合起圣旨,叫老汉接旨。 下一秒,老汉忽而眼神一亮,说道:“不对啊,上官。”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老鬼不会现在给我来个灵机一闪吧? 同时年轻人也有些茫然无措地瞥了我一眼,示意剧本到这儿就结束了,没词儿了啊。 我示意叫他别慌,继续往下演。 年轻人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如何不对啊?” 只见老汉瞪着一对儿招子说道:“按照礼部规格,五品上当用三色,或五色绢布书写圣旨,下官不过是七品知县,何以用三色布传旨?” “这· · · · ” 我是根本没想到这茬儿啊,心中暗骂这老鬼读了一辈子书,别的没学会,这些细枝末节他倒记得清楚! 但我同时也心说坏了,这会儿露馅,让这个本就是受刺激死的老鬼再受刺激的话,以后再想送他走可就难了。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年轻人居然接住了。 “何卿,不,在下当称您一声何大人了,圣旨还有几句,我没有说,这也是皇上是为了试探你还记不记得祖宗之法,看来圣上果然没看错人。” 老汉跪在地上,浑身激动地抖了起来,“大,大人,您是说,我· · · 皇上· · · ·” 年轻人呵呵一笑,继续拿着没有字儿的圣旨念道:“何玉书,在任期间,明辨冤狱,秋毫不差,为官清廉,至纯至孝,特拔擢为福州府知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趁着老鬼失神痛哭之际,我连忙叫人把那座纸扎牌坊点了,又示意年轻人不必演了 ,赶紧退场。 随着老鬼将圣旨揣进怀里,又看见了我烧完的牌坊,老鬼整个人,不,整个鬼都处于一种解脱的状态。 随即,我便看见一个青黑色的虚影从老汉身体里钻出来,慢慢走向远方,逐渐变淡,直至被微风拂去。 老汉颓然倒地,其余众人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当晚,小黄给三个年轻人各结了五千块钱,其余人也都给了封口费,老汉被送到了医院挂吊瓶,大约一个月才后回工地上班。 我当晚则在睡梦中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站在一个青石头做成的牌楼下面,冲我微笑点头。 第二天我从上铺醒来,刘天放已经提着我们三个人的早饭,从外面哼着小曲儿回来了。 “我定下了文体~叫八十股,字字对仗平仄要调· · · 考的你昼夜把心血耗· · · 考的你拱背又弯腰,年年考,月月考,活活考死你命一条· · · ·” 第23章 孙小六的提亲 这次工地的事情解决之后,曾万福给我来了电话,说是工地一切运转正常,万分感谢我的同时,说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好好去玩玩。 我应付了几句之后挂断电话,盘腿坐在床上,盘算起自己手头的五万块该怎么办? 寄回家? 我咋解释来源,那会儿我爸一个月工资才3200。 我都能想到,我妈看着我寄回去的几万块钱,当场哭天抹泪,要拉着我去公安局自首的画面了。 不,用不着我妈,估摸着以我太爷那脾气,都能抄起大刀给我来个大义灭亲也说不定。 全攥在手里吧,那我不成了白眼狼了? 正在我犹豫不决之时,张芊芊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 · · ” 明天就是十一长假,我本想着约张芊芊出去旅游,反正我现在也有钱了,旅个游不算什么。 可我话音未落,只听得电话那头儿传来了张芊芊的哭声。 “芊芊?” 我心头一揪,连忙问发生啥事儿了。 “我· · · 我梦见鬼了· · · 那个自杀的男人· · · ” 张芊芊声音有些哽咽,我听了两遍才听明白,她梦见孙小六了! 我的思绪不禁被拉回到了高二升高三的那个夏天。 想起了孙小六当街给自己动外科手术的场景。 想起了那年和周老头斗法,差点折了小命。 “你别慌,宿舍里待着,我这就去找你。” 说罢,我匆匆穿好了衣服,拿起了装法器的背包,交代刘天放替我点名答到之后便出校门打车去找张芊芊。 半个小时之后,我在宿舍楼下见到了张芊芊,她好像一夜没睡,精神很衰弱。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没来由的心疼,于是拉着她找了个早餐店吃早饭。 喝了半碗豆浆,张芊芊就不吃了,我问她梦里都发生了什么。 张芊芊回忆起梦境来,眼神里满是惶恐。 她说梦里孙小六面色惨白,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衣摆下面还拖着一根死人肠子。 孙小六打扮的像是新郎官一样,还牵着一匹马,说这个大后天要来娶张芊芊给他当小老婆。 然后张芊芊就吓醒了,从凌晨两点一直没睡。 我闻言当真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 恨不得太阳穴上都冒火星子。 娶张芊芊?还小老婆? 娘希匹的,孙小六,老子不把你子孙根剁下来喂狗,我是你养的! 我心中暗骂,面上却还是得劝她不要太害怕,毕竟万事有我。 孙小六的出现,虽然让我吓了一跳,但冷静下来之后,却也觉得并非无迹可寻。 从天而降的花盆,还有曾万福工地上的那个阴箭刺心局和清朝进士何晋,恐怕都是周老头的手笔。 我心中已然八成有数,周老头非但没死,而且已经在向我展开报复了。 当然这些我都没敢和张芊芊说,以免她再受刺激。 张芊芊说自己不敢回宿舍住了,一回宿舍,她害怕晚上再梦见孙小六。 不回宿舍· · · ·· · 那就只能外面过夜了呗。 张芊芊一个人在外面住显然不可能,宿舍里四个人活人都怕成这样,一个人睡那不得活活吓死? 再说我也不放心。 护花使者这个任务我自然是当仁不让了,于是我直接给刘天放发了消息,让他帮我应付晚上的查寝。 张芊芊这状态,别的也干不了,我们俩只能奔酒店,先开一间房给她补觉。 第一次进酒店开房,那感觉怎么说呢,虽然我彼时真的是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但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和羞涩,反观张芊芊也一样,把自己藏在我身子后面,低着头不敢看服务员。 “您好,先生,您要开什么房间?” 服务员轻车熟路地说道。 “呃· · · ·啊就,双床房吧。” 我犹豫了片刻,要了一间双床房。 “好的先生,请问您需要安全帽吗?从前台拿会便宜些。” 我闻言一愣,安全帽?我都住酒店里还要什么安全帽,难不成酒店里有什么安全隐患,还是大城市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风俗? “不用,我不习惯。” 我随口回了一句,服务员没说什么,倒是大堂里有几个嗑着瓜子中年妇女哄笑了起来。 我十分不解,她们在笑什么,直到张芊芊掐了我一把,把我拽进了电梯。 “你掐我干啥呀?她们刚刚笑啥呢?” 我捂着腰子,一脸真诚地发问。 “你!笨死你算了!” 张芊芊脸颊通红,又给了我一粉拳。 我此时才明白过来,此安全帽非彼安全帽。 很快,电梯停下,我们俩插了房卡,滴咚一声,门锁打开,我们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房间整洁,通风采光都不错,而且空间很大。 “行了,你睡觉,我给你守着。” 我把满是法器的包往地上一搁,说道。 “哦· · · ·” 张芊芊显得有些拘谨,爬上了另一张床上盖上被子。 我又觉得阳光刺眼,不利于她休息,于是起身拉上窗帘。 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个问题,那就是酒店的窗帘为啥挡光性这么强,一拉上就跟晚上了似的! “初年· ·太黑了 · 我怕· · ·” 张芊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对我说道。 我打开小夜灯,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在这守着你,放心睡吧,没事的。” 说罢,我转身要走,可张芊芊叫住了我。 “初年··· · · · ·要不,你和我一起睡· · · · ” 张芊芊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后半句话要不是我离得近,都差点没听清。 虽说眼下这个环境,不是跨越阶级友谊的好时机,但我一听这话,也不由得心头一荡。 但随即,张芊芊又像是怕我误会似的,解释起来。 “我意思是你陪我一起睡,我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 · ·” 我定了定心神,暗骂自己是个畜生,这种时候怎么能往歪处想? “好· · ·好吧· · · ” 我蹑手蹑脚脱了鞋子,慢慢掀开被子的一角,整个人轻轻地钻了进去。 被窝里,我们俩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好意思说话。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被窝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我渐渐地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就在我准备腾开手,开空调降低一下温度的时候,张芊芊突然把手堵在我嘴唇上。 这可有点快了吧? 我自认此时已是意乱情迷,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啊,张芊芊就算是再猴急,也不至于这种时候跟我升华友谊啊。 “初年· · ·那儿有个人影· · · ” 张芊芊眼睛瞪得老大,语气惊恐地说道。 我一听这话,更气了,居然到我头上撒野来了? 我坐起身回头看去,房间内半个鬼影也没有。 张芊芊此时也坐了起来,“不对啊,刚刚就在门口站着呢,怎么· · ·转眼就没了?” 就在此时,房间外突然有人敲门,敲击声十分沉闷。 “谁啊?” 我开口问了一句,同时已经伸手摸向背包,取出了五雷令牌。 “客房服务先生,请开门。” 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让张芊芊别乱动,随后便去开口,同时五雷令牌藏在腰后。 开门之后,门口站着一个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男服务员,双眼直勾勾盯着我。 我刚一开门,他便双臂张开,朝我脖子掐来,速度之快,显然不同常人。 我早有准备,左手抬起格开他双手,同时右手五雷令朝着其心窝拍了下去,服务员身子登时一软摔在了地上。 我附身将服务员叫醒,可他却如刚刚睡醒一般,还问我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苦笑一声,回道:“哥们儿,你问我呢?” 服务员对我连连抱歉,随后便挠着后脑勺走了。 等服务员走后,我脸色一沉,随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曾万福的电话,曾万福很快接通了电话,听声音他好像正在跑步,有些气喘吁吁地。 “喂·· · 小年啊,啥事儿啊?” 曾万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和我说话的同时,似乎还在和什么人说话。 我隐约听见了什么“撅高点”,之类的话,同时我还听到了小黄秘书若有若无的娇喘声。 “呃· · ·叔,是不是打扰你了?” “啊?没事儿没事儿,不打扰,小年儿啊,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 · · ·” 曾万福长出了一口浊气,似乎很是满足,然后才回答我的话。 “叔,能不能帮我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最好也不要离市区太远。” 曾万福想都没想,直接答应道:“没问题啊,不过小年,你是不想在宿舍住了?我在你们学校周边还有一个小楼盘,给你找个离学校近的呗?” 我连忙解释道:“不用,叔,我就住几天,有点事儿需要处理一下。” 我在后半句上加重了点语气,曾万福立刻反应过来,说让人立马把钥匙给我送过来,我又把酒店地址说了一遍,然后才挂断电话。 张芊芊不解道:“初年· · ·你刚是给谁打电话呢,还有,你是要租房子吗?” 我叹了口气,只好说是打给上次让我给帮忙驱邪的曾万福,让他帮忙找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好让我放开手脚对付孙小六。 不多时,曾万福安排的人到了,我带着张芊芊到前台拿回了押金,然后上了曾万福派来的车。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离市区不远的一片郊区,最后车子在一个小四合院前停了下来。 据来送钥匙的曾万福的员工说,这套房子是曾万福早年买来度假用的,平时不住人,但各项设施都很全面,四周也很清静,一般不会有人打扰。 交代好之后,那个员工便走了。 张芊芊看着眼前的小四合院,有点不敢相信,质问我道:“江初年,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这么好的院子,人家说给你就给你了?” 我只好解释说曾万福这种有钱人房子多的是,咱们眼里是宝贝,人家眼里就是客房,再说也不是送我,只是借而已。 好说歹说之下,张芊芊才勉强相信,随后我们便进入到四合院内部审视起来。 我背着手不住地点头,没想到曾万福这个土豪暴发户还这么有品位。 第24章 北在哪儿? 小院不大,但绿荫如林,房屋结构都是仿前清的建筑,一间中堂,两间偏房。 水电齐全,厨房有冰箱,里面都有新鲜蔬菜和冻肉,看样子是提前准备好的,卫生间也整洁干净。 看了一圈之后,张芊芊再也支持不住困意,要去睡觉,我也没地方可去,只能守着她。 张芊芊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六点。 她是睡醒了,我都快无聊死了,守着一个大美人,睡也不敢睡,动也不敢动,别提多憋屈了。 草草吃了些晚饭之后,我坐在中堂里看电视,张芊芊则去厨房洗碗。 许是晚饭吃的有些饱了,我躺在沙发上,眼皮不住地打架,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见四个小人抬着一顶红轿子往我们住的地方跑了过来。 小人前面还有一群兔子和老鼠一类的动物嘴里叼着金元宝和丝绸缎子,队伍拉开长龙,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梦做到了这会,我陡然惊醒,看了看四周,一切都没有变化,电视里还播放着《天天向上》。 看了看时间,又联系到那个古怪的梦,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于是我在所有的门窗上都用铜钱和红绳做了个绊马索。 而在院子正中,我摆好一个海碗,插上一根蜡烛,再用黄纸撕出两个小人绑在蜡烛上,上面分别写上我和张芊芊的生辰八字,相当于替身。 做好这一切,我和张芊芊才敢进屋睡觉。 偏房里是张超大号双人床,我和张芊芊中间甚至可以再躺下一个人。 我和张芊芊躺到了床上,两个人望着天花板,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时间很快来到十二点半左右,我正想越过三八线,往张芊芊身边凑近一点的时候,却突然有了一股被人凝视的感觉。 明明拉上了窗帘,关好了门窗,十平米的小屋里只有我跟张芊芊两人,怎么就像是有几十双眼睛在暗处看着我们的感觉? 张芊芊似乎也有同感,身子往我这边靠近,小声说道:“外面好像有声音。” 此时万籁俱寂,我静下心听去,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同时还传来了纸张被撕碎的动静。 我知道出事了,于是立马穿好鞋子,右手拿起枕头下的五雷令,蹑手蹑脚凑到了窗帘前,往外瞄去。 是夜明月高悬,借着月光看去,只见这间四合院的围墙和屋脊上不知何时多了数十对绿油油的眼睛。 我心头一颤,只见院墙上多是野猫,狸子等物,再往院落中看去,却见得四五只快有老猫大小的秃毛老鼠正在围着海碗啃食我撕出的纸人和那根蜡烛。 那些老鼠个个肥硕异常,原本黑灰色的尖毛因为年老脱落,露出一块块赖斑,其余的毛发颜色都有变淡的趋势。 午夜清幽,这般场景说不上害怕,但却瘆人。 倏忽之间,一阵夜风拂过,只听得咚咚咚的声响,似乎是有许多小石头被人扔到了院子中。 我眯眼看去,只见地上多了十几块闪闪发光的金元宝。 正当此时,几只秃毛老鼠啃完了蜡烛,慢慢悠悠地顺着墙角的狗洞钻了出去,屋脊上的野猫和狸子也纷纷退去。 这时我才缓缓开门,走到了院子里,捡起了地上的一枚金元宝放在手心。 此时月光从云缝之中洒落,恰好照在元宝上。 我一个恍惚,再定睛一看,却是个纸扎的,给死人烧去的元宝。 我丢了元宝,浑身没来由的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喷嚏打完我就纳闷了。 按说我从小到大就没有感冒发烧这么回事,哪怕咳嗽都不曾有过。 按照我师父的说法,这就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六把神火在身,不存在感染风邪之说。 可今天偏怪了,我一连在夜风中打了七八个喷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冻的手脚发凉。 哆嗦着回了房间,当夜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直到第二天一早醒来,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愣了得有三分钟。 镜子里这个人是我吗? 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里面这个人印堂之上一股青黑之气萦绕不散,眼袋下垂,双目无光,嘴角起沫,面容枯槁焦黄。 这是教科书版本的衰相啊! 从卫生间里出来,张芊芊招呼我吃早饭。 饭桌上我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副倒霉相,结果被滚烫的白粥烫了嘴,给我生生烫出一个大泡。 我又急又气,干脆抓起一个白馒头就着咸菜啃起来。 这下倒是不烫了,可我心急了点,一口馒头啃的太多,噎在了嗓子眼里,差点没给我憋死。 老人说的没错,这倒霉啊,放屁都砸脚后跟! 我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只觉得似乎有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胸口,这口气怎么都不顺。 想到这里,我干脆也不吃饭,坐在沙发上,便想着抽根烟。 就在我刚把烟叼上,打火机凑过来打算点火的时候。 啪嗒一声,打火机倒是没坏,但这质量怕不是给火箭点火用的。 黄澄澄的火苗窜起了十几公分,给我刘海都点着了。 我连忙用手去拍,好不容易才没酿成大祸。 我把火机丢进了垃圾筐,老子不抽了行吧! 一天下来,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到后来我都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结果突然口渴。 然后,我起身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把遥控器浇湿了,等我擦好了遥控器,坐下来喝水又被凉水呛着了,差点没把肺管子咳出来。 我想拿纸擦嘴,结果没注意直接把水壶打了,我又起身去捡碎片,结果被碎片扎破了手。 我气得拿地上的垃圾桶撒气,一脚踢过去,结果气急败坏之下失了准头,垃圾桶屁事儿没有,我小脚趾却撞到了茶几上。 疼得我都想哭了,抱着脚想坐到沙发上,结果重心一个不稳,一屁股墩子坐到了我还没清扫干净的碎片上。 张芊芊从厨房回来,看见满地狼藉的客厅,连忙让我去房间里歇着,这儿让她来收拾。 我躺到房间的床上,越想越不对,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按说我一天发生的事情都不算离奇,单个拿出来,人这一辈子怎么着也得遇上十一二次。 可也不至于这些事情在一天之内全让我赶上了不是? 事情虽然不大,也没有让我伤筋动骨,但就是让我感觉心烦气躁。 时间转眼又到了晚上,我按照昨晚的步骤在院子里布置了一番,同时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窗户跟前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形。 大约十一点左右,一只花斑野猫跃上了墙头。 随着野猫发出喵的一声,唰唰唰,约莫二三十道黑影嗖嗖嗖窜上了屋脊。 一时之间,几十对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就望向了我和张芊芊的房间。 我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按理说我早已经不是菜鸟了,毕竟从小就开始见鬼,连修炼三百年,快成精的尸煞都见过了,不该害怕几只野猫。 可我当时就是没来由的心底发毛。 往日乱葬岗子也能当总统套房坦然入睡的胆气荡然无存。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张芊芊突然大叫了一声,同时屋内传来一声水杯破碎的动静。 我惊吓之余回过神来,只见离我不到五步左右的门口处,先前关好的大门已经洞开,一只体型是寻常老鼠五倍左右的白毛赖斑鼠正贼眉鼠眼地盯着我。 张芊芊缩在双人床的一角,不住发抖,让我赶紧把老鼠赶出去。 而与此同时,我发现白毛赖斑鼠的嘴里衔着一把木梳,那是张芊芊用来梳头的。 “畜生!好大胆!” 我骂了一句。 那白毛赖斑鼠却浑然不怕,瞪着一对儿贼光四射的眼睛看着我,脸上居然还浮现出了一抹人类特有的讥笑表情。 动物反常并不稀奇,古谚有云:“人老成精,物老生怪。” 一些动物,如狐狸,蛇,黄鼠狼,老鼠,猫。 它们生来就比其他动物多了几个心眼,又因为常和人打交道,所以很容易生出妖异。 就比如老鼠,或许就在你和家人聊天说话的时候,它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悄悄听着。 再比如你和男(女)朋友说些腻耳的情话,做一些成年人该做的事情的时候,它们也在你注意不到的地方看着,学着。 如果机缘巧合,这些东西躲过了本该往生的劫数,慢慢修出了道行,就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我眼前的这只白毛赖斑鼠就是如此,看着怒不可遏地我露出狡黠的笑容。 被一只老掉毛的鼠辈讥笑,谁能忍? 反正我忍不了。 “山雷使者,吞魔除妖!” 我直接抽出了一张山雷使者符,对着白毛赖斑鼠丢了过去。 虽然我倒霉了一天,但我自信,对付这么一只老鼠,不说易如反掌,也如探囊取物。 可老天爷似乎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一张黄符拍出去,愣是擦着白毛赖斑鼠飞过,根本没碰上它分毫。 这甩黄符的手艺我苦练了十年。 从最开始的挑铜锤,掰钢筋,五指撑等基本功练习腕力和指力。 再到丢飞刀,丢石子,最后才能甩黄符。 到现在,不敢说百步穿杨吧,起码七步之内,偏差绝不会超过五厘米。 可我眼睁睁看着黄符脱手而出,偏差越来越大,直至贴在了门框上,白毛赖斑鼠愣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叼着张芊芊的梳子溜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卫生间准备洗脸,结果镜子里,我的面容更加枯槁了,简直就跟那些瘾君子一样了。 这可给我吓了一跳,心说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得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等我想出该如何破解,手机就响了,我一看是我爸打来的。 “喂,爸· · · ”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恍如救世主般的声音响起。 “臭小子!着道了还不知道!” 我师父的骂声从电话那头传来,骂的我是心头一暖。 “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别管,听我说,找到你现在位置的坎位,那里有棵柳树,顺着柳树往下打二尺!快!” 师父催促的很急,我一时有些慌了手脚,问道:“师父,坎位在哪儿啊!?” “哎呀!笨怂!正北!快去!” “哦哦!” 我答应了两声,提上一把圆头铁锹就出了门。 “北,北,· · · · ” 我闷着头往前走,以为自己走的是北。 结果刚走了两步就被张芊芊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衣领,我回头看去,她一只手提溜着我,一只手还接着电话。 “是,马爷,让您说中了,这个笨蛋已经摸不着北了· · · · ” 第25章 故弄玄虚 说着话,张芊芊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拉着我来到房屋的北面。 院子北面是一片洼地,由于南方多雨,此地又在院后,无人来往,久而久之成了一片泥洼。 而在泥洼地里的确有一棵垂杨柳,柳枝随风摆动,而在柳树脚下,似乎有人翻土的痕迹。 我也不顾泥泞肮脏,直接进去,到了柳树下,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抄起铁锹往下打。 泥地下铲,比铁签穿豆腐难不了多少,不到十五分钟,锹头上便传来一阵坚硬的触感。 我连忙沿着那玩意儿的四周下铲,不多时便从泥沼之中起出一样东西,是个木刻的,大约三十厘米高的小人。 小人双膝弯曲,双手后背,托着一座石头雕刻的小山。 小人的腰被那座小山压弯,而且五官全被抹去,脚下还有一根钢针透过一枚刻有永不翻身字样的铜钱从假人脚下贯体而出。 张芊芊惊呼道:“初年,这是你!” 我从泥地里出来,把小人翻过来摆在地上,果不其然,背后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我一脚踢翻了假人,骂道:“厌胜术!!” 厌(通压)胜之术古已有之,本是方士巫术,借物压人,后在木匠行里多有传承。 王安石有诗云:“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其中的桃符就是很早的一种厌胜道具,只不过这里是用来祈祷平安用的。 厌胜术分有两类。 一种用来乞求平安的,称为吉祥厌胜术。 而周老头这种,则是制压厌胜术。 我接过电话,问师父现在咋办。 师父语气狠辣地说道:“用雷符劈了!娘的,还没完没了了!” 我嗯了一声,叫张芊芊站远点,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张敕雷符。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呼之即至,迅电鞭霆,铁面使者,赫奕威灵,救民疾苦,剪截魔精,随声应感,万神咸听,部领雷部,火车火铃。六丁六甲,雷将雷兵,威神万变,安心莫惊,誓愿救民,代天奉行,大彰显化,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 我高声念完咒语,甩出雷符朝假人打去。 一阵蓝白色的电弧瞬间点燃了木刻的假人,大约一刻钟后,假人彻底烧成了焦炭,我还觉得不解气,连着踩了几脚,直到假人完全成了灰烬才肯罢休。 说来也奇怪,此时节一阵清风拂过,将灰烬吹散的同时,我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浑身上下畅快无比。 先前那股莫名的焦躁之感一去不复返,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 师父在电话里叮嘱我:“胜术被破,施术之人必遭反噬,自古狗急跳墙,今晚他肯定要来找你。” “那该咋办啊师父?” 我连忙问道。 “怕个球,和他斗一斗!” 师父冷厉地回了一句,言语之间的轻蔑,压根没把姓周的当人看。 我点点头,反正现在厌胜术被我破了,六把神火又点起来了,我怕个屁啊! 可周老头道行很明显在我之上,和他正面刚,我还是没有把握。 似乎是想到了我会有顾虑,师父有些怒其不争地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他都不要脸来阴你了,肯定已经命不久矣,反正让人家盯上了,早晚要动手,自古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干脆今晚一了百了,别丢我马老道的脸!” 霸气地说完话,师父就把电话撂了。 我有些无语啊,你当然能霸气了,毕竟姓周的压根跟你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 可我不行啊,当年地下室,要不是姓周的没提防我的撩阴腿,恐怕我早就了账了。 话虽如此,但我也明白,如今我谁也靠不了,只能靠自己,师父也跟不了我一辈子。 定了定心神,我和张芊芊回了院子,饱餐一顿,今天我特意多吃了一点,为的是晚上有力气和周老头斗法。 大家看电影里斗法都是双方当面锣对面鼓,高搭法坛三丈三,然后隔空飙激光,顺带还能请神,逼格满满的同时也够吊。 但那是电影,是艺术。 现实中的道士斗法鲜有那么牛逼的,即使有,视觉效果上肯定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我整理了一下随身带来的家伙,五雷令,三清铃,八卦镜,一袋子朱砂,蜡烛,檀香,十九张黄符,还有一把小号的金钱剑。 我给了张芊芊一张护身符,并把八卦镜挂在了她身上,嘱咐她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待在房间里别出来。 张芊芊自知留下来只会拖我的后腿,所以让我自己多小心之后,便进了房间。 我扯过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等候周老头和孙小六上门。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十点左右,一瞬间,世界安静了下来,院落外面慢慢升起一层薄雾。 随着时间推移,雾气愈发浓厚,最后直至将整个院子和外界隔绝起来。 我心知周老头就要来了,于是从椅子上起来。 我没有急于出击,而是开始踏斗。 斗步,称呼诸多,又称禹步,踏罡步斗等等。 相传是上古时期禹王治水,于南海之滨,见一大鸟立于巨石之前,步履蹒跚,复数次之后,巨石翻动。 禹王后来模仿巨鸟步伐,可移山倒海,百邪退避,屡试屡灵,故称禹步。 据《洞神八帝元变经·禹步致灵》说,自夏禹创禹步以来,后人推演百端,触类长之,便成九十余条种,举足不同,咒颂各异。 我此时所踏的罡步,是由后世演变而来,谓之:“九凤破秽罡”,在道教科仪中作用繁多,在此不一一介绍。 该罡法自东南巽位起罡,共八步,分别代表“九凤破秽,邪精灭亡”,同时,每踏一步要烧破秽符一道。 咒曰:“天地玄黄,六律九章,焚荡厌秽,辟邪不祥,急急如律令!” 就在我念动咒语,将破秽符往天上丢去之际,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门栓被一股阴风吹断大门洞开,阴风白雾哗哗涌入。 阴风呼啸,我却站在原地巍然不动,六把神火在身,这点阴气还动我不得。 随着白雾逐渐在院中弥漫开来,我冲白雾中喊道:“周大爷,这开局还是和当年一样啊。” 雾气之中迟迟无人应答,半晌,却见得白雾之后,恍若有人头攒动,隔着白雾,看不真着。 同时门外有人吹起了唢呐,吹的是《迎亲调》。 但不知为何,除了哀伤诡异之外,我没听出半点喜庆的味道。 随着曲调,我眼中精光一闪,只见门外有两只肥硕的老鼠举着小号的唢呐,吹吹打打而来。 老鼠身后还有有两只一黑一白,狼狗大小的兔子扛着两面红漆大牌,引着两队披戴红花的猫狗鼠类朝我们院子而来。 红漆大牌上,左书:百年好合,右写:多子多福。 “迎亲”队伍之后,还有四个纸扎的金童玉女扛着一顶红纸轿子。 四个纸人脚下一点,便抬着轿子离地一尺,飘出一丈来远。 “故弄玄虚!” 我大喝一声,左脚踏出一步,右手举起五雷令牌,左手一张誓雷符丢了出去。 黄符在我面前一尺左右的地方打了个转,随后被一道罡风卷动,朝着迎亲队伍飞去,掉落在队伍中央。 我捏起手诀,吼道:“雷神昂藏,万里威光,扫荡妖孽,驱却不祥,上帝有敕,立见吾傍,毁洞洞崩裂,诛鬼鬼灭亡,追魂魂复体,救病病安康,对天曾歃血,立誓救灾殃,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中,黄符上的符文灵光一闪,数道雷光闪现。 迎亲队伍中的走兽直接被雷霆之气炸开,而那四个纸人也轰的一声自燃起来。 就在我冷笑一声,想着周老头真是黔驴技穷了,找一帮没成气候的山猫野怪来吓我的时候,一道黑影从着起大火的红轿子后奔来。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一匹纸扎的高头大马奔踏而来,马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男人坐在马上身穿一袭红衣,胸前红花,十字搭扣,但口歪眼斜,双眼之中一片浑白,瞳孔收缩到针尖大小。 按说纸扎的马匹不可能驮得起成年男人。 但事情就是这么诡异,男人坐在马上,一点点朝我跑来。 男人在即将要冲过院门的时候勒住了纸马,朝我骂道。 “江· ·家的· · 小· · 小杂种,六爷说了· · ·要·· 要来娶那个小骚蹄子· · · 当· · 当我的二· · 二奶!让· · · 让道!” 男人的声音是孙小六,只不过有些结巴,说话时嘴角还淌着口水,应该是才附身不久的缘故。 我对孙小六没什么好印象,此人活着的时候便四处为祸,死了还不知悔改,痴心妄想。 “娶你大爷去吧!” 我骂了一句,抓了一把朱砂朝他撒去。 朱砂打在纸马上便如一颗颗火星般,将纸马燎出一个个大洞。 眼见着坐骑起火,男人一拍马头整个人跳了下来,朝我袭来。 我早就忍得够够的了,姓周的和孙小六前几天不出手,想用厌胜术搞垮我,倒霉的我都想一头撞死了,今天大好机会,我不整死他才怪呢。 “死· · 死吧!” 男人结巴了喊了一句,伸手朝我面门抓来。 我左手抬起,挡开双手,继而飞起一脚,踢在男人小腹上。 “嗷!” 男人中风似的歪嘴,疼得正了过来。 但很快,男人就又扑了上来,双手张开,直接把我连着两条胳膊一起紧紧抱住。 我立马憋了一口气,双臂发力往外扩张。 但还不等我挣开男人的胳膊,就见本来面容扭曲的男人,嘴巴突然张开,直至一个诡异的角度。 常人的嘴巴如果张开这么大,下颌骨早就脱臼了。 一道腥臭的气味从男人喉咙里传出,随即男人张口就冲我咬下。 我可不敢被咬到,当年张芊芊一口都差点咬下来她妈刘红梅一块肉,更何况孙小六,非得把我颈动脉撕下来不可。 “去你妈的!” 我骂了一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即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混合着唾液吐到了男人脸上。 只听刺啦一声响,男人脸上就跟被泼了硫酸似的冒起了白烟,同时惨叫一声松开了我。 我双脚一着地,没敢怠慢,立马拿出一枚玉佩拍在了男人额头。 “猛吏真君,承令召,速降威,急赴前,搜山川,捉鬼怪,一依帝令,火急奉行!!” 随着我念动咒语,一缕黑气被收进了玉佩当中,男人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嘴里不断吐着腥臭的黄水。 我取出祷五雷符将玉佩包住,然后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将玉佩埋了进去。 “敕!” 我左脚跺地,猛地喝了一声“敕”,同时五雷令牌点向埋进五雷符的地方。 一声闷响过后,小坑上的浮土一震,从里面徐徐冒出缕缕白烟。 我冷哼了一声,凑过去,用脚踢开浮土,里面黄符已经烧尽,玉佩被炸得四分五裂开来。 孙小六彻底玩完儿了。 我欣喜之余,也觉得奇怪。 按说孙小六生前手上沾过人命,又是自杀而亡,道行不是一般的高。 当年他刚刚成鬼就已经很难斗了,怎么今天这么简单就被我灭了? 这不科学啊。 难道说鬼也会随着自己疏于修炼,实力不进反退? 就在我疑惑之际,耳边猛地响起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我余光扫去,一辆吉普车正打起车前灯朝我疾驰而来。 第26章 身死道消 一声巨响过后,院门被吉普车撞塌一半。 吉普车也没好到哪去,轮胎被墙体内的钢筋扎爆,引擎盖子更是直接翻开,车玻璃也被撞出了蛛网状的裂纹。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要去见三清祖师了,同时心说姓周的不讲武德啊。 灵异圈子里斗法,是家常便饭。 甭管正邪如何对立,历朝历代也没有打不过就开车撞人的呀! 车门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车里晃晃悠悠地下来。 这一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周老头? 我虽然叫他老头,但当年他也才五十岁,按说今年他也不过五十六七。 周老头一张口,嘴里呕出一口红里透黑的污血。 这个老棺材瓤子,几年光景,可是老狠了。 头发基本快掉光了,而且满脸的褶子,眉头一挤都能夹住一只苍蝇了,浑身皮肤耷拉下来,整个人就如同干瘪的老茄子。 最可怕的是,当年那些烂疮已经蔓延到他的脖子上了。 “· · · 小子,你的命真够硬啊· · · · ” 周老头说着话已经倒不过气来,左手哆哆嗦嗦从唐装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随着周老头深深吸了一口烟,整个人也精神一振,打了个冷战,算是回魂了。 我轻哼一声,骨灰吊命,终究还是有极限的。 像周老头这样,不断用邪法炼骨灰,反噬绝对不会小。 他那满身的烂疮就是证明。 我转念一想,孙小六之所以变得这么好对付,恐怕多半也是被周老头炼成了“烟叶子”。 “周大爷,都到这会儿了,歇了吧,老老实实投案自首,还能在号儿里睡几个安稳觉。” 我这番话的确是真心的。 照周老头这个状态,来阵大风说不定都能吹散架了。 我就是搞死他也没多大意义,还给自己惹一身骚,没必要。 周老头黑着脸,默默抽完了最后一口烟,然后· · ·他开始脱衣服了。 我去! 我心想这老头不会是变态吧,这他妈是想和我双修?太恶心了! 但随即,更加让我瞳孔一震的事物映入眼帘。 周老头唐装下的身子已经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了。 浑身上下的烂疮已经破开,成了一个个小洞,往外淌着脓水。 最大的一个烂疮在他右边肋骨下方,几乎是海碗大小,上面还贴着一块纱布。 周老头缓缓撕开纱布,带下一片脓水和血液混合成的血痂。 看得我一阵反胃。 这老头都快烂透了,还是活人吗? 周老头的头颅垂下,缕缕黑气从他身上的烂洞里钻了出来。 我虽不知这是什么手段,但也明白,周老头垂死一搏,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我捏好黄符,默默运行周天。 下一刻,周老头猛然抬头,双眼之中一片漆黑,继而脚下一点,整个人像是炮弹一样朝我蹿了过来。 周老头速度之快几乎让我无从招架,我直接甩出一张敕雷符,右手五雷令紧随其后,大喝一声“雷霆真君来护身!” 只见数道雷光自黄符之上炸开,院中白雾被这股雷霆余威荡开。 但我显然低估了周老头的手段,他如今就像是打了强心针似的,纵使浑身黑气被雷霆劈散一半,也嚎叫着朝我冲来。 我被周老头的气势镇住,再加上也不想和他直接接触,那些脓水看着就怪腻歪人的。 于是乎我身子一转,在身后椅子上一踩,跳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刻,周老头已经扑来,一把就将椅子扯烂,然后脚下不停继续朝我杀来。 周老头动作太快,让我几乎没有时间掏黄符。 生死一线之间,我直接将五雷令往前一挡,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周老头被五雷令上的雷霆之气打退回去。 “呃· · · ·· ” 周老头嗓子深处发出如同便秘一般的低哼声。 周身黑气也更盛起来。 就在我思考该怎么对付这老东西的时候。 周老头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脑袋慢慢向后转去。 趴在窗户上忧心忡忡的张芊芊正好和周老头对视一眼。 “啊!” 张芊芊吓了一跳,好像是跌倒了地上。 周老头迈步就要往房子里冲去。 “一步天雷动,二步地水通,三步雷火发,四步霹雳通,五步五雷使者,前扫凶恶,后驱孽龙。神灵神灵,上彻三清。五雷风伯,雷电奉行。星罡步至,与吾当先。阳光阳光,与吾荡凶。急急如律令 !” 我念诵雷咒,五雷令上闪过一抹蓝白色相间的电弧。 紧跟着,我抡起五雷令就照周老头后脑打去。 周老头并未回身,在我即将拍中他后脑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周老头背后左边肩胛骨下面有一个略小的烂洞,一只鬼气凝结成的小手陡然从中破出,正好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吓了一跳,反应慢了一瞬,五雷令没拍下去不说,还被另外几只从其他疮口钻出的小手插进了身体里。 “呃!” 我闷哼一声。 此时周老头猛然转身,对着我狞笑一声,继而单手成爪,一下子扣进了我肩膀里。 “啊!!” 皮肉之疼尚在其次,我感觉到一股股阴寒刺骨的寒气正顺着周老头的指尖钻进我的身体。 “去你妈的!” 我忍着剧痛骂了一句,下意识就是一记撩阴腿。 周老头浑身一紧,面色瞬间扭曲,爪子一松。 我急忙脱离出来,连连后退,拿出一把朱砂按在了肩膀的伤口上。 刺啦啦的响声传来,伤口处如火烤般的疼。 我冒了一脑门的冷汗,直到朱砂变成了暗黑色,才撇了去。 低头一看,伤口处有些发黑的迹象,流出的血也泛着黑色。 “娘的,异形啊!?” 我此时半边膀子使不出力气,体内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如同冰火两重天。 “吼!” 周老头发出了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吼声,跟着便要朝我杀来。 “操!” 我怒骂了一声,五雷令往周老头脸上拍去。 但我只有一边膀子能动,动作不由得慢了一瞬,五雷令虽然拍中,力道却小了不少。 周老头哀嚎一声,整个身子撞在了我胸口。 接下来场面就很操蛋了,我被周老头骑在身上,他双手掐住我脖子,十指几乎陷入我肉里。 刚刚那一撞,更是直接把我手里的五雷令撞掉。 “呃——” 我很快就喘不上气来,整张脸都憋成了绛紫色。 “丑八怪,放开他!” 一道紧张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啪的一声,周老头如被烙铁烫着了一样,嗷嗷一嗓子蹦起三尺来高。 在他背后,张芊芊捧着我给她的那面八卦镜,整个人吓得呆若木鸡。 我不敢怠慢,连忙爬起来,可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周老头下手够狠的,差点没把我喉结按进肚子里。 “跑!” 我挣扎着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拉着张芊芊就跑。 还没跑几步,耳听得背后风声不对。 随即刺啦一声。 我背后立马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挠了我一爪子的肯定是周老头。 我下意识回手打去,却扑了个空。 就在这时张芊芊尖叫了一嗓子。 我一回头恰好跟一对漆黑如墨的怪眼对视。 “呃!” 我愣了一瞬,连忙把张芊芊往后甩去。 周老头双手环抱,把我整个人搂进了怀里。 他的力气比孙小六大得多,一时让我挣脱不得。 而更要命的是,他身上那些烂洞里开始往外钻出一节节像是某种蠕虫的口器,长了一圈接一圈的利齿,朝我身上咬去。 “呃——!” 我浑身上下几乎有五六处地方被周老头咬伤,腰里的符袋也掉在了脚下。 如果换做师父,他完全可以以炁引导,令黄符自动拍上周老头。 但很遗憾,这并不是一种技法,而完全是修为高到了一种程度的体现。 按理论来讲,人人都可以做到,但实际操作难度就太大了。 “拿· · ·拿黄符拍他!” 我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 张芊芊虽然吓得双腿发软,但还是挣扎着捡起了符袋。 “用哪张啊!?” 张芊芊看着十几张黄符,看花了眼,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妈的!随便吧!” 我脑子已经开始缺氧,思考开始迟钝起来。 张芊芊连忙抽出一张黄符,照着周老头额头拍上去。 但黄符贴上去,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跟一张便利贴没有任何区别。 周老头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双臂再次收缩,几乎要把我肠子挤出来。 “妈· ·妈的!没念咒!” 我恨得牙根儿痒痒,忘了张芊芊就是个普通人,就算是把祖天师的符咒给她也没多大用。 “律令大神,风火之尊,斩妖灭孽,捉鬼收魂,持上帝敕,主火元君,撒风掷火,作水团云,雷公电母,黑暗惊人,霹雳一震,万里皆闻,飞沙走石,撼动昆仑,五方五炁,驱雷伏神,统领火将,杀戮妖氛,玉清敕下,五雷捷将,元帅真君,急急如律令!” 我急忙念诵咒语,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随着咒语念完,黄符呼的一声燃烧起来。 黄符所引之火,并非木料凡火,而是以人五脏之中的心火真炁为引点燃的符火,专烧邪祟。 随着符火点起,周老头尖叫了一声,双臂有了松动。 我连忙用膝盖一顶,挣脱出去。 符火如附骨之蛆,逐渐蔓延至周老头全身。 周老头此时浑身都烧起符火,整个人在烈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拉着张芊芊连连后退到了安全距离。 “给我!” 我拿过张芊芊手里的符袋,又抽出两张雷符,朝周老头抛去。 雷火齐至之下,周老头就算是铜皮铁骨也不得不就范了。 噼里啪啦的脆响中,周老头身躯一顿,继而筋骨皮肉急速萎缩。 轰的一声,火焰炸开,周老头被烧成了一具焦尸,雷火没有了阴气为燃料,很快就熄灭了。 周老头身死道消,我也快到极限了。 “要坏· · · ” 不知是脱力,还是因为受伤,此时我眼前止不住的发黑,身体开始发麻,再也支持不住,往前倒去。 “初年!” 我昏迷之前,隐约听见张芊芊叫了一声,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第27章 仙药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勉强将眼皮抬起一条缝之后,我好像是躺在了病床上,七八个人围着我,跟参观国宝熊猫一样。 张芊芊最先看见我睁眼,整个人扑了上来,随后立马放声大哭起来。 “呃!别!” 我只感觉浑身骨节马上就要散架了。 张芊芊闻声立马起来,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地抽泣着。 我松了口气,只见刘天放三人,赵建民父子,曾万福几人全到了。 曾万福手里捏着一块手帕,不断擦汗。 “小年啊,你可算是醒了。” 我脑子很乱,一时之间啥也想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才隐约想起自己好像是和周老头斗了一场。 曾万福解释说张芊芊打了120把我送来医院,然后又拿我的手机通知了赵建民,刘天放等人。 “小年啊,你可真是命大,急救科的人都说了,再晚几分钟,你可就玩完了。” 我点点头,想要说声谢谢,可嗓子眼里就跟几十年滴水未进似的,声带仿佛黏在了一起,根本说不出话。 曾万福和赵建民连忙叫我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医药费也不用我操心,他们俩管了。 大约五天之后,我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第六天开始,便有警察来问话。 我和周老头搞出那么大动静,不可能不惊动上面。 但好在曾万福挺仗义,让他的私人律师给我辩护。 期间我被律师交代不要随便说话,更不可以说些神神鬼鬼的话。 我的底子本身干净,加上警方查到周老头有拐卖儿童和故意侮辱尸体的案底。 最后,周老头被认定成心理扭曲的精神病患者,而我只是正当防卫,教育了我几句,也就算完了。 大概十天过后,我可以下床了,但还不能剧烈运动,就连走路也要扶着栏杆,或者拄拐杖。 期间我还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身上的其他伤口都恢复的不错。 唯独我左肩被周老头抓伤的地方,有些诡异。 这个伤口的恢复速度奇快,但增生的肌肉组织非常怪异。 长了一大块坑坑洼洼的黑疤,像块枯树皮。 那模样很像是一张人脸。 而且我时不时还能感觉到胀痛,尤其是夜里,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我去问医生,医生也是不住的叹气,声称自己从没见过这种症状。 各项检查报告显示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恢复速度是正常人的数倍。 唯独我左肩上的疤痕,遍阅国内病例,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不过医生说这暂时没什么危险,还告诉我,很多大城市已经有了激光祛疤手术的先例。 如果我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北上广的大医院试试。 我应付了两句,说以后再说吧,但心里明白,这不是手术的事儿! 二十五天左右,我出院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在学校上课,偶尔和张芊芊出去走走。 我本来想用之前赚来的钱给曾万福把我的住院费还了。 哪知曾万福非常仗义,不要我的钱,还说以后说不定还得麻烦我,这次就当还我的人情,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后来我才知道,光我的手术费,住院费,和各类药品支出,就花了八万。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学校陆续放假,我和张芊芊买了车票回家。 我现在身上有钱了,自然是给我和张芊芊买了软卧,舒舒服服睡回去。 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儿,直到回家。 我一进家门,我妈就一把抱住了我,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我住院的事家里已经知道了,我爸出奇地没有教训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好好休息。 晚上,我爸做东,我们家和张芊芊家里一起在饭店吃饭。 酒席间,我师父也来了。 当然,我没在饭桌上说我肩膀上黑疤的事情。 事实上,这件事我一直瞒着所有人。 就算他们知道了,也只能是替我担心,起不到任何作用。 当晚,我没住在家里,而是跟师父回了山神庙。 “行了,就咱爷俩了,我看看。” 师父言语间很是愧疚。 我知道他是问我肩膀上的事儿,跟师父,我也不隐瞒,直接把袖子撸起来。 师父凑近看了看,用手指戳了戳。 “疼不疼?” “白天不疼,可晚上,到十二点左右,就跟报时一样开始疼。” 我看着自己膀子上触目惊心的疤痕。 过了一个多月,人脸似的黑疤开始愈发清晰了。 最开始黑疤只是形似人脸,但最近我洗澡的时候发现,它好像是个可以发育的生命体,随着时间推移五官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楚。 师父表情越发凝重,最后沉声道:“姓周的好狠毒。 ” 我穿好衣服,问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 “厌胜术。” “师父,我记得厌胜术只是用死物咒人,没听说过身上长人脸的。” 师父摇摇头,说道:“你说的是正常情况,厌胜术中还有一门绝户法,某些术士会用自己的命为厌物,对人下咒,但这种禁术,一旦使用,施术者自己也会永世不得超生。” 顿了顿,师父指着我肩膀说道:“一旦人脸长成,那就神仙难救咯。 ” 我闻言心头一颤,连忙问师父该怎么解决。 师父说道:“这东西太过恶毒,就连发明厌胜术的古巫也觉得有违天德,历史上极少有人使用,破解之法· · · · 我也不甚清楚。” 我这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难不成我这命真就到头了? 良久师父又说道:“不用怕,你小子童子转世,不历经七灾八难,老天爷不会收了你的,这段日子先住在我这。” 有了师父这句话,我心里略微安定了些。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之后,发现师父正坐在书桌上看书,书桌上堆满了历朝历代的各种古籍。 师父眉头紧皱,一语不发,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一夜没睡。 我心里不禁有些触动,于是想劝师父去歇一会儿。 “你醒了?” 师父没抬头,冲我说道。 “嗯,师父,你去休息会儿吧。” 师父偏过头,轻笑了一声。 “臭小子,长大了哈,知道心疼师父了,没事,来,你到那口大缸里去。” 说着话,师父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口大缸,旁边还有一个中号的石磨。 我走到缸边一看,里面的水白花花的,提鼻子一闻,还有米香。 是糯米水。 糯米拔毒之说,古已有之。 我痛快地脱了衣服,走进水缸。 肩膀上的人面疮刚一碰到糯米水就“蛰”得我阵阵刺痛。 “嘶!” 我下意识想要站起来,但师父走过来一把将我按了下去。 “忍着!” 我只好乖乖待在水里,很快,人面疮和糯米水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般的微微沸腾了起来。 人面疮上很快被烧出了一道道裂痕,从中流出来一股股黑绿色的液体。 这时,那股刺痛感更加剧烈。 但师父在旁边一直盯着,不让我出来。 直到一缸糯米水都被人面疮的污血染透,师父才把我从缸里提溜出来。 此后数天,泡糯米水,成了我的必修课。 不过也确实有点作用,人面疮没有继续恶化,稳定了下来,不过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 我和师父待在山神庙,数日不曾出门,钻研各种典籍,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古籍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大概是第十天头上,师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 · ·” 不知那头儿说了什么,师父脸色陡然一变。 “嗯· · · 好· · · · 我知道了,好!” 说着话,师父挂断了电话,长出了一口浊气,抬头看天。 “天不亡我神霄!” 我刚刚泡好糯米水,走近问道:“师父,怎么了?” 师父看了我一眼,咧嘴一笑,指着椅子说道:“坐。” 我穿好衣服坐下。 “师父,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啥事儿?” “你小子命大,有救了!” 我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真的!?师父,是有人会解厌胜术?” “那倒不是 · · · · ·你知道狐刚子吗?” 师父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我嘶了一声,脑海里不断检索着这三个字。 “有点印象,只是想不起来了· · · · ” 师父轻笑了一声,转头钻进了书堆,半晌才捧着一本不知哪朝哪代传下来的纸张泛黄,用针线穿起来的旧书。 书本已经残破不全,上面都是虫吃鼠咬的破洞,甚至还缺了几页。 师父把书本放在桌子上,我看见书皮上写着《玄珠经》三个手写的行书。 我接过书本,小心翼翼地翻开,生怕动作大点就把它扯坏了。 “太阴者铅,太阳者丹,二物成药,服之神仙· · · · · · ·” 我一字一句读了开篇,脑中猛然浮现出三个字——外丹术! 道教之中,丹是个很神奇的字。 自古便有内外之分。 内丹者,打坐入静,感召先天一炁。 然后通过静功,日积月累,生发元炁,静极之时,阳炁生发,然后运行周天,炼精化炁,练炁化神,炼神返虚,如此下去,以精气神三宝,在体内成丹。 至于外丹,大家就很熟悉了,各种神话故事中,仙丹都屡见不鲜。 古人认为,金石者历万年而不朽不坏,人若服之,也可铸就长生之躯。 以此为根本,才产生了炼丹一说,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自先秦始,方士炼化金铁汞石,渴望炼出不死仙丹,已然是全社会的一股风潮,后来在魏晋时期更是达到了巅峰。 但实话实说,历史上根本没有人成功过。 反而是吃丹吃死的,不在少数,而其中大多数还都是权贵阶级。 往远了说,秦皇汉武,不是出海寻海上神山的仙丹,就是全国寻找仙露炼丹。 唐太宗李世民,好服“饵药”(外丹术的衍生物之一),结果五十来岁就死了。 其中虽然不排除年轻时征战落下了旧伤,但服食丹药也绝对降低了他的寿命。 到了明清两代,嘉靖,雍正,都是着名的“仙丹”爱好者。 这老几位,无一例外,全都吃死了。 所以到了清朝中后期,外丹术基本上彻底被踢出了历史舞台。 人们也看明白了,这不吃“仙丹”还能多熬上几年。 要是吃了“仙丹”,那可真就要原地飞升了。 我把《玄珠经》推了回去,嘴角抽动了两下,说道:“师父· · 你不会是· · 想让我吃仙丹吧?我觉得吧,我这身子还能抗几年。” 师父呵呵一笑,说道:“真有仙丹我就吃了,还能便宜你个小猴崽子?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仙药· · · 确实有!” 第28章 拍花子 我眉头一紧,“师父,你没开玩笑吧,这东西就是骗人的,顶多算是古代的化学实验,我们老师都说过了,吃仙丹?我还不如吞一把安眠药得了,死的又快,还没那么痛苦。” 师父闻言也不生气,又从书堆里抽出另一本书来。 “《龙虎还丹诀》?” 我看着这本“年纪”稍小的古书,不知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让我现学现卖,自己炼出一枚包治百病的仙丹? 那我还不如找个医院动外科手术去得了,横竖都是死。 现代社会吃丹药吃死,那可真是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天道茫茫,奥妙无穷,斯人不知罢了,这两本都是狐刚子的着作,早就失传了,这唯二唐代和宋代的孤本也是残缺不全,其中的外丹之术,不看也罢,不过里面却记载了,狐刚子手上有两个宝物。” “什么宝物?” 我急忙问道,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不是职业病犯了,说话老是说一半搞得我心痒痒的。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师父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句诗。 我脑中嗡的一声,下意识回道:“汉武帝的铜盘玉杯!?在他手上?” 师父捋着胡须,微笑不语。 这两句诗出自有着“诗鬼”之称的,唐朝诗人李贺的《金铜仙人辞汉歌》。 这两句诗大家可能不熟悉,但末尾两句:“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可谓是千古绝句,就连教员爷爷的诗词中也有引用。 诗中批判的是汉武帝取捧盘仙人像置于前殿,用于承接仙露炼丹的事情。 但我心念一转,不对啊。 这汉武帝也没炼出仙丹啊,虽然六十九岁才死,在历史上也算是长寿帝王,可终究没有超过人类极限。 师父见状,解释起来。 “《汉武帝内传》中说,武帝曾接见过一位青衣子,号称西王母使者,授武帝真形图,灵光经,还有一枚千年水胆, 汉武帝打造铜盘玉杯,就是为了炼化这枚千年水胆, 不想还不等仙露炼成,武帝便一命呜呼, 呵,秦皇汉武,终也抵不过天命,岁月荏苒,世事变迁,铜盘玉杯还有那颗千年水胆都落入狐刚子手中。” 我随即问道:“师父,难不成你知道这狐· · 狐刚子把这两样东西放在哪里了?” 师父轻哼一声,“何止是知道,他的墓都被翻出来了!” 我闻言一惊,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师父,你还认识倒斗的?” “哎哟!” 我捂住了脑袋,上面肿起了一个大包。 师父给了我一个爆栗子。 “去!你怎么不盼着师父点好,是河南那边的考古队打来的电话,我在里面有个旧相识,发现了狐刚子的墓,给我打的电话,让我过去一趟。” “考古队?那他们直接下铲子挖就得了,干嘛给您打电话?难不成挖出粽子了?” “要是真是带毛儿僵,公家还用麻烦咱们?一梭子过去,神仙也玩完了,说是有几个人中招了,拜托我去处理一下,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师父显得很是兴奋,当即就让我打点行装,准备直杀河南。 我也没敢耽误,给家里说了一声,得跟师父出趟远门。 我妈拉着我的手,说什么出门在外,要听师父的话,不要惹祸,走前还给我塞了五百块钱,泪眼婆娑的,跟我要去赴法场了也似。 我爸倒是没说什么,但转头拿了半条烟塞给我。 “爸,你这是干啥啊,我不会。” 我假意推脱。 我爸直接把我手一握,“别装了,出去别拿别人的烟,去吧。” 我捏了捏半条烟,心头一热,转头便走了。 简要截说,我和师父到了火车站,买了两张去河南的车票。 我们这趟要去的地方是大别山腹地的一座小村庄——九塔村,这地方地处偏远,就连地图上都找不到。 闲话少说,我们先坐了几天的火车抵达信阳市,在这里休整一天,再转火车和大巴抵达商城县,在县城等着考古队的人来接我们。 我和师父放好了行李,从招待所出来,在楼下吃了点烩面,紧跟着便在街上闲逛。 刚转过一个街口,我便看见巷口里出来一老一小两个人。 老头六十来岁,脏兮兮的,穿着破衣烂衫,左手拿着一根打狗棍,斜跨一个破布袋子。 老头身侧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 女孩显然是个小乞丐,穿的衣服极不合身,脚脖子露在外面,也不知几年没洗了。 长得倒还清秀,只是头发乱的像鸟窝,神情呆滞,走路也有些僵硬,两只招子直勾勾盯着前面。 正当我好奇的时候,巷子里又跑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同样落魄。 少年拦下了老花子,要带女孩走。 少年说的是当地方言,我虽然听得费力,可隐约能听懂他们俩好像是兄妹。 老花子轻蔑一笑,无视了少年,拉着女娃便要走。 少年伸手去拽小女孩,可不知怎的,小女孩却不认识他一样,对其熟视无睹,自顾自地跟着老乞丐往前走去。 争执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有的驻足观望,有的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 可任凭少年如何叫嚷,小女娃就是不予理睬,就好像丢了魂似的往前走去。 老乞丐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便冲少年厉声道:“你不听话,偷人家烧鸡,我和你妹不要你了!” 周围人一听,原来是个老乞丐领着两个小乞丐,于是便三三两两散去了一些。 少年没有驳斥,但脸色明显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凶光。 这下去原本准备离去的众人又转过头,神色不善地看着三人。 眼看着人群越聚越多,有些汉子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拦下三人。 老乞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回身对少年呵斥道:“你这孩子!丢人现眼,罢了!跟我走!” 说了一声走,老乞丐右手往少年脑袋上一拍。 这一巴掌一点不重,少年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 老花子瞳孔一震,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自己掌心。 少年冷眼看着老花子,方才还镇定自若的老花子明显有些慌了,回头朝人群赔礼道:“小孩子不懂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我和师父在一边站着,看清了全过程。 “师父,迷魂印。” 我小声说道。 “嗯· · · · ” 师父闷声不语,眼睛一眯,看着老花子。 老花子刚要绕开少年夺路而走,却被少年一把抓住身边女娃。 女娃一愣神的功夫,眼中略过一丝清明,整个人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少年,有些发愣地问道:“哥?咱们不是回家吗?” 老花子看着恢复神志的女娃,满脸骇然之色,又和少年对视了一眼,旋即顾不得别的,慌忙夺路而逃。 我和师父正好堵在了老乞丐的去路上。 老乞丐没和我们对视,低声下气地说道:“二位请让让,我老花子身上脏,别污了您的衣服· · · ·” “道友,这么急,去哪儿啊?” 我往前踏了半步,冷冷盯着老乞丐。 老乞丐身子一顿,紧跟着抬眼看向我,眼底闪过一抹凶光。 “小道友,莫坏了规矩,且让路,我有谢。” 老乞丐怕旁人听见,故意把声音放的很低。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我低声怒喝一句,随后一掌拍向老乞丐面门。 老乞丐神色一凝,连忙躲过我一掌,紧跟着打狗棍朝我膝盖点来。 我抬腿要躲,却不想老乞丐使得是一记虚招,真招在右手。 一个恍惚间,他已然单手成掌朝我天灵盖砸下。 我刚要动手,电光火石之间,却听得一声哀嚎,老乞丐已经倒飞出两米开外。 师父冷哼了一声,衣袖鼓动,轻飘飘落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我还离的这么近,愣是没看清师父的出手。 老乞丐倒在地上,一口老气,差点没喘上来。 少年拉着小女孩站在不远处,奇怪的是,就连小女孩脸上也没有半分惧色,只是瞧热闹似的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们这边。 少年更是有着一股远超常人的淡定,淡淡地看了一眼老乞丐,又对着我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一番动静,招来了警察。 我和师父还有两个小乞丐和老花子照例被带走盘问。 有道是:“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任你是铜铸的罗汉,铁打的金刚。 一旦进了有司衙门,过了三回热堂,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老花子就是个例子,先前被警察带走时还一脸怨毒地盯着我,气鼓鼓的像只没毛儿癞蛤蟆。 等进了局子,一坐上老虎凳,拷上精钢打造的银色小手镯,也就泄气了。 一股脑将多少年来做下的拐卖儿童,采生折枝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吐露出来。 老乞儿原来是个拍花子的惯犯,在各地流窜,犯下了起码三五十起案子。 仗着以前和江湖术士学过两手掌中迷魂印的左道之术,拐卖了不知多少孩子。 他将孩子拐来之后,样貌好的卖到山区做童养媳或是养子。 要是样貌不好的,就折断手足,割去耳鼻花了脸,丢到街上博取人们同情,借此敛财。 此人行踪飘忽不定,加上手段有些匪夷所思,所以多年来一直逍遥法外。 老乞丐的事情很快交代完毕,被暂时收押在派出所,接下来免不了进号子,上法庭。 这等大恶之人,该蹲大狱蹲大狱,该枪毙枪毙,暂且不提。 那两个孩子的身份也查清楚了,三年前父母双亡,家里亲戚霸占了房产,早早出了河南,据说是去了南方。 警方给二人联系了福利院,妥善安置,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我和师父有点不好办。 单说做笔录就是个麻烦事,车轱辘话来回问,程序极其繁琐。 我算是“二进宫”了,也有经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所以只说我们是看那老乞丐行踪可疑,像是拐卖儿童,于是拦下盘问,结果他突然袭击我们,我被迫还手。 可饶是我在隔壁说的天花乱坠,将我和师父包装成了见义勇为的三好青年和人老心不老,还想为社会发光发热的老干部。 可师父却在隔壁一个劲拆我台。 他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张口就是老黄历。 说什么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净说些有的没的,还把我们俩的道士身份暴露出来,搞得人家警察同志一个头两个大。 我们俩的口供对不上,以至于折腾了半天,人家还是甩了一句:老实交代。 原本很容易说清楚的事情,现在也说不清了。 好在不多时,捞人的便来了。 “谢谢你了同志,添麻烦了· · · ” 老王对着几个警察不断致谢,好歹把事情解释清楚了,才把我们从号里捞出来。 老王本名王国强,咸阳人,今年刚刚六十二,是这次发现狐刚子墓的考古队长。 “我说马爷,您以后可不能在警察面前说这些了,幸亏我来了,不然您过了年三十也出不来。” 老王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师父和老王很熟,嘿嘿一笑,言道:“也就是如今了,倘若老夫年轻时,撞见此等作奸犯歹的腌臜搓鸟,早就一刀一个,送他去阎王殿了账了。” 第29章 凶墓 老王摇头叹气,一脸无语。 我们跟着老王回招待所收拾好了行李,驱车上路,直插大别山深处。 祖国疆域辽阔,即使在现在,改革开放都已经不知多少个年头了,全国人民集体奔向小康生活的时候。 依旧有不少偏远地区的发展停滞在了上个世纪。 九塔村便是如此,作为深居大别山的古老村庄,全村上下连猫狗鸡鸭都算上。 能喘气儿的也不到一百口子。 离着最近的镇子有六十里山路,山路崎岖不平,甚至电线都是去年才扯上的。 所谓通讯基本靠吼,安保基本靠狗,是这里的真实写照。 至于九塔村的这个名字,也有点考究。 据老王说,这地方也没个正经县志,只能从一些边边角角的资料,找到九塔村三个字。 据说因为村子四周的山上,传说有九尊镇妖宝塔,因此得名。 可由于年代久远,那九座宝塔早就淹没在了岁月长河当中,连块塔砖都找不到了。 只剩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还知道些野史传说。 顺带一提的是,这里距离大名鼎鼎的封门村,只有百十里路。 老王坐在副驾驶,开车的男青年,三十岁不到,叫孙大山,是老王的徒弟。 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的高材生,刚毕业就被老王挖来,如今已经是考古队的中流砥柱。 孙大山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头,穿着深色的牛仔夹克,话不多,整个人斯斯文文的。 我和师父靠在后座,看着一路风景,偶尔和老王说几句话。 经过二人交谈,我才知道,二人相识已近四十年了。 说起来,二人相识那会儿,还是上山下乡运动如火如荼的年代。 老王作为大学生,如大多数知识青年一样,去往全国各地插队,接受广大劳动人民的再教育。 而老王插队的白洋村就是师父道观的所在地。 和老王相比,师父的日子可就难过多了,每天不是在挨批斗,就是在挨批斗的路上,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栖身的道观被抄了不下十几次。 里面但凡上了点年头的东西,在当年都属于讨伐的对象。 就连唯一一盏破马灯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好在师父早几年算到有此一劫,把一大部分典籍和压箱底的家伙什提前都埋在了白洋淀深处的小涂上,才幸免于难。 可他自己就惨了,早上鸡未啼就要下地干活,两百来斤的麻袋扛在肩膀上往村里搬,来回不下几十趟,还要下河修坝,上山砍柴,不敢叫苦,也不敢叫累。 晚上住的是牛棚,吃的是馊饭,就这还不管饱,三五天能有一顿就了不得了。 虽说会辟谷,可到底也是肉体凡胎,十天半拉月还成,日子一久,就连牲口的麸糠都争着吃。 老王说,他第一眼见到师父时,还以为他是修长城的民夫呢。 干巴巴的一把老柴火似的骨头架子,不知是衣服上打着补丁,还是补丁拼成了一件短袍,脸上皮肤被晒的皲裂,胡子拉碴,污泥满面,本来不过四十多岁,可看着起码年过花甲,都没人形了。 我听得入迷,又问二人后来发生了什么。 老王是个爱说话的,和我刻板印象中,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全然不同,没有任何架子。 “嘿嘿,那会儿我天天干活都快累死了,那些人都疯了,红着眼珠子说话,我不乐意搭理他们· · · · · ” 老王点上了一根烟,又给我和师父散了。 缓缓吐了口烟圈,老王眼神深邃地望着吉普车车窗外,思绪仿佛被拉回了那个慷慨激昂,红旗漫卷,全民亢奋的年代。 老王是陕师范历史系的学生,据他自述,祖上在明朝还是个不小的官,算得上书香门第。 我心里一笑,明朝当官,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了,这也叫书香门第的话,全国上下没几个人不是了。 老王说自己当年在地里干活,闲暇时就跟师父聊天,偶尔还分他半个窝头。 一来二去,俩人成了忘年交。 老王在得知师父是个道士之后,眼前一亮,追着师父询问各种古代典籍的详情。 师父见他不是坏人,也就有啥说啥。 二人关系越来越好,但却不敢明面上交谈,要么是在田间野地里谈天说地,要么是半夜在牛棚中谈论起历朝历代的诡谲异闻。 日子本来没有什么波澜。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有个男人婆,不知道是不是又把给牲口吃的过期催情药当糖豆嚼了,非要带领着众人要去刨坟。 这在当年不新鲜。 漫说是平头百姓的祖坟,就算是皇帝老子的巨墓大冢,这些人只要碰上了,也敢下铲子。 那天要去刨的坟地,解放前是片乱葬岗子,后来才被当做了坟圈子。 而且按照当时的划分,其实那片坟地是属于林子对面的铁河村的。 只是男人婆实在没有了批斗的对象,才盯上了这里。 按理说,这几年但凡是这里看得着的坟包都被刨了,里面那老几位,也都被人扒了出来。 男人婆纠结了一帮子人,扛着锄头铁锨。 到了目的地,男人婆高举小红本,登上了一人来高的小土包,颇有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气势,准备将村民祖坟下面的那层前朝乱坟也连根扒了。 不少老人暗自扼腕叹息,直呼造孽,可也不济事。 那年头儿,就连三清祖师和佛陀菩萨都自身难保了,所谓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 男人婆一声令下,众人举起各种农具就在地里乱刨乱挖起来。 不多时,整片坟地都被翻了一遍,这时一个四眼的铲子杵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发出了金铁相撞的声音。 “有东西!” 四眼喊了一嗓子,所有人聚了过去,老王也在其中。 对于这种挖坟掘墓的事情,老王打心眼里抗拒,这不理智,更不科学,而且还不文明。 但没办法,大势所趋,老王也得明哲保身,只能跟着浑水摸鱼。 男人婆搡开众人,挤到了前面,见地下有货,立马让众人围着这块地方下铲子。 不知怎的,老王说自己当天右眼皮一个劲儿狂跳,跟癫痫了似的。 于是他扯了个谎,说自己害了肚子,要去出恭。 那会儿谁会在意他,男人婆骂了老王一句懒驴上磨,便挥手让他去外面解决。 老王躲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暗中观察,不想也正是他这个举动,救了他一命。 二十来口子人,从早上九点来钟忙活到了下午两点,终于挖出了东西。 地上赫然一个直径五米,深四米的大坑,如疥癣之疮般扎根在了贫瘠的黄土地上。 而众人挖到的是一层方方正正的大坟砖。 坟砖连成一片,缝隙直接用铁水浇筑,风雨不透,连刀子都插不进去,一看就是古代剥削阶级的封建毒瘤。 而且还不是什么小家小户。 够规格用铁水浇筑坟砖墓室的,放在前清起码也是个贝子贝勒,再不济也得是个宣武都尉之类的散官。 男人婆大喜,宣布众人先回去吃饭,今晚挑灯夜战!誓要把这个铁王八壳子扒开,将里面早已腐朽成泥的老地主拉出来进行严厉的思想教育工作。 大约是晚上六点来钟,众人预备好了马灯,火把,凿子,大锤,甚至还把生产队的三匹骡子和两头驴拉来了。 众人情绪高涨,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为了壮声威,甚至还唱起了《国际歌》。 可真等下手,却麻爪了。 那坟砖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东西,比一般的砖头结实得多,铁锹和镐头砸上去,就是一道白印,比混凝土还邪乎。 更别提缝隙里还灌了铜汁铁水,里里外外好似铁桶一般。 俗话说见缝插针,有缝儿才能插针,可这座老坟,风刮不进去,雨泼不入内,煞是棘手。 众人犯了难,不少人劳累了一天,准备打退堂鼓。 男人婆岂肯罢休,扯着嗓子让众人不许退,同时吩咐几个狗腿子回去拿炸药! 那会儿还没全民禁枪,别说土炮,炸药。 就算是三大战役时遗留的卡宾枪都能整来。 不多时,五六个人携着炸药和几根雷管回来了。 按照预先计算好的药量和炸点,埋了下去。 半晌后,只听平地几声炸雷,洼地里荡起层层浮尘黄土。 众人呛的咳嗽了几声,胆子小的,双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等围上去一看,好家伙,直接炸出来一个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口子。 坟砖断开,铁水崩坏。 阴风呼呼地从地下倒灌而出,其中夹杂着霉味儿和腐臭味儿。 忽而,便从洞口下吹出了一股黑毛风。 呜——的一阵黑风,吹得四野变色,如鬼哭,似狼嚎。 风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形。 人群顿时炸开了营,有几个人被黑风吹到,立马呕吐起来。 不少人心生胆怯,准备打道回府。 男人婆却严厉喝止。 老王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但奈何他说话没分量,难以左右大局,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众人待山风吹干净了坟中晦气,才敢上前去,商量着如何下墓。 男人婆完美发挥了作死到底的精神,自告奋勇就要下去。 有两个愣头青也提了马灯跟着男人婆下了老坟。 其余人扒在炸出的洞口往下伸头伸脑地观瞧,只见那是一条墓道,可容一个成年人直着腰通行,一端是个死胡同,而另一端则是通往主墓室。 男人婆和两个男生,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攥着镐子,锤子等物,慢慢向主墓室走去。 墓道有些长,上面众人只见马灯的光束晃动了几下,便再也看不清了,视线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不止如此,就连下去的三人也没了动静。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只听黑漆漆的甬道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不等众人反应,又是几声惨叫。 紧跟着两个男生连滚带爬地爬回了洞口,哭喊着让众人拉自己上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二人拉上来。 一个人喊道:“燕儿姐呢!?” 众人连忙往地下看去,哪儿还有人? 想问话,可上来的两人都吓傻了,坐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连个屁都蹦不出来。 半晌,其中一人才失魂落魄地大吼:地下有鬼! 可再问详细的事情,二人就说不出来了。 没办法,只能叫人他们送回去,剩下人围在上面直跺脚,往下面喊了几嗓子,除了回声,啥也没有。 有一个胆大的,抓起马灯就要下去救人,顺着梯子刚下到一半,那人身子猛地一顿。 随即脸色一变大喊道:“有人抓我脚!” 上面众人一听,连忙抓着他往上拽。 七八个人一同用力才把那人拉上来。 那人一上来就连忙往后蹭去,同时还捂住脚脖子,看模样是被抓伤了,疼得脖子涨红,嘴唇发白,却说不出话。 有人掰开他手一瞧。 乖乖! 那右脚踝上分明一个青黑手印,整个脚脖子肿起老高。 脱臼了! 其余人见状也不敢下去了,有人围在上面往下看,只看见影影抄抄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在下面一闪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婆。 众人有心下去,可地下情况不明。 有了那几个人的前车之鉴,谁敢再贸然下去? 这一番折腾,最终惊动了两个村的生产队长。 白洋村的李队长,和这片坟地的实际掌控者——铁河村的张队长。 二人披着外套,打着手电,带着一帮民兵来了。 了解完情况,二人可都慌了神。 丢了个人! 二人都免不了吃瓜落! 两个队长可不是什么新时代的知识分子,那是正儿八经,祖上十八代搁农村成长起来的,地地道道的老农民。 对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不敢说信,因为怕丢乌纱帽。 但更不敢指天发誓说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论者,因为多少见过些邪乎事。 二人避开众人,悄悄说了几句话,而后找来了老王,让他去请我师父。 至于那些知青,都被李队长轰了回去,现场被民兵牢牢看守起来,没有两个生产队长的同意,连只蚊子都不许靠近! 老王当然乐意去了,一路小跑回了村子。 最后在公社隔壁的牲口棚里,把正准备去偷驴子口粮的师父拽了出来。 我师父吓的浑身一抖,手里的一把麸糠又丢进了驴槽子里。 “怎么回事儿?不会晚上也得批斗吧?” “啥呀!我跟你说· · ·” 老王一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通。 我师父听完不是要批斗自己,才长出了口气,念叨了句祖师保佑,不挨斗就行,旋即又准备伸手去抓牲口槽里的黄豆子。 “哎呀!人命关天,快走!” 老王急惊风般拽着师父就要走。 “哎!豆子!” 可怜我师父,那把黄豆子和麸糠到末了也没填进嘴里。 等二人到了坟地,四周围早已被二十来个荷枪实弹,高举火把的民兵围住。 我师父一看这阵势腿肚子都转筋了。 “我有罪!我接受改造!我自我批评· · · ·” 师父一激动,膝盖一软,连忙承认自己的“罪行”。 张队长是隔壁村的,我师父不认识,也没打过交道,可李队长他熟啊。 别看官不大,但你不能不把土地爷当神仙。 白洋村这一亩三分地,就好比人家的后院,说让你拉屎,你就不能撒尿,就这么豪横! 可今天,李队长却一反平日的行市,主动把我师父扶住,并且十分客气地给他递了一根没带滤嘴的卷烟。 我师父都蒙了,半信半疑地接过烟点上。 李队长笑呵呵地说道:“老马· · · 不,马道长,您给看看,这坟窟窿· · · · ·” 我师父探出脑袋,瞄了一眼,说道:“好大一颗封建阶级的毒瘤啊!” 李队长和张队长都无语了,敢情我师父还没放下戒心啊。 二人好说歹说,才打消了我师父的顾虑。 师父凑到了窟窿边,往下瞧了瞧。 “那女娃掉下去多久了?” 这话是问老王的。 “奥!快一个点儿了!” “嗯· · · ” 我师父点点头,把烟把子丢了下去,烟头落地,溅起点点火星,而后一阵阴风忽的将烟头吹向了墓道深处。 用灯照去,不长的墓道却好似能吸光一样,始终照不到头。 张队长和李队长在旁边急的都快不行了:“马道长啊,您给句话,这下面到底是咋了?” “哎——难办!” 师父重重叹了口气,顺带摇了摇头。 一句话,两位队长额头就见了汗了。 张队长比李队长迷信的多,连忙问道:“马道爷,怎么个麻烦?那女娃 · · ·没了?” 师父随口道:“那倒不至于。” 张队长松了口气,原本蹦到了嗓子眼儿的那颗心又按了回去。 心跳被我师父把控地死死的。 李队长则是白眼翻到了天上,恨不得上去给我师父俩嘴巴。 心说你这老道士还是没改造彻底啊,这时候还大喘气。 可没办法,二人还得求着我师父。 二人只好再次好言相劝,求我师父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上来。 并且许诺只要人救上来了,以后不但不用住牛棚,而且还能吃大锅饭。 听到大锅饭三个字,我师父眼前一亮,吞了口唾沫。 就在两位队长以为说动我师父的时候。 我师父却再次难为情地摇头道:“这个人能救上来,可其他人就难办了,尤其是今晚在场的人,恐怕都要倒霉了。” 两位队长一听,心里开始打鼓了。 连忙问我师父该怎么办。 “你们不知,这是个凶墓,此地原本就是个乱葬岗子,屈死了不知多少冤魂,加上这个洼地占据了死门,北边的柳树林子和西边的死水塘更是助长了阴气,这个墓里的人又被上面的后来者压着,一直不得轮回,已然成了气候,难办,难办!” 师父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说了一通。 可两个队长是睁眼瞎,狗屁不懂,加上情势危急,被我师父忽悠地团团转,连忙让他救命。 我师父眼见时机成熟,便说要备齐贡品,做一场法事,待涤除了此地凶杀之气后方可下去救人。 两位队长哪敢不从,急忙叫人回去准备。 大约半个小时后,两条汉子,携着六七张肚皮大的死面饼子,一小碗猪油渣,一碟咸菜,还有一大碗土豆白菜炖粉条和大半瓶“地瓜烧”回来了。 那年月没什么油水,这仨瓜俩枣,还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要说正经祭祀的三牲祭品,全套的瓜果茶点连同供香,那年月,就算可着半拉河北恐怕也凑不齐。 “马道爷,就这个了,行吗?” 张队长问了一句。 我师父抿了抿嘴唇,收了收眼里的绿光,叹息一声。 “我尽力而为吧。” 言罢,在众人的注视下,师父铺开上半身的破烂短袍,将“供品”摆在上面,权当供桌。 此时,不光老王和两个队长,就连外围把守的民兵也不由得侧目望去。 都知道我师父是个道士,可都没见过他做过法,挨批斗倒是常见。 师父踏起七星罡,手舞足蹈,连唱带跳,蹦了一气儿。 说来也怪,自师父踏起罡步,四周围便呜~的刮起一阵旋风,围绕着我师父身边的,似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气”。 罡步踏完,师父收了步子,徐徐吐了口气。 张队长看了半晌,颤巍巍问道:“马道爷,好了吗?能救人了不?” 师父点点头:“老夫这就下去,只是得一人同往方可!” 二位队长连忙往后退了半步,生怕我师父要拽他们俩下去垫背。 我师父轻笑一声,“不是你们,小王随我去。” “啊?我?” 老王下巴一掉,指了指自己,暗自叫苦。 “对,就是你,把供品打包,下去了还得祭各路小鬼,你给我当引路侯。” 我师父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焦黄的老牙。 老王心中不愿,但最终还是一咬牙,把心一横,卷起了师父的破烂短衫,裹了里面的供品跟着下去。 和老王需要用嘴叼着手电,摸着梯子一步步往下挪不同。 师父只纵身一跳,耳听啪嗒一声,如一只身形灵动的老猫似的便落了地。 落地后,师父对上面喊道:“都不许往下看,免得冲撞,出了事儿,我可管不了!” 言罢,上面众人,连同两位队长连连退了五六步,无人敢上前。 等下了墓道,二人往前走了一段,到了上面视线的死角。 “马爷,咋弄啊?” 老王怀里抱着供品,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窜出来。 “弄个屁!坐下,赶紧,把东西打开。” 说罢,师父倚着墓道坟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王把东西递过去,师父抓过死面饼子就着咸菜和炖菜大口往嘴里吞。 “愣着干啥 ,吃啊!” 说着话,师父撕开半张饼子塞给了老王。 那时候,所有人都没油水,加上每天干活,根本吃不饱,谁都是勒紧裤腰带苦挨着。 老王的肚子也早就打雷了。 可眼下这情况,老王可没这么大心,接过死面饼子,却不敢吃。 “怂蛋,怕个啥啊?” 师父风卷残云般吃了整张死面饼,又打开地瓜烧咕咚咚灌了一大口。 “马爷,您不是说这下面是个凶墓嘛· · · 咱们· · · ·” “凶个屁,就是撞客了,我要不这么说,他们能给老子预备这些?” 看着师父吃的狼吞虎咽,老王也干脆把心一横,娘的,砍头全当风吹雨,吃饱了再说。 想到这里,老王也挨着师父一屁股坐下,二人敞开了肚子,不多数就把带下来的东西一扫而光。 师父打了个饱嗝,松了松裤腰带,惬意地靠着墙消食。 老王正拿袖子抹嘴,忽而余光中瞥到什么东西在主墓室的墙角一闪而过。 “谁!?” 第30章 宁王造反 老王噌的一下站起来,拿着手电往主墓室照过去。 “别大惊小怪的,是那个小妮子。” 师父连眼皮都没抬,慢慢悠悠从地上扶着肚子爬起来。 只见男人婆此时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手脚并用,攀附在了墙壁上,活像是只蜘蛛。 老王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扑通跌倒,拿手指着男人婆,嘴里却吐不出半个字。 师父抬了抬眼皮,冲男人婆一招手,“来。” 男人婆嗷的怪叫一声,整个人扑向师父。 师父不慌不忙右手捏了个指诀,左手顺势接过男人婆,将其掼在了地上,右手指诀往男人婆眉心一戳。 下一秒,男人婆闷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老王已经吓的魂不附体,直到师父拍了他一巴掌,才算回神。 “愣着干啥,叫人把她拖上去。” “嗷嗷!” 老王连忙顺着梯子上去喊人帮忙,众人七手八脚,用绳子在男人婆两肋下绑个绳套才把人拽上去。 老王站在窟窿上喊道:“马爷,快上来吧。” 师父应了一声,左脚往竹梯上一踏,整个人借着这点弹力,往上一纵身,拔起来两米多高。 据老王回忆,当时师父一只脚都踩上地面了,结果从下面墓道里唰的一下,探出来一只黑漆漆的大手,嘭的一下攥住了师父的脚脖子。 “嗯!?”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就连师父本人都没反应过来,那只大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师父扥回了墓道之下。 众人俱是一惊,那只怪手快如闪电,而且焦黑无比,根本不是人的手。 老王打起手电往下照去,喊了两嗓子,却无人应答。 老王急的连连跺脚,求大伙儿跟他下去救人。 可却无人答应,谁答应啊? 男人婆是插队的知青,我师父当时是被打倒的对象。 两者重要性不言而喻,说的直白点,我师父的死活根本无人在意。 老王拖着哭腔,求爷爷告奶奶跪了一通,李队长早早就带着民兵抬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婆跑路了,压根没管他。 最后还是张队长看不下去,点了个民兵跟他下去。 那民兵背着一把当年鬼子撤退之后遗留的三八大盖,右手擎着火把,跟着老王下去。 二人一下墓道,便有一股腥风从主墓室倒灌而出,只听“噗”的一声,那松油火把竟被这股阴风吹灭了。 民兵嗷嗷一嗓子,吓得连滚带爬又顺着梯子上去了。 老王眼见于此,靠山山倒,指河河干,求人不如求己!一狠心,举着手电就往主墓室里钻。 主墓室不大,也就是个四十来平的环形空间,墙上四周还有数幅壁画,只是老王这时心急如焚,来不及细看,不知画的是什么。 正当中摆了一口刷着黑漆的棺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棺材盖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不但没有尸首,就连根毛也不剩。 老王环顾四周,生出了一股恐慌,这么大点地方,怎么一个大活人就活生生没了? “马爷!?马爷!?” 连喊了两声,老王突然听见棺材里似乎有动静,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是口空棺啊! 再仔细一听,断然不错的! 那细微的,咚咚的回声,就是从棺材里发出的。 老王连退了两步,额头见汗,手脚冰凉,心想故老相传有寿材年头日久,成了精怪的传说。 此时莫非就是这口空棺成了精,要幻化吃人? 站在原地愣了两分钟,老王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壮了壮胆子,从内衬里摸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八卦盘。 这是老王家祖传的宝物,据说能辟邪。 当年来人抄家,幸亏老王的祖父机灵,将这唯一的宝物,用油麻纸包了,塞进了鸡窝里,才幸免于难。 只是时局紧张,这等东西他轻易不敢叫人看见。 但此时到了生死关头,他顾不了许多,一只手举着八卦盘,又凑了上去。 等到了棺材前一看,里面还是空空如也,不见有什么异动。 老王挠了挠后脑勺,疑惑道:“难不成我幻听了?” 正当此时,忽闻得一声巨响,那棺材底陡然被一股巨力掀开。 老王吓了一跳,喊了句我的亲娘,连退数步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三寸厚的棺材底直接砸到了墙上,溅起一阵灰尘。 烟雾灰尘之中,一道黑影嗖的钻出。 老王举着手电一照,只见恍惚是个“人”。 为何说恍惚是个人? 因为那“人”太怪了,穿着一身破烂袍子,但由于年头太久,已经烂的差不多了,露出内里的身体。 却像是烧焦的柴火棒子,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更看不清五官,而且黑漆漆的皮肤褶皱异常,皮肉如脱水般一个劲往里缩,几乎贴在了骨头上。 老王叫了一声天爷,拔腿想跑,可此时哪还跑得了,不等他站起身来,那人便伸手抓向了老王面门。 老王眼睛一闭,心中暗附:“吾命休矣!” 但如此等了数秒,却不见有什么动静。 老王心生奇怪,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却见那“人”整个人定格在了距离自己一尺左右。 离得近了,看的那“人”长得狰狞恐怖,五官全部缩成了果仁大小,尤其两只招子,几乎就是个小黑窟窿。 老王再仔细观瞧,只见那“人”两条锁骨之间的咽喉部位,一个剑尖透体而出,却不见一丝血迹。 执剑之人,正是我师父。 “马爷——!” 老王差点哭了出来。 我师父腕子一翻,长剑在那“人”咽喉位置破开一个大洞,而后抽剑收势。 “嘻嘻,小家伙,还是你疼我老道士,就你一个下来找我的。” 说着话,师父却不看老王,全部身心都放在了这把剑上。 只见此剑长约三尺五六寸,宽约两寸。 剑锋锐利非常,寒光内敛。 剑颚为两团流云样式,与剑柄一体锻造,上包鎏金薄片,刻有细密花纹,煞是漂亮。 剑颚之上半寸部分,铭有字样,看字体,约为两晋时的古字。 只是不知到底出自何人之手,虽然历经千年,却不见半点锈迹。 老王扒拉了一下师父,“马爷,都啥时候了,这破剑有啥看的?” “破剑?你小子看看再说,看这上面写的啥?” 师父把剑递给了老王。 老王眉头蹙起,接过长剑,看向剑身之上的铭文。 “隶书啊· · · 看这字体,像是西晋· · · · 万仞,是这把剑的名字?” 讲到此处,老王猛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看了一眼师父,继而连忙反转剑身,看向另一面。 “许旌阳!!” 老王嗓子差点喊劈叉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师父哈哈一笑,捋着胡须,神色俨然志得意满。 (许逊,字敬之,豫章郡南昌县长定乡益塘坡慈母村(今江西省南昌市高新区麻丘镇附近)人,136岁羽化。 位列道教四大天师之一,道教净明派祖师爷,由于年少时曾任旌阳令,故史称“许旌阳” 据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也和这位天师有关。) 老王双眼放光,不住打量着宝剑。 “相传当年鄱阳湖有蛟龙作怪,许旌阳投剑入水,斩杀蛟龙,此剑没入湖水,不知所踪,《剑记》中记载的名剑万仞!居然在这里!?” 师父哈哈笑道:“现在还是破剑嘛?” 说着话,师父把剑夺了回来,拿在手里不断把玩。 老王脸色又是一变,露出了惊恐神色,看了看地上的那具“焦尸”。 “马爷,难不成,这东西,是许旌阳!?” 我师父呸了一声,跳脚骂道:“放你娘的屁!这东西怎么可能是许天师,瞎了你小子的狗眼!睁开眼看看,这是啥时候的墓!?” 也难怪我师父这么大反应,老王这一句话直接否定了大半个道教。 要是祖天师变成了这副样子。 那我们这些人,真可以把道袍撕了,《道藏》烧了,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抹脖子去算逑。 老王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吭声,打着手电又在墓室中转了转。 “这个墓,好像是明代的规格,看这棺材,至多五六百年,确实够不上两晋· · · ·马爷,您来看,这壁画!” 老王又像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拽着我师父到了壁画前。 整个环形墓室当中,共有十三幅壁画,虽然上面色彩剥落,但人物形象立体鲜明,场景勾勒的十分传神,可见画家并不是泛泛之辈。 第一幅画是个身穿四爪蟒袍的胖大王爷,但与之服饰规格不符的是,此人坐在一个小朝廷中,接受群臣朝拜。 后三幅画记载的是此人招兵买马,打造兵器,竖起反旗的过程。 到了第五幅画开始,京城太和殿上,一个身穿正黄龙袍的年轻人暴怒不已,文武惶恐。 后面几幅画是军队交战的场面。 其中一幅画,记载着水战场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学者风采的人,指挥军队,火烧了叛军战船。 一时之间,江水之上火光冲天,似踢翻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一般,燎天炽地,叛军最终战败。 那个穿着四爪蟒袍的王爷兵败被俘。 下一幅场景,一条宝雕龙船之上,船头站着那个年轻的皇帝,船尾,那个王爷被五花大绑,朝年轻皇帝下跪。 最后两幅画,则是这个倒霉蛋藩王被抄家,和被赐死在郊外,并焚烧尸骨的过程。 看完了壁画,老王低着头,若有所思。 “马爷,这上面看着· · · 像是· · ” “宁王造反。” 第31章 追魂 宁王这个封号。 很多朝代都有,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明朝的第四任宁王——朱宸濠。 对于这个人不熟悉的话。 那诸位必然都看过《唐伯虎点秋香》。 里面那位敢在当朝太师家里发飙的大胡子,便是朱宸濠。 而他那乖张轻佻的性格,虽然有星爷艺术加工的成分在内,但也基本符合史实。 此人并非嫡长子,而是以庶子身份承袭爵位,并生有四子,除了长世子外,其余三子均未请求朝廷封爵。 就是因为他憋着造反,建国立庙,自行赐名。 老王作为那个时代的历史系大学生知青,对于这段重大历史事件还是烂熟于心的。 随即他便提出疑问:“此人的墓中,怎么会有许天师的宝剑?难不成他还是个笃信宗教的宗室王爷?” 师父捋了捋胡子,“哼,小家伙,不明白了吧,这有什么的,你想想看,他高祖是谁?” 老王摸摸下巴,沉吟片刻后,一拍手。 “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献王,朱权。” “不错,此人倒是个颇具传奇的人物,而且和我道家有些渊源· · ·” 师父眯着眼睛说道。 老王虽是专研历史的学者,但对于一些道门逸闻却也不甚了解,于是连忙询问个中缘由。 “朱权生于洪武十一年,封地在喜峰口外的大宁,带甲兵八万,镇守一方,多次配合北伐,战功卓着,后来建文年间,被朱棣胁迫,一同举兵,奉天靖难,朱棣在位时,改封南昌,后来他归隐赋闲,潜心钻研道学,建书阁一座,广交文人,史称丹丘先生。” 老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师父为何如此清楚宁王的生平。 师父反问道:“你知道他结交的好友中有谁吗?” 老王一笑:“您就别卖关子了,谁啊?” “正一龙虎山嗣汉天师府,第四十三代天师,有历代最博学天师之称,雅号‘道门硕博’的张宇初,当年朱棣继位之后,此人奉旨编撰《道藏》,到后来两次前往武当山寻找张三丰祖师仙踪的,俱是此人。” 老王醍醐灌顶,言道:“如此说来,朱权与其交善,或许这把万仞剑就是他们之间的往来礼物,辗转传到朱宸濠手上,也未可知。” “嗯· · · 棺材底下还有一层,里面有个小玩意,我看不懂,不过你可能有点兴趣。” 师父指向了那口空棺,对老王说道。 老王一头雾水,跟着师父来到空棺面前。 之间棺材底的那块板子是个机关,但已被诈尸的“朱宸濠”毁去,下面是个略小些的空间。 二人下到底部,只见是个未经多少雕琢的石室,角落里堆着一个小号的檀木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箱子中别无他物,只有一把绿鲨鱼皮的剑鞘,应该是和万仞剑一体的,还有一个直径不足二十公分,镂空千孔雕花,刻有龙凤呈祥图样的象牙玲珑球。 老王一见这东西,连忙双手捧起,双眼不住放光。 “明代曹昭在《格古要论·珍奇·鬼工球》中说:尝有象牙圆球儿一个,中直通一窍,内车数重,皆可转动,故谓之鬼工球,或高宗内院中作者。 真不愧鬼工二字,据说民国四年,为庆祝巴拿马运河通航,牙雕大师翁昭拿出手越洋展览的玲珑球也不过24层,这个· · · · 1· · · 4· · · · 7· · · ·” 老王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截草根,探入孔中拨动,只见数十层薄如蝉翼的同心球一发转动起来,如同百花齐放,叫人目不暇接。 “天啊!少说也有五十层!这简直是国宝!其本身雕刻功底的艺术价值,远超象牙材质的价值了!等等,这里面好像有字!” 老王从师父手中抢过手电,叼在嘴里,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一座闹鬼的凶墓当中。 过了七八分钟,老王放下手电。 “鬼斧神工,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做到的,这最里面的那颗实心球上的字,还没有蚊子腿大,这种微雕技术,现代决计做不到!” 师父对于古玩文物没啥兴趣,对他而言,许天师的万仞剑比啥都来的实际。 外人看来,道士的法器最好的也无外乎就是雷击木,其实不然,许多传世古刃比雷击木还要好用。 但此类传世名刃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雷击木相对而言还要好找些。 其实各门各派都有传世的兵刃。 例如,神霄派原先便有一柄古刃,相传是五胡十六国时期,前秦君主苻坚的佩刀,名曰神术。 只可惜传了三百多年,到了前几年大炼钢运动的时候,被当做破铜烂铁缴获,并丢进了村里的炼钢炉中付之一炬,最后连口锅都没炼出来。 二人一番商量,这个时候,不论是万仞剑还是象牙球,一旦现世,绝对难免毁于一旦,倒不如封存地下,待时局好了,再取出来。 老王当然不愿意这些宝贝被外行人玷污,于是也同意如此。 二人上去之后,只说了墓中有冤魂作祟,已经被解决了,对于墓主人是谁,里面有万仞剑和象牙球的事情绝口不提。 也没人关心这些事情,于是乎,师父又让人把坟窟窿封好。 民兵在那里干的热火朝天,老王也挽起袖子,抄起锄头,一个劲往上填土填砖,生怕埋的不好,被人进去。 张队长却悄悄把师父拉到了一边,提心吊胆地问道:“马道长啊,你前面说,我们在场的人都要倒霉,您看,能不能化解一下?” 师父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胡诌的瞎话。 本着逮着蛤蟆攥出尿来的原则,师父又把张队长吓唬了一番,说要连做十几天法事,才能化解劫难,不然非得死够七个人才算罢休。 师父一番话把个张队长吓得面如金纸。 到了第二天,张队长以一头驴子,和一袋面粉的代价,把师父和老王都要到了铁河村。 老王的调动其实是师父要求的,毕竟俩人说得来。 而理由也很简单,师父哄骗张队长,老王是天上的星宿转世,有他在才能逢凶化吉。 其实也是我师父时运不济,他要是早点到铁河村,早就被张队长当神仙供起来了,何至于要跟畜生抢麸糠? 说完了这段往事,老王坐在副驾驶长出了一口浊气。 师父呵呵一笑,说道:“往事云烟,现而今说讲起来,也不过是道下酒菜啊· · · 对了,那个象牙球,后来你拿走之后,可曾研究出什么眉目?” “快了,就快了· · · ·”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九塔村。 而狐刚子的墓,就在村西头的一处小山包后面,离住宅区有三公里左右。 现场已经被考古队戒严,几十个队员扎起了行军帐篷,个个忙的脚不沾地。 在营地中央,是个长八米,宽六米的大坑。 考古挖掘跟摸金校尉之流不同,出于保护历史遗迹的目的发掘,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点,一层层往下探索。 有些王侯大墓,甚至一年半载也只是动了皮毛,而不见墓门。 吉普车停下,老王引着我们到了一处行军帐篷。 我以为是会议室,结果却让我大跌眼镜, 行军帐篷里分为两排,躺了四个人,一女三男,俱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四人躺在行军床上,双目紧闭,我们进来也没个动静,仿佛睡死了。 老王摇头叹息,“睡了五天了,跟植物人似的,我怕事情影响太大,不敢往上报,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师父点点头,走到四人跟前。 我走上前一看,四人身上插着针灸用的银针,按照手少阴经和足厥阴肝经的位置下针。 师父眼睛一眯,说道:“老王,你这明明有高人,还要我来?” 话音未落,一个人便撩起帘子闯将进来。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来人是个满头银发,年纪和师父差不多的老头子,身材中等,鹰钩鼻,深窝眼,穿一身褐色的练功服,很是干练。 老王急忙上前介绍。 “卢老,千万别动气,我来介绍,这位是神霄派马不前,马道长,还有他的徒弟,江初年。” “马爷,这位就是你说的高人了,卢剑铭,卢老,洛阳人,我们考古队的特别顾问,这针就是他下的。” 卢老眼睛一亮,起手抱拳,“马道长,我这针下的可有不妥?” 师父也作揖回礼道:“锁魂针,并无不妥。” 老王又说道:“马爷,这应该是丢魂吧?” “嗯,没错,标准的丢魂,要不是这锁魂针,恐怕三魂七魄都跑完了,还好,还好,来得及,我这就招魂。” 说罢,师父叫我将帘子撩起,切记不可落下,而后走到帐篷外面的空地上。 道教招魂又称“摄亡”,本是超度科仪中的一环,不过单拎出来也可以用。 师父摆好三柱清香,口念祝香神咒。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 香爇(同“若”)玉炉,心存帝前。 真灵下盼,仙旆临轩。 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神咒念罢后又画了两张黄符。 一为招魂箓。 二为鄂元帅真形符。 “老王,把四个小娃子的生辰八字写在这上头。” 师父拿出四张一寸宽,三寸长的黄表纸递给老王。 老王也不推辞,接过毛笔写起来。 那一手蝇头小楷,整齐划一,比印刷体还漂亮。 不多时老王写完了四人的生辰八字,把黄表纸还给师父。 师父脚踏飞摄罡步,先点燃招魂箓。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今差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今差你着意搜寻,收魂附体,助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敕!”” 一遍飞摄罡踏完,师父又在烛火上点燃鄂元帅真形符,再踏飞摄罡。 鄂元帅,全称岳府太保安灵照应鄂元帅,位列东岳府司十太保之一,主管追摄生魂。 烧起真形符的同时,师父开始吟唱《鄂元帅诰》。 “:至心皈命礼。位居岳府,职司艮位,垂慈山林,万类咸蒙化育之恩,案察鬼户,四生俱荷照临之德,从岳至酆,由肝及肾,委五炁以归真,奠三魂而朝元,荡荡神威,赫赫灵祗,大德大应,大智大仁,岳府太保,地府五通追摄生魂,安灵昭应真君,威灵广正天尊!” 就在师父唱诵《鄂元帅诰》的时候,三柱供香有了异动,缭绕的香烟就像是被人牵引着似的,朝四面八方飘去。 师父念完宝诰,俄而双目猛睁,又大声念诵四个失魂的青年人的生辰,随后手指一转,四张写有生辰的黄表纸猛地燃烧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只见原本朝四面八方而去的香烟逐渐回收,化作四条“长蛇”往帐篷中飘去。 不说别的,光是这一手,就把在场众人镇住。 就连那个自持身份,连老王都让他三分的卢老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那四个中招的青年逐渐苏醒,卢老又去把锁魂针起了出来。 师父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再三叮嘱这四个人最近就不要参与发掘工作了。 考古队众人如何忙碌暂且不提,我们和老王到了他的帐篷,这里没有外人。 我小声问道:“师父,那个卢老头,是什么来头?咱们的同道?” 师父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倒是老王接过话茬,说道:“小江,你仔细回忆回忆,卢老身上有没有什么味道?” “味道?” 我仔细回忆起来,卢老和老王还有那个孙大山身上都有同一种味道——土腥味。 但卢老身上除了土腥味之后,还有一种难以察觉的细微气味。 可我却说不清是什么。 “王爷,您就明说吧。” 我懒得做猜谜的游戏,于是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第32章 盗墓贼 “嘿,卢老祖上,是淘沙官。”老王说道。 “淘沙官?那是个什么官职?” 我对于这个名词很是陌生。 淘沙官?难不成挖河渠修大坝的监工? “北宋靖康元年,金国大将完颜宗翰率军自孟津(河南省西部,黄河南岸,属洛阳市)南渡黄河,并于次月攻陷汴梁(今开封),宋钦宗赵桓南逃,北宋也就此宣告灭亡, 当时的河北西路提点刑狱,刘豫,此人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软骨头卖国贼,金人刚刚南下就宣布投降,并于高宗建炎四年被金国扶植为傀儡皇帝,国号“大齐”并建都大名(今河北大名)。 刘豫当上了傀儡皇帝,虽说没什么实权,事事都要看他那金国主子的眼色,但好歹也算是过了一把“皇帝瘾”。 天天一帮人对着自己山呼万岁,锦衣玉食,车马仪仗,算是威风了不少年头。 但这个“伪帝”可不是白当的,大齐每年要上供给金国的岁币可是个天文数字,据说光是黄金,一年就要缴纳一万五千斤,换算到今天,也就是七吨半! 但当时天下已经是民不聊生,基本是哀鸿遍地,饿殍千里。 老百姓早成穷鬼了,没油水可榨了! 所以这刘豫便学着董卓、曹操、温韬等前辈的样子,设立了专门盗墓的组织——淘沙营,指挥使称为淘沙官。 我估计啊,刘豫当年也是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洒了油! 反正自己背叛大宋,降了金人,天下都把自己当成肉中钉,眼中刺,缺德缺的已经海了去了,发点死人财算什么? 于是他便下旨让淘沙营,围绕着河南这个自夏商以来,被大大小小十几个王朝定都过的地方,盗发这古代王侯的巨墓大冢,你还别说,着实让他发了一笔横财!” 老王不愧是考古的行家,对于这种历史奇闻,说讲起来,如数家珍不说,时不时还穿插点包袱,不去天桥说书倒是可惜了。 老王喝了口茶,呸了一口茶叶沫子,继续说道:“《宋史》记载,绍兴十三年,一把老骨头的卖国贼刘豫终于是眼一闭,腿一蹬嗝屁着凉了,他手下的淘沙官也是树倒猢狲散,流落民间,自成一脉,卢老呢,65年金盆洗手,改行卖烤红薯,嘿,我当年可是费了大力气,才劝动他老人家来当这个特别顾问的。” 说到此时,天色已晚,我们在考古队的营地内用了晚饭,众人围坐在篝火前,说说笑笑,到了十一点左右各自休息。 期间我还接到一个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 我还当是我和师父的官司未了,心里发颤。 但好在并不是我们师徒俩的事情, 而是那一对儿兄妹不见了,福利院找了派出所,派出所一边派人找寻,一边给我打来电话。 我只说自己 也不知道,那边又问了几句,便挂断了,最后交代我如果发现兄妹俩行踪,一定要报警。 我连声答应,没等说完话,电话便突然中断。 我又试着拨了几个电话,结果都没有信号。 “这他娘的,什么鬼地方,连信号都没有。” 我嘟囔了几句,只好暂时作罢。 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暗自祈祷,那兄妹俩福大命大,不要出了什么闪失才好。 到了熄灯时间,我和师父跟着老王在他帐篷里休息。 到了深夜,我肩膀上的人面疮开始发作,疼得我半边身子都开始不住地痉挛。 好不容易捱了两个多小时,人面疮平息下去,我擦擦额头冷汗,准备入睡,却忽而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在帐外响起。 起初我没在意,只当是谁起夜撒尿。 但过了半分钟左右,又有一阵略显仓促的脚步声越过营地而去。 我从床上坐起来,心中觉得不对,怎么起夜还有组团的? 没听说考古职业病是前列腺方面的问题啊。 心念一转,我猛然起了一个念头:莫非是盗墓的? 我家离着西安不远,十三朝古都,埋了不知多少王侯在下面。 盗墓这事儿屡禁不绝,而且听说这些人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了职业化团伙犯罪。 很多组织还有境外背景,手段极其狠辣,甚至手上还有家伙。 我怕万一在考古队内引起骚乱,打草惊蛇不说,说不定还得见红。 于是我小心地穿好衣服,穿上靴子,蹑手蹑脚出了门。 此时月色朦胧,四下里寒风呼啸,吹起粒粒分明的雪沙子,打的人脸生疼。 我也不敢声张,凭着目力异于常人,摸着黑往“灰坑”靠过去。 遗址发掘现场,这些大大小小的坑叫做“灰坑”。 考古队在确定墓的位置后,要事先确定掘出的坑大概有多大,又该挖多深,行话叫“找边儿”。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营地。 前些天刚下过一场大雪,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 但很快,这声音又被风声盖过。 坑的位置离营地不远,在三百来米外,背靠山体的一处断崖下面,三面都被考古队的营地挡起来。 我半藏在一个缓坡上,眯着眼睛往长宽各八米,深约五米的坑中望去。 只见西南角的坑壁附近,三个人影正围在一处,不多时,一个人钻进了坑壁上的盗洞内。 剩下两人攥着绳子一点点往下放。 过了三分钟左右,那两人动作猛地一滞,紧跟着发了疯似的往外扥身子。 绳子那端好似有什么巨力传来,把两人拽了个趔趄。 二人踉跄了一步,扎稳了马步,随即身体紧绷和绳子那端的玩意儿较劲儿。 可还是被那股力道扯着不断往盗洞内靠近。 到最后二人更是如黄河纤夫般倒背绳子,在腰里打了个绳结,往反方向爬去。 我不由得也集中精神,同时心中暗暗思量:绳子那头儿到底是什么? 紧跟着,只听风雪之中,传来“啪”的一声。 那根绳子毫无征兆的断了。 两人来不及反应,双双一头戗在了雪地上。 很快,两人爬了起来,迅速从后腰上拽出了什么东西,对准了坑壁。 下一秒,火光一闪。 砰砰砰! 三声枪响划破雪夜。 我惊了一瞬,连忙连忙将头缩回来。 妈的!这些王八蛋,居然有枪! 而且听这动静,和我们老家那边黑作坊手工车出来,打铁沙子和钢珠的土枪相仿。 过了十几秒左右,我再没听见什么动静,于是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脑袋望去。 只见偌大的坑内,地上横着其中一个盗墓贼,而方才的那个同伙却不见了。 地上那位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是没动静了。 我心下陡然一震,另外一人呢!? 想到此处,我悄没声的下了缓坡,壮着胆子滑下灰坑。 刚走了没几步,借着朦胧月色一瞧,不由得叫我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地上那位身边赫然是一滩血迹,影影抄抄还有一条裹着半截破袄的东西,定睛一瞧,竟是条人腿! 我脑子嗡的一震,那腿的断口处参差不齐,不像是利器所断,倒像是被某种巨力活活撕下也似。 就在我出神的刹那,一阵凶风猛地朝我背后袭来。 我反应慢了一瞬,叫声不好,急忙抡起胳膊往后砸去。 却不想被一个铁钳子似的玩意儿钳住腕子,紧跟着我腰眼儿一疼,膝盖窝上也挨了一脚。 “哎!” 我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身后那人死死压在了雪地上。 我下巴磕在了地上,下牙啃掉了自己嘴上一块肉的同时,还吃了一嘴雪沙子和土粒子。 我脑袋被按在地上,心想自己大意了,听说这些盗墓贼干事儿的时候,总会布下明哨,暗哨。 我方才只顾着眼前的热闹,没料到自己已经暴露。 此时也只能祈求这人手上别有土枪喷子一类的火器。 我自认从小跟着师父修炼,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 基本上一个成年男人在我手上跟个学前班的小娃子没啥区别。 就算是被鬼上身的人,我也能较量较量。 可压着我的这位不知道是什么来路,钳住我腕子的手硬的和钢钩一样,腕力比被何晋上身的那个老汉还夸张。 我挣扎了两下,那人冷哼了一声,手腕再次施力,疼得我龇牙咧嘴,也没挣脱开。 “哪儿来的点子!不要命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个低哑的嗓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闻言,心中这个委屈啊,连忙大喊道:“卢爷!是我!江初年!” 委屈的同时,我也松了口气,不是这伙盗墓贼就好。 “哦?” 卢老疑惑了一声,偏头看了看我,连忙将手松开,把我扶起来。 “你这孩子,撩的挺快,比老夫还早到一步,也不说话。” 我揉了揉几乎没了知觉的手腕。 看看卢老这双鹰爪一样,筋骨扎起的干爪子。 这位爷恐怕练过鹰爪功一类以指力见长的功夫。 别看只是十根干瘪瘪的指头,却比液压钳还夸张。 “卢爷,您快看看!” 我没时间和卢老说别的,连忙把他拉到那个盗墓贼跟前。 卢老眼见如此场景,也不由得眉头紧蹙,“咦”了一声。 我探了探地上那人的鼻息,发现只是昏过去了,还有救。 此时考古队众人早就被那三声枪响惊醒,营地中传来嘈杂的声音。 不多时,以老王为首的十几个青壮劳力,已经抄着锄头,铁锨等家伙,往灰坑杀来。 众人见此,急忙报警,同时把地上那人用绳子捆好,关在了帐篷里,留了两个人在门外把守。 营地这儿信号不好,老王又派孙大山去村里找村支书,用村支部的电话报警。 过了半个多小时,孙大山领着披着军大衣的村干部折返回来。 此时我才想起来,怎么闹腾成这样了,我师父却不见人影。 “王爷,我师父呢?” 老王一愣,眼睛圆睁看着我:“马爷没跟你一起!?我一起来他就不在了,我以为他跟你一起呢!?” 第33章 盗洞 我一拍大腿,坏了! 正当我们要去找我师父的时候。 老头儿自己从营地外散步似的回来了。 手里还提溜着一个蔫头耷脑,跟个鹌鹑似的,鼻青脸肿的瘦干棒男子。 “找啥呀,我还能丢了?” 说着话,师父把那瘦干棒男人往地上一推。 那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也破了,干涸的血迹糊了一脸,仔细一看,门牙还掉了一颗。 我连忙问师父是咋回事儿。 师父说道:“你这猴崽子,半夜鬼鬼祟祟出去,以为我睡死了?哼,叫你平时偷懒,他们在山上还有一个放哨的,不是我看着了,你小子这会儿浑身都数不清有多少窟窿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师父和卢老对视了一眼,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个昏死的盗墓贼被泼了一盆冰水。 “呵——” 盗墓贼猛吸了一口凉气,浑身打了个哆嗦,回魂了。 “啊——鬼啊!有鬼!!救命啊!” 没等我们问话,这厮便吓得大吼大叫起来,裤裆中间还湿了一片。 可他却浑然不觉,一个劲大吼着有鬼。 那个瘦高个虽然没被吓傻,但是也没看到坑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都问不出什么关键信息。 卢老带着我们去了灰坑。 地上血迹已然冻住,那条断腿还在雪中躺着,伤口狰狞非常。 在场的考古队员中有两个刚毕业的小年轻,一看到断腿直接吐了出来。 孙大山问道:“师父,这是什么玩意儿啃得?” 和考古队内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这种伤口,肯定是什么野兽啃得。 老王蹙着眉头,看向卢老,悄声道:“卢老,您见识广,这· · 这什么玩意儿?” 卢老脸色阴沉,看了看地上的断腿,又走到了那个盗洞前,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盗洞内壁。 “勾抓踢杆子· · ·元良啊·· · · ” 我凑在前头,看得清楚。 只见那盗洞是个方形,铲子的力道恰到好处,盗洞内壁直溜溜的,却不见多少人工痕迹。 但除去这些,内壁上却有几道爪痕,就跟有人在里面磨爪子似的,还有一条拖拽形成的血痕。 而卢老这句晦涩的土话,实际上是倒斗的黑话,意思是这人技术很高,属于倒斗行内的泰斗。 卢老直起身子朝后看去:“小崽子们都回去,没我同意,谁也别靠过来!” 老王虽然是考古队长,但遇见了这种事情,他也没了对策,只好仰仗卢老。 随着二人一声令下,除了孙大山外,其余人全都回了营地。 期间,我师父,老王,卢老,三人没有说一句话,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事后,老王把我,师父,卢老都叫到了帐篷里。 我问道:“师父,那绝对不是狼啃的,林子里被狼咬死的山羊我见过,不是这样的。” 师父卷了一根纸烟抽起来,缓缓说道:“是人。” 我惊呼道:“莫非真是粽子?” 卢老沉声道:“你这孩子,懂得还挺多,要真是粽子,倒好办了· · · · · ” 我闻言心中一沉,不是粽子,难不成师父说的人,另有所指? 师父灭了烟把,冲老王说道:“把咱们的人都看好了,千万别往跟前靠。” 老王点点头,一脸凝重。 此时只听帐篷外面一阵骚乱,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就在我们准备出去查看的时候。 孙大山突然跟被狼撵了似的闯进了帐篷。 “祸事了师父!” 老王脸色唰的一白,“怎么了?!谁出事儿了!?” “小,小邵!” 孙大山指着外面,已经说不出整话了。 邵依依,就是先前提到过的,看见断腿后呕吐不止的两个小年轻之一,首都大学的学生,才刚毕业一年。 老王拔腿出了帐篷,我们紧随其后。 只见营地内地上躺着三个大小伙子,都躺在地上,捂着胳膊或者肚子,痛苦地哀嚎着。 一路到了坑边。 我赶到一人身前,弯腰查看,掰开那人的手,往肩膀上一摸,已经肿起了老高的一块。 “脱臼了!” 我和孙大山还有其余几人一起把三人搀扶进了帐篷,好歹把掉下来的环儿接上。 而老王则和卢老还有师父直直往灰坑而去。 我接好了几人的肩膀,也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只见刚刚拉好的警戒线已经断成了两截,地上数排杂乱脚印,直往盗洞而去。 我到了洞口,三个老头子站在雪地里,却不见邵依依的踪影。 这里四下都是野地,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还能上天不成? 孙大山也跟着追来,见没了邵依依的踪迹,他也慌了。 “这· · 难不成上天了?” 卢老冷眼看向那个大洞,道:“上天是够呛了,下地倒是有可能 ·· · · · ” “大山,收拾家伙,下去救人!” 老王急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拍大腿准备下去救人。 “诶!” 孙大山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卢老喊住了他。 “别让其他人跟来!把我的宝贝拿来!” 喊话间,孙大山已经窜出了三十来米。 不多时,孙大山背着几个大背包回来了。 孙大山把背包往地上一撩,紧跟着从军大衣里掏出一个牛皮鞘的连鞘短刃交给了卢老。 卢老将皮鞘一退,露出大约三十来公分的白刃。 短剑寒光一闪,我眼睛一花,只见短剑造型古朴,剑身遍布如冰裂一般的纹理,浑然天成。 我忍不住叫道:“好剑!” 卢老撇了我一眼,将剑鞘合上,塞进了靴筒。 “嘿,多少年不用了,当年被红小将把家伙什全砸了,就剩下这个了!” 老王把背包打开,跟孙大山两人麻利地套上安全索,脱了大衣塞进包里,换上一身紧衬利落的装束,各自往怀里揣了两把短刃。 老王换好了装备,有些抱歉地对师父说道:“马爷,真对不住您,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师父摆摆手,说道:“无妨,我和小年跟你们下去,打个下手,正好我也看看,这传说中的狐刚子是个什么人物。” 老王点点头,拿出两身工装服给我和师父换上。 正当此时,几个考古队员也收拾好了装备赶了过来。 “队长,我们也下去!” 几个大小伙子血气方刚地喊道,颇有些血勇之气。 看样子邵依依丢了,他们也很揪心。 卢老闻言却呵斥道:“胡闹!你们以为这是去打架?老夫平生最不爱和你们这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生瓜蛋子一块下地,这下面的凶险你们知道多少?” 几个小伙子满腔的血气,却被卢老兜头一盆冰水浇灭。 众人有些不甘心,却也不敢顶撞卢老,只好求助似的看向了老王。 老王虽然对于这些年轻人的勇气和情谊颇为赏识,但还是规劝着,让众人看家。 “我知道你们心急,好孩子,听卢老的话,待会儿警察来了,还得有人去交代情况啊!” 说罢,我们都收拾好了装束。 师父和我这次出门,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把能带的法器和黄符都打包好了,只是师父的那把长剑,过不了安检,只得放在庙中。 由于我和师父没有下地的经验(宁王墓不算,那简直就是个坟包子,跟正经的大墓差得远了。)所以由卢老跟老王打头阵,孙大山垫后,我和师父排在中间。 盗洞狭窄,我们只能把大衣放进背包,人拖着装备,沿着安全绳一点点往下摸去。 这个盗洞是“斜井式”打下去的,而且非常逼仄狭窄。 我几乎是肩膀蹭着洞壁一点点往下挤。 大约过了三十来分钟,我们才依次出了盗洞,真正进了墓里。 根据我的估算,现在我们距离地面起码已经有十五米左右。 我们几人倒还好,只是老王常年缺乏锻炼,仅仅是下了盗洞,便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孙大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劝道:“师父,您这心脏· · · 不然您回去吧,我和卢老还有二位去找人。” 老王倔强地摇了摇头。 “不,我是队长,出了事,我是第一责任人,没理由让你们年轻人赴险,我老头子坐在上面的道理· · · 放心吧,王侯大墓,也不是没下过。” 孙大山点点头,说道:“这帮家伙手上够麻利的,这么长的盗洞,这么快就能打好?” 卢老闻言,张开手心,里面是一撮从盗洞内部取出的稀土。 “他们只打了三米不到,后半截的全是以前的盗洞。” 孙大山拿手电照了照卢老手心的土,捏起来搓了搓,“还真是,奇怪,哪有盗洞是从里面往外打的?” 卢老撇了稀土,拍了拍手:“这是失传的手艺了,叫做三环套月,先打一条盗洞到墓室,再往上打两条,是用来迷惑墓里的东西的。” 老王说道:“这么说,有人捷足先登了!” 卢老摇摇头,手电打向角落,我们跟着看去。 只见角落里有一具枯骨,着短打黑衣,双手死死扣住土层,像是被闷死在了下面。 “应该是盗洞塌方了,这人被困死在了下面,想必里面的东西并没有被带出去。” 老王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我打着手电,环顾四周,只见盗洞出口是个悠长的甬道,高约两米,宽可行车。 “嘶——” 我抽了口冷气,刚一下地,我便觉得肩膀上的人面疮跳动了几下,又开始折磨我了。 这时师父忽而朝身侧蹲下,然后从地上拽起了半截血淋淋的绳子,一头的绳结上还挂着什么东西。 等我将手电打过去,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只见绳子一头挂着半面被血迹浸透的衣裳,上面还有翻开的皮肉。 往地上一瞧,赫然是数块血赤糊拉的肉团。 看样子,适才盗墓贼里的那位元良,已经被什么东西开膛破肚了。 第34章 铜人 师父把绳子往旁边一扔,望了一眼悠长的甬道。 地下缺乏光亮,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 卢老走过我身边,扫了一眼地上的尸块,淡淡地说道:“找人要紧,走。” 我们跟着卢老往甬道深处进发,一路上还可见到一条痕迹新鲜的血迹,只是没过多久便渐渐消失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我们前面出现了一道略矮些的拱门。 拱门上浮雕各种云鹤,青松,还有仙人骑龙跨凤的图案,虽是历经千年,却仍旧栩栩如生。 可在这个环境中看来,却平添了一抹阴森恐怖。 卢老走到拱门前,四下打量了一番,“咦”了一声,随后又示意我们停下,自己却蹲在了门旁角落,抽出靴筒里的匕首,在地上撬了点什么东西。 不多时卢老回身,将剑尖放在我们眼前,拿手电一打。 只见短剑尖端沾了点红彤彤的细盐粒状的物体,是我从小就很熟悉的朱砂。 只是如果按照古代的提取技术来说么,这货很纯啊。 而我再仔细一看,这抹朱砂上,夹杂着一些已经变为黑色的部分。 朱砂为天然矿石中储存阳气的砂石,自古被道门广泛采用于画符炼丹的用途上。 而朱砂泛黑,也就是触碰到邪祟阴气的效果。 并且看上面痕迹,只怕那邪祟刚刚离开不久。 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就连师父也眼神闪烁,闷不作声。 卢老在靴底蹭掉了朱砂,重新把短剑插回靴筒,示意我们继续前进。 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往前走去。 穿过拱门,大约五分钟之后。 就在我渐渐于黑暗中失去了方向感时,不知是谁的手电光束一晃。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被光束照到。 “什么人!?” 孙大山惊呼了一声。 同时拔出来怀里短刀。 只见那人直愣愣地杵在了甬道中央,面对孙大山的质问却不为所动。 老王眯起眼睛一看,随后按下了孙大山握着短刀的手。 “是个假人,收起来,沉住气。” 孙大山这才松了口气,把短刀插了回去。 我们打着手电凑到了假人跟前。 只见那等人高的假人光着身子,两手自然下垂,五官也依稀可辨。 身上还用不知名的红色颜料歪歪扭扭地画着很多红点跟线路。 我看了两眼后,神魂一震,说道:“师父,这是小周天行炁的路子,您看,尾闾,夹脊,玉枕,百会,神庭,膻中,气海,会阴· · · ” 师父扫了一眼铜人:“不对,你再看看。” 我眉头一皱,这小周天行炁的路径,我还能认错? 于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我再度望去。 “这没错啊·· · 这!师父,这画上的炁路怎么是反的!?” 刚刚我只大略扫了一眼,并且习惯性地按照自己行炁的顺序,自尾闾穴往上看去,可一旦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假人身上每个行炁关隘的红点大小不一,而且还有方位指引。 如果按照正常顺序。 当下丹元阳之炁充足时,要先过会阴,再由尾闾启动,依次沿着脊柱督脉冲关,过百会,十二重楼,再沿着任脉的方向,重返气海关元,所以古人也称这个过程叫“金液还丹”。 可假人身上的炁路指引,却是反向而行。 自下丹气海,沿着任脉反向运行。 老王几人听得一脸迷茫,盯着假人身上迷宫地图似的线路看了半晌。 孙大山一脸疑惑地问道:“江兄弟,这反了又怎么样?” 我反问道:“看过武侠小说吗?经脉逆行,会怎么样?” 孙大山表情一滞:“会·····死?” 我不置可否地默认下来,转头又问师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河车逆转,居然真的有这回事· · ” 师父缓缓呢喃道。 老王猛地一震,音调颤抖地问道:“马爷,这狐刚子是什么时候的人?” “这个嘛· · · 传说狐刚子是魏伯阳的徒弟,那当是东汉末年的人物。” 师父也疑惑一向学富五车的老王,为何会问出这样简单的问题。 老王沉吟了片刻,摇头晃脑,看起来是在思考什么十分困扰的问题。 “马爷,您说实话,世上真的有神仙吗?或者说,人,到底能活多久?” 师父脱口而出道:“世人都认为,道士所求之白日飞升,长生久视,实为虚无缥缈之物,其实······恐怕也确实如此, 神仙么,我不敢说有,因为我没见过,但我也不敢说没有,因为这不仅否定了整个道教,更无法解释我所亲身经历的所有事情, 而人到底能活多久· · · ·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 · · ” 老王听完这话,低下了头继续思考,同时口中不断呢喃道:“不对· · 不对不对· · · · 不会啊·· · · ·难道是我搞错了? ” 我实在受不了老王这神神叨叨的样子,于是讲道:“老爷子,您到底要问什么?啥不对?” 老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喃喃低语,不断就自己的学术专业性发出自我否定的质疑声,对我的提问置若罔闻。 卢老冷不丁说道:“他说的是年份,这铜人的年份不对,你们没看到这铜人腿上的字吗?” 我闻言立马附身去看,只见铜人左腿上确实阴刻着几个古字,只是方才光线昏暗,我们都没注意到。 “始光三年?这是哪个皇帝的年号?” 我对于这种细枝末节的历史资料,实在记不住。 孙大山闻言一颤,“这是· · ·北魏武帝拓跋焘的年号啊! 怎么可能!?” 北魏,五胡十六国末年,由鲜卑族一统中国北方后,建立的政权,史称:北朝。 也是中国历史上不得不提的政权之一,倒不是幅员面积有多么辽阔,经济文化有多么繁荣。 只因为一个出名的皇帝——北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焘。 说起这个名字,可能还不那么家喻户晓。 但上过中学的人,应该还记得,辛弃疾的那句词:“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佛狸就是拓跋焘的小名,佛狸祠也是其为彰显武功,震慑对立南朝政权所建,神鸦社鼓,则是拓跋焘在佛狸祠举行的祭神活动。 此人和道教也有些渊源。 当年天下纷乱,北魏为了统一北方,巩固在中原的地位,基本全民皆兵。 在那个时代,佛门历来可以免除徭役,并且拥有大量不用交税的田产,有了大量田产,就有了大批佃农。 说是佛门清净地,实则全是大地主。 锐志武功的太武帝拓跋焘就在太延四年(拓跋焘的年号很多,始光和太延都是其中之一)下诏,凡是五十岁以下的和尚一律还俗,要服兵役,并且没收田产充公。 后来拓拨焘又听了宰相崔浩的劝谏,改信寇谦之的天师道,排斥佛教,并渐次发展为灭佛。 这就是历史上着名的“北魏灭佛运动”。 所以在拓跋焘在位期间,道教的地位得到显着提高。 我对于五胡十六国乃至南北朝时期的历史知之甚少,只囫囵吞枣的懂个大概。 “山哥,这中间隔了多少年?” “狐刚子的史料很少,几乎不见于正史,但如果他真的是魏伯阳的徒弟,那也就是公元二百年出头,可拓跋焘在位,那可是公元四百多年了,中间少说也有两百年,别说那个兵荒马乱的年头,就是放眼全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孙大山连连咋舌,这架势,活脱脱是老王二号。 我并没有急于惊诧,而是提出了质疑,“会不会是后人放在这里的?毕竟古墓这东西,一千来年,不可能没被盗过吧?” 孙大山摇摇头道:“可能性太小了,哪个盗墓贼会费尽心思从外面往里面搬东西的,而且这铜疙瘩少说也有千把斤,背着这东西盗墓,这简直是亘古奇闻!” 老王闻言,也在一旁不住点头。 卢老接茬道:“看那拱门上的雕花,确是北魏年间的手笔,虽然刻的是中原道教的图案,但也带着一抹北方少数民族的雕刻风格,断不会错的· · · 我还当自己老眼昏花了· · · ” 听几人都这么说,我也陷入了迷茫,老王和卢老都是和古墓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决计不会看走了眼,可这也太奇怪了,东汉的墓,里面却有南北朝的东西,这该怎么解释? 正当三位考古迷对这座古墓不断提出质疑的时候。 师父开口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走吧,找那小妮子要紧。” 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老王和卢老这才放弃了要把这铜人打包带走,回去研究的念头,继续整装出发。 这狐刚子不知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把个坟丘子修得好似地下故宫一般,我们走了许久,也没个尽头。 走在前头的师父和卢老不住回头。 我还以为这俩加起来够回到洋务运动时期的老头儿,被那古怪的铜疙瘩勾起了考旧的瘾头,于是没当回事儿。 直到师父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等会儿动手,小心点。” 我心中起疑,动手?跟谁啊? 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能喘气的可就我们爷五个。 师父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卢老,“看那把短剑。” 我眉头一皱,拎着手电,往前赶了两步。 只见卢老神色不善,眼神时不时瞟瞟自己手里那把造型精美的古刃。 我低头一看,暗道祸事了。 相传名刀宝剑多有灵验,剑身反光,可示吉凶。 此时卢老这把短剑在手电照射下,反射出的剑光就有些不同寻常。 剑光时而耀眼,时而暗淡,闪闪烁烁。 看到这里,我暗暗捏了一张祷五雷符在左手手心。 卢老眼神一瞥,悄声道:“右后方七步,手别抖,斜着往墓道顶上打!” 我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出手的力道和时机。 正当此时,师父陡然低喝道:“小年动手!” 第35章 丹井 压抑幽黑的地下,师父这一声,如天雷入地,响彻整条墓道。 我闻言立马调转身形,同时按照提前预设好的位置甩出符咒。 只听嗖嗖两声,师父也和我一同出手,只是他甩出的符箓比我速度快得多。 我打出黄符之后,手电立马也跟着照过去。 数道光柱乱照之下,只听两声炸雷接连响起,雷光一闪,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咚的一下从墓道顶上掉了下来。 孙大山和老王后知后觉,连忙转身去看。 黑影落地,掀起一阵积年尘土。 手电晃动之际,黑影在灰尘形成的“幕布”后晃动了一瞬,便迅速消失。 “哪儿去了!?” 我捏着黄符急于寻找目标。 师父高声喝道:“那孩子,快闪开!” 闪字刚一出口,孙大山“啊”了一声,紧跟着黑暗中传来咚的一声,孙大山整个人被那道黑影拖了出去,墓道之中传来衣裳和墓砖摩擦的响声。 方才还站在我两步之近的孙大山,转眼就被那玩意儿拖进了黑暗之中。 师父动作虽快但还是晚了一步,手指都钩住孙大山的衣角了,愣是滑了出去。 “娘的!” 我骂了一句,接连打出两张雷符,却没掀起半点涟漪。 老王整个人都处于失神的状态,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大山!” 卢老和师父连忙追了过去,我害怕老王一个人出了闪失,只得搀扶着他赶去。 等跑了大约五分钟过后,老王喘得愈发厉害,我不得已放慢了脚步。 而这时,我也看见了先一步窜出去的师父跟卢老。 二人把我们拦下。 我举起手电抬眼望去,只见墓道尽头赫然是个深埋于地下的木制建筑的入口。 入口大约可容两人并肩穿行,全木制打造的卯榫建筑,檐角翘起如飞鸟振翅,一眼望去,给人一种剥离之感,墓穴里怎有这种建筑? “师父,那东西把山哥拖进去了?” “嗯,应该是,它动作很快,连我也没看清。” 师父说道:“护好老王,跟紧了!” “好!” 说罢,我们先后进入了这栋建筑。 建筑内部略显宽敞,大约有九十多平,却并无什么陈设,显得有些空旷。 我连喊了两声孙大山的名字,回应我的却只有回声。 而回音来看,这里似是一座宝塔,我们方才进来的地方便是基座。 空间不大,我们四下分开寻找。 正当我们搜寻无果之时,扑通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跌进水中了。 “快来!这儿!” 我回头看去,只见老王正撅着屁股,趴着一口井沿上往下看去。 那口井被设在角落里,不易察觉 我和师父还有卢老连忙凑过去一看。 那是口八卦琉璃井,井口直径一米二三左右,八边形的井沿上阳刻:乾 坤 震 兑 离 巽 艮 泽的卦象。 三条手臂粗的锁链,一头固定在了石基上,另一头垂进了井中,颇像锁龙井的架势。 我们朝井下望去,只见井水翻滚,似有东西在下面搅动。 这时,水中浮起一顶帽子。 我一眼认出这是先前孙大山戴的。 “山哥在下面!” 我指着帽子喊道。 老王扯着嗓子冲下面大喊,可也只是震掉点井壁上的灰尘而已。 我连忙脱去身上厚重的靴子和衣物,只留一条裤衩遮羞。 而肩膀上的人面疮自然也暴露在空气中。 老王和卢老看到了人面疮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却没有出言。 我没觉得有什么,一门心思想着救人。 由于下水,连黄符也不能带,我赤着身子,一条腿跨过井沿,就准备下去救人。 师父突然拉住我说道:“傻小子,快把那东西拿出来!” 我一愣,反问道:“啥东西?” “啧!避水珠!” “嗷嗷!” 我这才想起来,当日在牛角山上从五花怪蟒眼中剜出的两颗珠子。 林天枢当时告诉我,右眼那颗叫避水珠。 虽然我对这珠子的效用是否真如传说中那样神异保留意见,但也知道这是千金难求的宝物,所以一直贴身存放,却不想今日派上用场。 我忙不迭地从随身的牛皮袋子里摸出那枚避水珠,但却不知道这东西该如何使用。 “好造化!小子,含在嘴里!” 卢老两眼放光,见我握着珠子,连忙叫我含入嘴中。 我有些膈应这东西是从蛇眼中剜出来的,但此时救人要紧,顾不上许多了。 我一闭眼将珠子含在舌下,一股略微泛苦薄荷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随后卢老又把靴筒里那把短剑交给我。 “拿着,你们的黄符在下面用不了,这个好使!” 说话间已然耽误了半分钟,这已经是很多人在水下的憋气极限了。 老王为了给我照亮,把唯一一支防水手电开到最大丢入水中。 我再也不敢耽误,口含避水珠,右手倒握短剑,两腿一蹬,直直跳入井中。 耳边风声呼啸了一阵,我鼻子一呛,整个人直直插入井水。 八卦井是个口小肚大的格局,井口只容一人来往,等到了水面,却好似个私家泳池,就算是在里面仰泳也不是问题。 井水冰冷刺骨,常人一旦贸然下来,必然会被激的抽筋溺亡。 我下来前为了防止避水珠是个徒有虚表的物件,还是憋了一口气在胸腔。 但一入水,那颗带有苦薄荷味道的珠子便在我舌下生出香甜津液,我每每吞下,胸中的憋闷感觉,便减轻两分。 非但如此,就连肌体上冰冷的触感也减轻了不少。 我心中大喜,这珠子当真奇异。 心中有底之后,我手脚并用,往下扎了个猛子。 老王的防水手电是上面领导送的,德国货,能抵挡十八米的水压。 被老王丢下来之后,光束正好斜着从水下照上来。 我循着手电光束,抓着长长的铁链一点点往水下钻去。 大约下潜了四米左右,只见水花翻腾的越发厉害,我在水下视线受阻,只隐约看到水花之后有两个人形的影子。 此时我距离水面已经有六七米的深度,水压让我的耳膜有了被挤压的感觉。 我猛地吞了一大口香甜津液,而后越过水花,眼前一幕惊得我差点将珠子吐出来。 只见井底三条锁链绑着一个身着古装的,披头散发的女子。 女子内衬碧青纱衣,外罩大绣金红杂花袍子,盘腿坐在井底,那三条锁链延伸至井底,将女子双手和脖子锁住。 在其面前,孙大山身子半沉半浮,二人都闭着眼,居然在接吻! 卧槽!孙大山这家伙的表情居然还很享受。 我心知女子必有妖异,瞅这穿着打扮,怕不是千年前就在井底的人了,那还是人吗? 想到此处,我左手一拽锁链,借力往下扎去,同时右手倒握短剑,时刻准备给女子来个透心凉。 可就在我即将触碰到孙大山身子的时候,女子突然睁眼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开了嘴巴,吞进了一大口寒冷刺骨的井水,避水珠都差点吐了出去。 女子眼珠浑白一片,瞳孔缩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好似是在怪我打断了二人的约会。 我连忙闭上嘴,稳定心神,连吞了两口津液,才算把这口气续上。 好在女子并没有其他异动,我一只手扥住孙大山腰带,另一只手倒握短剑朝女子面目刺去。 女子为了躲开短剑,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孙大山的嘴。 我见状不敢停留,拽着孙大山拼命往上游去。 孙大山失去了意识,加上水中阻力,整个人死沉死沉。 我废了牛劲儿才拉着他浮出水面,我左手从孙大山腋下穿过,勉强露出脑袋,来不及喘气,就朝上面大喊:“找到了!!拉上去!” 三位老人家一听这话,连忙开始拉动铁链。 铁链与井壁之间刺耳的摩擦声在井中回荡,搅得我心神不宁。 我将孙大山的腰带抽下,在铁链上绑住,让几人先把他拽上去。 就在我把孙大山绑好,让三位老同志把他拉上去的时候,我脚腕子猛地一紧,整个人还来不及呼救就被一股巨力扯入水下。 第36章 断龙闸 我含住避水珠,没有急于往上挣脱,而是顺着这位美少妇的力道,身子一折,短剑分水刺去。 要说卢老这把短剑不知什么来路,锋利非常,竟在水下也比一般兵刃所受到的阻力小了许多,用起来异常顺手。 拽我脚脖子的美少妇肯定没想到这手,被我刺中肩膀。 我脚上力道一松,也顾不上与其缠斗,立马拧身返回水面。 一番折腾,就算我有避水珠护身,胸中也是憋闷非常,此时的我迫切地需要一口新鲜氧气。 “呼——” 我好容易浮上了水面,刚喘了一口气,只见绑着孙大山的那条锁链末端猛地被一股巨力扥地笔直。 我心说大意了,肯定是水下那位干的好事儿。 随即我便觉头顶风声不对,抬头一看,只见升到井道半中央的孙大山,身子一坠,以泰山压顶之势朝我砸了下来。 “卧槽!” 我骂了一句,急忙钻入水下。 饶是我躲闪地非常迅速,却还是被孙大山砸中,整个人往水下沉去。 挣扎了几下,我才从孙大山身子下面钻出来。 只见水下那位大姐姐冷冷地盯着我,嘴角居然还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惨笑。 我不敢迟疑,抓着孙大山就往上游去。 好在我和孙大山入水不深,很快我就托着他浮了上去。 我刚一露头,就听师父在上面喊道:“小年!没事儿吧!?” “没事儿师父,快拉链子!!!下面有硬点子!!” 师父再次拽动锁链,孙大山缓缓升起。 这次我学乖了,对准铁链,抬手一剑。 只听铛的一声,绑着孙大山的锁链末端应声而断。 我看了看手里短剑,心说好宝贝。 真是难以想象,古人究竟用什么锻造技术打造出这种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器。 此时孙大山已然被拉到了半中央,眼见着就要得救。 可水下那位明显不肯善罢甘休,七八米见方的水面陡然升起一道旋涡。 力道之大,卷的那仅存的两根铁链子也随着旋涡摇摆起来。 我是西北人,脚踩大地才让我觉得踏实,虽说从小没少在河里野泳,可到底不是水边长大的龙户,没有浪里白条的本事。 漩涡一起,顿时让我方寸大乱。 我极力想要在旋涡中稳住身形,可旋涡吸力之大,根本就不是我能应付的,我刚刚露出脑袋,那两条铁链便朝我卷了过来。 我在水里,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纵有踢天弄井的本事也无处施展,一眨眼就被两条锁链捆住,直直往水眼中沉去。 “草!” 锁链和旋涡一同卷着我往井底沉去。 我心说坏了,大姐姐肯定是看我比孙大山长得帅。 于是干脆来了个喜新厌旧,要拿我顶孙大山的缺,做她的压寨夫君啊! 水中碧波翻腾,我扭头一看,大姐姐正朝着我飘了过来。 我扭动着身子想从铁链中挣脱,但却无济于事,我现在不上不下,根本无处着力。 大姐姐在水里泡的浑身惨白,但却没有一丝溃烂的迹象,依稀还可以看出生前必然是个顶漂亮的大美人,杏花眼,鸭蛋脸,水蛇腰,身材也前凸后翘。 可我就算是再色胆包天也不敢搞什么人鬼情未了,更何况这位的岁数,往小里说,当我曾曾曾奶奶都富裕了,我可无福消受。 随着大姐姐的靠近,我明显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包围过来,使得我几乎要浑身抽搐地背过气去。 好在有避水珠在口中,一时倒也不用担心溺亡的事情。 说话间大姐姐已经飘到离我不足半尺的距离,随后樱桃小嘴一噘就要亲我。 我本想扭头躲开,可不知怎的,我此刻就如被鬼压床了似的,浑身关节跟灌了铁水一般,半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大姐姐朝我亲来。 就在那双冰冷黏腻的嘴唇即将跟我实现零距离接触的时候。 水中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旋涡被一股气浪掀开,就连那大姐姐也被这股激荡的气息拍到了水底。 我身子被浪涌裹挟着翻转不止,可身子却陡然一轻。 我不敢耽搁,张嘴咬住短剑,沿着锁链飞快往上爬去。 这次很顺利,大姐姐也没发难,师父和卢老一人拽住我一条胳膊把我拉了上去。 老王连忙把大衣裹在我身上。 我打了个哆嗦,眼前天旋地转,浑身骨节酸疼,尤其肩膀上的人面疮从一开始的阵痛和刺痛,变成如今挖骨吸髓的巨疼。 师父也不怠慢,掏出一把朱砂捂在我肩膀上,刺啦一声,朱砂中储存的阳气和人面疮上的阴气互相侵蚀,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呃——!” 我疼得几乎咬碎银牙,脸上肌肉也跟着一个劲抽抽。 师父又复至井口,一抖手翻出数张黄符朝水下丢去。 只听轰轰轰数声巨响,井水溅出,并伴随蓝光闪烁。 我缓了好几分钟,肩膀上的疼痛才逐渐减轻,颤抖着套上衣物。 地上却还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孙大山,浑身湿漉漉的,面色惨白,但看着胸膛还有起伏,料也无碍。 另一个身形较小,是个穿着红毛衣的小女生,正处在昏迷当中。 我有些摸不清东南西北,连忙问三位老爷子发生了什么。 卢老开口解释道:“你下去救人的时候,这小妮子从这塔上钻了出来,吓了老夫一跳,好在没什么大事,我给两人扎了针,他们过会儿就该醒了。” 我点点头,老王扶着我站起来。 “师父,那底下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来看。” 师父将我扶到井边,我扒着井口,打着手电看去。 井下水花平息,阵阵涟漪荡开,整个水面都飘着一圈圈的血水。 水面上竟赫然浮着一条两米来长的,鳞甲花白,鱼尾殷红的怪鱼。 怪鱼整体看去就跟水族箱里的观赏金鱼没什么区别,只是身形大的出奇,鱼鳍如剑戟竖立,鳞甲光泽耀眼,全然不似凡品。 我看了一圈,却不见那具作怪的女尸浮出水面,于是心生疑惑。 “师父,我刚刚在水下看到的,可是个女人,这鱼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应该是个丹井,这孽畜潜藏在井中,闻听古人讲解丹道,而且估计又偶然吞得落入井中的丹头药草,成了气候,水中应该还有它的排泄物,你吞了井水,心神不宁,它便趁虚而入,要吸你元阳,更进一步。” 我一听自己喝了混有金鱼屎的水,立马心生厌恶,一连干呕了几声,直至呕出几口黄水后才作罢。 接下来师父又给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用朱砂给人面疮拔了两次毒。 又给我身上刚刚在水下挣扎时被铁链所伤的地方敷上白药,再用纱布简单包扎好。 我们在原地休整了一个小时,期间孙大山和小邵陆续醒来。 小邵对于发生的一切都不记得了,一睁眼发现四周漆黑一片,吓得不轻,好在这丫头还算镇定。 孙大山倒是记得一些片段,但也仅限于被小邵拽走时的画面,至于水下的事情,却半点都不记得了。 既然救回了小邵,我们都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打点了一下装备,便准备原路返回。 孙大山和我都受了点轻伤,步伐难免缓慢。 原本三十分钟就能折回的路程,生生走了五十分钟,才刚刚抵达那尊铜人所在的位置。 这时,只听咔哒一声,紧跟着就是一阵石砖摩擦的刺耳声响起。 孙大山满脸疑惑地左瞧右看,寻找声源。 旁边的卢老一拍大腿,朝小邵怨道:“你这妮子!踩着祸了!” 小邵挪开脚,满脸惊慌,只见她右脚下的一块二十公分长宽的石砖正在缓慢下沉。 “我· · 我不是故意的。” 小邵吓白了脸,嗓音颤抖着说道。 “门!!” 老王一指先前我们穿过的拱门,只见一道石闸从中落了下来。 师父叫声不好,和卢老两人嗖嗖两步窜了过去,我慢了半步也赶了上去。 可惜始终慢了半步,等我赶到石门跟前时,只听轰隆一声,直径超过二十公分的石门已经落到了地上。 随着石闸落地,我的心脏也跟着咯噔一下掉进深渊。 “呃——!” “使劲儿!” “不行啊!插不进手!” 我们几人一同使劲,想把石闸抬起来。 奈何这狐刚子墓里的石闸和墓砖打造的太过精细,石闸一落,和墓道地砖紧紧贴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就连卢老那把切金断玉的宝刃也插不进去。 老王累的呼哧带喘,一只手撑着老腰,一只手扶着眼镜,望着石闸道:“娘的,墓里怎么会有千斤闸呢?” 别说我们了,就连卢老也没想到,这古墓中会有古代守城战用的千斤死闸。 小邵更是直接愧疚地哭了出来。 “行了!别号丧!” 卢老怒喝一声,吓得小邵直接把眼泪憋了回去,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师父朝老王问道:“国强,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老王无奈地摇摇头:“马爷,您不干这行不知道,这种巨墓不是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碰到,我自认干了半辈子考古,就连秦汉王侯的墓葬,也鲜有这么大手笔。” 卢老也脸色阴沉地说道:“狐刚子一个炼丹的牛鼻子,墓里能有什么宝贝,值得这样防盗?” 这时,我心中一凛,猛然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这狐刚子的想法正好相反?不是防着人盗墓,而是防着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老王和卢老对视一眼,问道:“初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也只是猜测,但狐刚子要是魏伯阳的徒弟的话,也算是我们的前辈了吧, 能被云牙子收为徒弟的话,应该不会对身外的黄白之物看的那么重吧, 要成仙的人,死后要那么多钱干嘛?还有,王爷,我记得你说过,这九塔村的塔都被历代战乱毁了,可我觉得,或许这九座塔,从来就不在地上吧?” 第37章 冤家路窄 老王听完这话,眼睛一转,恍然大悟道:“对!刚刚那座塔!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地震整个沉入地下的,现在看来,也许,这九座塔就是狐刚子的大作,一开始就是建在地下的!” 师父这时忽然回头看向了那个铜人,继而快步走了过去。 我们立马跟上,只见师父对着那个铜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缓缓说道:“小年,记不记得小周天行炁的关隘?” 我一愣,虽不知道师父是不是想到了逃出生天的办法,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 “当然记得,下丹关元,会阴,尾闾,夹脊,玉枕,百会,上丹泥丸,过十二重楼,还有中丹膻中穴。” 师父苦笑道:“一共几个?” “九个啊。” 我不假思索地回到,紧跟着脑中灵光一闪。 “九塔,九关· · · · 这是,九转还丹?” 老王几人是练炁的外行,自然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年,马爷,你们能不能说简单些?” 师父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缓缓道:“九转还丹,丹道术语,九者,虚数,是为阳极之意,全真南派五祖之一,陈楠的《金丹诗诀》中说,透体金光骨髓香,金筋玉骨尽纯阳,炼叫赤血流为白,阴气消磨身自康,仙为纯阳,鬼为纯阴,人则于阴阳之中颠来复去,成仙还是成鬼,只在一念之间。” 老王听完师父一段引经据典的教授以后,还是一脸不解。 卢老这时开口道:“是不是说,要我们穿过九座塔?” 师父点点头,感叹道:“不愧是云牙子的徒弟,果然仙人手笔,我们都在他的周天之内咧!” 这时老王却又提出了置疑,“马爷,我是个外行,可我记得,狐刚子是个炼外丹的道士,你刚说的,是内丹吧?” 师父轻哼一声,“不怪你们,丹道本就错综复杂,就连我们这些人,也不敢说真正融会贯通,其实古人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单靠炼化金石吞服,根本没用,只会· · · 用现代的说法,重金属中毒,所以吞服外丹还要配合内部的修炼,让五脏能够承受这些东西· · · · ” 师父顿了顿又道:“哪些吃丹吃死的,多是内炼功夫还不到家,贪功冒进,最终毁在这上头,这丹中之铅汞,是隐喻。 铅者,坎中一点真阳,谓之龙也。 汞者,离中一点真阴,谓之虎也。 龙为心性,虎为气机,龙虎者,不可放纵,白话就是定心守性,故而衍生出除六贼,斩三尸,收心猿,牵意马等等说法,在内丹之中,这叫擒龙伏虎。” 老王叹了口气,估计是感叹师父比他还能掉书袋。 “马爷,说白了,咱们还是能出去的吧?” 老王问道。 师父沉吟片刻,说道:“天下万物,莫不在道之内,所谓天衍五十,大道四九,终有一线生机,且按照先贤的路子,走一走吧。” 师父没敢把话说死,可哪怕是这一线生机,也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孙大山安慰好了小邵,我们便继续上路,重新返回。 到了刚刚解决那条赤尾怪鱼的塔中,我们没在一楼停留,直接沿着楼梯上去。 到了三楼上,孙大山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们六人挤在出口往外打着手电观瞧,只见下方是一条无底深壑,前方则是一条铁锁吊桥,通往另一头的塔中。 我看着脚下深渊,吞了口唾液,又扯了扯吊桥铁锁,桥体一阵摇摆,但好在还算结实。 “呼——”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 我是个西北汉子,任凭地上如何折腾,哪怕是虎口拔牙的勾当也不在话下,可唯独怕高。 师父拍了拍我肩膀。 “别害怕,提着气。” “嗯。” 我点点头。 孙大山自告奋勇提着手电,拉着小邵走在最前头,三位年纪最大的老人家紧跟着,我则迟迟不敢上前。 仅仅犹豫了几秒,前头孙大山已经走到了中央。 古旧的吊桥随着他们几人的通行,开始无规律的摇摆起来,就像是黑暗中一条横跨两段的黑鳞巨蛇不住地拧着身子。 我几次踏出的那一步,都被无法稳定的铁链弹了回来。 抬头一看,就连走在最后的老王也抵达半中央了。 我一狠心,把手电勒在背包的肩带上,双手撑着铁锁踏上吊桥。 “卧槽,卧槽· · · · ·” 吊桥摇摆之际,我的双腿也跟着不住打颤,好几次都差点一屁股坐下来。 脚下木板由于年深日久已经腐化开裂,我每迈出一步,都发出来咯吱咯吱的动静,好像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 此时他们都走到了对岸,只有我还在中间,双手把住两边铁锁,试图将摇晃的吊桥稳住。 但我越是心急,吊桥就好像跟我作对一般,摇摆地更加厉害。 我急的出了一身冷汗,由于握的太重,两只手已经开始发麻。 “妈的,古代人是不是都不用上班啊· · · · 修他妈这么高!” 我低声骂了一句,吊桥终于还是稳定了下来。 就在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忽而从脚下深壑之中吹出一股阴风。 风中带有浓厚呛鼻的腥味,让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再一睁眼时,我眼前再没了师父几人的踪迹。 吊桥虽险,却不长,也就是三十米不到,我处在中央,是可以看到先过去的几人的手电光亮的。 但仅仅一个喷嚏,我周围便陷入了一阵无边的黑暗当中,整个视野中只有绑在我肩带上的手电,孤零零的光束。 更要命的是,我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手脚冰凉,血不归心。 这种感觉我自出生以来只有两次,今天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被周老汉下了厌胜术的时候。 “妈的! ” 我忽而感觉肩头一凉,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我背后。 “小子,你命还真硬啊· · · · · ” 一个嘶哑沉闷的,如同绣掉的合页似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这声音我可太他妈熟悉了。 周老汉! 我心头一凉,暗骂这老东西不是被我烧成灰了吗?! 当时为了这事儿,老子差点吃了有关部门的官司! 怎么这老东西没死!? 我想要回身抽出黄符给这老家伙一下子。 可不知道是自己畏高的太厉害,还是被魇住了,愣是连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嘿嘿,我在下面,可遭罪了,你来陪我吧!” 周老汉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随后我感觉被人一把拎了起来,顺着吊桥一边扔了下去。 “卧槽!!” 我骂了一句,双手胡乱抓着,幸好抓住了一条锁链,身子在空中荡来荡去。 我连忙右臂一弯,挂住铁链。 畏高的人都有点贱,起码我就是这样的。 妈的,明明怕高,站在高处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往下看。 就跟智齿发炎的人,总会顶着剧痛去按发炎的智齿,从中获得变态的快感一样。 我低头一看,三魂七魄立时溜走了一魂两魄。 脚下万丈深壑,就连手电也照不到底。 我不是神仙,不会弄风驾雾,一旦胳膊一滑,就只能等着下辈子重开了。 “嘻嘻· · · ” 周老汉站在吊桥上,望着我阴森一笑,紧跟着抬脚踩住我抓着铁链的左手,并且老丫挺的还用力碾了碾。 我手背一阵火辣辣的疼,被碾掉了一层皮肉。 “呃——!姓周的,我他妈草你祖宗十八代,驴日的,你阴魂不散缠着老子干啥!?” 我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张口就问候他周家祖宗,半是提气,半是吓得。 有位着名相声演员说得好啊——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 我现在就是这样。 周老头对于我那恶毒的谩骂置若罔闻,脚上力道却愈发加重。 我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连骂都骂不出来了,最要命的是,我左手一滑,差点从铁链上掉下去。 周老汉还咧着一口黑牙冲着我阴恻恻地怪笑,这场景很是瘆人。 我被吊在中间,告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几乎要哭了出来。 此时,我右臂又是一疼。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孙小六那个死鬼,他还保持着当年街头上给自己大开膛时的模样,血赤糊拉的肠子滑出腹腔,一副癫狂的神色。 娘的,我今年肯定撞小人,犯太岁! 怎么两个冤家对头,会在这里找上我!? 孙小六此时正从自己肚子上拔下来一把剔骨刀,对准我胳膊大筋就是一刀。 白花花一层薄薄的脂肪和粉红的肌肉刚翻出来,就被随后溢出的鲜血吞没。 “小子,我早就说过,那个小妮子要给我当二奶,你死了,正好看看六爷我怎么玩废她!” 孙小六淫笑着,舔了舔刀上的鲜血。 “我操你大爷!!” 我活这么大,就喜欢张芊芊一个人。 孙小六这个王八蛋这么说她,算是碰到我逆鳞了。 我把心一横,双臂用力往上爬。 此时周老汉踩的更加用力,鞋底不断摩擦着我手背的骨头。 “娘的!姓周的,孙小六,老子死也拉个垫背的!” 我一用力,整个人往上爬了一截,半条膝盖蹭上吊桥木板。 孙小六怪叫一声,举刀朝我刺来。 “吱吱!” 一声老鼠的叫声响起。 第38章 焚风 这声音比一般耗子的分贝更大。 不等我看清,便见一道火镰从脚下咻的一下窜了上来。 孙小六被那道火镰撞了个正着。 顷刻之间,烈焰翻腾。 孙小六被烈火焚烧,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然后便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内烧成了一缕黑烟,烟消云散。 我见状不敢怠慢,急忙身子一翻,整个人重新跃上吊桥。 “嘿嘿· · · · ” 周老汉在我面前冷笑着。 我拧眉道:“笑笑笑,你他妈笑你妈呢?” 阴笑中的周老汉一愣,紧跟着十分没脑子的问道:“你· · ·你不怕我?” “怕你大爷!老子怕高!” 话音未落,我抬手一拳打去。 我知道这都是幻象,周老头绝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要是这样还能复活,还用得着吓唬我,一巴掌呼死我,不来的更解气?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再没了顾虑,这一拳也使足了力气。 但很可惜,我这蓄力一拳打空了,没有任何阻力地穿过了周老汉的身体。 周老头又是标志性地怪笑了一声,随后也和孙小六一样,化为青烟。 我眼前一花,自己还是站在桥中央,双手紧紧扶着铁链。 对面众人焦急的催促声响起。 “火!!” “小年!火!快来!” 老王几人嗓子都快喊劈叉了,急的手舞足蹈,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来接我。 我却很摸不着头脑啊。 哪儿来的火? 但很快,我便感到脚底涌上来一阵热浪。 “我靠!” 我往下一看,只见一股夹杂着无数火镰火浪的焚风从深不见底的大壑中翻腾而上,如千百条火龙腾空而起。 我吓得小脸一白,连忙拽着锁链,往对岸跑去。 虽然说师父总说我是天上的炼火童子转世,但我觉得那只是一种说法,六把真火护体,挡的也是阴邪之物,并不代表我能真的水火不侵。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去年我还被开水壶烫伤了大拇指,当时就起了一个大水泡,半个月才消下去。 仅仅几秒钟的功夫,那股热浪已经烧的我脚底生疼,鞋底估计都糊了。 眼见着离对岸还有五六步的距离,那股焚风却也势不可挡地涌了上来。 师父见状连忙双手齐出,甩出数张符箓。 “巽风忙忙雷起兴,冯夷鼓舞怒不停,关伯撼动天地昏,飞砂走石穿山林,震响叆叇*哮吼声,翻山入水怒涛惊,急急如律令!” 六张黄符闪烁着蓝色的神光呼的一下围绕在我身边。 随着师父急速念动咒语,在我周身刮起了一堵风墙。 脚下焚风被我身前的风墙阻挡。 可饶是如此,热浪还是透过风墙,将我烤的一时喘不上气。 师父双手掐着指诀,脑门已经见汗,六张黄符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很快,其中一张黄符就着起了火。 “小年快来!” 老王被热浪灼地睁不开眼睛,朝我大喊。 我深知现在刻不容缓,连忙加快脚步。 可焚风的温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师父的黄符仅仅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就快要燃烧殆尽。 师父见状还想故技重施,奈何焚风已经将黄符烧成灰烬,风墙破开,无数烈焰鱼贯进来。 “小年!” 师父悲切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可就连声音也被焚风吞没。 “吱吱!” 就在我以为这条小命就要交代的时候,刚刚那个像是耗子叫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只觉口袋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紧跟着一道火镰从中钻出。 “我靠!” 我吓了一跳,想去拍那东西。 可那东西速度极快,嗖嗖嗖就从我腰间窜上了我的头顶。 “吱吱!” 这一声叫分贝更高。 旋即,那大团大团的,如同从阿鼻地狱吹上来的焚风便陡然从中一分。 就连之前几团几乎要烧着我的火焰一并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着,化成数条纤细的“火蛇”朝我头顶飞去。 似乎头顶那东西正在吮吸这些足可烧化铜铁的烈火。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秒左右。 数条火蛇朝我头顶汇聚,却半点不曾灼伤我。 我又惊奇又害怕,一时竟忘了跑路。 “吱吱!” 声音里的感情一变,像是报警一样,连着叫了几声。 那些火蛇从中一断,回归于无穷的焚风当中,再度朝我席卷而来。 “靠!” 我本能地想要架起双臂抵挡,这时一股巨力忽然从我背后传来。 我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被这股力道在焚风即将合拢的间口推飞了出去,跌进了对岸的入口之中。 “靠· · · ·” 我从地上爬起来,背后热浪滚滚,师父衣袖一挥推着我们就往安全的地方跑去。 等沿着楼梯下了一层,确认那股热气没有波及过来之后,我们才松了口气。 我从劫后余生的震惊和喜跃中缓过神,只觉后背左边肩胛骨上火辣辣的疼。就跟被人甩了一巴掌一样。 “师父,你快看看,我这背上咋了?疼得厉害!” 我连忙脱下衣服,露出后背。 师父看完,眉头拧成了疙瘩,半晌也没说话。 我还以为自己被那股焚风灼伤,还问老王有没有烧伤膏,赶紧给我涂上。 老王盯着我后背看了良久,深吸了一口气,扶了扶眼睛,有些恐惧地说道:“小年啊· · · ·你· · · 能不能确定,刚刚桥上就你一人?” 我闻言一愣,说道:“你们看到了?一个老人,还有一个拖着肠子的横死鬼?” 这话一出,把个小邵吓得魂不附体,一头扎进了孙大山的怀里。 老王却很是疑惑地“啊”一声。 “那我倒没看见· · · · ·” “那您看到啥了?” 我跟这位老爷子,可算是急惊风遇上了慢郎中,看见啥了倒是说话啊! 师父叫我把衣服穿上,说道:“你背上有个巴掌印,看大小,是个娃娃的,不超过十五岁。” “啥?”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看了看老王,抛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老王点点头,瞳孔微微颤动,显然也很震惊。 我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这劳什子的怪墓里,遇见啥都不稀奇。 “哎,卢老人呢?” 我环视一圈,师父,孙大山,小邵,老王,都在,唯独少了卢老。 “嗷,我们刚一过来,就有个东西窜出来伤人,我们也没看清是什么,卢老叫我们不用管,追着那东西下去了,这会儿· · · 应该没事儿吧?” 孙大山抱着哆嗦成一团的小邵说道。 “没事儿,他老人家活动筋骨呢。” 老王对于卢老的身手很有信心。 我望着孙大山,心里这个气啊,这趟出来,谁都没这小子享福。 先是水下和一尾成精的赤尾金鱼法式舌吻,这会儿又抱着个如花似玉的小闺女。 要不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呢。 我们一行人顺着楼梯下去,尚未到一楼,便听见下头一阵打斗的声音传来。 老王诧异了一瞬,说道:“坏了,看来卢老有些棘手!” 话音刚落,我们几人也不敢耽误,连忙赶下楼去。 一进入一楼,我便看到卢老在和一个黑糊糊的人打斗,那“人”行动微微有些僵硬,但迅猛如风,卢老靠着手中宝刃来回闪转腾挪,瞅着空档,便抽冷子给那“人”来上一下。 卢老那把短剑的锋利程度我可是有过亲身体会的。 虽然我猜测肯定比不上传说中“轩辕宝剑”的档次,但比起1965年湖北省出土的那把“越王勾践剑”来,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八卦井下,绷的笔直的婴孩手臂粗的铁链,也能一触即断,绝对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可即使是这样的宝剑,砍在那“人”身上,却有了本不该出现的滞感。 卢老在那“人”背后划了一剑,紧跟着借力跃起,踩着那人肩膀跃出一丈开外,站住脚后不断喘着粗气,看样子十分辛苦。 卢老毕竟年事已高,功夫再深,也有力竭的时候。 我眼见卢老落入下风,连忙抄起五雷令就要上去帮忙。 “火德之精,五雷之神,玉枢号令,统主雷霆,三界猛吏,乃吾为主,六天火雷,惟吾独尊,救命降及,收捉鬼神,行神布炁,走火行风,领兵千万,大震雷霆,轰雷掣电,展豁风云,急急如律令! ” 我高声念诵雷火咒,五雷令上呼的一下,燃起一抹神火。 但还不等我起手,那“人”双腿一纵,裹挟着一股腥臭恶风便朝我袭来。 这东西比我以前对付过的鬼怪速度都快了一个档次。 我尚且来不及反应,一个皮肤皱缩,浑身鼓起青紫经络,怪猿一般的东西便朝我扑来。 僵尸! 我脑海中冒出这个词汇,同时心中一凛,瞳孔一阵收缩。 这个距离,这个时间,我压根没反应过来。 眼见那东西张口朝我鼻子咬来,我已经闻到一股恶臭的时候,一道火镰从我腰间而起。 同时我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会儿,它好像有点生气。 “吱吱!” 那道火镰快如闪电。 我才刚听见“吱吱”一声,火镰便已经撞在僵尸面门,直接把僵尸撞出好几米。 紧跟着,火镰滴溜溜一转,那具僵尸身上轰的一声燃起窜天的烈火。 烈火之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黑烟和刺鼻的焦臭。 那团火温度极高,僵尸被烧的手脚反叠,不住怪叫。 很快就被烧成灰烬。 灰烬之中,那道火镰钻了出来。 “吱吱。” 火镰嗖的一下窜到了我脚边。 我本能地想要抬脚躲避,生怕被火焰波及。 师父却按住了我。 “没事,这东西帮了你一把,不会害你的。” 火镰停在了我脚边二十公分远的地方,对着我“吱吱”“吱吱”的一连叫了几声。 虽然只是重复性的声音,但我却从中听出邀功的情绪来。 这让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火镰在原地一转,身上包裹的火镰哗的一下,四散开去。 从中跳出来一个白花花毛茸茸的小东西,嗖的一下顺着我裤腿爬了上来,沿着我的手臂,停在我的手心里。 我定睛一看,竟是只毛色闪光,通体纯白的小老鼠。 注:叆叇(读音为“爱戴”):指云彩厚重,遮天蔽日,黄庭坚有词云:“对朝云叆叇,暮雨霏微,乱峰相倚。” 第39章 火鼠 和田间的害鼠以及电视上实验用的小白鼠不同。 这个小东西胖乎乎的像宠物仓鼠,长得极为可人,小鼻子,小爪子,一水儿粉扑扑的,比城里的贵妇犬还白净。 而最令人惊奇的是这小白鼠头顶上还有一撮极为鲜亮的火红毛发,而且微微有点刘海,还怪洋气的。 我一咧嘴,伸手去摸它,小家伙也不怕我,温顺的“吱吱”叫了两声,非常自觉地伸出胖乎乎的小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心。 老实说,我对老鼠这一物种的印象不好,括弧:不包括仓鼠。 尤其是我当时还被那只成了气候的白毛赖斑鼠戏耍过,印象就更差了。 但人嘛,就是个视觉动物,都说什么灵魂交流,但抱歉了,我就是个俗人。 在我的认知里,初次会面的两个生命体,样貌必然是决定印象的第一要素。 就好比模样好,身材好的人,无论到哪儿,大部分情况下,就是会被区别对待。 虽然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的确是金玉良言,但也得日子久到那个程度才能看出来不是? 今天这只小老鼠就算是长到我心窝子里了。 “嘿,师父你看,这小东西,长得还怪漂亮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师父也盯着那小东西看了半晌,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小年,你这孩子真是好命啊,马爷,这应该是《神异经》里记载的火鼠吧。” 老王扶着眼睛,两眼放光地盯着我手心里的小老鼠,对师父说道。 师父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神异经》?师父,那是什么书?” 小邵此时恢复了精神,加之我们先前一路开导,叫她不要把踩到机关的事放在心上,她才敢怯生生问道。 老王一咂舌。 “哎,我让你们平时不要光盯着二十四史,咱们干考古的,那些能确定墓主人身份的蛛丝马迹,很多也都隐藏在不起眼的杂书之中, 在南宋官定的《中兴馆阁书目》中就提出,《神异经》是东方朔所着,虽然这个说法存疑,但此书成于汉末之前是绝对没跑,郦道元的《水经注》中也有过引用, 据《神异经》记载,此鼠居于南方山中,一种名为不尽木的神树上,可在火中生存,不食五谷,只以火为食,取其毛发,以烈火焚烧数个昼夜,可得其精华,称之为‘火浣布’,古人诚不我欺,只是这里和南方隔着老远,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 · · · ·” 我不禁感叹老王简直是个移动的图书馆,即使是犄角旮旯里的书目,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在说到“火浣布”时,两眼放光,伸手要摸火鼠。 火鼠似乎能懂人言,本来对于老王还是低眉顺眼的,但一听到“取其毛发”几个字时,浑身一震,白皙的毛发根根倒立,面对老王摸过来的手,呲出了两颗奶白奶白的小奶牙便要咬。 老王吓得连忙缩手。 我听得心头一喜,这小东西也对我极为温顺,任由我如何抚摸,也不恼火,反倒露出了舒适的神色。 “师父,我能养它不?” 我激动地看着师父说道。 师父点点头,“此兽天生地养,得火德之精,更与你有缘,你好好待它,说不准将来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我嘻嘻一笑,越看火鼠心头越是欢喜。 此时,卢老在一旁扶着膝盖喘着粗气道:“你们聊完了吗,我老头子快没气儿了· · · · ” 我一拍大腿,方才只顾着火鼠,忘了卢老了。 众人七手八脚上去搀扶,卢老却傲娇地一摆手,自顾自寻了一座石台坐下休息。 我摸了摸火鼠的脑袋,小心地把它放在我肩膀上。 火鼠不是凡物,我也不担心它会掉下来。 一进这墓穴,我们几人便连番的折腾,这会儿都是人困马乏,索性也就在这里歇息。 我摸出出门时老爹塞给我的烟,递给师父他们。 三个老爷子寻了石台宽坐,我和孙大山还有小邵则只好席地而坐。 好在这趟下来孙大山做足了准备,包袱里装了压缩干粮和水袋,足够我们两天的消耗。 我们几人除了小邵都是老烟枪,师父跟卢老更夸张,我一根烟不到的功夫,俩人第二根就下去一半了。 抽烟的时候,老王看了看手表,诧异道:“我们在这地下,已经过去九个小时了。” 师父说道:“这里还算干净,我们在这里歇歇脚,反正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养足了精神再说。” 众人对于这个提议一致赞同,尤其是我,早就累的脚板生疼,加之肩膀上的人面疮不时发作,之前精神紧绷还好,此时松懈下来,只觉精疲力尽,是得休息休息。 我们简单吃了压缩饼干,喝了些水,安排一人值班,两个小时一换,孙大山值头班,我第二班,其余人轮着来就行了。 大概安排好之后,我们便就地睡起了大觉。 我裹紧衣服,靠着墙壁角落便打起盹来。 结果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被肩膀上人面疮上的刺痛惊醒。 人面疮疼了一阵,渐渐平复,我刚要继续睡觉,却发现孙大山缓缓起身,朝塔外走去。 我还以为他要去撒尿,便想叫住他一起去。 不等我开口,一只手就捂住了我嘴巴。 “嘘· · · ” 我回头一看,师父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对着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点点头,师父将手放下。 “怎么了师父?” “动作小点,跟我出来。” 师父神色不善,阴沉着脸,很是严肃。 我和师父一前一后出了古塔,悄悄跟在孙大山后面。 为了不被发现,我们没有打手电,也不敢离的太近。 古塔外是一条凌空回廊,架在山缝之间,上有青瓦盖顶,宽有三丈,通往另一头的石窟当中。 “吱吱~” 我口袋里一阵骚乱,低头看去,只见火鼠缩在我口袋里,神色有些慌张,两只小眼睛光芒闪烁。 我心中有些忐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这地下有什么更要命的东西,能把火鼠惊着。 大约走了两分钟,孙大山身形一顿,在回廊中央停下脚步。 师父抬起左手,示意我停下。 我们俩侧身半藏在柱子后面,往孙大山所站的位置偷眼观瞧。 地下没有半分光亮,即便我和师父眼力过人,在这种环境下能见度依然有限。 我只能隐约看见孙大山面前的黑暗处似乎站着个什么东西,身量不大,和女人半蹲着的个头差不多,五官根本看不见,只是模糊一个轮廓。 黑暗中,孙大山嘴里絮絮叨叨,半是咳痰,半是干呕的说着什么。 “师父,孙大山这是中邪了?” 我悄声问道。 孙大山的行踪诡异,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什么东西迷了。 “小子,没发现吗,孙大山从井里出来之后,他的影子就不见了。” 师父这句话让我毛骨悚然,一路之上变故频出,我哪里有闲工夫关注这些。 可如果真的如师父所说,孙大山从井里出来之后就没了影子。 那难不成我救上来的压根不是孙大山,而是救了那八卦井中的邪祟? 孙大山的声音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好像是跟那东西商量好了,达成了共识,双方都渐渐冷静下来。 “师父,您没看错吧?” 地下光线昏暗,手电乱照,师父可能走了眼也说不定。 “不会的,我盯了一路。” 师父话音刚落,我口袋里的火鼠便“吱吱”的叫了一大声,声音夹杂着几分惊恐。 我被火鼠的叫声一惊,连忙低头示意它不要乱叫。 结果我刚一抬头,便看见原本背对着我们的孙大山不知何时不见了。 人呢!? 我心头一颤,这个环境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我们草木皆兵。 更何况一个正常人,绝不可能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从柱子后现身,往前走了数步,孙大山的确不见了。 “这· · · · 师父?” 我这时才想起师父怎的没了动静。 结果一回头,却见背后连根毛都没有了,方才站在我身边的师父不见了。 “中计了!” 我就是傻子也发现不对了,只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我被鬼迷心窍,还是别人中了招。 正当此时,我耳听背后风声不对,心知来者不善,怕是阎王点卯,不待风声逼近,我连忙掏出五雷令,口念“役符咒”。 “赤天之威,电扫风驰,律令大神,手执针锤,游行三界,日月藏辉,星昏斗暗,鬼哭神悲,铁轮文戟,山岳倾摧,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中,我抡起胳膊朝后砸去。 那东西知道厉害,嗖的一下躲过攻击,身形一闪,窜上了回廊边的雕花栏杆上。 我定睛看去,只见栏杆上蹲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上下血淋淋的,还有丝丝缕缕的肉丝垂下,活像个被剥了皮的人。 第40章 珊瑚树 我心中骇然,胃里止不住的恶心,料想拖了盗墓贼下来的,应该就是这东西了。 那东西却不急于朝我攻击,双方对峙,我也没敢轻举妄动。 那东西和我对峙了三十来秒左右,然后嗖的一下窜上了回廊瓦顶。 我正欲追上去一探究竟,却被人从背后叫住。 “别追!” 我回头看去,喊住我的竟是方才消失不见的师父。 “师父,您刚刚去哪儿了?那东西您看见了吗?” “嗯,此地诡异,那个东西是从塔里钻出来的,拿好家伙,跟我走。” 师父淡淡说道,领着我就要往前方塔里钻。 我跟着跑了两步,猛然想起老王他们还在后面睡觉,于是对师父说道:“师父,咱们先回去叫人吧,王爷他们还在睡觉呢。” 师父却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只顾着喊我跟上。 我觉得此地太过昏暗,前方塔里又不知有什么凶险,索性便把随身的手电打开照亮。 这不开还好,一开可算是救了我一条小命。 只见跑在我前头的师父被手电光一照,地上却没有倒影! 我连忙止住脚步,“师父”见我止步,也跟着停下来。 “敢耍你年爷!?” 我大骂一声,右手握着五雷令,就冲了上去。 五雷令横着一拍,裹挟着风雷之气,朝“师父”脑袋拍去。 我盘算的也简单,甭管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见光没有影子,必是邪祟,我先给你来一下才是真的。 结果不等我的五雷令拍中那东西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我心中一惊,打着手电四下寻找那东西的踪迹。 正当此时,身后脚步声响起。 只见老王等人慌慌张张朝我跑来,“师父”赫然就在其中。 我眼珠子都红了,常言说得好,再一再二不再三,这邪祟三番五次耍我,真当我泥捏的没脾气不成? “太一真人,六阳之神,火车使者,雷声腾腾,震响万里,邵阳将军,符到奉行,不得留停,急急如律令!!” 我念诵驱雷咒冲了过去,不由分说直取“师父”。 “师父”表情错愕了一瞬,紧跟着侧身闪过,同时右手嘭的一声攥住我的手腕。 “小年!你怎么了?” “还装!” 我怒不可遏,手腕一抖,使了一招“金蝉脱壳”挣开束缚,五雷令再次招呼了过去。 “师父”眉头紧皱,纵身跳开。 我手电打过去,只见地上出现了一道拉长的影子。 “好个孽畜,道行不小!” 我只当那邪祟好大的道行,居然能幻化倒影,抬手打出一张“祷五雷符”。 师父捏住剑指,朝我丢出的雷符一点,雷符于半空中一滞,滴溜溜打个转,飘到了“师父”手中。 我站在原地,心中错愕,不待反应过来,手腕便是一疼。 卢老夺过五雷令,顺势将我关节反扣。 “呃!疼疼疼!卢爷!” “小家伙,你着魔了!?” “卢兄且慢!” 师父叫了一声。 卢老这才将我松开。 我揉了揉肩膀,看了看周围几人,老王,孙大山,小邵都在,几人看着我,表情都很疑惑。 “你们先别动。” 我说着话,从符袋里又取出雷符,在几人面前晃悠了一圈,几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转了一圈,众人都没有反应,我这才松了口气。 老王问道:“小年,你这是咋了,自己跑出来不说,怎么还跟马爷动起手来了?” 我脑中一阵恍惚,难不成真是我着魔了? 于是乎,我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孙大山听完,指了指自己,“江兄弟,你是说我跑出来了?不可能啊,我就挨着师父躺着,小邵也能作证,我刚刚打了个盹,一起来就发现你不见了,这才叫醒大家出来找你。” 老王说道:“没错,我和小邵还有卢老跟马爷都能作证!” 我陷入了沉思,我自小有六把真火在身,邪祟不敢近身,怎么会在这里被鬼迷心窍? 难道说这墓里的东西道行大到不怕我的真火? 念及此处,我又回想起火鼠当时不寻常的叫声,恐怕不是因为我幻象中的孙大山和师父,而是想示警。 师父此时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垂头丧气的,又不怪你。” 我看着师父,心里很是愧疚。 师父对我一笑,叫我小心些,也就没说什么了。 “行了,这地方古怪,小年,把护身符给大家分了,都贴身存放。” “诶,师父。” 我答应了一声,随即将从家里带来的四张护身符掏出来给大伙分了。 等到了卢老的时候,卢老却晃了晃自己那把短剑,示意不用。 我一想也是,就这把自带杀气的传世宝刃,比我的护身符可厉害的多。 我们检查了一下装备,干粮和饮水都在,想着此地不宜久留,还是继续往前走。 等走过回廊,面前是个仅仅可容纳一人通行的入口。 一进去里面,比起之前古塔构造全然不同,内里仅是一条曲里拐弯的长廊,逼仄狭窄,搞得我们不得不采用一字长蛇阵通行,由师父和我打头阵,卢老殿后。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以五彩矿物研磨为颜料,能工巧匠雕刻出各种瑶池仙景,云雾缭绕,美女佳人,酥胸半露的图样,造型逼真,线条流畅,形象十分传神,好似下一刻便能从石头上蹦出来一般。 老王感慨道:“这狐刚子当真不是凡人,这样的工程量,他是怎么完成的?” 卢老背着手看着两侧壁画也是惊叹不已。 师父叫众人加快脚步通行,不要多做停留。 老王满眼可惜之情,连连叹息,埋怨自己怎么没带个拓本来,好歹留个模子。 我们快步走了十分钟左右,长廊仿佛没有尽头,但也没有凶险。 “师父,这怎么又变窄了?” 我在这种地方很不适应,有点幽闭空间恐惧症的意思,没来由的全身寒毛倒竖。 “小年,为师考校考校你,按照小周天行炁的路子,这里像什么地方?” “这里· · · 是夹脊穴?” “没错,还记得你当年行炁,过这一关的时候吗?” 师父欣慰地点点头。 “记得,当年我得炁之后,筑基一年才运转周天,可丹田那股暖意,到了夹脊,就怎么也过不去了。” “没错,那时你元炁尚不足满,心猿也不够坚定,可别说是咱们这种俗人了,就算是那些祖师,又有几人能在少年时就做到心猿坚定的呢?” 我和师父说着话,脚步不停往前走去。 师父这时却“咦”了一声,止住脚步。 我循声看去,只见前头离我们十步开外的地方,立着一棵造型古怪的树。 那树不大,只比小邵高了半头,但树上无叶,树枝卷曲,分叉无数,乍一看好似一根枯枝上爬满了上百上千的赤色小蛇一般。 老王拨开我,用手电照了照,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珊瑚树!” 我被老王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这位老学究平时看着还算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一看到文玩古董,那就跟被鬼上身了似的,要多激动有多激动。 我们围了上去,只见的确是一颗玉化的红珊瑚树,质地圆润而有光泽,浑然天成。 “据说当年东陵被盗,孙殿英从慈禧的棺椁里就找到了一颗红珊瑚树,乖乖,那才多大,跟这颗比起来,简直是重孙子!” 老王看得几乎要流口水了,不自觉就要上手去摸。 我们这些人里除了卢老早年见多识广,王侯将相的坟窟窿不知出来进去了多少,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没把玩过? 第41章 仙人海上来 他虽然吃惊于这颗珊瑚树的体积,但并没有像老王这小家子气的“赤脚医生”一样丢了体面。 就在老王即将触碰到珊瑚树的时候,先前一直在我口袋里打盹的火鼠陡然惊醒,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我心知珊瑚树有异,连忙嚷道:“王爷!别碰!” 哪知老王此时全部身心都放在这珊瑚树上,我这一嚷反倒惊了他。 老王手一抖,胳膊一挥,正好碰坏了珊瑚山的一个小分叉。 “啧!哎呀!糟蹋了!” 老王悔恨万分的跺脚道。 可下一秒,整颗珊瑚树上哗的一下,冒出来无数的红色光芒,并且从老王碰坏的断口处散发出阵阵幽香。 我心知不对,连忙退后两步捂住口鼻。 师父沉声道:“别慌,念静心咒!” 我嗯了一声,心中默念静心咒。 可剩下人就遭殃了,老王浑身一抖,咧起嘴巴大笑,同时手舞足蹈起来。 老王双手捧起空气,眼中神光大盛,嗓音颤抖,带着喜极而泣的音调说道:“和氏璧 ,和氏璧· · · 哈哈哈哈哈哈· · · ·我王国强罗锅趴铁轨,这辈子值了!” 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卢老也不由得双眼瞳孔放大,仿佛置身仙境般迷失了心智,眼中激动之情溢余其表,不知看到了什么。 我被这般景象吓了一跳,忘了默念神咒,心中那片清明立马不复存在。 下一秒,我眼前一花,只见周身空间扭曲起来,团团香烟云雾不知何时出现,香雾之中,那刻在两边的壁画被注入了一股生机,竟活了过来! 在我身子右侧,一个身穿五彩仙衣,衣带飘飘,身材婀娜的仙女飘然下落。 我看清了那仙女的模样之后,不禁有些恍惚,那居然是张芊芊。 此时张芊芊冲着我莞尔一笑,纤纤玉手在我脖颈上不断撩拨。 我老脸一红,心头再也把持不住,心神迷离。 正当我准备拥着张芊芊做点没羞没臊的事情时,张芊芊突然脸色一变,伸手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 “小兔崽子!你色迷心窍!” 我捂着左边脸颊惊魂未定,张芊芊这声音不对啊,怎么跟我师父似的? 紧跟着,张芊芊揪着我领子拧眉道:“快念静心咒!” 我眼前一花,张芊芊样子扭曲了一下,变得有点像是师父。 这时,我脑瓜子一疼。 “哎哟!” 我捂着脑门哀嚎一声,神志一清,却见师父正对我怒目而视。 师父看了看其余几人,叹息一声,旋即左手微微握拳,一团蓝光酝酿其中。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 · · · ” 师父沉声念诵净心神咒,左手缓缓张开,那团蓝色光芒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的小光点四散开来。 蓝色光点飘忽不定,在老王几人的额头停住,旋即慢慢融了进去。 一瞬间,几人登时清醒过来。 老王看了看自己手心,空空如也,如大梦方醒,却又叹息不止。 卢老呼了口粗气,望着角落发呆,似也在回味方才的梦境。 孙大山和小邵则各怀心事。 半晌,老王才缓过神来,看了看红珊瑚树,又望向师父。 “马爷,是这东西作怪?” 师父未曾说话,卢老开口道:“仙人海上来,遗我珊瑚钩,自我得此贵,昼玩夜不休。” 老王沉吟片刻道:“赵孟頫的诗· · · · 原来如此,久闻海中之物,受蟾月之精华,多有神异,这个体积的红珊瑚树,少说也有千年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为了防止再次被珊瑚迷惑,我们只能把红珊瑚树砸烂,永绝后患。 老王在一旁心疼的不敢看,那表情比杀了他还难受。 越过珊瑚树的残骸,不多时,我们便出了长廊,眼前一幕,让我们一行人俱是目瞪口呆,半晌蹦不出一个字儿来。 老王摇了摇我师父,“马爷,我不会还在做梦吧?您给我一巴掌?” 师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一把年纪了,稳重些,你没做梦。” 卢老往前走了两步,环视四周,瞳孔颤抖地说道:“我自认和这些死人坑打了一辈子交道,这种东西,竟还是第一次见!” 原来长廊的尽头,是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好似是自成一片天地,穹庐之上,不见有多高。 穹顶之下,层峦叠嶂的地脉之上,修有一座城郭,便如古时坚城重镇一般,城墙高逾数丈,等人高的青砖一体堆砌,还有箭楼,角楼等等,城门大如天门,紧紧闭合。 城内建筑很多依托石崖天堑构造,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地势更是犬牙交错,建筑互相掩映,不知到底有多少门户。 若非地下没有雨雾蒸腾,一眼望去,便如天上的白玉京也似。 但也正因为地下不见天日,阴森恐怖,更是增添了几分幽冥鬼涧的氛围,让人未曾走近便心生恶寒。 师父眼力远超我等,眯眼看去,抬手一指:“你们看,那七座高塔。” 我抬眼看去,只见围城当中,的确有七座拔地而起的高塔,只是距离太远,依稀只能辨认出一个轮廓而已。 我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越看这七座宝塔越觉得似曾相识。 “师父,我怎么感觉,这七座宝塔,好似连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没错,我也看出来了,眼下没别的路子,恐怕那颗千年水胆,必然藏在这城郭之中,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师父招呼一声,领着我们沿着一条压根算不上路的盘在石壁上的小道下去。 方才我们出了逼仄的长廊,站在石壁之上,借着地势俯视,只觉整座城郭大的出奇。 此时落地,抬头仰望,才能感受到这种排山倒海的威压,不同于城市里摩天大楼那般的纵向视觉感受。 这座城郭给人一种绵延千里,不可逾越的感觉。 我们走上前,摸了摸那紧闭的城门,用力推了推,好似蜻蜓撼玉柱,半点动他不得。 我抬头看了看数丈高的城墙,每一道砖缝当中都用一种我没见过的黏合塞得严丝合缝,当真是“猿猱欲度愁攀援”。 老王对师父说道:“马爷,我记得您练过轻功,您试试?” 师父想都没想就摇头道:“哪儿是什么轻功啊,无非是些蹦跳纵身的手段,翻墙越脊还行,这种高墙,燕子李三活了也过不去。” 老王一咋舌,颇有一种无力感。 这时,卢老踩了踩脚下,嘿嘿一笑:“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们且作休息。” 说话间,卢老已将背后的包裹解下,把军大衣掏出来,又从中掏出了几根钢管,还有一个铲头,三两下拧在一起。 完事儿后,卢老让我们在外围休息,自己拎着铲子要往城门去。 我和孙大山还有小邵都很好奇,毕竟这淘沙官的后人,不可能光是武功了得,必然有在地下踢天弄井的手段。 但卢老却非常固执,不允许我们任何人在一旁观看。 师父和老王见状把我们拉了回来。 “行了,你们几个小猴崽子,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卢老既然打了包票,咱们就静候佳音。” 老王这样一说,我们也只好坐下等候。 不到半个小时,卢老从城门处折返回来,把铲子卸开装好,拍打了几下身上的浮土。 师父过去问道:“卢兄,可是通了?” 卢老呵呵一笑,回礼道:“没有金刚钻,我也不敢夸海口,可以进去了。” 第42章 天堑 我们走到城门,只见门下被挖出了一个深,宽各有一米五六的大坑。 这地下虽不是岩层,但土层坚实,就算是三五个大小伙子,想挖出这样的坑,没有大半天也难以做到。 孙大山朝卢老问道:“卢老,您这手艺真厉害,传给我呗!我交学费!” 卢老闻言一笑:“哈哈哈,不传不传不传,别说你,就连我儿子,我都没教给他,再过几年,我老头子一蹬腿,这点手艺,就让它绝了去!” 我们一一矮身子钻过深坑,到了城内。 城内俱是俨然整齐的楼台宫阙,空中龙道纵横,单论建筑美感和视觉感受而言,不比现代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的建筑逊色半分。 内城有一条笔直大道,如中轴线般将城郭分为两半,尽头山壁内凹,嵌着一座辉煌大殿。 在内城中间,七座八角玲珑塔拔地而起,檐角飞起,层层青瓦堆叠,窗棂红柱保存完好,只是没有半点生气,即使再精美的建筑,在此时看来,依旧死气沉沉。 老王和卢老虽是专研历史的行家,但又何曾在地下见过这等浩大的古建筑群,一时看花了眼。 我们沿着中央大道,往那座嵌在山凹里的宫殿走去,走走停停大约半个小时,在列成北斗七星的七座高塔中央,却出现了一条天堑般的鸿沟。 “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邵问道。 老王和卢老看了看深沟,不住叹息。 我们方才在城郭外围,由于宝塔和宫阙楼台遮盖,并不曾发现这条天堑。 此时站在崖边,只见沟壑宽有七八丈不止,往下望去,深不见底,怪石嶙峋,枯藤倒挂,而且隐隐有水雾蒸腾,老王料定,崖低恐怕是个水脉。 整条沟壑横贯城郭,若是绕路而行,且不说究竟有没有路,只怕不知又会遇见多少凶险,但若不绕路,肉体凡胎,如该如何飞渡? 师父看了一眼鸿沟,也似没了主意,不住咋舌。 此时,孙大山朝一边打出手电,嚷道:“大伙快看,那边好像有块碑!” 我举目看去,只见在我们斜侧崖边,立着一块等人高的石碑。 此时别无他法,哪怕蛛丝马迹,也有可能是生机,我们一行人连忙赶到石碑前查看。 老王扫了一眼石碑,说道:“这写的是· · · · · 红尘万丈,倒影人间。” 这句话说的很玄乎,我们谁都没搞懂。 此时,孙大山又一只手扒着石碑,半个身子探到后面。 “师父,后面也有字,写的是,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啥意思?” 闻言老王一拍大腿,老脸苦的似霜打的茄子。 “唉!难不成,只有神仙才能过去?” 孙大山一脸蒙圈,转而又看向其他人。露出询问神色。 师父叹息一声,说道:“读过那胖和尚取经的故事吗?记得流沙河那一回吗· · · ·和尚叫一猴一猪驮着他驾云飞过八百里流沙河,可一个齐天大圣,一个天蓬元帅,却背不动一个肉体凡胎的胖和尚,不觉得奇怪吗?” 卢老听到此处,神色一怔,拍手道:“原来如此,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沉!” 师父点点头,又道:“是也,肉体凡胎,四大牵挂,五浊缠身,莫说下了弱水,便是沾着些,也连着那早成了太乙散仙的猴子,一起拽下去,先贤的这段话不难理解· · · · ·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 老王听完,拖着悲腔说道:“马爷啊,我岂会不知,可眼前这一关,谁能过去?” 我懒得思考这些玄门前辈的隐喻,转眼看见崖边有些许脸盆大的碎石,便随脚踢下去。 石块忽悠坠落,却在半中央传来一声瓦片碎裂的清脆动静。 我心中一紧,连忙从包里掏出一根冷焰火,折开后,朝着崖下丢去。 冷焰火发出阵阵烟雾和红色的诡异光芒,直直坠下,却未到崖底,便摔在了一个伸出崖壁的亭台之上。 亭台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约有五十米,崖壁上横生枯柳衰松,加上先前我们没有仔细观瞧,所以并没有看见。 此时借着冷焰火的光亮,只见崖下两面,有着许多类似的建筑,有些半嵌在石壁之中,有些则干脆整个搭建在陡峭石壁之上。 而更令人欣喜的是,崖下隐隐还有几座凌空搭建,横跨两端的悬桥。 其余人也早就注意到这一幕,俱是欣喜。 老王欣然道:“天无绝人之路,这下面断不会无缘无故修建这样沿山建筑,必然有逃出生天之路,大伙掏绳子赶紧下去!” 老王说罢,其余几人都开始解开背包,掏出里面的尼龙登山绳和安全扣。 只是师父望着崖下,神色有些耐人寻味,眉头紧锁,好似在担心什么。 我悄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师父回过神来,说:“没事,只是心里有些没底,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下吧,你要小心些。” 孙大山将两条安全绳接起来绑在了一个百爪倒攒的飞虎爪上,交给我,并指着对面一座石亭说道:“江兄弟,那座石亭,大概快四十米了,有把握吗?” 我接过飞虎爪,伸出大拇指比量了一下距离,瞅准了石亭中的护栏。 “我试试。” 孙大山给我让开距离,我抡圆了膀子,借着腰力把飞虎爪往对面抛去。 第一次扔偏了,离着目标差了七八米。 孙大山把绳子收回来,让我接着试。 我一连扔了六次。 第六次,飞虎爪才卡中护栏和柱子中的缝隙。 孙大山使劲拽了好几次,才放心的说道:“可以了,大家动身。” 说罢,我们几人都套好了尼龙绳,扣好安全扣,将手电绑在肩带上的卡槽里,同时戴上手套方便往下顺绳子。 孙大山找到了不远处一座亭子的几根柱子当成锚点,打了个可回收的降落绳结,方便我们落地后回收绳子。 孙大山绑好了绳子,用力扥了扥,感觉牢靠后,才给我们一一固定好身上的卡扣,一切准备就绪。 我们身上的尼龙绳本是为了下盗洞用的,本身没多长,只有七十米,先前我还觉得有些鸡肋,派不上用场不说,还占地方。 可有句话说得好,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虽然用在这里不是很合适,但意思都差不多。 由于我恐高的厉害,孙大山将我带在身边,其余人则按照孙大山的指引,控制着腰间的卡扣,不断往下一点点挪去。 整个过程就不多赘述,因为我当时除了紧张就没别的情绪了,基本上全程都在手脚发抖,心里发颤。 反而是我口袋里的火鼠,睡醒了之后,就在我身上爬上爬下,最后蹲在了我脑袋上,吱吱吱的叫着,浑然不怕我们正悬于万丈悬崖之上。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我们才到了那座亭台上方。 亭台不大,大约三十来平,两边是延伸出的两排回廊和楼阁,下有角木支撑,应该比较稳定,我刚刚踢落的石块正好砸穿亭台顶子,落在亭台上。 等我们一个个都落到了亭子上,孙大山才手脚麻利的下来。 别说是老王和小邵,就连我和卢老还有师父,都出了一身冷汗,半是辛苦,半是惊吓地不住喘息。 偏偏孙大山一路上如履平地,额角连滴汗珠都不见。 孙大山手脚麻利地把我们身上的绳子和卡扣解下,重新收好。 为了防止对面有变,孙大山特意留了两条安全绳在这边,也是个退路。 第43章 宫涧 我不由得佩服孙大山的胆量和身手,询问他怎会如此轻车熟路。 孙大山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嘿嘿,我从小就喜欢登山,还是登山协会的会员呢。” 我又问他这么高的地方,他怎么不害怕,顺便还问了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我克服这个毛病。 孙大山一聊到这些,话也多了起来,和我两人攀谈起来。 卢老说道:“行了,等出去了,你们俩慢慢说,先找出路。” 我和孙大山这才停嘴,亭台不是久留之地,我们沿着那条回廊往左边一座半嵌入山崖的宫阙进发。 走到一半,我忽然听到山崖下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瓦片碎裂的动静,好像是什么东西过去了。 转头望去,下方深不见底,虽然有手电照亮,却也只能依稀看见几座楼台轮廓,想看的更清楚却很困难了。 卢老似乎也听见了那声音,但并没有过多理会,只是撇了一眼,对我说道:“别多看,赶紧走。” 我点点头,这档口再不能节外生枝了,任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反正井水不犯河水。 我只想找到千年水胆,治我的人面疮。 其余的,跟我没球关系。 想到这里,我又问老王道:“王爷,我跟您说过的那颗千年水胆,您觉得,会不会在这里面?” 老王一听这话,也有些拿不准,“按照马爷的说法,千年水胆应该就在上面的那座大殿里,那可是汉武帝做梦都想炼成仙露的东西,治你这个,应该不成问题。” 有了老王这句话,我心里一下有了底,所谓“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翻雪山过草地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胜利就在前方! 想到这里,我不禁多了三分气力,大步往前走去。 空谷深涧之中,只有我们踩在木板上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多了便有些让人心烦意乱。 眼见着我们便要抵达那座半悬空的宫阙了,我身后却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 我以为是走在我后面的小邵绊倒了,于是连忙回身去看,背后空空如也。 结果小邵的声音却又从我背后传来。 “咋了?刚刚那啥声音?” 我心头一惊,小邵和孙大山正从我身侧走过来,询问我为啥突然回身。 “你们听到没?有啥声音。” 小邵摇摇头,“我啥都没听见· · · 嘶,这什么味儿啊?真臭!” 说着话,小邵捂住了鼻子,一脸厌恶。 我也闻到了这股味道,却不知来源。 这时,一直趴在我头顶的火鼠突然发出了急促的示警声。 “吱吱!” 我心生不妙之感,连忙抬头去看,却见回廊顶上的月梁中央,蹲着一个浑身血红,被剥了皮的“人”。 正是我先去在悬桥上着魔之际,见到的那东西。 那人见我发现他却浑然不怕,反倒瞪着一对儿被剥去眼皮,暴露在空气中的招子对我咧嘴一笑。 那模样别提多瘆人了。 小邵当场尖叫起来。 孙大山见势不妙,连忙将小邵挡在身后,从怀里摸出那把防身的短刀。 “妈的!这啥玩意!?” 我叫孙大山赶紧带着小邵回去,自己却冷冷盯着那剥皮人。 “娘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我弄死你娘!” 解释一下,这里不是我嘴巴脏,实在是需要骂两句壮胆,毕竟这位仁兄的模样已经不能用愧对列祖列宗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悲天悯人啊。 饶是我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由得生了一分怯意。 大骂了一句之后,我抬手打出一张黄符,黄符带着风雷咻的一声打了过去。 那人行动迅捷,比起山里猿猱不让分毫,我的黄符还没师父那么快,打不中是必然的。 但那人为了躲过黄符便不得不从月梁上跃下,我等的也就是这一瞬间。 “丹天火云,威震乾坤。上摄妖炁,下斩邪氛。飞电烁烁,扬风无停。通真变化,朝谒帝君。急急如律令! ” 我念动飞雷咒,五雷令横掠出去。 剥皮鬼猝不及防,半空之中,任它有什么诡异的手段,也断然无处躲避。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外加数道蓝白色电弧一闪而过,剥皮鬼被我拍到了左侧石壁之上。 没等那东西起身,我头顶的火鼠嗖的一下化成一道火镰跳了出去,直直扑在那剥皮鬼身上。 轰的一声,熊熊烈火直接将剥皮鬼吞没。 十几秒钟的功夫,剥皮鬼便被烧成黑炭。 火鼠“吱吱”叫了一声,张口又把那团火吞了回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老王擦了擦额头冷汗,自言自语道:“天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 · ·” 解决了剥皮鬼之后,我们没有多做停留,因为底下又传来了那阵瓦片破碎的动静。 只是动静比刚刚大了许多,那东西似乎朝我们来了。 师父叫声不好,招呼我们赶紧脱离回廊。 大队人马不再小心翼翼前进,而是变成狂奔。 逃跑的过程中,大片腥风从崖底呼啸着吹上来,成堆的瓦片被卷了起来。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我们惊醒了。 就在我跑出回廊之后,只听轰隆隆数声巨响,从回廊之下钻出一条全身雪白的巨蟒。 白蟒一动好似天崩地陷,将那条回廊装的粉碎,木梁青瓦的残骸哗啦啦碎成齑粉,一发坠落崖下。 蟒这东西我不陌生,早在牛角山时便领教过那条五花鳞甲的怪蟒的厉害了。 可眼前这条,却与那条即将化蛟的怪物不同。 浑身鳞甲白花花的夺人二目,双眼瞳孔不知是不是因为久居地底不见天日,而退化成了两个小黑点,眉骨上方隆起两根粉红肉角。 身形庞大足可与牛角山怪蟒媲美,但却更加修长,在身体尾部还能看见两只退化成人腿大小的后肢。 白蟒周身环绕着红色妖雾,在崖壁上来去如电。 卢老见状大叫一声扯呼,抓着早已看呆了的老王往宫阙内部逃命去也。 我和师父各抓着小邵跟孙大山跟上。 火鼠早被白蟒气势吓得钻回我口袋中不敢露头,我们害怕白蟒追来,一路退到了大殿深处才停下脚步。 好在白蟒应该是被我们惊了美梦,出门活动筋骨,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仅仅亮了个相,便没了动静。 老王犹自惊魂未定,坐在地上,重复着白龙出洞一类封建迷信的话。 “师父,您看错了,那是条蟒。” 孙大山也吓得不轻,但没有老王严重,这会儿了还在纠正老王唯心主义的错误想法。 “你们小毛孩子知道什么,我当然明白那不是龙,可要说是蟒· · · 那长得也太怪了· · ” 老王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点上一根烟,吐了口烟雾,才镇定下来。 卢老也问老王要了烟,一边抽着,一边说道:“这门不大,看那白蟒的身量,一时半会也进不来,先休息一会儿吧。” 我们慌不择路逃进的宫阙很大,四梁八柱齐备,却没有任何陈设,只在角落中有着成堆的黄白之物,正当中还有一口巨型丹炉,跟86版《西游记》中兜率宫里那口相差不大。 料来此地当是狐刚子炼丹的所在。 我口袋中的火鼠此时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白蟒没有追上来,也跟人似的喘了口粗气,放心下来,旋即又跳了出来,落在我脚边对着我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我被火鼠吵的不行,对它说道:“别叫了,再叫,我把你喂老猫!” 火鼠被我吓了一跳,好像真的听懂了,但只安静了一会儿,又转头对着大殿那头吱吱吱叫了数声。 我心中不解,但也猜想,这火鼠久居地宫,莫非知晓此地是个什么所在,有意提醒我。 “你要带我看什么东西吗?” 火鼠一对儿小眼珠唰的一亮,点点头,然后掉头朝墙壁窜去。 我撒开步子跟上,师父几人对视一眼,扶起了地上的老王跟了上来。 最终,火鼠停在一处壁画前。 我始终觉得,壁画是一类伟大的艺术。 用竹帛,纸张,甚至铁器记录文字或是图画,很容易就会在历代王朝兴替,天下大乱之际毁于一旦或是遗失。 可壁画这东西么,除非刻意去损毁,偷盗,否则能在自然界存在很长时间。 第44章 壁画 老王从肩带上取下手电,对着壁画细细打量。 “看这氧化程度,真是宝贝啊· · · · ·” 老王有个好处,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总能在见到古物的第一时刻忘却一切,专心在这样东西上。 第一幅壁画上画的是一片竹林,高山流水,林中溪水潺潺,还有几个人身穿宽大衣袍,袒胸露怀,饮酒作乐的场景。 这幅图很多喜好历史的人都不陌生。 孙大山第一时间便脱口道:“这是,竹林七贤图!” 和我的想法一样,毕竟狐刚子是魏晋时的人物,和竹林七贤生活的年代能对上。 但很快卢老便反驳道:“不对,你们再数数,那是几个人?” “啊?” 孙大山疑惑了一句,转头细细数去,发现果然不对,竹林之中当是八人。 其中七人围坐于地,或饮酒,或鼓瑟,或抚琴,可一边青石之上,还站着一人。 那人生得面白如玉,身姿峻拔,身穿无忧鹤氅,腰间挂着一个葫芦,仰头望着高山流水 ,却一脸落寞,虽寄身清新山水之中,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两种拧巴的感觉。 超脱世俗的仙气和无奈无力的颓然,两种看似不可能同时出现的感觉,却真切地在此人身上拧在一起。 与其余七人饮酒高歌,欢快愉悦的氛围截然不同,更甚至于和整幅画的感情基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我们顺着壁画的顺序看去,仅仅一画之隔,画风却急变。 八人之中的七人,或被人杀死,或在目睹好友惨状后,穿上官服出仕,或是借酒消愁,或是幽居家中,郁郁而终。 七个人,仅仅隔了数幕,便各自东西离散,其下场无不叫人唏嘘。 看到这里,我更加确认,这就是竹林七贤。 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 壁画上的内容,和七人在正史中记载的生平基本没有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在每个人的“独角画”中,总会出现那个违和的人。 他看尽了七个人的生死,满脸悲怆,无力,却又没办法做什么。 在最后几幅画中,描绘的是天下大变,各地起兵造反的场景。 那人最终心灰意冷,归隐山林,与鸟兽为伴,终日钻研古籍。 但好景不长,天下群雄割据,就连这人也没能在乱世中独善其身,最终被一队官兵找上,并带回都城面见皇帝。 画中这个皇帝淫虐暴戾,全无一丝真龙天子之气,就连那都城外面也是野兽出没的一片人间地狱。 皇帝不知和那人说了些什么,下一幅画中,就已经有大批官兵穿山穴陵的场景,活生生挖穿了一座山,并在其中建造宫殿。 到了这里,这一殿的连环画基本到了尾声。 最后,是那隐士凿井炼丹,并分于众人服食的场景,最后炼出的仙丹似乎是颇有成效,但还没等送给皇帝,这个割据政权就覆灭了。 而那隐士在国破之后,再次归隐,只不过不是在山野,而是在这地宫。 而那些先前吃了丹药的人却似乎产生了异变,成了恶鬼。 狐刚子为了不让这些恶鬼出去,而躲在地宫之中。 不知历经多少寒暑,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又是一朝人王帝主登基坐殿。 地宫再次易主,狐刚子被逼无奈,又开始了炼丹。 但之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地宫里镇压的那些“人”逃了出来。 地宫中的活人死伤无数。 最终这个工程被叫停。 狐刚子再次不知所踪。 老王看完壁画,盯着其中那幅画着皇帝与隐士会面的画,说道:“对的· · · 没错· · · · 都对上了· · · · ” “什么对上了?” 我问道。 老王指着画上的皇帝,在他手边的御书案上,还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像是玉章的东西说道:“你们看看,这块玺的右侧上刻着什么,仔细看。” 我打着手电,把脸几乎贴上去,才看清四个字。 “好像是天命石氏。” 孙大山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说道:“这样么· · · 这地宫,是后赵石氏所建?” 后赵,五胡十六国的一个割据政权,由羯族首领石勒建造的国家,历经七位皇帝,国祚三十三年。 而后赵所实际掌控的面积包括河北、山西、河南、山东、陕西以及江苏、安徽、甘肃、辽宁部分地区。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中原,在国人的思想中,中原就是国家,政权,天下的代名词。 这也就不难理解,天命石氏四个字的由来了。 “这人要真是狐刚子,那他可能真的成仙了吧· · · · · 后赵建国,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公元319年,炼成仙丹那年国破· · · · 应该说的是武悼天王冉闵诛杀石氏子孙的事情,那就是351年· · · 那会儿,这狐刚子就起码一百四五十岁了,而那个铜人,是北魏武帝年间铸造,也对上了,那会狐刚子也健在· · · ·等等,如果壁画属实,那不是说· · · · 那些变成恶鬼的人,还在地宫!” 孙大山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最后一句话,让我们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 对啊,那些变成恶鬼的人呢? “师父!咱们刚刚见到的那个剥皮鬼!” 我回想起那个长相恶心的剥皮鬼,不禁汗毛倒竖。 说不定,他就是千年前吃了仙丹的人! 师父面色阴沉,说道:“赶紧找找有没有出路,娘的,闯到幽冥涧了!” 就在我们感到汗毛倒竖,急于寻找出路的时候,老王又叫住了我们。 “你们快来,刚刚看漏了,这幅炼丹图上,不就是咱们所在的这个丹房吗!?” 我们又看向那幅炼丹图,上面所画宫阙之中 ,当真是这殿中的巨鼎。 那个疑为狐刚子的人物,身边香案摆满了无数炼丹所用的奇珍异宝,正当中便有一颗晶莹剔透如水晶的椭圆形东西。 我一看到这里,不禁欣喜若狂,果然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现在就只盼望着祖师保佑,狐刚子没有炼化这千年水胆。 想到这里,众人急切地在宫殿之中四处找寻。 可我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这殿内有什么疑似千年水胆的东西。 就在我苦寻无果之际,忽而听到殿内有一声金属磕碰的铿锵之音传来。 我还以为老王又犯了职业病,去碰那巨鼎。 这老爷子啥都好,就是太爱这些古旧的东西了,动不动就要上手。 “王爷,您职业病又犯了,这里面的东西摸不得,您啊,别打那巨鼎的主意了,反正到时候也搬不走,您这样是要犯错误的。” 我一边蒙头寻找,一边说道。 可下一秒,王爷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小年,你小子别诬陷我老汉,哪个去碰那牛鼻子炼丹的炉鼎了?”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扭头看向在一边替我费力寻找水胆的老王,浑身脊梁骨顿时窜起一股寒气,头发一发炸了起来。 不是老王碰的,其余人断不会在这种地方多此一举· · · ·难不成,那丹鼎之中,藏有什么妖魔恶鬼? 念及此处,我立马掏出五雷令,转身看向那尊丹鼎。 此时,那里面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我吞了口唾沫,和师父还有卢老对视一眼,三人渐成合围之势,朝那丹鼎聚了过去。 “狗日的,难不成真是魏晋年间活到现在的恶鬼?” 我心里打颤,握着五雷令的手心紧张地出了一团黏糊糊的汗液。 随着我们逐渐靠近,那阵动静忽然没了,仿佛一切只是我们的幻觉。 我狐疑一阵,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想弄清个中缘由,随即朝丹鼎缝隙望去。 内里漆黑一片,忽然!一条白花花的身影从我眼前闪了过去。 我叫声不好,里面是个活物。 没等我退开,边听噔的一声巨响,丹鼎上的盖子便被里面的东西顶开,一道恶风刮来。 我闪避不及,恰好撞上了风中一个硕大的三角脑袋。 “喝!” 我暴喝一声,腰腿发力一蹬,侧身避过。 原来那丹鼎之中,竟是一条小号的白蟒,看那身量也该有三丈许长,料来是外面那白蟒的蛇孙子。 小号白蟒似乎恼火我们打扰了它的清静,一击落空后,盘在了巨鼎之上,整个身躯筋肉隆起,拧成了“s”形,对着我们发出“嘶嘶”的低吼。 第45章 凌空 下一秒,巨物身形激射而出,卢老高高跃起短剑往下一劈,本来瞄准的是白蟒的七寸,但没想到这巨物行动迅猛,身子一动,钢鞭也似的尾巴一甩,朝卢老腰部横掠。 卢老只好变招,挥剑挡下,白蟒不晓得短剑厉害,被削去一截尾巴。 吃痛之下,怪叫不止。 但这一剑也激发了此物凶性,弃了卢老,张口咬向小邵。 小邵早吓得面如土色,来不及闪躲,被一口咬中左肩。 巨蟒狩猎,先一口咬中猎物,紧跟着身躯卷上,凭着筋力绝伦,纵然山中虎豹也能被其挤破五脏。 卢老暴喝一声:“着家伙!”,趁着白蟒尚未卷动身体,便将手里短剑变为暗器飞出。 只听嗖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短剑已然插进白蟒两眼之间,透体而出。 我和孙大山立马上前七手八脚掰开白蟒巨口,把小邵拖了出来。 只见小邵身上被蟒口内的倒钩蛇牙咬出一个海碗大的盘形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孙大山把小邵揽在怀里,眼见其“身似五鼓衔山月,命如三更油尽灯”,不由得慌乱如失魂。 好在老王和师父经验老道,赶忙先用酒精消毒,又拿出白药撒上止血。 卢老也急忙掏出金针利用针灸止血。 幸而白蟒无毒,不用担心小邵顷刻丧命,但这个伤势和位置,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小邵决计活不成了。 小邵一路上自知已经给我们添了麻烦,一直不肯叫苦,即便在害怕也自己撑着,为人又好相处,大伙也不曾责怪她。 我眼见于此,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走到白蟒身前,拔出短剑,一剑断开蛇头,又将其剥皮抽筋,算是给小邵出了口恶气。 做完这些,我顾不得浑身蛇血,又径直来到丹鼎前,跳了上去,只见内部并无什么仙丹,只有一颗被白蟒秽物裹在其中的拳头大小的,半透明的水胆。 我心头顿时悲喜交加,喜的是千年水胆找到了,悲的是小邵身受重伤。 正当我沉浸在五味杂陈之中时,忽而又听到宫殿外一阵沉重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似有大群动物朝此地狂奔而来。 如此生死关口,我再也顾不得许多,脱下外衣把水精胆包了起来,招呼大伙跑路。 “师父!有东西!找路子跑!” 师父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连忙收好东西。 小邵这副模样,已经跑不动了,师父干脆将其背在背上。 我刚要跟几人冲出去,岂料刚刚迈出一步,后领突然一紧,整个人被一道巨力扯的往后仰去。 “呃!” 我闷哼一声,后脑磕在砖上,胳膊肘砸在一块青砖上。 正当我想起身看清背后袭击我的是什么东西之时,只见那块被我胳膊肘砸到的青砖是个升降的机关。 一阵岩石摩擦的声音响起,大殿之后显出一道石门。 “师父!这里!” 我刚喊了一声,却见大殿门口乌泱泱涌进来一群剥皮鬼。 师父他们猝不及防撞了个正着。 我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甩符。 砰!! 只听一声霹雳也似的炸响,火光一现。 冲在最前面的两只剥皮鬼被崩飞了出去。 我都看懵了,师父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把造型颇似义和拳时期的短柄土枪。 枪口还冒着硝烟。 这种民间自制的土枪,弹药五花八门,钢珠,铁钉,甚至铁沙子。 加上没有膛线,杀伤距离十分有限,但胜在爆破能力强,十米之内,绝对是范围技,打上去就是血肉模糊的一滩烂肉,躲都没地方躲。 我一回忆,当时师父在墓坑的外围抓了盗墓团伙的一个暗哨。 说是那人也有枪,但我始终没有见到,感情是老爷子自己昧下来了。 砰! 又是一枪,放倒了三个剥皮鬼。 土枪弹容量只有两发,师父见弹药耗尽,连忙将土枪当暗器掷出,而后背着小邵就往回跑。 “小兔崽子,看求啊!快他娘的跑!” 师父飞也似的从我身边窜过,卢老几人紧随其后。 门口是黑压压一片剥皮鬼,鱼贯而入。 我不敢耽搁,跟着几人一头钻进了暗道。 暗道一直向山体下方延伸,而且比之前的夹脊小道更为逼仄低矮,我们几乎是弯着腰往下跑去。 不多时,便听到身后脚步声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想必那些剥皮鬼还在穷追不舍。 好在我们跑了一阵之后,前头出现了一个洞口。 等我们出了洞口,却发现尽头处是一座悬桥,半隐藏在红色云雾之中。 身后大批剥皮鬼转眼即到,那令人头皮炸起的嘶吼声响彻暗道。 我们再没了退路,只得上了悬桥。 结果我一步踏上,整只脚却踏破了桥面。 “什么!” 我惊了一瞬。连忙将脚抽了回来,这才发现,这座悬桥竟是纸扎的样子货,根本撑不住多少分量。 “把身上东西都丢了!” 卢老大吼一声,率先把背包丢入断崖。 其余人有样学样,我也没犹豫,直接把背包甩下去。 好在当年造桥的人没有偷工减料,虽是座纸扎桥,却是以无数竹子编作龙骨,外罩油漆彩纸,虽然纸糊的地方站不住脚,但踩在竹骨之上,还是可以勉强通过。 卢老和师父都有功夫在身,提住一口气,互相搀扶,架着老王很快就到了对面。 但我和孙大山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尤其是我,只觉得浑身如负千斤,一步踩上,便觉整座纸桥摇摇欲坠,根本挪不动脚步。 正当此时,孙大山却又一脚踏空,半个身子陷了下去。 我刚要回身去救他,腰间一坠,那颗被我卷在外套里绑在腰间的水精胆好似重于泰山,脚下竹子发出了纤维迸裂的动静。 而暗道那头,两只剥皮鬼大军的先锋已然快要冲出来。 我如今是进退维谷,要想救人脱身,必要舍了费劲千辛万苦才拿到手的水精胆,若是打定主意当守财奴,那莫说是我,便是孙大山也要和我一发陪葬。 我心知此时当断则断,一咬牙解开外套,撇了水精胆,浑身顿时一轻,垫步拧腰,一步踏出,拉起孙大山便往对岸跑去。 但就是这一耽搁,无数剥皮鬼已经蹿了出去,先头部队上了纸桥。 这本就是个空壳,能禁住我们几人已经是极限了,被那几只剥皮鬼一踩,眼见便要断开。 我和孙大山压根不敢回头,踩着竹子发疯似的跑。 就在还剩三四步便要上桥的时候,纸桥终于到了极限,嘎吱吱断裂开来。 “去!” 我用尽最后力气,提住孙大山腰间武装带,把他用力抛出,对岸师父和卢老眼疾手快,稳稳接住孙大山。 我本想先把他送过去,凭着从小练就的轻身功夫,不论如何也能脱身。 但我方才借力一踏,使得本就强弩之末的桥体轰然崩塌。 饶是我有蹿房越脊的手段,身处半空,无处借力,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纵身了。 不待我反应过来,脚下一空,身子一坠。 这时我不由得感谢师父从小对我的魔鬼训练,此等凶险之时,我虽心惊肉跳,但还留有一丝方寸,双手死死抓住桥体一根毛竹胚子。 这根胚子是桥体的“主梁”虽然年深日久,但还保有一丝弹性。 我提着一口气,借着这点弹力,身子晃悠悠落到了距离师父他们脚下七八米左右的一块勉强立足的凸岩之上。 竹胚子恰好嘎嘣断开,我单脚踩住凸岩,双臂展开,将身子死死贴在崖壁之上。 虽然得以喘息,但也落了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况且凸岩面积有限,只容我单脚踩住,看起来像是个金鸡独立的造型。 此时断崖深谷之中红色妖雾愈发厚重,耳边风声呼啸。 这种姿势根本维持不了多久,我便感觉手脚开始发麻,稍一有动作,便要朝后栽倒,届时可真是神仙难救。 师父在上面急切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喊了一声没事,但也只是强撑,手脚再也支持不住,料来不过一二十秒,便要力竭坠崖。 正当此时,我微微侧目,向下看去,只见在我左下方五六米的地方,红色云雾若隐若现之间,似有一个伸出崖壁的歪脖子枯树和一片茶几大小,足可立足喘息的石台。 只是山涧之中的红色妖雾渐渐就要浓厚的让我失去视野,再耽搁片刻,就再也看不清那处石台。 届时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上方的师父他们正七手八脚地想要顺下绳子救我,但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手足大筋拉伸让我开始不住颤抖,不等他们顺下绳子,我恐怕就要先一步坠崖。 心中一番计较之后,我终于下了决心。 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拟定凭着最后的力气,瞅准石台,一跃而下,只要偏差不大,五六米的落差对我还不至于折筋断骨,顶多是个挫伤。 想到这里,我先深呼吸了两口,让自己放松下来,紧跟着暗自运行周天,提住一口气在气海关元。 做好这些,我准备先踩着凸岩跃起,再于崖壁之上借力横跳。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想着坠崖身死的场景,左脚在凸岩一踩,屈膝向上一纵,右手撑了一把崖壁,同时右脚大略踩了一脚,整个人向左边横跳出一米左右,身形便开始不住下坠。 我努力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同时做好了卸力的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我耳边风声呼啸,脑子空白一片,眼前那座石台越发清晰。 我却预感不妙,那石台怎是个白的! 第46章 睡神仙 但此时我人在悬空,想临时反悔,可也没有弄风扯雾,平地飞升的本领,只得咬牙落在“石台”之上。 落地之后,我一个不稳膝盖磕上“石台”,撞得我大筋一疼,但我也看清了这个落脚之地,绝非石台,而是那个撞塌回廊的化蛟白蟒。 我不由得心中大骇,但还没等我于慌乱中回身,便觉脚下一动,那条白蟒便被我惊了,昂起脖子,庞大的身躯钻出崖边石窟,搅得红色妖雾团团散开。 我也顾不得许多,双手把住白蟒眉骨上的两根肉角,身子趴下尽力贴住白蟒头颅。 白蟒如没爪子的白泽龙王,一拧脖子,身子贴着崖壁,半借着云雾不断向上攀升。 我眼前哗啦啦俱是碎裂石块和破碎红雾,脑中空白一片,千尺悬崖在眼前飞过。 白蟒虽有妖异,头生肉角,能吐雾弄风,却不是真龙,从崖下窜出,全凭着筋骨绝伦,又借着崖底风雾,看起来虽是腾云驾雾,终做不得真。 我被白蟒带上千尺悬崖,那白蟒不喜露面,将脑袋一甩,我手上再也吃不住力气,整个人被抛了出去,摔在了崖边。 白蟒发出一声嘶吼后,又摇头摆尾重新钻入千尺悬崖。 饶是我自幼苦练得炁,但一番折腾下来,只觉得浑身骨头几乎散架,脚踝手肘,膝盖脖子,一发转筋也似的吃痛。 脑子里更是七荤八素,眼前一个劲发黑,心口止不住狂跳。 我愣了数秒,连忙看了看口袋,火鼠昏迷过去,但没什么大碍。 我暗道一声幸好,又想起来师父他们还在崖底,连忙跑出去,趴在崖边大喊。 好在断崖可以拢音,声音传到下面,我又丢出身上最后一个冷焰火。 看清了下面的情形。 那条白蟒应该是已经钻入崖底深处再不露面,那些剥皮鬼被天堑挡在对岸,只得狂吼不止,但也没了威胁。 幸而师父几人没有大碍,见我还活着,都雀跃欢呼起来。 我转头瞅见离他们不远有一段天梯,正好延伸到我先前抛出到这边的尼龙绳的位置。 我连忙打起手电,为大伙指明方向。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老王,卢老和师父都爬了上来,孙大山在最后抱着半昏迷的小邵艰苦爬上来。 几人顾不得休息,围过来给我检查伤势。 见我并无大碍,只是些皮肉伤,这才放心。 我是没什么大事儿,可小邵的情况却片刻耽误不得。 想到这次下来,历经数不清的磨难,几次三番命悬一线。 结果小邵身受重伤,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千年水胆又丢了,不由得心口发苦,脑子一个劲儿的嗡鸣。 师父见我闷不作声,心里明白,安慰我道:“没事,水精胆没了,师父再给你找别的,史书浩如烟海,我不信没别的法子。” 老王也说道:“小年放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也给你盯着!” 孙大山拍了拍我的肩膀,感谢我救命之恩,又说以后有这方面消息一定通知我。 就连卢老也撸胳膊挽袖子,说自己下过一个先秦诸侯王的大墓,里面奇珍异宝无数,下次休整好,定要二次下墓,给我掏一颗治百病的丹药来。 我心头一暖,知道几人为我宽心,我又怎么能做小儿女态,坏了七尺丈夫的名声? “多谢!现在还是小邵的伤势要紧,咱们先进这丹房,找个出路才是要紧的!” 我们此时的装备已尽数丢在崖底,只能进那座半嵌在山凹里的丹宫中找个逃出生天的法子了。 好在老王心细,口袋里还有几块巧克力,我们分食之后,再次整装上路,直奔丹宫而去。 丹宫没有大门,就这么敞开着,其中有一口巨大的石床。 石床明显是经过调磨,水磨出一个侧卧的凹陷,还有一块石枕。 我们找遍大殿,却没有别的出路。 丹宫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若是个死胡同,我们就必然要被永久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回头是不可能的了,且不说那崖下的白蟒和剥皮鬼,便是那焚风谷和铜人关前的千斤闸就不可能通过的。 想到这里,众人都不由得垂头丧气,孙大山看着气若游丝的小邵,一个没忍住,立刻抽泣起来。 师父却盯着那尊石床,眼前一亮。 “有门儿!” 我们一听这话,连忙去看,只见师父指着石床,上面竟阴刻着几行小字。 先前我们谁都没发现这几行蝇头小楷,还是师父心细,这说不得便是逃出生天的法门。 “马爷,我没看错的话· · · · 这是张三丰的大作吧?” 老王对师父询问道。 “没错,《蛰龙吟》。” 师父说道。 我闻言眯着眼睛看去,一字一句地读来。 “睡神仙,睡神仙·· · · 石根高卧忘其年,三光沉沦性自圆。 气气归玄窍,息息任自然。 莫散乱,须安恬,温养得汞性儿圆,等待他铅花儿现! 无走失,有防闲; 真火候,运中间; 行七返,不艰难。 练九转,何嗟叹? 静观龙虎战场战,暗把阴阳颠倒颠。 人言我是朦胧汉,我欲睡兮眠未眠。 学就了,真卧禅。 养成了,真胎元,卧龙一起便升天。 此蛰法,是谁传? 屈肱而枕自骊山,乐在其中无人谙。 五龙飞跃出深谭,天将此法传图南。 图南一脉俦能继?邋遢道人三丰仙!” 《蛰龙吟》是道家炼金丹的睡禅名篇。 相传这其中奥妙是陈抟老祖传与火龙道人,火龙道人再传与张三丰。 三丰祖师深受启发,遂作《蛰龙吟》传世。 可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明白,大伙也没明白。 卢老幽幽道:“你们说,张三丰是宋末元初的人吧?” “这个自然。”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但随即便被自己吓到。 这狐刚子,当真不是人! 我始终觉得,神仙如果真的存在,那也该是一种形而上的能量体,怎么还会躲在暗无天日的地宫,怎么还会受制于人的力量呢。 我想不清楚,越想越乱。 按理说,道士是应该相信神仙的,可我偏偏又害怕真的有神仙。 但我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清楚便不想了,先他娘的逃出这鬼地方再说。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一刀,这东西肯定有古怪,睡神仙是吧,那我也来睡一睡。” 说完话,我直接侧躺在了石床之上。 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 我的周天居然在自己运行! 而就在我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的时候。 我忽而觉得,在我气海关元之处,有一阵暖风刮过。 “嗯!?” 我心头一惊,然后再次感受到那股暖风。 “师父!下面!床下面!” 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总之就像人们常说的,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感觉。 我就是觉得,床下有什么玄机。 众人闻言,虽不理解,但到了此时,死马当做活马医,哪怕是跟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也得薅上一把! 我们几人铆足了劲,肩顶足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床挪开。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从下面显现出来。 虚空之中,只听一声类似二踢脚窜天猴的动静响起。 一股暖风从洞里钻出。 我们俱是一惊。老王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什么动静!?” 紧跟着边听这丹宫外面,偌大的城郭之内,风声大作。 由于那七座玲珑宝塔之上,每层的檐角之下都悬有八角铜铃。 此时狂风一起,叮铃铃的动静不断此起彼伏。 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那七星排列的八角玲珑塔里出来了。 我激灵一下想起来当年看《水浒传》时,第一回的《洪太尉误走妖魔》。 莫非我等如今重蹈覆辙,放出了什么了不得东西了? 孙大山跑到了门口,朝外看去。 这一看,吓得他嗷嗷叫了一嗓子,连忙跑回来。 “不好了!那塔里有东西出来了!!” 此话一出,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干了! 真他娘的倒霉! 我转头看去,只见七座玲珑塔窗棂打开,成千上万个模糊的影子飘了出来,直奔丹房而来。 老王等人看不见灵体,但也能感觉到异常,浑身汗毛倒竖,黄豆粒大的汗珠子咕噜噜从脖颈额头滚落下来。 师父急忙将身上最后几张雷符布在了丹房门口,然后回头对我们说道:“快下去!这挡不住多久!” 仅仅瞬息之间,那些白花花的模糊影子已经离丹房不足百米,后面的宝塔中还在不断钻出它们的同类。 我赶紧催促老王下去,而后又和孙大山七手八脚将小邵送下去,卢老和师父也随即跳下。 师父刚落地便大喊着让我们快跑。 第47章 刘彻茂陵多滞骨 我背着小邵,卢老和孙大山搀扶着老王,一个劲狂奔。 刚跑了一阵,便听洞穴上面咯啦啦数道炸雷响起。 我心知那些东西已经闯进来了,师父的雷法虽然厉害,但这是在地下,雷法必然大打折扣,挡得住八百,挡不住一千。 想到这里,我脚下不由得再次发力。 师父一把扯下我腰间符袋,一股脑将所有符箓都布在了后面。 地洞不知有多长,但好在并不狭窄。 我们一路狂奔,每个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身后雷符不断触发,发出炸响。 传到我耳朵里,就像是阎王爷的催命符,催促我们要赶紧跑。 但身后阴风不断逼近,已经让我后脖颈子发凉了。 师父重重诶了一声,对卢老说道:“卢兄,把剑给我!你们快走!” 卢老也没扭捏,直接把短剑递了过去。 “老弟小心!” “师父!咱们一起走啊!你挡不住的!” 我嘶吼着扯住师父衣角。 师父把我一把打开。 “傻小子!我拖它们一会儿!真要被咬上了,谁也出不去!快滚!” 师父说完话,一把将我往前拍去。 自己则高声喝着罡雷咒,朝反方向跑去。 我跺了一下脚,有心去帮忙,但我这会手里连个烧火棍都没有,身上还背着小邵,去了也是添麻烦。 “娘的!” 我咬牙骂了一句,连忙朝前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 地道尽头是个向上延伸的石阶,不太长。 卢老和孙大山连忙爬上去,顶开石板钻出去。 我和老王依次爬出。 放下小邵之后,我连忙朝着地道内钻回去。 结果我刚下石阶,还没跑几步,就迎面撞上了师父。 师父见我又折返回来,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回来干啥!上去!” 我偏头看向师父身后穷追不舍的白花花的如山海般涌来的白色影子,也不敢耽搁,跟师父又钻了上去。 卢老和孙大山见我们上来,连忙将青石顶子盖上。 师父没有喘息,拿过我的手,用短剑划开口子,沾满鲜血后,又在石顶上刻下符箓。 做完这些,我们连忙退了数步,半晌不见那些白花花的影子上来,料来是被封死了。 我们环顾四周,只见身处一个小洞窟之内,上方一层土壤,无数树根如神经末梢似的倒挂下来。 卢老拿过自己短剑往上捅了捅,大喜道:“天无绝人之路,上头能出去,快挖!” 洞穴不高,大概一米六七左右,我们几人七手八脚,往上连捅带挖,好在土层松软,不多时就被我们挖穿,由于土层太薄,直接塌出一个大洞。 尘土呛了的我们满嘴都是,但随之而来的是,是一柱久违的阳光。 我们连忙合力爬出大坑,又搬来几块大青石推下去,压住石顶子,做完一切,我们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瘫软地躺在地上。 此一番当真是两世为人,我只觉脑海中一团浆糊,分不清天上地下,就连冬日少有的暖阳和鼻尖寒冷的空气都有些梦幻。 正当此时,旁边树丛里似乎有人靠近。 我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重新绷紧,腾的一下翻身起来。 那树丛中却不是什么剪径的土匪,也非山林野兽,而是一个小女娃。 而且还是我认识的人。 “你这孩子,怎么在这里?!” 我猛然回忆起,下来之前,我在考古队营地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告诉我这兄妹俩不见了,还要我看到之后立即报案来着。 下地后,我本来都把这事儿忘了,万没想到会在逃出生天之后遇见她。 “我哥叫我来接你们,走吧。” 小女娃并不害怕,反而很欢快地招手叫我们和她走。 我心里有些狐疑,毕竟大家也不是很熟,再加上我算是落下后遗症了,对于所有的事情自然的保持了三分警惕。 小女娃见我不走,又指了指地上的小邵说道:“她快不行了,我哥说他能救她,快来。” 我们几人全是一头雾水,但这小女娃说的言之凿凿,而且还知道我们将要从此逃出生天。 这兄妹俩肯定不是普通人。 加上小邵重伤,命在旦夕也是事实。 我们如今病急乱投医,只得轮流背着小邵和小女娃钻进了深山老林。 好在不过十几分钟,便到了一处落满薄雪的竹林,中间伐出了一片空地,有一座房屋,烟囱上正有炊烟袅袅升起。 小女娃蹦蹦跳跳地喊道:“哥!他们来了!” 房门打开,正是当日的少年。 少年见我们来了,微笑着点点头,将我们让进屋子。 屋子里有天然气,有厨房,还有三间卧室,灶台上的锅里咕噜噜冒着泡,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少年让我们把小邵放进卧室的床上。 孙大山照做之后,连忙求少年救命。 少年点点头,将手往小邵肩膀上探去。 但此时,少年又猛然一顿,对着我们身后看去,一皱眉,语气不善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们几人早已是惊弓之鸟,最听不得这样的话,连忙朝后戒备。 老王更是随手抄起了一个茶壶,语气惊慌道:“谁来了!?” 结果我们背后啥都没有。 我不禁有些恼火,正准备回头发怒,可一扭脸,少年却已经站在了一边,笑吟吟地望着我们。 “你这孩子,不能救人,就赶紧帮我们打个电话,你· · · ·” 我气疯了,暗骂自己怎么会寄希望于一个还没长胡子的小男娃身上。 孙大山也忍不住了,他修养比我好,但也气得眼珠子泛红,正要开骂。 却听床上小邵突然开口道:“这是· · · 什么地方?山哥?师父?” 小邵这一嗓子恰到好处,把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 孙大山激动差点蹦起来。 就连三位老成持重的老爷子也瞪圆了眼珠子,望了望少年,又互相对视一眼。 孙大山连忙上去检查小邵伤口,将纱布一拆下来,却见原本被小号白蟒咬出的伤口全都不见了,不仅如此,连点儿疤痕都没有。 我们又惊又喜,孙大山和老王更是对着少年连声道谢。 少年笑而不语,最后才嘱咐让老王,卢老和孙大山看守小邵。 说完,少年又走到我和师父面前,说道:“二位请跟我来。” 我和师父跟着少年出了卧室,在客厅坐定。 少年给我们倒了两杯白开水。 我早就饥渴难耐,捧起粗瓷碗一口闷下。 喝足了水,我还是没按捺住心中疑惑,小心翼翼地开口:“呃· · · ·” 但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是要感谢他救了小邵? 可此人来历太过古怪,前天见面还是个小花子,怎么今天摇身一变,就成了外科圣手了? 少年看出我的疑惑,笑吟吟道:“想问我来历?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说话间,少年将手从桌下拿出来,放在我面前。 我脑子嗡的一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师父同样震惊,盯着少年,久久无言。 因为少年手里,赫然是我在崖底为了救孙大山而丢下悬崖的那颗千年水胆!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少年,说出了我直到十几年后都难以劝自己信服的话。 “你· · · · 你是狐刚子!” “呵呵· · · ·我姓胡,道号天罡子,坐吧。” 少年嘿嘿一笑,把水胆塞进我手中。 我和少年对视一眼,浑身一颤,他眼神中的那抹神采,的确不可能是这个年纪能有的。 我颤巍巍握着水精胆,舔了舔嘴唇又说道:“那我在桥上,还有崖底的地宫· · · ·是你· · · 是你吗?” 少年点点头,“你本来也死不了,但是肯定得吃些苦头,我顺手就帮你一把。” 我解开了困扰我一路的疑惑,长出了一口气,可还是不敢相信,但我又无法解释这一切。 “谢谢· · · 谢谢你,你这是成· · · · · 成· · · · ” 我始终无法把那个字儿吐出嘴。 师父也有些期待地看向少年,也很想要一个答案。 少年沉默了良久,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不是,起码,和你们印象中的那种,不一样。” 少年没有说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我,虽然真的非常好奇,但也没有刨根问底。 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接受这个答案。 正当气氛沉默下来时,我口袋里一阵骚动,原本昏迷过去的火鼠醒了过来,露出一个小脑袋四下看了看,然后又跳上了桌子。 少年一见火鼠,笑了笑,对它伸出了手。 火鼠也很兴奋,欢快的叫了几声,爬上了少年的手。 少年挠着火鼠的肚子,火鼠也回以惬意的神态。 我心中不禁有些失落,暗骂这个朝三暮四的鼠辈,前面还跟我打的火热,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少年不再挠火鼠的肚子,摸了摸它的脑袋,眉眼之中浮现出一丝落寞道:“你是老阮的后代吧· · · 长得很像呐· · · ·”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一瞬间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旧事。 这种追忆往昔的神色,出现在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身上,显得很是违和。 “老阮· · · 是?” 我问道。 少年一个恍惚,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是这小家伙的长辈啊,见到那条白蟒了吧,我叫他老嵇。” “阮· · · 嵇· · · 是· · ” 我正要说出口,师父却一把按住了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我点点头,和师父起身,对少年深施一礼。 少年微微点头,伸手把火鼠放回桌子。 火鼠吱吱一叫,仿佛是和少年在交流着什么,然后转身就爬回了我脑袋上,不断用柔软的肚子蹭着我脑袋顶。 我被这可爱的小家伙一番折腾,心里醋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那小女娃端着一锅香喷喷,熬得黏糊的小米粥,还有几碟咸菜和几十个大个儿的馒头摆到了桌子上。 我们几人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也管不了什么礼数,伸手抓起白面馒头就着咸菜狼吞虎咽。 好不容易吃饱了过后,略微休息了一阵,小邵也从里屋出来。 我真由衷佩服少年的手段,那样的伤势,即便送到医院,能不能救回来也是个未知数。 可仅仅不到一个小时,小邵就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老王几人也从里屋出来,饭桌上,我们几人都是狼吞虎咽,不多时就把粗茶淡饭一扫而空。 唯有老王啃了一个馒头,喝了半碗小米糊糊,便将筷子放下,心事重重地沉思着什么。 老王不时看向少年,像是有话要说,却迟迟没有开口。 少年何等的心如明镜,微笑一下,对老王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当年本来是要炼化这枚水精胆的,但苦于没有把握,迟迟未曾动手,后来世事变迁,铜盘玉杯,当年被我放在了豫州之地,你若有缘,自当取而用之。” 老王顿时精神一振,拱手道谢:“前辈洞若观火,他日我· · ·” 少年摆了摆手,幽幽道:“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我只愿做世外散人,野鹤闲云,今番会晤,不过是憋闷得太久,拿你们找点乐子。” 第48章 队长,别开枪 我们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下去,也是,若真的刨根问底又能怎样? 难道要把狐刚子拉到博物馆展览吗?谁会信呢? 过了一会儿,少年让他妹妹送我们下山。 临行前,我耳边响起少年的声音。 “此间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 · 多谢· · · · ” 我猛然回头,少年席地而坐,双膝架起一把古琴,望着我微微一笑,挥手与我告别。 我再次抱拳行礼,转身下山。 刚刚出了竹林,便听得身后一阵悠扬落寞的清音响起。 那是高山流水的雅音,是寄情山水的自由旷达,也是往事如烟,不堪回首的落寞,更是历经沧海浮沉,阅尽人间兴亡的孤独寂寥。 琴音动人心弦,使闻者心中,升起沧桑悲怆之感。 小女娃领着我们下山,不多时便到了一条公路上,她指着一头儿说道:“那边七八里,有个镇子,我走了。” “多谢多谢!” 我拱手和女孩道别。 小女孩点点头,朝我们傻乐一声,便随手摘了一朵野花,哼起小曲儿沿着山路,兀自去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 我们的手机和证件早就遗落在了地宫中,加上来往的都是跑货的大车,根本没人愿意搭我们一程。 眼见着天色将暗,我们也不敢再耽搁,便顺着小女娃指点的方向走去。 约莫到了晚上九点多,才到了镇子。 我们白日在少年那里吃的粗茶淡饭,这会儿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也没顾上找个公用电话亭呼救,眼见着街对过儿有个没关门的小饭店,如饿虎般一头扎了进去。 “老板!赶紧上菜!” 孙大山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看菜单,就嚷嚷着上菜。 老板本来正看着电视喝茶,被孙大山一嗓子吓得出溜到了地上。 其实也不怪他,就我们这一身灰头土脸的,孙大山跟我是两条大汉,三个老头子长得跟旧社会的青帮大佬似的,更何况我们身上还依稀可辨有着大片的血迹和道道伤口。 任谁看了,也是杀了人的土匪,滚了草的强盗。 最后还是老王开口解释,我们几个又把身上钱凑了些,一共三百四十七块,都给了老板,让他照着上菜。 老板见老王谈吐儒雅,又见给了钱,半信半疑的对着灯泡照了照,确认是真钞之后,才露出笑模样,招呼我们落座,又让后厨炒菜。 隔壁桌的老头几口吸溜完了面汤,不住对着我们打量,最后嘟囔道:“这西部又闹饥荒了?” 最后摇头叹息的出了门。 不多时,一碟碟热菜上桌,我们几个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后厨上一道我们就消灭一道,孙大山吃完还催促后厨快点上菜。 估摸着大师傅的马勺都快抡冒烟了。 吃完了最后一道黄焖猪蹄,我正剔牙呢,准备跟老板说一声,然后离开。 结果四下一看,那老板不见了。 我正觉得疑惑,又往门口一瞧,不知何时,门上多了一把套着红色橡胶层的软锁。 “这老板,我们还吃饭呢,怎么把门锁了?” 我没多想,疑惑了一句。 此时,电视里插播了一条本地新闻。 “山哥,你快看!” 小邵不断推搡着孙大山,让他看电视。 “啥呀?” 孙大山正抱着最后半个猪蹄啃得忘乎所以,抹了一把嘴扭头看去。 三个老爷子悠哉的抽着烟,打算剔牙,一听这话,也放下牙签回头看去。 电视里穿着红色职业装的波浪头女主持人用一口倍儿地道的播音腔说起了紧急新闻。 “据悉,商城县于· · · · ·凌晨五点,逮捕盗墓团伙成员李某与王某,经警方调查,盗墓团伙人员众多,正沿着国道逃窜,请广大市民发现疑似人员,尽快与警方联系,对于提供线索证实· · · · ·” 我看到这里,才明白这老板为啥要锁门了。 天杀的,这是把我们当盗墓贼了。 不等新闻播报完,就听街道上警笛声大作。 卢老脸色一僵,腾的一下站起来,嚷道:“不好,水漫了!翅子顶罗,来了鹰爪孙,风紧松人!!” 除了师父和老王,我们仨谁也不知道卢老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大概能听懂是旧社会的黑话,大略是叫我们逃跑的意思。 但我们清者自清,没必要逃跑,再说了也跑不了,就我们爷儿六个这模样,估计还没跑出这条巷子,就得让街道办的同志当场擒获。 不多时,只听后厨叮呤咣啷一阵嘈杂,好似大队人马闯将进来。 “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五个一脸正气凛然的警察叔叔端着“小砸炮”(64式jing用手枪,造型小巧,装备7.62毫米弹药,声音不大,跟摔炮似的,昵称小砸炮)闯了进来。 下一秒,卢老非常利索的蹲到了地上,举起双手,看模样对流程非常熟悉。 孙大山慌了神,嘴里的半截猪蹄掉到地上,也学着卢老蹲到地上,嘴里还大喊道:“队长,别开枪!是我!” 一个年纪稍小的警官下意识回道:“你是谁?” 孙大山一愣,回道:“我是我。” 几位警官同志让孙大山整不会了,但按照程序,还是把我们带回了局子里。 经过警察同志的问话,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过了河南省边界线,到了安徽境内的镇子上。 到了里面,即便老王再三解释我们是考古队的人,但人家瞧了瞧我们六人的德行,一拍桌子,喝令老王要老实交代,不然国法无情。 老王急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以证清白。 到最后审问我们的警官被一个老警官叫了出去,二人说了几句话。 再回来时,那警官告诉我们可以出去了,有人来保我们了。 我们一出来,便看见考古队的人在门口焦急等待。 老王一脸苦笑,上次是他把我和师父从局子里保出来,这次轮到别人来保他了。 来人是考古队那个胳膊掉环的汉子,老王问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没等那汉子说话,我就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一个巴掌印。 汉子支支吾吾的说道,是个小姑娘领他来的。 老王疑惑地问道:“小张,你脸怎么了?挨打了?” 闻言,那比我还高了半个脑袋的汉子居然鼻子一抽,哇的一声,委屈的哭了起来。 “我说我不来· · · 呜呜呜· · 她· · ·她就· · · ” 七尺来高的汉子,居然委屈的不要不要的,抽抽的连句整话都不会说了。 老王几人一脸懵逼。 我却有了点眉目,急忙跑出局子,门口正站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眉眼之间还和张芊芊有着三分神似。 “我去,溪溪姐?您怎么来了?” 张溪溪一脸冷酷,见我来了,朝我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把脑袋往后缩了缩。 “别怕,我又不打你,那人是个榆木嘎达,我好心叫他来找你们,他却骂我是神经病,我才动手的,放心,没多重。” 局子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了旅馆,洗了澡,换了衣服,又把身上伤口处理了一番。 我们收拾好了之后,便都聚在一个房间。 我还给大伙介绍了一下张溪溪。 张溪溪也不怕生,先是对那汉子一扬下巴,“对不住了哥们儿。” 那汉子和张溪溪眼神刚一接触,就吓得浑身一哆嗦,嗓子发紧的说了句没关系。 张溪溪继而又对我说道:“我在湖北办事儿,前两天梦到你要吃官司,顺道来打救你。” 我和师父对于张溪溪的神鬼莫测早有领教,其余几人则是连连称奇。 后面的事情,都由老王和孙大山去处理,和我没多大关系。 我和师父准备过了今天晚上就打道回府。 老王等人虽然不舍,奈何公务缠身,只好和我们约定日后有机会再见。 第二天下午,孙大山帮我们买好了回家的车票,一路将我们送到火车上才回去。 一路无话,火车路过河北沧州的时候,张溪溪先我们一步下车,说要办事儿,我和师父也没阻拦,只说等过年再见,就撒手作别。 火车一到站,我就见到了张芊芊。 张芊芊脸上挂着泪痕,一见面就先一拳砸在我胸膛,埋怨我怎么不接她电话,又见我一身伤,连忙问我到底发生了啥。 我嘿嘿一笑,让她跟我走,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直奔山神庙据点,先把那颗千年水胆摊在了桌子上。 我这会儿才松了口气,这颗水胆来之不易,差点搭上了我一条小命,带着它,我一路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老害怕被人偷了。 好在有惊无险。 师父小心地将水胆外层磕破,将贮存在里面上千年的水精一点点滴在我肩膀上的人面疮上。 水精是至纯之物,可涤除一切阴毒之物。 一碰到我肩膀上的人面疮便刺拉拉的像是碰到烧红的铁块。 我疼得龇牙咧嘴,脖子上青筋暴跳,张芊芊在一旁看的十分不忍,紧紧握着我的手。 直到整枚水胆里的水精全部倒干净了之后,我整个肩膀都成了红彤彤的一片,跟烧伤了一样。 清风拂过,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忽然感觉人面疮的位置奇痒难耐,忍不住去挠。 结果我手指头刚一挠,那整片的人面疮便凝结成一大块疤瘌,掉了下来,而那块皮肉也呈现出新长出的皮肉的那种淡红色。 我不由得心头一喜,这狗皮膏药似的玩意终于掉下来了。 师父又给我写了个药方,独自出门抓药。 实际上是为了给我和张芊芊留点私人空间。 师父走后,张芊芊十分认真地问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我这人面疮的事情之前都没对她说过,甚至那段时间,我都刻意不跟她发生肢体接触,就是怕她担心。 但现在都解决了,也没必要瞒着她了。 我便把所有的事情对她和盘托出。 张芊芊听后面如土色,再三叮嘱我以后不许再瞒着她。 直到傍晚,我们才各回各家。 整个寒假,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除了修炼之外,我和张芊芊就如普通情侣一样。 转眼就是新年。 我们家和张芊芊家聚了几次。 等过了十五,我和张芊芊开学的日子就到了,踏上了离乡的列车。 回到学校,进了宿舍,我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后来的。 第49章 无妄 刘天放,沈见山,还有包如龙正在观摩波多老师的作品,还邀请我一起品鉴。 大学的生活再次开始了,我却有了一种剥离感,仿佛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普通平凡的世界。 没过几天,便开始正式上课,日子平淡如水。 沈见山和包如龙勾搭上了萱姐和国强姐,两对儿狗男女发展的还不错,至于阿娜,我见了她几次,依旧是冰山美人的气质,好似从盘古开天地就是这样。 我也没关心,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直到开学第五周的周四,小黄秘书给我打了电话,说曾万福明天在粤富楼开了个包厢,想找我吃个饭。 我也没多想,便答应下来,曾万福找我能有啥事儿?无非是邪乎事儿呗。 我现在人面疮也解决了,就连活了上千年的狐刚子都一起聊过天,实力和心性更上一层楼,没啥好怕的。 周五晚上,我打车去了粤富楼,小黄秘书早已等候我多时。 不得不说,小黄秘书的事业线还是那么傲人。 一进包厢,我打眼一看,居然都是老熟人。 曾万福,赵建民,赵飞,还有一个和曾万福与赵建民年纪相仿,但更加儒雅的男人。 见我来了,赵建民连忙招呼我落座。 “小江,可来了,就等你了,来来来,老陈,我给你引荐,这位就是江初年,我和老曾之前都多亏他了。” 我被安排在赵飞身边。 “陈之舟,我爸和曾叔把兄弟,人不错。” 赵飞小声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问他这是出啥事儿了吗。 没等赵飞说话,曾万福率先说道:“小年啊,这是我和你赵叔的把兄弟,陈之舟,你就喊陈叔,咱们都不是外人,老陈,有啥事儿,你就直说吧。” 陈之舟先喝了口酒,随后说道:“小年,咱们初次见面,我这么叫你,不冒犯吧?” “没事,您是曾叔和赵叔的把兄弟,我叫您陈叔,您随意,叫我小江,小年都成,您是遇见啥事儿了?” “是这样, 我是个开饭店的,这家粤富楼就是我的,另外还有几家分店,也算是吃穿不愁,但这几年吧· · · ·有些不顺,我这个人也迷信,前些天在外面闲逛,遇见一个算命的小伙子,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就算了一卦,他说我有一个坎,还不好过 我本来不信,结果现在应验了,我女儿说梦见家里有个男人,要掐死她, 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脖子上有淤青。” 说到这里,陈之舟顿了顿,又把自己高领衬衣的扣子解开,上面一圈淤青。 “现在,我也梦到了· · · ·老曾和老赵给我推荐你,我也是个爽快人,平时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要是解决的顺利的话,我出十五万,你看怎么样?” 我沉吟片刻,端起酒杯站起来:“这样陈叔,我也不敢打包票,但我尽力,要是解决的不漂亮,我分文不收。” 说罢,我仰头干了。 陈之舟眼前一亮,也端起杯子,“好,小年,就按你说的办,不管成不成,我不让你白辛苦,三万块,算咱们交个朋友!” 当晚如何喝酒吃饭不提,第二天一早,我先独自去找了给陈之舟算命的那个年轻人。 按照陈之舟的说法,他近两年生意遇到了瓶颈,心烦的时候,总会出来瞎逛。 他是在一个地下通道遇见那年轻人的。 年轻人看着非常年轻,也没什么人找他算,陈之舟也是闲的,反正一卦三十,就当买个乐子了。 结果那年轻人得了个天雷无妄的下下卦,还告诉陈之舟说他凶星罩顶,不日便有邪祟缠身之祸。 那年轻人还给他写了一首诗:“无事无事又无事,至诚动物知感处,须知无妄亦无灾,勿落自有神明护。” 陈之舟当场就有些不乐意了,放下钱就要走。 那年轻人说他这一关不好过,一万块钱,能帮他解决。 当时陈之舟不信啊,于是没搭理他。 结果那年轻人的话不日应验,搞得陈之舟追悔莫及。 我听后便肯定,那年轻人是个有真本事的,要是能找上他帮忙,说不定事情会变得好解决些。 按照陈之舟提供的线索,我找到了那条地下通道。 正好一下去就看见三个大老娘们围着一个摊位,说说笑笑,挑逗一个穿着黑色练功服的小伙子。 “小哥,你给我看看,我这命里有几个老公?” 小伙子:“呃· · 你· · ·” “先给我看,小师傅,你会不会看手相?” 另一个老娘们抢过了小伙子的手,让他给自己看手相。 小伙子明显有些厌恶,支支吾吾说了几句。 三个大老娘们觉得没意思了,给摊位上留下三十块钱就走了。 年轻人叹了口气,掏出一个破旧的皮夹,把零钱塞进去。 我觉得有点意思,于是点着烟走过去,只见小伙子的摊位极其简陋,一把小马扎,一个保温杯,一个龟甲,三枚康熙通宝,一块拿毛笔写着几串字儿的破布铺在地上。 破布上写道:“伏羲先天所创,文王幽而推演,指引迷途君子,点醒久困英雄。” 下面还有一排字:“捉鬼驱邪,辟邪招魂。” “嚯,好一手张猛龙碑啊道爷,给我算一卦吧?” 我搭话道。 那年轻人生得白净瘦削,五官立体,跟个模特似的,还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考验男人颜值的两个发型,一个长发,一个板寸。 这个年轻人留起长发好看的让我一个老钢铁直男都觉得帅气,其模样可想而知。 这一身的出尘气质跟市井神棍压根不搭边,也怨不得那些老娘们要来拿他取乐。 年轻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皮又耷拉下来。 “你鸿运当头,真火傍身,不用算,没事。” 年轻人明显并不想与我过多交谈。 我更觉得他有意思了,一个神棍,还会告诉别人,不用算吗? 这必然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不愿意赚昧心钱。 于是我抱拳道:“在下神霄派江初年,未请教师兄是?” 年轻人抬了抬眼皮:“天心派,秦子婴。” 我眉头一皱,天心派? 这都多年没听说的门派了。 天心派为符箓三宗分衍的支派之一,创始于北宋,流传至元代,始于北宋道士饶洞天,被称作“天心初祖”。 据说这位祖师夜梦神人,醒来之后,于华盖山巅,见神光一道,直冲霄汉,寻光掘地,乃获金函一枚,玉箓仙经一本, 题曰:《天心经正法》。 这个说法的可信程度嘛,大家自己琢磨就好了。 话说回来了,哪个门派没点牛逼的传说呢,无可厚非。 只要秉承大道,传授济世救人的思想,其他的事情,其实都是小节。 并且天心派和我神霄派也有些渊源,因为同是主修雷法的符箓派。 但天心派的传承要更为复杂,且不说现而今分为南北两宗,其余还有出家弟子和俗家弟子,嗣法弟子和嗣教弟子之别。 就说他们的低调程度,导致我这些年,即使在师父口中,也没得知多少关于他们的消息。 据说他们的科仪还有符箓,都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残缺了。 导致基本上在世的天心门人要么一心钻研大道,要么默默做些善事,并不怎么抛头露面。 我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天心派的传人,同是修炼雷法的同道,自然便亲近些。 但秦子婴却不吊我,只是翻出一本皮子都快掉了的符箓典籍,默默看着。 我靠,吊的我见多了,这么吊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哥们,我跟你说话呢。” “哦,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还有事?” 秦子婴特自然的回了我一句,然后继续看书。 嘶—— 我靠~·~ “哥们,你不好奇,我来找你干嘛?” 我蹲下来说道。 “不好奇。” 秦子婴淡淡回道。 “你!实话告诉你,我是陈之舟请去处理问题的,他告诉我,前几天在你这算了个天雷无妄卦,我就想问问你,有啥破解的办法吗?” 秦子婴听后,低头沉思了一阵,说道:“没印象了,不过我可以再给他算一卦,要是捉鬼的话,另外算钱,一万起价,上不封顶,不还价。” 我晕。 这小子是他妈掉钱眼儿里了。 还上不封顶,他怎么不去抢银行? “哥们,你不大会聊天啊?” “是啊,别人也这么说,你咋知道的?” 秦子婴瞪着无比清澈的眼神回复道。 我看明白了,这小子不是吊,而是真的有一种特殊的,清澈的愚蠢。 “好好好,你待着吧,我不打扰你了。” “哦。” 我白跑了一趟,啥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秦子婴也不说两句客气话,给我烦的够够的。 出了地下通道,我又点了根烟,既然没有情报,哥们就硬上。 看陈之舟的描述,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我自己搞定问题不大。 我抽完烟,拨通了陈之舟的电话。 “陈叔· · · 害!别提了,那是个榆木疙瘩,您家里有人吗,我现在过去,放心,我一定给您解决好· · · · 好,好,那我现在就去。” 我挂断了电话,陈之舟家里没人,但有一把备用钥匙在物业,他给物业打过招呼,有人给我送过去。 我丢了烟头,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陈之舟家。 陈之舟家大业大,家底深厚还在他那两位把兄弟之上 ,住的也是高档的公寓小区,独门独栋,还带着院子,上下三层的小洋楼,带着浓厚的小资色彩。 我从物业那里接过钥匙,刚一进门,陈之舟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陈叔,我到了· · · · 这样吧陈叔,既然您女儿去了朋友家,那我能不能在这里住一晚,白天不好办事· · · · 好,好嘞。” 我挂断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此时是中午两点。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一晚,因为捉鬼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首先,白天邪祟不敢露面,我也很难看见。 第二,电影里那种阴阳眼,法眼,甚至拿个罗盘就能跟雷达似的找到鬼的法门,我一个也不会。 术业有专攻,阴阳风水不是道士的必修课,我也看不出陈家的风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所以我捉鬼,必要逮着鬼怪显形,届时才能施法。 闲来无事,我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屁也没看出来,肚子又饿了,索性溜达出小区找了个饺子馆,饱餐一顿,又到超市买了泡面香肠和可乐,当做晚餐。 溜溜达达回了陈之舟家,已是下午五点。 第50章 阿杰,你太冲动了 我是吃饱了,可火鼠还没吃饭。 这个小东西不是寻常的宠物,它只吃火。 在家的时候,还好解决,每次做饭的时候,让它趴在灶台里面随便吸。 可来了学校就有点难办了。 为了解决它的伙食问题,我专门买了不少蜡烛和两个zipoo打火机,早中晚都给它点上火。 好在今天出门前,便给它喂饱了。 此刻火鼠也从我口袋里钻出来和我一起看电视。 让人惊奇的是,这小家伙不仅能听懂人话,还能看得懂电视。 恰好此时,电视机里播放着《猫和老鼠》。 火鼠看见杰瑞被汤姆追的四处乱窜,居然生气地叫了起来。 我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还没给它取个大名,老是小家伙小家伙的叫,终归不是个事儿。 我对它说道:“以后就叫你阿杰,咋样?” 火鼠似乎听懂了,对我乖巧地点点头。 看阿杰看的津津有味,我也懒得和它抢电视,倚着沙发打起盹来。 方才吃得太饱,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过来是晚上九点。 “呃~~~” 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开了吊灯,拿过遥控器,翻找着电视节目,抽着烟打发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等的非常无聊,电视上也没啥好节目,全是无聊狗血的肥皂剧。 终于到了子时三刻,也就是午夜十二点。 正当我打了个哈欠,准备换台的时候,突然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阿杰也在此时警惕地发出了预警的声音。 我顿时警惕起来,一种莫名的压抑感顿时席卷全身。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反正就是让我很别扭,压抑,同时明显的感觉到房子里的温度下降了一些。 这些都是因为鬼的阴气干扰了正常的生气流动所造成的。 我心知脏东西出来活动了,于是把符袋挂在腰上,抄起五雷令,伸了个懒腰。 “阿杰,走着。” “吱吱!” 阿杰从桌子上跳到我肩膀上。 我顺着这股晦涩不明的感觉往楼上走去。 到了二楼之后,这股阴冷晦涩的感觉愈发明显起来。 我隐隐能感觉得到,这股感觉是从楼梯口右边的房间内传来的。 我小心地推开门进去,房间大约四十来平,开放式阳台,落地窗大开,夜风吹动着淡绿色的窗帘,一张单人床,一个梳妆台,上面堆满了许多我叫不上号的化妆品,床上还有许多玩偶,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香气。 房间整体布置的非常温馨,一看就是个女生的房间。 我试了试灯控开关。 哒! 白炽灯泡亮起,但很快又发出刺啦一声,闪烁了几下,重新暗下去。 我又试了几次,灯泡却始终没有亮起。 看来这有钱人家也有处理品,这灯泡也太不给力了。 没办法,我只好摸着黑进去,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一张相框,里面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陈之舟和他老婆女儿。 我将照片放下,环视了一圈房间,阴气很重,但我却始终找不到来源。 “怪了· · · ·” 我走到阳台前,转过身又看了看,连床底都检查了一番,但什么都没发现。 就在这时,阿杰突然从我肩膀上跳下来,粉嫩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贴着地面闻了起来。 最后,阿杰停在了梳妆台前,回头冲我叫个不停。 我心知阿杰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对于阴阳流动的感知能力甚至超过了罗盘,于是连忙两步赶上去。 梳妆台不大,但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不少瓶子上还印着洋文,不是便宜货。 我也不敢贸然搬开,只好一点点把东西搬到了床上,只留下一个空台子,才弯下腰把梳妆台搬开。 梳妆台背靠墙壁,搬开之后,却见那贴着壁纸的墙面上赫然有一块凹凸不平的长方形的地方。 一看就是后期动过手脚的地方。 而且凑近之后,还能闻见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陈家的事情,怕和这里面的东西脱不了关系。 就在我准备下楼找家伙,把这块地方撬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阳台上好像是有什么动静。 “谁!?” 阿杰此时也转身对着阳台,浑身白毛倒立,发出了愤怒的吱吱声。 阳台上并没有任何东西,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我转过身准备下楼,但一扭过脸,却正好迎上了一张女人脸。 女人穿着一身淡粉色睡衣,披头散发,眼眶乌青,一对招子里的瞳孔缩小成了绿豆粒大小。 我冷不丁和女人对视一眼,也被这副尊容吓到,连忙起身后跳。 可还没等我有所行动,那女人便抬手朝我脖子掐来。 “又来!?” 我被鬼上身的人卡脖子不是一回两回了,都被掐出经验来了,连忙抬起左胳膊架开女人双手,同时右手捏了一个“丁甲诀”。 此诀用以召唤丁甲之神护体驱邪。 方法,以右手为例,大拇指为东向,小拇指为西向。 以大拇指压住中指,同时掐住无名指的根部,这在掌上八卦也称为掐“乾”(注意,这里的乾,指后天之乾位,和先天之位,有所区别。)再以无名指压住大指。 说讲起来好生麻烦,实际上熟练者不过瞬息之间就能掐好。 说时迟那时快,我掐好了丁甲诀,对着女人额头就拍了过去。 当然,我这里是收着力的,因为仅仅一个照面,我就认出来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是陈之舟的独生女。 可我很好奇,这丫头不是去她朋友家过夜了吗,怎么会跑回来了? 难道是认床,在朋友家睡不着? 危急时刻,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女人就已经被我拍的惨叫一声,继而整个人朝后倒去。 就在我用丁甲诀拍中女人的同时,我便看见隐隐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女人身上晃动了一下,被我拍出了半个身子,但很快又重新和女人身躯融合在了一起。 我趁着空隙,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跳起来,和女人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女人被我拍出了僵直,晕了两秒,才回过神,一对怪异的眼珠射出令人心寒的凶光,紧跟着一下跳起来,朝我扑来。 这次不等我动手,阿杰就浑身冒出火光,腾的跳起一米来高,对准女人胸口就撞了过去。 阿杰是纯阳之物,本身就能把世间之火在体内转化为纯阳之火,虽然比不得太上老君八卦里的真火,但对于阴邪之物,也是颇有奇效。 电光火石之间阿杰便已经把女人撞飞了出去。 女人哀嚎一声,撞破了衣柜的门,躺在地上昏死过去,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她身子里钻了出来,冲着门口就要往外跑。 “哪里跑!?” 我大喝一声,抽出一张山雷使者符,拍了出去。 “中岳万神,擒鬼除妖!” 雷符拍出,雷光之中,那道黑影烟消云散。 解决了那个鬼,我看向了女人。 此时她已经昏了过去,整个人衣衫不整地躺在了衣柜里,头上还被自己撞出了一道小口子。 我回头看向地上的阿杰说道:“阿杰,你太冲动了,下次出手轻点。” 阿杰直起身子,挠了挠自己肥嘟嘟的脑袋,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从床头柜里找出了创可贴和碘酒,简单消毒之后,把女人抱到了床上,然后掏出手机给陈之舟打去了电话。 “陈叔· · · · ” 电话接通之后,我对陈之舟说了一遍方才的经过。 陈之舟连忙说自己这就赶过来。 说话间,本来咋弄都不亮的灯泡,突然亮了起来。 挂断了电话,我看了看狼藉的四周,不由得有些担心,自己这处理事情的动静有点太大了。 不多时陈之舟赶了过来,看着床上自己的宝贝闺女,一步抢了过去,趴在床边不断摇晃着自己闺女。 跟着陈之舟来的还有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居然是萱姐小团伙里那个粉裙子学姐,当时我还帮她去捉奸来着。 粉裙子学姐叫刘雅,我们后来没啥交集,但互相都认识。 此时熟人见面,刘雅先是一惊,但没来得及跟我打招呼,径直来到陈之舟女儿床前,同样担忧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晴舒。” 我走上前对二人解释,陈晴舒没什么大碍,只是虚耗过度。 陈之舟眼神里明显有些不善。 本来嘛,这种场景,人家宝贝闺女衣衫不整,昏迷不醒,头上还挂了彩,任谁看了也是我贪图美色,图谋不轨。 好在刘雅和我是熟人,见陈之舟看着我面色不善,连忙把我之前跟她去捉奸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之舟听完眼中那不善的神色终于消失,松了口气,继而又跟我表达歉意。 此时刘雅也在一边解释起来。 原来刘雅就是要跟陈晴舒一起过夜的闺蜜。 俩人是高中同学,感情很好。 今晚本来都说好了在刘雅家里过夜,结果陈之舟接完我的电话,随后就给刘雅打过去。 睡梦中的刘雅接起电话,回身一看,本来睡在自己旁边的陈晴舒不知道啥时候没了。 陈之舟派车去接了刘雅,二人才会一起赶过来。 “小年啊,我们晴舒不会有啥后遗症吧?” 陈之舟看着胸膛微微起伏的陈晴舒,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陈叔,她这是累的,鬼怪上身之后都会这样,我待会给你写个方子,按着方子去中药房抓药,吃上几服就好了,多晒晒太阳,一个月就能缓过来。” 这种情况我早就轻车熟路了,随手找了根笔写好了方子交给陈之舟。 陈之舟拿过方子,又支支吾吾地问道:“那· 小年,这就算解决了吧?” “陈叔,这事儿好像不太简单· · · ·” 我指了指被我挪开的梳妆台,露出来的墙面上,赫然是一块凸起,壁纸被人划开,边缘粗糙。 陈之舟凑过去一看,“这是什么东西?” 按理说这种有钱人家的装修不该有这种瑕疵,我也觉得好奇,是什么人能在陈之舟家里动手脚。 陈之舟转头问道:“小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摇头道:“这得扒开看了才知道,您不在,我也不敢动手。” 陈之舟沉吟片刻,说道:“挖!” 第51章 天一阁 东家发话了,我也没再顾忌什么,转身下楼,搬来了工具箱,拿出凿子和榔头,叮叮当当动起手来。 好在外面那层壁纸和墙体不厚,就是拿层腻子和石灰层抹上去。 很快,我就把外壳凿开,只见里面是一口刷着黑漆的小号棺材。 棺材是按照正常棺材的样子做的,只是型号很小,至多能塞进去一部手机。 刘雅惊讶地“啊”了一声,捂住了嘴巴,没敢说话。 陈之舟一看这东西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哪个王八蛋把这东西放进我家的!” 我小心地把棺材盖拿出来,只见里面是两张黄纸裁出的小人,上面各写着一串生辰八字,叠放起来的纸人还被一根血沁过的棺材钉扎穿了脑袋。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手法,好像是厌胜术,而且是当初周老汉对我用过的那种厌胜术中的邪法:制压厌胜术。 陈之舟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张女性体态的纸人,只一眼便惊呼道:“这!这是晴舒的生辰!小年,是这东西搞的鬼吗?” 我点点头,说道:“这应该是鲁班术中的制压厌胜术,是一种邪法,另一个纸人上的八字,应该是个死人的,串在一起,再用棺材钉扎穿,这是要把您闺女往死里整。” 说完话,我抽出一张敕火符,塞进棺材,把这些东西拿到阳台上,念动“祭神咒”。 “律令大神,风火之尊。双膊巨翅,飞游乾坤,斩妖吞孽,缚鬼收瘟,致雨倏忽,作晴顷分,随咒随召,来降巽门。急急如律令。” 砰的一声,火符燃起火焰,顷刻之间,将那口小号的棺材烧的噼啪作响。 就在棺材燃烧起来的刹那,本来躺在床上沉睡的陈晴舒,便痛苦地哀嚎起来,同时哇的一声,呕出一滩黑色粘稠的不明液体。 黑色液体是鬼魂阴气凝结在人体内的秽物。 陈之舟和刘雅吓了一跳,不知所措,我解释道:“没事,让她吐干净了就好。” 大约五分钟之后,棺材和里面的东西就被烧成了灰烬。 陈晴舒也不再呕吐出黑色液体,躺回了床上。 我嘱咐二人不要直接接触液体,转身到衣柜里拿出床单把地上液体擦干净,又烧了床单。 陈之舟看着床上脸色持续好转的陈晴舒,看向我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感激。 “小年啊,你真是救了我的命啊!这样,原先那十五万当我没说,你重新说个数,只要我陈之舟出得起,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听完这话,心中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毕竟钱是王八蛋,可长得真好看。 但我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人家虽然是因为感激我,才说的这话。 但我如果真的答应了,那我在人家心里的形象可就毁了。 以后时间长了,陈之舟免不得想起来这件事,总会觉得亏了。 “陈叔,您放心,说多少就多少,我一个子儿也不多要,您要是真想谢我,过段时间请我吃个饭就行,另外,这厌胜术是极其恶毒的邪术,不瞒您说,我之前也着过道,您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陈之舟听完这话,真的低下脑袋细细沉思起来。 半晌才抬起头说道:“还真有一个,顾天一。” 顾天一,这名字我听着有些耳熟,但就是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 刘雅听完却惊诧道:“叔,不会是天一阁的那个顾天一吧?” 我这才恍然大悟,顾天一,天一阁,怪不得这么耳熟。 这个天一阁是本市有名的高档酒楼,出入的全是非富即贵,不仅是能做南北大菜,就是烹龙煮凤也不在话下。 再一联想陈之舟也是做酒楼生意的,就不奇怪他们会打交道了,同行是冤家嘛。 陈之舟嗯了一声道:“就是他,我记得是在上个月初· · · ” 上个月七号左右,陈之舟酒楼生意走下坡路,正是愁云惨淡之际,顾天一带着助理上门了。 虽说同行是冤家,加上自己生意惨淡,天一阁却如日方中,但陈之舟也是场面人,不仅没有把一肚子火气挂在脸上,反而笑脸相迎。 顾天一也没啰嗦,张口就要收购粤富楼,出价更是阔绰,一口价一千万。 其实按照粤富楼如今的行市,六百万就算是天价了,哪怕是鼎盛时期,怕也只是刚够上千万的门槛。 让孙天一没想到的是,陈之舟却没有答应下来。 不为别的,就因为粤富楼是陈家祖传六代的产业。 打从前清咸丰五年开张,一百多年了,灶上没断过一天火。 陈家祖上最早是康熙爷那会儿从广东过来的,做得一手地道粤菜。 广府菜,潮汕菜,粤西菜,东江菜,只要你说得出来的粤菜都做的无可挑剔。 据说清末时候,陈之舟的二太爷爷还进过四九城,给某位王爷献过一道“水晶乳猪”。 那位王爷吃美了,宴后即兴挥毫,赏了“炊金馔玉”四个字儿。 这幅描金大匾现如今还挂在粤富楼的大堂上。 虽然是新社会了,但粤富楼还是保留着老年间的传统,这幅金字招牌,就是死了也不能摘。 陈之舟没有同意,却惹得孙天一脸色不悦,二人当即起了口角。 随后,顾天一摔碎了杯子,愤愤离去,临走前还撂下了狠话,两个月之内,要让陈之舟乖乖的交出粤富楼的金字招牌。 陈之舟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窝囊废,哪里会怕顾天一,压根没当回事儿。 早年间有人在粤富楼闹事砸场子,这位爷操着两把菜刀砍退了十几号人,也是那会子跟曾万福还有赵建民拜了把子。 “那应该就是他了,厌胜术被破,他肯定已经知道了。” 我徐徐说道。 陈之舟一拳砸在梳妆台上,砰的一声,把刘雅吓得一激灵。 紧跟着,只听陈之舟面目狰狞地说道:“姓顾的,祸不及妻儿,你跟我玩这套!” 说完,陈之舟又看向我说道:“小年,我出一百万,帮我弄死那姓顾的!” 我心里一阵无语,心说怪不得这三位爷能拜把子,都不是什么本分良民啊,张口闭口就是弄死人的,可我是个道士,不是杀手。 “陈叔,您消消气,法治社会了,弄死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您有家室,有产业,犯不着这样· · · ” 我话没说完,陈之舟却更激动了。 “难不成要我咽下这口恶气?!” “那倒不是,弄死他肯定不行,要真是他干的,废他一身本事,还是有可能的,到时候他成了废人,咱们就移交司法,该怎么判,怎么判。” “小年,你有这个把握?” 陈之舟眼前一亮,说道。 “我一个人嘛,还真不敢打包票,不过我有个法子· · · ·” 当晚,我给陈之舟留了两道太上护身符,又在陈家布了个八卦阵,双重保险。 毕竟厌胜术这种东西是有反噬的,我不信顾天一遭遇反噬之后,还敢豁出去来害陈之舟,这两下子应该就行了。 弄好了这些,我嘱咐陈之舟最近小心行事,等我找来了那个帮手,再做计较。 陈之舟虽然不痛快,但看着床上的陈晴舒,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忍气吞声。 我和刘雅随即打车离开了陈家,各回各家。 但等到了宿舍门口我才反应过来,这会儿都凌晨了,宿舍早就锁门了。 没办法,我只好在楼下网吧捱了半宿,等着早上六点宿舍开门,才回去睡觉。 折腾了一晚上,我蒙头大睡,直到下午四点才睡醒。 醒来之后,我给阿杰填饱肚子,自己才去洗脸刷牙。 刚刚坐上椅子点上一根烟,还没等抽到一半,电话便响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一看,是张芊芊打来的。 “喂?” “你嗓子怎么哑了?又抽烟了是吧?” “嘿嘿,第一根,怎么了,想我了?” “啊呸,想你个大头鬼· · ·今天周天,晚上出来吃夜市。” 张芊芊没再说我抽烟的事情,而是约我晚上出去。 我当然一口答应了,毕竟我们小两口也一周没见面了,主要是张芊芊这个三好学生的劲头,到了大学也没被这五光十色的生活腐蚀,动不动就跑图书馆。 我们俩很快约定好六点半在她们学校后门的夜市街见面。 我看了看表,已经五点了,从这里去张芊芊学校打车也得三十分钟。 时间刻不容缓,我立马打扮起来,刮了胡子,换了新买的衣服。 “又出去约会啊?” 刘天放躺在床上,将头搭在防护栏上,一脸八卦地说道。 “天哥,你这种光棍是不会懂爱情的苦的。” 我一脸坏笑地说道。 “你大爷的。” 刘天放一脸郁闷,孤独地点起一根小熊猫。 毕竟我们宿舍哥四个,山子跟老包成天出去跟萱姐还有国强姐压马路,往往就撂下他一个孤寡老人看家。 和刘天放胡沁了几句之后,我急匆匆准备出门,并且还把阿杰给他留下解闷。 阿杰不怕人,而且长得非常可爱,前些日子一亮相就俘获了这三个糙汉子的芳心。 甚至后来我带它和萱姐几人见了面,效果也是非常惊人。 就连阿娜那个冰美人都显得跟阿杰十分亲近。 “晚上别给我留门了!” 我甩下一句话后,风风火火地出门离去。 只留下一脸忧郁的刘天放,骂了我一句不要脸。 很快,大概六点左右,我就到了张芊芊学校后门,等了一会,张芊芊就出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小白鞋,干净利落。 张芊芊很自然地挽过我胳膊,拉着我往外走去。 她们学校后面不光有夜市街,还有一条步行街,也很热闹。 我们俩在步行街逛了一个多小时,天色暗了下来,彩灯初上,夜市街上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我们转了一圈,最终锁定在了一家烧烤摊上。 我要了五串腰子,又点了些荤素搭配的菜色,还要了两瓶啤酒。 张芊芊和我许久没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我们俩说说笑笑,吃了一半。 此时街头那边,传来了一阵骚乱,其中还不乏女生的叫嚷。 第52章 钱对我很重要 我和张芊芊都被这场面吸引,不由自主回过头去看。 只见离我们不远的街道对面,有一个空地,许多打扮时髦的小女生围住了一个摊位。 但那个位置并不是吃饭的地方,而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小摊位。 “帅哥,你给我算算呗,我啥时候能有男朋友?” “哎哎哎,是我先来的,帅哥,你有女朋友吗,你觉得我怎么样,咱们俩有没有缘分?” “帅哥,留个电话呗,回头出来喝酒啊?” 一群形形色色,环肥燕瘦的小女生叽叽喳喳地围着一个留着长发,穿着黑色练功服的男人说个不停。 看男人那架势好比羊入虎群,一个个如饥似渴的小女生恨不得把那男人活吞了。 面对这群莺莺燕燕,男人神情很是不耐烦,对着面前一个男生说道:“你这一卦,水地比,是个上上卦,顺风行船撒起帆,上天又助一蓬风,不用费力逍遥去,任意而行大亨通,放心吧,你这次考试会很顺利的。” 男生一听这话,欣喜地撂下几张钞票,哼着歌儿就走了。 而剩下的男人默默收起钱。 面对着无数的莺莺燕燕,吵的他好似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这时,那个要男人留下电话的长相妩媚的女生坐在了男人对面,抬手甩下了一张百元大钞。 “帅哥,算一卦,算算咱们俩有没有缘分。” 男人看了一眼白布上的红色钞票,淡淡地说一句:“太多了,三十块钱就行。” 女生咯咯一乐,“没事,剩下的算我请你喝杯酒,怎么样?” 男人并不有所触动,反而把钱推了回去,“抱歉,我酒精过敏,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别算了,看你的面相,你的正缘要到二十五岁之后才会出现,回吧。” 女生被男人接二连三的拒绝自觉无趣,便收起百元大钞走了。 这时,人群中一个男生怯怯地拽了拽面前一个女生的衣角。 “婷婷,咱们该走了· · ·” 女生全部地注意力都在算卦的帅哥身上,面对男生的催促显得很不耐烦,回道:“你没看我等着算卦呢吗?催什么催啊,要走你自己走就是了!” 女生声音很大,周围人听见之后,都看向这两人。 男生觉得脸上有挂不住,但还是没有发火,而是近乎哀求地说着软话,想拉女生走。 女生被说烦了,脸一拉,“张栋,我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呢,你就这样管我,不好意思,我接受不了你,你走吧。” 说完话,女生都没看男生一眼,叫嚷着要让帅哥给自己算一卦。 男生站在原地,既茫然又尴尬,尴尬到我都看不下去了。 这时,算命的帅哥起身了,径直来到一男一女跟前,对着女生看了片刻。 “你耳后见腮,自私自利,眼尾如钩,背心背德,细鼻狐眼,善妒多疑。” 女生被男子说的愣在了原地,偏又不敢开口反驳。 男子说完,又走到男生跟前,说道:“你鼻头有肉,重情重义,但拖泥带水,不够自主,双颊饱满,注定心软,你们俩不合适,趁早分了。” 男子语气十分冷淡。 女生听完嘟囔了一句神经病,便遁入人群,男生见状还想去追,结果被一把拉住。 “别追了,你们俩注定不合适,强行在一起对你没好处,你的正缘,当在二十七岁· · · ·” 男子语气诚恳,但还没说完,便被甩开。 “不用你管,神棍!婷婷!等等我!” 男生追出去之前,还白了一眼帅哥。 帅哥站在风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收了卦摊,其余人看事情闹得有些大了,也不再往跟前凑,渐渐地便散去了。 这位算命的帅哥,不是别人,这种拽拽的气质,加上和阿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冰冷语气,只有秦子婴。 秦子婴将算命的家伙收进挎包,穿过马路,来到我们所在的摊位前,眼神直勾勾看着烧烤炉。 此时老板正拿着一把羊肉串,架在了烤架上。 娇嫩的羊肉随着老板的摆弄,在炭火之中上下翻飞。 随着一把咸盐洒下,肉质的香气从纤维中激发出来,四下都充斥着肉香。 再来一把孜然和辣椒面,热辣滚烫的肉香随着炭火的热浪铺天盖地的传播开去。 老板见秦子婴站了半天,连忙招呼道:“帅哥,吃点啥?我这儿啥都有。” 秦子婴抿了抿嘴唇,将眼神收回来,“给我一碗炒饭就行,七块钱那种。” 秦子婴指着招牌上最便宜的蛋炒饭说道。 “好,一碗炒饭!” 老板冲一边灶台上忙活的媳妇喊了一嗓子。 “再给他加十串肉,我付钱。” 老板一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子婴。 秦子婴眉头微微一蹙,“是你?不用加了,我不· · ” 没等秦子婴说完话,我直接上去,把他拽到了我们的位子上。 张芊芊看着我拉回来的,有些局促地秦子婴,疑惑道:“你朋友?” 秦子婴不知该怎么说,一时语塞。 “算是我同道,见过一次。” 张芊芊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还认识这么标志的人?” 秦子婴老脸一红,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接拉着秦子婴坐下。 秦子婴这人,绝对是那种把规矩教条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人,坐下之后,双手放在膝盖上,也不说话。 半晌,他才开口道:“你· ·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哥们乐了,这小子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来。 “不是和你说了吗,咱们算是半个同门,说破大天去,都是正一的同道,请你吃个饭算什么?” 秦子婴点点头,半晌,又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谢· ·谢谢,我待会把钱给你。” “没多少钱,放心吃吧。” 换作去年这个时候,我还不会这么大方,但现在不一样,我有钱了,这几串羊肉的钱,对我来说真不算啥。 “钱···对我很重要。” 秦子婴一句话,成功让气氛冷下来。 “呃·· · ·” 张芊芊也有些尴尬地看向我,眼神询问,那意思,这人好奇怪。 我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认真地对秦子婴说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我这儿有个活儿,我一个人干起来有点吃力,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报酬不低于两万,有兴趣吗?” 秦子婴眼前一亮,问道:“真的?我干!” 我一愣,哂笑了一声道:“你也不问问,是什么活儿?” 秦子婴一愣,正色道:“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我干!” 我看着秦子婴的模样,他好像是真的很等钱用,但至于为什么,我没有问。 这个世界上,各有各的肚皮疼,有些事儿没必要问。 这时,老板把炒饭和烤串都端了上来,张芊芊见我们有话要说,便提前走了。 我接活儿这事儿,张芊芊基本已经半默认下来了,只要我不再对她隐瞒,也不再拦我。 桌子上只剩下了我和秦子婴,男人在一起,总归好说话一些。 我就把陈之舟家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子婴全程都在认真地听,没有插一句嘴,听完后才说道:“可以· · · ” 话音未落,他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 秦子婴站起身到摊子外面接电话,两分钟之后就回来了。 坐下之后,秦子婴有些难为情的对我说道:“那个· · · 这个生意我接了,我有个要求,能不能先给我结一万块钱· · ” 说完,秦子婴怕我误会,又急忙补充道:“我不是骗子,我只是很缺钱,一万就行,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焚表赌咒!” 赌咒发誓,这对寻常人算不得什么。 但对于修行人却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更何况还要焚表,意思就是在黄纸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和要启奏上天的事情,在历代祖师和天地神祗面前立下誓言。 这样做了之后,无论是否反悔,都必须按照焚表上写的去做,不然就是欺天,轻则倒霉个一年半载,重则折损道行。 所以修行人一般来说是不会轻易赌咒发誓的。 既然秦子婴这样说了,我也没办法拒绝。 当然,赌咒就不用了,毕竟这哥们正的让我有点发慌。 我说道:“没问题,我先给你拿一万,算我借你的,到时候拿了你那份报酬再还给我就行,赌咒就不用了,我信你。” “好,那,能不能现在就借给我?” 秦子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啊?现在?啥事儿啊,这么急?” 我有点懵逼,心说这哥们不会欠了赌债吧,这么急。 这大晚上的银行都下班了,我上哪儿给他取钱? 秦子婴看我有些犹豫,再次恳求道:“我急等钱用,拜托了。” “可以是可以,但这附近· · · ” “马路那边有个atm机,我知道地方!” 我看着焦急的秦子婴,没了办法,只好让老板把东西打包,随后跟着秦子婴去了atm机取钱。 到了atm机上,我把一万块钱取出来,秦子婴接过钱塞进挎包,又给我留了自己的电话,转身就走。 我拎着打包好的炒饭追了两步,喊道:“哎!饭!” 没等我喊完,他已经坐上了出租车,一骑绝尘。 我靠,这家伙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 一万块钱啊那可是,哥们说借就借了。 这年头谁敢这么随便给人借钱啊。 你丫连声谢谢都不说? 第53章 周易 好在留了联系方式,秦子婴让我明天给他打电话。 我摇摇头,顺手拨通了陈之舟的电话,将找到帮手的事情给他说了,并让他联系顾天一,找个机会见面,地点,最好就在粤富楼,自己的地头,踏实。 挂断了电话,我提着打包的饭菜回了学校。 当晚无话,第二天一早,陈之舟联系我,说时间约好了,本周天,粤富楼。 我让陈之舟最好这段时间先把老婆孩子送走,避免对方对他们下手,然后又交代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白天还得上课,到了下午四点,今天的课上完之后,我打电话联系秦子婴,问他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他。 秦子婴声音有些疲惫,说道:“二医院,你来吧。”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心中狐疑,二医院?难不成这小子生病了?不该啊,我看他昨天还是生龙活虎的,不至于要去医院挂号吧。 我和刘天放几人交代了一声,带着阿杰就出门了。 刘天放三人对我这神出鬼没的生活规律早就习以为常了,没说什么。 我打了个车杀到二医院。 秦子婴已经在医院门口等我了,他还穿着那身黑色练功服,神色疲惫,满身的消毒药水的味道,看样子昨晚似乎就待在医院里了。 我下了车,看他的神色便问道:“你生病了?” 秦子婴哑着嗓子说道:“没有·· · 说说吧,现在要怎么办?” 我见秦子婴不想说也没问,大家还没那么熟,处理好陈之舟的事情才是正道。 “姓顾的会厌胜术,我怀疑陈总的酒楼也被下了厌胜术,但我看不出来,咱们先去看看。” 秦子婴点点头,伸手打了一辆车。 等到了粤富楼已经是下午六点,原本应该车水马龙,宾客不绝的粤富楼,此时却清冷的像是快要倒闭一样。 我们刚一下车,正对着粤富楼的门口,就看见陈之舟正在给那面金字大匾上香。 见我们来了,陈之舟连忙迎了上来。 “小年,这位是?” 我介绍道:“陈叔,这是天心派的秦子婴,也是名门子弟。” 陈之舟看起来非常疲惫,眼里都是血丝,眼袋很重,但听我这么一说,还是毕恭毕敬地请秦子婴进来。 “小秦师傅,快来快来。” 我们进来之后,偌大的粤富楼,此刻却只有零零散散一两桌的散客。 陈之舟叹息道:“真是对不住列祖列宗· ·· 这面金字招牌,算是砸在我手里了· · · ” 秦子婴一进来,就四下打量,等在粤富楼里转了一圈,陈之舟问道:“二位看出什么了吗?” 我自然是个睁眼瞎,啥都没看出来。 粤富楼装潢讲究,内部结构全部是仿照前清建筑的格局,大量采用木制卯榫构建,屏风,桌具,朝向布局,十分考究,没有半点阴邪气息,让我无从着力。 进门以来便闷不吭声的秦子婴,却突然开口了:“陈老板,你这酒楼是什么时候翻新的?” 陈之舟低头思索,片刻之后说道:“差不多一年前了,那是一次大装修,一些老旧的桌具和门窗我都换了,连地板都是新的,怎么了?” 秦子婴点点头,随后开始指点江山,“厌胜术不同于道术,更有别于邪法,实际上是通过特定的压物和借助某种不可描述的,类似于诅咒的力量,来影响正常的生气流动。” 说到这里,秦子婴话锋一转,指着门口大堂的四根朱漆大柱说道:“陈老板,我猜您祖上当年一定找人看过酒楼的风水吧?” 陈之舟说道:“没错,这块地是我祖上传了百年的,酒楼的位置没变过,而且当年还请了高人指点。” 秦子婴说道:“这么说来,那位高人当真了得,首先是选址,酒楼坐北朝南,前面宽阔平坦,无遮无挡,而且紧靠闹市,最关键是大堂开阔,进门的那块靠山石,敦实厚重,生气自大门而入,遇靠山石则聚,正合风生水起之相,我要是没猜错,这大堂的四根朱漆大柱下,还有东西。” 陈之舟一怔,说道:“高!小秦师傅,都让您说中了,哎,这些我也是听我爷爷念叨过,他说当年那位高人再三叮嘱,这四根朱漆大柱,绝不可轻动,可究竟这下面有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一百多年了,这四根柱子,没人敢动。” 秦子婴继而又道:“现在,不动不可了,你得罪的那个人,肯定早有预谋,这四根柱子下的镇物,才是关键。” 秦子婴带着我们来到其中一根柱子前,说道:“酒楼一共三层,四梁八柱齐全,这四根柱子,叫承天柱,整座楼的风水,全靠这四根柱子撑起来,而破解这个格局也很简单· · · 陈老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现在就把四根柱子的基座拆了,我有办法叫你的酒楼起死回生。” 秦子婴语气坚定,但陈之舟却犯了难,“小秦师傅,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有祖训,我们陈家传了一百多年,哪怕当年鬼子打了进来,这四根柱子我们都没敢挪过一寸,您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秦子婴摇摇头:“陈老板,你知道《周易》的易字,作何解释?” 陈之舟一皱眉,说道:“这个嘛· · · ” 我怕陈之舟尴尬,连忙抢过话头道:“易者,变化也,周,即为周天,乃涵盖寰宇之意,两个字加起来,就是周天之变化,古人先贤作此书,是为了提醒后人,这天下万事万物,绝非一成不变,而是不断变化的。” 秦子婴点点头,对着陈之舟说道:“陈老板,天有四时轮换,地有沧海桑田,人有生老病死,物有新旧更迭,天下万事变化纷纷,而长存之道,全在一个易字,当变则变,你要想清楚。” “这· · · ” 陈之舟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我见状说道:“陈叔,祖宗之法,已经到了不可不变的时候了,咱这块金字招牌,能不能捱过这一关,全看您的了。” 陈之舟转头凝视那块龙蛇飞动,写着“炊金馔玉”金字的匾额,半晌,默默走到匾额下面,伫立良久。 “陈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今日· · 要放肆了!” 陈之舟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招呼所有闲杂人员全部离场,就连那仅存的两桌食客,也叫人客客气气免了饭钱,还送了一个红包,恭恭敬敬请了出去。 现场只剩下跟着陈家多年的老伙计和我们。 我看着陈之舟的操作,不禁感叹,陈家这块金字招牌,能传到今时今日,绝非一些小门户可比的。 做生意,尤其是饮食生意,饭菜可口只是基础,面面俱到的礼数,让人挑不出毛病,才是立足的根本。 陈之舟招呼伙计,操起家伙,将四根承天柱的底基挖开。 一众伙计沿着砖缝撬开墁地的青石板,只见柱子下具有一块镂空,里头是居然四辆铜铸的马车。 马车为四驾,拉着一个车厢,里面装满了铜铸的金元宝。 马车模型不大,但雕刻的栩栩如生,古人功力可见一斑。 陈之舟显然也没料到柱子下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侧目盯了许久,问道:“小秦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秦子婴说道:“这是厌胜术中的一种,四辆马车当年应该是冲内的,你之前请的装修队肯定动了手脚,将马车方向调转,破了那位高人的厌胜术,现在只要调转车头就没事了。” 言罢,秦子婴亲自动手,将四辆马车方向调转,又去到后厨抓了一袋子五谷,分别装进马车车厢之中,完事之后,又让众人将青石板重新填好。 秦子婴拍了拍手说道:“暂时没事了,等那个顾天一来了,且看看他作何计较。” 陈之舟擦了擦一脑门的冷汗,吩咐车把我们送回去。 接下来几天,我照常在学校上课,直到周六晚上,陈之舟给我打来电话。 “小年啊!你那个朋友是个高人啊,我跟你说,自从你们走了之后,生意就好了,比以前还火热!” “那就行,陈叔,顾天一是不是明天就要来赴约了?” “没错,我就是给你说一声,明天下午三点。” “好,我和秦子婴会提前过去· · ·” 又说了几句,我们才挂断了电话。 我又给秦子婴打去电话,告诉了他明天就要跟顾天一会面,叫他好好准备一下。 秦子婴语气还是很疲惫,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 我是个直肠子,玩不了弯弯绕,于是直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秦子婴沉默片刻,支支吾吾道:“能不能再给我借点钱?” “我给你送过去,你在哪儿?” “医院,住院部五楼。” 挂断了电话,我连忙出门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装在了牛皮袋子里。 说实话,换一个这样跟我借钱,我绝对不会这么痛快。 这些钱都是我玩命挣回来的老婆本。 但秦子婴,虽然我跟他没啥交情,顶多算是同道。 但我本能地觉得,这个人不会是欠钱不还的人,再说了就算我看走了眼,他不还钱。 陈之舟的报酬可还没结算呢,到时候我直接把他那份拿走,也亏不了。 拿好了钱,我打了辆车,直奔二医院。 下车之后,我走进住院部 电梯门口的标识牌上写着,五楼是肿瘤科病房。 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直到我在五楼的走廊中见到和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交谈的秦子婴。 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夫双手插兜,面对着病房门口的秦子婴。 秦子婴此时换了一身运动服,扎着长发,眉头紧锁,脸上愁云盖顶,嘴唇干裂。 “你妹妹的情况你自己也很清楚,如果去年做手术,切除病灶就可以了,但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至75%以上,而且已经向其他地方扩散了,只能换肝,最好两周之内凑齐手术费,我会给她安排肝源· · ” 秦子婴抬起头看着大夫,问道:“需要多少钱?” 第54章 雪落下的地方 医生顿了顿,说道:“手术费就需要三十万,如果加上术后治疗,还有住院费,医药费,加上后期药物的长期服用,我看,最少也要五十万,还有,她住院费该交了。” 医生说完话,秦子婴眼神中的最后一缕光,也随之黯淡下去,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指在颤抖。 大夫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离去。 秦子婴转头看到了我,有些局促。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上前,把牛皮纸袋递给他。 秦子婴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抓着牛皮纸袋的手逐渐攥紧。 “行了,赶紧去交钱吧。” “嗯。” 秦子婴淡淡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就在他离去之后,我听到病房里面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虚弱的声音。 “哥?你在吗?” 我推门进去,病房不大,是个两人间,靠近门口的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正在睡午觉。 而靠近窗户的床上,则半卧着一个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六七岁,微微有些柳叶眉,眼袋很深,眸光却很清澈,只是面色苍白,唇上没有血色,戴着一顶针织的红帽子。 “哥· · 你是谁啊?” “我是你哥的朋友,他下楼了,待会就来。” 我说着话,走到床边。 小姑娘却微微蹙眉,笃定道:“你骗人,我哥根本没有朋友。” 我一愣,这秦子婴到底是多不招人喜欢,一个朋友都没有? “真的,不信等他回来你问。” 我扯过一把椅子坐下,小女孩将信将疑,却不再理我,抬起双手,娇嫩白皙的指尖缠绕着错综的花绳。 “我陪你玩会?” 我见小女孩面露无趣,于是请缨道。 小女孩五官舒展,问道:“你会翻花绳?” “当然了!你得这样翻· · ” 我伸出手指,钩住花绳,翻动起来。 “你看,咋样?” 小女孩眼睛一亮,“你居然真的会?教教我呗?” “行啊,那你告诉我,你叫啥名字?” 小女孩奶声道:“我叫秦子裳!” “你名字可比你哥好听,我叫江初年。” 小女孩盘腿坐下,把我手里的花绳拿走,放在一边。 “诶?你不学了?” “等会再学,你真是我哥的朋友?” 秦子裳看着我,再次发问。 “那还有假?” “那你也是道士?” 我一愣,旋即道:“你挺聪明啊,没错,我也是。” 秦子裳双手抱在胸前,俏皮道:“嘿嘿,我就知道,诶,对了,哥哥,你见过雪嘛?” 秦子裳有些期待地望着我。 “当然了,我是西北人,挨着秦岭,那里年年都下好大的雪。” 秦子裳听完,既欢喜又有些落寞地低下头。 “我也好想看雪啊·· ·外婆说,什么时候下雪了,她就回来给我唱歌,还教我新的花绳· ·· · ”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外婆出远门了吗?” 秦子裳摇摇头,指着天花板道:“她去雪落下的地方了。” 我闻言一怔,心里没来由地拧了一下。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见过,听外婆说,我爸在生我之前就出车祸了,我妈后来到外地生活去了。” “这· · ·我不是故意的· · ” 秦子裳闻言,释然一笑,“没事啦,我早就不伤心了,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外婆跟我说,我要坚强,得照顾好我哥!” 我哈哈一笑,“你今年才几岁,难不成你哥平时都是你照顾的?” “真的啦,再过两个月我就八岁了!你看我哥,那么闷,跟我们家里人没一个像的,连个朋友都没有,要不是我陪着他,他肯定寂寞死了,唉,怪不得外婆说他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秦子裳小大人似的叉着腰说道。 我被她逗乐了,说道:“你外婆没说错,你跟你哥一点都不像。” “外婆那是骗你的,我才不是捡来的好吧。” 此时,身后传来秦子婴那标志性的冷声。 秦子婴提着一袋子水果,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秦子裳扶下,盖好被子,柔声道:“好啦,该睡午觉了。” 秦子裳却不打算好好听话,抓住秦子婴的胳膊,带着点无赖道:“我不要,除非你给我唱歌!” 秦子婴无奈道:“你乖乖的,这在医院呢,等回家了,我给你唱歌。” 秦子裳没有罢休,而是摇晃着秦子婴的胳膊,撒娇道:“我不嘛,我不嘛,我就要你给我唱,哥~~~~” “行行行,给你唱,要听啥?” 秦子婴那么高冷一人也没了办法,只好就范,坐在了床边。 秦子裳得逞般地笑了两声,把头钻进秦子婴怀里。 “想听啥?” 秦子婴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问道。 “我要听外婆唱的,就是她经常唱的那个!” 秦子婴点点头,重新安抚好她。 “月儿呀落上枝丫~~照看着山边野花· · 萤火虫随着风飞散不回家,你去摘一朵芳华· ·” 秦子婴低眉,轻轻哼唱着歌谣,嗓音真挚而柔和。 很快,秦子裳就睡着了。 秦子婴小心翼翼地下床,给她盖好被子,随后示意我出门。 到了住院部楼下的林荫道上,他拉着我在长椅上坐下。 “有烟吗?” 秦子婴长出了一口气,问道。 “有。” 我拿出烟分他一根,自己也点上。 “呼——” 秦子婴长长吐了口烟雾,像是要呼出所有的疲惫。 “我以为你不会抽。” “十六岁就会了,她生病之后戒了。” 秦子婴此刻终于松懈下来,靠着椅背。 “还差多少手术费?” “我攒了三十六万多一点,放在银行里,不过是死期,得过两天才能拿出来,先把手术对付过去再说。” “那就行· · 我不知道你妹妹居然这么小。” 由于和秦子婴没啥话题,我就转移到了秦子裳身上。 “她···不是我亲妹妹。 ” 秦子婴犹豫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句来。 “啥?” 秦子婴似乎猜到了我的反应,旋即又问我要了一根烟。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十几年了,杳无音讯,我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我外公的好友,是个道士,收我当了徒弟· · · ” 我“嘶”了一声道:“那你妹妹是· ·” “呼——十四岁那年,我从学校回家,路上捡到的一个弃婴,身上就一条毛毯裹着,躺在草丛里,哇哇地哭,当时我也没多想,就抱回来了,后来我外婆去报案,但没查到她父母是谁。” “所以你们收养了她?” 秦子婴抬头望着头上的林荫,思绪飘零,说道:“本来是想送到保育院的,外婆不忍心,就留下来了,名字是我外公起的,生日也是我捡到她的那天。” 我点点头,看着秦子婴,倒是有些佩服他了。 现而今这世道,便是血亲,摊上这样的大病,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样? 秦子婴起身将烟蒂在垃圾桶上捻灭,丢了进去,转身回来对我说道:“这些事儿她不知道,麻烦你不要告诉她。” “那你还跟我说?不怕我说秃噜嘴了?” 秦子婴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看人真准,放心吧,我嘴严得很。” “嗯,对了,你给我打电话,是陈之舟的事?” 我一拍脑门,险些忘了。 “对,明天和顾天一在粤富楼见面,等彻底搞定这事儿,陈之舟就给我们把酬劳结了。” “好,明天给我电话。” 说完话,秦子婴回了住院部,我也打车回了学校。 第二天中午,我给秦子婴打了电话,叫他出门。 等我到了粤富楼,远远地便看见酒楼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门口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小年,你来了,快来快来。” 陈之舟面色红润,再无一丝颓然,热情地招呼我上楼。 到了包厢,陈之舟又问怎么不见秦子婴。 “他待会就来。” 陈之舟点点头,给我倒了杯茶,“嗯,小年,这次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这百年基业,可就要毁于一旦,到时我可没脸去地下见祖宗。” 我品了口茶,让陈之舟放心,正说话间,服务员领着秦子婴来了。 陈之舟起身招呼他坐下,秦子婴一板一眼地抱拳,然后才落座。 大概两点四十多的时候,服务员突然开门进来。 “陈总,顾· · ” 服务员话没说完,外面便闯进来一个西装板正的青年男子。 男子三十岁上下,身上是咖色毛呢西装,身材很好,五官非常立体,眼睛狭长,鼻头略尖。 “陈总,好久不见,您风采依旧啊!” 顾天一皮笑肉不笑地朝陈之舟走来,并率先伸手。 但陈之舟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从鼻子里呼出一股冷气,而后直接选择无视,顺便给服务员递了个眼色叫她先下场。 对于陈之舟的无视,顾天一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微微一笑,将手拿了回来,并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服务员刚刚退下去,外面又进来一个穿着绛紫色唐装,留着一头花白头发的老者。 老者六十岁上下,有些驼背,瘦的就像风干腊肉似的,鹰钩鼻,尖下巴,一双招子贼亮贼亮,透露出狡黠的精光。 陈之舟见老者入了包厢,神色一凛,看向顾天一。 “顾总,你可没说还带了别人。” 顾天一淡然一笑,“陈总,你这两位小朋友都不是一般人,你带了两个,我只带了一个,不过分吧?” 陈之舟哼出一口冷气,“顾总原来也会怕?” “不不不,陈总误会了,我还不至于害怕,顶多是想着快一点解决,别浪费大家时间。” 顾天一嘴角时刻挂着笑意,说完话,他双臂撑在桌子上看着我。 “是二位看穿了我的厌胜术吧,真是少年英雄,敢问师出何处?” “神霄江初年。” “天心派秦子婴。” 我和秦子婴几乎同时自报家门。 顾天一有些夸张的“嗷~~”了一声。 “怪不得,都是名门啊,呵呵,在二位面前,我这厌胜门的名头,当真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陈之舟此时坐回主位,说道:“顾总,就座吧。” 顾天一点点头,和老者扯开椅子坐下。 “忘了给诸位介绍,这位是我师叔。” “顾总,废话也说完了吧,我这酒楼的事儿,总得给个说法吧?” 陈之舟目光狠厉地看向顾天一说道。 “当然当然,是得给个说法,不过陈总,你这酒楼的事儿,得怪你自己啊。” 顾天一脸上玩味的笑容愈发得寸进尺。 陈之舟脸色微怒:“什么意思?” “陈总,我说的很清楚,你把酒楼兑给我,我出的钱,比市场价足足高了十个点,可你不乐意啊,我就只好用点手段了,你要是当初答应了我,不就没这回事儿了吗?” 顾天一一脸无辜地说道。 砰! 第55章 我也要有自己的大宝剑! 陈之舟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喝道:“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摆一桌压惊酒啊?” 顾天一微微一笑,端起三才杯喝了口茶,“陈总,别这么大火气,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不瞒你说,我的公司想要扩大经营面积,我要的不单单是市值,我要的是这个省份之内,再没有任何人,是可以跟我抢生意的。” “照你这么说,咱们没得谈了?” 陈之舟攥紧了拳头,怒不可遏道。 顾天一迟疑了片刻,笑道:“陈总,这样吧,我给您划条道。” “什么道?” 秦子婴冷声说道。 顾天一呵呵一笑:“咱们都是修行人,不玩虚的,我跟二位打三个赌,你们要是赢了,从此之后,只要有陈总生意的街,我姓顾的产业立马撤走,此后绝不涉足,要是我赢了,我不光要粤富楼,还要陈总名下十三家老号的一半,全部兑给我,如何?” 陈之舟看向我,看样子是询问我的意思。 我也不敢托大,直截了当的问道:“详细说说。” “南城枫林道13号的叶家老宅是个鬼屋,里面有只老鬼,咱们就赌今晚凌晨三点前谁先抓到老鬼。” 顾天一自信满满,仿佛陈之舟的产业早已是囊中之物。 我侧目看向秦子婴,没想到秦子婴立马开口道:“我们应下了。” “小秦师傅,这· · ·是不是· · ” 陈之舟明显对于我们两个的实力还有些顾忌。 但秦子婴立马对着陈之舟胸有成竹地点点头,示意没问题。 “痛快,这样好了,为了表示诚意,我拿出五十万作赌注,二位要是赢了最后的赌局,五十万就是二位的,输了就按先前的赌约来。” 我接话道:“我们怎么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做了手脚,故意下套。” 我这么说不是没道理,顾天一又不是啥善男信女,敢打赌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早有准备,要么是对于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压根没把我和秦子婴放在眼里。 “二位虽然是名门,但这个年纪嘛 · · 我没必要对二位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要是实在不相信我,我可以焚表起誓。” “好,就焚表起誓!还有两个赌呢?” 我立马答应了这个要求,开玩笑,这不是拍电影,白纸黑字写上,我才放心。 “别急,等二位赢了第一个赌约,再说不迟。” 顾天一靠着椅背,左手摩挲着右手的扳指。 接下来就简单了,黄纸笔墨我都有准备,当场写下表书,双方交换查看,在确定没有猫腻之后,当场焚化。 等孙天一走后,陈之舟擦了擦冷汗,一脸担忧地问道:“二位,你们有把握吗?” 秦子婴沉声道:“陈总,要是不这么做,他还会捣乱的,你也没办法报警,只有焚表起誓作赌,鬼神见证,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欺天,若是咱们赢了,他还花招百出,我会帮你废了他的。” 我心里虽然没底,但想到秦子婴不是个冒失鬼。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好办法,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守着粤富楼,只能如此了。 陈之舟权衡良久,叹了口气:“好吧,二位一定尽力,事成,必有重谢!” 我和秦子婴谢过了陈之舟,之后便出门,回去准备。 秦子婴对我道:“两个小时后,叶家老宅门口见,把能带的家伙都带上,那只老鬼不好对付。” 我点点头,“你知道那只老鬼?” “之前路过,看见过那宅子,鬼气浓郁,小心为上。” 秦子婴说完话,交代我一定要把法器带上,随后便走了。 我急匆匆赶回学校,由于中午是去谈判,我没带法器,只带了符箓。 幸好刘天放几人都不在,省了我解释的口水。 我将装着法器的箱子搬出来,八卦镜内藏在心口,揣了一袋子朱砂,又把五雷令装进挎包,这才出门打车。 “去哪儿啊帅哥?” 出租车司机把里程表打下来,问道。 “枫林路13号。” 我关上了车门,师父却又把表打上去。 “不去。” 我一愣,“我又不是不给钱,为啥不去?” 出租车师傅拉起手刹,转身看了我一眼,“小伙子,你不知道那儿闹鬼啊?现在马上就天黑了,没人会拉你过去的。” 我这个人,从来有一个人生信条,没有钱摆不平的事儿。 “八百够不够?” 我直接将现金拍在副驾驶上。 司机瞄了一眼明晃晃的钞票,摇头道:“我不想触霉头。” “再给你八百,在那附近停车就行,不用靠近。” “这可是你说的嗷,出了事我不负责。” 司机说完话,将钱塞进兜里,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我说小哥,你可别怪我多嘴,咱们本地多的是好玩的夜场,你这黑灯瞎火的,往那儿钻什么啊?我看你还是个大学生吧,听我一句话,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司机开着车,还不忘说话,而且话匣子一开,话越来越多,难怪说想要了解一个陌生的城市,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出租车师傅聊天。 “那地方有那么邪性?闹鬼的宅子多了,谁真的见过鬼?” 我对于什么叶家老宅的传闻不甚了解,正好趁这个机会,多掌握些基本情况。 司机从后视镜瞄了我一眼。 “你这口音,北方来的吧,本地十五岁以上的人,谁不知道叶家老宅闹鬼· · · ” 叶家老宅,本是清末民初的一个姓叶的老爷家的私宅。 叶老爷做过翰林院的编撰,告老还乡后没几年,宣统便下诏宣布逊位。 叶老头一听说这消息,当场就背过气去了,在炕上熬了十天,便撒手人寰。 后来叶家三个儿子接手了家里产业。 叶老大走关系当了守备团副,还把叶家祖宅改造成了洋楼。 老二老三从商,老大在公家,叶家的日子不但没有倒退,反而比前清时候过的还风生水起。 可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敲响了叶家的丧钟。 “那女人据说是津门第一名妓,弹得一手绝好琵琶,时值第一次直奉大战前夕,北方乱成了一窝粥,她为避祸,流落到此,叶老二见她生得国色天香,又兼色艺双绝,就娶了她回去· · · ” 老话说红颜祸水,这话不假,但祸不在红颜,而在别人。 据说老大知道此事之后,觉得老二有辱门庭,死活要让老二休妻。 老二抵死不从,二人发生了争执,还动了手。 从那以后,老二和老大彻底决裂。 老三没有本事,手里生意全靠老大帮忙,所以自然和老大穿一条裤子。 二人搞垮了老二的产业,将老二扫地出门。 老二被打断了腿,又被兄弟出卖,一气之下,悬梁自尽。 可谁知道,老大逼死老二,竟然是为了兄弟媳妇。 老二死了没出百天,老大便强占了那女子。 可老大自己也不知道,老三更是觊觎嫂子美貌,二人勾搭成奸。 本来事情做的也算是天衣无缝,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丑事被老大撞见。 自古道:“奸近杀,赌近盗”。 老大随身有一把配枪,当即便开枪打死了女子。 老三为了自保夺枪,过程中枪支走火,打死了大哥。 事后,老三自己也畏罪自杀。 仅仅数月,在当地威名赫赫,从前清威风到民国的叶家,就冰消瓦解。 家里佣人哄抢了财产钞票,作鸟兽散,只留下这一座闹鬼的宅子。 “据说啊,这么多年,不少人都看见了,那宅子半夜有人影晃动,还传出弹琵琶的声音,你说吓不吓人?” 司机师傅跟说评书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而且其中细节讲的无一遗漏。 真让人怀疑当年他也在场。 “但是还有一个传闻,据说啊,叶老爷死前告诉三个儿子,叶家祖宅下埋着六大缸的马蹄金,不管世道多乱,只有六缸马蹄金在,叶家照样东山再起,但是好像就连那叶家三个儿子也不知道金子到底埋了多深,反正是没挖出来。” 我呵呵一笑,“叶家人不是都死光了吗,那这些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那我哪儿知道去,我也是听我奶奶说的,真真假假,咱是不知道了,反正那地方怪邪乎的,喏,前面就是了。” 说着话,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我去,师傅,你没开玩笑吧,那可还离着二里地呢!” 我看着黑夜里,在柏油路的尽头,黑漆漆的地方亮着一盏路灯。 在路灯有限的光亮下,是一大片的阴影,隐隐是个三层洋楼的轮廓。 “知足吧你,这么晚还敢来这鬼地方的,除了我,你要能找出第二个人来,算我输。” 我无奈下了车,朝着路灯走去。 叶家老宅的位置很特殊,处于一个青黄不接的地带。 外围几乎都是一些厂房和违章建筑,还都离得很远。 再往外就是荒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到了那盏昏暗的路灯下,只见那段柏油路也在此止步,像是修建了一半突然停工。 施工告示牌倒在地上,警戒线断开,在夜风中不时起舞。 而路灯后面,俨然是一座偌大的私人公馆,铁门紧闭,院内还有几棵老树,院内由于常年无人打理,荒草疯长,落叶成堆。 夜色里望去,整栋房子寂静的可怕,当真是幽冥鬼蜮。 不等我细细观望,柏油路那头,传来了一阵自行车铃的动静。 我扭头看去,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那人到了面前,我才认出是秦子婴。 他穿着一身运动装,长发扎起,背着一个双肩帆布包,破旧的厉害,其中有一个用布条包裹严实的长条形东西,由于过长,露了出来。 可乐的是,那辆自行车是一辆大杠都生锈了的二八大杠,瞅这岁数,比我都大。 “你都到了?我还以为你得很晚呢。” 秦子婴把二八大杠靠在了路边,朝我说道。 “我说老秦,你跟哪儿淘来的这老古董,还有,你怎么没跟我说,晚上没有出租车敢来这儿?” 我掏出烟准备给他发一根。 秦子婴却把我挡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包黄金叶给我发了一根。 “我没跟你说吗?你不知道?” 秦子婴露出一副你居然不知道的疑惑表情,好像我应该知道一样。 “算了算了,现在咋办?姓顾的好像没来。” “抽完烟,踏罡步斗,然后进去捉鬼呗。” 我和秦子婴抽完了烟,各自踏起罡步,然后开始思索进去的办法。 叶家老宅大门紧闭,上了锁,而院墙高逾一丈,没有缺口。 我试了几次,始终离墙头还有半尺的距离,爬不上去。 就在我准备再次助跑,翻上墙头之时,耳边却传来一阵清脆的金铁磕碰之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应声而断。 转头看去,只见地上赫然是被切成两半的铁锁。 秦子婴则站在一边一脸迷惑地看着我,手中还拿着一把青铜打造,剑身铭刻菱形剑纹的宝剑,三尺左右,造型古朴。 “我靠,你有这东西干嘛不早拿出来?搁那累傻小子呢?!” “你没问我啊。” 秦子婴肩膀一耸,无辜地说道。 我无语的同时,心里有些不平衡。 师父,卢老,秦子婴都有趁手的家伙,都是一等一的宝剑,可是哥们就得拿着令牌玩命。 五雷令好是好,终究攻击范围有些短啊,真有危险,够不上对面啊。 我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不行,我也得有自己的大宝剑! 第56章 自言本是津城女 秦子婴插好了宝剑,推开大门。 大门多年未曾开启,轻轻一动,门轴上就传出刺耳的铁锈摩擦声。 铁门一开,忽而起了一阵阴风,刮得院中百草折腰,老树枝叶呼啦啦作响,阴森恐怖的气氛一下烘托了起来。 “哎,你那剑借我看看?” 我当然没有被吓到,开玩笑,从小在坟地里睡觉的我,这场景都看麻木了。 “那可不行,这叫‘燕支’我师父留给我的,看家宝贝。” 秦子婴这个抠搜货,立马捂住了宝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抢他媳妇呢。 哥们也没当回事,不就是把剑嘛,我师父那把万仞还是许天师用过的宝剑呢! 我们站在了叶家老宅的院子当中,一股老旧之中携带着阴沉气息的阴风扑面而来。 昔日雕梁画栋的辉煌之景,如今也不过是一座破房子。 我们走过青石铺成的小道,越过中央水池,站在了楼门前。 我伸手去拉门把手,本以为要费一番力气,却不想那大门早就腐坏,我只轻轻一拉,左边那扇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宅子里一股潮湿发霉的怪味顿时钻了出来。 我掩住了口鼻,和秦子婴一前一后进了洋楼。 一楼是客厅,铺着地毯,正对着一个壁炉,地上是厚厚的灰尘,真皮的红沙发倒在了地上,一派衰败之象。 “当地人说,常看见二楼有人影晃动,上去看看。” 秦子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黄铜打造的古旧罗盘。 走了没两步,秦子婴转头看着两手空空的我。 “你不拿个盘子吗?” 我被问的一愣,“又不是吃席来的,拿盘子干吗?” 秦子婴一脸无语,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罗盘,“我说的是这个。” “我不会用。” 我说的非常理直气壮,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没用过这花哨的玩意。 “那你把手电打上,我看不清盘子了。” “这个我行。” 说着话,我从挎包里翻出强光手电。 手电一开,整个洋楼内部顿时亮堂了不少。 二楼是个环形空间,一共有六间房子。 我们踩着楼梯上去,空置了百年的红木楼梯,发出了嘎吱吱的动静,好似就快被我们踩散架了。 我觉得不稳,用手去扶楼梯扶手,却不想尚未用力,那一截扶手便再也不堪重负,哐当一下砸在了一楼。溅起好大一片灰尘。 如此死寂的环境之下,只需轻微的动静,便足以牵动人的神经。 “怎么了!?” 秦子婴听到响声连忙回身问道。 我有些尴尬,指了指脱落的半截扶手。 “小心些。”秦子婴说道。 我们上了二楼,入口直对着一个主卧,房门半开着,里面黑乎乎的看不真着。 秦子婴盯着手里的罗盘,只见指针缓缓转了半圈,最终指向了那间主卧。 “正主在里面,别惊动了。” 秦子婴嘱咐道。 “放心,悄悄地进去,打枪滴不要。” 我从后腰拽出五雷令说道。 秦子婴有些无语,但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随着我们逼近主卧,罗盘上的指针开始不住地颤动。 好像是在提醒我们,里面有危险。 等我们进了卧室,里面有一张半挂着床帘的双人床,正对着的还有一座梳妆台,上面漆皮斑驳,还有一块块早就干涸在上面形成污块的黑红色固体。 房间内仿佛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各种家具首饰散落满地,窗棂破碎,夜风呼呼地倒灌进来。 正当此时,突然一阵琴弦拨动的声音响起。 在如此静谧空寂的环境内,显得尤为刺耳。 好在我和秦子婴都是老手,没有被吓到,而是仔细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秦子婴手里罗盘的指针最终指向了露天阳台。 我和秦子婴缓缓靠了过去,只见露天阳台的椅子上,赫然是一把古旧的琵琶,造型精美,上挑四根细丝,半梨形的音箱左下角上还绘着一朵娇艳的梅花。 眼前一幕,不禁让我想起那个司机说过,那嫁到叶家的女人,是个以琵琶出名的名妓。 正当我想要将琵琶拿起时,猛觉身后传来一阵恶寒。 我猛地回头,就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隐约是女子身量的模糊影子。 “在这儿!” 秦子婴看了一眼罗盘,也确定了目标,指向门口。 不等我和秦子婴做出反应,那道黑影却已朝我们飘了过来。 “山雷· · · ” 我本能地掏出一张山雷使者符,准备念咒,但却被秦子婴拦下。 “别动手,她好像没有恶意。” 果不其然,黑影略过了我们,来到放着琵琶的座椅上。 紧跟着,那把琵琶便自动拨弄起了琴弦。 一阵惨惨戚戚的悲切韵律响起,房间内的空气为之一凝。 恍惚间,我耳朵里出现了一个女子低声的吟唱。 “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女子的语调并不阴森,只是带着浓浓的悲愁。 就连琵琶的琴音都显得那么沉重。 我一晃神,不觉已沉浸其中,秦子婴也站在了原地,低低地长叹一息。 一曲奏罢,黑影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了原地,凝视着我们。 “老秦,这· ·” 我出道也有日子了,见过的怪事,没有一筐也有半打,这种情况却是第一次见。 秦子婴收了罗盘,对我道:“替我护法,让她上身说话吧。” 我点点头,站在一旁,秦子婴点起黄符一张,燃起檀香,将身坐在一把乌木椅子上。 “明死暗死冤屈曲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出吾台去,超生他方!” 随着秦子婴念动咒语,我看见黑色影子如被人牵引着一般,缓缓飘进秦子婴身体。 秦子婴头颅垂下,过了两秒,缓缓抬起。 我心知此时已不是秦子婴了,而是那个女鬼。 秦子婴的眼神变得娇柔而破碎,行止也如女子,微微侧过去,以女子柔和的声音对我欠身道:“见过法师。” 我点点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为何被困在此?” 秦子婴幽幽道:“小女子名叫陈好好,籍贯津门,我并非被困,而是在等人。” 我眉头一皱,“等人?谁?” “叶穆棠,我的丈夫。” 秦子婴说着话,神色变得哀伤起来。 “叶家二公子?” “嗯· · ” “他不是死了吗?” “他,死了?” 陈好好眼眶中瞬间泛起一滴透明的泪珠,望着我,似是不敢相信。 我心中起疑,又问道:“他去哪儿了?不,还是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陈好好,低头思索了一阵,抬起眼,回忆起来。 民国七年。 叶家老二叶穆棠在北大念书,在一次高官家的晚宴上第一次见到被请去弹奏的陈好好。 第57章 好汉饶命 叶穆棠一见倾心,事后得知陈好好是津门人,于是之后多方打听,得知了她的地址。 陈好好是“雅伎”,不同于那些需要靠身体养活自己的“暗窑”和“暗门子”,她只卖艺不卖身。 陈好好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既能奏出关西铁板,大江东去,也能奏红牙鼓瑟,雪月风花。 故而那些年,京津两地的达官显贵,不少人都会一掷千金请她作唱。 陈好好也没想到叶穆棠会追到天津,二人交流了几次,互相都有些好感。 此后几年,叶穆棠每逢假期,便住到陈好好那里。 好景不长,民国九年五月,以京津两地为中心,爆发了一场世界青年运动史上最伟大的运动。 叶穆棠作为刚刚成立的北大学生会的骨干,自然也参加了声势浩大的宣讲游行。 但北洋的那些官老爷,对学生们采取了暴力镇压。 叶穆棠被关押在京师监狱。 陈好好知道后,散尽家财,到处求人,幸而叶穆棠家里在京津两地也有产业,双方努力下,叶穆棠被关了不到一个月就出狱了。 叶穆棠出狱后,就在津门英租界陈好好家中养伤。 到了民国十年,叶穆棠完成学业,留在天津经营家中产业。 同年,一月,在那个米价一公斤七块钱的时候,叶穆棠以五千大洋的天价给陈好好赎身。 民国十一年四月,镇威军总司令“张小个子”通电全国,奉军入关,讨伐直系“吴秀才”。 第一次直奉大战拉开序幕。 京津两地作为彼时兵家必争之地,自然免不了战火摧残。 叶穆棠紧急变卖了北方的产业,带着陈好好仓皇逃回南方老家。 同年端午,在叶家老大,也就是叶穆棠的同胞大哥,叶穆海的主持下叶穆棠和陈好好完婚。 但二人都没想到,其实叶穆海第一眼就看上了陈好好。 后来,叶穆海多次趁着叶穆棠不在,言语轻薄,暗示陈好好通奸。 陈好好自然不肯,但碍于礼教不敢声张,只偷偷给叶穆棠抱怨。 叶穆棠起初还不以为然,但后来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为此,兄弟俩大吵了一架。 之后叶穆海收敛了许多,还特地摆酒谢罪。 叶穆棠没有啥心眼,以为大哥诚心悔过,而且也没闹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就接受了,日子一如往常。 直到民国十四年,叶穆棠深感家国飘摇,前程堪忧,无心经商,恰好听说隔壁广州创办了一个军校。 当叶穆棠第一次读到:“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的时候,便被这种理念深深吸引。 于是在和陈好好商量之后,前往报名学习,并成功入学第三期骑兵科。 走时,叶穆棠只说至多两年,等学业完成,便回来接陈好好去广州生活。 起初,二人尚有书信往来,直到转过年,民国十五年,变故发生了。 叶穆海终于等到了叶穆棠离家,有了和陈好好独处的机会,本性暴露,几次三番骚扰弟媳。 陈好好不堪其辱,想要逃去广州。 但叶穆海却威胁她,如果胆敢不从,便出去说她勾引大伯子,等叶穆棠回来必要休了她。 陈好好不堪其辱,争斗之中,老三叶穆山突然回家,见此一幕上去拉架,并怒斥大哥不顾人伦。 叶穆海愤怒至极,掏出手枪打伤老三。 正当他想对陈好好用强的时候,老三拼死夺枪,打死了叶穆海,自己也流血过多而亡。 陈好好没办法承受这样的变故和羞辱,刎颈自杀。 至此,叶家老宅也成了凶宅。 而叶穆棠就此不知所踪。 听完陈好好的自述,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而“秦子婴”则抬头望着我,有些迷茫地问道:“法师,您的装束为何如此奇怪?如今是民国多少年?” 我张口想要说话,但又不知她能否接受。 毕竟鬼这东西,很难判断她的状态,一旦我说现在早就是新社会了,她说的都是近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就算叶穆棠当时没死,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保不齐她受不了刺激,顷刻变成厉鬼都是有可能的。 见我久久无言,陈好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无法说服自己。 我害怕陈好好受刺激,于是轻声安抚道:“我是留洋回来的,叶穆棠还在广州,是他叫我带你过去的。” “真的?” 她两眼噙着泪,眼神里是绝处逢生的一丝喜悦。 “嗯,进去吧,我带你走。” 我拿出当年张芊芊家拿到的鲤鱼玉佩,对“秦子婴”说道。 “秦子婴”点点头,便要钻入玉佩。 正当此时,秦子婴却瞳孔一震,看向了门口。 我心知有变,急忙抡圆了胳膊,用五雷令朝后打去。 唰的一下,寒光一闪,我急忙抽手,却被那人踢中,摔在了阳台外面。 那人身穿黑衣,踩着黑缎子布鞋,半藏在黑暗处,右手赫然握着一柄寒光灿灿的关山刀子。 “是你!!” 我从地上爬起来,踢我的人,就是顾天一身边的那个老者。 他阴恻恻的一笑,“小子,我叫周洛,我兄弟叫周阳,想起来了吗?” 我并没有多惊奇,毕竟这二人和周老汉的关系我已经有所预料。 只是没想到,这老不死的是周老汉的兄弟。 周洛背后,顾天一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走过来,手里拿着我的鲤鱼玉佩,往神色惊慌的秦子婴额头一拍。 只见一缕黑烟就此钻入其中。 “顾天一!你他妈耍诈,算什么好汉!?” 顾天一将玉佩收入口袋,假笑道:“呵呵,我有说过不能耍诈吗?要怪就怪你们太笨,不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师父,杀了他!给师叔报仇!” 不待周洛有所动作,秦子婴一晃脑袋,醒了过来。 “顾天一!你· · ” 秦子婴刚刚被陈好好上身,现在还有点虚,周洛冷眼一瞥,继而也是飞起一脚,将秦子婴踢飞出去。 周洛提着关山刀步步逼近,而秦子婴昏死过去。 我伸手抬起旁边的椅子朝周洛砸去。 周洛抬手一刀,如切豆腐般的将那把椅子砍成两截。 “呵!” 周洛手起刀落,脚下不停,一刀再起,径直朝我劈来。 我知道关山刀锋利非常,血肉之躯,岂能硬接,当下翻身躲开一刀。 周洛一刀正剁在阳台围栏上,铅笔粗的钢筋,砰的一声被他从中剁开。 我犹自吃惊,但彼时来不及细想,顺手又抄起旁边的一个花盆朝他砸去。 周洛闪身让过花盆,秦子婴却也醒了过来,从背后抽出燕支宝剑,一剑横出,朝周洛砍去。 周洛当真是汪洋大海里飘来的木头鱼——闯荡江湖的老梆子,如此间不容发的当口,竟能大喝一声,闪身跳开。 燕支剑是《广雅疏证》中在册的名剑,钢口锐利,切金断玉绝不在我师父的万仞和卢老的那把短剑之下。 仅是剑风便把周洛的衣襟划开一道口子。 “天清地灵,兵随印转,将逐令行,弟子顾天一奉茅山祖师敕令,拜请中方五鬼姚碧松,北方五鬼林敬忠,西方五鬼蔡子良,南方五鬼张子贵,东方五鬼陈贵先,急调阴兵阴将,速速领令,火速奉行,吾奉茅山祖师敕令!” 顾天一掏出了五支小号的五色令旗,立在地上,念诵咒语。 霎时间阴风一动,只从门外,两道黑红色的鬼影便裹着阴风飘了进来。 顾天一不怀好意的一笑,驱使两只鬼影朝我们扑来。 我刚要掏出黄符,秦子婴却快我一步,挺剑上前。 “北帝敕命,焚荡鬼营,诛伐魔鬼,斩截妖精,天丁贾勇,掷火流铃,腥烟郁蔼,赤火炎明,三界肃静,万里诛形,敢有不顺,速送幽城,风刀困馘,九垒永沉,万赦不原,符到奉行,急急奉北帝信令敕!” 北帝火铃掷威灭魔杀鬼上咒! 天心派的传承比较难以考究,本来是属于茅山上清的分支,但其中又兼容了北帝法和神霄雷法的传承,现在话讲,属于多边形战士。 秦子婴此处用的是北帝法门,即便在道门诸多传承中也属于是杀伐果断,霸道非常的法门。 秦子婴念诵咒语,剑锋之上火光一闪,那两只朝我们飘来的厉鬼,被火光打到,顷刻间惨叫一声,化成灰烬。 同时,顾天一闷哼一声,倒退两步,面前的五支令旗齐刷刷被一股无形力道震飞出去。 秦子婴不做停留,剑尖一抖,如灵蛇闪动,直取周洛。 秦子婴厉害,我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功力这么深厚,不仅咒语念的非常溜,身法也在我之上。 周洛似乎也看出燕支剑的厉害,没敢硬抗,靠着身法和秦子婴周旋。 顾天一不甘心的冷哼一声,转身要逃。 秦子婴一剑砍断周洛的关山刀子,继而对我喊道:“别让他跑了,快追!” “跑不了他!” 我应了一声,越过两人,去追顾天一。 我出了房间,顾天一已然窜到了楼梯口,但却没有逃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脸上还挂着挑衅的笑意。 “狗杂种,你爷爷来了!” 我怒不可遏地往前冲去,顾天一却转手拿出一个稻草人,另一只手则掏出一根钢针。 我一步窜出,眼见着就要揪住顾天一,但右脚却陡然一疼。 一开始只是一下刺痛,紧跟着却变成了钢锥穿骨的剧痛。 “呃!” 我哀嚎一声,扑通一下扑在了地上。 脚底分明没有外伤,但那痛感却无比真实。 我知道这是厌胜术,肯定是那天赴宴时被顾天一拿了我的什么东西。 可能是烟蒂,可能是我喝过水的杯子,甚至可能仅是一根头发。 “顾天一,有本事跟老子真刀真枪的干!” 我怒吼一声。 顾天一一脚踩中我脑袋,讥讽道:“神经病!跟你干?我脑子秀逗了?让你牛逼!让你牛逼!” 顾天一咒骂着,一脚又一脚的踩中我脑袋。 于疼痛中,我猛然暴起,一伸手攥住了他的脚踝,继而猛力一拽,将其扯翻在地。 顾天一后脑勺似乎磕在了地上,一时没有爬起。 我害怕他溜走,一翻身骑在了他身上,左手揪住他头发,右手攥着拳头,一拳打在了他左眼眶上。 顾天一是个玩阴活儿的人,论起武力值,简直就是条废柴。 我一拳下去,他便开始求饶:“好汉饶命!” “去你大爷的!” 本着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精神,我连着又砸了两拳。 打的顾天一不敢动弹之后,我又从他身上摸出玉佩,塞进怀里。 就在我准备最后一拳让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时,背后猛地一疼,整个人飞扑出去。 第58章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回头一看,周洛攥着半柄被斜着削断的关山刀,扶着破相的顾天一就要逃跑。 我想起来,脚底的疼痛却让我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逃走。 二人刚下了楼梯,秦子婴就提着剑追了出来。 “人呢!?你怎么了?” “脚!脚!” 我咬着牙,几乎说不出一句整话。 “厌胜术!” 秦子婴眼神一凛,从挎包里摸出一把五谷米,打在了我的脚面上。 痛感立马消失,我连忙翻身爬起,冲秦子婴道:“快追!” 由于刚刚恢复知觉,我跑起来都是一瘸一拐的,秦子婴为了照顾我,步伐也慢了许多。 “别管我,快追!” 我害怕走脱了二人,让秦子婴快追。 好在顾天一受了伤,跑不快,跑出叶家大宅没有百米,就被秦子婴追上。 我打架有个原则,必须要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而且这种时候,讲武德也不是我的作风,我看见路边施工翻开的路面上有半块砖头,顺手就抄在手里,瞄准顾天一的脑袋,叫了声“着法宝”,抡圆了胳膊丢出去。 黑暗之中,只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顾天一应声栽倒。 等我们追到且近,顾天一正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的二人不可谓不惨,周洛身上有三五处剑伤,顾天一满脸鲜血,两个眼眶全部乌青起来,右眼角眉骨应该是被我打断了,鲜血咕咕流出,弄得他睁不开眼睛,后脑勺上还血流如注。 “停停停!姓江的,这里可有监控!你敢杀我吗?” 顾天一摆手叫停,顺便还指了一下公路上的拍照摄像头。 我瞄了一眼监控器,心下顿时有些犹豫,打架我敢,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他不敢,我来,这里是烂尾工程,摄像头早就坏了,就算这东西能用,我也有办法,叫它拍不到我们。” 秦子婴冷声说着话,提着剑上前一步。 顾天一和周洛显然也没想到秦子婴这么有刚,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我拦下了秦子婴,杀人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没被抓到,也是要背“因果承负”的。 “姓顾的,我问你,这一局,是谁赢了?” 顾天一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你们赢了,我输了。” “好,第二局是什么?” 我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工作,犯不上弄出人命。 顾天一知道了我不会杀他,松了口气道:“我都这样子了,总得让我歇一周吧?下周这个时候,我会找你的。” “好,顾天一,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面,下次你再搞小动作,我不介意让你变成废人。” “好。” 顾天一冷冷的答了一句,然后和周洛互相搀扶着走了。 二人走后我才松了口气,和秦子婴在路边休息了片刻,商量着该咋回去。 秦子婴正准备骑车带我,结果路对过就开过来一辆出租车。 到了跟前,司机刹车停下,摇下车窗。 “小伙子,你没事吧?” 我抬头一看,居然就是带我来的那个司机。 司机招呼我们上车。 我和秦子婴坐在后排。 车开了没多久,秦子婴突然开口道:“师傅,你姓什么?” 我被秦子婴这一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见司机沉默了片刻,说道:“叶斯城。” 我陡然一震,难道是巧合,但转念一想,不对,这不是巧合。 一个出租车司机,送完我不去接活,却把车停在一栋闹鬼的宅子外面,除非他脑子有病。 “叶穆棠是你什么人?” 这次轮到我发问了。 叶斯城将车靠在了路边,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俩,坐了回去,说道:“是我二太爷爷。” 我精神为之一振,连忙问道:“你太爷还在世?” 叶斯城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叶斯城接起电话,先是一惊,继而脸色沉了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秦子婴看他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我二太爷心肺衰竭,进了医院· · · ” “你太爷的事情,你都清楚吧?” 秦子婴语气急促道。 “知道。” “那就好,你想不想,让你太爷不留遗憾的走?” 叶斯城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我们俩。 一个小时之后,医院。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病房里,一阵凄婉的唱词声随着婉转清脆的琵琶响起。 病床上,一个插着呼吸管的鸡皮鹤发的老者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旋即焦急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江兄弟,咱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叶斯城不时扒着门窗看向走廊,生怕将护士招来。 “放心吧,我动了点手脚,十分钟之内没问题的。” 我看着手表,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了。 在病床前,坐着秦子婴,不,准确来说,此时是“她”,陈好好。 “把你太爷扶起来。” 我对愣神的叶斯年说道。 “嗷嗷!” 叶斯年答了一句,上前摇起病床,摇把手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秦子婴。 “秦子婴”此时神色落寞又欣喜。 叶穆棠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眼前的英俊青年,叶穆棠先是一愣,继而便似乎确认了什么,顿时老泪纵横,伸手摘下了呼吸面罩。 叶斯城识趣的退回我身边。 “陈好好”则放下我们折返回叶家老宅带出的琵琶,款步来到病床边坐下,同样相顾无言,只有泪眼朦胧。 早已韶华不复的叶穆棠,颤抖着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陈好好”的脸庞,眼角留下追悔的浊泪。 “是你· · 是你· · ” “陈好好”则抚摸着叶穆棠的手,以一种极为细腻的,不敢相信的喜悦情愫柔声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 ” 叶穆棠情绪无比激动,言语中满是悔恨的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都能认出你· · · 从来没有变过· · 咳咳咳!!” 说着话,叶穆棠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好好”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 半晌,叶穆棠顺了口气,半是解脱,半是感叹的说道:“为我再弹一曲吧· · ” 许是看出叶穆棠此时是回光返照,“陈好好”不住地啜泣,但还是强笑着说道:“好,想听哪一曲,我弹给你听。 ” 叶穆棠笑着,“就· · 就你最爱弹的,《相见欢》· · ” 陈好好点点头,拭去眼泪,抱起琵琶坐回床边。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 ” 窗外凉风习习,一牙明月跃然而出,琴声中的思念,令天地静止。 病床上的叶穆棠靠在他最心爱的人的肩膀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他终于释然了,听着他最爱的人弹起琵琶,微闭着双眼,嘴唇轻动,跟着低声清唱,思绪也仿佛回到了二人初见的那场夜宴。 他的眼前恍惚又浮现出那个如明月清辉般的少女,只不过那已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 “下辈子· · 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 对不起·我· 我应该回去的· · ” 滴的一声长音,仪器屏幕上的折线变成一条横断生与死的天堑。 当最后一滴浊泪从老人眼角流下,萦绕在陈好好耳畔的低语终于是再也无法听到了。 陈好好抽泣着,琴声变得令人触耳断肠,在悲咽的啜泣声中,她唱完了最后一曲。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 琴弦似是无法承受这股跨越大半个世纪的思念,在最后一字时崩断。 我和叶斯城都不由得潸然泪下。 陈好好放下琵琶,抱着叶穆棠,没有激烈的嚎啕大哭,而是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背,仿佛他只是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安福陵园。 一处夫妻合茔的墓前,叶穆棠将琵琶埋进土中。 背上是一张黑白照片,男生大约二十岁,丰神俊朗,穿一身西装,身边依偎着一个身穿旗袍,端庄秀丽的少女。 少女怀中抱着琵琶,二人脸上都洋溢着只有在最热烈年纪收获到幸福时,才拥有的笑容。 墓碑上没有孝子贤孙的铭文,只有二人的名字。 走出墓园,我问叶斯城道:“你那晚为什么等我们?” 叶斯城这才恍然记起了什么,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那天我遇见一个小姑娘,是个怪人· · · ” 第59章 车祸 三天前,叶斯城拉了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上车就对叶斯城说,如果他在三天后拉了一个要去叶家老宅的年轻人的话,一定要等他从老宅出来。 但至于为什么,那小姑娘没说,在告诉了叶斯城这句话之后,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就走了。 我看着手里写着一串电话号的纸条,满腹狐疑。 “我一开始没当回事儿,结果真的遇见你了。” 叶斯城和我们道了几声谢,留下了电话,说以后如果有事用得着他的话,就尽管找他。 等叶斯城走后,我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溪溪姐?” “嗯,是我,解决了吗?” 张溪溪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我其实一开始就觉得是她,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事儿,只有她干得出来。 “溪溪姐,你咋来这儿了?这个是你电话?” “我来办点事儿,这是新号,现在已经回家了,行了,拜拜。” 这么多年了,张溪溪说话做事永远是这样,火急火燎的。 此时,秦子婴的电话响起,接通之后,秦子婴脸色陡然紧张起来,连声道:“好的,好的李大夫,多谢了多谢了,我下午就赶过来!” 挂断了电话,秦子婴长出了一口气,激动地说道:“是医院的电话,子裳的肝源有了,下周五,有个死刑犯要枪毙,他签了自愿捐献协议,子裳有救了!” “那就好· · ” 我话音未落,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道短信提示音。 我拿出手机,点开信箱,上面写道:“后天22点,东越饭店,履行赌约。” “约我们到饭店啥意思?摆龙门阵?”我嘟囔了一句。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要先去医院,后天见吧。” 秦子婴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医院,没说几句,便告辞了。 我也觉得秦子婴说的有道理,打车回了学校。 当然我也没闲着,这段时间也消耗了不少黄符,趁着还有时间,我画了几道雷符备好。 时间很快到了后天,七点左右,我从学校出发找到了秦子婴,等我们到了东岳饭店已是九点多。 我之前得知这一局要在东越饭店赌之后,专门拜托陈之舟调查了一下。 陈之舟说,那是顾天一的产业,叫我们千万小心。 其实不用陈之舟说我也会小心,毕竟从交手以来,我们一直处于被动地位,赌约由顾天一提出,时间地点都是他定的,而且他的厌胜术防不胜防,让我有一种无从着力的感觉。 我们一进饭店便有服务员将我们引至一楼的位置上,我们喝了会茶,却迟迟不见顾天一和周洛的身影。 正当我和秦子婴疑惑之际,门口又进来了六个人,都穿着风衣和外套,大约三十来岁,由于天气正热,几人的装束有些扎眼。 但我也没有过多关注。 六人进门之后,直接在我们位置旁边坐下,也不交谈,点了一些菜,只是默默吃喝。 说来也奇怪,饭店似乎并没有什么生意,六人进来之后,那两桌零散客人也都陆续离开。 我等的有些不耐烦,掏出手机给顾天一打去电话。 嘟嘟两声长音之后,电话接通。 “顾天一,你不会是怕了吧?” “嘿嘿,谁说的,咱们的赌约已经开始了,半个小时后,你能上二楼找我,就算你赢。” 话刚说完,顾天一挂断了电话。 我和秦子婴面面相觑,不知道顾天一这一局到底赌的是什么。 突然,饭店大门关上,卷帘门从外面关上。 我警觉地扫视一圈,发现饭店里的工作人员全都不见了。 就连之前引我们进来的服务员也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整个茶楼只剩下了我和秦子婴。 我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摔,茶杯迸裂。 “顾天一,你他娘的玩什么花活儿呢,滚出来!” 我站起身冲楼上吼道,却无人回应。 “喂,你摔杯子干嘛?” 隔壁桌上,一个留着长发穿着外套的男人黑着脸说道。 我转身看去,方才我摔碎的茶杯碎片正好落在了男子的饭碗里,几滴茶水溅在了男人脸上。 “我问你摔杯子干嘛?” 男子缓缓起身,其余五人也黑着脸站起来。 “对不住啊大哥,我和这里的老板有点矛盾,要不这桌我请,你们挪个地?” 我不想惹麻烦,何况这六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男子对于我的话置若罔闻,一只手伸进了外套里面,继续黑着脸问我:“我是问你,干嘛要摔杯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眯眼看着他,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火:“我摔了,怎么着?” 秦子婴此时站在我旁边,拉了一把我的胳膊,低声道:“不对劲。” 我再次朝几人脸上看去,只见几人乌云盖顶,面色铁青,而且浑身充斥着凶戾之气,最关键的是,几人的瞳孔当中有着一条红色的竖线。 我低声骂道:“生人厌!” 几乎是我说话的同一时间,六个男子从怀里掏出了手斧和砍刀朝我们砍来。 几人出手没有任何征兆,典型的人狠话不多。 为首男子更是抄起匕首朝我肚子攮了过来,我闪身躲过之后,一脚踢在他下巴上,同时抬手掀翻了八仙桌子,茶具餐具摔落一地。 六人都是练家子,一出手就奔着要害下刀,我没有趁手家伙,一时之间只能不断借着地形躲闪。 “下面交给我!你去找顾天一!” 秦子婴举起一张桌子打翻了几人,冲我喊道。 “你自己小心!” 我叫了一声,抬脚上了楼梯。 这种生死存亡之际,最忌讳妇人之仁,要是按照一般电影的套路,男一和男二这种时候肯定得磨叽几句才分开行动。 但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干掉顾天一,破了生人厌。 正当我一步跨上二楼,准备寻找顾天一的时候,周洛自斜刺里杀出来,一拳打在我脸颊上。 我一时不防,被周洛一拳打翻。 “哼。” 周洛极为不屑的冷哼一声。 我没敢托大,更不想跟他耗时间,看着他身后,高声叫道:“阿杰动手!” 周洛被我喊得一愣,下意识回头去看,而我等的也就是这一下。 “小东西,你耍我!” 周洛见身后无人,刚要回头,我就已经把阿杰托在了手里。 “老杂驴,着法宝!” 说话间,我伸手一扔,阿杰浑身燃起烈火,如火球一般,嗖的飞出去,正砸在周洛心窝。 阿杰是《神异经》中记载的异兽,除了不惧烈火之外,更兼浑身筋骨如铁似钢,我把它这样团成球飞出去,力道绝不比铅球小多少。 周洛见着浑身冒火的阿杰也是浑身一颤,猝不及防之间被打了个正着,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阿杰落地之后,收了一身烈火,冲我吱吱叫了一声,又提了提鼻子,紧跟着蹿了出去,目标正是周洛背后拐角上的房间。 我也不客气,抬腿踹开了房门。 只是尚未站稳,便觉一股劲风朝我面门扑来。 我只得弯腰躲过,身后啪嚓一声,一张红木椅子掼在了门框上,砸的四分五裂。 “玩阴的!” 我怒哼一声,看向跟我隔着一张八仙桌子的顾天一。 顾天一见我杀进来,也是怕的不行,他眼眶青紫,头上还缠着纱布,俨然是刚包扎不久。 我懒得和他废话,一步踩上桌子,就冲他杀去。 顾天一见状伸手摸向后腰,我知道他肯定是要掏出稻草人和钢针。 我连着几次着道,知道厌胜术的厉害,这东西你很难有办法提前防备,只能见招拆招。 但还有一点,就是趁着对方尚未施法之时,干倒施法的人就行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跃出,揪住顾天一头发将他扯倒,而后骑在他身上,不由分说就是两拳,一拳打在他鼻梁上,一拳打在他门牙上。 仅是两拳,顾天一鼻梁一歪,流出两行鼻血,门牙也掉了两颗。 “薅,薅汉饶命!” 顾天一丢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两只手颤抖着,叫我别打。 我懒得废话,直接扯下他领带,将他双手反绑。 随后我转头看向八仙桌上,有一座三足香炉,背后有五个稻草人,每个稻草人背后都立着一杆三角令旗。 我掏出五雷令,掐住手诀,念道:“仰启火犀雷府将,朱彦闻令速现形,黑面大将,太阳之精,铁棒所指,万神拱迎,上帝有敕,朱彦来临,雷火左出,电光右生,鼻拥黑雾,冲塞海门,呼风唤雨,哭鬼愁神,天罡大圣,化现真形,手执铁棒,剿除不平,黑虎奋急,足摄风云,旋乾走巽,天地皆昏,凶恶自灭,何鬼敢存,吾今召汝,速出天门。吾奉玉皇上帝律令,宣召火犀灭巫朱天君,闻今宣召,火速来临!!” 朱天君全名“火犀雷府伐生死邪巫朱将军”,是雷部火将,专司讨伐邪巫之职。 这里我请朱元帅,也是因为顾天一放的是邪法,朱元帅正好对口。 我快速念完咒语,左脚踏地,喝一声“叱”,将五雷令对着顾天一的法坛一指,只听“呼”的一声,五个草人自燃起来,五杆令旗咔嚓一声齐声折断,连那座三足香炉也砰的一下炸裂开来。 随着邪法被破,顾天一也闷哼一声,如遭重击,这也是他的反噬。 我破了法坛,急忙出门去看。 “老秦!你没事吧!?” 秦子婴此时坐在桌子上大口喘气,那六个人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昏迷过去。 “没事!” 我点点头,返回屋内,从地上揪起顾天一:“这局谁赢了?” 顾天一连忙道:“你,你赢了。” “好,前两局我都赢了,第三局也该我来定了,后天晚上九点,青口镇渭南路,那边有个废弃工厂,咱们就比斗法,你要是再敢玩阴的,我就废了你!” 我说完话,丢下顾天一就和秦子婴出门去了。 之所以这么着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明天就是秦子裳的手术了。 我和秦子婴连忙打车去了医院。 仅仅一周过去,秦子裳的情况却急速恶化。 比起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更加消瘦,头上戴着针织帽,嘴皮干裂泛起紫色,病号服里包裹着的较小的身躯,像是一具骨头。 “哥· · · ” 秦子裳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神里满是疲惫和倦意,对着秦子婴笑了一下。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过被病魔折磨的体无完肤的病人的话,你无法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的消逝。 秦子婴紧紧握住那双泛出病态白皙的小手,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滚落。 秦子婴双唇颤抖着说道:“哥在· ·” “哥· · 你头上· · 怎么· 怎么了?” 秦子裳的状态很差,基本上没有力气说出一句整话。 “哥不小心碰的,你好好休息,明天做完手术,你就好了。” 秦子婴略显慌乱的掩饰着方才额头上受的划伤,极力安抚着秦子裳的情绪。 “嗯· · 哥,我昨晚· · 梦见外婆了· · 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 外婆说· · 下雪了· · 她就回来了· · ” 秦子裳的眼睛开始变得迷离模糊,她歪着头看向窗外,渐逝的夕阳,透过玻璃窗轻洒在她焦黄干枯的脸上。 秦子婴哽咽着,大颗泪水沿着他刀削般的下巴滴落,摔在了地上。 “外婆· · 外婆一直都在的,放心吧,等你好了,哥带你去看雪!” 秦子裳闻言,艰难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继而又看向了我。 “大哥哥···也一起去吗?” 我点点头:“当然了,我还要跟你一起翻花绳呢!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乖乖做手术。” “好· ·我会乖乖的· · ” 秦子裳说着话,五官突然一拧:“哥· · 我疼!” 肝癌晚期,由于癌细胞的扩散,病人多半都会承受顽固性的剧痛。 “医生!医生!” 秦子婴慌了神,连忙大叫。 我急忙出门,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医生给秦子裳打了止疼药和镇定剂。 秦子裳紧皱的眉头慢慢松懈下来,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 医生示意我我先一步出去,我明白这是有话要和我说,便没跟秦子婴打招呼,跟医生到走廊里去。 “有些话,我得先跟你们说一下。” 医生摘下口罩,长出了一口气。 我心里咯噔一声:“您·您说吧。” “嗯,病人的情况非常差,按理来说,即使手术,成功与否先不提,术后的成活率也· · 并不是很乐观,即使做最好的打算,也就是一年半,如果癌细胞再次扩散,那· · 最多六个月。” 我闻言沉默了,看了看病房里的兄妹俩,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无奈地说道:“我听小姑娘说,你们是道士· · 作为一名医护工作者,我应该是一名无神论者,但抛去职业,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只能说,也许,这世上大多数的病,都不是用来治疗的,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 我又和医生交谈了两句,将医生送走后,回了病房。 秦子裳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 而秦子婴则靠在床边,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哼唱着那首歌谣。 “你去摘一朵芳华,篱笆旁石板坐下,微弱的灯芯将思绪捻成麻,那封信,写了又写,擦了又擦,还是不敢递给她,阿妮啊~我知道你太想她· · ” 秦子婴低声的哼唱,破碎的声音让人没来由的揪心。 又过了一会,等秦子裳睡熟了,我和秦子婴到了楼下抽烟。 当晚我也没回学校,而是和秦子婴一起住在了医院。 秦子婴一夜没睡,就倚在行军床上,一直望着病床上的秦子裳。 第二天一早十点就是手术时间,但医生那边却传来一个噩耗。 “对不起,那辆大货车就这样横冲出来· · · 但是你放心,我打电话问过了,肝源没有损坏,灌洗液也没有泄露,只是现场情况实在太惨了,我们正在联系人往这边送,你放心,还有时间· · ·” 医生和护士满是愧疚的低着头。 话音未落,秦子婴猛地一拳砸到了墙上,直接把一块瓷砖打烂。 “时间!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秦子婴红着眼睛,低声怒吼。 第60章 阿娜的救场 在场人都被秦子婴镇住,连我也不敢说话。 “哥· · 怎么了· · 哥?” 病房里,秦子裳虚弱的呼唤声传出来。 “没事,没事,哥跟医生说事情呢,你放心,很快就可以手术了· · ·” 秦子婴快速进屋,收了一脸怒气,柔声道。 我将医生叫到门外,想要确认情况,还不等我问话,一个有些冷傲的声音于我耳畔响起。 “喂,这个给你。” 我闻言一愣,看着一只娇嫩白皙的胳膊将一个蓝白相间的密封容器递到我面前。 “娜姐!?你这是?” 来人正是阿娜。 我和她也许久没见了,大家专业不同,年级不同,课表不一样,我又隔三差五不在学校。 阿娜今天扎着高马尾,穿着t恤牛仔裤,打扮的很朴素,但依然难以掩盖她身上出尘的气质。 医生愣在了原地,看着盖子上还有些破碎玻璃渣的容器,惊讶地看着阿娜。 “你们就准备让我这么一直举着?” “马上准备手术!” 医生叫了一嗓子,小心翼翼接过了容器。 剩下的事情很顺利,看着床被推进了手术间,大门关上,手术进行中的指示牌亮起。 门外的人所能做的,就只剩下漫长的等待。 此时,原本背对我们的秦子婴突然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到阿娜面前。 阿娜同样面无表情地望着比她高了一头的秦子婴。 突然。 噗通! 秦子婴双膝落地,当众给阿娜跪下了。 阿娜皱了皱眉,并没有多少波动,连正常人该有的,下意识的搀扶动作也没有。 “你救了我妹妹的命,你是我的恩人,我秦子婴给你磕头了,从今天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和条件,我豁了命给你办!” 秦子婴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震得地板砖都几乎迸裂。 可阿娜还是没有说话,任由秦子婴磕完头。 “呃· · 言重了老秦,娜姐跟我认识,不用 · ” 我见情况有些尴尬,于是想出言缓和。 但秦子婴执拗地说道:“不!我说到做到,不管是什么!” 阿娜淡淡开口道:“那你帮我杀个· · ” “娜姐,你别开玩笑!” 我闻言,不待阿娜说完,便立马出言阻止,杀人?那可不是儿戏! 阿娜偏头看向我,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戾气:“你看我像开玩笑嘛?” 我被阿娜一句话噎回来,确实,阿娜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阿娜低眉看了看地上久久无言的秦子婴:“不愿意就算了,没指望你能真的答应,我也不需要报答。” 说完话,阿娜转身便走。 没等阿娜走出五步,秦子婴开口道:“我答应你!等我妹妹手术做完,恢复好了,我安顿好她,我帮你杀人!” 秦子婴抬头看着阿娜,眼神中满是决绝。 我知道秦子婴是个说一不二的驴脾气,如果他答应了,那没人劝得了。 “老秦,别把这辈子搭进去!娜姐,咱们也算是认识,你还救过我,有啥事· · 咱们· · ” 阿娜转身望着秦子婴,完全无视了我:“我有说过要你杀人吗?” 我和秦子婴闻言俱是一怔,不是她自己说的杀人吗? 阿娜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别这么看着我,好好给你妹妹治病吧,真想报答,也等她好了再说,对了,这次的事故,好像是人为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对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俩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说完话,阿娜自顾自去了。 我和秦子婴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换肝手术做了整整九个小时,一直到晚上,手术进行中的灯牌才熄灭。 主刀大夫从手术间出来,顶着满头大汗,摘下口罩对我们说道:“放心吧,手术很顺利,麻药还没过去,你们可以放心了· · · ” 大夫很是虚弱,说话间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毕竟是高强度的手术,需要他们全神贯注,极度耗费心神,一旁的护士连忙递上一袋葡萄糖。 大夫喝了一袋子葡萄糖才略微恢复了些精神。 这时护士对我们说,手术虽然顺利完成,但我们扣除之前缴纳的住院费,账上现在没有多少钱,我们要是方便的话,就先去缴一部分钱。 秦子婴点头答应下来,但我知道他手上已经没钱了,我拍着他肩膀道:“我这还有些钱,先给你顶上。” 秦子婴转头看向我,感激道:“谢了,我一定还你!” “没事,不着急。” 说着话,我让秦子婴在门口守着,我去一楼大厅交钱。 我下了电梯,径直到柜台上交了两万,这也是我手上最后的余钱了。 交完住院费,我拿着单子往回走,却不想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头上缠着纱布,手里拿着一袋子药,走路一瘸一拐的人。 “顾天一?” 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顾天一一扭头也看见了我,只是表情之中既有一分惶恐,又有一分惊讶。 我回想起阿娜最后的话,车祸是人为的。 而我和秦子婴最近唯一得罪过的人,就只有顾天一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医院大厅人多眼杂,我不好动手,于是直接大步上前,将顾天一揪到了消防通道。 “别!别打脸!” 我将地上的顾天一揪起来,抵在墙上:“姓江的!你疯了吧你!?” “闭嘴!” 我一拳打在顾天一脸上。 顾天一彻底不敢吭声。 “你他妈还是人吗!?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顾天一瞪着两只茫然无措的眼睛看着我。 他还无辜上了? 我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妈的!说话啊!” 顾天一捂着脸,快要哭出来:“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老子现在让你说!说话!” 我歇斯底里地骂道。 “啥小孩子啊?我是来换药的!你看看,这是病历!” 顾天一将手里的单子放到我眼前。 我将信将疑地把单子拿过来,松开了顾天一。 单子没错,我又转头盯着顾天一:“今天早上的车祸,不是你干的?” 顾天一颇为委屈:“啥车祸?天地良心啊,我真是来换药的!你瞅瞅,后脑勺刚结的疤!还有,啥小孩子?你儿子啊?” “滚你的蛋!你看我这年纪,像有儿子的吗?” “哦· ·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滚蛋!” 顾天一怯生生地从我身边溜过。 我随后也回了五楼,此时秦子裳已经回到了病房,只是麻药的药效还没过,人还在昏睡当中。 我把秦子婴叫到了走廊,把刚刚遇见顾天一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你让他走了?” 秦子婴还想下去追,被我拉住。 “老秦,你听我说,应该不是他,那天在粤富楼焚表赌誓,他应该不敢动这种心思。” “那还有谁?” 第61章 光明区分局 秦子婴冷静下来,细细思索起来。 正当此时,楼梯拐角走上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穿着便装,但走动如风,举止干练,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你好,请问五号病房在哪?” 男人问道。 五号病房就是秦子裳的病房号。 秦子婴皱眉道:“你找谁?” 男人熟练的从屁股兜里掏出证件,给我们看了一眼。 “我是咱们光明区分局的,我姓魏,叫魏如风,这位是我同事,姓姜。” “魏警官,您二位这是?” 我朝魏如风伸出手,握了一下。 “是这样,今早发生的车祸,根据我们现场的同志反映,似乎是一起人为事件,所以想找二位了解一下情况。” 秦子婴道:“肇事司机呢?你们直接查他不就行了?” “他已经死了,货车侧翻,一块玻璃碎片插进了他的颈动脉,当场死亡。” 那个姓姜的女警冷冷道。 秦子婴回道:“哦?那背景和社会关系呢?” “就是因为这人的背景有些复杂,所以想找二位跟我们详细聊聊。” 魏如风脸色微微有些阴沉地说道。 由于走廊人多眼杂,我们转到了消防通道谈话。 “魏警官,您是说,这人底子不干净?” 我有些骇然道。 “没错,货车司机姓赵,有过抢劫和盗窃的案底,三年前刑满释放,两年前在本地的一间酒吧做起了安保工作,但实际上,这间酒吧是本地一个名叫六爷的人的产业,我这么说,你能懂吧?” 魏如风向我示意道。 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个六爷,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懂,不过魏警官,我可以发誓,我们不认识这个六爷。” 我说完话,秦子婴也点点头。 “这个我们也查过了,你们俩底子很干净,都在一个学校上学,这次呢,也只是了解情况,希望你们能多加小心,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任何麻烦或是情况,都可以和我联系,二十四小时开机。” 说着话,魏如风把一张写着电话号的字条递给我。 我收下了纸条,送走了他们,转头对秦子婴挑眉道:“你居然和我是校友?没听你提过啊?” “学中文的,比你大一届,之前我帮校长处理过事情,作为回报,在子裳病好之前,我可以不用去上学。” 秦子婴回答的理直气壮。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 秦子婴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对我转头坏笑一声:“不过你‘报名哥’的名头,我倒是在论坛上早有耳闻。” 秦子婴平时不爱笑,这猛地一笑,我还当是他鬼上身了。 “我靠,老秦,我还以为你丫是老实人呢,不对,那这么说,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就认出我了?” 秦子婴很快收敛了笑意:“当然,虽然早就在论坛上看过你的照片,但我没想到,你真的是神霄派传人。” 当晚,秦子裳醒了过来,只是尚且虚弱,但这结果已经很不错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我和秦子婴轮流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秦子裳用过了医院的早餐之后,沉沉睡下,我和秦子婴才得以下楼,在医院旁边找了个露天的油条摊子吃饭。 “对了,你和顾天一约好了吗?第三局什么时候,我好准备准备。” “后天,晚上,青口镇,比斗法。” “行,我吃的差不多了,先回了,你回学校好好休息休息吧。” 秦子婴三两口吃完了油条,又把豆浆喝光,抹了抹嘴,挥手离去。 我望着他风尘仆仆的背影,低声自语道:“老秦啊老秦,你这太爱相信人的毛病,啥时候能改一改。” 我和顾天一的确做了约定,而且就在今晚九点,青口镇渭南路的废弃工厂里比斗法。 至于秦子婴,他最近太累了,那根弦紧的不能再紧,况且,秦子裳离不开他。 我两口把泡了豆浆的油条吃完,抽出十块钱拍在桌子上便回了学校。 回了宿舍,我倒头便睡,直到中午十二点才苏醒。 醒来之后,我洗了个澡,完事就开始收拾法器。 持法之人,一般很少轻言斗法,只有在遇见无法调节的矛盾之时,双方才会约定斗法,之后就是开坛召将,各显本事。 而这个过程其实双方都很难控制力度,基本上是两厢情愿,伤亡无怨。 我从衣柜下面的行李箱里将法衣取出。 斗法需要请神召将,是极肃穆之事,非着法衣不可行法,就跟现在出席会议要穿正装一样。 法衣,又称天仙洞衣。 有一种说法是早期道士经过授箓,都有品阶在身,所以法衣的颜色也有不同。 比如黄色法衣,只有统领天下道门的天师能穿,而紫色法衣则是品阶很高的高功才穿。 不过现在早就没有天师了,也没有那些冗杂的规矩,法衣颜色,也没太多讲究,但行法拜斗,斋醮科仪穿法衣,却是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况且黄色法衣,之所以备受推崇,其实是因为黄色为正色,又因为道教起源于黄老之学,所以才会有这个说法。 其实现在很多法事开始之前,大家都会商量好,一般由主持穿紫袍或黄袍红袍,其余人等可自行选择。 我的法衣是从师父那里继承来的,由于一些历史原因,除了师父本身还有一件紫色法衣,就只剩下了一件青色法衣,我还没资格穿紫袍,自然就只能继承青袍。 我将法衣和五雷令还有符箓都收拾好,招呼阿杰钻进口袋之后,就急匆匆出门打车去文化街。 因为开坛斗法的重要东西,我基本上都缺。 比如香炉,檀香,黄表纸,蜡烛等等,我的法器也缺的可怜。 趁手的家伙就只有一块五雷令和三清铃,最多加上一块护身的八卦镜,更别提法扇,拷鬼棒,天蓬尺,法剑这些了。 斗法并不是正规科仪的一环,更像是游离于正规斋醮仪式外的实践运用,主要比的是个人法力,所以东西上可以略微打些折扣。 到了文化街上,我买了一只熟铜三足兽耳香炉和一捆檀香,还有一打黄表纸。 香炉还算凑活,做工不错,只是檀香和黄表纸就只能算是中下等了,若是行家,一眼就能瞧出上面灵气不足。 师父说过,当今世上,做檀香最好的是两江黄家,而做黄表纸和纸扎活最好的,则在两广楚家。 第62章 神打 置办好了东西,我打了辆车到了青口镇。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镇子上没什么人,而那个工厂位于村子外围的角落上,我也是之前听曾万福说起,要在这里开发度假村。 工厂大门洞开,破破烂烂,内里充斥着一股铁屑生锈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我举头望天,本想起小六壬掐算吉凶,但旋即又苦笑了两声。 难道时辰不好,预测不吉,就不做事了? 想到这里,我迈步进了工厂,顾天一和周洛没到,刚好给我时间布置法坛。 我搬来了一张桌子,按了按,还挺稳当,然后又把香炉,符箓,五雷令,净水盅依次摆好,换上法衣,头戴纯阳巾,踏交泰罡步,口诵:“巽双离只坤单步,兑上双行震亦双。鬼户独行坎一步,乾宫双立望天罡。” 时间很快到了八点四十,太阳彻底落山。 此时,一辆吉普车开进了工厂。 周洛和顾天一从车上下来。 双方都没有交谈,我冷眼看着顾天一布置法坛。 顾天一和周洛都是厌胜一门的门人,但同时又精通南传茅山术,他们布置的也是茅山坛。 起坛一座,上置法扇,白底红字,上书:六壬仙师大显威灵。 顾天一的法坛很快就布置好了,但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法坛比我足足高出了一米五。 顾天一褪去上半身衣物,身上用红笔画着符箓,脖子上带着一条用六枚铜钱编成的项链。 “江初年,你也是修炼之人,应该知道,双方斗法,坛高者胜!” 顾天一站在法坛上居高临下对我说道。 “旁门左道。” 我淡淡的回了一句。 顾天一怒哼一声,其中夹杂着不屑:“让你见识见识茅山坛法!” 说完,顾天一双手掐诀,举在头上,闭眼默念:“戊子年三月十八亥时,大吉时辰,弟子顾天一起坛一座,拜请茅山大法主大显威灵!收鬼除妖!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顾天一左脚踏地,顺手抄起桃木剑刺起一道符箓在蜡烛上点燃,随后朝天一指,喝道:“来!” 工厂之内,愕然间起了一股阴风。 风中一个小鬼现身。 我不慌不忙,举起五雷令,踏破地召雷罡,同时喝道:“天雷速起,神雷速兴,龙雷速现,水雷发声,社令蛮雷,疾速奉行!” 破地召雷罡,是用于召唤神将的罡步,踏罡念咒的同时还要积蓄丹田雷炁,随令呼出。 顾天一在我施法前摇的时候,便立即指挥小鬼朝我的法坛扑来,估计他平时没少看电视剧,知道反派一半死于话多,另一半死于不知道趁主角施法前摇的时候出手。 但顾天一的速度还是没我快,在小鬼距离我的法坛尚有五六步的时候,我的前摇已经结束。 “叱!” 我将五脏丹田之中积蓄已久的雷炁吐出,以五雷令为媒介导之,在身前画了一个半圆。 只听一道闷雷响起,小鬼登时烟消云散。 我愣在了原地,因为我实在没想到顾天一召唤的小鬼这么菜。 而顾天一却没有丝毫惊讶的神情,反而嘴角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心底却升起一股恶寒。 顾天一左手抄起一把菜刀,右手则按住法坛上的一个小人,怒喝道:“金顶玄天,仁宗上帝,一止血,二断路,封断血路无去处,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只听咚的一声,顾天一手起刀落劈在了草人身上。 与此同时,我只觉左臂一疼,险些从坛上摔下去。 茅山断血法! 我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而顾天一再次举刀。 茅山断血法算得上是茅山术的中上乘法术,可令受内外伤之人立时止血,道行高的法师,还可以直接将人浑身血液运行截断。 如若不解,中法之人,活不过一天。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百官纳灵,节节受新,清虚掩映,内外敷阴,度命延生,吉日良辰,金童玉女,为我执巾,玄台紫盖,冠带其身,使我长生,天地同根!” 我右手点起符箓,口念延内真咒,将符灰掺入水中,一饮而尽。 符水入肚,只觉翻江倒海,哇的一声,我张口吐出一滩黑水。 顾天一法坛上的烛火陡然炸开,溅起火苗。 这是破法的表现。 顾天一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破了断血法,先是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持刀下劈。 我黑水尚未吐完,左臂也只恢复了一点知觉,但眼见于此,连忙右手猛扣五雷令,指向顾天一的法坛,念诵灵剑咒:“乾降精坤,应灵日月。象岳渎形,驱雷电运。元精摧凶,恶亨利贞。太上符命,摄威十方。天地奉敕,策召神王。三界司命,莫不束形。九土真官,以神合真。摧山摄海,水帝送迎。传告五帝,保劫长存。诸天星宿,自来辅荣。急急如律令。 ” 就在顾天一即将劈中草人的时候,砰的一声,他面前的法坛直接爆裂,香灰炸开,烛火晃了三晃,险些扑灭。 顾天一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整个人朝后仰去,但就在他马上就要摔下去的时候,一直在坛下沉默不语的周洛突然拔地而起,一只手托住顾天一的同时,整个人跃上法坛。 “师叔!” 顾天一惊吓之余,叫了一声。 周洛没有废话,将顾天一身子扭过来,同时双目猛瞪。 顾天一瞳孔急速收缩紧跟着迅速溃散,整个人仿佛浑浑噩噩。 周洛又把顾天一扶到坛前,口中急速念道:“天清清,地明明。 吾身化为关圣君。 千处请师千处降。 伏魔大帝到坛前。 青龙偃月威风大。 单刀独骑万里行。 神兵火疾如律令!! ” “神打!”此刻我才知道,周洛会请神。 请神,南方称为神打,扶乩。 上身者如有神助,刀斧莫入。 但前文我也说过了,这绝非正统道教的法术,请上身的也绝非什么正神。 随着周洛捏起一个草人,念动咒语,顾天一整个人脚步散乱,眼神迷离,摇摇晃晃起来。 突然,顾天一整个人猛地睁眼,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精光。 周洛左脚踏地,指着我的法坛,喝了一声去。 顾天一一步跃出,落在坛下,旋即脚步不停,直奔我而来。 我急忙一步抢下法坛,转瞬脱了法衣,迎上顾天一。 第63章 狠辣的六爷 此时的顾天一气势暴涨,见我冲来,一拳打出,恍惚之间,竟有万夫莫敌的气势。 我不敢硬接,闪身避过,却被他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绝不是普通人的力量能够办得到的,我被踢中胸口,倒飞出去,一时竟接不上气。 而顾天一整个人的气质变得与之前迥然不同,立在原地,轻蔑地说道:“庶子匹夫。”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心中犹自惊魂未定。 不过我也知道,请神有一个弊端,时间不可能太长,至多一刻,也就是十五分钟。 只要能撑过去就算完了。 但问题是,以现在顾天一的武力,我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 正当我思索该怎么解决的时候,顾天一见我起身,立马攻来。 “就决定是你了,阿杰!” 我伸手从兜里把阿杰掏了出来,朝着顾天一就丢了出去。 阿杰在半空中将团成球的身体舒展开来,“呼”的一声,浑身点起烈焰,额头那撮烈焰红的斜刘海也在浑身烈火中随风摆动。 顾天一明显吃了一惊,正要抬手去抓阿杰。 情急之下,我十分中二的大喊道:“阿杰,快使用大字爆!!” 此话一出,法坛上的周洛和被上身的顾天一全都一愣,空气尴尬了一瞬。 但阿杰却半空中“吱”的一叫,紧跟着张嘴一吐,一团黄澄澄的火焰径直朝顾天一面门扑去。 顾天一虽然请来了某种力量在身,但终究是旁门左道,阿杰口中的纯阳之火连师父的符箓都能烧坏,岂是他能挡得住的? 与我料想的一般无二,顾天一被烈火一撞,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在半空中时,我隐约瞅见一个黑黢黢的虚影在他身体里被烈火焚烧成灰。 其实这招大字爆炎的来源,还得感谢刘天放。 不久前我把阿杰交给刘天放照顾,他居然带着阿杰看《神奇宝贝》。 我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发现这小东西越看越入神,时不时还特中二的去学皮卡丘放大招:十万伏特,刘天放那货还特认真的在一边仔细观摩,偶尔还帮着阿杰调整姿势。 但到最后阿杰也没能成功。 被我看到之后,还特地苦口婆心的告诉他他要因材施教,个性化教学,传统而死板的教学模式是行不通滴! 阿杰是火鼠,是火属性的灵兽,相当于《神奇宝贝》里的火伊布或者是喷火龙,不能逼着它去学皮卡丘。 那天之后,我就开始着重训练阿杰的控火能力。 一开始阿杰只能做到简单的吞火和吐火,火焰大小还不咋受控制。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在学校那座闹鬼的大楼里找了个空地,一字长蛇阵似的摆上十几根蜡烛,再把阿杰放到远处,让它尽量把火焰击中成一条直线,在不伤及其他东西的前提下,尽量一口气点燃更多蜡烛。 经过我的特训,阿杰从一开始的直接一口气将大半的蜡烛烧化,已经进步到了能在五米外一次性点燃十五根排成直线的蜡烛,而不毁坏别的东西。 茅山坛上传来砰的一声,我转头看去,只见周洛手中的草人自燃起来。 我心知他法术被破,心里不由松懈了一瞬。 周洛见状又拿起一个新的草人,念诵真言:“旗鼓香炉通三坛,一声法鼓震天惊,二声法鼓震地摇,我打冥锣天地动,焚香点烛请法师,请得门神尉迟恭,钢鞭打魔到坛前,神兵急急如律令!” 只见浑身被烈火烧过,衣衫不整,正趴在地上吐黄水的顾天一,猛地感应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 周洛从法坛上拿起一杆木制的打神鞭,咬破手指,将鲜血抹在上面,然后丢给了顾天一。 顾天一接过打神鞭,舞了个鞭花,哇呀呀暴叫了一声,嗓音变得犹如雷动。 顾天一持鞭冲来,开了光的打神鞭在他手上似乎有了神力,竟比精钢打造的兵器还要威猛。 我叫声不好,连忙招呼:“阿杰快上!” 阿杰闻言对我点了点头,正要张嘴吐火,却猛地咳嗽两声,从嘴里咳出两点火苗之后,便哑火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这两天忙的晕头转向,忘了给阿杰喂饭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面门前一股凶风扑来,根本来不及闪躲,阿杰见状立马腰背一拱,从地上弹射起来,一头撞在了打神鞭上。 只听“铛”的一声金铁相撞之声响起,顾天一被震的朝后倒退两步,而阿杰则是直接摔在了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杰!” 我顾不上身体疼痛,连忙把阿杰捧在手心,好在它只是晕了过去,我连忙将它重新揣在怀里。 “搓鸟受死!” 顾天一大喝一声,声音之大令人耳膜几近穿孔。 一声暴喝过后,我只觉胸中气血激荡,一时连抵挡也忘了,直愣愣站在了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我眼前一花,顾天一竟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那杆打神鞭也“咔”的一下,折为两截。 只见一个寸头男人斜着身子站在我旁边,他方才左臂抬起硬接下顾天一的打神鞭。 不光是我,就连周洛都吓了一跳。 顾天一见打神鞭折断,干脆弃了鞭柄,徒手杀来。 可不待顾天一举拳落下,男人又是一脚踢中顾天一腹部。 顾天一被踢得离地半米,整个人倒飞出去。 同时,茅山坛上的草人也重重摔在了法坛之上。 小小的草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按在了法坛上,并且整座法坛都被这股巨力按得四分五裂开来。 周洛呆若木鸡,任由香灰烛油溅在了自己脸上,也浑然不觉。 谁都没想到,这半路杀出来的不是程咬金,而是李存孝。 而且看这男人的意思,他从头到尾压根没把顾天一爷俩当人看。 我被男子带到了工厂外的一辆奥迪车上,驱车回到了市里。 一路上,男人静静地开着车,一语不发。 我心中则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六爷的名字,我只听魏如风说起过,但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我却不知道,我现在也没心情关心这些,只是从兜里将阿杰掏出来。 阿杰的外伤并不明显,只是昏死过去。 虽然知道阿杰不会有事,但我还是非常担心。 很快,车子停在了一家医院楼下。 这应该是个私立医院,位置不是很显眼。 男人将车停好,解下安全带,冷冷道:“下车。” 面对这个人,我并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下车。 男人带我到了医院大厅,拉开一扇消防通道的防火门,示意我进去。 我终于还是开口道:“能不能先救一下阿杰?” 男人眉毛一挑:“你还有朋友受伤了?刚刚怎么没看到?” 我将手摊开:“这就是阿杰。” 男人脸上一团黑线,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拿起手机说了几句话,随后又对我说道:“等等吧。” 不多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过来。 “大半夜把我叫起来,想我了?” 女医生似乎和男人很熟,说着话,脚尖不断朝男人靠近。 男人有些紧张,后退了半步,故意将头转向我这边:“这只仓鼠,麻烦你救一下。” 女人闻言转过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对着我手里的阿杰看了看:“哟,火鼠啊,这玩意儿你养的?” “呃· · 是我的。” 我不知道女人什么底细,只好尴尬地回了一句。 女人单手捏着下巴,对我打量了一下:“这火鼠多少钱?” 我连忙把阿杰揽进怀里:“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男人忍不住 出声道:“大小姐,别开玩笑,这位是六爷的客人。” 女人这才罢休:“行吧,你们的事儿我不掺和,给我吧,回头找我来取。” 男人朝我点头示意,我这才把阿杰交给女人,并叮嘱道:“只要把它放进火·· · ” “行了行了,我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你连方程都不会解呢。” 女人有些不耐烦的把阿杰 拿了过去。 男人见女人走远,才打开了消防通道的门,示意我进去。 我将心一横,进到楼梯间,男人在门口看了看,见没有人后,关门进来,随后又带着我下了负一层。 楼梯间内,我只觉得寒风嗖嗖,鼻子里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呛的我有些想打喷嚏。 终于到了负一层,幽暗的楼道内亮着瘆人的绿色指示灯。 推开一扇门之后,男人将我推了进去。 在门合上的同时,昏黄色的灯光猛地亮起,我被灯光猛地一晃,连忙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待我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r,老秦!?你怎么在这儿,等等· · 这是· · 太平间!” 秦子婴点点头,面沉似水的同时,以眼神示意我不要乱说话。 我此时身处一个大约八十多平的太平间,房间内立着几排停尸柜,角落里还停着一张运尸床,上面盖着白布,看轮廓,下面是个男子的尸首。 而秦子婴的身后,还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朴素的对襟唐装,梳着大背头,身量瘦削,可双眼如鹰,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我心里咯噔一声,在和这个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我居然产生了躲避的念头。 不消说,这位就是六爷。 送我来的男人走到了对面,弯腰欠身,对六爷恭敬地说道:“六爷,人带来了。” 六爷点点头,看着我们。 “二位,请坐吧。” 说着话,六爷指了指他身侧不远处的两把椅子。 虽然入道多年,荒坟野林里都能睡觉,但在太平间里谈事情,还是让我有些别扭。 可现在也没办法,六爷身边的那个人,我丝毫不怀疑,即使我跟秦子婴联手,也绝非他的对手。 我和秦子婴分别坐下。 “六爷,您请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儿?” 我坐下之后,直奔主题。 六爷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一声:“小江师傅,不要怕,咱们之前有点误会,小秦师傅妹妹的事情,不是我让人做的。” 我扭头看向秦子婴,此时的他阴沉着脸,但也默认了六爷的话。 六爷拍了拍手,门应声而开,两个彪形大汉,架着一个赤身裸体,只剩一条裤衩遮羞的男人被两个大汉,如拖死狗一般拖了进来。 男人遍体鳞伤,被拖拽进来的时候,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血痕。 两个大汉将男子丢在了地上,负手站在一边,等待着六爷的吩咐。 男人瘫软在地上,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我看的清楚,他的左脚脚踝和右手手腕下面都空空如也,是被利器砍断的。 “二位,这就是那天肇事的司机,也是我手下的伙计,我费了大力气把他从里面保释出来,二位知道为什么吗?” 六爷咯咯一笑,说道。 “六爷明示。” 我没有犹豫,立马应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是被我弟弟派出去做事的,可惜啊,他不该得罪二位,所以我知道之后,立马处置了他,至于小秦师傅妹妹的后续治疗费用,我都包了,算是给二位赔罪了,而且,我奉上三十万,二位可还满意我的处置。” 我看向了秦子婴,秦子婴低下了头,我便知道,六爷没有说谎。 “满意!满意!” 我连忙答道。 “满意就好· · ” 六爷点头道。 “呃· · 六爷,不知道这位· · ·” 我示意地上这人,后续又该如何。 六爷明白了我的意思,斜眼看向身后那人,“阿松,按照帮规,该怎么办?” 第64章 盗墓团伙 我心中暗道:原来这个人叫阿松。 阿松双手背后,盯着地上那人,沉声道:“不得以洪家兄弟,人多势众,仗势欺人,更不得行凶称霸,须各安分守己,如有违背,死在万刀之下。” 阿松语气平淡,但我丝毫不怀疑,地上那人的下场。 六爷抬了一下眼皮,两名大汉瞬间会意,其中一名从背后拽出一把二尺来长的柳叶刀,冲着地上那人走去。 地上那人此时不断蠕动挣扎着,并从喉咙里发出阵阵喑哑的惨叫。 我到现在才发现,他的舌头也不见了。 六爷皱了皱眉:“拖出去,别腌臜了二位法师的眼睛。” 两名大汉点头示意,收了钢刀,将那人又像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 我吞了口口水,和秦子婴对望一眼,这个场景,我们俩压根插不上嘴。 六爷揉了揉额头:“二位,杂事说完了,咱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 ·” 我心里咯噔一下,秦子婴和我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六爷。 阿松转身,将角落里那张运尸床推到了我们近前。 六爷终于起身,抬手掀开白布。 男尸大概和六爷一般年纪,不过要胖上许多,满身横肉,左臂上纹着一头色彩斑斓的上山虎。 尸体苍白,部分地方已经长出了尸斑。 而最诡异的是,尸体的手脚上各有两副手铐,将其四肢固定在了铁架子焊成的床上。 “六爷,这是· · ·” 我内心十分紧张,虽然极力掩饰,但嗓音的颤抖无法避免。 “这是我弟弟· ·阿松,你来说吧。 ” 六爷神情有些落寞地说道。 我看向阿松,他犹豫了片刻,讲起了最近发生在六爷身边的事情。 原来方才那人叫雷彬,很早以前就在六爷手下做事,不过那时的他还是个小角色,其实根本没见过六爷。 此人好赌成性,输光了房子,又卖了女儿和老婆,到最后铤而走险,结果被抓了进去,出来之后,被六爷的弟弟收留看场子。 据阿松的说法,六爷的弟弟不知道从哪儿认识了一个花名“猴子”的盗墓贼。 “盗墓贼?” 我听到这个词后,不禁想起来当日在狐刚子墓中的经历,不自觉地叫出声来。 阿松顿了一下,和六爷对视一眼,六爷示意他继续。 “是· · ·” 阿松这才继续说道。 猴子向六爷的弟弟出手了几件“明器”,六爷弟弟找人看过,全是老物件,倒手一出,就是几笔巨款。 二人一来二去便相熟起来。 据六爷掌握的资料,这个猴子不是“个体户”,背后是一整个产业链,专门盗掘古墓,将明器运往国外,一伙人约莫二三十号,为首的人很神秘,从未露面,就连猴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团伙内均以“掌柜的”称呼,此人极少露面,即使亲自出面,也多佩戴面具,唯一的线索是,这人的年纪不小,从声音判断,至少也比六爷大一轮往上。 六爷得知此事之后,也曾训斥过自己的弟弟,但念在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毕竟没有闹出大事,也不曾有多严厉。 而雷彬制造这起车祸,也是六爷的弟弟越过六爷直接授意的,但可疑的是,就在车祸发生之后,六爷的弟弟就被发现暴毙在了场子里的包间,猴子不知所踪,只有雷彬被六爷抓住。 秦子婴听到这里,开口道:“以六爷的手段,尚且抓不住此人,我们又有什么本事呢?” 秦子婴这番话也是我想说的,要是驱邪捉鬼,那是我们看家本事,可这找人,的确不是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啊。 六爷闻言,重新坐下,良久才道:“之所以找二位来,是因为这个掌柜的,有些奇怪。” “他会邪术?”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和我们俩有关的事情了。 六爷说道:“这个嘛,我们就是外行了,还要请二位亲自过目才是。” “六爷,您不妨说的清楚些。” 我感觉一头雾水,加之此时我也确定六爷并没有加害我们的意思,所以也就放松了不少。 六爷未曾答复,秦子婴却冷不丁地开口道:“六爷,令弟的尸体,是本来就这样的吗?” 我皱眉看向尸体,只见其原本耷拉下去的手脚不知何时开始逐渐向上发力,似乎是在挣脱手铐的束缚。 四肢上八条钢链绷的笔直,房间内的气氛一下沉寂了下去,静谧的空间内传出了咯咯咯的动静。 仔细听的话能够辨别的出来,那声音来自于钢链和铁架子床之间。 阿松神色严峻,立马往前一步,护住了六爷。 “二位,这就是我请你们来的原因了,我守夜的兄弟们说,我弟弟今天早上站在门口,好像是想要开门。” 六爷的语气依旧平稳,不禁让我感叹其的镇定。 明知道闹鬼,还如此气定神闲,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胆色。 若是换成一般人,这会早就腿肚子转筋了,但我和秦子婴不是一般人,对于这种情况没什么太大感触。 “老秦,帮我护法,我招魂试试。” 我的第一反应是有什么孤魂野鬼占了六爷弟弟的窍,但由于身处地下,加上太平间本身阴气很重,我一时也看不出究竟。 没成想秦子婴摇头道:“没用,我刚来就试过了,他身上的确有东西,但我居然拘不出来。” 这就让我有些惊讶了,论道行,秦子婴绝不在我之下,要是他招不出来的话,我也多半白搭。 只在我们耽误了片刻的时间之内,钢链和铁架子床之间的动静便越来越大。 砰砰! 两声清脆的铁器崩断声猝然响起。 只见尸体右手已经挣断了钢链,高高举起。 这可把我吓了一跳,连忙从衣服里拽出五雷令挡在胸前。 阿松则紧张地关心起六爷:“六爷,我先送您出去。” “不用。” 六爷身上颇有一股大将之风,即便是尸体挣断钢链,他也只是惊讶了一瞬,旋即便迅速冷静了下来。 “二位,如果能保证安全的话,请你们不要太破坏我弟弟的肉身。” 六爷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请求。 我有点为难,这是斗法,谁能打这个包票? 秦子婴犹豫了一下,应声道:“我们尽量。” 紧跟着,又是砰砰两声,尸体的双手已经完全挣脱了束缚,并且整个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咯咯咯~ 尸体机械性的扭动了一下脖子,转头看向了我们。 尸体双眼白浊,已经看不见眼仁,从它身上更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秦子婴见状也有些着急,对着六爷喊道:“六爷,我的包呢,快拿来!” 六爷没有拖泥带水,面对着能够行动的尸体,哪怕是自己的弟弟,他也有些坐不住了,急忙让阿松去拿包。 阿松还想护着六爷,却被其呵斥出去。 尸体紧盯着阿松,在其拧开把手出门之后,彻底失控,双腿一蹬,从床上直挺挺跳了下来,四条钢链,连拦都没能拦一下。 第65章 铜皮铁骨 秦子婴见状,直接抽出一张天心派“三符两印”之一的三光符。 “太阳俱照,阴鬼当衰。神朱耀目,九霞太微。我令所使,万鬼俱摧。七炁成火,三炁成台。二星俱照,符到速追。笔为神剑,墨为戈戟。笔法治病,万鬼伏匿。急急如律令!” 秦子婴念动真咒的同时,冲着尸体冲了过去。 但这具尸体诡异非常,说是僵尸又不像僵尸,说是鬼,可鬼不可能有实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秦子婴即将用符箓打中尸体面门的时候,那具尸体突然横起一条胳膊朝秦子婴抽来。 尸体速度迅猛,秦子婴来不及躲开,只能抬起胳膊挡下。 而仅仅挡了一下,秦子婴整个人就被尸体抽飞了出去。 我见状叫声不好,其实从秦子婴动手的一刹那,我也紧跟着杀了出去,左手手心用朱砂写了一道雷祖讳,准备从正面拍出尸体里的东西。 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一个照面,秦子婴就被抽飞了。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尸体的胳膊连弯儿也不打的,又折回来,冲我脑袋抽来。 有了秦子婴的前车之鉴,我急忙缩身躲过,同时左手朝尸体腹部拍去。 尸体被我拍的停滞了一瞬,浑身一抖,立在了原地,不动了。 我警惕地跳开一步,发现尸体确实不动了之后,才连忙去扶秦子婴。 秦子婴此时捂住胳膊,面色惨白,我掰开他的手一看,肩膀肿起老高一块,俨然是掉环了。 就在我准备给他把胳膊接回去的时候,六爷突然开口道:“江师傅!我弟弟他!” 我暗叫不好,一扭头,却正好跟一对儿白浊的眼珠对视。 那具尸体不知道啥时候又动了,而且转瞬之间就欺到我背后! “呃!” 我完全凭借下意识的肌肉记忆,一记撩阴脚踢在了尸体裆部。 但我忘了,这就是一具死肉,别说踹裆了,就算是把它那玩意儿剁下来,估计它也不带皱一下眉头的。 我一脚踢出去,不但没有逼退尸体,反而被其震的脚背生疼。 而尸体反将我压在了身下,伸手掐住我脖子。 瞬间我就被掐的大脑缺氧,双手胡乱去掰这老虎钳子似的双手,双脚也乱蹬起来。 但显然是徒劳的。 “江师傅!这!” 此时,阿松拿着秦子婴的包裹推门进来,正巧看见我被尸体掐住,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秦子婴反应迅速,对着阿松吼道:“把包丢过来!” 阿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将包丢过来。 秦子婴一脚垫出,接过背包,单手拽出燕支剑,紧跟着冲着尸体的后背反手就是一剑! 寒光一闪,我顿感脖颈处那骇人的力道一松。 压着我的尸体,缓缓起来,然后转身看向了秦子婴。 秦子婴此时一条胳膊受了伤,只能耷拉在一边,一只手端着宝剑和尸体对峙。 尸体仿佛有灵智,知道燕支剑的厉害,没有贸然对秦子婴发起攻击。 此时,尸体背对着我,一道五十公分长,深可见骨的伤口趴在了它的后背上。 我只觉喉咙里疼得厉害,这下子绝对伤到软骨了,但情势危急,我顾不上许多,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从兜里掏出一张雷符,准备和秦子婴前后夹击。 但尸体比我想象的聪明,知道秦子婴不好惹之后,它立马调转枪头,扑向了六爷。 六爷虽然颇有威望,但那也是针对活人来说的,死人可不管你。 尸体的动作太过迅猛,我和秦子婴又都受了伤,压根来不及反应。 好在关键时候,阿松再次展现了自己的勇猛,隔着六七步的距离,他直接一个箭步蹿了出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尸体,紧跟着暴喝一声,将尸体整个拔起,奋力扔了出去。 尸体撞翻了铁架子床,在地上滚了两圈,才趴着不动了。 六爷坐在椅子上,冒了一头冷汗,双手死死握住扶手,显然也吓得不轻。 但不等我们喘息,那尸体就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娘的!十三太保横练呐!” 我骂了一句,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符袋,可却摸了个空。 “坏了!老秦,你还有符吗?” 我腰间空空如也,想必肯定是刚刚和尸体缠斗(实际上是我被单方面吊打)时不小心掉在哪儿了。 “我的也用光了!” 秦子婴歪着身子,脸色惨白,豆子粒大的汗珠不断从下巴上滴落,俨然疼得不轻。 尸体站在原地愣了两秒,随后一脚踢开钢条焊接起来的运尸床,势不可挡地冲我而来。 我暗骂一声这东西智商还他妈挺高,知道挑软柿子捏! 秦子婴手上有燕支剑,而阿松又是个楚霸王转世的怪胎,几个人里面,除了六爷,就是我最好欺负了。 房间里根本没有地方可跑,我正要咬破中指,以血画符,就听秦子婴喊道:“老江接着!” 秦子婴将燕支剑抛了过来,我急忙伸手接住,由于慌乱,差点握住了剑身,真要是这样,估摸着不用尸体掐死我,我这五根手指头就先保不住了。 我接过燕支剑,没敢停滞,凭着大致的感觉,一剑横掠出去。 手上传来的感觉使我确信,这一剑不管劈在什么活物身上,都足可以将其一分为二。 即使是眼前这具铜皮铁骨的尸体,也是如此,直接被我削断了一条胳膊。 我本以为一剑得手,足可以震慑它,结果那尸体却呼的一下直直倒下来,整个身体压在了我身上。 我被这么一压,好似被泰山压顶,差点吐出一口老血,燕支剑更是直接脱手。 “老· ·老秦救我!” 就在我喊话的同时,尸体已经张开了大嘴朝我面门咬来。 尸体腐败的臭味,和体内气体发酵的恶臭扑面而来,熏的我差点当场投胎。 秦子婴顾不上去捡燕支剑,整个人直接飞身骑在了尸体背上,单手勒住尸体脖子,双脚蹬地把尸体往回勒。 就是这么一顿的功夫,我连忙扭头躲开尸体的臭嘴,耳边传来咚的一声。 秦子婴只拦住了那么半秒钟,随后就被尸体身上巨大的力道向前带飞了出去。 而尸体也一头撞在了水泥地上。 一旁的阿松看傻了眼:“这到底什么东西!?” “别他娘的问了!救我!” 我都快被这小子气死了,提问也不分场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他妈快玩完了阿松也来了脾气,冲上前来,一脚踢在了尸体脑袋上。 别说,阿松这一脚效果非常显着,直接就把尸体从我身上踢翻出去。 我得以喘息,迅速起身摸起燕支剑,对准尸体的脖子就是一剑,直接把尸体的脑袋砍了下来。 第66章 牛皮卷 一剑下去,尸体彻底没了动静,我瘫坐在地上,回头看去,秦子婴已经半坐起来,将脱臼的胳膊往地上一撑。 咯噔一声,原本掉环的胳膊便重新接上。 秦子婴张口吐出一口浊气,对我比了一个大拇指。 我松了一口气,但很快我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砍的这个东西,是六爷的亲弟弟! 想到这里,我转身看向六爷,六爷脸色阴沉,牙关紧闭,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我站起身,试探性地问道:“六· 六爷,我· ” 此时,六爷缓缓起身,我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紧紧攥住燕支剑。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六爷终于开口道:“阿松 · · 把阿豹好生安葬了。” 阿松对于六爷的吩咐一向是不存在质疑或是犹豫的,答了一声好之后,立马俯身去整理地上的尸体。 然而就在他把尸体的脑袋捧起时,一个五六公分长的圆柱形物体从脑袋里掉了出来。 阿松连忙用随身的手帕将东西捡起来,递到了六爷面前。 六爷用手帕捏住这东西之后端详了片刻,扭头对我道:“小江师傅,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我闻言不敢怠慢,走到且近,接过“筷子”。 那东西两段尖细,中间略粗,上面阴刻着些不知名的符号,跟道门内所有门派的都不一样,而且因为在尸体中待得太久,上面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这是· · 钉魂柱!” 我脑子中突然蹦出来这个词。 “什么叫钉魂柱?” 六爷皱眉问道。 此时秦子婴也走了过来,对六爷解释道:“这是源自上古时期巫教的一种巫术,用这根柱子将魂魄或是鬼魂封入其中,再安进死尸的体内,达到呼神驭鬼的效果,只不过,这种巫术早在魏晋之前,就宣告失传了,唐代道士叶法善将其命名为钉魂柱,只在很少人当中间口口相传。” 六爷听完后,似懂非懂的反问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能长生了?死后再把自己的魂魄封入自己的尸体里,死而复生。” 我摇头道:“肉体的消亡无可避免,即便是自己的魂魄,在死后强行并入躯体,那也没办法阻止腐烂,而且这样的话,即便是死了,这人也会感受到这个腐烂成白骨的过程,而且无法说话。” 听到这里,六爷也为之动容,连忙道:“二位,那能不能帮帮忙,做个法事,让我弟弟往生?” 秦子婴盯着钉魂柱看了半晌,出言道:“六爷,恕我直言,这定魂柱里面,恐怕不一定是你弟弟的魂魄。” “那是谁的?” 六爷忙问道。 “召来问问便知分晓。” 秦子婴说着话,跟我对视一眼。 我点点头,让阿松搬来椅子,跟秦子婴配合施法,召出钉魂柱中的魂魄。 秦子婴摇头晃脑了片刻,陡然浑身一震,我知晓这钉魂柱的魂魄已然上身,于是冷声问道:“你是谁?” 秦子婴此时表情一变,抽泣道:“法师饶命。” “回答我的问题。” 我横起燕支剑,沉声问话。 “我叫侯千,外号叫猴子。” “是你!!” 不等我继续问话,六爷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揪住了秦子婴的领口。 “六爷息怒,先问清楚了再说。” 我和阿松两个人才把暴怒的六爷拉住,扶着他重新坐下。 “你不是逃了吗,怎么会搞成这样?” 我此时才明白,怪不得六爷本事通天,都没找到这人,恐怕他的尸身现如今都不知道埋哪儿了。 秦子婴听到这话,哀叹一声,说起来其中经过。 原来那天的车祸并非是他的意思,而是那个掌柜的给他下的命令。 猴子鬼精,接到命令之后,没有选择自己动手,而是选择撺掇六爷的弟弟,这就相当于借刀杀人,把自己摘出去。 为了达到目的,猴子还将一件墓中盗出的王侯金冠连同一张牛皮图纸送给了六爷的弟弟。 听到这里,六爷看向了阿松:“阿豹的遗物里有这两样东西吗?” 阿松摇头道:“金冠的确有,但没有什么牛皮纸。” 秦子婴闻言五官扭成了疙瘩,说那是自己从掌柜的那里偷来的,据说是一份寻宝图的备份版。 “什么藏宝图?” 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这和我还有六爷弟弟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 秦子婴说道:“半年前,掌柜的亲自下场,带我们掏了一个道士的墓,那墓里除了两把剑,几块鎏金的铜印之外,就是一箱子烂书, 那一次,掌柜的什么都没给我们分,叫我们把东西抬走,从那以后的十几天里,我们住在当地的旅馆,我那时手里没钱,又想赌几把,就铤而走险摸了这张牛皮纸。” 我疑惑道:“你干嘛不去偷法剑或者铜印,到底是老物件,多少值点钱。” “法剑太惹眼,铜印又不好揣,那张牛皮纸,掌柜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天, 时不时还发出狂笑,我知道那东西肯定不同寻常,万一遇上了识货的,一张纸就够我活几辈子了也说不定。” “所以,你是被掌柜的杀的?” 说到这里,秦子婴浑身一颤,眼神中满是恐惧,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没错,他· · 他疯了· · ” “什么意思?谁疯了?” “掌柜的!他是个疯子!” 秦子婴缩在椅子上,抱成一团,看样子是被掌柜的吓出病来了。 “他干什么了?” “他· · 他· · 牛皮纸丢了之后,他发了很大的火,让人去找,好几天都没找到,他就开始杀人,一天找不到,就杀一个,我害怕得不行就跑了,躲了几个月都没事,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没想到半个月前,他居然给我寄了一封信。” “他发现你了?” 秦子婴默默地点了点头:“嗯,他在信里说,他已经知道了牛皮纸在我手里,但只要我把你杀了,再把牛皮纸送回去,他就饶了我,还让我继续跟着他干。” “我靠,你们有毛病啊,老子都不认识你们,为啥要杀我?” 没想到秦子婴听我这么一说反倒愣了:“呃·· · 要不· ·你再想想,九塔村。” 我脑中嗡的一声:“那几个也是你们的人?” 当天在考古队里,那几个盗墓贼,我万没想到居然是猴子和掌柜的一伙。 “不对啊,真要是恨我,干嘛不早动手?” “我也不知道,但估计是他急着找牛皮纸,还有,算上在你们手里土了点的那几个,其他人也都被抓进去了不少,我估计他身边已经无人可用了,这次也是碰巧我和你离得近,顺手叫我除了你。” “等等,等等。” 我扶着额头,总觉得有啥地方不对劲。 第67章 魂飞魄散 “你们杀我,跟秦子裳有啥关系?为啥要搞那场车祸?” 此话一出,猴子眼神闪烁了半晌,怯怯地小声说道:“我踩了一段时间的点,发现你们两个走得很近,想杀你不太容易,好几次想动手都没机会,我把情况汇报给了掌柜的,他·· 他说· · 说那就把你们都杀了· · ” 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暗道一句好狠,这个掌柜的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本来我是想趁着车祸,你们俩肯定心神不宁,于是就找了两个人去医院对你们下手。” “可我没见到有什么人。” “当时去的人里有一个是我表弟,他后来跟我说,那天他和另一个伙计在医院大厅遇见了一个漂亮女人,他们俩和那个女人对视了一眼,结果就当场晕厥了,再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在了家里,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 我冷哼一声,怪不得阿娜说我们俩得罪人了,那天我和秦子婴的确心神不宁,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偷袭我们,那得手的概率真的挺大的。 如果不是阿娜,恐怕我们俩真的不知道会不会被暗杀。 “那六爷的弟弟是怎么回事儿?” 我继续问话道。 “我害怕,牛皮纸太烫手了,我就把它给了阿豹,我是真的没想到,掌柜的就是个疯子,失败之后,我知道掌柜的肯定找上门,赶紧把不好出手的东西都给了阿豹,准备坐船跑路。” “被追上了?” “在船上被抓住的,他问出了我把牛皮纸给阿豹的事情,然后把我杀了,封进钉魂柱,阿豹肯定也是他杀的!法师,知道的我都说了,求您放我一条活路吧!” 我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毕竟你也很配合嘛,坦白从宽嘛,我当然要放你一条生路嘛· · · ” 闻言,秦子婴松了口气,不住感恩道:“多谢法师,多谢法师· · ” 我呵呵一笑:“老秦,动手吧。” 秦子婴表情一顿,眼中陡然闪出两道雷光,表情一变,掌控权回到了秦子婴手里。 虚空之中,只听猴子发闷的声音传来:“江初年!你不讲信用!你说过放我一条生路的!呃!” 猴子发出凄惨的怒骂声,然后又仿佛被烈火焚烧一样,发出了告饶声。 这是雷法的内炼功夫,在体内炼出雷火,焚烧一切不洁之气。 换而言之,一切上了修习雷法者身的鬼怪,除非实力强横出了数个等级,否则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我们宰割,而这里的上身,也只能是修雷法者自己主动让出一部分控制权。 我一摊手:“猴子,我说你白混这么多年了,我这不是没动手嘛,还不算放你一条生路啊?别人要动手,那我能管得了吗?” “江法师!我求求你!救救我!对了!那个古墓,挖出牛皮纸的古墓,是邵元节的墓!还有,牛皮纸我有备份,就在阿豹办公室的夹板里!别让我魂飞魄散!” 猴子发闷的惨叫声越发凄厉。 我掏了掏耳朵:“啧,你看,有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呢,谢谢你嗷。” “法师快救我!” “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我只答应了不杀你,没答应要救你,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说一不二,只好委屈你了,下辈子小心点··不对,你没有下辈子了。” “江初年!你不得· · ” 随着猴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秦子婴眼中的雷光也慢慢消散,直至消失。 我知晓猴子已经彻底的魂飞魄散,连渣都不剩了。 秦子婴站起身吐了一口浊气,只是眼中杀气尚未完全退去。 我和秦子婴对视一眼,点点头,回头看向了六爷。 六爷此时看向我和秦子婴的眼神中颇为复杂,除了一丝震惊,还有些许赞赏,但更多的还是沉浸在失去弟弟的痛苦和仇恨当中。 “阿松,去阿豹办公室找找,你一个人,绝对保密,让兄弟们把阿豹安葬了吧,低调点,至于二位,就跟我来吧,忙活了一夜,还没招待二位呢。” 阿松领命出去,六爷则带着我们上到地面,进了奥迪车里。 车上,六爷一语不发,仿佛一头猛虎正在酝酿惊天的怒吼。 “六爷· · 令弟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这尸骨未寒,您其实不用管我们,您就忙您的就好。” 我尽量将话说的漂亮些,以免触怒了六爷。 “不碍事。” 六爷冷声吐出了几个字。 我再也没敢说什么。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茶楼下面,不知是六爷直接包了场,还是本来应该来吃早茶的人都起晚了,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偏偏后厨都在忙活。 我们被带到了包间,服务员陆陆续续上了二十几道茶点。 “六爷,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秦子婴率先开口道。 六爷坐在主位,缓缓抬起眼皮:“二位,如果你们和那个掌柜的碰上了,能有多少把握?” 六爷的意思非常明显了,想要我们两个帮忙,对付那个掌柜的。 “实话说,六爷,我没把握,钉魂柱这种失传了千年的法门他都会,其他旁门左道未必不精通。” 我没有任何隐瞒,直接给六爷交了底。 理由很简单,在六爷面前,我和秦子婴也只不过是两个身怀些道术的小孩子,论心机胆量,城府算计,我们俩无论如何也比不了六爷。 没必要撒谎,那反而会适得其反。 果然,六爷听完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但紧跟着,秦子婴又道:“六爷,您帮了我妹妹,是我的恩人,如果需要我,您招呼,在所不辞。” “小秦师傅,不足挂齿,大家交个朋友而已,不必挂怀。” 六爷摆了摆手,重新沉默下去。 我看出了六爷的意思,心里算计起来,掌柜的跟我有仇,因为我抓了他的伙计,算是间接搅黄了他的好事。 虽然死掉的那几个跟我没关系,但到底让他的伙计被抓了舌头,警方届时顺藤摸瓜,早晚查到他头上。 有道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掌柜的想干掉我也在情理之中。 我一个人,就算本事再大,挡得下明刀,可防不了暗箭,倒不如背靠六爷这棵大树。 想到这里,我拱手说道:“六爷,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承蒙您抬举,你看这样如何,我和老秦给您当个顾问,如果有人用邪术想害您,或者您要对付掌柜的,我们哥俩多少也能帮得上忙。” 听到这里,六爷眼前猛地一亮:“这当然再好不过了!老实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可他要是这辈子打定主意不露面,咱们横不能去阴曹地府查生死簿吧?” “这个好办,只不过·· ·得兵行险着。” “说说看。” 六爷饶有兴趣地说道。 “那张牛皮卷· · 以六爷的地位,怕是东城咳嗽一声,西城也要抖三抖,既然如此,咱们就把消息散出去,散的越远越好,就说您最近得了个卷轴,上面记载着宝藏的地点,内容最好含糊其辞,不然容易露馅。” 我说完话,六爷微笑着点了点头:“可如果他不上钩怎么办?” “不会的,六爷您想,这张牛皮卷上面不管记载着什么东西,哪怕不是宝藏,但却足以让掌柜的不辞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掉猴子夺回去的东西,绝对对他非常重要,那既然如此重要,当然不会想让别人捷足先登,他绝对会来杀人灭口,到时候以逸待劳,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总不可能刀枪不入吧?” 六爷赞许的点点头,不多时阿松也带着牛皮卷回来。 六爷没有犹豫,将牛皮卷摊在了桌子上。 上面是一幅地图,只不过标注的内容让人费解,是满文或者蒙文一类的少数民族语言,我们其中无人知晓,只好由六爷收藏,再找人翻译。 我们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细节,我和秦子婴也不必时时刻刻在六爷身边,安保工作还是由阿松负责。 末了分别之际,久未作声的秦子婴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六爷,您的恩情我必须得报答,但我有个条件。” “小秦师傅是有什么顾虑?” 六爷并未恼怒,而是询问起秦子婴的顾虑。 “我绝不会做伤天害理,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情。” 秦子婴看着六爷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秦师傅,你对我有点误会。” 六爷不怒反笑,弄得我和秦子婴都摸不着头脑。 “二位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您是六爷啊,但您的名讳,我· · ” 秦子婴是个直肠子,向来有啥说啥。 “老夫姓郑,双名兴汉,乃延平王郑明俨之后,我曾祖父是致公堂护剑,我断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这点你可以放心,二位只需要保护我,最好帮我干掉那个掌柜的,至于薪水嘛,你们随便开。” 我脑中为之一震,我知道六爷的来头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现在我有点后悔当时一剑砍了他弟弟脑袋了,要是早知道六爷有这么大的来头,当时我就是挨上一口,也好歹给他弟弟留个全尸啊。 第68章 和头酒 大约早上六点,那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把阿杰还给了我,我一看,这小东西还真是活蹦乱跳的,屁事儿没有。 我和秦子婴谢绝了六爷送我们回学校的好意,待阿松送六爷离开后,我们两才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消食。 “老江,一定要跟六爷合作吗?我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秦子婴这个人就是拧巴,骨子里把教条看的非常重,但同时又很重情义。 “咱们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你需要钱给子裳治病生活,而我除了需要钱之外,还要保住这条命回老家娶媳妇,既然老天这样安排,咱们就顺势而为吧,但就像你说的,不管到什么时候,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干。” 秦子婴听我说完,掏出烟来递给我:“行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听你的。” 我们俩走了一阵,秦子婴就打车回医院了,我则打车回学校。 等到了学校,已经是早上八点了,我上了床,开了空调,大被蒙过头,一觉睡到了下午七点。 睡醒之后,我觉得头昏脑涨,浑身骨头节发胀,下床猛灌了一壶凉水,又洗了个澡才算回了魂。 晚上,我和刘天放几人吃了夜市,正准备回学校,阿松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并约我到天一阁去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天一阁?那不是顾天一的地盘吗? 虽然心里忐忑,但我还是去赴约。 等我到了天一阁,这里早已被包场,闲杂人等全都被清走。 阿松在一楼等我,他身边还坐着秦子婴。 见我来了,二人起身。 阿松请我们到楼上说话:“六爷已经到了,跟我来。” 我们到了雅间,里面是高山流水的布局,巨大青玉屏风上描绘着黄山秀景,装修颇为大气。 圆桌上,主位是六爷,客座上是顾天一和周洛,二人身上带伤,顾天一更是左胳膊打着石膏,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在六爷面前,二人都竭尽全力陪着笑脸,十足的狗腿子模样。 “哟,小江兄弟来了!” 顾天一见我来了,很是夸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热情地冲我打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关系多好呢,就连周洛也对我频频展露笑容。 我自然明白,二人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变,全是因为六爷。 顾天一绕了半圈圆桌,走过来要与我握手。 我和秦子婴则选择了直接无视顾天一,从他身边掠过,全当他是空气,径直来到六爷面前,抱拳道:“六爷。” 六爷点点头:“二位快落座,今天是专门请二位和顾老板吃个便饭,冤家宜解不宜结,我郑兴汉倚老卖老,想平个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我和秦子婴刚落座,顾天一也尴尬地收回手,他自知讨了没趣,灰溜溜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咳咳,这人上了年纪,就离不开茶,顾老板,还得麻烦您去沏一壶茶来。” 顾天一狗腿子劲立马上头:“是是是,不知道六爷想喝什么,我这儿昨天进了杭州的龙井,要不您尝尝,我这就去取。” 顾天一刚要转身就被六爷叫住:“顾老板,且慢,不是我要喝,是二位师傅要喝。” 顾天一顿时尴尬在了原地,但旋即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道小秦师傅,小江师傅,想喝些什么?” 我心里明白,六爷这是在给我们俩撑腰,我和秦子婴要是不拿架子,反倒是辜负了六爷的苦心,于是我说道:“顾老板是体面人,我们哥俩就不行了,穷孩子出身,没见过啥世面,不过我听说安溪的铁观音不错,一公斤也就是几十万,对于顾老板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顾天一脸色一凝,怔在了原地。 六爷呵呵一笑:“是吗小顾,你这儿还有这种好东西?” 顾天一这才回神,咬着后槽牙对我说道:“有的,之前朋友送过一些,我叫人装好,待会就送给六爷和二位师傅。” 六爷满意地点点头,让顾天一去沏茶。 等到顾天一回来,倒完茶之后,我又说道: “六爷,您也知道,我们哥俩卖命讨个生活,和顾老板打赌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顾老板想要做大,这没问题,只是几次三番下黑手,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我说着话,冷眼看向顾天一。 他如今是敢怒不敢言,只敢拿眼神剜我 六爷心如明镜,既然叫我们过来,一是想帮我拔疮,彼此有个人情在里面,二是掌柜的才是目前六爷的心腹大患,他肯定不想有一天和掌柜的斗的时候,有人在背后落井下石。 “小江师傅,言重了,出来混的,哪个不是明枪暗箭,顾老板的名声我也是略有耳闻,这样吧,全看在我的薄面上,大家一笑泯恩仇,从今往后也算是朋友了。” 六爷发话了,没人敢不听。 顾天一听后连声称是,举起酒杯对我道:“小江兄弟,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从今往后,这天一阁就是自家买卖,随时来,我先干了!” “且慢。” 顾天一作势要喝,却被秦子婴叫住。 “秦兄弟···怎么了?” “顾老板,咱们的赌约还算数吗?” 秦子婴冷冷问道。 “这· · ·” 顾天一放下了酒杯。 我接茬说道:“顾老板,咱们当时打赌,三局三胜,那五十万,您准备什么时候兑现?” 六爷闻言,也眯眼看向了顾天一:“是吗小顾,那你可不能耍赖啊。” 顾天一见六爷发话,连忙赔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要不是二位提醒,我都忘了,那五十万我早准备好了,明儿一早就到账。” 我和秦子婴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底,有六爷在场,谅顾天一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我和秦子婴这才举起酒杯,和顾天一一起敬了六爷一杯。 当晚无事发生,六爷先我们一步离席,我和秦子婴则是在六爷走后对着顾天一道:“顾老板,咱们有约在前,三局三胜,从此之后你不得再骚扰陈总的生意,焚表赌誓,鬼神为证。” “这个自然,从今以后,哪条街上有他姓陈的,我顾天一绝对让他三分!” 顾天一脸色阴沉地说道。 “来人,给二位把茶叶奉上。” 两个服务员提来了两个造型精美的手提袋子,我和秦子婴打开一看,里面各有一盒铁观音,下面还压着满满一层成捆的现金。 我合上袋子,假笑道:“顾老板你看,让你破费了,多不好意思啊。” 顾天一怒火中烧,偏又不敢发作,冷声道:“江初年,两座山碰不到一起,两个人总能遇见,咱们后会有期,送客!” 两个服务员砰的一下将门关上,随后我和秦子婴隔着门,便听见顾天一在里面摔桌子,砸椅子的动静。 第69章 我赶时间 从那天开始,我和秦子婴算是清闲了一段时间,不仅赢了顾天一的五十万,陈之舟还给我们结了报酬。 人活世上,只要解决了钱,就少去了百分九十九的麻烦。 秦子裳的病情得到控制,并住进了六爷的私人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专人伺候着。 秦子婴也回到了学校上学,我们俩三天两头的也碰个面。 不过钱好挣,也更好花。 最近几次三番的折腾,我和秦子婴身上的存货,诸如朱砂,符纸,磨块,还有调理身体用的草药跟修补保养法器的费用。 其中最花钱的莫过于草药跟保养法器。 由于现代科技的发展,各种草药都能在实验棚里种出来了,但药性却难以恭维了,正儿八经按照古方,能用的草药必须要依时令,依地质甚至要依严格的采摘时辰才能入药。 而保养法器就更重要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再好的神兵利器如果不保养,用不了多久也就报废了。 而法器的保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木制的该怎么保养,金银铜铁的该怎么修复,布面的又该怎么缝补,都是有讲究的。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花了我和秦子婴三十万,这还是找的熟人,不然起码三四十万打底。 其实之所以要花这么多钱,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过去很多师父,自己本身就会调制草药,或是修补法器,乃至于开采朱砂调制配料,而现代人每天要为了生计奔波,白天上班或者上学,晚上能跟着师父学个两三个小时道术都算多了,更别提这些手艺了。 二一个则是随着时代发展,这些东西早就慢慢形成产业链了,由其中几个翘楚牢牢把控着关键技术,垄断形成之后,你就必须得用他们的东西。 至于六爷那边,消息是散出去了,但如泥牛入海,掌柜的并没有什么动静。 我劝六爷要沉住气,掌柜的即使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会先确认真伪再动手。 到了开学第十一周的一个下午,我和刘天放几人中午吃饱饭准备回宿舍的时候恰好路过大门口。 远远的我便看见人头攒动,无数男男女女把个学校门口,围的好似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好家伙,满坑满谷的,要哗变是怎么着?” 刘天放探着脑袋瞄了两眼说道。 “天儿哥,我瞅着好像是来了什么人,山子,你个儿高,侦查侦查。” 包如龙也被这场景吸引,手里的半截烤鸡腿瞬间不香了。 沈见山踮起脚,手搭凉棚看了一阵,惊叹道:“嚯!卡宴!牛逼啊!” “哪儿呢,哪儿呢!我瞅瞅!山子,快托我上去!” 包如龙连忙丢了鸡腿,一个劲往前挤,撺掇着沈见山把他托起来。 “拉倒吧老包,别扯淡了,山子是愚公啊?还托你上去。” 我拉住了包如龙,说要不过去瞅瞅。 “瞅个六啊,暴发户罢了,真讲究还得是红旗· · · ” 刘天放嘴上说着,可表情多少也有些好奇。 我们几人往人潮中心走去,一路上全靠包如龙肥硕的身躯开道。 “唉!让让!过一下,过一下!” “哎哟!死胖子别挤!” “卧槽!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我去!哪儿来的钻地龙!?” 靠着包如龙一路开道,我们几人也挤到了人群前头,占据了有利地形。 人群中间被十几个保安围住,让出了一条空路,只见一辆新款卡宴横在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穿着露脐的黑色短袖,牛仔热裤,踩着小白鞋,黑长直,大白腿,瓜子脸,微微有些狐狸眼,身材火辣。 女人一下车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人群沸腾了起来,无数少男少女振臂高呼出一个名字:“林韵南!林韵南!” 其中一个有着包如龙同款身材的姐们儿就站在刘天放后边,张嘴喊的同时还一个劲儿往前挤差点把刘天放的肠子挤出来。 “我去你大爷的!谁把坦克开出来了!别挤了大姐!” 刘天放的声音在一片狂热的呼声中泥牛入海,面对面都听不清他喊什么。 车上下来的女人只是礼貌地微笑几下,再招呼招呼小手,底下的男男女女就跟被僵尸吃了脑子的戴夫似的鬼叫起来。 他身后那姐们儿还一个劲往前挤,我见状连忙把刘天放拉了回来。 拥挤如沙丁鱼罐头的人潮中,我瞅见了一个熟人。 “卧槽,老赵,你丫怎么在这儿呢!?” 我和赵飞面对面张大了嘴巴喊话才能勉强听见彼此的声音。 “别提了,哥们儿从教学楼门口被挤过来的,怎么回事儿啊这是,学校门口派鸡蛋了?” 我和刘天放几人费了好大的牛劲儿才从人潮中抽身出来。 即使如此,赵飞身上还是被踩了好几脚,刘天放的裤腰带还不见了。 气得刘天放一只手揪着裤子,一只手指着人群骂娘。 我们几人转到了相对安全的花坛凉亭中,分了几根烟。 “那娘们儿谁啊?这么大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京城来人视察工作了。” 刘天放抽着烟问道。 包如龙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说道:“你们没听见呐,林韵南,《天籁女声》出道的小花,据说刚去香港拍了几部电影,正当红!” “嘶——呼——听说过好像,她怎么来咱们学校了?” 沈见山说道。 包如龙道:“不知道了吧,她就是咱们学校的学生,跟老赵一届的,比咱们大,之前出去选秀,现在呢出了点名,又想回来学校露露脸,炒炒热度呗。” 赵飞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人,以前隔壁三班的,靠,我还以为超市的鸡蛋发到学校来了。” 当天这事儿只被我们几个当成了小插曲,完事儿后该干嘛干嘛。 但转过天来我就接到了曾万福的电话,这让我有点兴趣了,自从上次之后,其实我和曾万福联系的并不多,毕竟大家各有各的忙,而且他最近生意青云直上,又承包了几个大工程,公司规模扩张的很大。 “喂,曾叔,咋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曾万福哈哈一笑:“小年啊,你曾叔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不给你介绍个活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我一听有钱赚,又是熟人介绍,自然一万个愿意,当即答应下来,曾万福说稍晚一点小黄秘书会来学校接我。 我挂了电话,起床洗漱,收拾好了黄符法器,溜溜达达去了校门口等着小黄秘书来。 可就在我等小黄秘书来的这段时间里,一队人马突然浩浩荡荡的从学校里面杀了出来,一辆黑色丰田迎头朝我驶来。 一阵急刹之后,丰田轮胎在沥青地上留下了一串黑色印记。 我吓了一跳,好在车子并没有开的很快,不然我今天可能钱没赚上,先要去医院报到了。 不等我发火,车上突然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大概三十出头,穿着黑色西装,身材很壮硕,女的留着齐肩短发打扮得体,气质非凡,一看就是久经职场的老手。 “你瞎啊,没看见这是马路吗?当在这里找死啊,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吗?” 男的一下车就对着我指指点点,很有点社会人那意思。 这并不新鲜,当年就是这么乱,一个地方各色人马都有,用句老话说就是:“池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换做一般人,早就被男人这气势吓得躲开了。 但我不是一般人,斗过的妖魔鬼怪,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他吓人多了。 “你瞎啊,不知道这是学校吗?开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我叼着烟回怼了一句。 男人见我居然敢还嘴,也是一愣。 通常这些人就靠着第一嗓子咋呼一下,要是你被吓住了,他就把你拿捏了,可他估计也没想到我一个大学生敢还嘴。 虽然如此,男人还是强撑着气势指着我骂道:“小崽子挺狂啊,知道这车多少钱吗?你要是把我的车刮花了,赔得起吗你?” 我不慌不忙地抽了口烟:“你脑子让驴踢了?你开着车撞了我的话,是你赔我钱,再说了,不就是辆丰田吗?你以为你开的劳斯莱斯啊?” 男人被我怼的噎住了。 旁边女人双手抱在胸前,不耐烦地对男人催促道:“赶紧打发了他,别耽误了时间。” 男人有些尴尬,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他故意提高了音调,并撸起袖子朝我走来:“小比崽子,我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说着话,男人就要伸手抓我的领子。 我见状,身形未动,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腕子,一只手依旧夹着香烟。 男子骨骼健壮,明显是练过两下,但很可惜,也就仅仅是两下,对付一般人没问题,真遇上卢老或者我师父那样的练家子,连给他们提鞋都不够格。 男人见自己手腕被我抓住,用力想要挣脱,结果被我攥的死死的,动也动不了。 “兄弟,有话好说· · · ” 我抽了口烟,淡定自若地发力,慢慢将男子的手腕拧向反方向。 “呃!” 男人被我捏的动弹不得,半个身子被我带着往地上跪去。 开玩笑,鬼上身的人我都能拧巴拧巴,何况他一个银样镴枪头。 “同学,不好意思,请你放开他,是我们错了,因为我赶时间,他才开那么快的,不好意思啊。” 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车里响起,不多时车门打开,林韵南缓步下来,今天的她穿着一身小礼服,雍容得体,气质贵不可言。 “这位同学,希望你明白,我们南南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希望你把他放开,让我们过去。” 一旁的女人应该就是林韵南的经纪人了,她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想用林韵南的明星身份吓唬我。 开玩笑,打从45年以后,在这个国家里已经没有人上人了,三座大山都不知道被推倒多少年了,还想玩特权这套? 我直接冷声回道:“笑话,难不成全天下就你一个人赶时间,我的时间也很宝贵,难道我的时间没有你们的时间值钱?” 第70章 跪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同学,麻烦你先松开他,这样,我给你包个一千块钱的红包,希望你让我们过去,咱们别把事情闹大了。” 能干经纪人的无一不是人精,眼见硬的行不通,那就用软的。 此时,男子的手腕已经开始发紫了。 “一千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我漱口都用铁观音,哪个要你的臭钱,赶紧走人!” 我松开了男人的腕子,经纪人识趣的开车离开,并没有多说什么。 当时网络还不发达,如果换做现在的话,这短短的几分钟绝对会被好事之徒拍下来,然后在一天之内占据各大平台的热搜榜。 我又等了两分钟,小黄秘书才姗姗来迟。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粤富楼门口。 此时的粤富楼早已今非昔比,陈之舟收购了隔壁的两家店面,中间打通,规模扩大了三分之一。 而且赵建民,曾万福,陈之舟三人不知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还在不久前成立了一家公司,旗下涉及餐饮,酒店,装修等等行业,规模还不小。 门口,我刚下车,还没抬脚进去,一辆黑色丰田就停在我面前,经纪人和被我把手腕握紫的男人率先下车,林韵南在二人的簇拥下也从后座下来。 三人见我俱是一愣,我也同样有些吃惊。 不等我说话,经纪人抢先开口道:“这位同学,不至于吧,追到这里来了?你要是真的缺钱的话,不如我再加一点,五千,我们家南南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麻烦你不要捣乱。” 粤富楼门口人来人往,其中不乏有权有势的人物,门口还杵着六个保安,我们这边一说话,他们立马侧目过来。 “馨姐,别和这种人纠缠,我早看出来了,不就是想要钱嘛,装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男人打定主意我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对他动手,于是说话的声音故意放的很大,让过往行人都能听见。 林韵南略显焦急的看了一眼手表,不耐烦地低声道:“馨姐,给他钱,叫他走吧。” 被称作馨姐的经纪人点点头,从手包里随手拿出一叠人民币,并塞到我的手里:“同学,我身上就这么多现金了,多不多的你担待着吧,如果后续还有什么需要去医院检查的话,你拿着我的名片,可以给我打电话,真的别纠缠我们家南南了。” 我拿着手里的几千块钱,有些错愕,心里不禁感叹道:“有钱人都这么能给自己加戏吗?” 见我拿着钱无动于衷,男人还以为我贪得无厌,“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太无赖了,看清楚了,这是什么地方,还想讹人啊?” 我黑着脸瞪了他一眼:“怎么?腕子不疼了?” 男人退后了半步,有些惶恐地低下了眼睛。 林韵南先是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然后故作大度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还有一只马克笔,紧跟着十分熟练的在照片背后潦草的画了几笔,最后把照片也交到我手里。 最后还十分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同学,如果你是想认识我的话,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你这样做不仅妨碍了我的工作和生活,也妨碍了人家酒店做生意,如果待会儿人家保安出来赶你,我也没办法了,你先请回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签名照和现金交回到了馨姐手里,至于面前的林韵南,我直接选择了无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馨姐也彻底无语了。 此时男人在一边咋呼道:“小朋友,私生饭我见多了,你这样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缠着南南?” 此时酒楼门口过往行人无不对我们注目,就连门口的几个保安也都蠢蠢欲动。 其中更有不少人对我指指点点。 恰好此时小黄秘书停好车过来,见我站在原地和馨姐几人对峙,还以为惹出了祸,急忙快走几步赶上前来。 “出什么事了· · · 哎?这不是林小姐吗?您三位这是?” 小黄说到一半才认出我面前的林韵南。 “您是曾总的秘书黄小姐是吧?” 馨姐一见小黄秘书,原本苦哈哈的一张怨妇脸瞬间有了笑模样,连连和小黄秘书握手。 “您看,咱们跟曾总他们约好了,结果这个人一直纠缠着我们南南,您看能不能让陈总帮帮忙解决一下?” 此话一出,小黄秘书的表情瞬间凝固,并缓缓扭头看了一眼我,我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黄秘书和我算是打了不少交道,也清楚我的本事,旋即立马松开了馨姐的手,并说道:“馨姐,南南啊,咱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位也是曾总和陈总的客人,江初年,江大师。” “什么大师?他不是个学生吗?和我们南南一个学校的。” 馨姐诧异道。 正在此时,陈之舟和赵建民在几个保安的前呼后拥下出了酒店。 “小年!还真是你,他们一说我就知道是你来了,咋不上去?” 赵建民离着好几步远就冲我喊道。 “赵叔,您和陈叔咋还亲自下来了?” 二人没几步就到了且近。 “林小姐,黄小姐您看巧不巧,本来是想介绍你们认识的,没想到啊,你们自己就先打了照面了,来来来,小年,林小姐,咱们楼上一叙!” 陈之舟是个混迹服务业一辈子的人物,心明眼亮,从微妙的气氛就能判断出个大概,为了不影响生意才说了个场面话。 馨姐不可能看不出眉眼高低,当即干笑了两声,含糊地应了两句之后,急匆匆带着林韵南和男人一同进了酒店。 我和赵建民走在了最前面,他忽然在我耳边低声道:“待会儿那个老板不好惹,小心行事。” 我听到这话,心里疑惑不已,还以为是我耳背听错了,但随即又从赵建民的眼神中确认了那句话的确是真的。 等进了三楼的雅间,我才发现曾万福已经在里面和几个地中海大老板喝得面红耳赤了。 “小年!你咋才来啊,来来来,我给诸位引荐,这是我的大恩人,江初年,要不是小年啊,也就没有我们老哥仨这公司· · · ” “曾叔,曾叔,言重了· · ” 我和曾万福一唱一和的同时,交换了一下眼神。 就在我被曾万福拉着介绍给众人的时候,林韵南和馨姐几人也陆续入场。 曾万福招呼众人落座之后,开始一一介绍席面上的众人。 介绍了一圈之后,我才发现,今天桌子上坐的那几个老板基本都是各行各业的大人物,其中两个还都是着名娱乐公司的大佬。 按理说以赵建民老哥仨的实力,虽然已经算是富豪了,但在这几位面前还是相形见绌了点。 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掺和到娱乐圈当中来。 “林小姐啊,你放心吧,这个,我们小年呢,别看和你是一辈人,那实打实的本事可不是盖的,你的事儿就包给我们小年就行了,这样,你们二位喝一个,就算是认识了。” 曾万福显然有些上头了,把我捧得是天上有地下无,加之陈之舟和赵建民也在一边起哄。 “我和林小姐刚刚就已经认识了,她还给了我一张签名照呢,馨姐更是直接塞给了我好几千块钱呢,是吧?” 我冷眼看着林韵南,此时明白人都能听出来我语气不善。 之所以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我倒不是要驳曾万福老哥仨的面子,相反,我是为了先让在场的其他人知道我并不是个好拿捏的,不是几杯酒,三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的软柿子。 这个道理倒不是我自己悟出来的,而是刘天放提点我的。 他说我之前接活的时候,表现得太随和了些,曾万福几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见我漏了两手就佩服的不行了,但如果以后有机会碰见大人物的话,该拿的架子,一定要拿,而且要拿的稳,该软的时候要软,但该硬的时候一定要硬。 果然,此话一出,场面上的气氛骤冷,几个大老板的目光也都若有若无的瞥向林韵南。 “小南,怎么回事儿啊,还不快给江大师赔礼道歉。” 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略显富态的三角眼男人单手扣了扣桌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沉声说道。 林韵南眸光中闪过一抹惊恐和惧意,紧跟着双手微微颤抖着端起了一杯红酒,朝我弯腰说道:“江大师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您,我自罚一杯。” 喝完之后,我点点头,示意林韵南可以坐下了。 倒不是我消气了,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个女人一般见识。 就在我准备轻描淡写地把这一篇揭过去之时,又是两声扣桌子的声音响起。 我扭头看向那个老板,他眼底泛出凶光:“过来。” 只是淡淡的两个字,林韵南便浑身一震,紧跟着不敢有丝毫迟疑,朝着那个老板走了过去。 “跪下!” 老板厉声呵斥道。 第71章 林韵南的恳求 下一秒,林韵南跪在了地上。 老板毫不客气地一个耳光打在了林韵南脸上,紧跟着揪着林韵南的衣服把她提了起来。 “妈的贱货!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你他妈也不过是条好看点的狗,敢对江大师不敬!?” 我见状想要起身阻止,却被曾万福一把握住胳膊按了下来。 “一点规矩都不懂,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爬着过去,给江大师赔个不是!” 林韵南在老板手中仿佛一只提线木偶,不敢也不能有丝毫情绪。 紧跟着,林韵南竟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来,朝我爬了过来,到了我的跟前,向我赔礼。 此时的林韵南衣衫不整,脖子以下半露着春光,脸上也浮现出五根手指印。 “江大师,对不起。” 一边说着,林韵南一边抽打着自己娇嫩的脸庞。 我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在我的印象中,明星不说是高高在上,也起码是光鲜亮丽,谁又能知道呢,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她们根本连人都不算。 “呵呵,江大师,这些臭婊子,有眼也是无珠的,冒犯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样吧,今晚让南南好好陪陪你,她会的可多了。” 老板依旧稳坐在那里,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压迫这一套? 可我刚要起身说话,却又被林韵南死死拉住脚踝。 我低头看去,正好跟林韵南四目相对,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已经噙满泪珠,眼神里满是哀求。 我又扫视了赵建民三人一圈,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但也都暗示我要忍耐。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明白,自己还是太嫩了,在这些久经沙场的老油子和大人物眼中,我只不过是个有些异术的小毛孩子,并不比此时的林韵南棘手多少。 “多谢您了,咱们· · 还是说说正事吧。” “对对对,说正事,江大师要是不提醒,我还给忘了,小南,你怎么还跪着,快回去坐下,晚上你还得好好感谢感谢江大师呢,可别跪破了膝盖。” 大老板又变回了一副和蔼的面容,柔声细语地叫林韵南回去落座。 林韵南回去坐好之后,在场众人无不松了口气。 “是这样,南南呢马上要去拍一部新的电影,但是呢,有点小麻烦需要江大师帮忙解决一下·· · ·” 片刻之后,大老板介绍完了情况。 “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新电影就在咱们这里取景,但是场地有些不干净是吧·· · ” 我脑子里飞快转动,犹豫着要不要应下这个活儿。 如果是曾万福老哥仨拜托的,而且还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肯定不会推辞。 但如果是面前这个人,我还真得犹豫犹豫。 就在我犹豫的几秒钟之内,大老板脸色又是一变,一拍桌子,看向了林韵南:“贱货,都是你坏了江大师的雅兴!今晚你要是不能让江大师满意,你可以去死了。” 大老板一拍桌子,不光是林韵南,就连馨姐和那个男人都是浑身一震,抖如筛糠。 我心中暗附:“这鸟厮不是善茬,派头子可比六爷还大,看林韵南这反应,怕是小命都捏在了他手里。” 我虽然和林韵南有点小摩擦,但说实话,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真的因为我,让林韵南平白遭了毒手,那我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但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总觉得事情很是奇怪,仿佛这个大老板这次是冲着我来的。 “好,我接了,取景七天是吧,报酬· · · ” 我本打算索要十万,但还不等我开口,大老板便抢先答道:“报酬好说,一口价六十万,先付三十万定金,明日一早,江大师就和我们南南一块去取景地。” 好像是怕我反悔,大老板非常爽快的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价码。 这就让我更加警惕了起来。 当晚的酒席吃得我浑身不舒服,期间我接到了赵飞的短信,叫我出门到二楼的天山厅包厢。 我接到短信,便知道是曾万福老哥仨的安排,于是借口肚子疼,溜了出去。 确定身后没人跟出来之后,我到了二楼包厢。 赵飞已经等候多时了,见我来了,连忙关上包厢门。 “怎么了老赵?” 赵飞“嘘”了一声,拉着我坐下:“见到那个大佬了?” “见到了,狗日的,老子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架子的人,什么来头?” 赵飞神神秘秘地问了我一个问题:“还记得你帮我们家看事儿那次吗,那个石像鬼。” 我皱了皱眉,我记得当时听赵建民说过,那个虚耗鬼的石像是一个叫薛老二的人送的。 “难不成是他?”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回过神来,怨不得今天这场酒席上,赵建民一直阴沉着脸。 “我记得他不是你爸手下一碎催吗?怎么这么短的时间,鸟枪换炮,敢在你爸他们老哥仨头上作威作福了?” 赵飞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薛老二我以前见过,屁大本事没有,一直被我爸压了一头,自从那事儿出了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昨天回来,就成了东南那边一家娱乐公司的董事长,这家公司我找人查了, 刚刚注册一年,结果窜的比股市都凶,业务范围辐射半个东南沿海,建筑,医疗, 影视剧,装修,酒店,体系大的吓人,我爸他们公司刚刚起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次匆忙找上你,也顾不上和你商量,这不,我爸让我给你通个气,别怪他们老哥仨,要是实在棘手,你就撂挑子不干了,违约金什么的,我爸他们帮你赔。” 我摆摆手:“那倒不至于,不就是到剧组驱个邪嘛,又不是去集中营,让你爸他们放心,倒要看看谁的骨头硬。” 赵飞拍着我的肩膀:“行,不过这姓薛的是来者不善,你多加小心,快回去吧,别让他们起疑心。” 我和赵飞草草交谈过后,便迅速回了包间。 此时酒席已经接近尾声,薛老二有了六七分醉意,踉跄着起身之后,一把揪住林韵南的头发,将她一把摔进了我的怀里。 我下意识的接住了林韵南,薛老二哈哈一笑,推门离去。 过后,馨姐和那个男人走到我面前,低声道:“江大师,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请您跟我们来吧。” 说实话,面对着林韵南这种级别的大美人,我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但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更何况我是个修炼之人。 我推辞道:“今晚的过节,就当没发生过吧,你们带林韵南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咱们一起出发。” 我本以为这一番说辞,足可搪塞过去。 没想到林韵南看着我愣了两秒,紧跟着带着哭腔的恳求道:“江大师,是我不懂事,我求求你,你睡了我吧,就一晚,你想怎么玩都可以,我浑身上下什么地方你都可以玩,千万别赶我走。” 说着话,林韵南抓住我的手就要往她的事业线里塞。 我吓得浑身血都凉了,连忙将手抽出来,要知道此时包间里不止我们俩,馨姐和那个保镖,还有曾万福老哥仨都在。 除了馨姐和那个男保镖,其余几人都被林韵南这一番动作吓得不轻。 我连忙按住了她的手,看这意思,今晚我不和她走都不行。 妈的,薛老二这个老王八蛋,比旧社会的土匪还有手段,竟能让一个明星对他达到谈虎色变的程度。 第72章 言不由衷 当晚,我只得无奈地跟着林韵南几人离开。 但到了楼下的时候,我提出要和林韵南单独走路去她下榻的酒店,让馨姐和男保镖自己离开。 待到二人走后,我才对紧张兮兮的林韵南说道:“行了,就咱们俩了,有啥苦衷说出来吧。” 没成想一听这话,林韵南连忙摇头:“没有苦衷,都是我自愿的,薛总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言不由衷这东西很难掩饰,更不用说林韵南一个半路出家的野狐禅,演技差的要命,要不是她那逆天颜值,恐怕电影的成本都收不回来。 我心里知道林韵南的把柄不会小,今晚注定不是好过的。 不多时我和林韵南到了酒店房间,我打开手机看了看,九个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张芊芊打来的。 我给张芊芊回了过去,电话刚一接通,她便劈头盖脸地斥责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只得解释刚刚在外面吃饭,手机开了静音。 好不容易才把张芊芊哄好,我又报备了最近要去接活,但具体的来龙去脉我并没有说,毕竟我的事知道的越少对她越好。 大概聊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俩才挂断了电话。 我松了口气,点上一支烟,林韵南就坐在我旁边,双手死死扣住床垫,低着头不说话。 等我抽完了烟,林韵南忽然起身,有些局促地说道:“我去洗澡。” “等等。” 我叫住了林韵南。 林韵南先是一顿,紧跟着咬了咬嘴唇说道:“鸳央浴也行,我去放水。” 我脑子一阵眩晕,连忙拉住了林韵南,刚要说话,林韵南却连忙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一皱眉,余光便瞥到了墙角窗帘上方,一个极隐蔽的角落里有一个红点在不住闪烁。 我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示意林韵南是否卫生间里也装了监视设备。 林韵南则紧皱眉头,面露苦涩,暗示我卫生间里也不安全。 我心说坏了,难不成哥们今天非得做出对不起张芊芊的事情不可? 此时我忽然起身,一把抱住了林韵南,在她耳边低语道:“这里面是监听还是监视?” 林韵南很快反应过来,低声回道:“都是监视设备,客厅一个,卫生间一个。” 我心里计较一番,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待会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害怕。” “什么· · ” 嘱咐一句之后,我松开林韵南,一把将她推到了床上,手中则暗暗捏了一个阳雷法诀,同时手腕一抖,另一只手上抖出一张誓雷符。 我一边往床边靠近,一边默念誓雷咒,咒语念完,我迅速调动体内所有的雷霆之气,蓄积于十二重楼之中。 “叱!” 我低吼一声,一股雷霆气息顿时炸开。 霎时之间只闻得屋内起了三声炸雷,一股威猛霸道的阴阳激荡之气以我为中心弥漫出去。 几乎是在我手心誓雷符燃烧起来的刹那,屋内所有的电器瞬间熄灭,我在倒下去之前,用余光一瞥,那个小型监视器的红点已经消失。 我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床边,为了保证能够一口气破坏屋内所有的用电设备,我将雷法功率开到最大,还得保证不能伤到林韵南。 这是纯纯的技术活,拿出去卖艺能换打赏的那种! 于是乎我一时之间有些脱力。 就在我准备喝口水休息一下的时候,林韵南一把将我扑倒,紧跟着整个人压在了我身上。 “你· ·” 我刚要开口,嘴唇却被一只软糯滑嫩,而且奶香奶香的手捂住了嘴巴。 “嘘~门口有人· · · ” 我耳听于此,急忙调整内息,然后朝门口听去,不错的确有人在门外偷听。 “妈的,没完了还· · ” 我实在受不了这腌臜鸟气,便想要冲出去教训门口那人。 不想被林韵南一把按住,她如今整个人趴在我胸膛上,说话时嘴里吐出的香气让我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别出声,配合我。” 我不知道林韵南所谓的配合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见下一秒,林韵南突然直起身子,横跨在我上面,旋即我的胯胯轴子上感受到了一阵阵温暖而富有节奏感和力量的压力。 压力通过我传导至五星级酒店的床垫上,于是乎弹簧开始发出美妙且让人浮想联翩的嘎吱嘎吱的响声。 我承认,我恍惚了,而且作为一个各项能力,尤其是某些能力异常出众的优质男性青年,在这一刻,我产生了无法遏制的生理反应。 而就在我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的时候,林韵南的嘴中开始嗯嗯啊啊发出了让人骨头节都酥掉了渣的娇声。 此刻,我只得将全部心神放在了恪守心中那一片仅存的清明上,并在同时侧耳偷听门外的动静。 突然林韵南在喘息的间隙,朝我小声低语:“你也出点声音啊,不然我一个人叫,不是很奇怪?” “我· · 我怎么叫?” 哥们向来是个深沉的人设,就算做那事儿都不怎么出声音。 林韵南一脸无语,紧跟着突然一把捏住了我大腿内侧的嫩肉。 “呃啊!” 我不自觉的发出一声闷吼。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门外几声细微的嗤笑,而后就是一阵渐渐远离的脚步声。 “他们走了。” 我连忙叫停林韵南。 而林韵南也早已精疲力尽,晶莹的汗珠从她发梢滴落,打在了我的短袖衫上。 林韵南从我身上下来,坐在了一边。 而我则缓缓坐起身子,同时用手捂住小腹。 “呃~” 林韵南见状想要过来扶我:“你咋了?” “没事儿,别碰我,憋得,一会儿就好。” 林韵南嗤笑了一声,随即小声问道:“那要不,我帮你揉揉?” 我连忙捂住小腹,拒绝道:“千万别,你离我远点,我去一下卫生间,你别跟着。” 言罢,我连忙下床,双腿夹住铭感部位,控背弯腰往卫生间走去。 经历过十七八岁的兄弟们都懂得,那种感觉,疼到怀疑人生。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脚步略显虚浮的从卫生间走出来。 林韵南则坐在床头,将脑袋埋进膝盖中,沉默不语。 我有些尴尬地走向床的另一边。 我们双方久久无言,良久,林韵南才抬起脑袋:“你怕我吃了你嘛?坐的那么远?” 我干笑一声:“别了还是,我都是有主的干粮了,咱们为了彼此的名节,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第73章 高利贷 闻言,林韵南又陷入了沉默,虽然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还是能感觉的到,她身上的落寞和悲伤。 我今晚肯定不可能睡觉了,天知道万一我明儿一早一抬眼皮,怀里会不会躺着对面这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我可是正人君子啊。 但这样干耗着总归不是事儿,而且我看林韵南这小娘们儿也确实有苦衷,于是出言问道:“你· · 那个· ·是欠薛老二钱了?别误会,我就是问问。” 林韵南没有多作迟疑,略带憔悴地言道:“嗯· · · 很多钱,我一辈子也还不完的钱,不,十辈子也还不完的钱。” 似乎是被我高尚的道德品质和无比坚定纯洁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林韵南缓缓道出一段往事。 林韵南原名林陌陌,也是山区的苦孩子出身。 要说老天爷真是太爱开玩笑了,一个家里连烧水壶都是祖传三代半还打了补丁的家庭,偏给了林韵南一具五十年不出的傲人身子和一张七十年不遇的美人脸蛋。 林韵南小时候是靠全村人接济上的学,为了读个高中家里就已经欠了一屁股饥荒,上大学的路费都是村委会垫付。 到了大学之后,林韵南除了上课就是勤工俭学,每天两顿饭,一顿食堂免费的大白米饭加根本看不见蛋花的紫菜蛋花汤,晚上就是两个白馒头泡开水,饿急眼的时候就差没去薅绿化带了。 即使是这样,家里的欠款也还是越来越多。 几千年来,无不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当年秦琼秦叔宝都被逼得当锏卖马,更何况是林韵南了。 就在她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一个栏目组找上了她,没错,就是她出道的那个节目。 和她见面的就是薛老二,对方不仅承诺会让她一夜成名,还会保证她三个月之内就还清家里的巨额欠款。 一开始林韵南还是保持了警惕,但架不住债主子三天两头去家里要账,自己老爹老妈的身体还都累垮了,十三岁的弟弟还得上学。 林韵南被逼得没办法,签下了合同。 其实当时的林韵南也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但薛老二却的的确确地把数十万款项打进了林韵南的银行卡里。 钱一到账,林韵南一接到短信,就立马还清了自家的债务。 结果刚过了一个星期,林韵南就被签约公司通知,要他偿还五百万的债务。 林韵南一听说这个消息如遭雷劈,结果对方直接把合同拿出来了。 在二十几页的合同当中,用小号字体写了一条极其隐蔽的款项,内容是要求林韵南也就是乙方在一周之后,按照十倍于借款的天价付与公司,以偿清借款。 林韵南连忙翻出自己那份合同,果然在相同的位置找到了这行如牛毛蘸墨写下的条款。 林韵南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也悔之晚矣。 公司声明,如果不还钱的话,就要报警公办,而且在此期间会按照相同利息累加欠款。 我听到此处,不由得心生怒火:“这他娘的就是高利贷啊!” 林韵南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而最令我暴跳如雷的还是林韵南后面的话。 合同中的隐藏条款中甚至表明,未来十年之内,林韵南所有的商业演出报酬由公司抽成百分之九十九。 就好比税后一百万的商业演出报价,林韵南本人只能拿到一万。 这对于林韵南的家庭来说,还不够老父老母每个月的药钱。 为了给老父老母治病,林韵南只能一直向公司借钱,到现在欠下的钱已经成了一个无法估量的天文数字。 就在林韵南无路可走的时候,薛老二这个幕后操盘手终于露面了。 接下来的事,我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了。 薛老二用这种手段欺骗这些初出茅庐,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却又娇艳动人的女大,人财两得。 也怨不得林韵南对于薛老二畏之如虎。 不止如此,薛老二利用旗下的女艺人去给自己拉皮条,在各个领域铺垫人脉和关系网,这才是他能在短短一年之内迅速蹿起来的最主要原因。 我闻言至此,对于薛老二可谓恨之入骨,不由骂道:“天底下哪儿有这种黑心烂肺的鸟人,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林韵南摇头道:“我们所有人都被严密监视,没有自己的手机,就像你今天和我在一起,这一层楼里都有十几个人在监视我们,一旦发现我们有什么不对,他们就会立马反应过来。” “那你们就准备一直这样忍气吞声?应该搜集证据,公开薛老二的罪行啊!” 我义愤填膺地说道。 林韵南却一脸看傻帽的表情看着我说道:“你美国大片看多了吧?即使我公开了他的罪行,然后呢,我爹妈怎么办?没有钱,他们的病怎么治?我弟弟怎么上学,难道让他一辈子待在山里种地?” 林韵南的三连问彻底把我问住,我无言以对。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跟她做到感同身受,无法体会她的处境,所谓的几句大义凛然的指责,也不过是一个傻帽愤青的自我感动,根本无法起到任何实质性作用。 “对不起· · 我· · ·” 我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你不用说这三个字,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没有任何猥琐想法的男人,是我感谢你才对。” 林韵南的语气越是诚恳,我就越是无地自容,因为我其实是有这种想法的。 当晚,我们没有再说什么,我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林韵南也要了一根过去。 我给她把烟点上,并没有烂俗偶像剧里的那种女主或者女二被烟呛着之后,男二或是男配帮她拍后背的桥段发生。 事实上,林韵南抽烟的动作和深呼吸的感觉比我还要熟练。 凌晨三点左右,我靠着墙睡着了,大概早上八点半左右,我被林韵南叫醒,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我便准备离开了。 也就在此时,林韵南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抱住了我,整个人仿佛要融进我的身子一样紧紧贴住我。 我吓得站在了原地,低声道:“我· · · ” 还不等我措辞,林韵南嗓音喑哑地说道:“别误会,只是想让你身上沾上一点我的味道,别被他们发现· · · 谢谢你。” 林韵南说话间抬头看我,原本一汪春水似的的眼眶里多了很多血丝,整个人美丽而又脆弱。 我一个恍惚间,林韵南已经从我怀中离开,同时有意无意地在我领口留下了一抹口红的印记。 我们俩刚从房间内出来,我便听到了不远处拐角的几间房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心中暗道薛老二这个老瘪犊子,真不是个东西,比看囚犯还严。 酒店楼下,一辆七座商务车早已等候多时,馨姐招呼我们上车。 车上没有人发出声音,我和林韵南还有馨姐也没有任何交谈,车厢内安静异常。 第74章 啃烛台 林韵南这部电影的取景地在市区东北边的一个小山村里,属于国内目前少有的悬疑恐怖类电影,主要讲述了在美术大学求学的男主在一次采风中误入山村,和清纯动人的女主相识相知的故事,而就在二人互生情愫,男主想要带女主离开这个村子的时候,女主却被发现死在了祠堂中。 男主悲痛之下,花了十年时间找寻凶手,最后却意外得知了村子的秘密,最后的最后,男主在亲手杀死凶手报仇之后,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呵呵,一个恶俗的故事。 我在车上闭目养神,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山村。 村落依山傍水,极大程度保留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风貌,青石铺就,蜿蜒纵横的乡间小道,山坡上错落着几块耕地,门口有着一颗巨大的老槐树,树上系满了祈福许愿用的红绸带。 山间空气清新,我下车伸了个懒腰,还没等我吸两口纯美的空气,一个穿着咖色马甲,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就在三五个剧组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小步赶来。 “您好,江大师是吧,我是这部电影的导演,裴旭东,请多指教。” 裴旭东没什么架子,而且名声不显,虽然执导过几部故事题材还不错的电影,但反响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互相指教吧,咱们先去看看出事的地方,能给我讲讲详细的经过吗?” 我没心思寒暄,只想快点解决这些麻烦事,回学校上课。 “没问题没问题,您跟我来。” 我故意没有和林韵南有什么交流,眼神可以避开他,与裴旭东离开。 裴旭东引着我穿过几条青石小路,转过一个土坡,一座木质结构的二层小楼便出现在眼前。 小院不大,看起来也是为了电影拍摄特意重修过的,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刻意的造旧感。 裴旭东身边的场务拿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江大师,请。” 裴旭东将我带入院中。 我环视一眼,院中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口水井,一个鸡圈,一跺柴火。 “江大师,我们拍电影的,多少信一些规矩,开机之前我们按照老规矩,祭了三生贡品,檀香,瓜果,跪拜,祈福,一样不少,之前在浙江和京城取景都是好好的,结果刚到了这里,第一天晚上就出事儿了。” 裴旭东不愧是导演出身,讲起整个过程绘声绘色,而且逻辑清晰。 他们这部电影的主要取景地就在这个山村,头一天刚到这里,顾不上休息,几十号人就开始搭棚子,调机器。 这里的第一场戏就是男主在村里采风,正好撞上了村里的祭祀活动。 男主晚上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跟在了村民身后,去到了后山。 祭祀活动上,村民要用童男童女祭祀邪神,还要依照祖制处死想要带着儿子逃离山村的曹寡妇。 男主路见不平一声吼,结果被三五个村民当即拿下。 就在村民要拿男主开刀的时候,女主救下了男主。 女主设定上是村里公认的灾星乌鸦嘴,谁要是和她起了争执或者对她动手,就会倒霉,甚至死于意外。 于是乎女主顺利救下男主并收留了他。 而拍摄白天戏份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大家要拍男女主在这座房子里的戏份时,意外发生了。 先是灯光师在光圈外的阴影中看到了一个诡异的黑影一闪而过。 紧跟着组里的一个打板的小姑娘就跟疯了似的一屁股坐到了窗户边上,望着月亮唱起了诡异幽怨的山歌。 据导演说,那个小姑娘刚毕业,是自己三姑妈的表妹的闺女的大学舍友,这次是来自己这儿实习的,平时挺文静乖巧的一个人,突然就不对劲了。 开始众人还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可能是因为和男朋友闹矛盾,导致行为有些反常。 可就在同组的服装师去拉她的时候,小姑娘突然眼神一凛,整个人的样貌都发生了改变,本来的椭圆脸变成了倒三角脸,双眼一片血红,看的人心里直突突。 当时裴旭东也吓傻了,因为他面前的监视器刺啦啦出现了一阵波动,而那个小姑娘身上则趴着一个白花花的影子。 好在没几分钟,小姑娘就两眼一翻昏厥了,等众人将她唤醒,她根本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摄制组的人哪个不是走南闯北,其中不乏混迹业内多年,这种诡异的事情多少见过一些,裴旭东当即叫人烧了黄纸,祷告了一番。 为了节约成本,赶制作周期,裴旭东只能咬紧牙关继续拍摄。 好在当晚的戏份全都结束,也没见再有什么怪事发生。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只当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谁知当天夜里又有怪事发生了。 组里的灯光师半夜起床蹲在了墙角,同宿舍的人被一阵咯吱吱的酸牙声音吵醒。 只见月光透过窗户,灯光师就蹲在了窗户下面,似乎正在啃食什么东西。 舍友叫了两声,灯光师也不曾回应,舍友迷迷糊糊下床,到了他跟前,伸手一拍肩膀。 只见灯光师缓缓转头,双眼一片浑白,手里抱着一樽老旧的木头烛台,上面坑坑洼洼的全是牙印,一看断茬儿,全是新造的,上面还沾着几滴唾液和血水的混合物。 灯光师机械性地开合着早已被木头茬子扎破的,血肉模糊的嘴巴,口腔中塞满了从烛台上啃下来的木料。 舍友嗷嗷一声,当场吓得尿了裤子,转身逃跑的时候,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当时就昏死了。 导演等人闻讯赶来的时候,灯光师和那个舍友早就一同昏死在地上。 众人当晚把二人送去了医院急救,舍友没啥事,就是惊吓过度,心力有些不济,但灯光师就麻烦了,他一个人啃了大半个木头烛台,还有半截蜡烛,食道黏膜,和肠道还有胃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出血,其中一根较粗的木刺捅穿了他的下牙床。 医生开了刀,也没能完全取出他身体里残留的小木刺。 舍友当时就给裴旭东跪下了,哭爹喊娘地就要走,哪怕刀架脖子上也不干了。 那个舍友是剧组的化妆师,非常重要的职位之一,他一撂挑子,整个剧组的进度都要被耽误。 裴旭东这次是赌上了自己的老本儿,孤注一掷,想要拍出一部既卖座又叫好的电影,哪里肯放他。 但看化妆师这模样,别说给人化妆了,经过这么一吓,一年半载之内,连尿都够呛能憋住,万一化妆的时候虎躯一震,那可就糟了。 无奈之下,导演又给投资人,也就是薛老二报告了情况,再找到新的化妆师和场务还有灯光师之前,剧组的工作只能暂时先放一放,刚好留个时间,让演员们能再好好打磨打磨台词。 我听完了裴旭东绘声绘色的讲述,心里没多少触动,根据我的判断,这就是一起普通的灵异事件。 肯定是房子里的正主觉得被人搅扰了,在发脾气呢。 只要把正主叫出来聊一聊,了不起就是我给它超度一下,事情就能解决。 我把我的想法给裴旭东一说,裴旭东立马握住了我的双手;并表示一切全听我安排,只求快点解决这档子事。 正当我要进去房子一窥究竟的时候,院外传来了嘈杂声。 “不能进去!你们快出来!” 第75章 守村人1 一个四十来岁,穿的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男人站在栅栏外面,跳着脚喊道。 院门并没有关上,他本可以直接闯进来阻止我们,但他却对这个院子畏之如虎。 甚至哪怕急的都要飞起来了,也不肯把脚再往前挪一步了。 裴旭东有些尴尬地小声对我讲道:“江大师,您别担心,这就是本地一个疯子,就是农村常见的守村人,整日里胡言乱语,他的话做不得真。” 守村人,据说乡下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这样的人。 疯疯癫癫,行为举止全都异于常人,而且往往无亲无故。 这样的人被认为是上辈子犯了错的仙童,这辈子被贬下凡辅助福德正神,也就是土地公公镇守一方。 如果我真是炼火童子转世的话,那这类人其实也算是我上辈子的倒霉蛋同事了。 别看这些人吃饭不知饥饱,睡觉不会颠倒,但往往神鬼辟易。 我们村原本也有一个守村人,但据说是在我出生之后不久,便被人发现死在了他经常睡觉的稻草垛后面,面露微笑,无疾而终。 我一听裴旭东说此人是守村人,不由得对他的疯言疯语自先信了三分。 “你进来说话。” 我冲着门口喊道。 “不进不进,里面有坏人,你们快出来吧!它不喜欢别人进去!”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语气举止却犹如儿童。 “它是谁?” 我反问道。 “哎呀,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它真的不喜欢别人进去的,尤其是你!” 男人又想拉我们出来,又不想踏足这个院子,在院门口急的团团转,抓耳挠腮,恨不得横生出一条长手,将我们一把薅出来。 我笑道:“为什么尤其讨厌我啊?” “你!你身上有火,烫!它现在热的很难受,正瞪着你们呢!” 我一听这话,心中立马有了计较,看来此人是守村人不假,不然怎看得出我身上有真火护体。 我旋即又转头看向屋子,并没有什么阴邪气息,安静非常,也瞧不出有什么大凶的格局。 但涉及鬼神之事非同小可,多少成名的好手,往往就是栽到了飞扬跋扈,自以为是本领高强上面,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我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带着裴旭东等人出了院子。 裴旭东见我对一个疯子的话奉为圭跌,多少对我产生了一些轻蔑。 我倒不在意,毕竟命是自己的,有命挣钱,也得有命花钱才是。 男人见我们出来了,先是松了一大口气,紧跟着讳莫如深地往楼里瞥了一眼,继而不等我叫住他,便扭脸跑了。 我并没有去追疯子,毕竟我也不想被这些人当成疯子,何况守村人非是凡人,倘若时机到了,他自会跟我相见。 于是乎我带着裴旭东等人退出了院子,回到了摄制组和演员们落脚的四合院。 我左脚刚踏进院子,迎面就掀来一阵劲风。 我不慌不忙偏头躲过,却听啪的一声,一只玻璃水杯砸在了我身后的门板上,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刺耳的骂声。 “你们长没长脑子?我没说过我不喝白开水吗?除了田纳西州的布岭矿泉水,我什么都不喝,我说过没有?为什么记不住?!” 一个打扮新潮的男明星正对着一个小姑娘厉声斥骂。 小助理看起来年纪不大,戴着黑框眼镜,在无尽的谩骂声中不停道歉。 “闭嘴!要不是看在你爸是我爸大学同学的份上,就凭你也配给我当助理?端起镜子好好照照自己,快去给我找水!” 男明星骂完,翻了个白眼,兀自回到了太阳伞底下,吹着空调,吃着新鲜的紫葡萄。 裴旭东连忙上来跟我打圆场:“江大师,没砸着您吧?这位是咱们的男一号,沐风,您别生气,他平时不怎么在咱们这儿待,过一会儿说不定就回市区泡吧了。” 沐风(为不引起不必要事端,此处是化名),国内目前首屈一指的男明星之一,“南朝”那边吃了三年泡菜,凭着一首中不中,洋不洋的歌曲火遍国内。 在歌唱界取得了几个奖项之后,就开始转战电影界。 据狗仔的小道消息说,沐风家里是做煤矿起家,有的是钱。 不光如此,就连这部电影也有他老爸的投资在里面,数额还不小,所以整个剧组上下都要让他三分。 此时,林韵南正好从休息间走出来,沐风本来还百无聊赖地坐在摇椅上享受着几个美女助理的侍候。 可一见林韵南出来了,立马从椅子上起身,单手插兜朝着林韵南走了过去。 林韵南见沐风要过来,便准备转身离开。 第76章 守村人2:千斤榨 本来林韵南已经避开了沐风的行动路线,但沐风显然不想让林韵南离开,快走了两步,赶上去拦在了林韵南前面。 “哎,南南,见了我怎么还跑啊,晚上我带你去我们家新开的酒吧怎么样?你想点什么就点什么· · · ” 说着话,沐风的手就往林韵南的肩膀上摸去。 沐风属于典型的南韩帅哥长相,唱跳啥的,功力虽不见得有多高,但长相的确是他的加分项。 如果是一般女人,决计手到擒来。 可林韵南却退了半步,巧妙地躲开了沐风的胳膊之后,立马装作刚刚看见我一样,热情地朝我打招呼:“江大师!导演,你们回来了,对了,小张说导演你找我?是要看剧本吗?” 裴旭东脑子转得很快,听林韵南这样说,连忙迎上去两步,“南南啊,我刚还找你呢,咱们那个本里有一场你的独角戏,我想着咱们先商量商量咋拍!” 二人一唱一和,若是旁人,便是再横骨插心,也该明白人家姑娘不想搭理自己,趁着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麻溜夹着尾巴走人也就是了。 可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位沐大少的脸皮。 “什么剧本啊,南南,咱们一起看,我给你参谋参谋,裴导,不行让我爸再给你多加两百万,给我们家南南再多加几场戏!” 沐风一边喊着,一边冲林韵南走过去,然后一把拉住了林韵南的手。 林韵南显然不想和沐风闹僵,只是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强忍怒气说道:“沐少,我要和裴导过一遍剧本呢,您要不先去休息,等我空了,咱们再说?” 裴旭东谁也不敢得罪,只好打着哈哈道:“沐少,咱们这进程也耽误了不少了,我想着抓点紧,把能拍的部分先拍了,不然我和您回去和也都不好跟沐董事长交代不是?” 沐风显然根本不吊其他人,直接一把拨开了裴旭东:“你聋了?我爸的钱我有分寸,不就是钱吗?再给你加三百万,明天去公司财务拿条子。” 沐风十分不耐烦地说着,裴旭东也在众人面前扫了面子,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沐风扭过脸又立马眉飞色舞地邀请林韵南晚上和他出去玩。 “南南,不去酒吧也行,我平时也不怎么喜欢那种地方,咱们去吃饭,法餐,我现在就订位子,怎么样?” 林韵南显然已经非常无奈加生气了,直接把薛老二搬了出来:“沐少,这部电影不光您父亲是投资人,还有我们薛董,公事公办,我看咱们还是等杀青之后再私下聊吧?” 沐风听完话,在原地怔了两秒。 而林韵南说完也不管沐风是何反应,扭头便要走人。 而此时,沐风一把扽住了林韵南,将她整个人扯了过来。 “妈的!你个臭碧池,真把自己当什么冰清玉洁的仙女了?不就是他薛老二的一条母狗吗?我听说姓薛的玩的很厉害,估计你底下都松了吧,沐少我想玩你都是给你脸了,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扫我脸,信不信爷现在就办了你!?” 林韵南被豺狼似的沐风一吼,整个人猛地瞪圆了眼睛盯着沐风。 “臭娘们儿,还敢瞪我?” 沐风抬起手臂,抡圆了胳膊就朝林韵南脸上打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回荡在剧组所有人的耳畔。 几个工作人员纷纷闭上了眼睛,那表情好像在说:“完犊子了”。 裴导更是直接眼睛一翻,当场昏厥,好在被副导演和场记及时扶住,掐了半天人中才倒上来一口气。 “你· · 你· ·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沐风捂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被两个急匆匆赶来的助理从地上扶起来。 “知道啊,沐少啊,耳朵里都灌满了。” 我挡在了林韵南前面说道。 “知道我是谁你也敢动手?给我打!” 沐风估计长这么大也没人敢动手打他,怎么可能不还手呢。 而我之所以选择保护林韵南而对沐风动手,有两个原因在里面。 第一,我对于林韵南的确有一种保护欲,因为我那时不时泛滥的同情心。 第二,听沐风的意思,他们沐家和薛老二的关系并不怎么要好,而我的真实身份没人知道,他们所有人都只知道我是薛老二请来的法师。 我对沐风动手,他们家自然也会把这笔帐算在薛老二头上,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没有这个“朋友”,那就要去创造这个“朋友”。 沐风手下不光有助理,还有四个保镖,个顶个人高马大,平均身高也有一米八八往上,如果真的动手,我倒是也能解决,但那样凸显不出我的牛逼,那也就没办法进行我的下一步计划。 所以我没有选择硬刚,而是手掐老君诀,口诵咒语,心神合一。 “灵官咒,灵官法,灵官使起泰山榨,泰山重的千斤榨,给你上起千斤法,榨你头,榨你腰,榨你血水顺河漂,抬不起头,撑不起腰,七柱明香把你烧,千人抬不起,万人拉不起,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一边口诵茅山千斤榨咒语,一边迅速掐诀,分别指向了朝我冲来的四个保镖。 顷刻之间,四个保镖就被我定在了原地。 他们保持着被我手诀指中前的动作,有的是跃起之时被我点中,身子一僵,一头磕在了地上,有的是拳头已经到我面门才被我点中,剩下两个都是在被我接了两招之后才被点中。 四人僵在了原地,犹如和美杜莎对视过一样,成了木雕石塑。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不过千斤榨的确是一项十分实用,且上手难度不大的民间法术,因为这种简单实用性,导致即便很多道行并不是很深的修行人,也能发挥出不俗的效果。 神霄一脉并没有这类法术传承,但我师父走南闯北,这类民间法术也多少会一点。 当年周老头本来想用这一招偷袭我师父,结果念咒的速度不够快,被我师父一剑破去。 见四人被我凭空用手一指过后便不动了,沐风怔在了原地,“妖怪· · 你是妖怪· · ·” 我轻笑一声,抬手在沐风肩膀上按了一下,旋即便大摇大摆地离开,问了裴旭东我的房间在哪儿,一头钻了进去。 刚进屋子,我便把门关上,双手按顺序掐动金勾诀,银勾诀,阴九牛诀。 口诵:“千法解,万法解,只有我来解,铁牛祖师来解退,铜牛祖师来解退,敬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施法收了千斤榨,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大口喘气,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 这是千斤榨的副作用,在定住他人之后,自己也要承担一部分压力,虽然这部分压力很小,但定住的人越多,施法对象的能力越强,自身承受的压力也会越大。 沐风的四个保镖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要想定住他们,耗费的力气要比普通人大得多。 就在我调匀气息,准备闭目养神,打坐到晚上再去那座院子一探究竟的时候,我的房门被人推开。 “你怎么来了?” 我盘腿坐在床上,剧组的宿舍不大,一张单人床,一部小空调,外加一个独立卫浴。 林韵南进来之后就把房门关上,看着大汗淋漓的我道:“你没事吧?” 我咧嘴笑了一下,招手让她坐下。 “没关系,沐风呢?” “他那几个保镖刚刚突然能动了,他们都回隔壁的院子休息了。 ” 说到这里,林韵南顿了顿,又带着些担心地道:“你太冲动了,不该这样得罪他的。”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随他去吧,他还能找人杀了我不成?” 我苦笑一声,自从出来上大学,我得罪的人不算少,掌柜的,顾天一,薛老二,现在又多了一个沐风。 林韵南瞟了一眼屋外,对我压低了声音道:“你今天是侥幸,他们家有个很厉害的术士,今天去接沐风他爸了,要是他在的话· · ” 我皱眉道:“术士?你见过吗?” “嗯,曾经在饭局上见过,据说有一次沐风他爸被仇家雇凶暗杀,那个术士居然一个人带着沐风他爸安然无恙地逃走了,所以沐家十分仰仗他,据说很多竞争对手都是被这个术士用手段搞垮的,连薛老二都让他三分。” 我擦去额角的汗珠,心说这次疏忽了,没想到沐家已经有了一个术士。 我本来是想在沐风面前漏一手,制造机会靠上沐家,再慢慢让他们和薛老二去斗。 现在看来,弄巧成拙,如果真的和沐风把梁子结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我叹了两口气,也没有心思打坐,干脆坐到床边,拿出烟点上。 “你别抽了,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得出来林韵南是真的担心我。 “我脑子有点乱,让我理一理,我总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 · ”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脑中慢慢将事情过了一遍。 “沐风家和薛老二都不差钱,剧组不过是跑了两个工作人员,大不了再找人,这地方不干净,那就换呗,总比干耗下去要强,我不信凭他们两家的实力,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你一直都没感觉到奇怪吗?” 第77章 守村人3:千尸坳 我也是现在才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虽然剧组的事情看似很大,但毕竟没有死人,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很难解决。 但按照薛老二和沐家的财力,不可能在这么长时间还没解决。 况且,沐风不是傻子,自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一天到晚不好好拍戏,不想着如何提升自己的名气,就这么在这儿耗上,不科学啊。 按照小说和肥皂剧里的设定,富二代和二世祖必须是人傻钱多的高富帅,跟个灰姑娘吃个街边麻辣烫就能爱上对方。 两个人成天不想着如何继承亿万家业,动不动就要远走高飞,美其名曰追求自由和真爱。 但我明白,那是拍给傻瓜看的,不说那些顶级富豪,仅仅是我接触过的这些有钱人,个顶个儿的精明。 不光他们自己聪明,后代也都不差。 别看赵飞一天到晚跟我们几个瞎混。 但人家从初中就开始耳濡目染,玩股票,玩基金,跟着爹妈参加各种应酬和会议,自家生意上的业务往来比谁都熟。 所以,沐风肯定不会比赵飞傻,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不了解的原因。 林韵南低头思索了一阵,“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但现在想那么多有啥用?” “不,得想· · 我问你,沐家和薛老二关系如何?” “这个嘛· · · 一般,两人都是鼻子眼朝天,谁也不服谁,合作也不是很多,这次不知是怎么了,俩家联手投资,而且,其实这个村子是他们在开拍之前就定好了,要在这里取景拍摄的,根本没有和导演商量。” 我一拍手:“对了!就是这个!这个村子,如果是那种有名的取景地,怎么会没有景区的工作人员,而且,我没有见过这里的村民,那些在村子里晃悠的,我看可都是城里来的群演。” 林韵南还是有点一头雾水:“这本来就是个荒村,除了一个傻子,没有人了,是因为这次拍摄才重建的。” “这就对了,荒村里有个没把自己饿死的傻子,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我得去找他问问。” 说干就干,我立马下床,准备出去找那个傻子。 “哎!我跟你一起去!” 林韵南一把拉住了我。 和被沐风拉住的林韵南一个反应,我也轻轻地把胳膊抽了出来。 林韵南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有些尴尬地把手缩回去。 “我·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去· ·” 林韵南没敢抬头看我,偏着脑袋,嘴里嘟囔道。 我又不是傻子,林韵南的心思我知道,但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也不能是朝秦暮楚的人。 “等这次结束,要是顺利的话,我帮你把薛老二除掉,你就自由了。” 林韵南听后抬头望向我,卜灵卜灵的大眼睛里又泛出了泪花。 “我还是要和你去,你知道那傻子平时在哪儿吗?” 我一愣:“这个嘛· · · ” “行了,我带你去找他,要是有啥危险,你保护我不就行了?” 林韵南说完,先我一步推开房门出去了。 我的房间在别院,有一道后门,林韵南轻车熟路地带我从后门出去。 “那个傻子平时行踪不定,但我看到过好几次,他会常去村子的后山,那里太偏了,我们都不会去。” 林韵南说着话,带着我绕出了剧组驻扎的地方,外头停着剧组的一辆双座小型越野车。 林韵南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钥匙,发动了车辆,带着我穿过了村北头的一条小溪,径直往山里去。 路上,我一直心神不宁,思虑良久,趁着手机还有信号,给秦子婴打了个电话,把我这边的事情简要说明,并让他多去六爷身边保护他,防备掌柜的下黑手。 秦子婴答应下来,并说六爷的眼线最近已经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掌柜的最近好像是有什么行动,叫我办完事抓紧回去。 我答应下来,挂断了电话。 约莫在干涸的河床还有土路上颠簸了三十分钟之后,一片林子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们只好把车子停下,步行进去。 山路崎岖,不过我和林韵南都是山里孩子出身,虽然这几年算是养尊处优,但走几段山路倒也算不得什么。 唯一让人烦躁的事是,山里空气闷热潮湿,加上几条溪流和分布在林中的水塘,不少水边生长的蚊虫成团飞舞在密林当中,没走多远,我的身上就被咬出了不少包。 穿过了山坳下的一片林子,我们上了一条碎石密布的盘山小径,小路险如天梯,基本上只有五十公分宽,最窄的地方甚至要人贴着崖壁一寸寸往前蹭着走。 林韵南身量娇小,双臂张开扣住崖壁,一点点走去,倒是嫌我在前面磨磨蹭蹭了。 “大姐,我恐高啊,你别催了,再催我可跳了!” “啊?你个大男人还恐高?这也没多高啊?” “不是,男人就不能恐高啊?男人也是肉长的啊,你可千万别碰我啊· · ” 说着话,我脚边一绊,身子一偏,险些整个人一头栽下去,眼见一块碎石被我踢落崖下,砸进了深林之中。 “江初年!” 林韵南吓了一跳,叫了我一声。 “没事!” 我也下意识嘴硬地回道。 那一刻,我浑身汗毛倒竖,毛孔扩张,忙站起来,整个人重新贴紧崖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往前挪动。 我面朝崖壁,身后五寸便是二十米的断崖,虽然比不上西岳太华山的千仞绝壁,猿猱难度,但对于我来说,依旧是天堑般的存在。 好在这段路不长,蹭着行进了十五分钟左右,山道重新变得开阔起来,我和林韵南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去。 大概花了三十分钟左右,我们才绕到了山后。 峰回路转,一阵腥风裹挟着细碎的砂石飞来,我们连忙伸胳膊挡住眼睛。 不多时腥风过去,我们再睁开眼,面前已是人间炼狱。 “这是!天呐· · ·” 林韵南转到山后,看到那里的景象之后,便花容失色地叫出声来。 后山背面,大抵是个圆盘形状,深陷下去的缓坡格局,四面围山,仅有这条羊肠小道可以通行。 而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片缓坡上,杂乱无章地错落着无数的坟丘。 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堆,有的孤零零戳在了一片乱石之中,而更多的是老坟上摞着新坟,一家子整整齐齐,码成了一摞。 抬眼望去,大大小小坟丘如同携带着无数黑色肉刺的“瘊子”一样嵌在了后山的荒地之中,慢慢增生,腐烂,以至于让人望上一眼,便心生不适。 乱葬岗子,我小时候经常见,便是在里面睡觉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但就从规模而言,我家那边的乱坟丘子顶多算是这里的传达室。 “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 · · ” 林韵南捂住了口鼻,不敢置信就在距离自己拍戏地方不足二十公里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巨型乱葬岗。 我俨然瞧见这片山坳里晦气冲天,且土地厚重,没有外面那样的溪流小河,难保尸体不会有异。 我t恤外套了一件衬衫,此时,我问林韵南要来了她背着的水壶,用水打湿衬衫之后,撕下两条来,又把随身的朱砂往上摸了点,如果真是尸气和晦气的话,也能略微抵挡一下,为我们争取十秒的时间。 第78章 守村人4:薛老二和掌柜的是一伙的 我和林韵南将布条在面上蒙了,小心翼翼往下面走去。 林韵南说的没错,傻子肯定常到这里来,坟丘之间脚印很是明显。 坟丘都不是近代的东西,而且没有墓碑,此刻,我巴不得老王和卢老在场,以他们俩的专业能力,就算没有墓碑,通过察泥痕,辨草色的本领,也能大致推算出这里的年代。 我却没有这样的本事,领着林韵南在乱葬岗中转了十分钟左右,也没发现傻子的身影。 恰在此时,我瞧见山坳中心,也就是最深处,有一口水塘。 我和林韵南朝着水塘走去,而随着距离的缩近,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透过蒙面布,直往人脑仁里钻。 我们顶着恶臭到了水塘边。 这已经不能叫做水塘了,而是臭水沟。 面积大概十五米见方,只是积水浑浊,杂质太多,泛起绿色,水中更无一只鱼苗,俨然是死水。 我虽不通风水寻龙之术,但也要晓得墓葬之地,最忌死水,活水可产生气,而死水聚阴,坟前若有死水,主家庭败亡,尸体有异。 我望着死水发呆,想着要不要丢块石头下去,探探深浅,林韵南却突然拽了一下我的衣角。 “天要黑了,咱们走吧,傻子估计没来。” 我这才恍然回神,望了望天空,果然金乌西坠,乌云开始朝山坳上空云集。 再一联想我们俩身边俱是荒丘鬼坟,我心中也开始打鼓。 “好,先走。” 我正要带着林韵南先行离开,刚一转头,却发现那条来路上,冒出了几个人头来。 “来!” 我不知来人底细,只得先拉着林韵南躲到了一座坟丘背后,那里刚好是个土坡,我们两个在后面藏好以后,我露出半个脑袋往上看去。 只见一队人马从山路上杀出,约莫二十三四人,个个全副武装,且行动起来队伍紧凑,号令明确,一看就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 而其中还簇拥着六个极为显眼的人,三老三少,三个年纪大的大概四十来岁,三个少的其中有两男一女,都是穿着专业装备。 我认出三老之中有薛老二,三少当中还有沐风。 林韵南此时也低声对我说道:“薛老二旁边的那两个,就是沐风他爸,沐宣,还有沐家的那个术士,沐风旁边的那个瘦高个男的,好像是薛老二的保镖,会下蛊。” 我又问那个脖子上纹着图案,腰后背着一把弯刀和长鞭的女子是谁,林韵南则说她也没见过。 我目力异于常人,虽然隔着五十多米,还是能大概辨识出这队人马身上都有长短枪械,明插暗跨还有弩箭,狗腿刀等器械。 我心说薛老二和沐家果然有鬼,沐风这个二世祖在剧组拖延时间,估计就是在等他们两家的大队人马准备好一切赶来,拍电影根本就是个幌子。 “薛二哥果然好手段,便连这种犄角旮旯里的宝贝都能发现,这趟若是有所斩获,咱们投资的钱可都能回本。” 此时,那队人马到了水塘边,沐宣挺着肚子说道。 薛老二冷笑一声:“沐老弟未免眼光太浅了些,只盯着蝇头小利,咱们俩这次投资不过六百多万,一旦把这闽王公主的坟挖开,里面的那些宝物,拿去境外黑市上一倒手,十部电影也够了。” “哼,还不知道这闽王公主烂成什么糟糠木渣了,有没有宝物可都两说,若是叫我们白跑一趟· · ·薛老板,你能赔得起吗?” 沐风一改在剧组时的二世祖气质,说起话来异常锐利。 “住嘴,风儿,不可对你薛伯伯无礼,呵呵,薛二哥,小孩子不懂事,多了几句嘴,别见怪,反正咱们有约在先,不管挖到多少东西,二一添作五,你回去和掌柜的交差,我们爷俩只拿自己那份。” 沐宣嘴上和气,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明显,你薛老二要是敢诓人,那到时候管你是二哥还是二爷,咱们都别好过。 薛老二自然也是听出了这层意思,冷笑两声:“当然,当然。” 我在坟丘后面听得清楚,掌柜的三个字如同在我心里点了一颗雷。 薛老二居然是掌柜的那边的人,怨不得一出场就跟打定主意要吃定我似的。 此时沐风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枯坟上又骂道:“林韵南你个婊子,等老子掏完了这劳什子公主的坟窟窿,回来慢慢玩你!” 沐宣闻言则斥责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一个戏子而已,别那么没出息!外面那辆车是剧组的,她和那个江什么年肯定也在附近,其他人都注意点,一旦看见了,别打死,把活的捉回来探路!” “是!” 我在坟丘后面听得清楚,不由得暗骂这几个老的老小的小,就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并感叹祖师爷怎么不赶紧显灵,一个响雷炸死这些王八蛋算了。 难道是天上信号太差,他们看不见底下的事儿? 正当我环视四周准备找个隐蔽的路线带着林韵南逃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个术士不见了! 我连忙四下寻找却始终不见那人踪迹,正疑惑间,我脚下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脚踝抱住了也似。 我的第一反应是太阳已经落山,坟丘里的僵尸出来活动伤人了。 我急忙朝后看去,却见抱住我腿的不是异变的尸体,而是一个孩童大小的纸片人! 纸片人四肢死死贴住我的小腿,昂起画着五官的脑袋看着我,虽然没有表情变化,但我却能感受到那种冰凉的笑意。 “茅山术!” 我低声喝骂了一句,紧跟着就要捏丁甲诀去戳纸人。 但不等我伸手捏诀,便有一股劲风朝我脑后袭来。 有道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这阵劲风来的迅疾,我顾不得腿上的纸人,连忙翻身躲开的同时,推了一把林韵南。 我们两人分别从坟丘的两边滚落,我滚了一圈之后,立马从地上翻身起来,捏住祖师诀,往纸人身上一戳,“啪”的一声,将纸人弹飞。 与此同时,我咽喉处一冷,那个术士已经提着一把锐利铁尺朝我咽喉点来。 我急忙扭头躲过,同时单手抽出五雷令准备给他来一下。 但没想到我刚把五雷令拿在手里,眼角余光便见一条怪蟒也似的残影掠过,紧跟着好似耳边落下一道炸雷,我手腕一疼,五雷令掉在了地上。 此时,术士手里的铁尺倒转,用金瓜状的尾部戳中我膻中大穴,我痛疼难忍之余怒吼一声,趁着术士尚未收手,双手攥住他两个腕子,然后一膝盖顶在他心窝上,术士闷哼一声,我怕他再反击,于是一记头槌又砸在他鼻子上。 比道术,我可能算不上多高的高手,但比打架,我还没怕过谁呢! 术士明显打架斗殴的经验不是很丰富,没想到我能绝地反杀,被我两下打翻在地。 但同时我也快到了极限,膻中大穴被点那一下,让我无法顺畅的调动真炁。 旋即,那条怪蟒似的软鞭朝我再度抽来,敢用软兵器出来行走江湖的,多半都是高手,因为低手早被自己砸死了。 于是我不敢硬接,直接就地一滚,让过了鞭稍。 扭头看去,却见是那个脖子上纹身的女人。 “灵官咒,灵官法,灵官使起· · ” 我念动千斤榨咒语,准备定住他们,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沐风见状大喊:“别让他念完,快!” 女人闻言点了点头,抬手舞了一个鞭花,数米长的软鞭在她手里如臂驱使,灵活的不像样子,我掐诀念咒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她抽鞭子的速度。 女人一鞭抽出,我虽然闪身让过,但还是被刮到了脸颊,伤口处火辣辣的疼,一股粘稠温热的液体顺着我脸颊就滑了下来。 “住手!不想让她死就住手!” 此时,沐风喊了一嗓子。 女人和我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争斗。 “沐风,你他妈真不要脸,你要是男人,就跟我单挑!” 第79章 守村人5:躲猫猫咯 “少废话,你以为自己是中世纪的骑士啊,脑子秀逗了!跪下,不然老子杀了她!” 沐风抽出狗腿刀,架在了林韵南的脖子上。 “还是你想让老子和老子的兄弟们先把她玩烂了,再杀了她!?” 沐风说着话,手里的狗腿刀已经挑开了林韵南胸前纽扣。 “沐风,你不得好死!” 林韵南羞愧地骂道,换来的却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鲜血顺着林韵南的嘴角流下。 一旁使鞭子的女人也偏过了脑袋不愿去看。 “别!有什么话都好说,别这样,我跪下。” 我举起双手,单膝跪下,两个全副武装的大汉将我双手绑起来,带到了沐风面前。 沐风一把推开了林韵南,邪笑着朝我走来,然后一拳打在我腹部。 “让你牛逼!” 林韵南双手反绑,跪坐在地上,红着眼睛,满脸担忧地望向我。 我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此时,太阳彻底落山,整个山坳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无数坟丘如同潜藏的怪物,正饥渴地盯着我们这些送上门来的食物。 “好了,别浪费时间,动手。” 沐宣说了一句,摆手示意手下人上前。 只见七八个大汉从带来的箱子和背包里取出许多零件开始组装。 不多时,三个民用抽水泵就组装好了,随着一阵发动机运转的声音响起,腥臭的潭水顺着管道被抽到了一边的洼地里。 沐风将我一脚踢到那个使鞭子的女人跟前:“阿兰,把他们俩看好了。” 言罢,沐家父子便去前面指挥。 此时,薛老二迈步走向了我。 “江大师,好久不见。” 薛老二抬脚踩住我的胸口,一脸奸笑地说道。 “都这会儿了,给我讲讲吧,掌柜的跟你啥关系?他也来了?” 我抬头盯着薛老二,脑子飞快运转,准备找机会脱身。 薛老二闻言笑道:“江初年,我有时候还真挺佩服你的,都这样儿了,还想拖延时间,你的主子郑兴汉疯狗一样满世界找他,你想想,他会自己来吗?蠢货!” 嘲讽我之后,薛老二又是狠狠一脚踢在我小腹上。 “呃!” 虽然我早有准备,运气抵挡,但始终是肉体凡胎,更别提薛老二等人脚上的作战靴前面还嵌了钢板。 只一脚下去,我便感觉喘不上气来。 “初年!” 林韵南喊了一声,朝我跑了过来。 薛老二却一脚把她踢倒,然后蹲下去揪住她的头发,疯了一样连抽了五六个耳光。 林韵南被打的妆容全部花掉,脸上多了数道擦伤,鼻子也被打破了,但她仍旧死死盯住薛老二,眼里再也没有了惧意。 “呵呵,打吧,我不害怕你了,你很害怕吧?害怕江初年会把你干掉,害怕自己会死,害怕自己会失去一切,我看到了,你在害怕。” 林韵南用最娇弱的声音说着最硬气的话。 而这些话仿佛刀子一样扎进了薛老二心里。 “妈的!臭婊子!你他妈真是个贱货,我让你跟他睡觉,你还睡出感情来了是吧!?我害怕你们?你看看你这个骚样子,我让你看看到底谁牛逼!?” 薛老二恼羞成怒,干脆抢过了旁边一个佣兵的步枪,调转枪口,准备用枪托去砸林韵南。 就在薛老二准备下手的时候,枪托被阿兰抓住。 “你干什么?” 阿兰面色淡漠地对薛老二冷声道:“沐少叫我看着他们,没说你可以打他们。” “你!” 薛老二刚要发作,但又强行把怒气咽了下去,冷哼了一声,把步枪丢还给了那个佣兵。 “哼哼,薛老二,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你始终被赵建民压一头吗?” 我从地上坐了起来,对薛老二讥讽道。 薛老二闻言,面目狰狞地看着我:“江初年,你找死吗?” “因为你是个唯利是图,丧尽天良的畜生!只敢跟女人较劲儿,有种的朝我来试试!” 薛老二再也无法遏制怒意,重新夺回步枪,朝我砸来。 而我也在等这一下,在薛老二枪托马上落下的那一刻,我猛地挣开双手,劈手夺下步枪,同时右手的刀子也抵住了薛老二的肋骨间隙,只要我稍稍用力,刀尖立马可以捅穿他的心脏。 “江初年!别乱来!” 沐宣立马反应过来,带着三个荷枪实弹的佣兵将枪口对准了我。 “薛老板,刺激吗?攻守易形了。” 我在薛老二耳边说道。 “江大师,别这么说,咱们其实可以合作,这闽国公主的墓就在下面,里面的东西,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换我一条命,不吃亏· · 哦对,还有,林韵南,给你了,我回去就和她解约,欠的钱我都不要了,怎么样?” 我嗤笑了一声,刀尖没入薛老二肉里:“薛老板,你以为自己在拍电影,还是当我江初年是傻子?老老实实配合我,我考虑考虑,不要你的命。” “呃,好好好,都听江大师的,大师,咱这刀子能不能别抵这么紧,可别失手了· · ” “闭嘴!” 我手上用力,刀尖又进去了一点。 “江初年,你真以为自己能跑出去?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成筛子?” 沐风并不在意薛老二的死活,他甚至很想把我们俩一块弄死。 但沐宣显然老成持重,立马制止了关掉保险准备随时开火的佣兵。 “江大师,有话好说,我是个生意人,和气生财,有钱大家赚,你先把薛老板放了,我作主,放你和这姑娘一条生路。” “别他娘的废话,放了他?那我费这么大劲儿干嘛,玩呢?把绳子解了,让她过来!” “好好好,把绳子解了,让这姑娘过去!” “爹!不能放啊!这小子诡计多端,咱们· · ” 沐风喊道。 “闭嘴!” 沐宣打断了焦急的沐风,让阿兰把林韵南手腕上的绳子挑断。 林韵南没了束缚,立马移步到我身边。 我悄声在她耳畔说道:“待会我让你跑,千万别回头。” “江大师,您看,林韵南也放了,咱们是不是· · ·” 我冷笑一声:“薛老板,你还挺惜命,可是现在放了你,我们俩还有命活吗?劳烦您跟我多待一会了。” “江初年!你不讲信用!” 薛老二恼羞成怒地骂道。 “讲你大爷!跟我走!” 我将刀尖拔出来,抵住了薛老二的颈动脉,一步步向后面挪去。 我刚向后走了一步,便听见身后坡顶传来了一声锣响,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这一声锣响好似撞开金钟。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紧跟着纷纷朝坡顶看去。 “躲猫猫咯!千万别被抓住!” 坡顶那人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第80章 守村人6:群尸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紧跟着纷纷朝坡顶看去。 “躲猫猫咯!千万别被抓住!” 坡顶那人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我认出是那傻子,就在所有人都处于懵逼当中的时候,忽而感觉脚下地面一震。 随后不等我反应过来,被我挟持在身前的薛老二便惨叫一声。 我偏头看去,只见一条遍布紫皮,干枯如死树皮的大手破土而出,直插入了薛老二的膝盖当中,五根钢钩也似的手指死死扣住了他的髌骨,然后将他整个人往地下拖去。 我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踩住了我的五雷令,连忙捡起塞进了怀里。 转瞬之间,薛老二的半个身子已经被大手拖入地下。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手臂从地下伸出,抓向活动范围内的任何活物。 一时之间惨叫声,开火声此起彼伏。 眼见薛老二中招,沐家父子只顾自保,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瘦高个男人抬手抽出一把错银钢刀抬手劈断了那只抓住薛老二的怪手,死命把薛老二从地下拽了上来。 我从未曾见过这般景象,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四五个佣兵已经被大手拖倒,肝花五脏都被从腹中撕了出来。 林韵南更是被吓得呆立在原地,我见势不好,立马抓住她的手,撒丫子就跑。 但还没跑几步,便被无数破土而出的大手拦住去路。 我们离山顶的羊肠小道尚有数百米的距离,转眼之间已经没有了下脚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地面被一点点拱开,无数手脚僵直的尸体从中跳了出来。 僵尸有男有女,甚至有尚未成年的孩子,皮肤呈现绛紫色,身上衣服虽然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但看得出来起码都是几百年前的打扮,僵尸十指如钩,嘴里獠牙突出,眼球已经全部坏死,但鼻子却可以抽动。 数以千计的僵尸抽动着鼻子,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嘶吼声。 我出道以来,不是没见过僵尸,但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僵尸成群出动,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全身而退,只有祖师爷王文卿重生不可。 我虽然被吓得不轻,但理智尚在,立马伸手打灭了林韵南身上的三把真火。 人身三把真火,一旦全部灭去,那人也就会失去生气,变成和尸体无异,但这样做的副作用也非常明显,一旦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重新点起真火,那人的身体就会开始腐烂。 与此同时,已经有两只僵尸朝我扑来,我掏出五雷令打退了两只僵尸。 林韵南已经吓的哭了出来,我一把将手机塞给她:“别怕!冷静点听我说!出去找秦子婴,我手机里有他电话,叫他来救我!!你听懂了没有!?” 我因为情绪激动,不由得大吼出声,林韵南被我喊得一愣,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一把将她推进了尸群,果不其然,僵尸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纷纷越过她朝我们这些活人扑来。 我一口气掏出了五张雷符甩在地上,念动誓雷咒,五道雷符应声炸裂,但也仅仅是在漫无边际的尸群当中掀起了几朵小浪花。 前面的几只僵尸被雷光炸开之后,暴露出来的缺口瞬间又被前赴后继的僵尸填满,尸群犹如流沙一般自动填补了所有可能逃脱的缺口。 我一边打退着围上来的僵尸,一边冲不断回头看我的林韵南吼道:“傻娘们儿!快跑!你要是出不去,我就死定了!” 林韵南听到之后,顿了一下,紧跟着掉头跑上了羊道。 看着林韵南逃出去之后,我松了一口气,但周围的僵尸越来越多,腐臭味浓郁地让我睁不开眼睛。 沐家父子那边,仅存的五六个佣兵围成一圈,交替开火,僵尸虽说是铜皮铁骨,但在人类现代科技结晶的面前比木板也结实不到哪儿去。 可僵尸不同于其他生物,它们无痛,无感,无情,完全是遵从天地造化的本能而行动。 无论你的火力如何凶猛,只要它们还能剩下一只能动的,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 一旦佣兵们的子弹耗尽,最终也难逃厄运。 我被僵尸围在垓心,身上符箓只剩下了最后一张敕雷符。 就在我寻找突破口的时候,一只僵尸张开腥臭狰狞的獠牙朝我脖子咬来,我没时间甩符箓,左手五雷令往上一递。 “啪”的一声,僵尸被打飞了出去,但我的五雷令上面也迸开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我心疼的同时,又觉身后凶风来袭,不等我回身提防,又听一阵呼啸声扫过。 那只偷袭我的僵尸被一段鞭稍直接抽掉了半个脑袋,露出了里面腐朽成一滩烂泥的脑花,腥臭扑鼻。 “过来!” 阿兰冲我喊道。 她此时好像也是刚刚从僵尸的包围圈中杀出来,浑身沾满了碎肉和泥泞。 仗着手中蟒鞭犀利无比,只消一甩,那鞭子就如怪蟒摇头也似,或点,或扫,或劈,每一次出手都能抽掉数只僵尸的脑袋。 我知道逃出生天的机会稍纵即逝,不敢耽搁,当机立断朝后甩出了敕雷符,挡住了几只僵尸,而后抓了一把朱砂往挡住我退路的两只僵尸面门撒去。 僵尸被朱砂撒中,怪叫了一声,双双调转方向,嗷嗷狂叫着,往佣兵们冲去,然后被连发的步枪子弹打碎了脑袋。 我顺利和阿兰汇合,二人仿佛心有灵犀,径直绕过尸群,抄后路跑到了佣兵们后方。 也就是水塘的边缘。 水塘边缘俱是被抽水机抽出的臭水泡烂的泥地,我和阿兰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摆脱了几只僵尸。 我正庆幸自己福大命大,连这种处境下都能逃命,脚下便被一个足球大小的东西绊倒。 我哎呦一声,整个人一下摔在了烂泥当中,糊了一脸的臭水烂泥,阿兰将我扶起,我回头看去,却见将我绊倒的竟然是薛老二的脑袋。 薛老二死不瞑目,脖颈处伤口狰狞,像是被僵尸活生生扯了下来,死法不可谓不惨。 我先是下意识的暗叫一声老天开眼,但紧跟着又被这一画面恶心的有些反胃。 仅仅是这么一耽误,原本因为追逐我们而陷在了烂泥当中的三只僵尸,便有两只猛地向上一纵,从烂泥当中跃出一丈,朝我们跳了过来。 阿兰顾着扶我,蟒鞭倒握在了左手,如此档口根本来不及施展,而我的五雷令先前缺了一道口子,如今又被烂泥污水泡了,雷霆之气尽失,已经不堪用了。 我暗叫一声命苦,脑子宕机了一般,做不出反应,前半生二十来年的点点滴滴唰唰地从眼前闪过。 第82章 守村人7:千斤铜虎 危急之时,泥地却当中弹出了一条一尺长的黑蛇。 黑蛇从泥地里弹出,半空当中身躯一抖,甩去了满身泥泞,却原是一条青鳞毒蛇,只是先前被污泥覆盖周身,才被我误认成黑蛇。 青蛇身子灵动,不是野生凡物,迎上僵尸之后,三角形的蛇头一转,径直从僵尸大张着的口中,呲溜一下滑了进去。 那僵尸身子一抖,紧跟着从 半空中掉下来,正挡住后面那只僵尸的去路,两只僵尸嘭的一下撞在一起。 先头那只被青蛇钻入腹中的僵尸浑身抖成了帕金森,一股股黑气从它七窍当中冒出,顷刻之间就被化成脓水,而它身后那只被坑了的队友,也被黑气腐蚀去了大半身子,再也成不了气候。 “救· ·救我· · · ” 我脚腕子猛地被人抓住,吓得我差点原地升天,低头看去,正是那个会用蛊毒的瘦高个儿,此时的他缺了半条左腿,整个人趴在了泥地当中。 我心知方才是他出手救了我和阿兰,虽然我对他们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救命之恩,另当别论。 我没再犹豫,一把将他薅起来,背在背上,和阿兰一同跑到了佣兵们的后面,他们所处的是一片稍微干燥些的滩地。 我把瘦高个儿放下,此时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左腿从膝盖以下被僵尸扯断,血流如注,又被污泥和尸毒污染,怕是一时半刻就要殒命。 不过这种生死攸关的间口,我来不及去想,只得要来了阿兰脖子上的丝巾,在瘦高个伤口上面打了两个结,好歹把血止住。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整片山坳当中已是人间炼狱,残肢断臂,碎肉死尸,佣兵们不敢有丝毫懈怠,三人一组,两组互相掩护开火。 我虽然不懂枪械和军事,但也听得出来,枪声从一开始的连发,变成了点射,想必再有一时半刻,佣兵们的子弹耗尽,我们这些人都会成了僵尸们的开胃小菜。 就在我环顾四周,想找条生路的时候,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本还保持着一定的频率开火的佣兵们,陆续耗光了步枪弹药,转而弃了步枪,用手枪开始进行速射。 没有了火力压制,成群结队的僵尸立马蜂拥上来,两个佣兵瞬间就被尸群吞没,只叫了一声便再没了声音。 “爹!你先撤!” 沐风一边用手枪开路,一边拉着沐宣逃跑。 但这种程度的火力显然是徒劳的,不多时沐风就耗光了子弹,根本来不及换弹夹,一只僵尸就扑了上来。 好在那个术士飞起一脚踹开了僵尸,紧跟着掐诀念咒,身上背的行囊当中唰唰唰飞出十几只纸人。 每个纸人都死死抱住了一只僵尸,然后呼的一声,自燃起来。 火焰当中僵尸身上的皮肉被烧的滋滋作响,不多时就被烧成了焦炭。 但也仅仅拖延了一瞬,术士再也没有了纸人。 我还想背起瘦高个跑路,但他已经脑袋一歪,没气了。 阿兰叫我别再管他,赶紧跑。 但我肩头猛地一沉,被人按住。 “嘻嘻!” 我回头看去,正好和傻子打了个对脸。 傻子嘿嘿傻乐,我呆若木鸡,实在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跟我来,跟我来。” 傻子一手一个,抓住我和阿兰,把我们扯到了水塘边。 此时水塘已经被抽干,里面满是烂泥,倒是不深,仅有两三米深浅,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抽干蓄水。 我拉住了要带着我们往里面跳的傻子。 若是强行突破尸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要是下了干水塘,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届时僵尸鱼贯下去,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扯淡了。 但我慌乱之中,并没有拉住傻子,加上他力气奇大,我和阿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带着跳进了水塘底部。 我和阿兰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及时调整了落地的姿势,可水塘底部犹如泥沼一般,我还是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泥里。 傻子落地之后不去管我们,径直到了侧面,伸手在污泥里面乱抓乱摸。 我抬头望向上面,厮杀之声仍旧不绝于耳,心中不免打鼓。 “嘿!找到了!” 傻子高兴地叫了一声,紧跟着从泥里拽出了一样事物。 我定睛看去,只见是条铜环铁索,足有手腕粗细,一直深埋泥里,另一头连在了坑壁的一道半掩在淤泥中的青铜门上。 铜门深埋地下,上面还铸着一张猛虎吞口的造型,铁索便从虎口之中延伸出来。 傻子铆足了劲往外拉扯着铁锁,但铁锁好像铸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我心说此时别无出路,只得搏一搏了,旋即和阿兰对了个眼神,双双去到傻子跟前,顾不上泥泞,一起扯动铁锁。 “呃!不行,锈住了!” 我用尽平生气力,但铁索还是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正当此时,我又听见咚咚几声重物落地的动静,心说不好,那死不绝的僵尸循着生人气息追来了! 待我回头看去,不由松了口气,原来跳下来的是沐家父子和那个术士。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但他们只愣了一瞬间,跟着就很默契地过来帮忙。 有了他们三人的帮忙,铁索很快有了松动,发出了咯咯咯的摩挲声响,我们拉了几下,铁索猛地滑动开来。 强大的惯性让我们无一例外地都朝后跌了一跤。 但很快我们都爬了起来,死命去拽。 铁索另一头好像是连接着某种机关,咔的一声,一道石门从水塘壁上缓缓打开。 我们几人全都欣喜若狂,不禁欢呼出声来,仿佛这一刻我们不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是携手作战的伙伴。 但很快,缓缓打开的石门又被厚厚的淤泥挡住,仅仅开了一条十公分不到的口子便被卡死了。 而此时,僵尸也都追了下来,咚咚咚,无数僵尸接二连三砸了下来,撞进了淤泥当中。 我和术士还有阿兰对视一眼,纷纷上前阻拦僵尸,而沐家父子则心领神会的前去疏通淤泥。 术士掏出了一根用黄布条缠好的桃木剑,暂时牵制住了几只僵尸,阿兰则施展开蟒鞭,一时也没有大碍。 但我就比较操蛋了,身上的法器都不见了,五雷令报废了,空着手也不现实,我只能咬破了手指,在手心画符,然后去拍僵尸的额头。 僵尸们前赴后继,前一个跳下来的还没来得及从泥中起来,就被后面跳下来的队友重重踩进了泥沼当中。 其中一个更是倒霉,它是竖着跳下来的,本来就陷进去的深,又被后面几只僵尸踩中,整只僵尸就跟钉钉子似的,被越砸越深,直到完全陷进了淤泥当中。 第83章 守村人8:见鬼 好在没用多久,傻子和沐家父子就将淤泥疏通。 阿兰将蟒鞭甩起,在空中打了个响:“走!” 我和术士听到之后,连忙朝青铜门冲了过去。 但水塘底下就这么巴掌大的一点地方,加上僵尸不断跳下来,我几乎是抱着脑袋飞快地往前跑,根本不敢有一点停留。 术士离的比我近,很快就钻进了门里。 这时,恰好一只僵尸从我面前跳了下来。 我只顿了一秒,紧跟着身后便袭来了大批的僵尸。 数只僵尸瞬间对我完成了合围,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赤手空拳和这群灭绝人性的僵尸逞能。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住小命才是紧要。 想到此处,我脚下急转,瞅准了面前两只僵尸之间的空隙就冲了过去,同时咬破了舌尖,喷在右手手心,左手飞快画了一道雷符。 冲到僵尸且近,我躲过了它们探过来的爪子,然后右掌狠狠打在了两只僵尸额头上。 只听啪啪两声,两只僵尸倒飞出去。 然后还不等我双脚踩稳准备跑路,身后凶风就到了。 我连忙附身一躲,一股恶风蹭着我头皮就飞了过去。 画符根本来不及,我只能用力挤出一口舌尖血,回头吐了出去,只听刺啦一声,一只僵尸被我正喷中面门,发出了凄厉的狂叫。 我心中惊骇,手上却不敢停留,捏住了九牛诀,顶着舌头上的剧痛忙念千斤榨口诀。 口诀声中,我一连点中了四只僵尸,四具僵尸瞬间就被定在了原地,正好抵挡住了身后的尸群。 方才一番变故和反应,几乎全部发生在顷刻之间,但凡我有一点疏忽,或是脑袋迟钝,早就被尸群撕碎了。 此时我心中又急又怕,加上一连定住四只僵尸,身体机能已然运转到了极限,“噗!” 我只觉胸口憋闷的厉害,紧跟着嗓子眼一甜,张嘴呕出一口老血。 此时阿兰独自一人守住了青铜门口,给我争取时间,但随着尸群不断合拢,阿兰也马上显露颓势。 我和青铜门之间仅仅只有六七步的距离,但中间却横着起码二十只僵尸。 这六七步仿佛天堑一般,彻底将我的生路拦断。 而就在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的尸群也撞倒了被我定住的四只僵尸,此刻的我再也没有了力气,眼见数十只僵尸双眼猩红的朝我扑来,身体沉重的像被灌了铁水。 我闭上了双眼,那一刻我才知道,直面死亡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无力,不甘,害怕,畏惧,空虚,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心脏一个劲狂跳不止,而且由于心脏供血量激增,手脚肌肉全部麻的厉害,但脑子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然而,此时我却听到了一阵令我无比激动的声音。 “吱吱!” 我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道火镰从上方跃出,在空中留下了流星坠落的痕迹,紧跟着火镰瞬间膨胀数倍,并在我身边打了个转。 霎时间,一条火龙将我围在了中间。 炽烈的高温使得我一时喘不上气来,而那些正欲将我填入五脏庙的僵尸们却被这无名烈火烧成了灰烬。 其余的僵尸仿佛非常惧怕这火,躲在了外围不敢靠近。 那道火镰之中咻的一下,跳出来一个肥呼呼,毛茸茸,粉白粉白的仓鼠来。 这种狂炫酷霸吊炸天的出场方式除了我的阿杰,还能有谁? 阿杰跳到了我脑袋上,吱吱吱叫个不停,非常担心我的安危。 我松了口气,两滴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但心里也明白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僵尸很快就会被嗜血的本能所驱使,继续攻击我。 我只能强行运住一口先天炁,拔腿便跑,阿兰此时刚好解决完一只僵尸,给我清开了道路。 我注意到阿兰左胳膊跟面条似的垂在了身体一侧,整个人面色惨白,蟒鞭挥动的越发无力。 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过阿兰将她推进了青铜门内,自己随后也钻了进去,眼见着身后尸群袭来,我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拽铜门上虎口中的铁环,但铜门重逾千斤,我一个人,又受了重伤,根本拉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祖师爷显灵,一只僵尸中的二货正好撞在了铜门上,咚的一声,将铜门合上。 我被惯性带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咧着嘴去捂尾椎骨,但旋即就被一只长着老茧的手捂住了我的口鼻,硌的我脸皮生疼。 我刚要去掰那只手,却听得咚的一声,一个十分沉重的脚步声从我身边跃出。 “呃· · ·” 一阵好像通风管道锈住了的低吼声传出。 我抬眼望去,一只披头散发双手前伸的僵尸就立在我身边,不断抽动着自己的鼻子,寻找空气中活人的味道,想必是趁着混乱挤进来的一只僵尸。 此时我脑袋上的阿杰,弓起了身子,呲出了奶白奶白的两颗板牙冲着僵尸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僵尸也在抽动了一下鼻子之后,发出了恐怖的低吼。 下一秒,阿杰径直从我头上跳起来,脑袋上的那一撮红毛随风一摆,点点火星呼的烧起来,阿杰也将身子一蜷,径直撞向了僵尸。 如筷子插豆腐似的,直接将僵尸撞了个对穿,随身携带的火焰还把僵尸烧了个灰飞烟灭。 阿杰重新跳回我脑袋上。 老实说,我想到了自己的一万种死法,也没想出来一条活路,谁能想到阿杰会突然杀出来? 这次出门我并没有带它,一来它刚刚恢复,我不想让它再受伤。 二来,最近盯着我的人很多,阿杰是我的秘密武器,不到关键时刻,我不肯轻易用它。 秘密武器嘛,最重要的是要秘密。 此时我身后那人也松了口气,缓缓将手挪开。 我回头看去,捂住我嘴的是阿兰。 但她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左臂脱臼,而且还伴随着小臂骨折,并且看她的样子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只能先帮她把胳膊接上,至于小臂处的骨折就没有办法了。 “忍着点啊,先往前走。” “嗯。” 就在我扶阿兰起身的时候,青铜门外还在不断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和嘶吼声。 虽然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但一想到仅仅一门之隔的外面就有成百上千的僵尸想要把我们生吞活剥,我便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阿兰的胳膊问题不大,但麻烦的是她的肋骨骨折,我不清楚她骨折的程度,担心万一骨头茬子戳到了内脏可不是开玩笑的。 阿兰是我见过最为坚强的女人,而她的身上也隐藏着秘密,比如:我当时之所以能够挣脱手臂上的几条束缚带,全靠她偷偷递给我的小刀。 也就是我用来抵住薛老二心口的那把刀。 “你不是沐家的人吧?你是卧底?” 我小声在阿兰耳边问道。 阿兰因为身上的伤,每走一步路,每喘一口气都会疼,她斜眼看着我:“什么卧底,是特情。” 我摆出一张“我懂”的表情,连连点头。 “那你真名叫什么?” 我好奇地问道。 阿兰则有些不耐烦:“我的事儿,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顿时感觉这话术,这口吻,这腔调,好熟悉啊,但又有点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对了,沐家父子和傻子呢?” 我们面前只有一条路,我亲眼看着他们钻了进来,如何却不见了踪影? 阿兰轻轻吸了两口气,尽量语气平缓地说话:“不知道· · 但他们也只能往更深处走了。” 我们面前是悠长的用石板铺成的道路,由于长期处于阴暗潮湿的环境当中,石壁上全都长满了厚厚的黏腻的青苔。 我和阿兰没有手电,只能摸着黑往前走去,好在我生就的夜猫子眼,大致也能看清道路。 我们走了没多会儿,我脑袋上的阿杰突然直起了身子,浑身白毛倒竖,朝着我们的前方不断发出恼怒的吱吱声。 我和阿杰相处的时间不短了,彼此虽然不能用语言交流,但心有灵犀,彼此心意都能读懂七八成。 我知道这是阿杰在给我示警。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落下了病根,一旦脱离了绝对安全的环境,就会变得有点风声鹤唳。 此时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连舌尖血也流的差不多了,而且还受了伤。 万一再出来几只僵尸,我就只能靠阿杰了,但阿杰的也不是无限火力的加特林,体内的火气总有用完的时候。 想到这里,我对头上的阿杰嘱咐道:“别败家,省着点用。” 阿杰吱吱了两声,声音尖锐。 紧跟着,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由远及近的一声声嘈杂的呼救声。 我立即从后腰抽出那把小刀,用嘴里的唾液混合着一点舌尖血吐在了上面,挡在了阿兰前面,严阵以待。 突然,前面一个拐角处闪出了几个人影,并伴随着几道手电晃动,我眼前被手电晃的难受,眯着眼睛,摆好了架势准备随时动手。 但等那几个人快跑到跟前我才看清,跑在最头头的是那个术士,而他的身后紧跟着沐家父子。 沐风那个小王八虽然飞扬跋扈,但还算是孝顺,这种时候还时刻挡在自己老爹身边,宁可跑的慢一点,也没有只顾着自己。 而此时,我也听清了三人嘴里喊得是什么。 “鬼啊!” “见鬼了!” 第84章 守村人9:消失的傻子 三人看清了我和阿兰之后,才止住脚步,扶着膝盖不停喘着粗气。 我也不担心三人对我动手,大家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种时候再搞内讧,那就是自我消耗,自取灭亡。 于是我半是讥讽半是调侃的说道:“哟,这不是沐老板和沐大少· · ” 没等我说完话,小王八沐风就急的吼出声来:“别他妈瞎捧了!这有鬼!赶紧的,撒丫子跑!” 我愣了一下,看着三人的样子,的确不像是说谎,可不应该啊,这三位方才见着成百上千的僵尸也不曾慌乱成这个模样,里面就算真是鬼,也该只有那个术士能看见啊。 我转头看向那个术士,来的路上,阿兰说过,此人叫李士禹。 “你看见什么了?” 作为灵异圈子里的人,甭管你是名门正派,还是民间法脉,都不应该怕鬼。 可我看这位的表现,比见了外星人还夸张,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李士禹不时朝后看着,显然心有余悸,然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喘匀了气:“万· ·万人坑· · ” “万人坑,里面有什么?” “有· · 有· ·” “妈的,有什么说啊!” 我最烦这种吞吞吐吐吊我胃口的人,于是脱口而出。 李士禹哽了一下,吞了口唾沫,才说道:“飞··飞僵!” 我心里咯噔一下,抓住了他的肩膀:“你确定没看错!?” 李士禹拨开我的双手,指着自己眼珠子:“我,我还没瞎呢,绝对是!” “没发现你们?” 我狐疑道,若真是飞僵这等千年修为的大货,凭这几块料也能逃的出来,除非是这飞僵刚刚吃完自助餐,没空搭理这他们。 李士禹点点头:“我们没进去就看见了,那东西追不出来,里面全是骨头· · 还,还有鬼!” 我脑子里飞快思考着对策,硬拼是扯淡,除非我们都活腻歪了。 对付飞僵,手里再怎么说也得有“40火”或者班用机枪这种硬家伙,再不济也得整把能冒烟儿的玩意儿吧。 千年修为,一般的符箓和法器对它根本不起作用,就连阿杰吐出的纯阳之火能不能烧得动,都还两说呢。 此时,我眼睛一瞥看见了沐风肩膀上的突击步枪,还是m16,正经的洋货。 “还有几发子弹?” 沐风略带些希冀地把枪里的弹夹卸下来查看,“这能打死它?” 我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看看够不够咱们几个分的,一人一枪,自我了断,早死早投胎。” 沐风被我噎的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黑着脸道:“还有两颗。” 我刚要伸手去拿弹夹,一听这话,手又收了回来:“算了,你和你爹留着当光荣弹吧。” “你!” 沐风此时强忍怒气。 说到这里,我看了看三人身后,恍然想起傻子来,若是没有他,我们这几个人早就喂了僵尸了。 “那个跟你们一起进来的傻子呢?” 我看着三人问道。 而沐家父子和李士禹却沉默不语。 我脑子嗡的一声,心想莫不是这几人碰见飞僵之后拿傻子做了垫脚石才逃出来的。 若说旁人我还犹豫一下,这三个,老的老,小的小,有一个算一个,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三个绝对会在危险来临之时,牺牲傻子而保全自己。 念及此处,我一把揪住了小王八沐风的衣领子,将他死死按在了墙壁上。 “我问你话呢,傻子呢!?” 李士禹和沐宣立即有了动作,沐宣架起弩箭瞄准了我,李士禹则抽出狗腿刀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江初年,你发什么疯?哪儿来的傻子?” 李士禹这个狗腿子喝令我松开他家小主子。 而我脑袋上的阿杰也竖起了汗毛,对着李士禹和沐宣龇牙咧嘴。 我自出道以来还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一来我感激傻子救了我一命,二来我平生最见不得丧良心的事情。 于是我手上力道加重,沐风脖子以上很快就涨红了起来,额头太阳穴上更是暴出了青筋,空张着嘴,却出不了一点声音。 沐宣见自己儿子有难,立马拿弩箭顶在我脑袋上:“小兔崽子,你中尸毒了是吧?!抽他妈什么疯,哪儿有什么傻子!?给老子撒手!” 阿兰如今跟我统一战线,见我吃亏,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枚黑乎乎的玩意儿:“谁敢动咱们就一起死!” 沐宣和李士禹的态度立马软了下来。 “阿兰,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我知道你是条子的线人,我也不怪你,江初年,你先把我儿子放了,咱们合作出去,有什么问题,出去再说,怎么样?” 我瞥了一眼阿兰,手榴弹的拉环就在她左手食指上勾着,只要一拉开,我们这几个人就算是黄泉路上作伴了。 我冷静了下来,松开了沐风。 沐风捂着嗓子跪倒了地上,不住地干呕和咳嗽,由于缺氧,暂时还站不起来。 阿兰见我收手,也把手榴弹塞回了自己怀中。 沐宣和李士禹都松了口气,各自撤了家伙。 “姓江的· · 咳咳!yue!你个疯子!” 沐风缓过劲来,坐在地上冲我瞪眼骂道。 我懒得和沐风废话,冷峻地说道:“不服,再试试?” 沐风不再说话,无奈地站了起来。 沐宣为了缓和气氛,主动开口说道:“江老弟,先前咱们多有误会,如今还得联手,才能逃出这鸟地方,你放心,如果能从这出去,老弟你想要什么,老哥都替你弄来。” 我冷哼一声,没有答应,反问道:“我再问一遍,那个傻子到哪里去了?” 此话一出,现场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当中。 李士禹更是对着我上下打量:“你莫不是经脉逆行,走火入魔了,怎的老提有个傻子?” 沐风哼笑道:“报应!” 沐宣眼珠子一转,问道:“江老弟,我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在道上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我们真的没见过有个傻子。” 沐宣恳切的言辞,却让我心慌不已。 没有傻子?怎么可能? “没有?那前面的青铜门是谁找到的?” “是你啊!” 沐家父子和李士禹伸手指着我,异口同声道。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附:“若非我经脉逆行,得了痴心疯,便是中了尸毒!” 我明明是被傻子拽着跳下来的,又是傻子找到的青铜门,如何倒变成了我? “阿兰,阿兰?你来跟他们说,是不是傻子· · · ” 我一边说话,一边转头去看阿兰。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顿时毛骨悚然。 第85章 守村人10:循环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顿时毛骨悚然。 阿兰脸色苍白,,正咧着嘴冲我狞笑,起初我还只是有些错愕,但很快便觉察不对。 阿兰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说不上冷若冰霜,但也十分严肃,断不会如此狰狞放肆的发笑。 加之仅仅数秒之隔,阿兰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脑后勺,嘴里的四颗虎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到了两寸许长,从口内暴出,原本光滑细腻的脸上也生出许多灰色容貌,整个人俨然成了死而不化的僵尸。 我心中骇然之余,转头又去看沐家父子和李士禹,惊恐地发现,他们三人也有了尸变的迹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到了阿杰,它趴在我脑袋上,不断调转着方向,对着尸变的四人龇牙咧嘴。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这句话此刻在我身上具象化。 我暗道一声“苦也”,心说天要亡我。 但我也绝非坐以待毙之人,打眼看见沐风肩头上的步枪还有沐宣怀里的弩箭快刀,刹那间心中有了计较。 不等三人朝我合围,先将飞刀脱手丢出,噗的一声插进了沐风左眼眶中,紧跟着劈手夺下步枪,然后立马闪开两步,对准离我最近的沐宣打出了最后两发子弹。 子弹瞬间在沐宣脑袋上钻出两个透气的窟窿,白花花血淋淋,豆腐脑一般的事物撒了一地。 此时李士禹朝我扑来,阿杰将身一纵,身上呼的一下燃起烈火朝李士禹撞去,李士禹被阿杰撞上,胸膛上立马被钻出一个大洞。 李士禹的尸体朝我直挺挺倒了下来,我闪身躲开的同时,伸手拽下他腰间的快刀。 瞬息之间,李士禹尸体栽倒在地,而阿兰也朝我扑来,我实不忍心杀了阿兰,但此刻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 我心中只犹豫了一秒,然后眼睛一闭,手起刀落,阿兰的人头便就骨碌碌滚在了地上。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身上早已溅满污血黑泥,脑子里嗡嗡作响,耳膜不断发胀,胸膛中似被人狠狠抡了一锤,始终透不过气来。 我手中钢刀落地,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脚边就是阿兰的人头,正直勾勾望着我。 我惊慌悔恨间已哭了出来。 阿杰十分通晓人性,见我掩面而泣,立马乖巧的趴在我肩头上,用脑袋蹭着我的脸颊来安慰我。 哭了片刻,我擦去了眼泪,摸了摸阿杰的脑袋,起身收拾了沐宣身上的弩箭快刀,又从阿兰怀里搜出了那枚手榴弹,又在李士禹身上搜出来一壶清水和几块压缩饼干。 我拿着干巴硌牙的饼干啃了几口,咕咚咕咚灌了三两口清水,将这些东西在身上背了,沿着眼前的道路往深处走去。 我尽量不去想阿兰身首异处的惨状,但也明白这个噩梦将会伴随我一生。 正在我恍恍惚惚之际,忽而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嘈杂声。 阿杰反应比我快得多,立马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并不断提示我前方有变。 我止住脚步,将弩箭上好,打开上面携带的手电,对准前方,心说无论前方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我先一箭给它钉在墙上! 但下一刻,待我看清了来人之后,却犹如“分开八瓣儿朝天骨,一桶冰水灌下来”,浑身热血早凉成了果冻,便是连眼皮都忘记眨了。 原来从通道尽头朝我跑来的竟是阿兰和沐家父子还有李士禹。 阿兰没有受伤,还是拖着蟒鞭,其余三人也活得好好的,但四人神色慌张,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的模样,却和方才如出一辙。 沐风见着我抬起弩箭,连忙喊道:“别动手!是我们!” 四人停了脚步,看看身后,见没有东西追出来,于是松了口气,连忙坐下。 我愣在了原地,看着四人,心中紧张到了极点,这四位可都是被我亲手送上了黄泉路,如何却在此地反方向朝我跑来? 就算是成了报仇的怨鬼,也不可能会说话,能喘气,更不会像这四位一样坐下啃压缩饼干。 我虽害怕,但也不敢再往前走,于是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坐下,但左手始终不敢离开弩箭的机扩。 “你们· · 这是· ·怎么了?” 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因为我看到了四人在我手电下的倒影,料来不是什么妖邪。 李士禹灌了一大口水,呛的咳嗽了两声,才说道:“捅了天大的祸事了,那前面是阴司地府的去处!” 我心里咯噔一声,说道:“可是有飞僵作祟?” 沐风说道:“什么鸟僵?那前面是鬼窟窿!” 李士禹也道:“若有飞僵,我们早就了账了,哪里逃的出来?” 我点头不语,转而看向阿兰,问道:“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阿兰先是一愣,紧跟着皱眉道:“什么胳膊?我的伤在腿上。” 我心里顿时明白,眼前这四人根本不是和我一起下来的那四人。 但我也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阿兰,她明明一直都和我在一起,怎么就会变得和这三人一样了呢? 四人还在说话,我却不动声色站了起来,我手里的弩箭可以连续射出两箭,然后就要重新上弦。 阿兰和李士禹最难对付,我必须一开始就宰了两人,然后再去对付沐家父子,但我不清楚这四人身上的枪械还能不能用,万一他们手里的长短家伙都顶上了火,我还不得被打成马蜂窝。 正当我想要动手的时候,阿兰却扭头盯住了我,并微微摇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心说这个阿兰不会是妖怪吧,莫非知道了我心中所想? 此时,沐宣也发现了我的异样:“江师傅,怎么了?你怎么脸色这么差,身上的血从哪里来的?” 我心说这个老狐狸,怎么什么时候这双贼眼都这么亮,我不敢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出,于是谎称自己遇见了一条地道内的怪蟒,顺手宰了,身上的是蛇血。 沐宣几人将信将疑,我又说刚刚听到身后来路上又有动静传来,想去查看一番,如我所想一般,阿兰也在此刻出言道:“我也去看看。” 沐宣点点头,让我们快去快回。 我和阿兰往回走了两百米左右才停下来,在走路的过程中,我右手一直悄悄按在刀柄上,时不时观察着阿兰的举止,一旦她稍有不对,我便手起刀落。 阿兰拉住了我,说道:“你是江初年吗?” 我怔了一下,连声问道:“你莫不是也碰见了· · ·” 阿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迹:“见到你之前,我已经杀了三个你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见到你之前,我也杀了一个你。” 我们两人在确认对方不是恶鬼僵尸幻化的之后,双双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诉说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我先开口问道:“你见过傻子吗?” 阿兰点头道:“我就是被他拉下水塘,也是他拽开青铜门的。” 我松了口气,确认了眼前人就是阿兰,心中那股难以名状的压抑之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但紧跟着,阿兰又说道:“当时,你和术士在门口挡住僵尸,我和沐家父子进来· · · ” 我闻言心头一颤,当时出来挡住尸群的,可不是我和术士,而是我们三个。 我转头看向说话的阿兰,却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第86章 守村人11: 很快我便发现了,是纹身不对。 阿兰脖子上纹的是一只彩翼神鸟,纹在了左边脖颈上,而我面前的这个阿兰,她的纹身则是在右边。 我一直过于紧张,竟遗漏了这个细节,此时想起来,浑身升起一股恶寒,直从脚底板凉到了天灵盖。 “阿兰,你在沐家卧底多久了?” 阿兰闻言一惊:“是谁告诉你的?” 我并没有回答,而是挥刀劈去,狗腿刀锋利的紧,阿兰与我坐的也近,只一刀,就被我把脑袋砍了下来,鲜血溅起三尺来高。 啪嗒一声,阿兰手里的手电掉在了地上,她的尸体朝后仰去,摔在了地上,而尸身也迅速腐败,身上脸上都开始长满了白色绒毛,皮肤也迅速缩水,由于牙床萎缩,犬齿也变得比正常人要长。 这次动手,我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相比之前要镇定了许多,我擦去了脸上和刀上的鲜血,内心仔细回想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第一, 下来之前的阿兰和沐家父子包括李士禹肯定都是他们本人。 第二, 这中间肯定要有一个时间差,使得他们本尊不见了,而我又没有察觉。 第三, 第一个冒牌货是在我动手杀死他们之前就产生了尸变,而现在,这个阿兰2号则是在我杀了她之后才出现尸变。 那我是否可以假定,这些冒牌货的“有效期”并不长,一旦超过了有效期,就会出现各种问题。 我冷静下来之后,脑袋清楚了许多,并提出了两个猜想。 克隆。 我记得教科书上有讲过,96年的时候,英国利用克隆技术,培育出了世界上第一只克隆羊。 那会不会我所遇到的这几个人也都是克隆出来的? 而且它们身上这种近似于尸变的迹象,也符合克隆胚胎特性,那就是并不能拥有实际本体同样的寿命,生命历程很短。 但很快我又否定了这种猜想,和克隆羊“多莉”同期培养的数百个胚胎全部死亡,这种技术目前的成活率,根本不足以支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制造出如此相似的多个个体。 而另一种猜想,更加令我悚然。 双鱼玉佩! 80年代初的一个夏天,彭教授失踪于新疆罗布泊中。 我曾在天涯论坛上见过很多关于此事的帖子。 但也不对,双鱼玉佩事件发生在罗布泊,离这边足有四千多公里,双鱼玉佩就是再神奇,也不可能跨越四千多公里出现在这个闽国遗迹当中。 我越想越害怕,那种无尽的绝望笼罩在我心上,在幽黑的地下,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悄悄盯着我,这种感觉让我无所适从。 而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也 已经超越了我目前的知识体系,不论是从科学角度,还是从道教体系来说,这都是惊人的诡异事件。 我算了算时间,如果想要印证我的猜想,还是得回去,看看剩下那几个冒牌货是否已经出现了尸变的迹象。 而我刚一起身,就立马发现了不对,阿兰刚刚掉在地上的手电正好照到了我,而一旁的墙壁上,我的影子,却很是奇怪。 按理说人和自己的影子的动作应该是完全同步的,而我刚刚站起来的那一刻,我的影子却迟钝了半秒左右。 如果不是我目力超乎常人,绝计难以发现。 于是我又试着做了几次动作,发现我的影子的的确确和我的动作有些不同步了。 我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 影子,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 先贤认为,天下万事都有阴阳两面,人也如此,影子就是“阴面”的具象化,换句话说,影子是除去我们物理意义上存在的身体之外的精神层面的体现,故而又有“灵胎”,“魄奴”之别称。 阴与阳总是相对,而又不可分割,影子也是我们内心的体现,如影随形,但影子无法自己主宰自己,只能随着我们的动作而动。 这就是本我和附庸的关系,人不能摆脱自己的阴暗一面,只能直面它,主导它,必要的时候,要压制它。 但现在,我的附庸,开始脱离我了。 这也就是说,我可能会不再是自己的主宰了。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极度的恐慌席卷我心里的每一处角落。 这种恐慌和面临尸群时的那种害怕不一样。 实体再强大,再恐怖,也能看得见摸得着,我纵然不敌,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下了幽冥阴司也能做个明白鬼,不至于去枉死城报道。 但现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憋屈感觉,让我像是对着棉花抡锤子,根本没地方使劲儿。 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嘲笑我的无能。 就在我颓唐不进,坐在原地发呆的时候,我头顶上的阿杰突然发出了生气的叫声,然后从我头顶跳下来,落在我腿上,并狠狠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 “哎!阿杰,你他娘的,好端端咬我干嘛!?” 阿杰不能说话,但还是龇牙咧嘴,冲着我一个劲叫,两只粉扑扑的小爪子还比比划划的。 “你是说,让我振作起来?” 阿杰十分欣慰地点点头,并直起身子,双手叉腰,还噘嘴吹了一下自己那撮刘海。 我点点头,从衣服内兜里掏出被压扁的烟盒子,取出一根变形的来,又伸手去找火,却发现早就不见了。 于是乎我抓起了阿杰托在手里,示意它给我点火。 阿杰胖脸一嘟,张嘴一吹,我嘴里的烟便点着了。 尼古丁让我很快镇定下来,我连着抽了两根,一边抽着,一边在脑子里把所有的事情又过了几遍。 我的影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了我的掌控,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我回想起第二个阿兰对我说的话,在遇见我之前,她已经杀了三个我了。 这给我提了个醒,或许这些复制品和我们这些本体之间,并不是简单的“ctrl+c”和“ctrl+v”的关系,而是存在着某种更深的逻辑上的关联,一旦对其中一个个体产生影响,另外的那部分也会受到影响。 我想到这里,思路已然清晰,之前听阿兰讲说,这次沐家和薛老二合作,用拍电影来掩人耳目,目的就是为了盗取闽国遗迹当中的宝物。 而后来我又得知,薛老二是掌柜的手下的伙计,我便猜想,这个闽国遗迹绝非简单的藏宝之地,但还是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离奇事件。 我深吸了两口气,招呼阿杰一起返回了刚刚的2号地点。 为了保证安全,我特意将脚步放到了最轻,慢慢走回去,结果离着大约还有百十米,便听见了几声鞭稍炸裂的声音。 我觉察有异,脚下放快,大步流星跑了回去,躲在了暗处观察。 只见阿兰3号手握蟒鞭,浑身血葫芦一样站在了原地,在她脚下是李士禹和沐家父子的尸体,无一例外都被阿兰的蟒鞭抽了个万朵桃花开。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若不是我刚刚突然出手,出其不意,凭着阿兰的本事,就算是复制体,恐怕想拿下她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谁在那!?出来!” 阿兰3号很快察觉到我的存在,怒喝着让我现身。 我连忙高举双手,“别动手!我滴!良民的干活!” 第87章 守村人12:死棺幽灵 阿兰见是我,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卷起蟒鞭,随时准备出手。 “站在那儿!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阿兰的表情也很紧张恐慌,和我之前如出一辙。 但这并不足以证明我们的身份,因为我发现,复制体并不知道自己是复制体,而是认为自己是本体,并且拥有一套互相出入的记忆。 “我问你,你见过傻子吗?” 这话一出,我都快哭了,“当然见过了,是他带咱们俩下来的,也是他找到的青铜门!” 阿兰闻言松懈了一些。 我连忙也问道:“当时门外抵挡群尸的都有谁?” 阿兰说:“你,我,李士禹。” 我长出一口气,两滴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亲人呐!” 说着话,我朝阿兰走去,但实际上,我虽然真的很兴奋能遇到一个真人,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快步走过去的同时,一只手始终垂下,方便拔刀,眼睛始终盯着阿兰的脖子,观察她的纹身。 这次阿兰3号的纹身果然是在左边。 我见状连忙上前,握住了阿兰的手:“兰姐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 阿兰虽然很不喜欢和我有肢体接触,但也能看得出来,她也在确认了我是真人之后,有了些许喜出望外的意思,整个人放松下来。 我看见了阿兰身上有伤,连忙扶着她坐下,用清水给她洗了伤口,又拿出身上最后的压缩干粮给她。 阿兰啃了一半,见我看着她手里的压缩干粮咽口水,于是又掰开一半递给我。 江湖儿女,也没什么忌讳,我伸手接过来三两口吃完了。 我们俩稍作休息之后,便开始互相确认信息。 “兰姐,我记得咱们俩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一起,怎么会· · ” 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阿兰摇头道:“不对,你忘了吗,当时我胳膊受了伤,你先把我一把推了进来,自己钻进来之后,又去关门,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说道:“当时我关上门之后,就被你捂住了嘴,然后一只僵尸从旁边出来· · · ” 说到此处,我猛地反应过来:“当时捂住我嘴的,已经不是你了!?” 阿兰点点头,说起了那时她的视角。 原来那时阿兰被我推进来之后,先是跌了一跤,然后刚想来帮我,却不等从地上起来,便脑袋一晕,贴着墙跌坐下去。 后来我被惯性带着摔倒,阿兰想去扶我,但有另一只手就从我的背后出现。 阿兰本能想要动手,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连根手指头也动不了,眼睁睁瞅着我背上了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径直走了。 随后过了一会儿,阿兰才苏醒过来,结果在追我的时候遇上了一块翻板机关,掉到了下面。 剩下的事情就和我的遭遇差不多了,阿兰一开始也是处于懵逼状态,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杀了两队复制体,才遇到了我。 我转头去看地上的那些尸体,无一例外的都出现了尸变的迹象。 “靠,真他妈邪门!” 我叫了声晦气,一脚踢开了脚边沐宣的脑袋。 阿兰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下面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得往前走,找到出口。” 我和阿兰想到了一块,现在我们都不是孤军奋战,互相之间有个照应,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大大增强。 我从怀里掏出了诺基亚手机,不得不说,诺基亚在任何时候,绝对是你最可靠的手机。 我经历连番恶战,几次死里逃生,手机居然完好无损,除了没有信号之外,连电量都只掉了一格。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阿兰说:“对了,咱们之间定个暗号,防止待会儿混淆。” “这个自然,这样,第一句问找对象了吗?” 阿兰问道:“那怎么答?” “找了。” “然后呢?” “你就说,盘子咋样?” 阿兰点点头:“然后咋说?” 我挠了挠后脑勺,一拍手:“白面馒头剁一刀!” 阿兰先是疑惑地一愣,紧跟着恍然大悟,冲我骂道:“你可真够讨厌的。” “讨不讨厌的先放一边,这段话够突兀,一般人反应不过来。” 我和阿兰练习了两遍,随后便继续往深处走去。 而随着我们越发深入,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就愈发强烈。 大约走了一刻钟左右,阿兰示意我停下来,然后指着天花板说道:“就是这里,我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 我向上看了一眼,天花板不算高,紧跟着,我又往前看去,道路被一面石门堵死。 石门高约一丈,宽有五尺,正当中刻着狮子咬剑的图案,中间微微敞开着一条缝儿,大约能让人侧身通过。 我走到近前,拿起手电往里去照,但由于角度有限,并未看见什么东西,我又侧身探了进去,但缝隙太过有限,我没办法完全钻过去。 只好一只手拿着手电,四处乱照。 只见是间广阔的屋子,四周有灯台石尊,就在我想要抽回身子的时候,手电光猛地一转,却是照见了一座棺椁。 那是一座比寻常棺椁大出一倍的飞角盘蟒铜棺。 而我再看去时,竟惊奇地发现,那棺材面前跪了一个人,那人离我大约十一二米远,垂首跪在了铜棺面前,身影虚虚实实,看不真切,好似古墓中飘荡多年的亡灵。 等我再细细辨别,却惊奇地发现,那幽灵身边躺着一条金丝蟒鞭,身上打扮紧衬利落,扎着高马尾,脚下还蹬着薄底儿快靴,不正是阿兰吗! 我心中一凛,不晓得究竟孰真孰假,正要装作面不改色抽身回去,却猛感一阵恶寒。 紧跟着我身后传来一股巨力,将我硬生生推进了石门对面。 第88章 守村人13:照心镜 我只觉前胸后背火辣辣的疼,一把扑在了地上,手电也从手里摔了出去。 石室之中便只剩下了我和那个阿兰的幽灵,虽然变故突然,但我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并没有惊慌,只是迅速起身,警戒周围。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我掉落的手电,打出一道光亮,勉强照亮了半间石室。 我见暗处并没有什么劳什子飞僵出来,先松了口气,紧跟着才想起来胸口上的疼来。 我低头看去,胸前衣物早被蹭破了,胸口血肉模糊,蹭掉了巴掌大的一块皮肉,后背更是疼得厉害,料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是形势紧迫,我也顾不上许多,先去了石门一番摸索,横竖不能困在里面。 结果我在石门上摸了一圈,连个能让“钱串子”出入的缝儿都不见,原本我被推进来的地方,现今已经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我使尽浑身力气去推,石门不但纹丝不动,我反倒听见了自己关节处传来的嘎吱嘎吱的动静,吓得我不敢再用力去推。 正当此时,阿杰突然警觉地“吱吱”一叫。 我恍然听见了一声铜器敲击的长音,声音好像是来自那个幽灵所在的方向。 此时我缓步靠上去,看见阿兰正对着的那个棺材的头上,悬着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径长八九寸,镜沿飞翘八角,上雕天、地、山、泽、水、火、风、雷。 镜面上隐隐有云气浮动,镜中照出一道虚光,正好罩住阿兰。 我见铜镜造型精美,上刻云雷图纹,打磨的异常精细,绝非寻常物件,更兼镜面之上水汽浮光,断然是个宝物。 而被虚光罩住的阿兰,整个人看起来朦朦胧胧。 大概两三秒左右,我忽然听见一声金铁器鸣从铜镜中传来,那声音的频率非常奇怪,有些像是道教常用的罄,又有些像弹击刀剑发出的声音,其中有轻音袅袅,亦有黄钟大吕。 我一听这声音,顿觉一阵恍惚,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钻出来一样。 阿杰“吱吱”长叫的动静在我耳边越来越虚幻。 我暗道不妙,久闻古镜多有神异,《太平广记》中曾记载,隋朝汾阴侯就收藏有一面,轩辕黄帝十五镜之一的宝镜,可照天下邪祟,神鬼辟易。 此外《北史》、《隋书》、《异闻录》、《国史补》中亦多次提及,隋唐之时有扬州贡镜之说 我转瞬之间便想起来当年学艺时学过看过的这些史书笔记,心说这面古镜不知是何来历,仅仅被虚光波及到,就让我心神不宁。 阿杰见我陷入恍惚之中,久久不能自拔,急的将尾巴倒甩下来。 细长的尾巴“啪”的一下抽在我眉心上。 我脑门一疼,突然回过神来。 我连忙默念咒语,稳固心神,可突然看见阿兰的身体当中慢慢剥离出一个人影。 人影慢慢由虚变实,恍惚间像是又长出来一个阿兰。 仅仅是我出神的片刻,阿兰背后那个人影已经从她身体当中爬出了一半了。 我顾不上多想,一个箭步上前摘了古镜,倒扣在地上。 随着古镜倒扣,虚光不见,阿兰背后的虚影嗖的一下缩进了她的身体当中,阿兰双眼一翻便倒了下去。 我顾不得胸中气血翻涌,赶忙上前查看,我先看了这个阿兰脖子上的纹身,位置没错。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个到底是真是假? 万一是假的,那不是要在我身上上演一出农夫与蛇。 可倘若是真的,那我不成了见死不救的小人? 几秒之间,我便下了决断,先救了她,万一是假的,那就休怪我辣手摧花,江爷再给你一刀! 我捏住阿兰的腮帮子,深吸一口气准备下嘴。 “你想干嘛?” “我· · · ”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啪! 我捂着脸跳将起来。 “我是要救你!你你你,你不识好人心!” “你骂谁是狗!?” 阿兰冷峻地回了我一句。 “谁打我谁就是狗!” 阿兰翻了个白眼,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手电,上下将我打量一番:“你怎么这么狼狈,这是哪儿?” 阿兰刚从昏迷中醒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不过哥们儿如今这副模样确实是狼狈到家了,上半身不是污血就是烂泥,衣服还破了好几处,说我是丐帮帮主都有人信。 “害,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 ” 我刚说两句场面话,想要再试试眼前人的真假。 结果不等我说完,眼前 这个阿兰就突然从地上摸起蟒鞭:“闪开!” 石室之中一声暴喝,我条件反射地跳开两步,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方才我站的位置上就炸了个响雷。 然后紧跟着,我余光看见,在我刚刚站的位置上窜出去一个人影。 阿兰和那人很快就斗在了一起。 二人动作出奇地同步,几乎同时抬手,两条蟒鞭在空中缠到了一起。 我定睛一看,出现了两个阿兰。 就连阿杰也疑惑“吱”的一声,小脑袋一歪,分不清孰真孰假。 “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话一出口,我都骂自己是白痴,假的肯定说自己是真的,真的也不可能说自己是假的,这他娘的简直白问。 “我是真的!” “我才是真的!” 我恍惚间感觉这词儿好生耳熟。 “不是,要不你们先停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不行!” 两个阿兰异口同声道。 说完,二人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接着动手。 一拳一脚,简直就像是提前排练过的一样。 我在一边看的眼花缭乱,想上去帮忙,又不知道该帮谁。 “二位长老,快收了神通吧!” 就在我思考如何辨别真伪的时候,忽觉身后一阵凶风袭来。 我脚下一转,闪开三步,回头一看,不免肝胆浑凉,我眼前站着一个“我”,相貌,身高,无不相同。 我一瞬间还以为 是在照镜子。 但这种感觉会让人起好几层鸡皮疙瘩,极度不适。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我心中马上升起一股无名邪火,好个妖邪,又欺负到我头上了! 当时在狐刚子地宫之中,我就领教过这种手段了,不过是蛊惑人心,让人产生幻觉的障眼法而已。 但不得不说的是,此时的感觉比在狐刚子地宫中时要真实了许多。 此时,阿杰也拱起了身子,朝那个冒牌货的方向呲牙低吼。 我如今没有了符箓,只能拔出后腰的狗腿刀,中指往上一抹,然后对准了冒牌货劈头一刀。 铛的一声! 冒牌货居然也抽出了一把狗腿刀挡下了我这一刀。 于是乎,石室之中两对儿“孪生子”打作了一团。 我和冒牌货论反应速度,论力量,论技巧全都不相上下,这就 打的很难受了,大家都能预判对方的预判,出手都一样,顶天了就是你挨我一拳,我抗你一脚。 我被这厮逼得性起,当即奋起一腿将他踢退,然后立马用中指血在掌心画出雷祖讳。 很快我画好了雷祖讳,冒牌货却也冲了过来。 我当即诵了一声“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尊号,然后一刀荡开冒牌货的刀,紧跟着照他面门拍去。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我一掌拍中了冒牌货的脑门,但结果却和我想象的大相径庭。 冒牌货虽然被我打的朝后倒去,但却并没有被我用中指精血画出的雷祖讳所伤。 我看了看手掌,莫非这厮不是精怪妖邪?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脚下正好踩中了一个圆盘型的物件。 我低头一看,是那块铜镜。 铜镜背面最外围是一圈云纹,内里分刻着二十四星宿图,还有蟠龙两条,口吐风火,中嵌明珠一颗,充当镜纽,约鸽子蛋大小,晶莹玉润,。 而在东方苍龙七宿之下,有一行正楷小字铭曰:“天宝十三载五月初五铸千秋镜一面” 在小字的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笔记功力略逊半筹,曰:“同光四载七月赐” 我只扫了一眼这段文字,心中就有了个大概,原来这是他的镜子。 第89章 守村人14:上穷碧落下黄泉 铸得千秋镜,光生百炼金。 分将赐群后,遇象见清心。 台上冰华澈,窗中月影临。 更衔长绶带,留意感人深。 ——《千秋节赐群臣镜》李隆基。 天宝十三载八月初五,千秋节。 高宗之孙,睿宗之子,一手缔造开元盛世,庙号玄宗,谥号开元圣文神武皇帝,大唐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时年六十九岁的李隆基,正在花萼楼大宴群臣,赏赐由自己最信任的道士,鸿胪寺卿叶法善的徒弟亲自督造的,扬州上贡的宝镜,来庆祝自己的生日。 他望着眼前繁花似锦,昼夜鱼龙歌舞的长安城,怎么也不会想到,数年后的自己将无法在长安城里庆祝自己的生辰,就连自己最珍爱的女人也将被自己默许缢死。 连他自己也是东躲西藏。 而在安史之乱已经大部平定,国家慢慢回归于稳定当中之后,玄宗自成都回到了长安,称太上皇。 李隆基常在睡梦中被马嵬驿上的那一幕惊醒,往往掩面而泣。 这时,时任鸿胪寺少卿的云机子,也就是叶法善的徒弟之一,向玄宗引荐了自己的一个师叔,龙陵子,四川临邛人,能阳神出窍,顷刻间能转过五湖四海,三山五岳,上穷天河,下到九幽。 玄宗急忙命人八百里加急去请这位高道,禁军和太监力士将这位高人请回来之后,玄宗秘密召见,只有云机子陪同。 龙陵子当着玄宗的面,以阳神出窍,转过四海八荒,待回来之后,便对玄宗说,海外仙山玉宫金阙之中,有一仙子,号曰太真,与贵妃模样一般无二。 非但如此,龙陵子还从手中翻出一样事物,是当日马嵬驿上贵妃头顶金钗,当日的玄宗惶惶如丧家之犬,贵妃身上一应物品,均随其下葬。 所以一见金钗,玄宗便掩面而泣,求龙陵子务必带他上海外仙山,和贵妃相见。 龙陵子言:海外仙山乃是仙宗清修之地,纵然是人间帝王,没有天牒仙箓在身,也万难上去。 玄宗闻言,悲痛万分。 此时,云机子进言曰:皇家宝库之中,还存有当年千秋宴上的那面百炼照心镜。 此镜仿轩辕黄帝第九镜所造,能照天下万邪,更能照古今人心,倘若玄宗与贵妃真的互相牵挂,精诚所至,或可以此镜为媒,一睹仙容。 玄宗闻言,急命人从宝库之中取出宝镜,云机子和龙陵子遂动科仪,驱符遣罡,照心镜上顿时风起云涌,镜后两条白龙,鼻喷白雾,顷刻之间,殿外风雷齐至,一转眼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玄宗为之惊奇,又见镜中射出精光一道,照进雨中,玄宗看去,只见雨幕之中一个熟悉的人影显现,向自己拜曰:一别君王,已三年矣。 一刻之后,云开雾散,太真仙影亦不复见也,玄宗自那日之后,郁郁寡欢,日夜思念贵妃,身体每况愈下。 加之身边亲信均被肃宗清洗,云机子被安上妖言惑众,蛊惑帝王的罪名处死,便连几朝旧臣高力士,也被流放巫州,没过多久,玄宗便郁郁而终。 我看着铜镜背后的铭文,瞬间想起了这段仅记录于师父那堆杂书上的野史,开始我只当是趣味读物,如今看来,历史这东西,还真说不好· · · 而此时,冒牌货又朝我冲了过来,我收好宝镜,双手结九牛决,念动千斤榨咒语,随后朝冒牌货点了过去。 不出意外的,千斤榨对冒牌货也没有用。 我内心陡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千斤榨和雷祖讳都不起作用,那么这个东西,肯定不是邪魔,又和我长得一般无二,本事也分毫不差,这桥段,好生熟悉· · 我避开了冒牌货的一击,阿杰几次想要出手都被我制止,阿杰是我的秘密武器,它的阳火关键时候是要派上大用场的,决不能浪费在这。 我跃起躲避冒牌货的时候,飞手将宝镜朝那座飞角巨棺上丢去。 好在祖师保佑,宝镜的镜纽不偏不倚挂在了棺角上,镜中射出一道神光,正好将我和冒牌货照在其中。 冒牌货瞬间慌了神,想要跳出光圈,却也为时已晚,我眼见其身影一点点变淡,直到消失。 我瞬间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清出去,心胸顿时开阔了不少,但我也不敢被镜子长时间照着,于是连忙取下铜镜,用衣服包住。 此时,那边两个阿兰斗的依旧激烈,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闪转腾挪,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我大喊道:“妖女,看法宝!” 喊完话,哥们儿特有逼格的将照心镜往头顶一举。 宝镜的光芒瞬间就将两人罩住,其中一个阿兰的身影很快变淡,我连忙又用衣服盖住宝镜。 另一个阿兰也捂住了胸口,看表情和我刚刚的感受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了出去。 阿兰喘着粗气,累的不轻,见我用衣服包住铜镜,问道:“你怎么知道拿镜子照它们?” “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别问了,赶紧出去才是真的。” 我和阿兰来到石门之前,见门边有条寸许宽的缝隙,我跑到一边石柱旁,抬起一座石基铜雕龙烛台,烛台中通一根纯铜的实心管子,底座是个石台。 我用力磕掉石台,将铜管一头塞进缝隙,另一头抵住肩膀,浑身用力去撬这石门。 我一连试了几次,脖子脸涨得通红,连肩膀里骨头缝之间的摩擦声都听见了,可这石门就是纹丝不动。 “呼——不行,不行,这门打不开,再找别的路子!” 我撇了已经变形的烛台铜管,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阿兰此时却一脸神秘地将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我噤声。 我赶紧闭上嘴,细细听去,只听得石室之中,一阵细微的石料摩挲之声响起。 回头看去,声音就停了,不晓得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我和阿兰顾不上石门,在石室之中四处搜索了一番,并无其他东西。 阿兰和我汇合之后,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汇集到了那座飞角盘蟒铜棺上。 “你看,棺椁的盖子,是不是被挪开了一点?” 阿兰指着棺椁一边说道。 “好像是,刚刚太乱了,我也没仔细看。” 我一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心说这会儿要再出来个僵尸,我可就没招了。 但如今我们被困在石室之中,若是放着有可能尸变的棺材不管,到时里面那位万一想出来遛遛弯,我和阿兰如今这状态,恐怕是羊入虎口。 仅仅眼珠子一转,我就下定了决心,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我对阿兰说道:“把你的鞭子准备好,万一有不对的,全靠你了。” 阿兰点头答应下来。 我又转头对阿杰说道:“待会儿我让你放火就放火,听到了没有?” 阿杰用力点点头,示意我包在它身上了。 第90章 守村人15:恶鬼 我缓步靠近石台,先把铜镜重新挂好,因为古人常有铜镜镇尸之说,何况这可是李隆基御用过的镜子,非同小可。 挂好了镜子,我让阿兰在旁边照看,我则去推棺材盖。 我双臂伸直去顶,一下就把棺材盖顶出一条大缝,就在这时,一只黑黢黢的手一下探了出来。 我早有准备,先是闪开两步,阿杰则早有准备,一下从 我肩膀上跳起来,刘海一飘就要吐火。 “阿杰回来!” 我急忙大吼了一声,阿杰又把吐到嘴边的火收了回去,身子轻灵地一转,落回我肩头。 伸出棺椁的那只手上分明戴着一只机械手表。 我凑到近前一看,棺椁里赫然躺着的是沐家父子和李士禹,三人叠罗汉一样躺在棺椁里。 沐风此时好像是刚刚苏醒,双眼迷离,浑然不知天上地下。 “你· · 江初年?” 我打趣道:“沐少,你倒是会挑地方睡午觉啊。” 沐风连滚带爬从棺椁里翻出来,又去拽自己老爹和李士禹。 三人如梦方醒,身上却并无外伤。 我一把擒住沐风的手腕,将他挡在身前,同时狗腿刀也架在他脖子上。 “姓江的,你他妈吃了豹子胆!敢动我?” 沐宣也怒道:“江初年,你我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干嘛抓我儿子!?” “少废话 ,我问一句就答一句!沐少,我问你,见过傻子吗?” 沐风说道:“废话!我眼睛还没瞎呢!不是他拉着你下来的吗!?阿兰!你还愣着干嘛,把他脑袋给我抽下来!” 我抬手用刀背拍了一下沐风的脑袋:“叫那么大声干嘛!?我耳朵也还没聋,我再问你,见过飞僵和什么鬼怪没有?” 沐风再次用他标志性的纨绔子弟的口吻说道:“见你大爷,傻b倒是见过,正架着我呢!” 我心中有感,这三人应该是真的,见过傻子,却没见过飞僵和鬼,而且沐风这股子纨绔子弟的操行,别人也装不出来。 想到这里,我一把松开了沐风,对着几人抱拳道:“沐老板,得罪了,这底下怪事太多,我不得不防备· · · ” 我又把下来之后遭遇的怪事说了一遍,又有阿兰在一边作证,沐家父子和李士禹听后啧啧称奇,把我刚刚做下的事情忘了。 我对着沐宣问道:“沐老板,你们是怎么睡到了这棺椁里面?” 沐宣揉了揉脑袋,半晌也没说话,就在沉默当中,沐宣突然一拍手:“糟了!掌柜的来了!” 我脑袋里激灵一下,提着狗腿刀四下张望:“哪儿呢?” 沐宣刚要开口,忽而又止住了,“我· · 我·· 我忘了。” 我翻了个白眼,心说老大不小了,也没个准谱。 三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我才算听明白了。 原来这次行动,沐宣和薛老二都是马前卒,正经的东家就是掌柜的。 下来之后,他们三人也踩到了翻板机关掉了下来,然后只见眼前人影一晃,自己就昏过去了。 “沐老板,你什么身份,还用得着听他使唤?” 沐宣却说掌柜的不比一般人,上头关系够硬不说,连手段也异常狠辣,自己那几家公司的死活都在他手里捏着,自己也是逼上梁山的。 我冷笑了一声,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有利盼鸡啼,你沐宣这种人,没有十足的利益可图,岂会亲身涉险? “沐老板,既然如此,这个掌柜的究竟是什么人?” 沐宣摇摇头:“没人见过他的样子,我们都是靠中间人传话,听说他是怕仇家知道了自己还活着。” 我“嘶”了一声,这人有如此本事,也害怕仇家? “对了,傻子呢?怎么一直没有见过他?” 三人摇头晃脑,说自己一进来这个地宫傻子就不见了。 我隐隐感到不对,这傻子未免有些太神龙见首不见尾,自从我到了这个地方以后,一切关键节点,都有傻子的存在。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李士禹突然说道:“你们来看,这里。” 我拨开了沐风凑过去,沐风骂骂咧咧也跟在我后头凑上来。 李士禹手指地面,地上用九枚康熙通宝的阳爻面围成了一个圈,圈内用血液画了一道我们神霄的“辟尸千里大将宋干”符,然后又在符胆的位置插了一根骨头茬子。 我一看这东西,脑门马上冒出了一层细汗:“找找,还有没有了!快!” 李士禹晓得其中厉害,连忙去看。 几人转了一圈回来,李士禹说道:“一共九个,是那个吧?” 沐风不解其意,说道:“喂,干嘛藏着掖着的,不就是几个破铜钱和鸡骨头吗?” 李士禹先开口道:“那不是鸡骨头,是鹰的腿骨。” “鹰骨又怎么了?” 李士禹说道:“古人以天为阳,地为阴,所以家禽或是猛禽的阳气极重,鹰死五十年,而骨上阳气不散,通常来讲,即使是百年道行的老鬼,也不敢听一声鹰啸。” 我说道:“这叫至阳阵,一般都是设在至阴之地,用于消耗阴气,此消彼长之下,阳气日盛,而阴气日衰。” 沐宣听完说道:“那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么紧张?” 李士禹道:“沐总,这种阵法所在之地,里面的东西最次也有千年道行,如果血符变干,则说明阴气消磨殆尽,不足为虑,可你们看,九道血符全都很新鲜,证明这里面的东西还好着呢。”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一凛。 而我抬头看去,环视四周,发觉四周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众人的脸色,灰蒙蒙的,好像上世纪的黑白老电影中的人物一样。 一时之间我倒分不清是自己这对招子的分辨率下降了,还是他们几人都成了阴间的小鬼,失了生气。 沐风皱眉看着我:“嘴张的那么大,等着吃烤鸭呢?脸色这么难看,你姑改嫁了?” 沐风是存心报复我之前挟持他,说话夹枪带棒,我倒不在意这些。 此时,阿兰也一脸惊恐地说道:“dliangb!” “啥玩意儿?” 我支棱起耳朵,表示没听清。 阿兰看着我们几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瞳孔颤抖:“是苗寨的土话· · 恶鬼,我们都变成了恶鬼· · ” “我只听说过万恶的旧社会能把人变成鬼,没听说过好好的活人会直接变成鬼,别自己吓自己,咱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开始以为是石室之中尘土太多,加上我们久在地下,视力收到了影响,于是拿起手电,在几人脸上晃了一晃,就连手电筒的光亮都变得十分暗淡。 这下我也有点麻爪了,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但也恰在此时,我突然想起来那面李隆基的千秋百炼照心宝镜,相传古人造镜颇为讲究,以“阳燧”正法造出的镜子才有辟邪正形的作用。 所谓阳燧古法,就是在至阳之日,以凹透镜聚光取火,古时工匠认为,这样取的火乃是天火,造出的镜子自然非同一般。 我此时想到这面镜子,按理说有这面镜子镇住此处,不该出现如此多的怪事,除非· · 我刚走到棺椁前,想看一看镜子,结果发现前头被我挂在棺角上的镜子居然不翼而飞了! 此时,沐风举起一只手,“这儿呢,我拿的,我们折腾了一圈,也不能空手回去吧?” 我恨不得上去把沐风给剁了,但在那之前,我已经听到了一阵嘎吱嘎吱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动静。 第91章 傩女 我蓦地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三丈以上,竟悬着一口金棺! 那金棺比地上的棺材小了两号,但工艺更加精美,棺材四周共有八条锁链,将其悬空吊起。 但真正让我头皮发麻的是,那棺材上面分明坐着一个赤面獠牙,青须而金瞳的妖怪。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发觉原是个戴着巫傩面具的女子,着长曳裙,衣袖窄而衣体宽,外罩大红织锦玄鸟袍,腰缠金丝犀纹大带,配翡翠白玉之器,颈套金镶玉双飞凤翼锁,面具上画七彩凶神,缀以彩羽、金玉,虽然历经千年,却是栩栩如生。 而我慌乱之余,还瞥见在那尊金棺之上,彩绘着三足金乌,和一棵摩天接地的巨树,金乌栖于巨树之上,振翅欲飞,左翅上是一团红日,右翅上则是一牙冷月,古时工匠不愧是担负着九族的羁绊,居然能画出此等有灵气的神作。 其余几人也都看见了棺材上的女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我耳边也听见了数声二踢脚似的声音响起,转头看去,九座至阳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其中的鹰骨和铜钱全部震飞。 这股无形的力量不但破了至阳阵,更让我如遭重击,产生了跪下的念头。 其余几人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气血翻涌之下,只有李士禹和 阿兰勉强还能站立,沐家父子则闷哼一声径直栽倒下去。 我默念静心咒稳固心神,而不等我一遍静心咒念完,忽然感觉背后有脚步声响起,急忙挥臂抡去。 背后那人身手十分了得,当即一跃,从我头顶越过。 我一击落空,连忙抄起狗腿刀,朝他砍去。 那人落地之后,都没往后看,直接一招虎尾腿蹬在我小腹上,我一吃痛,身子朝后退了两步。 同时心中狂跳,暗道此人功力不在我师父之下,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时机把握的正正好好,而且就凭刚刚从我头顶跃过的一下,标准的旱地拔葱,没有三十年往上的苦练加上练炁锻骨的功夫,绝不可能做到。 我用刀一指:“照心镜是你拿走的!?” 那人身穿黑衣黑袍,腰里的牛皮带上挂着一个布包,里面赫然是个圆盘型的物件。 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笑一声:“小子,家大人谁?我让你死个明白。” 李士禹和阿兰此时也到了我身边,我也有了些底气:“死不绝的老棺材瓤子,算计你江爷一路了吧!来,有种的单挑!” 转头我就对阿兰和李士禹悄声道:“这老嘎嘣儿非同小可,待会儿一起动手,不能让他喘气!” 李士禹眯眼看着那人,小声回道:“你小子仇人这么多?” 我有些尴尬:“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 ·” 我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可没想到那人还是听到了。 “呵呵,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就算你师父到这儿,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 “啊呸!好大的口气!你也配跟我师父拧巴拧巴?有种的单挑!” 我嘴上不饶,手里却暗暗捏好了指诀,心中默念千斤榨咒。 那人还在冷笑,我却大喝一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同时指诀朝那人一指。 阿兰和李士禹不消我说,一个抽出蟒鞭,一个拿出一块玉石,往地上一摔。 那人却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结好了九牛诀,对我也是一指,我顿感手指像被人狠狠掰了一下似的,疼得我倒吸了几口凉气。 不仅如此,那人破了我的千斤榨的一瞬间,又闪身让过了蟒鞭,稳稳落在了一旁。 那人讥笑道:“小子,身为神霄弟子居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民法把戏,说好了单挑,居然跟老夫玩心眼儿,真给你师父丢人啊。” 我呸了一声,理直气壮道:“没错啊,你一个,单挑我们仨!”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一声暴叫,李士禹浑身青筋炸起,朝着那人就冲了过去。 “嚯,够下本儿的,引鬼上身来对付我么· · ·” 那人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站在原地。 我也没想到李士禹有这一手,能被他用在这个时候的鬼,肯定不是一般货色,起码也有一甲子道行。 “丹天火云,威震乾坤。上摄妖炁,下斩邪氛。飞电烁烁,扬风无停。通真变化,朝谒帝君。急急如律令!” 那人一出口,我先兀自心惊不已。 此时李士禹已经冲了上去,那人咒语也刚好念完,然后手心一翻,一张黄符“啪”的一下拍在了李士禹的头上。 李士禹甚至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直接就被雷光拍飞出去。 幸好我和阿兰眼疾手快,稳稳接住了他。 “飞雷咒,你到底是谁?!” 我死死盯住了那人。 那人长叹一息,缓缓摘下了长袍的斗篷和面罩,竟是那个傻子。 我先是愕然出神了一瞬。 但跟着,傻子便伸手撕开了一层面皮,露出一张满是老年斑的枯瘦脸庞,从样貌上看,这老东西起码也有九张了,但只要是修行人,都能看出他眼中的神光。 “狗日滴!耍老子!” “我是死人,你很快也会变成死人。” 老者声音不大,但蕴含的杀意却无比纯粹。 此时,李士禹长出了一口浊气,终于回转过来,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者。 “别落单!一块上!” 我大喝一声,举刀劈去。 阿兰蟒鞭挥舞起来,也朝老者抽去。 可老者功力着实深厚,在我和阿兰的攻势下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我举刀朝老者腹部刺去,阿兰的鞭子也朝老者面门抽下。 这两下夹击,就算是霍元甲再世,也多少得挂点彩下去。 但我的狗腿刀眼见着就要刺入老者腹部,老者却以一种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双腿拔地而起五尺有余,先是一掌拨开阿兰的蟒鞭,同时左脚借腾空之势,点向我咽喉。 我一刀刺出招式用老,再想回转身躯已是难如登天,只得尽力偏开脑袋,饶是如此,仍旧被老者一脚擦中下巴,差点晕厥过去。 我侧身一扑,在地上滚了一圈,稳住身形,但脖子也被扭到。 反观老者,直接略过我,直冲向阿兰。 阿兰想要抽回蟒鞭,却晚了半步,被老者一掌拍中肩头,整个人朝后砸了出去。 老者此时背对着我,毫无防备,我暗叫一声天赐良机,正要把阿杰团在手心,给老者一记“火流星”,叫他知道江湖险恶。 却不想正在此时肩头一凉,像是有人从后面扒住了我。 我下意识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一张赤面獠牙的怪脸! 第92章 逃出生天 那只闽国的傩女古尸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我的后背上。 让我奇怪的是,这傩女似乎并非是借尸还魂,而是一缕精魂未散,并无多少分量。 那这就更恐怖了,能以如此清晰的形貌出现在人眼前的鬼,还敢拍我肩膀头,这得多大道行? 仅仅两三秒之内,傩女的精魂便忽的消失。 我愣神之余,阿兰那边,老者已经朝她走去,我哪里还来得及多想,急忙一把抓过阿杰,对准了老者后心,使劲儿扔了出去。 阿杰半空中点起阳火,一眼看过去,真像个火流星一样,当真是杀人越货,背后偷袭,乃至居家旅行之必备宠物。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阿杰就要砸中老者后心,胜负即将落听之时,老者却像是背后长眼一样,身子微微一转,一招风摆荷叶腿,脚底板正好迎上阿杰,将其踢飞了出去。 我一步抢出接住了阿杰,将它踹在怀里,这老者不知何方神圣,雷法运用的炉火纯青不说,这一身功夫当真厉害的紧。 我心中忐忑,若是硬拼,保不得我们这几块料都要撂在这,可不硬拼,还能有什么办法? 危急时刻,我眼前一花,只见那只闽国傩女的鬼魂突然出现在了我身前一丈远的地方,伸手指着那口困住了沐家父子的棺椁,那上面雕着一朵很漂亮的花,我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死活想不起来。 不知怎的,我好像被梦魇住了一样,抬腿就要过去。 老者十分不屑地看着我,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我也很快到了棺椁前面。 “呵呵呵,小子吓傻了?想自己往棺材里跳?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了,也罢,神霄弟子当到你这个份儿上,也该自我了断,给师门留份体面。” 对于老者的讥讽,当时的我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去按那朵雕花。 我抬手去推,那雕花居然往里一沉,原是个销器机关,很快石室之中突然开始微微震动摇晃。 老者脸色一变,骂一声贼子,紧接着就朝我冲来。 此时,石室天顶山突然出现了几声巨响,数块大如水缸的巨石携着许多断裂的木材和灰尘砸了下来。 我被这巨变惊得回过神来,连忙闪身躲开,老者也被逼得退开,看着天顶坍塌,老者狞笑了一声,迈步到了石门前,伸手在上面按照九宫飞星的格局,点了几下,那道石门便开了一道细缝,老者闪身钻了过去。 我扶起了阿兰,之后又去找沐家父子。 此时沐宣已经被李士禹搀扶起来,我伸手去拽沐风,一连抽了他五六个大嘴巴子。 沐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啊,拉菲醒好了?” “醒你大爷!跑!” 沐风左右一看,天塌地陷,登时一骨碌翻身起来。 我招呼众人往石门去,我刚要往缝隙中钻去,却从中探出一张干瘪的怪脸,嘎噔一口!差点把我鼻子咬下去! “靠!” 我吓得爆了一句粗口,连退数步,透过缝隙看去,甬道当中不知何时已经塞满了僵尸,而且受到血腥味的吸引,正一个个张牙舞爪,试图从缝隙中钻进来。 我连忙让众人远离石门,往上寻个出路。 正当此时,我感觉眼睛被什么东西迷了一下,好像是一缕细沙从天而降。 这时,李士禹突然指天大叫:“流沙!” 众人举头望去,但见三四丈高的石壁上都装了销器机关,此时数十个“龙口”机关吐出了无数细沙。 墓中流沙,不是河沙,而是从海边运来的海沙,要翻炒,暴晒,将原本粘成团的海沙炒制成粒粒分明的流沙,这种流沙一旦施展起来,如水银泻地无孔而不入,又好比流水无形,便是拨也拨不开,铲也铲不绝。 我见漫天流沙倾泻而下,不消片刻就能将这里填满,身后又有数以千计的僵尸堵住生路,上下牙齿不由捉对儿厮杀,眼前一阵发黑。 倒不是没有逃出生天之路,在那傩女悬棺之上,倒有一个直径两三米的口子,几道微光顺着方才坍塌的口子灌下来,俨然是条活路。 只是谁又有此等本事,能顶住漫天倾泻的流沙,徒手攀上四丈高的峭壁? “老江!?” 忽而一道吼声从天顶灌下。 我脑中激灵一下,抬眼望去,口子上蹲着一人正拿着手电往下乱照,“我肏!老秦!这儿呢!” 秦子婴的出现不亚于神兵天降,他听到我回应之后,甩下来两条绳子,众人见此也是喜极而泣,连忙攀上了绳子。 此时流沙已经埋到了半腰,幸而我已经站在了铜棺之上,连忙拽着绳子往上爬去。 大概爬到三丈高的地方的时候,便到了傩女悬棺的所在,我拨开了铁锁,站在了上面,喘息了几口。 此时阿兰几人已经上去了。 我转头看向那口凤翼金棺,没有棺材盖,里面躺着的便是那具戴着巫傩面具的傩女尸体。 她双手叠放在身前,平静地躺在悬棺之中。 我看着尸骨,不知怎的萌生了要去摘下面具的想法,出神之际,我已经走进了悬棺之中,伸手摘下了傩女面具。 面具之下竟不是枯骨朽尸,而是一张白皙动人的俊俏面庞,皮肤更是吹弹可破。 我感叹闽国傩女的样貌之时,不禁也吓了一跳,五代十国,离着今天也有千年了,这傩女就算有镇尸金玉护体,也不可能如活人一般! 我脑中正思索着,忽然眼前一黑,便不知东南西北了。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期间我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但具体细节,却是支离破碎。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脑子里嗡嗡作响,浑身骨头酸疼,我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左胳膊和右胸的骨头肯定是折了。 “呃· · · ·” 我刚要说话,只觉胸口憋闷的厉害,连喘息都会疼。 此时,一伙人凑了过来。 秦子婴,刘天放,赵飞,山子,老包,还有阿松,其中居然还有胳膊上打着石膏的沐风,在几人背后,还有张芊芊和林韵南。 我心里咯噔一声,紧跟着想叫张芊芊的名字,但身体实在虚弱的厉害,加上许久未曾喝水,喉咙里也干疼得厉害,支支吾吾了几句都没说出口。 而恰好张芊芊站在了沐风旁边。 沐风见我瞧着他那边,嘴巴一张一闭要说些什么,便干笑一声,讥讽道:“可以啊江大师,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哥哥我呢,说的什么?哥哥听听。” 说着话,沐风往我这边靠近,将耳朵贴了过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儿来:“滚。” 沐风臊眉耷眼的站了起来,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张芊芊怎能不晓得我的心思,主动到了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嘴唇轻张:“你先好好养病,有什么事儿,等你好了再说。” 说话间张芊芊看了林韵南一眼,便松开我的手离开了。 我能感觉得到,她对我有些埋怨和疏远,但此刻的我根本没力气解释。 第93章 噩梦 阿松见我没事,转身对秦子婴道:“他醒了,我要回去和六爷说一声,你们看着他吧。” 秦子婴答应了一声,把阿松送了出去。 白天的时候,我昏昏欲睡,断断续续睡了好几觉,中间只吃了一碗菠菜粥和半个蛋白。 当天晚上,是沐风和秦子婴留下来看守我。 老秦就不用说了,我们俩是过命的交情。 至于沐风,我对于这位二世祖没什么好印象,我们俩之间说不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但也没多大交情,所以他留下来看守我,倒是让我非常意外。 经过了一个白天的休息,喝了些热水,我现在已经能稍微把床摇高一点,也能多说些话了。 沐风用打着石膏的左手轻轻捏住苹果,右手拿出一把刀来,三两下就削好了,递给了我。 “别这么看着我,你的医药费都是我垫上的,要害你,早就下手了。” 我伸手接过了苹果,咬了一口:“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沐风用湿巾擦了擦手,指着秦子婴道:“那你还得多谢这位了。” 据秦子婴说,我当时站在了悬棺上,手里拿着一张黄金面具,整个人二话没说就要往下做自由落体。 好在秦子婴早看出不对,腰间绑好了绳索,飞身下来一把将我拉住,不然我这会儿应该是在流沙里和那群僵尸作伴了。 我想要张口说几句感谢秦子婴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 秦子婴摆手道:“行了,咱们之间就别整这些酸词了,这次还是多亏了林韵南,她要是不来报信,我也没办法请六爷找人去救你。” 我点点头,又想起地宫里那个老头,也就是掌柜的本尊。 “那· · 掌柜的· · ” 秦子婴道:“你放心,他从六爷那儿偷走的,不过是份副本,而且就算是原件,他也不可能参破的,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那份地图,六爷已经找了京城的专家研究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当晚,我和二人聊了几句,到了十二点多,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我梦见了一片宫阙,当中有一座高台,四周烽火连天,逃难的官兵,禁军,宫女,太监不计其数。 而高台之上,却有一女子,着祀服,赤足,配金瞳面具,于高台起舞,百里烽火,将天染成了红色。 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只有这个女子仍旧不慌不忙,跳着来自于远古的傩舞,庄严而诡异的舞蹈,与这个混乱荒唐的场景让人感受到无穷的压抑。 此时,傩女舞姿一变,节奏迅疾,变化突兀,我恍惚间看见一只大如山岳的三足金乌,乘着一轮红日,自东方而降。 那股威压让我喘不上气来,就在此时,高台上的傩女不见了,周围的一切声音也都不见了。 我像是突然觉察到什么,猛地回头,正对上傩女面具上的金瞳。 我眼前一花,只觉心神动荡,再一看,自己已经躺进了地宫里那座悬棺之中。 那个傩女,则缓缓摘下了面具,我看着她的脸,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脸劈开两半,单拿出来任何一边,都说得上是秀色可餐,可怎么偏偏拼到了一块? 那一张脸,左边是张芊芊,右边是林韵南。 前面几幅场景我都没咋被吓到,出道这么久了,什么场面我没见过? 唯独最后,让这个傩女直接给我吓醒了。 我从病床上醒来,喘着粗气,外头天光方亮,我望着天花板不断出神。 大概休养了三十来天,我才恢复的七七八八。 期间,张芊芊和林韵南都来过几次。 我自认问心无愧,我和林韵南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偏偏在张芊芊的面前,我还是有些做贼心虚地感觉。 好在我住院期间,张芊芊并没有说起过我和林韵南的事情,但我明白,她对此还是有些芥蒂。 那个古怪的噩梦,则在此期间一直纠缠着我,做噩梦不可怕,尤其对于修行人来说,梦也是修行途中的考验,一旦勘破,修为会大有长进。 但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噩梦,内容还能续上就可怕了。 我不是没想过破解的办法,即使我在梦中念诵八大神咒和《雷祖宝诰》也收效甚微。 这天,我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溪溪姐吗?” “嗯,不用说了,我已经来找你了。” 张溪溪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并叫我在医院等她。 我看着电话出神,心说莫非她那未卜先知的能力又有了长进,连我要给她打电话都能预知到? 虽是有些疑惑,但我很快就释怀了,毕竟张溪溪么,从小就不是凡人。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张溪溪进到了病房里,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看着我,给我都看毛了。 我讪讪一笑,下了床,坐在她侧面,给她倒水:“姐,你看你,来都来了,还· · 奥,没拿果篮啊· · 那什么,我这儿有苹果,给你削一个?” 张溪溪突然嘴角一勾,饶有趣味地说道:“她和我妹妹谁漂亮?” 我一激动,手里杯子倒了,水弄得到处都是,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溪溪姐,你这是啥意思?” 张溪溪一副我啥都知道的表情,说道:“看来她真比我妹妹漂亮些· · 算了,这方面的事儿,我也管不了,说说你吧,你摊上事儿了。” 我嘬了嘬牙花子,在张溪溪面前,每个人似乎都没穿衣服。 “溪溪姐,你帮我看看,这到底是咋了,那玩意儿是鬼?还是妖精?” 张溪溪一摆手:“哪儿来那么多妖精· · 总之有点厉害。” 我指着眼眶子:“这我知道,你看我这黑眼圈,快赶上国宝了,最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罢了,我帮你下去查查。” “诶。” 我刚答应了一声,张溪溪突然两眼一翻,身子一软,倒头就往茶几上砸,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她的脑袋。 倒不是怕她有什么好歹,是怕医院叫我赔偿。 第94章 别墅 我把张溪溪横放到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 大概十分钟之后,张溪溪突然毫无征兆地坐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咳咳咳!姐,你倒是给个信号啊,人吓人吓死人啊。” 张溪溪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说道:“这回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你背上那东西来头太大,我老大也不愿意管。” 我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溪溪姐,你老大谁啊?” 张溪溪看了我一眼,赏了我一个爆栗子:“不该管的少管,知道的少,对你有好处。” 我揉揉脑袋,讪笑了一下。 紧跟着张溪溪又补充道:“不过你也别担心,你背上那东西倒没什么恶意,而且说不定对你也是个助力。” “这怎么说?” “我问你,你见过背上那东西对吧?” 我点点头:“没错,是个傩女,应该是闽国祭司一类的人物,但我鲜少听说,闽地也有金乌信仰。” 说着话,张溪溪的目光却不在我身上,而是越过了我,直勾勾盯着我后面,而且眼神中半是震惊,半是惶恐。 我伸出手在张溪溪眼前晃了晃:“姐?” 张溪溪这才回过神:“哦,没事· · 她好像是想跟着你修行,别害怕,她身上有了紫气,不是妖邪,但有执念,你要是能帮她了却因果,也是你的功德。” 我点点头,搓了搓手:“姐,你看,咱们俩也算是亲戚,这砸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能不能再帮我一件事?” “打住打住,咱俩这亲戚八字儿还没一捺呢· ·不过你的忙,我还是要帮的,况且我老大也叮嘱过,要多照顾照顾你。 ” 张溪溪一幅早就料到了的表情说道。 “嘿嘿,姐,那您能不能帮我查一查掌柜的,你应该也知道他是谁吧?” 张溪溪闻言挑眉道:“你以为我是神仙?什么都知道?实话跟你说,下头跟上头想让咱们知道,咱们就知道,要是不想让咱们知道,咱们就不可能知道,那个掌柜的还得你自己去查,这样吧,我也不白来,送你四句话,你要牢牢记住。” “什么话?” “须知缘来汉江水,日夜东流无停歇,缘去春梦短无痕,才知身同雨里风。” 张溪溪作打油诗的水平我是有过体会的,合辙押韵这方面和公园里撂地的大爷是没得比,但胜在铁口直断,无有不准。 我叹了口气,将四句打油诗默默记下,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四句诗说的,就是我的前半生。 张溪溪一扶膝盖,从沙发上站起来:“行了,我这就走了。” 我也连忙站起来,这位大姨子来一趟不容易,再说了,人家帮了我好几次,而且我想和张芊芊缓和关系,也得靠她,我怎么可能轻易让她走? “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都到这了,咋说也得吃个饭啊,这附近有家粤富楼,味儿不错,是我一个大哥开的,咱们好歹吃个下午饭啊。” 张溪溪说:“免了吧,待会儿你还要见个人,我不想见他。” 说着话张溪溪就往外走,我还想拦下她,张溪溪则举起了巴掌:“嗯?” 我一看张溪溪的巴掌,又想起来这些年被她霍霍过的那些人,不禁脸上肌肉抽抽了几下,连忙摆手外加谄媚一笑:“姐,您请,慢走,不送了奥,去火车站坐127路啊,别坐反了。” “嗯。” 张溪溪大步流星地走了,我松了口气,还有些心有余悸。 突然我又想起来,张溪溪刚说了个啥? 我还要见个人? 正思索间,我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阿松的号码。 “喂,松哥?” “嗯,恢复的差不多了吧,别躺着贴秋膘了,六爷这儿来了个客人,好像和你认识,你来一趟?” 和阿松认识的久了,我发现这家伙其实是个忠心耿耿的闷骚货,别看人前人五人六的,实际上混熟了,话也多得很。 “行,你来接我是吧?” “我都给你办完手续了,一楼呢,赶紧下来。” 我挂断了电话,换好了衣服,准备要走,又停住了脚步,回到床头,把没吃完的半个果篮抱走了。 我和阿松很快在楼下汇合,坐车前往郊区别墅。 那里是六爷谈事情或是会见客人的地方,比较隐蔽。 阿松很快停下了车,我们走过一小段竹间小路,面前便出现了一座独门独院的三层别墅。 别墅整体参考徽派建筑风格,一砖一瓦都完全符合中式美学,院中有池塘亭榭,一进门还有几块泰山石,按照奇门遁甲的格局排列,地上的青石板也不是随意排列。 只一眼,我就看出六爷身边还有别的高人,只不过隐藏的比较深。 阿松带着我进了别墅,一楼会客厅里,挂着一幅猛虎上山图,笔力遒劲,山涧怪石,浑然一体,斑斓猛虎,脚踏松枝,回首望月,后背黑纹,俨然一个“王”字,整幅图显得大气磅礴,不知是哪位名家之手。 猛虎上山图在风水学中寓意步步高升,而回首望月,则是彰显王威,看来六爷的野心绝非仅仅是做个地头蛇那么简单。 一进会客厅,坐着三个人,分别是六爷,秦子婴,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穿着衬衫,打扮的朴素,气质中带着儒雅。 我看着中年人的模样,很是熟悉,眉眼之间,好像和张支朝有些相像。 “六爷。” 我先和六爷抱拳打了个招呼。 六爷坐在猛虎上山图前,整个人的气势拔高了一截,对着我微微一笑:“小年,别这么客气,伤养好了吗?” 说着话,六爷挥了挥手,示意我坐下。 我跟秦子婴坐在了一起:“托六爷的福,全好了。” 六爷点点头:“那就好,年轻人身体壮实· · · 小年啊,你可认得这位?” 我看向那个中年人,中年人也微笑着看着我,扶了扶眼镜:“小年,你可能忘了,你上初二那年咱们见过一次,我叫张超美。” 我心里咯噔一声,怪不得张溪溪死活要走,原来是不想见她老子。 张超美,张支朝的同胞兄弟,张溪溪的亲老子,我老早就听说他的工作比较特殊,需要长年在外奔波,可我没想到他会跟六爷扯上关系。 第95章 老王的加盟 “小年,我听说这张图是从邵元节的墓里滤出来的,你对他知道多少?” “邵元节,我记得是明朝的道士,嘉靖的师父,辈分极高。” 我刚说完,秦子婴又补充道:“邵元节,龙虎山正一天师府门人,道门泰斗,生于英宗年间,嘉靖曾诏其入京,因求雨祈晴有功,后又斋醮护得皇太子出生,被封为真人,赐紫蟒玉带,领一品文官衔,总领三宫,统辖天下道教,风头一时无两,甚至盖过了当代正一天师。” 张超美赞赏地点点头:“秦道长果然博学,但也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此人之所以能统辖天下道门,除了深得嘉靖信任之外,也因为此人曾救了天下道门。” 我闻言一惊:“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武宗正德皇帝在位之时,宁王朱宸濠密谋造反,曾拉拢邵元节,想借助他在道门内的影响力,为自己日后坐上皇位提供一份助力。” 我听到宁王二字,忽而想起师父说过的,自己年轻时和老王下过的那个凶墓,不就是宁王朱宸濠的阴宅? “不过邵元节当时极力拒绝,最后宁王兵败身死,邵元节也因此在道门内的威望更上一层楼,试想以邵元节的身份,如果真的投靠宁王,日后武宗就算再顾忌道教千年底蕴,恐怕也难免打压。” 我又问到:“那这份藏宝图和宁王又有什么关系?” “此图是当年宁王为表诚意,送给邵元节的赠礼,里面的记载的东西如果真的现世,以现在的米价估算····起码足够供应半个东南一个月的支出。” 六爷眼中略过一丝惊讶,缓缓开口道:“张先生,我这个人不喜欢兜圈子,请你直说。” “六爷,这图里记载的,是前蜀的国库所在!” “五代十国的前蜀。” “小年说的不错,不过这张图缺了一样东西。” 六爷问到:“还缺什么?” “坐标,这张图的确记载了前蜀国库所在的区域,但缺少准确坐标,不过我已经和我的老师联系好了,三天后他就到,他手里有一个与这张图有些联系的东西,或许就是坐标。” 六爷哈哈一笑:“那老贼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偷走的只是个无用的破纸,张先生,这次就全靠你了,放心,我郑六对朋友绝对肝胆相照,这几日你就安心住下。” 我和秦子婴对视一眼,通晓了彼此心思,这是鸿门宴啊。 从六爷那儿出来之后,我和秦子婴到了夜市上。 “老秦,你真的要去?盗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六爷对我有恩,我说过,有恩必报,老江你和我不一样,咱们去和六爷商量一下,你不用去了。” 我知道秦子婴是觉得此行危险,不想让我涉险,我心里有些感动,自从和秦子婴在一块搭档,我就有了一种可以把后背完全放心交给他的感觉。 “老秦,说的什么话,做兄弟有今生不一定有来世,还是那句话,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我们两人当晚各自回去休息。 其实我和秦子婴心里都明白,上了六爷这条船,再想脱身,实在太难了。 接下来三天六爷都没有联系我们,只是听阿松说他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一应人马装备。 秦子婴在照顾妹妹,而我除了每晚被噩梦折磨之外,白天还要抽时间去找张芊芊。 只是张芊芊似乎有意躲着我,总是推脱有事。 我一来被傩女缠身,二来最近脑子里乱成一团。 反正我问心无愧,至于误会,我相信这么多年的感情,张芊芊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日后总能解释清楚。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把这些琐事解决,赶紧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当中。 三天之后,阿松把我们接到了六爷的别墅,而张超美的师父还带来了两个人。 “小年,你怎么在这儿呢!?” 我一言难尽地一笑:“王爷,卢老,山哥好久不见了。” 三人都对于我的出现既惊讶又欣喜。 张超美和六爷见此也疑惑我们之间怎么会认识,而且交情深厚。 我又和老王一起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水胆和狐刚子的事情。 只说是挖掘的时候出了点邪乎事,托我去解决。 经过一番交谈,我才知道这次行动的准备异常充分。 先是师出有名,老王也想勘探这座前蜀国库,但唯独差一个通晓道术和阴阳五行的行家,更缺少趟子手。 历代王侯巨冢,防盗措施花样百出,更不必提前蜀国库这种规模的巨穴。 虽然有卢老随行,但毕竟势单力薄。 六爷的加盟无疑是个巨大的助力。 加上六爷的背景不简单,几番运作之后,弄到了许可证,作为辅助人员,可以随老王同行。 再说人员配置,阿松,我,秦子婴不用说了,还有老王三人和张超美。 众人都异常期待地看着老王手里的木匣。 老王这个木匣上挂一个内嵌机关,内有三十六根蚕丝,牵动一枚千心锁。 必须要按照特定步骤拨动转轮,否则内置的火油便会顷刻间将整个盒子烧成焦炭。 此锁名为千机匣,是仿前清应天府有着应天锁王在暮年的杰作复制的。 当今世上只有五个,老王手里这个,是十五年前从京津之地淘来的宝物。 第96章 天覆阵 老王伸手转动机扩,每一下都小心翼翼,齿轮一点点转动,直到咔哒一声,锁芯弹开。 只见木匣中赫然摆放着一个象牙制的鬼工球,我知道这就是老王从宁王墓中取出的宝物,据说最里面的那颗实心球上还微雕着一些字样。 老王叫张超美取来炭火,随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颗象牙球丢进了火中。 老王用长筷子将象牙球拨动了几圈,然后迅速取出,然后将牛皮卷平铺在桌子上,随后快速将象牙球在牛皮纸上滚动了一圈。 几声轻微的刺啦声响起,老王又赶紧把象牙球拿起来。 牛皮卷上冒起几丝黑烟,随后便见在图纸上出现了八个黑点,还有一个小拇指指甲大小的黑色三角框。 张超美等人虽然博览群书,但对于这八个黑点和中间的三角框却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出来。 秦子婴看到这图上浮现出来的几处标记之后,脸色大变,“这是· · ·诸葛武侯的天覆阵!”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纷纷看向了秦子婴。 老王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小兄弟,你看清了?真是诸葛亮的八阵图?” 我闻言更是仔细看清了图上的山川走势,辨析了八个黑点的方位,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王爷,错不了,《武经总要》记载:昔诸葛亮推衍八阵得其新意,以蜀巴弱卒数万东屯渭水,天下震动,司马宣王以十五之众抗之坚壁,不敢出。武侯八阵,分为天、地、风、云、龙、虎、鸟、蛇,这便是第一阵,天覆。” 老王学究古今,对于这些比我还要清楚,于是疑道:“这武侯八阵早有记载,是诸葛亮行军的阵法,如今斯人已逝,千年弹指,莫非武侯真能以阴兵布阵?” 我摆手道:“不是,所谓阴兵借道,并不能真的上阵厮杀,诸葛武侯是一代天骄,精通古今术数,奇门遁甲,所遗八卦阵,虽是军队所用,但后人触类旁通,吸收了风水中,翻卦派,玄空派,乃至理派,形派两大派的理论,融合成风水八阵。” 在场众人,除了我和秦子婴外加一个卢老能听懂这些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脸懵逼。 我看出了六爷等人脸上的疑惑不解,于是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白了,这八个黑点就是八个阵法,外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内套乾坎艮震坤巽离兑,天干地支每日一变,八门八卦所在也一变,八阵之中必有镇物,随着天干地支的变化,镇物的力量也有强弱。” 六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个不难,无非花些气力,长枪短炮炸平了就行呗。” 秦子婴见状无奈道:“绝对不行!八门八卦变化无穷,上应星宿,下合山水,如果强行闯进去,而不知八卦和八门方位,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转到老死也出不去,如果想要强行炸开,里面积攒千年的怨灵和山川龙气一下迸开,方圆百里之内,人畜不留!”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六爷思索片刻,说道:“难不成这是个铁王八?压根没有办法?” 秦子婴是个直肠子,我本想劝众人放弃这个费力还不一定讨好的目标,毕竟武侯遗阵,稍有闪失,我们这几块料绑在一起还不够看的。 但秦子婴脑子一热,别人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有!要从开门乾宫而入,破景门,至休门,再从生门反其道而行之,便可直达阵眼,那里才是真正的入口,但也要切记,其余四门绝对不可碰,一旦误入,九死一生。” 秦子婴机关枪似的说了一遍,全然不顾我偷偷在背后杵他。 我心里长叹,暗道:“真是命里该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六爷闻言眼睛眯起,嘴角的笑意难以掩饰:“子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次需要什么东西,你尽管开口,阿松去办,如果真能找到前蜀国库,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六爷这番话,无疑暴露了他的私心。 老王几人脸上也是变颜变色。 一番商议之后出发日期定在了两天之后,目的地是四川黑竹沟。 六爷将别墅留给我们作为临时根据地,用来研究接下来的一些具体方案,他则由阿松陪同离开。 六爷走后,老王拉着我问道:“你这孩子,怎的也搅进这趟浑水里了?” 我也是一肚子问号,怎么这老王几人是古墓杠上了?哪儿有古迹哪里就有他们。 “王爷,你和我说说,这种考古行动,上面怎么可能同意民间人士参与?” 老王被我问的也是一脸不解,小声道:“怎么?你不知道?” “我知道啥呀?” 老王缄口不言,抬眼看了看秦子婴,显然是不放心。 我便说道:“这是秦子婴,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绝对可靠!” 老王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些,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给我。 我打开纸条一看。 “宋玉楚王,斯赋以歌。” 我看过之后,又把纸条给了秦子婴。 秦子婴同样瞳孔地震,看过之后,我就把纸条烧了。 我刚要开口,老王便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并用力一握,“小年,诸位,我看这郊外景色也是不错,咱们出去走走?” 我知道老王是觉得此处或许隔墙有耳,于是连忙应和。 我们几人出了别墅,往外走了许久,到了一片山脚林荫之下,围坐一起。 我四下里环视一圈,见再无旁人,于是说道:“《洛神赋图》!” 老王点头道:“这次的项目是中外联合行动,你知道外方代表人是谁吗?” “您就别卖关子了,是谁?” “外方的投资代表,表面上是美华基金会和洛杉矶华总,更上面的人我不清楚,但投资代表,叫郑子安,六爷的父亲,懂了吗,六爷有咱们的国籍,但他父亲是外籍侨民,给上面做事的。” 我听到这里,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切下来,这是我能听的事情吗? “那· · 六爷知道《洛神赋图》的事情吗?” 秦子婴突然开口问道。 这次轮到卢老开口,他冷冷道:“那姓郑的,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为他卖命?” 秦子婴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而且恩怨分明,六爷安排好了他妹妹秦子裳的一切事宜,所以秦子婴为了报恩,绝对可以豁出命去。 但我现在转回头想想,六爷背后的水实在太深,之所以如此费力优待秦子裳,其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威胁利诱的意思? 秦子婴圆睁虎目,沉声道:“你再说一次?” 卢老是何许人也,当即一捋胡子,眯起眼睛:“嚯,胆子不小,敢跟老夫叫板?” 第97章 洛神赋图 我见势头不好,连忙拦在中间打圆场:“都是自己人,老秦,卢老也是前辈,还帮过我不少,千万别动气。” 我转过头又去劝卢老:“老爷子别动真火,我这兄弟是个直肠子,之所以这样,也是有苦衷的。” 最好还是老王站出来说道:“卢老息怒,既然小年这么相信这小兄弟,我看他绝非坏人,咱们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商量好后续该怎么办。” “对对对,大家伙应该一致对外,咱们是自己人,不能内讧。” 孙大山和我也说了几句好话,双方才偃旗息鼓。 我连忙转移话题道:“王爷,中外联合四个字我能听明白,但我就是不懂,为什么咱们地盘里的东西,要让洋鬼子那边横插一脚?有什么比这更有价值的事情?” “当然,天下熙熙攘攘,不过图一个‘利’字,跟这《洛神赋图》比起来,更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 · 《归藏》!” 听到最后两个字,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老王似乎早有预料,但更多的信息,就不肯多透露了。 “小年,上头的水太深,这次行动,我甚至连你师父都没有透露风声,《洛神赋图》是咱们的东西,洋鬼子要想偷去,除非把我这条老命一块拿走,所以这次,上头的意思也是这样,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住这幅画,这不仅仅是一件文物,更是气节,至于别的黄白之物,不重要。” 我点点头,几百年来,我们丢失的东西太多了,这已经不是个人意气之争,而是上升到了一个关乎尊严的高度。 “可是王爷,难道六爷那边没有收到消息吗?” 老王冷笑一声,说道:“这个时代,有什么消息能捂得住的?但是有些事儿,就是不能说开,不说,大家心照不宣,才好办事。” 自这一刻开始,原本我和六爷之间那道若有若无的裂缝,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当天下午,我们商量了一下具体路线,和各项事宜。 既然如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那就必须准备充分。 但我如今心里有些没底,之前在闽国遗迹那会,身上的法器都丢的差不多了,唯一还能用的就是随身的一块八卦镜和一把金钱剑,没有了五雷令,我心里没着没落的。 更要命的是,我身上的这个闽国傩女,到底是敌是友,背后又到底牵扯些什么,我是一概不知。 当天晚上,阿松折返回来,并带来了一个长长的梨花木匣。 “六爷让我交给你的,是从耗子给豹哥的那堆东西里收拾出来的东西,六爷让我交给你。” 阿松把木匣放在我面前。 我抽开了盖板,里面赫然是一把古剑。 长约三尺不到,宽一寸两三分,剑身上有百炼纹,剑颚成三头云状,剑柄较长,可双手持握,除了里面的剑胚,外面的剑颚和剑柄都是后人做的。 我拿手指刮了刮剑锋,剑是好剑,只可惜钢口比师父的万仞低了一个档次。 我对于古器的鉴别能力有限,又把剑给老王看了一眼。 老王接过剑来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剑颚之上,我跟着看过去,上面写着几个字,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不清,需要很仔细才能辨别。 “板桥王氏· · · 广顺元年重铸,赐陈留郡王· ·晖?” 我挠了挠头:“这个王晖有点本事,居然能让皇帝老子为他赐剑。” 老王本来笑眯眯的看着我,一听我这么说,立马黑着脸拍了一下我:“傻孩子,是陈留郡王,晖,这是王氏剑,《五代史》中《冯晖传》有载:吾闻王氏剑,天下利器也,你小子捞着了!” 我眼前一亮,接过王氏剑挥动了几下,还挺趁手,就是轻了些,本着“有比没有强”的想法,我觉得不错。 虽然没有秦子婴的燕支和我师父的万仞来头大,好歹是个真家伙。 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王氏剑在手,我也不再那么忐忑。 但我心头还是不安,无他,张芊芊怎么办? 我能感觉得到,我和她之间有了隔阂。 这是我们俩相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如果不把这件事解决,我们日后又该怎么相处? 况且我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于是当晚我给她发了短信,说我明天会去找她。 结果让我意外的是,张芊芊回信让我明天在我们常去的商场下面的肯德基等她,她也有话要和我说。 第二天中午一点半,我到了肯德基里面,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我没等到张芊芊,反而等来了林韵南。 我们俩好多天都没见到了。 我听沐风说,薛老二死了,公司很快瘫痪,旗下艺人也都受到波及,至于林韵南,她的下落沐风也不清楚。 没想到今天我会见到她。 “初年?” 我抬头看到是林韵南,先是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真是你啊,我还想着走之前要不要和你说一声呢,没想到这么巧,刚在外面我就看见是你了。” 林韵南倒是很开心,今天她穿了一身休闲装,看上去倒是轻松了许多。 我强笑了一声,“走?你要去哪儿啊?” 林韵南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回老家啊,我已经休学了,公司被查封了,那些欠我们的报酬也都被强制执行还了很大一部分了。” “真的?那挺好的呀,可你为什么不继续上学?” 我看着林韵南如今轻松的样子,还是很为她高兴的。 说到这里,林韵南眉眼微微一低:“我父母病情加重,医生说还有一年的时间,我的那些钱足够我带着我弟弟下半辈子的生活了,我想回去陪陪我父母。” 我听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的火车。” “这么快,你怎么不跟我说,好歹我去送送你。” 林韵南嘻嘻一笑,露出一颗虎牙:“不用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报答你。” “好吧,那· · 祝你一路顺风,有机会,我带我女朋友去找你玩,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 林韵南顿了一下,眼里柔情似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又被她憋了回去。 我看到门口有很多行李,于是送她出去,想帮她把行李放上出租车。 没想到我刚要弯腰去拿,林韵南却一把抱住了我,把头塞进了我脖子下面。 我想要推开她,但又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这个已经太过命苦的女人。 “没事的,人生还很长,咱们有机会还能再见的。” 林韵南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不会了,我知道我们不会见面了,我准备回家乡做点小生意,过两年送我弟弟出国,我们这辈子没办法再见面了。” 不知道是出于对林韵南身世的怜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听着林韵南低声的哭诉,心里居然很难受。 “没关系,国外· ·也· ·也挺好的,不过你要小心点,我听说他们那边的饭不这么好吃· · 如果有事,可以· 可以找· · ” 林韵南没等我说完话,居然踮起脚,对着我右边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江初年· · 真的谢谢你,再见。” 林韵南泪眼朦胧地说完话,最后望了我一眼,然后独自拽着行李,伸手打了一辆车便走了。 我站在了原地,擦了擦脸颊。 从那天算起,到现在,足足十六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其实我们正经认识也没多久,说过的话更没有很多,我对她更多是一种保护欲或者说怜悯,并没有别的心思。 但那天的最后一面,每每想起,始终让我心里五味杂陈。 第98章 走近科学 我目送完林韵南,转身想回去等张芊芊,结果一回头,张芊芊就站在离我五六米远的地方看着我。 我知道刚刚的那一幕她肯定又误会了,那时,我恨不得跑过去把林韵南先从出租车上拉下来,解释清楚了再放她走。 但不等我解释,张芊芊却先一步走了过来。 我以为她会像电视剧里男女主角闹乌龙的场景一样,抬手打我一巴掌,然后哭着跑开。 其实并没有,她只是很平静的,或说是故作轻松的叫我和她进去,坐下说。 我点了两个田园脆鸡堡,还有一个小吃套餐。 整个过程我们都很平静。 张芊芊和往常一样,和我说着话,分享着八卦,但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提及我们俩的未来,而打开了包装纸的那两个田园脆鸡堡,我们谁都没有咬下去。 说了三个多小时,我们俩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喝了一口可乐,还是想解释刚刚的事情:“芊芊,我刚才· · ” 张芊芊笑了一下,打断道:“我没有误会你,这么多年了,我了解你,我也相信你· · · 不过,初年· · 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一听这话,如遭雷劈,怔住了。 “为· · 为什么,你知道的,我真的没有· ·” 张芊芊红着眼眶道:“我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可是我真的没有勇气,看着你每天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话说完,两滴眼泪从张芊芊眼角滑落,但还没等眼泪滴落,张芊芊便起身走了。 我也没有去挽留她,她说的很对,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从一开始就是,学渣和学霸,混迹于鬼神身边的道士和一个有着光明未来的高材生。 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会不会有一天,她会被我牵连,卷入到危险当中,我也不确定。 那天,我一个人吃完了点的餐,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汉堡和鸡翅都有点咸。 晚上,我坐在六爷的私立医院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抽烟,秦子婴将秦子裳哄睡着之后也出来陪我。 “你真不去试试?或许还有机会。” 我眯着眼,吐了口烟说道:“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便吧,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办。” 第二天一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秦子婴去找老王他们汇合,启程去四川。 由于这次有着上面的背景,所以我们是坐的专机,一切装备都被以文物的名义打包进飞机货仓。 到了机场,我们却迟迟不动身。 我问阿松:“还有人没到?” 刚说完话,人群中就走来三个老熟人。 沐风,阿兰,还有李士禹。 沐风一身的军绿色工装,戴着蛤蟆镜,别说,还真有点夺宝奇兵的意思。 阿兰和李士禹也换上了特制的衣服,跟在沐风后面,大包小裹地拎着。 阿兰倒是两手空空,散步似的往前走,李士禹可就苦了,一个人提了四五个大包,恨不得爹妈当年多给两条胳膊。 沐风左手插兜站下,伸手把蛤蟆镜拨下一点,嘚瑟地看着我们。 “等什么呢,走啊。” 跟沐风三人全副武装的模样比起来,我们这伙简直就是某个三线城市来的旅游团,就差我走在前面摇支小旗子了。 “沐少,你这是拍电影啊,咱们是去办正事的。” 我和沐风的关系很微妙,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但目前来说,和我又属于合作关系。 我们之间唯二的芥蒂是他曾纠缠林韵南,但其实他也就是放放狠话,没有实质性进展,再一个就是他曾经想干掉我。 但怎么说呢,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经历了这么多,我开始渐渐理解这句话。 或许我们昨天是敌人,但今天,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同理,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呸,你们这群土包子,我这都是正经的美国货,看见这表了没,汉密尔顿内部定制的,这墨镜,雷朋的,麦克阿瑟同款,见过吗你们?” 说着话,沐风伸出腕子在我们面前晃了晃。 表盘晃得我睁不开眼,不是光太强了,是金钱的圣光让我无法直视。 旋即我脑子一转,上去搂过沐风说道:“沐少手笔,我们这些土包子怎么能比的了呢,到时候您一到地方,给咱们彝族同胞也开开眼,对了,咱们这次去啊,得和彝族同胞相处几天呢,我听说啊,他们那边的礼仪就是,初次见面,要摸男子额头的发髻,不然他们就会生气,奥对,他们那边好像叫‘天菩萨’,表示亲近,不过就怕沐少你拉不下脸来。” 沐风挑着眉毛,有些不相信我:“真的?天菩萨,真奇怪这名字· · · ” 我啧了一声:“咱俩也算是出生入死了,现如今你爹和六爷合作,咱们更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能害你吗?” 沐风将信将疑道:“你真以为我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啊,到地方了让你瞧瞧,什么叫与民同乐。” 此时,阿松催促道:“行了,就快到时间了,走。” 等上了飞机,放好了行李,我们各自坐下。 张超美和秦子婴正好挨着我。 “小年儿,你干嘛骗他,万一他到时候真摸了人家的天菩萨,咱们可怎么收场?” 张超美走南闯北,不但对古代历史了然于胸,更兼熟悉各地风土人情,自然知道“天菩萨”是什么意思。 “放心吧叔,他也不傻,怎么可能我一说,他就去摸了,再说了,就他那脑子,连太阳打哪儿落下都得写在备忘录上,一天看三遍,等下了飞机也就忘了。” 此时,阿松从驾驶室出来。 “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咱们待会儿要在京城转机,要停一个小时。” 那次是我人生中坐的第一次飞机,虽然起飞的时候很紧张,但等上了天,我也就不怕了。 毕竟是我第一次在天上飞,而且还是公务舱标准的专机,说不激动是假的,根本睡不着,一边吃着飞机上预备的食物,一边探着脑袋往外面瞅。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我听说飞机上不能抽烟,所以一直憋着,心里有点猫抓的意思。 直到我看见沐风那小王八蛋点了一根雪茄。 “沐少,这是飞机上,连烟都不能抽,你还叼上烟囱了?” 沐风像看土包子似的看了我一眼,不仅没说话,而且还伸手从座位底下摸出了一个烟灰缸。 这时,阿松拉了我一下:“这是专机,你只要不把飞机点了,咋样都行。” 我这张老脸腾一下就红了,沐风则得意洋洋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是个土包子。 我冷笑一声,没关系,等到了地方,有你小王八受的。 不过能抽烟对于我们始终是个好事。 毕竟我们这伙人都是老烟民,除了阿兰。 一路无话,当天下午四点多,我们才到了成都机场。 下了飞机,阿松招呼我们去拿行李,其实我们带的都是随身的贵重物品,其余装备早就有阿松的人放到了我们在黑竹沟外的落脚点。 我们没有休息,坐上了阿松安排的吉普车,上高速前往黑竹沟。 黑竹沟国家森林公园成立于本世纪初,原始森林覆盖面积达到了近六百平方公里,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核心地带都几乎无人踏足。 事实上,黑竹沟这个名字,很多人都不陌生。 因为当年的很多人,都看过《走近科学》,其中就专门拍摄过黑竹沟,但以这档节目一贯的风格,最后的最后,许多人也就看了个热闹,啥结果都没有。 第99章 军火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到了乐山市内的一家私人公寓,暂时休整。 阿松清点了装备,登山索,登山靴,登山镐,手杖,武装带,指南针,抗震手表,吸入式氧气罐,足够每人十天的行军食物,水壶,防寒抗风的衣物都按照军用品标准置办,还有每人定量的药品,止血的云南白药,还有一些蛇毒血清,抗生素,止疼药,退烧药,甚至还有一些写着洋文的小罐子。 阿松检查完手下人置办的东西,确定好之后,给我们安排好了房间。 我和秦子婴一间,沐风和李士禹一间,卢老和老王一间,张超美和孙大山一间,阿兰单独一间。 我们第二天一早就要赶往峨边县下辖的一个山村,那里有一条隐蔽的山路,可以直接通往黑竹沟腹地。 但更为重要的是一些别的装备要在那里交易,还要找一个向导,为我们带路。 当晚我迷迷糊糊间,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阵乐声,悠扬高远,仿佛来自远古。 我头脑昏沉便睡了过去,梦中我又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宫阙,还是那座高台,傩女还是戴着面具,在舞动着身躯。 只是不同的是,每做一次噩梦,我就离高台越近一步,场景也就越清晰一点。 我数着傩女的舞步节奏,估摸着场景马上要变,果不其然,当三足金乌降临之后,傩女跪拜完金乌,便回头望向我。 突然一股强大而扭曲的吸力将我吸入到了那个闽国遗迹的金角悬棺当中。 我看着照例朝我垂直飘下来的傩女,她摘下了面具,还是那幅天姿国色的阴阳面容。 但不同的是,我发觉,这张脸从一开始的张芊芊和林韵南各占一半,逐渐变了,变得越来越像张芊芊。 梦做到这里,我也照例惊醒,这已经是我最近的必修课了。 我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四十,连时间都是一样的。 我没有再睡,而是盘腿打坐,练习静功。 虽然丹道中有“神满不思睡”的说法,但实际上,无论你再怎么锻炼精气神,以现代人的资质,长时间不进行正常睡眠,还是会有一定影响的。 打坐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天也就亮了,我们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启程去了峨边县下辖的那个偏僻山村。 落吉村是正经的彝族群居村落,据说里面一共也只有四个汉人,一个是曾救了头人性命的卖货郎,一个是村支书和助理,一个是邮差。 我们坐着吉普车一路翻山越岭,穿过了游客路线,渐渐远离了钢筋水泥的公路,也不知道这开车的司机是不是拉力车手退役的,恨不得把这几辆吉普车颠散架了才罢休。 山路上只能听到哐当哐当的动静,我都害怕车轴被颠断。 一路下来,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有些支持不住,更不要提卢老和老王了,半截子下土的老同志了,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另两辆车上的人,除了阿松,剩下的人也都绿着脸下车,张口就吐。 事实上阿松也绿着脸,但强忍着没吐。 卢老吐完,脚下都打摆了,还撸胳膊挽袖子的要那个开车的美籍华侨下车,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开车的华侨叫甄保华,洋名字叫布鲁斯,长得虎头虎脑的,人也实在,普通话很溜,祖籍在东北黑龙江,只不过从来没去过东北,我估摸着甚至连锅包肉都没吃过。 他一听卢老要和他挣命,连连道歉。 我们的车子只能停在村庄外围,不敢再往里开。 张超美曾给我普及过彝族同胞的人文历史。 彝族,原称“夷”,是古代封建统治阶级冠以的,含贬义的名字。 建国后,川、滇、黔、桂四省的彝族头人进京面见伟大领袖润之先生,才有了如今的“彝”字。 而直到56年后,在这些天高皇帝远的山沟沟里,才逐渐废除了奴隶制度。 彝族的历史可追溯到“古羌人”的时代,支系繁多,很多时候,连彝族同胞都分不清这些冗杂的旁系名字。 作为我国六大少数民族之一,彝族也是少有的拥有自己语言和文字的民族。 我们下车之后,很明显的就能观察到,村子里很多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其中有好奇,也有警惕。 据阿松说这个村子里至今还存在着“白彝”和“黑彝”的区别,虽然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但确实存在,甚至两伙人之间,至今也不能通婚。 不多时,村子里出来了五六个穿着彝族服饰,打着蓝黑色包头,垂着英雄结,斜跨英雄带,插着柳叶双耳腰刀,披着披风,当地叫“查耳瓦”的黑壮年轻人走了出来。 而在年轻人当中,还簇拥着一个穿着汉人衣服的二十来岁小伙。 小伙瘦瘠麻杆的,但看得出来,其他彝族人都很尊敬他,甚至给他头上也带了一个英雄结。 汉人小伙似乎和阿松还有甄保华很熟悉。 阿松和甄保华背着,提着大包小裹,里面塞着满满当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汉人小伙打了个招呼,让身边簇拥的彝族汉子退到一边,自己单独过去跟阿松交涉。 汉人小伙验货之后,眉飞色舞的,那边传来了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旋即,阿松便打招呼让我们过去,让几个彝族汉子把包裹背上。 我们留下了甄保华,汉人小伙那边留下了两个会说汉话的彝族汉子替我们看着行李。 随后我们几人就跟着进村。 有了汉人小伙的带领,村子里其他人对我们的敌意明显降低。 难以想象,在二十一世纪,还有如此贫瘠封闭的村庄。 村子里基本都是草屋和木屋,偶尔有几间砖瓦房,私搭乱建的违章建筑到处都是,路上甚至连块垫脚的石头板子都找不见,男女老幼都穿着民族服饰。 我甚至看见,许多房子里还有刚解放的时候生产的煤油灯。 和这里比起来,九塔村虽然人少了点,但也足以称得上小康了。 汉人小伙领着我们到了村中心的一间砖瓦房,这里修建的比其他房子都要好。 几个彝族汉子把东西放下之后,汉人小伙就丢给他们一包香烟和两张十块钱的纸币,把他们打发了。 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手里拉着一个九岁多的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一块牛肉干。 汉人小伙道:“我叫陆学军,这是我老婆,叫阿芝,我儿子,叫陆文柄。” 阿芝冲着我们点点头,憨厚一笑,陆学军随即邀请我们进去。 “坐坐坐,都是汉人,我这儿没那么多讲究。” 我们坐下之后,陆学军热情地给我们散了烟,而阿芝和他儿子则唯恐避之不及的去了里屋。 陆学军和阿松很熟悉,一边倒水,一边问道:“怎么样?我那房子住的还习惯吗?” “好着呢。”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在市里住的那栋公寓是陆学军的。 陆学军看我们的表情,并不遮掩,而是大方说道:“这山上啊,穷是穷,但又比山下面强,我在这里,想养多少马就养多少马,想吃野味,自己进山,想吃什么打什么,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每天十几个人伺候我,比当他娘的土皇帝还过瘾。” 说着话,陆学军一拍脑袋,“光顾着说话了,忘了正事儿。” 陆学军转身到了里屋,不一会儿就拎出来两个大号的黑色旅行皮箱,看起来沉甸甸的,还有几个角鼓起来。 陆学军张嘴吐了烟把子,伸手打开皮箱。 皮箱里手枪,步枪,冲锋枪,十几把,还有成板的子弹和弹夹,胡乱用油纸包起来。 陆学军像是随手拿起来一个水杯一样,抄起了一把56半,这把枪别看是老同志了,保养的还是不错的。 其余还有mp5,ak,柯尔特,甚至有两把m1911和两把雷明顿。 我心说得亏这里天高皇帝远,要是在下面被看到了,就凭这些足够复制一次小型遭遇战的军火,我们这些人的脑袋早就掉了八遍了,估计连祖坟都得给推平了不可。 阿松和沐风轻车熟路地一把枪一把枪拆装,从扳机到膛线,甚至是子弹的型号口径,事无巨细。 第100章 陆学军 沐风面对枪械的熟悉度远超我们所有人的想像,甚至拆卸手枪的时候仅仅用单手就可以完成。 整个赏心悦目的过程大概持续了十五分钟。 阿松和沐风重新组装好了枪械,看表情还算满意。 陆学军在一边坐着,看似漫不经心的喝茶抽烟,实则眼神始终注意着阿松和沐风手上的动作。 见二人完活儿,陆学军呵呵一笑:“怎么样?我姓陆的做生意,向来诚信。” 阿松和沐风对视一眼,随后道:“陆老大,货我们收了,你要多少?” 陆学军伸出五指:“不讨价。” 阿松掏出一张卡放到桌子上:“里头有三十万。”说着话,他又从随身的腰包里取出一个袋子,丢到陆学军面前。 陆学军伸手打开袋子,里头赫然是七条小黄鱼,条条足斤足两,当年金价没有现在这么高,但这些加起来绝对只多不少。 陆学军拿起一根小黄鱼用虎牙一咬,随后活动了一下下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军哥,我们还得找个· · ” 阿松话未说完,陆学军就打断道:“向导是吧,这寨子里人人都是猎户出身,连十三岁的娃娃都敢一个人进山,不过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恐怕只有老套筒的儿子敢去,我带你们走。” 我们收拾好了东西,跟着陆学军出门。 一路上寨子里的人无不对陆学军表露出恭敬的神色。 这倒也难怪,过去来讲彝族一直处于自治的部落社会,由土司或者头人实行绝对统治,因为时代的发展,56年民改之前,许多土司就已经名存实亡。 到了今天,恐怕举国上下,也只有格桑寨还保留着土司这一职位,当然还是不被法律认可的。 但在这种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或许也只有土司才能约束这些人了。 陆学军一路上很是高兴,享受着民众的敬畏,期间他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他今年三十八岁,十二年前还只是一个贩货郎,从山里收来药材兽皮还有彝族的手工制品,带到外面去卖,再用买卖的收入,低价换来一些生活必需品到寨子里来。 那是一个春天,陆学军从别的村落里出来,准备来格桑寨,为了在日落前抵达,不至于在山里迷路,他选择了一条只有老猎人为了抵达祖辈猎场祭山时才敢走的险峻山路。 陆学军常年混迹各大彝寨,也曾有熟识的猎人,听说过这条古老的羊道,可却是第一次自己走。 那日他翻过了两座山,从密林里劈开了一条路,径直到了山窝里,在一汪清泉边歇脚。 忽而听到几声厚重短促的吼声,震得山鸟惊飞。 陆学军常在山里走动,知道黑竹沟里有的是猛兽毒虫,故而身上时常也背着一杆土枪,只是运气好,几年了都没放过响。 这一声吼,吓得陆学军一屁股跌坐在地,连忙伸手去够土枪。 陆学军辨别了声音是从身后密林中传来,除了吼声,还有树叶的沙沙声和树枝的折断声。 常在山中走动的人,能辨别出猛兽的吼声。 陆学军也识得那应该是黑竹沟里常见的艾叶花皮金钱豹,不由得心惊肉跳。 现在网络发达了,人民生活好了,许多人只是在动物园里见过一些慵懒的猛兽。 殊不知那和野外的虎豹根本就是两类不同的种群。 所以后来我听见身边的年轻人动不动说给自己一把枪就能杀虎猎熊的时候,我总会一笑了之,从不参与讨论。 且不说现在普通人有几个能端的稳枪,真若在野林子里迎头撞上了狼虫虎豹,熊罴豺豹之类的,没有被当场吓尿,都算得上是条汉子了。 陆学军深知此道,连忙端起土枪,对准了传出声音的林子,耳听得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学军的心脏也跳的越来越厉害。 突然,呜的一声怪吼,两旁树林分开,从中跑出了一个彝族汉子,大概四十往上年纪,手里握着一把三尺长的柳叶尖刀,浑身是血。 而在彝族汉子身后便跟着一头比寻常花豹大出一倍的艾叶花皮豹。 那豹子头大如虎,右眼一个血窟窿,咕咕冒血,皮毛锃亮,点点斑斑黑炭似的花纹遍布全身,但见那豹子钢鞭般的尾巴一竖,四肢奋力一跃,跳起近三米高,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那彝族汉子就扑了下去。 那汉子情急之下,一脚绊倒,栽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陆学军吓得整个人往后一缩,手指头那么一勾,这把“护国讨袁”年间就在服役的老枪,居然砰的一声打响了。 也是陆学军和那彝族汉子命不该绝,这惊天动地的一枪,轰出了无数钢珠铁沙伴随着一团硝烟结结实实,不偏不倚轰在了那艾叶花皮豹的面门上。 其实这一枪的威力并不足以结果了这豹子的性命,钢珠铁砂也只是嵌在了怪豹的头骨上,但这一下也打的花豹身子一歪,筋骨无力,直挺挺一头栽下。 那彝族汉子也是当真悍勇,当即把柳叶尖刀往上一挺,只听噗嗤一声,刀尖便从那豹子后脑穿出。 陆学军吓得魂不附体,脑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上去对着那豹子又要开枪,也幸亏那支老枪终于是油尽灯枯,连声响屁都放不出来。 不然当时豹子身下的那个彝族汉子恐怕也一并魂归阴曹去了。 陆学军连扣三五下也没有动静,那彝族汉子见状长出一口大气,见土枪哑火,陆学军倒拽了枪管,用枪托在那豹子头上连砸了几十下,砸的一片血肉模糊,连枪身都砸断了才罢休。 陆学军只觉筋骨酸软,脑子一个劲发闷,双腿哆嗦了两下,整个人才往地上趴去。 彝族汉子费尽力气才从花豹身下爬出。 陆学军定睛一瞧,原来是当时尚未继承土司的阿雷兹莫。 第101章 格桑寨 二人本来就是老相识,只是方才情形危急,陆学军也没有认出阿雷。 劫后余生,阿雷却折了一条腿,方才摔倒,地上正好有一块碎石,锐利的石块在阿雷大腿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不要钱似的往下淌,留下的血都够做两顿血豆腐了。 陆学军和山里人混的久了,也晓得些急救的土法子,当即从背筐里拿出火镰火石,点起一堆火来,接过过那把柳叶尖刀在火上烤的通红,随即往阿雷大腿上一按。 刺啦一声,焦烟升起,伤口已是不忍直视,但好歹止住了血。 陆学军又从背筐里拿出止血消毒的草药填在腮帮子里嚼碎,抹在伤口上,才算是保住了阿雷的一条性命。 只是阿雷这条腿从那儿落下了残疾,往后成了个不轻不重的跛子。 当晚,陆学军撇了收来的草药兽皮,轻装上阵,背着阿雷跑了四十里山路,终于跑回了格桑寨。 刚到寨子门口,陆学军便一头栽倒,和背上的阿雷一块不省人事。 第二天下午,二人才缓缓苏醒。 听完二人的描述,当时的土司,也就是阿雷的亲爹,尔恩老土司立马派人去找那豹子的尸体,半夜一队人马便点着火把,敲敲打打扛着艾叶花皮豹的尸体回来。 彝族部落虽然文明程度一般,但也恩怨分明,尤其对恩人,绝对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尔恩老土司将豹子的两颗犬牙,分别给了自己的儿子阿雷和陆学军。 从此,二人结拜成弟兄,尔恩老土司还把自己的小女儿破例嫁给了陆学军,相当于彻底认同了陆学军。 直到八年前,尔恩老土司病重,也是陆学军不辞辛劳,从山外找来医生和药品,给老土司硬生生续了四个月的命。 临终前,已经皮包骨头说不出话的尔恩老土司还在众人面前,抓着阿雷和陆学军的手,叠放在了一块,示意二人永世交好。 那天以后,陆学军一跃成为寨子里的二号首长,阿雷土司跟他兄弟相称,又是尔恩钦点的,格桑寨上千彝众的老驸马,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完了陆学军的回忆录,我暗道怪不得他一个汉人能在彝家寨子里拥有如此高的地位,原来倒是个有几分风云气的人物,还是土司的连襟。 说话间我们早已出了寨子,走进一条林间土路。 “这里是外寨,翻过前面的山,才是真正的格桑寨,土司和支书都在那里住,车子上不去,就算上去了,没有彝家人带路· · 呵呵,可惜今天阿木不在,不然我就带你们骑马去了。” 陆学军说话间忽然停住脚步,带着我们坐在了林荫下。 我问道为何不走。 陆学军笑而不语,只说片刻之后,自有人来送。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只见一队彝家汉子,扛着数个竹子做的双人抬小轿子便朝我们而来。 两个汉子将一顶铺着豹子皮,带着遮阳顶的轿子放在了陆学军脚下。 “众位,山路不好走,上轿吧。” 陆学军一边说着,一边坐上了轿子,旁边还有一个女子送上了一瓶可乐。 我在一旁看着,不禁大为震撼,陆学军还真没说错,在这个寨子里,他就是常务副皇帝啊。 我们一行人左看右看,也上了比陆学军小一号的新轿子,两个粗壮黝黑的彝家汉子一前一后抬起了轿子,每顶轿子旁边还有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跟随,手里捧着水果,背上背着饮料水壶。 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伺候,可能是从小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缘故,人人平等的观念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路上竹轿晃里晃荡,我突然发现,身边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好像并不是彝家妹子,倒像是汉家姑娘。 那女人见我瞧她,眼神闪烁地将头偏向一边,但却也正好露出了她脖子后面触目惊心的伤疤。 我看的心头一跳,低声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在这里?” 那女人听我用汉话问她,眼眶一红,但也没敢多说,而是十分忌惮地看了一眼最前面的陆学军。 我暗自咬牙切齿,当真是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fb,你姓陆的当年也不过是个走街串巷,倒买倒卖的货郎,牙行里不入流的角色,一朝发迹了,便想骑在人民群众头上作威作福? 怪不得老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秦子婴显然也看出了其中古怪,回头看了一眼我,我示意他先不要声张,现在敌众我寡,我们还要靠他顺利进入黑竹沟腹地呢。 秦子婴虽是个侠肝义胆的性子,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只好郁闷地怒哼一息,转过头去。 路上花费了四个多小时,我们才翻过山头,眼前是一片古树参天,花草疯长的深林,更兼云雾弥漫,其中虫鸣鸟叫不绝于耳,花草异香扑鼻沁肺,好一派清幽风光的原始森林。 大概离着还有百米,我便看见树木掩映之后,隐隐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彝寨。 等走到且近,则是一堵高逾一丈的实木高墙,两边各有一座岗楼,上面有四个彝家汉子,背后背着土枪警戒。 那几个彝家汉子见到老驸马来了,立马朝林中和身后寨子里吹起了特殊节奏的口哨。 一时之间,四野山林之中,不少于三四十处都有类似的口哨声回应。 很快寨门打开,进到了格桑寨里面,我才是看花了眼。 这里和外面的那个传达室似的小村庄截然不同,房屋既有竹木结构的简约阁楼,也有许多砖瓦房,路上铺了很多青石板,也简单地规划了几条主路。 更有许多铺子和地摊。 俨然是个自给自足,自成一方天地的小社会,只不过生产力水平还是停留在了五十年前。 其余人都没什么矫情的,倒是沐风,摘了蛤蟆镜四下一看,抱怨这里连个电线杆子都没有,吃的竟是白水煮的洋芋,连只完整的瓷碗都找不出来,真是堪比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了。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沐少啊,有道是入乡随俗,你看那儿,知道门口那坑干什么用的吗?” “干嘛用的?” “到了饭点,把饭往里面一倒,趴着就吃了,到时候咱爷们几个,指不定也得这样呢。” 闻听此言,沐风干呕了两声,一把推开我:“少恶心老子。” 我正和沐风侃大山,拉着李士禹加入进来的时候,两个彝家汉子急匆匆跑来。 跟陆学军说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当地话,陆学军听后,招手喊来了一个汉子,让他给我们带路去找“老套筒”。 他自己则冲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那给我们带路的汉子年纪不大,只是风吹日晒显老,看起来三十岁了,可实际上只有十九。 “我叫金落,老套筒就在那边,不过瓦苦大哥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我吃惊于这孩子的汉话说的十分流利,要是去参加普通话水平考试,也能拿个三甲。 我询问瓦苦是谁。 金落说,瓦苦是老套筒的儿子,寨子里的邮差也是最好的猎人,瓦苦的奶奶是汉人,妈妈好像也是汉人,所以他的汉话很好。 金落一番话,倒是让我对格桑寨的印象有了改观,我原先以为寨子里是那种绝对的封建统治,现在看来,居然还有彝汉通婚的例子,想来那阿雷土司,也该不是什么罗刹恶鬼。 第102章 老嫫尼 金落和我们遇见的其他彝家汉子不一样,对我们没有太多的戒备,反而很是好奇,拉着我们问外面的大城市是什么样子。 期间我还给了他一块德芙巧克力,金落表示这个非常好吃他还要,我只好又给了他几块。 一路说着话,金落带我们到了寨子深处的一个小院子,四周绿植茂盛,远离热闹的寨子中心,颇有些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禅意。 金落隔着老远就喊道:“老套筒爷爷!!是我,金落!” 我一把拉住了金落,告诉他要尊老爱幼,老套筒一听就是老爷子年轻时候的外号,晚辈怎可直言。 金落说:“没事,老套筒喜欢别人这样叫他。” “那这老爷子没有名字?” 金落拍拍脑袋,想了想,说道:“我阿爸说是有的,老套筒年轻时就出了寨子,到外面去了,很多年以后才回来,我阿爷那辈人都不在了,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老套筒。” 说话间,一个枯木头似的干瘦老人,穿着彝家服饰,叼着一杆八寸长的烟袋锅从木房子里走了出来。 老人身量不高,微微有些驼背,和大多数彝家汉子一样,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眼中有着难以为人所知的深邃。 “老套筒!” 金落热情地和老人打着招呼。 老人点点头,喊道:“你这孩子,咋领了这多人来,瓦苦还没回来呢。” 金落说:“这些都是陆先生的客人,土司也交代我们要照顾好他们,他们要去黑竹啦哒。” 黑竹啦哒,即为彝语的黑竹沟,黑是云雾,竹是居住,啦哒就是山谷。 合起来就是,遮天云雾缠绕的山谷。 老套筒听说我们要去黑竹沟,神色明显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平常。 “进来吧。” 我们跟着金落到了院子里,由于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就直接坐在了院子里。 老套筒不多时就从屋子里抱来了一摞粗瓷碗,上面放着一包茶叶。 我一看,这老套筒明显是在外地生活过的,还知道烧水沏茶,而且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跟当地人不大相同。 “你们汉人没事儿,老往这山沟沟里钻什么?不怕被豹子和熊吃了吗?” 老套筒给我们冲好了碎渣似的茶叶,抽着烟说道。 卢老和老王都是老江湖了,一听这话,二老对视一眼。 老王率先开口:“寨子里还有别的汉人来过?” 老套筒沉声道:“这两天,寨子里来了很多汉人。” 等我们再想问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与金落年纪相仿的彝家汉子风尘仆仆的跑来了。 那汉子一边跑,一边嘴里说着当地土话,我们听着一脸懵逼,只有张超美能听懂一点:“他的意思,好像是说有个人犯病了,还挺严重的。” 金落听到之后,连忙站起来,转头冲我们说道:“傻木头又犯病了,我得去一趟,你们汉人不要过去,就在这里等着吧。” 金落说完话,就急匆匆跟着那汉子走了。 我转头问老套筒,这是怎么了? 老套筒叹了口气,将烟锅在脚底磕了一下:“是个苦命的娃咧,到山里去打猎,不知道是撞上了‘尼茨’还是‘依玛’。” 我听不太懂老套筒这种夹杂着当地土话,普通话还有四川口音的语言。 于是看向张超美求援。 “老爷子是说,那孩子撞上了鬼,尼茨和依玛,是彝族话,是传说中的邪鬼,专门附于人体,给人带来坏事。” 我一听这话,和秦子婴对视了一眼,你瞧瞧,这不就是专业对口了吗? 秦子婴秒懂我的意思,于是和我一同起身,准备去瞧瞧。 哪知老套筒还没拦着我们,阿松便起来了。 “这是彝家的事情,咱们是外人,不便插手,再说了,寨子里有苏尼,轮不到咱们。” “苏尼”,是彝族的神职人员,近似于中原所说的巫师,但社会地位一般不高,在苏尼之上,还有“毕摩”,是总管全寨一切祭祀,祭祖,占卜,招魂,禳鬼,辟邪,而且还通晓经书古籍的世袭祭司,社会地位仅次于土司。 我和秦子婴倒是还有些顾忌,没有反驳,只说不插手,瞧个热闹有何不可? 沐风则是一脚跺地站了起来:“哪儿来那么多狗屁规矩,这穷乡僻壤的,能闹什么幺蛾子?我看也就是巫汉神婆装神弄鬼,保不齐就是得了疯病,要么就是失恋了,撒泼呢。” 李士禹也站了起来,表示要去看看热闹。 阿松还要再劝,老套筒说道:“看看倒也无妨,只要别凑过去就行。” 我一拍阿松的肩膀:“阿松同志,听见了吧,老套筒同志都这么说了,再说咱们不只是去看热闹,更是要帮助彝族同胞普及正确的鬼神观,更要带领他们理解科学和神学并不冲突的辩证观念,有病治病,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治不了了再说别的。” 沐风见阿松还不同意当场耍起了大少爷的脾气,眼见着沐少撒泼,阿松才松了口,但他也必须跟着。 于是不爱热闹的阿兰和老王跟卢老留下来看着行李,我们剩下的人便按照老套筒的指引,往出事儿的地方跑去。 转过了两条土路,绕过一颗老杉树,我们便听见一阵喧闹声。 抬眼一看,竟是七八个粗黑汉子用绳子套住了一个少年,那少年骨瘦如柴,面黄无须,头发蓬乱,不着衣物,仅有一条裤衩遮羞,俨然是个痨病鬼的模样。 但就是这么个攥吧攥吧还拼不出来一盘菜的少年,居然扯动着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彝家汉子,同时嘴里一边留着哈喇子,一边怪笑着。 我有六丁神火傍身,天生一对儿慧眼,不用特殊的章程就能瞧见鬼。 此时那痨病鬼一样的少年身后便附着一个模糊的黑色虚影。 那少年伸手把那绳子一扯,七八个能套川蜀烈马的彝家汉子居然纷纷被扥了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少年见众人摔倒,开心地拍动巴掌。 这时,一队人马抬着一顶轿子从远处奔走而来。 轿子刚一落地,我便听见了一阵鼓声和法铃的声音。 紧跟着,轿子上下来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穿着彝族特有的服饰,黑、红、黄交错的长裙,腰间有一口羊皮鼓,手里摇晃着法铃。 刚一落地,老奶奶就开始跳起神秘而又诡异的舞蹈,轻灵的舞步,搭配老奶奶的吟唱辞和羊皮鼓跟法铃的声音,恍惚间我感觉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在了她的周围。 痨病鬼少年再也没有了面对那些彝家汉子时的勇武,在这个老人面前,他趴在了地上,发出了近似于动物一样的低吼声。 张超美在我们旁边小声解释道:“彝家的巫师,有男有女,统称‘苏尼’,而这种女巫则称为‘嫫尼’,羊皮鼓彝语为‘格则’,而她的法铃,也叫‘兹尔’。” 《说文解字》中有过对‘巫’这个字的注释:“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 第103章 阿爸,他摸我天菩萨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老奶奶的舞步越来越快,唱词越来越激烈,法鼓敲得越来越响,额头也开始冒汗。 而痨病鬼少年,则拱起了腰背,双眼紧盯着老奶奶,当他每次想要上前攻击的时候,总会被那股神秘而无形的力量推出去,或者只要老奶奶脚下步伐一变,他便扑了个空。 终于在双方僵持了很久,痨病鬼少年发现自己无法伤害面前的老人之后,他便心生怯意,想要转头逃跑。 但少年始终在原地打转,好像他的面前有无形的高墙,再也翻不出去了。 老人口中的诵辞是彝语,我根本听不懂,但其中有一个词,我听到她反复提及。 “聪则书阿火”。 张超美怔了一下说道:“魔王,是彝族传说中的魔王,妻子和女儿都是有名的大鬼。” 此时,痨病鬼少年突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老奶奶见状,停下了舞步,站在原地,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众人都以为事情圆满解决的时候,我却一直注意着那个病痨鬼少年。 果然,他突然从地上暴起,纵身扑向了老人。 “小心!” 如此急促之间,我根本来不及甩符念咒,一把将一直随身的王氏剑抽出扔了出去。 嗖的一声,王氏剑准准插在了病痨鬼少年和老人的中间。 我出手时故意偏了准头,王氏剑虽然比不上巨阙纯均这样的宝剑,但钢口锐利也非同小可,倘若丢出去刺中那少年,就算是被鬼附身的人,也是难保无虞。 果然,王氏剑一出,上面的煞气立马吓得少年后退数步,转身便要逃走。 李士禹和秦子婴见我出手,也十分默契地兵分两路,堵在了少年逃走的地方。 少年先是撞上了李士禹,见他手里的拷鬼棒厉害,紧跟着身子一拧,奔着看起来身子单薄的秦子婴杀去。 “天罡大圣,北斗尊星,前有电光,后有风云,左右星聚,六甲六丁,助我变化,任意成形,往返莫测,隐遁随心,升天入地,腾云驾雾,吾今咒炼,永保长生,玄冥真君律令敕!” 秦子婴一上来直接祭出了天心派三符两印之一的天罡大圣符,天罡大圣即为北斗破军星,道法之修炼,极重天罡,谓之道法枢机,主杀伐。 黄符一出,神光一现,“啪”的一声,打在了少年额头,少年身后的那道黑影“砰”的一下,被打散了大半,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这才萎靡下去,跟一滩面条似的,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们三人出手极快,周围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张超美和金落一连喊了好几声,少年的家人才跑出来,一边让人把少年往家里抬,一边对着我们道谢。 事情解释清楚之后,老嫫尼又给那少年灌了草药,少年吐出了许多黑水,等到黑水吐完,渐渐地少年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我们仨本来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结果架不住少年的家人百般邀请,非要给我们做饭,一口气把什么野鸡野兔全拿出来了,甚至还要给我们宰一头猪,好在被我们拦了下来,推说少年的身体还没好利索,不能动刀。 席间除了亲朋好友,就连左邻右舍都被请了过来,那位老嫫尼也被请来了。 “我叫阿依,孩子,你们是道士?” 我惊讶于老嫫尼会说汉话,虽然语序和气口还有待练习,但在这个地方,会说汉话的人可不多。 “我去过青城山。” 老嫫尼接着说道。 我心说怪不得老人家能认出我们是道士,青城山又名“丈人山”,乃是当年黄帝麾下陶正,宁封子的羽化所在。 陶正,也就是专司烧制陶器的一种官吏,宁封子能掌五色烟火,黄帝为其在青城山修观,封“五岳丈人。” 所以青城山又称丈人山,为正一和全真两派圣地洞天,张道陵也曾在此结庐传道,后世陈抟老祖在此隐居,乃是“神仙都会之府”。 “阿依奶奶,您的身体还好吗?” 我关切地问道,毕竟巫觋是个需要精力和体力的职业,随着年岁的增长,老人往往很难承受那种神秘力量的降临。 阿依奶奶笑了笑:“没事的孩子,你比我更辛苦啊。” 老人眼中慈爱的目光让我一阵暖心,但我更有些激动,连声问道:“阿依奶奶,您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阿依奶奶握着我的手,我闻道她的身上有着一种林间花草的清香,是这个寨子里最好闻的味道,好像还有镇定心神的作用。 “孩子,你要记住,不管再多的磨难,也不要放弃。” 我望着阿依奶奶的双眼,她好像懂得我所有的想法,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理解和如此感同身受的关切的温暖。 “我该怎么做?您能告诉我吗?” 阿依闻言却是笑而不语,随后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塞到我手里,并用力握了握。 “孩子,要记住,当老虎跳过山涧,当豹子长出鹿角,黑色的龙会盘旋在山角,迎接着东方的朝阳。” 阿依奶奶说完,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法鼓和法铃,踱步出了院子。 当阿依奶奶走后,金落带着几个孩子凑了过来:“给你们,山里的野鸡很好吃。” 我们接过了满满一盆野鸡肉,大口吃了起来,其中一个肉嘟嘟的小胖孩子端着一根鸡腿送到了沐风跟前。 “嗯?给我的?” 沐风对于小男孩的出现有些诧异。 小男孩则是重重地点点头,并把碗往前一递。 沐风皱了皱眉,还是把碗接过去,咬了一口,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塞给了那小男孩,然后伸手摸了摸小男孩头上盘起来的三寸长的发髻。 那天,我正在啃鸡翅膀,突然看见一个小男孩哭着从我面前跑出去,一边跑,一边用彝语哭喊着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那孩子那天喊的是:“阿爸,他摸我天菩萨!” 张超美嘴里的一块兔腿掉了出来,然后一下从椅子上蹿了出去,嘭的一下攥住了一脸懵逼的沐风的手腕:“我的亲爷!你干了什么!?” 沐风也被吓蒙了,两眼空洞地答道:“没什么啊,就是江初年不是说,彝家寨子里,见面了,要摸天菩萨么,我就摸了一把,那孩子就哭了,我还准备把这块指南针送给他呢。” 其他几人闻言纷纷看向了我,我也很无奈啊,谁能想到他沐少早不摸,晚不摸,偏偏这会儿去摸人家天菩萨。 此时秦子婴放下来手里的兔子肉,拽了拽我的衣角,我这才注意到,这一院子的彝家人不知道何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冷冷凝视着我们。 “老秦,老李,你说,摸一把天菩萨不至于要海扁我们吧?” 李士禹小声道:“都怪你出的馊主意,我早说过了,跟你在一起就没好事。” 这话一出,哥们不乐意了,连忙辩解道:“老李,你这话说的就不凭良心了,那炖野鸡数你吃的最香了,那兔子刚上来,你一个人就撕了半只,现在又是跟着我没好事了?” 第104章 地道 我们正在一边说话,离着我们还有几个座位的孙大山还不停地吃肉。。 我见状立马捡起一块骨头丢了过去,孙大山这才抬头,然后灰溜溜跑了回来。 “啥情况啊,咋都不吃了,看啥呢,嫌菜上少了?那谁,我师兄(张超美)呢?让他给整两句彝族话,告诉乡亲们,这就不错了,多少是多啊,心意我们领了,大家快落座吧。” 我说:“山哥,几个月没见,你老年痴呆了?没看着这气氛不对吗?沐少摸了人家孩子的天菩萨,乡亲们这是憋着让咱哥几个吃不了兜着走呢。” 孙大山一听,愣了一秒,连忙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我说,不行跟乡亲们商量商量,把沐风交出去,让那孩子家长,打上三五个钟头也就算了,别伤了和气。” 李士禹一听要把自己小主子交出去,登时不乐意了:“你吃的是灯草灰,放的是轻巧屁,你挨上个把钟头试试去?” “嘿,又不是我摸人家天菩萨的· · · 说到底还是怨年儿,你说你知道沐少脑子不好使,非捅咕人家干啥?” 李士禹骂道:“你说谁脑子不好使?” “别别别,哥几个,现在要一致对外,咱们人民的内部矛盾,等回头再慢慢解决。” 我一伸手拉开了两人。 秦子婴拉住了我们,低声道:“别扯淡了,你们看外面。” 这家人的院墙不高,也就能防个大鹅,来只老母鸡扑腾两下也就过来了。 远远地我就瞅见三十来个彝家汉子朝着家伙,怒气冲冲就往我们这儿杀来了。 在那伙人马到来之前,金落一把拉住我们:“你们闯祸了,寨子里本来就和汉人不熟悉,你们摸了阿黑儿子的天菩萨,他可不是好惹的,快从后门走。” 我这个人有个优点,那就是听人劝,吃饱饭,能不硬拼,尽量不硬拼,现在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好虎他还架不住群狼呢。 我一把站起来:“哥几个愣着干毛,撒丫子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于是乎我们一队人浩浩荡荡起身准备溜走,院子里多是妇女,少有的几个男人却也十分团结上来就要把我们拦住。 就在我们和几个彝家汉子搅成一团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响起了十几下枪声。 突如其来的密集枪声,让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而且听那动静,除了当地土枪,还夹杂着自动和半自动武器。 巨大枪声,甚至把一直在我外套内兜里打瞌睡的阿杰都给吓得哆嗦了一下。 “卧槽!江初年,你王八蛋敢骗老子,你不是说摸天菩萨是礼仪嘛?怎么连枪都放上了!?” 沐风抱着脑袋,一边左右警戒,一边朝我骂道。 我也感觉自己闯了大祸,只好说道:“谁知道你他妈真摸啊,他妈的这群野夷,摸个脑门又不是刨了他们祖坟,至于放枪吗?” 就在这时,一哨人马,大约五六个汉子,背着长枪,跨着腰刀,骑着马赶过来,和那被称作阿黑的汉子对喊了几句话后,突然阿黑一伙人就加快了步子朝我们冲过来了,嘴里还喊着什么话。 “我肏!叔,他喊什么呢!?” 张超美的彝语也是个二把刀,说道:“反正不是来祝寿的,跑求子!” 见我们一伙人要从后门溜走,那阿黑更是朝天放了一枪。 这无疑加快了我们的步子,十几分钟前还跟我们把酒言欢的几个彝家汉子,此时也都抄起了砍柴刀和农具还有板凳朝我们砸来。 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交情了,我们几个都不是吃干饭的,谁手里没两下子,就连孙大山和沐风也都多少会点拳脚,三五个彝家汉子瞬间就被我们放翻。 直到我们从后门摸出去,才看见早已先一步躲在了暗处的金落。 他此时缩在草丛里,朝我们招手。 我们一伙人连忙钻进去,金落在一个沟沟的枯草堆里扒出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暗门。 “快进去,里面通老套筒家!” 我们也管不了黑漆麻乌了,一头钻了进去,后面金落关上了门,我们才打起手电,沿着潮湿逼仄的地道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往前走去。 “沐少,这次你闯了大祸了。” 阿松一直是个老成可靠的性子,没想到弄成了这样。 沐风也憋着一肚子火,但没有发作。 我说道:“怨不着沐少,这群野彝,娘的,什么年头了,就算是风俗习惯,也不至于要人命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地道里没路了,金落让我们抬头,上面有一个垂直的出口。 我们沿着通道爬上去,顶开了一张凉席子,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东西南北呢,突然就被一只大手按住了。 “哪儿来的点子!?” 我一听这动静,连声叫苦:“卢爷,我,年儿!” “啊,又是你小子,怎么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卢老一听是我的声音,赶忙把手松开,把我从地道里提溜出来。 我们一队人地鼠一样从地道里爬出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跟当年的反动派大溃逃似的。 屋子里没有烛火,房门还用两根顶门木顶住,卢老,老王,阿兰,甚至还有甄保华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彝家汉子,看他身上的军绿色邮政斜挎包,应该就是老套筒的儿子瓦苦了。 我们的装备也堆了满满一屋子。 “我去,你们咋知道出事儿了,这就躲进碉堡里了?” 沐风先一步开口咋呼起来。 甄保华连忙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我们不要出声。 “我的大少爷,别咋呼了。” 我们坐上轿子来格桑寨的时候,阿松就已经用卫星电话通知过甄保华,让他把装备一起运上来。 只不过他晚了我们半步。 据甄保华说,他刚到寨子里,就听到放枪的声音了,护送他的三个彝家汉子直接把他丢下了,往枪声传来的地方跑了。 好在路上遇见了会说汉话的瓦苦,二人才把装备运了回来。 连一贯沉着冷静的阿兰也不禁朝我问道:“你出去端了人家窝子了?怎么打枪了?” 我一脸苦瓜相:“哎呀,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老王问道:“你们几个毛孩子,到底干什么了?怎么闹到要放枪?” 沐风被问及这里,正好一肚子委屈都宣泄了出来,大肆宣扬我是个无赖骗子,诓了他去摸人家小孩的天菩萨,闹的阿黑要把我们拿了去点天灯。 此话一出,老王和卢老连连跺脚。 只是老套筒说道:“不对啊,就算你们摸了阿黑儿子的天菩萨,也不可能要打死你们,顶多是磕头赔罪,不对劲· · · ” 正在我们说话时,房门突然敲响,声音急促,好像被狼撵了一样。 第105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老套筒!我!老黄!快开门!” 那声音分明焦急万分,偏又不敢大声喊叫。 老套筒一听,“是村支书,快开门。” 老套筒把门打开了一条二十公分宽的缝隙,放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四十五六岁,穿着行政夹克,微微有些谢顶的大叔,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年轻。 二人刚一进来,黄书记就立马将门抵住:“快快快,木头拿来,顶住!” 我们刚顶好门,便听到外面又有几声枪响传来,只不过这次距离变得更远了。 黄书记和他的助理王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过了老套筒的一海碗清水咕咚咕咚地连喝了三碗。 “哈——他妈的,反了,阿雷要造反了!” 黄书记说话时还是微微有些气喘。 老套筒还算是镇定:“阿雷虽然有些古板,但终归还算是讲道理的,怎么会造反呢?” “是真的,我和黄书记是钻了狗洞才从乡公所逃出来的,阿雷疯了,非说我们那里藏了打了他儿子的汉人,我们要是不交人,连我们一起收拾!” 小王助理吓得面色惨白,显然说的不是假话。 老套筒闻言问道:“打了谁?约布?” “可不咋的,前两天不是来了一伙外地商人吗,本来和土司家相处的也不错,今天他们拿了一张什么牛皮卷,说要进山,还要买阿雷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阿雷那老东西一下就急了,连陆学军都劝不住,谁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阿雷当场要把那几个人拿下,结果那几个都有功夫,还把约布给打了,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说到这里,黄书记倒了口气:“你说这阿雷是不是当土司当的脑子有问题了?他手里能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人家要,卖给就是了,干嘛一副挣命的鬼样子?” 老套筒又给二人倒了一碗清水:“息怒息怒,许是他们外地人冒犯了阿雷的威严,不打紧,阿雷也是个有分寸的人· · · ” 老套筒话还没说完,就听一边的瓦苦哼了一声:“有什么分寸,都什么年代了,那个约布仗着他们家是世袭的土司,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还要去山下抢汉人的姑娘和游客,简直是土匪!” “就是就是,我们瓦苦哥比那个强盗约布厉害得多了!!约布只会欺负我们,早该有人让他尝尝苦头了!”金落用崇拜的语气应和着瓦苦。 面对着瓦苦义愤填膺的指责,就连老套筒也没有说什么。 听到这里,我也明白了,在时代大势面前,在外界的思想和科学文化的不断冲击下,即便在这个一贯坚持过着半原始化生活的彝寨里,世袭千年的土司制度已经开始逐渐瓦解。 无论当权的土司和那些族老如何地控制格桑寨人的思想,如何把自己深居在大山当中,事实就是,他们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种一言堂式的封建社会了。 瓦苦和金落就是这个寨子的先驱,慢慢地,会有更多年轻人产生自由平等的民主思想,土司的权威不再如山岳般无可撼动,而终将被时代的浪潮抛弃,最终沦为一个历史名词。 “你们啊,还是不知道深浅,阿雷家已经做了五代土司了,在黑竹啦哒里除了山神,谁敢得罪他?” 黄书记急的快不行了:“别扯这些了,我这次什么都没顾得上,就把公家的章子揣上了,老套筒,我知道你有办法,赶紧送我出去,我得去县里报警!” 老套筒没说话,趴到墙上的洞上往外看去:“哼哼,看来这次是真把阿雷惹急了,寨子里能动的都出来了。” 我和秦子婴等人也都挤了过去,睁着一只眼睛往外看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寨子里没有路灯,只见外面漫山遍野的火把和彝家汉子的喊声,还有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场面都快赶上第五次围剿了。 “我肏,这他娘的哪是土司啊,简直是旧军阀!” 孙大山被这场面惊得飙开脏话。 “这帮狗日的也太狠了吧?我就摸了个天菩萨,他们难不成要把我挫骨扬灰了?” 沐风显然也有些后怕。 “别瞎琢磨!这根本不是摸天菩萨的事情,没听说吗,比咱们来得早那帮老乡打了土司的儿子,咱们这其实属于被连累了,土司哪儿读过书啊,干脆就搞了个连坐!” 我此时也明白了,沐风就是摸了土司的天菩萨也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根本就是那伙汉人,而黄书记一说牛皮卷,我们很多人便想到了是谁——掌柜的。 他当时在地宫偷袭我们之前,其实已经从六爷那里偷走了一份备份件,只不过其中也有六爷故意给他的成分。 很快,搜索队就已经往老套筒家这边来了,我连忙招呼大伙藏好。 阿松却一把抄起了一把ak,咔啦一下顶上了膛火,另一只手拽出了一枚手榴弹:“娘的!跟这群野彝拼了!抄家伙!” 阿松这么一吼,沐风和孙大山也下意识抄起步枪,秦子婴个愣货,居然还把剑给拔出来了。 我一看要坏,连忙拉住了众人:“都脑子清楚一点,没听老套筒同志说了吗,人家手底下几百杆枪呢,就是不瞄准光搂火也能把咱们打成马蜂窝了,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安全第一!” “那你说怎么办?” 阿松经我这么一说,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娘的,还是那句老话,三十六计走为上!打得过往死里打,打不过就赶紧跑,先找条路出去!等进了山窝窝,那就是龙入大海,鸟归山林,总能跑出去两个。” “话是这么说,你看看外面漫山遍野都是人,咱们又不熟悉地形,往哪儿跑?” 阿兰从墙洞上移开眼,朝我问道。 我轻哼一声,看向了老套筒:“老爷子,这条暗道恐怕不是唯一的一条吧,您敢收留我们和黄书记,肯定也有法子助我们出去。” 老套筒冷哼一声,转头掀起了自己的土炕,底下正好有一块暗板机关。 “这里面通寨子外面的后山,除了我,连瓦苦也不知道。” “阿爸,你这条地道又是什么时候挖的?” 瓦苦像是为了印证老套筒的话一样,吃惊的问道。 我一听这话,心说这老套筒还是个老游击。 我们收拾好了装备,依次钻入地道。 结果老王和卢老,阿兰和沐风几人刚刚钻进去,门口就传来了砸门声。 我听不懂彝族话,但听他们的语气和动静绝对是来者不善。 老套筒家的木门就是个私搭乱建的违章建筑,根本挡不住什么人,门板被砸了几下就晃里晃荡的摇摇欲坠。 第106章 分兵 我赶忙催促大伙下去,自己则和秦子婴还有阿松警戒。 眼见众人把装备也都拿了下去,我才让阿松和秦子婴进去。 也就在这时,门板被人砸开,三五个精壮汉子一股脑钻了进来。 但我和秦子婴反应速度远超常人,他们还没把枪口抬起来,我们俩的宝剑就双双出鞘,刷刷刷几道寒光掠过,这些杂牌军的土枪和步枪就已经分为两截。 几条彝家汉子一愣,紧跟被我们三拳两脚放倒。 我眼见外面还有大批人马,顷刻杀到,甚至几个排头兵已经举起枪口,但应该是害怕误伤没敢开枪。 “哥几个,扯呼!” 我喊了一句,招呼阿松跟秦子婴进行战略性转移。 钻入地道之后,老套筒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我们打着战术手电一路小跑。 而身后的那些彝家汉子则是穷追不舍,突然砰的一声枪响,震得我一阵耳鸣,一颗子弹擦着我头皮就飞了过去。 我脚下不敢放松,一路狂奔,终于看到了出口。 等我们七手八脚钻出去之后,阿松翻身而起,摸出那颗手榴弹就要拉保险。 结果迎头便撞上了两个钻出来的彝家汉子。 那两个彝家汉子一看就是精锐,看见阿松要拉手榴弹,两个人一把捏住了阿松的手,想要夺下手榴弹。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阿松的实力,当时被耗子借尸还魂,几乎刀枪不入的阿豹都被阿松三拳两脚差点活拆了去。 两个彝家汉子刚抱住阿松,就见阿松两条胳膊一较劲,直接就把两人甩了出去。 但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又涌出来了好几个彝众。 我和秦子婴正要动手,却见暗处一道人影蹭的一下窜了出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将几个率先钻出来的彝众撂翻了过去。 “年轻人手脚怎的如此不麻利,快走!” 说话的正是卢老。 “卧倒!!” 阿松终于拉开了保险,朝着洞口就丢了进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气浪和声响让我一阵的头晕耳鸣,慌乱就被阿松架走了,等来到了一片小断坡下的凹陷内。 “老江?老江?你没事吧?” “啊?你说啥!?” 我耳朵里跟有只小蜜蜂似的嗡嗡嗡响个不停,根本听不清对面的秦子婴说的什么。 阿兰离我最近,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嘘!” 我们一行人卧倒在了山坡下面,我探出半个脑袋上去一看,乖乖,上百支打着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的彝家汉子正对我们包围过来,正对着我们的一个山岗子上还有一个雄壮的汉子,看打扮和气质当是土司阿雷了。 我大概看清了对方的路子,然后慢慢蹭了下去。 “娘的,这群野夷属王八的,咬住了就不撒口,估摸着再有二十分钟就搜过来了。” 黄书记都快哭出来了:“那咋整啊,这要让他们抓住,我吃点皮肉之苦是小,公家的章子可不能让他们抢去。” 我看不得黄书记这样哭哭啼啼的,但转念一想,老同志也不容易,本来就是个文官,能扛到现在没投降已经算是条汉子了,危急时刻还能想着公章,称得上一句好领导。 “咱们人数太多,目标太大,山里行动也比不上这群野夷,扎堆的话,谁也跑不掉,都散开,分兵!” 我说完看向阿松,这里数他最有经验,我问他这样做有没有什么疏漏。 阿松沉默了片刻:“只能这样了,老套筒和瓦苦还有金落小兄弟带着黄书记跟小王下山找警察,我和老江还有秦子婴一路,吸引他们注意,沐少就和阿兰还有李士禹,两位老人家和孙兄弟分成两伙按照地图往山里跑,咱们在这,虎跳台会合,然后再进入罗索伊达大峡谷,里面的老龙关,是咱们的最终目的地!” 老套筒出言道:“没有我们山里人带路,就你们几个,谁到的了老龙关,那里连豹子都不愿意去咧。” “老爷子,您的意思是?” 阿松问道。 老套筒一指瓦苦:“让我这孩子和你们一起去,别看才二十来岁,翻山越岭,逐虎过涧不在话下,手里有准头,一百米之内,说打鼻子不打眼睛。” “阿爸,我走了,你万一路上遇见阿雷那伙人怎么办?我不去,我保着你去县城!” 瓦苦倒是个孝心的孩子。 “傻小子,你真想在这里送一辈子信?做个乡野村夫能成什么气候?这些汉人兄弟都是做大事的人,你跟着他们,不许胡闹!” 我没想到老套筒是个有如此远见的人。 “阿爸,可你· · · ” 老套筒却不屑一顾:“臭小子,忘了谁手把手教你放枪了?阿爸的枪法,来一个连也不怕,再说了,有金落给我打下手,我们动作快点,后天一早就能回来。” 我也补充道:“老爷子放心,等这趟完事儿了,我们带瓦苦出去,找个活计干!” 瓦苦拗不过自己老爹,只说一定要多加小心,就算遇见了阿雷土司的武装,也不要反抗,只等着自己回来。 阿松害怕金落瓦苦背后的老式步枪不堪用,抽出了两把56半给两人。 没想到两人一摆手,示意不需要,无奈之下,只能把枪给了老套筒和黄书记。 我们没有耽搁,摒弃了一些不重要的装备,类似行军餐具和帐篷之类的累赘,轻装上阵,兵分三路。 “这样· · 关保险,搂火的时候手不要抖· · · 拨上去 · 就打不动了,不要一直扣扳机,点射,懂了吗?” 我们几人各自拿了长短枪械,阿松给我们示范了两遍。 “各自小心,明天下午五点,虎跳台见!” 阿松嘱咐了一句,我们便各自行动。 先是我和秦子婴还有阿松开火,吸引火力。 果然,我们几个刚一露头,瞬间就有人开枪。 我们一边打,一边往山坳子里跑去,那是我第一次开枪,往常只在游戏里玩过ak,等真正上手,后坐力还是超乎了我的预料,而且真枪的动静很大,普通人第一次开枪根本把握不住。 好在我们的第一要务是吸引火力,枪声一起,所有彝众都往我们这边追来。 我端着枪还击,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也把阿松的叮嘱忘了,站在了原地不断扣动扳机。 阿松突然飞扑过来把我扑在了地上。 几乎就差了半秒,两颗子弹精准打在了我刚刚站的地方,那里有一棵老树。 “疯了你!这群野夷个顶个的神枪手,别傻站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我犹自心惊,要不是阿松,我这会儿早就去见祖师爷了,我点点头和阿松爬起来就跑。 第107章 虎符 当晚我们不知在林子里钻了多久,直到东方翻起了鱼肚白,气温开始回升,我们才摆脱了彝众的追击。 此时,我们三个早就精疲力竭,背着二十几斤的装备和彝众斡旋了一夜,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了。 阿松找了个隐藏在巨石和倒塌的古树之下的凹陷处,再三检查里面没有藏匿毒蛇蝎子之类的毒物之后,我们仨才放下睡袋,轮班值守。 秦子婴值第一班,然后是我,阿松。 钻进睡袋之后,温暖的气温,让我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果然,刚刚睡着,那个古怪的噩梦便开始了。 但我这段时间以来也明白了,傩女的噩梦对我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我即便身处梦中,无外乎也就是那些场景,见得多了,便不足为惧。 但今天,梦里的傩女变了,她站在高台上凝视着我,抬手缓缓摘下了面具,面具下一张绝美的脸庞,与张芊芊已有七八分像了。 傩女看着我,眼神里似有万语千言,而后便有一只白纹玄虎,大如城郭,只张口一吸,那傩女便被玄虎吞入腹中。 我于梦中一惊,便醒来了。 看了看表,才睡了一个小时。 就在我准备闭眼养神的时候,阿杰突然钻了出来,这个小东西一直待在我口袋里,轻易不露面。 而且黑竹沟山区水汽太重,不利于阿杰的行动,我也一直没让他出来。 阿杰突然骑到了我脑袋上,对着外面狂躁不安的叫着。 我心里一下警觉起来,也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两声枪响。 我和秦子婴一下惊醒,两个人七手八脚往外跑。 只见阿松坐在了一片荒草堆上,右手还保持着手枪击发时的动作,整个人却着了魔一样,动也动不了。 “咋了?” 我问道。 阿松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两眼圆睁,瞳孔微微颤抖。 “那个· · 那个彝族少年 ··就是被附体了的那个· · 他追来了!” 我闻言也是一愣,按理说他身上的东西解决了,不该再犯啊。 而且就算是他身上的东西杀了个回马枪,依着阿松的身手,加上手里的柯尔特,老虎来了也是报销的命。 “我· · 我打中了,两枪,打在头上了,不可能啊· · 他居然还能跑· · ” 阿松的恐惧并非是胆小,而是由于热武器的失灵,这是超越他认知的超自然现象。 面对停尸房里的鬼诈尸的时候,阿松是完全凭借肉身相搏,而且他亲眼看见我用秦子婴的燕支剑砍下了它的胳膊。 在阿松的认知里,连一把剑都能收拾了那些鬼怪,自己手里的柯尔特,绝对是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和秦子婴对视一眼,往前走了两步,草丛中果然有几串杂乱的脚印,还有几滴黏液。 秦子婴用手点了点黏液,放在鼻子下头一闻,表情跟吃了苍蝇差不多,连忙把手在鞋底蹭了蹭。 “没错,是他。”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早跑没影了,而且山里起雾了,再不走,待会儿彝众万一被枪声吸引过来,我们跑都跑不了。 阿松也是刀尖舔血的汉子,虽然惶恐,但也很快镇定下来,收拾好了装备,准备上路。 虎跳台是当地人的叫法,据说是上古时期,彝族先祖曾经在这里狩猎一头玄虎,玄虎被追到悬崖,但是一跃而过,因此得名虎跳台。 我不知道我梦中的玄虎是否和这个彝族的古老传说有关,忽而,我想起昨天老嫫尼交给我的那个东西,当时那块东西被一块手帕包着,加上外面人多眼杂,我没敢打开。 此时,我从内兜里摸出那块东西,看到的第一眼,我甚至扇了自己一巴掌。 阿松和秦子婴看到后也是不敢置信,秦子婴拉着我问道:“你手挺快啊,哪儿摸来的?” “摸什么啊,是那个老嫫尼给我的。” 老嫫尼给我的那块东西不大,只有小孩巴掌大,是一只青铜锻造的玄虎,背刻错金篆文,铭曰:“皇帝统御之符,凡用甲兵,必合军符。” 但是只有一半,另一半不知所踪。 而我手里的这一半上,还有着精巧的卯榫结构,想来是为了方便和另一半嵌合。 我万没想到老嫫尼给我的居然是一半虎符。 虎符这东西很多人都听说过,是古代调兵遣将的一种凭证,历来是君王持右半,将帅左半,待兴兵之前,要能合二为一,才可调动大军。 现代词语“符合”,也是来源于此。 我赶紧把虎符包好,揣在兜里,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丢了。 说话之间,雾气越来越重。 我们已经无法靠肉眼辨认方向,而且山区地势复杂,我们也不敢贸然前进,只找了个背风的山坡,在那里歇脚。 迷雾之中,最怕走散,我们三人不熟悉山里的地形,再也不敢往前走。 我们仨也是又累又饿,折腾了一夜,昨天吃的那点野鸡肉跟兔子肉早消耗的差不多了。 我们仨战略撤退的时候,三个酒精炉丢了两个,只剩下一套炊具能用。 阿松挖了个无烟灶,架上小锅,煮了三包泡面,又把两包压缩干粮也倒了进去,我们狼吞虎咽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但迷雾尚未散去,我们仨一边抽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抽了两根烟之后,迷雾渐渐变小,阿松起身准备去勘察一下地形,我害怕出事,让他别走远,但一想到阿松的身手,就算遇上了什么东西,也不用操心。 不过秦子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阿松身上贴了一张雷符。 我们约定好十五分钟为限,如果十五分钟阿松还没回来,就证明遇到了麻烦,我们和秦子婴会立马追过去。 阿松抄起枪走到了迷雾后面,很快就看不见人影。 过了十几分钟,阿松还没回来,我站起来又喊了几嗓子,也不听有回音。 “坏了!老秦!” “走!” 我们俩顾不上装备,只拿了随身的剑和枪就追了出去。 穿过迷雾,就是一片长着半人多高野草的荒甸子,加上雾气纵横,我和秦子婴不敢分开。 即便是我,在这种情况下的能见度依旧有限。 我想起了阿松身上带着卫星电话,而另一部就在秦子婴腰上。 可惜秦子婴连打了几次,卫星电话也拨不出去。 这可有点邪门了,按理说我们还没有抵达真正的黑竹沟,如果在这外围仪器都会失灵,难以想象黑竹沟的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秦子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一个巨大的草窝前。 第108章 过山风 我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草窝,足有两米多高,宽有三米,用枯叶衰草堆砌起来,很像是农村的草垛子。 我开始以为是山里猎人的临时庇护所,但仔细一看又不像,在其侧面只有一个盆口大的洞,不像是人造的。 正在我疑惑之际,秦子婴拔出燕支剑拨了拨外层的杂草,我看见其中露出了拇指盖大的一块白色物体。 我伸手去拿,结果从中拿出了一个鹅蛋三倍大小的椭圆形的卵。 “我滴乖,什么玩意儿产这么大的蛋?” 我看着奇怪,这么大的蛋,在我的认知里,只有鸵鸟能生出来,但感觉不像,好像比禽类的蛋要更长一些。 我第一反应是不是什么山里的怪鹰巨雕产的? 但一想也不对,猛禽的窝只在悬崖峭壁之上,古松老树之顶,极为险峻,不可能在这荒草甸子里打窝。 再说这窝看着也不像。 而此时,秦子婴却脸色大变,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片遍布花纹的半透明的蛇皮。 随后只听秦子婴微微有些颤抖地说道:“老江· · 慢慢地,把蛋放下·· ·原路撤走,千万别出声。” 一边说话,秦子婴还一边环视四周。 老实说,我从没见过秦子婴这个模样,面对无论多凶恶的鬼怪,他从来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颇有一种你只要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的豪气在身上。 但此时的秦子婴却是魂不附体一般,看样子恨不得爹妈多给两条腿。 我一见那蛇皮,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心说不好。 我本想蹑手蹑脚地把蛋放回去,却不想一分神,那颗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出来里面已经发育几乎成熟的胚胎。 半白半红的身躯,加上血淋淋黏糊糊的不明液体,让我一阵恶心。 幸而那幼蛇尚小,而且是个早产,没有力气爬行,只挣扎了几下,便掉进了草甸里,扎在了一段荆棘上,扭动了几下身躯便不动了。 秦子婴这次是真害怕了,拉着我的手就跑,一边跑,一边从包里掏出一瓶强效驱蚊水往我们俩身上喷。 秦子婴一口气拉着我跑了五十来米。 我问道:“那他娘的是什么蛇?那么大的窝?” 秦子婴脸都白了:“是过山峰(风)!”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所谓过山峰,学名叫做眼镜王蛇,虽然和眼镜蛇名字很像,但其实根本就是一个独立的科目,是世界上最大的毒蛇。 我国的云贵川和闽越两广之地都有分布,因其性烈剧毒,身躯常有丈许,能昂首追人,纵有怪石嶙峋也能来去如风,人畜遇之,只见黑风一过,便已经被毒牙咬中,故而得名过山风。 我在西北,并没有多少毒蛇,只是到了大学,听赵飞说过他一个表叔是搞毒蛇养殖的,说这过山峰最大能有四五米,咬上一口,别说人,老虎狮子都受不了。 我此刻心里也慌得要死,这荒郊野岭的,要是被咬上一口,我们哥俩可真就下去见太奶了。 我们俩还没走几步,我就听见身边的草甸子里传来了厚重沉闷的嘶嘶声。 秦子婴立马停住脚步,他本来就是个小白脸子,此刻这张脸更白了,再加个长舌头就是白无常。 我噌的一下拔出了王氏剑,寄希望这山里的毒虫也能识得宝剑煞气。 “老江,你狗日的是不是骗我呢,什么炼火童子转世,我看你活脱脱一个扫把星投胎!” 秦子婴和我待的久了,现在居然也学会了拿话涮我。 说实话,哥们也无奈啊,怎么最近这么点背,先是跟沐风开的那玩笑,间接导致我们现在被一群尚未开化的彝民追进了深山。 而后我又手贱去拿那颗蛋,结果还摔碎了,这下好了,弄死了儿子,来了老子,今天估摸着是不能善了。 “妈的,野彝要抓老子,连条臭长虫也要凑热闹,那就干!” 我左手拿王氏剑,右手则提着一把m1911 顶上了膛火。 令人心悸的嘶嘶声不时在草丛中响起,我却无法辨别方向。 突然我侧面的雾气涌动,等人高的草丛中传出什么庞然大物游动的声音,紧跟着草丛一分,只见一团黑风冲了过来,风中一个扁阔的三角脑袋张口朝我咬来。 我和蛇蟒算是老熟人了,不论是牛角山怪蟒亦或是狐刚子地宫中半步化蛟的白蟒,论身量都比这只过山风大出不下十倍。 但若论生死一线之间,究竟谁更具备威胁性,无疑是眼前这条体长两丈的怪蛇。 过山风的性子尤其暴烈,见人则追,更别提我先前打烂了它的卵子,此刻过山风昂起上半身,粗壮有力的身躯附着着黑亮亮的鳞甲,一对蛇眼绽出猩红的凶光,张开血口,亮出两根骇人的毒牙。 我和秦子婴仗着身手堪堪避过一击,道了声好险,不待我们俩站稳脚跟,过山风便扭转身躯,压垮了一众草木,调转蛇头又朝我咬来。 我连忙扣动扳机,却不料慌乱中失了准头,三发子弹只有一颗擦中了过山风的身躯。 此物久居山野,横行无阻,仗着身躯庞大,口生毒牙,便是虎狼熊豹也不敢触怒了它 我这三发子弹虽然声势浩大,却反倒激发了它的凶性,不管不顾地朝我扑来。 那过山风凶猛异常,又兼来去如风,我一时之间要提防它的毒牙,又要防备着脚下凹凸不平的荒草垛子,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娘的!扒你窝子的又不止我一个,干嘛老揪着我!?” “我肏!老江,你真不讲义气!” 我闪身避开蛇头,想要一剑劈断蛇头,却不料反被它的身躯一撞,直接跌进了草丛当中。 后来我听说,但凡碰了过山风的蛇蛋的人,纵然逃回家中,也会被过山风盯上,不弄死仇敌,决不罢休。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一错神的功夫,过山风已经朝我张嘴咬来,一对蛇眼红丝乱颤,射出点点寒光。 我此刻摔坐在地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关键时刻,还是阿杰从我怀里窜出,径直撞向了过山风的脑袋。 顷刻之间,火光一现,过山风被撞的朝后一仰,一颗小拇指大的蛇牙掉在我脚边,秦子婴眼疾手快,燕支剑一出,唰的一下将整条怪蛇砍作两截。 我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去看阿杰,幸亏阿杰生就一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径直撞断了过山风的毒牙,也不曾折损半点。 正在我把阿杰揪起要塞进口袋的时候,突然砰砰砰几声枪响,数发子弹擦着我额角飞过, 那一瞬间我脑袋一片空白,连忙回身去看,正见那半截被秦子婴斩断的过山风被子弹打烂了脑袋。 我心中骇然,心想此物着实凶悍,被砍作了两截还能暴起袭人。 第109章 虎跳台 阿松提着枪走了过来:“你们两个怎么又惹上这么个东西了?” “大爷的,还不是为了找你?你跑哪儿去了?” 阿松一脸茫然:“我就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转悠,你们俩不是喊我来着,我还回应了两句,你们俩就没声音了。” 我和秦子婴面面相觑。 “我们俩是想喊你来着,还没来得及张嘴呢,老秦就踩到这东西的窝上了。” 阿松脸色一顿:“那刚刚喊我的是什么东西?” 此时迷雾渐渐小了下去,我们仨身上全都湿透了,不晓得是渗出的冷汗还是山里的云雾水汽。 秦子婴说:“这地方古怪,不能久留,赶紧赶路!” 说着话,我们仨就要原路折返。 而我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先别回去,还有个事儿。” 说完,我拉着两人返回了那个巨大的蛇窝。 我从内兜里把阿杰拿出来:“阿杰,把这儿烧了。” 望着双双疑惑的秦子婴和阿松,我说道:“一个是杀,一百个也是杀,这窝孽畜生下来也是害人,不如杀个干脆!” 阿杰明白了我的指示,小嘴一嘟,呼的一声,一道黄澄澄的火焰便吐了出来,霎时间巨大的蛇窝轰的燃烧起来。 我担心引起山火,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烧的差不多了,又叫阿杰把火吸回去。 做完这一切,我们才返回落脚点,取走了装备,继续往虎跳台出发。 我们仨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一路按着地图紧赶慢赶,才算抵达虎跳台。 虎跳台位于一座极为险峻断崖南侧,整体看起来像是一颗虎头,对面便是另一座山,中间隔着七八丈宽的山缝。 我们仨背着二十多斤重的行囊(这还是轻装上阵的重量,要是之前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扔,少说也有三十七八斤)。 我们仨体力都还不错,但等爬上了虎跳台也已经累的跟狗似的了。 站在虎跳台上眺望黑竹沟的景色,真个叫青松雾海,云山仙境,远处千山掩映,更兼云雾蒸腾,人入其中,恰似正入万山围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我是个感性的人,此情此景,我只想咏诗一首,奈何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也只能发出一声感慨:“卧槽,真他妈高。” 此时是下午十六点四十五分,离我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我们仨坐在地上休息。 虎跳台是进入“黑竹啦哒”的关隘,翻过这里,才算真正无人涉足的腹地禁区。 秦子婴闯荡江湖的经验比我丰富,还会看风水,他站在台上手搭凉棚望去,不由感慨道:“好个龙穴,可惜了· · · ” “什么可惜了?” 阿松和我们俩相处的时间久了,也对阴阳五行的道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和秦子婴也曾 试着教过他一些基础理论,奈何他一学习就打瞌睡。 “你们看,虎跳台的那边,万山之间,正是一处盆地,风水中也称为聚宝盆,风水中有一派,视高山为阳,平地为阴,阳山阴地,交汇之处,必是宝穴,《青乌葬经》有云:‘势来形止,是谓全气’,《雪心赋》也说:‘众山止处是真穴’。” “那又可惜什么?” “可惜山形不正,瘴气密布,而郁结成阴,又因为龙头之上并无水源,且七寸之上有一裂缝,恰似刀劈斧砍,泄了瑞气,故而葬个将军或是小诸侯尚可,够不上帝王陵墓,而且能用之处,只在龙口,不过丈二,没有办法大掘陵墓。” 我对于风水之术略有涉猎,只可惜停留在了理论阶段,一旦实操,那就往往相去甚远,看风水就跟看古玩是一样的,除了丰富的理论知识,还必须要有长年累月累积下来的实战经验。 行话就是练眼力。 大约等了三十几分钟,沐风和老王等人才陆续到达。 卢老和老王两个老人家拄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树枝,艰难地爬了上来,只可惜累坏了甄保华和瓦苦几个年轻人,前面背一个大包,后面还要背一个大包,上面还斜挎着枪械。 沐风一上来,直接一屁股坐下来了。 “娘的,打死老子也不走了,这帮野夷,追了我们整整一宿。” 我见大部队已经顺利会师,此情此景不由得顿生苍穹豪迈之感,所谓:“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但眼下还有一个难题摆在我们眼前,按照地图指引,结合秦子婴的测算,想要到开门乾宫,则必须赶在明天早上八点前越过虎跳台。 我站在崖边望了望,崖底不见日光,见不得有多深,更有山涧云雾,怪松绝柏横生,虎跳台到对面,最少也有二十多米。 而目前的记录,老虎在奔跑过程中的跳远距离,也绝不会超过十二米,我情愿相信虎跳台的传说只是彝族先民的传说故事。 眼前便是猿猱绝路,想要跳过去,除非给欧文·哈伊尔装上翅膀(08年北京奥运会男子田径跳远冠军,成绩为8.34米) 更别提我的致命缺陷——畏高症。 此时,老王拿出了一样宝贝,一件用黄绢布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东西。 “我去,王爷,您是诸葛亮啊,有这锦囊妙计,还不早拿出来。” 我吐槽道。 老王冷哼一声:“年轻人沉不住气,急什么?” 说着话,老王把黄绢布打开,里面赫然是鸽子蛋一半大小的一枚光滑小球,上面还微雕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一看就猜到是那颗鬼工球里的实心小球,但却不知老王是用了什么办法把它完整取出。 “这上面,记载着进入前蜀国库的暗语。” 老王说道。 第110章 千尺崖下 “逐虎之涧,雁落之地,移山为镜,以照七魄,龙桥百步,魂飞登阶,阴阳倒转,乾坤错乱,拜过宇王,脱死超生。” 老王将几句暗语说讲出来,我们这些人始终不解其意。 前蜀只是个国祚十八年的割据政权,但却像五代十国大部分政权一样,横征暴敛,骄奢淫逸,甚至公开卖官鬻(yu四声)爵,这每一件都无疑是取死之道。 但就是这样一个昙花一现的政权,居然费尽心机在深山中修建国库,这就有些奇怪了,除非这里面还有别的秘密。 此时,路老开口道:“前两句不难猜,就是这虎跳台,至于雁落· · · 恐怕说的是崖底。” 我转头问向秦子婴:“老秦,开门在什么地方?” 秦子婴摇摇头:“这地图年份太长,很多地形地貌早就发生了改变,加上当年的制图能力,开门乾宫的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但绝不会离虎跳台太远。” 卢老撇了“登山杖”,走到崖边,对阿松说道:“小子,往下面放两枪。” 阿松不解其意,看了我一眼,我说道:“没事,卢老既然开口,肯定是有办法了。” 阿松这才抽出柯尔特转轮枪,拨开保险,朝着崖底放了两枪。 枪声一起,崖壁拢音,声音久久不绝,卢老便站在崖边微微闭眼,侧耳遥闻谷底空鸣。 半晌,卢老指了指另一边:“那边,再放一枪。” 阿松又放了一枪,卢老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也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时卢老施展的是盗墓行当里早已失传的一门绝技,也就是传说中的“闻风听雷”之术。 这门手艺非得天生五感敏锐过人之辈方能修炼,若遇巨冢大墓,藏于山涧空谷之中,择雷雨之日,借雷声回音辨别方位。 据说民国初年,三山四水的湘西之地有一位奇人能使此法,可传到今日,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卢老一人能施展出来了。 卢老说道:“山下有东西,似乎是宫殿一类的建筑,从这里下去,少说二三百米。” 众人商议了一番,倘若错过时辰,八门方位一变,又不知要耗费多少功夫,加上彝寨里那另一拨汉人,不知是敌是友,但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可能,就是老王说的那批洋人的碎催。 眼见着天色将晚,我们担心崖下有危险,不敢贸然下去,当晚便在虎跳台的下面扎营,待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翌日清晨,我们吃饱了泡面和饼干,收拾了装备,再三检查绳索。 由孙大山亲手打了绳结,给众人上好安全扣,一根主绳一根副绳。 每个人腰间还挂了一小袋子镁粉,用来增大摩擦力。 脚下也换上了带有钢钩的攀岩鞋,这种鞋子可以在攀岩过程中省去不少力气。 一切准备就绪,我还是有些哆嗦,“山哥,你可把绳子扎紧了,千万别爬半截掉下去。” 孙大山一拍胸脯:“放一百八十个心吧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不是我说,你这怕高的毛病得改改。” 我没工夫和孙大山插科打诨,站在山巅,望着山下云雾,我恍惚间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不由得两脚有些发软。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留了两位老爷子和甄保华加上李士禹在上面看守剩下的装备。 其余众人只穿着紧衬的冲锋衣,斜挎步枪,带好了各自防身的家伙,便要下去一探究竟。 此时,阿兰走到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看下面,往山体看。” 说罢,不等我调整好,孙大山和阿兰就已经慢慢下去了。 沐风不甘示弱,冲我抛来了一个嘲笑讽刺的眼神,也跟着下去。 只有秦子婴还陪着我,我们俩慢慢一点点往下移动着。 我不禁有些感动:“老秦,还是你对兄弟好,那几个王八蛋都顾着自己,不管我。” 老秦闻言转过头来看我,我见他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张口欲言,却又不敢说话,好似随时会吐出来一般。 “妈的,我也恐高· · ·” 此时太阳渐渐崭露头角,硬是从万朵阴云之中挤了出来,随着日头偏过来,照散了大片云雾,我的视野为之一清。 野外攀岩不同于室内的娱乐,山缝石隙之间多有碎石,一脚踩上去,很可能就钢钩一松,整个人便往下一顿。 整个过程不仅是生理上的考验更是心理上的博弈。 大约行进到一半,山缝逐渐变窄,阳光再也照射不下来,大片山涧水汽形成了层层云雾,山壁上渗出水珠,张嘴一吸,那些水汽好像会被吸进肺泡,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此刻我除了害怕,也担心越往下去,阴气越重,周天八卦之中,艮为山,上面一横为阳爻,下面两个阴爻,也就代表山顶为阳,越往下走,便是阴气藏匿之所在。 当阴气浓郁到一定地步,法器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就连我们身上这些杀生宝刃恐怕也会打折。 好在距离崖底越来越近,我们落地之后,正好踩在一片青瓦之上,脚下是一座沿着山缝峡谷修建的大殿,我们解了安全绳,点起战术手电,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但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便按照提前约定好的计划,拉开烟火作为信号。 让上面的人将装备先送下来,然后慢慢滑降。 我们在两边摸索了两趟,只见这是个四五进的院落,一头通向山体内部,中有露天回廊,更兼布置了寿山石和园林景观,其中池塘积满臭水,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们从中间的露天院落下去,只见窗棂破损,底下暗无天日,真像是一座鬼院。 就在这时,阿松忽然叫嚷道:“这是什么!?” 我回头看去,只见阿松低头看着地面,满脸骇然之色。 “你们快看。” 一向沉着的阿兰也不由得叫出声来。 我低头看去,只见整片地面浑然一着,好似一块巨大青石打磨而成,深深嵌入地面。 石面打磨如明镜,低头看去,就是活罗汉铁金刚,也要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这石镜竟能像x光一样照出人的骨骼肺腑,我甚至都能看见自己的心脏在肋骨之后,肺腑之间砰砰狂跳。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石镜吓得面如土色之际,我忽然余光一瞥,看见那口巨大水塘之中一道黑影沉下,然后咕咚咚的声响传出。 第111章 大道无名 幽暗静谧的空间之内,这样的声音会被无限放大。 那片池塘不小,足有两个室内游泳馆合起来一样大,积水腥臭浑浊,不知道有多深。 阿松是个暴脾气,当即掏出手雷,就要丢进去。 我一把按住了他,“先别,别触动了阵法。” 武侯八阵精妙无穷,纵然如今没有了千军万马,但若阵眼里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免得打草惊蛇。 此时,秦子婴把罗盘拿到我跟前,脸色凝重。 我低头看去,只见罗盘的指针颤抖个不停,而且时而左转,时而右转,显然是失灵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天覆阵已经被启动了。 我们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时至今日,武侯八阵早已失传。 谁也不知道当年诸葛丞相到底是如何布阵,竟能挡住千军万马,就算后世之人不及丞相千分之一,收拾不了千军万马,收拾我们几个怕也是易如反掌。 但我们在原地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异动,我盯着罗盘看了又看:“老秦,你丫这是处理品吧,这也没事儿啊。” 秦子婴被我这么一说,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甚至还把罗盘翻过来拍了拍背面。 但结果依旧是指针胡乱转着。 “不可能啊·· · 早知道不买刘瘸子的货了,千刀万剐的跛子,回去再和他算账。” 秦子婴嘟囔了一句,把罗盘收回随身背包。 我们也不想在院子里待得太久,准备沿着大殿搜索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 正当我们准备进入前蜀大殿的时候,阿兰忽然向上攥紧了拳头,低声喝道:“停!” 我们止住了脚步,并立即左右警戒。 “咋了?” 我问道。 “嘘,你们听!” 阿兰表情严肃而且有些震惊。 我连忙竖起耳朵一听,在我们身处的山涧之中,居然传出来婴儿幽咽哭泣之声。 婴儿啼哭最是让人心力交瘁,盖因孩童之时,一切行动都是来源于内心的驱动,哭便哭,笑便笑,哭时必要声嘶力竭,不耗光全部力气或者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山涧拢音,一时之间,婴儿抽泣啼哭的声音遍布谷中,使人气血翻涌,头昏脑涨。 我低头默念太上静心咒,结果一低头便瞅见地下石镜里,我的模样变了。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惊奇于石镜的x光功能,那么现在,我不得不怀疑这东西根本就是个魔镜。 镜子中出现了七个怪物。 或白骨,或怪狗,或无足之鹿,或人面蛇身之黑影,人首鹿角之怪鱼和巨头怪婴,还有手足长于头顶的畸形人。 它们脸上情绪各异,喜、怒、忧、思、悲、恐、惊。 这七个怪物萦绕在我身体内外,七种不同的情绪几乎要将我的身体涨破。 我转头看向其他几人,和我的情况都大致相似。 “老江· · 是· · 七魄!《清静经》!” 秦子婴表情痛苦万分,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之后,便一下扑在了地上。 “大道无名,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 ·不知其名· · 强名曰道· · ” 我盘腿而坐,默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这时,有数道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强撑什么呢,你难道不讨厌现在的生活吗?” “是呀是呀,天天背那些长篇大论,老奶奶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挣的那点卖命钱还要捐出去那么多,什么时候能赚够钱?” “画符练炁,打坐内观,活得束手束脚,还要克制自己的欲望,不觉得憋屈吗?” “哼!修道修的不就是个随心所欲吗,你不想要女人吗,不想要钱吗?那个沐风不是什么好东西,堂堂神霄单传,居然还让一群野夷追的抱头鼠窜,丢人!去杀了他们!杀了所有碍眼的人!” “每天活得心惊胆战,那个张芊芊又只会拖你后腿,这样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你一身本事,想要多少钱,那些大老板都出得起,干嘛非要委屈自己?” 七个怪物的声音响起,每个人都说出了我内心最阴暗的角落中,我最想说的话。 “闭嘴!” 我心烦意乱之际,大吼了一声,但也瞬间被七种情绪趁虚而入,险些灵台失守。 “夫道者,有清有浊· · 有动有静· · 天清地浊· · 天动 · ·地静· · ” 我连忙继续背诵,那股冲动才逐渐被压制下去。 “快省省吧,你就是念上千遍万遍,难不成就能成仙做祖了?” “苦哈哈的修道有什么好的,你有了钱,想找什么女人就找什么女人,不强过做神仙百倍?” 在七种怪物面前,我显得尤为无力,因为它们就是我,是我的心,是我的情。 它们洞悉我的一切想法,它们说的,也是我曾想要的。 “胡搅蛮缠,修道就是要在最艰难的,最痛苦的,最重要的时刻,认清自己· · 你们说的,不是随心所欲,是纵欲!” 我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一日仲夏子时,我正在练习静功。 “师父,我听说当道士能赚很多钱,还能开豪车,还能找好几个媳妇呢,那我啥时候能· · · ” 我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 师父的戒尺就抽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一睁眼,后背上又痒又疼,搞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师父却黑着脸盯着我:“别人我管不了,但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你和师父一样,是个求道之人,钱固然重要,但不是我们的目的,道规允许娶妻生子,但没有允许你纵欲滥情,什么是修道,不是为了做神仙呼风唤雨,不是为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你有了这样的心思的时候,就已经近邪魔而远大道,你给我记住,修道的本质,不是为了做神仙,是要真正看清自己的路,不管来时路,还是去处路,抑或脚下之路,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是得道了!” 当晚,我在蚊虫乱飞的水缸上蹲了半宿马步,脑中一直在思考师父的话,实在扎不住了,就摔进水缸,爬出来再继续扎。 随着心脏一阵收缩,我的思绪也被拉回现在。 我不再背诵《清静经》,因为先贤的文字并不是能让人达到这种清静状态的本因。 哪怕你能把《道藏》倒背如流,也只能说明你记忆力比较好。 真正的清静,来源于心。 守住内心的一片清明,不用刻意压制那些念头,因为念头和欲望就像洪水一样,无论你的堤坝修建的有多高,它们也能漫过去。 清静需要足够的修为,什么是足够的修为? 就是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当你的阅历和涵养足够,当你熬过那些苦难,并从中蜕变出来,那时的你,就可以得到清静。 而修心的最高境界,是一个空字。 空,不代表什么都没有,相反,是因为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都得到过,什么都失去过,而突破了“空”和“足”的概念。 又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状态,只能暂且叫它为“空”。 如老君爷所讲的:“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 我正思索至此,顿觉心中为之一清,有那么一瞬间,无数嘈杂污浊的念头从我的心中纷纷脱落。 第112章 大鲵 我进入了一种比入定更玄妙的状态。 入定时,人是隔绝于外界的,甚至是隔绝于肉体,可以以第三者的视角内观。 但我此时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一切。 可我的内心却和入定时非常相像。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我依旧很快就从七魄的纠缠中脱离了出去。 我深吸了几口气,回到了清醒的状态之后,那道婴儿啼哭的声音越发的大了,就是这个声音让我们心烦意乱,才会被这石镜乱了心智。 我正四处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忽而耳尖一耸,那道声音似乎在移动。 我回头看去,只见那汪池塘之中,一个四足爬行的庞然大物正缓慢地从水中爬出。 那东西两丈多长,身阔而扁平,皮肤上沾满了臭水,长满了赖疮脓液,双眼分列阔头两侧。 那东西一边缓慢地从池塘中爬出来,一边微微张嘴,发出了婴儿啼哭的动静。 我被这东西恶心的样子吓了一跳,我平生除了恐高,就最讨厌这种恶心的爬行动物。 但我也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大鲵。 一般来说,大鲵的寿命可达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但体长也不外乎一米上下,眼前这条却将近七米,简直是庞然大物。 我此时侧身对着大鲵,它似乎并没有发现我已经清醒过来,身子几乎擦着地面,缓缓爬向了离他最近的孙大山。 大鲵左右看了看,见我们没人醒来,便张开了嘴巴,流下了贪婪的口涎。 我没去动枪,地下昏暗,我枪法又不好,倘若手里一偏,子弹可不长眼睛。 大鲵张开大口便要朝孙大山咬去,关键时刻,我蹭的一下拔出王氏剑。 大鲵十分警觉,听到剑鸣之后,立马反应过来,我赶上前去,只一剑,剁在它前足之上,将它一只爪子砍下一半。 大鲵吃痛之下,竟张开大嘴冲我咬来。 我横剑抵挡,不想那大鲵并未咬我,而是从舌头下面喷出了一道乳白色的,气味浓烈的黏液来。 我连忙闪身躲开,那一股黏液尽数喷在了地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来。 趁着我闪身避开,大鲵张嘴咬来,原来这一下才是真的。 我倒也没怕,只把王氏剑一举,往下一劈。 不想这只大鲵怕不是活得年头久了,通了人性,见我举剑来砍,居然掉头一转,扑通一声钻进了池塘里面。 我没有去管大鲵,当务之急是救其余几人。 但该怎么救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七魄显形,稍有闪失,那这人就有可能变成一个神经病。 于是我先点起镇魂香,脚踏朝天奏谒罡,口诵《太乙救苦天尊宝诰》。 “至心皈命礼,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 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随机赴感,誓愿无边,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 普度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阳上帝。 ” 踏罡同时,单手掐祖师诀,捧一碗净水(出来没带碗,用泡面缸子顶替了一下)。 宝诰诵完,我用王氏剑的剑尖点一滴清水,对着几人的额头轻轻一点,在几人额头刺出一滴鲜血,才算把几人救了回来。 秦子婴是门里人,自然不消多说,没有多久便缓过神来。 其余几人则是如梦方醒,大汗淋漓,看着天空发楞。 “千万别再看地上了!赶紧找路!” 我招呼几人赶路,免得那大鲵又出来作妖。 可人啊,点背了喝凉水都塞牙。 沐风去捡背囊,正好背对着池塘,只听哗啦一声,那只大鲵忽然破水而出,一口咬住了沐风的背囊,沐风刚刚从幻境中苏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我们回过神来,沐风已经被那大鲵叼入水中。 “妈的!老秦看好行李!都别乱跑!” 我大喝一声,随手把阿杰丢给了老秦,它是火鼠,最忌讳碰水。 我一边跑过去,一边脱了上衣,取出避水珠含在嘴里,将王氏剑倒拽了,抱起一块碎下来的寿山石,顾不上池水腥臭,一闭眼一个猛子钻了进去。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池塘之水表层看起来腥臭污秽,可我一个猛子扎下去之后,池水居然愈发清澈起来。 我被石头坠的游下去大概六七米,视线就变得清晰了起来,我又把兜里的战术手电拿出来照亮。 只见这是个口小肚大的深潭,下面还有许多大的出奇的淡水鱼。 好在沐风的背囊肩带上有防水的探照灯,我隐约瞧见了一束光亮,正在被一个庞大黑影拖入一侧池壁的洞里。 我叫了声不好,连忙调整姿势朝那个洞口游了过去。 那大鲵久在深潭称霸,哪里想得到有人能跟着它下了自己的水府。 我在水下不能劈砍,便一剑刺出,从它尾巴上一下捅了个对穿。 红色的血液一下涌了出来,大鲵吃痛,撇了沐风,身子一拧朝我咬了过来。 大鲵这东西,别看叫起来跟娃娃一样,但却凶猛异常,根本养不熟。 这大鲵体型大的出奇,也不知吃的什么饲料,一张大嘴能塞进去一只羊。 我不敢在水下耽搁太久,却又躲不过去,只能将王氏剑往上一刺,直接把大鲵的下巴刺穿。 那大鲵一连吃了两次亏,身子在水下胡乱拧动,搅得水下泥沙四起,强有力的尾巴还抽在了我头上。 大鲵在水下力大无穷,一尾巴抽的我身子一歪朝一边的石壁上撞去。 我只觉额角一疼,加上池水一泡,不用想,肯定是挂彩了。 可我也顾不上许多,趁着乱子,伸手扣住洞壁,一把抓住了沐风身上的腰带把他拖了出来。 挣扎间,我手里的战术手电掉落下去,却正好照见水下的景象,却让我倒吸了一口池水,差点没把我呛死。 却见水下赫然全是泥塑陶俑,雕刻成人形,用铁链困在水下,一眼望去,便是水下的万人坑。 而在水底侧面,隐隐有暗流涌动。 我心念一动,莫非这池子不是死水? 第113章 灵犀 方才挣扎的太狠,即便是口含避水珠,也让我快要喘不上气来。 更可气的是沐风晕厥了,我不得不把他的背包丢下去,再把避水珠塞进他嘴里,好在那大鲵一时没有追上来。 我才得以拖着沐风游上了岸边,到了岸上,我做了好一番急救,才把沐风这条小命捞回来。 沐风呛了几口水才苏醒过来,“水底下有怪物!” 看样子沐风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水下晕厥之前。 沐风左右看了看,松了口气,紧跟着一捂脸:“嘶~我脸咋这么疼?” 阿兰正在一边给我头上的伤口做应急处理,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好在我头上伤口不大,敷了云南白药,止住血就没事了。 此时,瓦苦和李士禹,还有甄保华此时带着两位老人家降落到了山涧底部。 众人刚一落地,就听老王焦急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王爷,您慢着点。” 众人下来之后,我提醒大家千万别看地面。 老王却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转手从包里取出一包粉末,然后让我们每个人用手指捏一点,像吸鼻烟一样,往鼻子里吸。 我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哎哎!糟践东西!” 老王连忙把那包粉末捂好,生怕撒了一星半点。 但是真别说,长这么大,我都没闻见过这么香的东西,而且这种东西具有很强的安神净心的功效。 我吸溜了一下鼻子:“嚯,王爷,您这是什么宝贝?” 老王神秘兮兮地把东西收回去,眯眼笑道:“小东西,吃瘪了吧?怎么,跟在马爷身边这么多年,没听说过这玩意?” 秦子婴见状说道:“这是金纹分水通天犀的犀角粉,能镇魂安神,《抱朴子》中说,此物能分水,只可惜,已经磨成粉了。” 我心说怪不得这东西有一股异香,原来是通天犀角,通天二字,是因为古代有一种犀牛,长角剖开之后,中有一条白线贯穿,谓之通天。 所谓金纹,则是犀牛活得年头久了,独角中的白线转为金色,这样的犀牛角千年难得一遇,至于价格,我想起码是金价的二十倍以上。 想到这里,我粗略一算,光我们这些人刚刚吸入鼻子里的那点犀角粉,加起来不敢说买一套别墅,弄辆大奔之后绝对还能富裕出一辆丰田。 李商隐有诗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说的也是这种灵犀。 我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问道:“王爷,那这石头磨成的镜子又有什么讲究?怎么能照出人的七魄?” 我们用了犀角之后,便是直视石镜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时间有限,仅仅一炷香而已。 老王扔了背包,整个人跟青蛙似的趴在了石镜上。 半晌,老王扶着膝盖站起来。 “没想到世上真有这东西· · · ” “王爷,别卖关子,赶紧说完,咱们还得赶路呢。” 我害怕老爷子的职业病要犯,说起来没完没了,便催促起来。 “这叫仙人镜,南朝《述异记》中曾记载过一个名叫日林国的小国,在这个国家的西南方的山里有着无数石头,光滑如镜,可鉴五脏六腑,其国人若有疾,就用这种石头来检查身体。” 我闻言并不曾放在心上,古时典籍之中虽然记载了无数类似的传说,但谁也不敢打包票,这些故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犀牛?什么镜子?” 瓦苦的汉话虽然不错,但却听不懂我们几个人引经据典,半文半白的对话。 “别废话了,现在怎么整?这山下面啥也没有,就有一条变异娃娃鱼。” 沐风从刚刚开始就嚷嚷个不停,现在一见石镜的邪法被破,所以更加来劲。 阿松默默不语地蹲在地上开始解背囊,不多时,从里面一连拿出了十五枚高爆手雷,还有二十根雷管。 “只要不是那些刀枪不入的劳什子玩意儿就好办,我给他炸了。” 我看着阿松睿智的眼神,心说这小子八成是他妈爆破手出身,动不动就要爆破作业。 “不行,水底下好像有暗道不知道是不是通往别的地方,你这雷管下去,万一炸塌了咋整?” 我连忙阻止道。 “那怎么办?咱们十个大活人,还能被一条娃娃鱼给憋死?” 阿松还是固执己见,要用炸药和手雷让娃娃鱼尝一尝人类科技的恐怖。 “这样,还是先把那娃娃鱼引出来,到岸上干它。” 沐风的发言,第一次让我觉得这厮有些脑子。 我们最终一致同意沐风的意见,大鲵在水下力大无穷,任你多大的水性,也很难在水下弄死它。 “那谁去当引子?” 孙大山问了一嘴。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我身上。 “我靠!你们几个没把我当人啊,我刚下去了一趟,怎么又是我,山哥,老秦,松哥咋不去?” 秦子婴拍了拍我的肩膀,十分认真地说道:“老江,我不会水啊。” 此时,其余众人的表情:俺也一样! “还真得你去,你刚刚给它身上捅了那么多下,我要是那娃娃鱼也恨死你了,你去最合适。” 此时,李士禹也开口了。 “我肏!老李,你狗日的可真够腹黑的!” 关键时刻,还是淳朴敦厚的瓦苦站起来拍着胸脯子:“我陪你一起下去。” 我浑身一震,握住了瓦苦的双手:“亲人啊!瓦苦兄弟,你水性咋样?” 瓦苦憨直的瓮声瓮气道:“不知道啊,我也没游过泳。” 闻听此言,我两眼一黑,又把瓦苦按了下去:“兄弟,你先坐下。” 最后还是阿兰自告奋勇:“行了,几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阿兰毫不避讳地褪去了上衣,里面是一条背心,然后卸去了身上的装备,问卢老要了短剑插在靴筒里,就要和我一起下水。 水的密度达到了一千千克每立方米,约是空气的八百倍,由于这种原因,子弹在水里受到的压力和阻力会迫使它迅速减速并解体。 即便是以大威力着称的ak也没办法在水下使用。 所以我和阿兰都只带了宝剑防身。 第114章 水尸 为了安全起见,孙大山还是给我们腰上绑了安全绳,一旦遇见危险,我们便扯动三下,他们在上面会快速把我们拉上去。 我和阿兰下水之后,打着手电,一点点往大鲵的水府潜去。 由于这次出门没带深潜装备,我也只能和阿兰交替使用避水珠。 虽然有些难为情,不过江湖儿女这种时候没那么矫情。 我们两都各自抱着一块石头,等来到了水府洞口,我打起手电往里看去。 只见四居室大小的水府之中,丝丝血水仍未散尽,却唯独不见了那大鲵的身影。 我感到奇怪之余,阿兰拍了拍我,示意氧气不足,我连忙把避水珠给她。 忽然,阿兰表情一凝,一脚蹬在我胸口,将我推出去三米多远。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硕大黑影就从我们身下冲出,巨大的浪涌将我卷了个跟头。 原来这大鲵奸猾,肯定是见我们下来,悄悄潜藏在水底暗处,待我们没了防备,便想将我们一口咬死。 大鲵上冲数丈,紧跟着摇头摆尾,又朝我扑来。 我惊了一瞬,紧跟着连忙用脚一蹬山壁,整个人往侧面窜出一丈,堪堪避过大鲵的巨口,却也被水浪卷动如风中落叶,雨里火烛,打了好几个转才算稳定身形。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窒息感,没了避水珠,我在水下憋气不超过一分钟,更别提还要应付大鲵,就更增大了我的氧气消耗。 好在阿兰临危不惧,先是抽出卢老的短剑一下刺入大鲵后脑,紧跟着趁着大鲵翻腾挣扎之时,又连忙游到我身边,把避水珠塞进我嘴里。 此时大鲵凶性大发,在水中不断扭动身躯,上蹿下跳,搅得整座深潭都不安分起来,大有翻江倒海的架势。 我和阿兰急忙闪到一边,免得被这发了狂的大鲵撞倒,届时骨断筋折在这深山老林里可是要命的事情。 大鲵接连几次受伤,又被阿兰用短剑穿了后脑,豁出一个大口子,脑花鲜血一口气涌在了水里。 此物凶悍,发起狂来横冲直撞,但它越是挣扎,那些脑花鲜血也就涌出的越快。 最终,大鲵一头撞在了潭底,终于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为了以防万一,打手势告诉阿兰让她先上去,我去下面查看。 阿兰也不是矫情的人,点头同意之后,拉了三下绳索,紧跟着便顺着安全绳浮了上去。 我见阿兰顺利上去,于是稳了稳心神,让心率降下来一点,紧跟着扣住石壁一点点往下游去。 等到了潭底,我便瞧见大鲵撞倒了一片石人陶俑,再瞧它后脑的伤口,绝无生还可能。 我这放下心来,顺着暗流涌动的潭底侧面看了过去,只见俨然是个暗道洞穴,水流朝隧道大小的洞口纷纷涌入,看样子另一头必然连着别的地方。 水下暗流湍急,我死死扣住山壁才幸而没被卷入,于是不敢久留,扯动了三下绳索,缓缓上浮。 就在我上浮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感觉水下有什么东西游了过去。 等上了岸边,众人将我围住,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我便将水底的事情说了一遍,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在水下,但通道那头是个什么去处谁也不知道,万一那头也是个深潭,我们这些人都没有水肺或者氧气罐子,到时候免不了喂了水下的鱼鳖鼋鼍。 而且阿杰不善水战,就连澡都不肯洗,若是身上脏了,就用火烤净了,再用梳子梳了。 古人说:瞒天不瞒海,欺山莫欺水。 任凭你有多大的本事,一旦到了水里便要打上八九分的折扣。 “没的办法,不下去看一看,咱们这就算是白折腾了,开门乾宫错不了的,不走这里,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入口。” 我披着衣服喘了几口粗气,准备再下去看一看,这次要沿着那条潭底隧道看一看是否有出口。 歇息了二十分钟,我吃了些巧克力和行军餐里配套的黄油,补充完热量,便再次摩拳擦掌准备下水。 好在这次有了经验,又不必担心水底的大鲵,所以我很快就游到了潭底。 只是这次下来,我总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潭底此时恢复了宁静,只有数以百计的陶俑陈列在下,许多大鱼穿梭其中。 那些陶俑有些被大鲵摔下来的尸体撞碎,我凑近一看,几个陶俑里头却是焦黑一片,隐隐有什么东西附着其上,仔细一看,好像是人皮。 我心中暗暗思索,孔老夫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当年,孔老夫子错认为一开始上古君王是以人形陶俑为陪葬,后世君王效仿,又觉得烧制陶俑费时费力,不如活人奴隶来的干脆。 其实这是个误区,实际上是古代以活人献祭陪葬,后世仁义之君感觉这样太过残忍,才以人形陶俑代替。 但其实,早期奴隶制社会,包括穿插整个封建社会其中的很多时期,都不乏活人献祭。 我怀疑这就是前蜀国君的活人献祭,将奴隶填入陶俑之中,既能保持形态不至朽坏,又能达到护陵的作用。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左右看去,水下视野仍旧有限,又有等人高的水草摇摆不定,看不出有多少异常。 我平复了一下内心,准备往隧道里探去。 正当此时,我忽而觉得后背一凉,直觉告诉我,后面有东西在靠近。 我猛地回身,却正好对上一张泡发了的死人脸。 我吓得张开了嘴巴,猛地灌入了几口冰凉的潭水。 那死人不知在下面泡了多少年月,居然还不曾朽坏,此时正瞪着一对儿金鱼似的鼓出眼眶的大泡眼盯着我。 第115章 恚鬼 这东西赤裸着身体,从第二性征来看,是个母的,披散着头发,浑身皮肤跟泡发了的海参差不多,四肢纤细,肚子却大的出奇。 我于水下一见此物,不由得吓得浑身热血一凉。 这大鲵之所以长得这么大,恐怕也是吃了这种活尸肉的缘故,而这大鲵的先祖,恐怕不知道得有多大。 那活尸瞪着眼睛飘在水里,动也不动。 我心惊了一瞬,便立刻反应过来,王氏剑往前一挺,分心便刺。 但这活尸居然倏的一下朝后飘去,我在水下动作速度十分有限,根本不敢跟这东西纠缠。 就在我准备上浮的时候,忽觉脚下一顿,低头看去,又有一只男性活尸抱住了我的小腿。 往四周一看,足足有三五十只活尸匍匐在了茂盛的水草堆里,此时就跟水蝎子似的一发涌了出来。 山涧之下为阴,活尸所居之水为至阴,在这种地方,别说是“天下利器”的王氏剑,就算是我师父的那把万仞,多少也得打五折。 眼见着活尸越聚越多,我一挥剑斩去了活尸的半个脑袋,挣脱了束缚之后,我连忙扯动绳索,同时手脚并用,往水面游去。 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游的最快的一次,往下看去时,三五十只活尸便紧紧跟随着我。 好在我一直扯动着绳索,上面人知道我遇到了危险,扯动绳索也快,我噗的一下钻出水面,紧跟着一把将王氏剑扔到岸上,连滚带爬就翻上了岸边。 回头看去时,一只苍白肿胀的怪手从水中伸出,胡乱抓了一番过后,才缓缓沉入水面。 岸上众人见状都吃了一惊。 张超美和老王不愧是亲师徒,下来之后便四处做拓片记录外带拍照留念,看样子像是准备在这下面常住。 但此时二人也被这水中活尸吓得面如土色。 “我的亲娘,这是什么玩意?” 张超美手一抖差点把照相机摔了。 “都别靠近水边!!下面有尸体!” 我大吼着告诉众人不要靠近这个池子。 我坐在地上犹自惊魂未定。 秦子婴方才也见到那只手,但以他的经验也说不好那是什么。 阿松更是蹙着眉头:“娘的,这地方怎么还有河漂子?” 此时,卢老开口道:“不是河漂子,是恚(hui四声)鬼!” 我们几人谁都没见过这种东西,只好请教卢老。 卢老和我师父岁数一边大,早年走南闯北,见识阅历都不是我们能比的。 “恚,就是怨恨的意思,这种东西老夫只在南越藩王的陵穴之中见过一次, 源自上古帝王以奴隶肉身为模,烧制陶俑,再沉入水中,本来呢, 是为了豢养巨兽守护陵穴,后来被一些术士发现,这些奴隶的死法导致他们的怨气极大, 当凑够一定数量之后,强大的怨念和阴气就会使这些奴隶的尸体久而不坏, 魂魄也因为陶俑上的特殊符箓而不得离窍,久而久之成为恚鬼,比一般的河漂子厉害多了,但这种东西受地形地貌影响太大,首先要选阴地,还得有水,活水还不行,会泄了阴气,可死水呢,又聚阴,阴上加阴,会破了王气, 可以说是损人损己,两败俱伤的绝户计,所以仅仅流行了一二百年, 就被人们所抛弃,当年老夫金盆洗手之前,偶遇一名上清道长, 与他交谈之际才晓得这段秘闻,后来本想再和道长高谈阔论一番, 却不料京城传来消息,要变天了,老夫为图自保,只得远走他乡,金盆洗手,可惜一晃四十余年,想来那位道长当年已有耄耋之数,而今怕是早已羽化登仙,可惜· · ” 卢老说着话,语气愈发悲凉,追忆起往昔峥嵘岁月,颇有一种英雄迟暮,廉颇老矣的感慨。 我没工夫关心这些,而是直接问道:“卢老,您给句准话,这玩意儿有多厉害?王氏剑根本镇不住它们。” 卢老轻哼一声:“小子,别说那把王氏剑,我看除非能拿到欧冶子的巨阙湛卢,否则别的家伙,都不怎么顶用。” 说罢,卢老又看向秦子婴:“小家伙,就没发觉点什么异常?” 秦子婴表情凝重:“天覆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八门方位· · 变了。” 阿松忙不迭道:“不是说起码一天才变吗?这才半天呢!” 秦子婴再次掏出罗盘,不出所料,指针已经完全失灵,转速高的赶上离心机了,这种情况谁都没见过。 秦子婴深吸了口气,把罗盘揣进怀里,“这片山里的八门方位完全错乱,王老爷子· · ·您是给我留了一手啊,您早就知道了吧,根据八门方位根本走不到中心,只有跟着那些暗语,才可能抵达终点。” 老王看着秦子婴,沉默不语。 我晓得这些矛盾是早就种下的,这次行动共有四方势力。 其中最弱的就是我和秦子婴,属于半依附于六爷,但又得帮着老王一派的正规考古队,而六爷除了我们这边的阿松和甄保华,背后还有一支洋鬼子的势力,至于沐风三人,和六爷之间既是合作,也是互相利用。 因为六爷对秦子婴“有恩”,所以秦子婴还是很想报答这份情。 可也因为如此,早早就被老王和卢老打上了立场不坚定的高帽子。 面对秦子婴的质问,老王不置可否。 我一拍脑门:“各位各位,我说一句,咱们都别藏着掖着了,实话实说,咱们大家都是各怀心思,我也不例外,这会子了,咱们也算一起经历过生死,现在要是再不齐心合力,那咱们这个草台班子,老的老,少的少,就都一块上路,万里黄泉也算是有个伴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我知道,众人之间的不信任或者说是芥蒂和隔阂,都不是我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稳住这些人,才有可能活着出去。 此时,阿兰开口道:“我赞同。” 沐风和李士禹看了看阿兰,也都表面上表示赞同要先通力合作。 至于老王这个团伙,自然更是拎得清轻重。 眼看各方势力暂时达成了统一,我便趁热打铁道:“既然咱们都同意精诚合作,那还是得有个规矩· · · ”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五条,第一,不许内讧,第二,不能见死不救,除非真的没救,第三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许搞个人英雄主义,第四,不许再藏着掖着了,真要内斗也得等到安全从山窝子里出去,第五,节约一切资源,以备不时之需。” 第116章 中正式 说完,我转头看向老王:“王爷,您还有什么补充?” “行吧,就依着你小子,不过我倚老卖老,丑话可要说在前头,谁要是想把国宝倒腾给洋鬼子,先问问我老头子答不答应!” 我竖起了大拇哥,连声附和道:“王爷高义!那是肯定的!谁要是想当汉奸走狗卖国贼,不问问天地良心,也得问问我们哥俩手里的剑!” 说着话,我一直捅咕着一边的秦子婴。 秦子婴和我不一样,脸皮子薄,我捅咕了好几下,他才小媳妇似的开口应声。 我心里松了口气,终于算是拉杆子把队伍扯起来了,不然带着各怀鬼胎的这些位人物,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虽然也有顾虑,但好歹是有个口头协议,天地见证。 就在此时,那水里又传来了咕咚咕咚的水声。 阿松见状,又把雷管举起来了:“姥姥的,我偏不信这东西有多厉害,刀剑不行,难不成雷管还炸不死?” 我赶紧把阿松劝住,还是那句老话,要用魔法打败魔法,还没到用雷管的时候呢。 我劝住了阿松,正要回头跟众人商量计策,却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地面都震了一下。 我一回头就扯住了阿松:“我的亲爷!不是说好了一切行动听指挥吗?怎么还扔雷管啊!?” 阿松则是一脸无辜加茫然:“不是我啊,我没点引信啊!” 我一看,的确,雷管还在阿松手里握着,没有来得及点引信。 “水,水没了!” 瓦苦一着急,冒出来一点蹩脚的口音,他着急地指着池水。 果然,池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仅仅十几分钟的时间,原本十多米深的池水降到了一米多深,甚至连那些陶俑跟大鲵的尸体都露了出来。 但我却没有见到那些恚鬼的踪影。 不用想也知道,水位的突然下降是由于那个通向不知名地方的水下隧道。 但现在,好歹我们是不用无装备潜水了。 孙大山很快就打好了钉子,放下了登山绳,为了防备恚鬼突然出现,我和阿松秦子婴还有李士禹先行一步。 很快我们就下到了潭底,此时水位正好没过我们的小腹。水中藻荇交横,我害怕那些恚鬼藏在水草下面,于是一边往四周摸索,一边用王氏剑到处戳戳。 确定好恚鬼已经不在潭底,我才放心的让几人下来。 大部队总算是下来了,按照卢老的推测,这山体内部应该有个空心溶洞之类的空间和地下水脉相通,由于水脉运动,有时地下水会灌满山体溶洞,水也会顺着这个隧道填满外面的水潭,至于我们刚刚听到的动静,恐怕是因为水位活动,类似潮来潮去,挤压山体内部空气发出来的。 因为不确定水位何时会上涨,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查看隧道,希望内部会有出路。 我伸手捡起来之前被遗失在潭底的战术手电,然后由阿松和秦子婴还有瓦苦在前开路,阿兰,我和甄保华殿后,中间是李士禹,卢老,老王和张超美。 隧道内部地面凹凸不平,甚至还有许多坑洞,一旦踩进去,可能就是数米深的积水。 因此,我们必须缓慢行进,并用步枪和宝剑往前杵着探路。 大约行进了百十米,我忽然听见一阵水声,哗啦哗啦的,动静不是很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游动。 我生怕那些恚鬼跑出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转念一想,此时水位下降,我们手里的宝剑不至于打太多折扣,而且枪械也可以正常使用,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但等了许久,也不见有恚鬼冒出来。 正在我们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瓦苦突然从前面转身,并端起了他那杆连准星都快磨光了的中正式步枪。 这种枪械是我国第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制式步骑枪,1935年10月10日正式投入生产,以民国第一“运输大队长”的名字命名,几乎贯穿了所有抵抗侵略者的重大战役。 我真担心瓦苦背后这支中正式打的时候会炸膛,然后把自己的前手崩断。 瓦苦突然的动作把我吓了一跳,心说这是让冲上了是怎么着? 但紧跟着瓦苦吼道:“低头!!”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弯腰低头,就听“砰”的一声枪响,紧跟着是一连串哗啦啦的水声。 “啊!!松哥救我!” 我身后的甄保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回头看去,一只男性恚鬼正一把抱住了甄保华的行军包,整个人,不,整只鬼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瓦苦眼神中传来一丝诧异,因为那颗子弹,打中了恚鬼的脖子,从中打了个对穿,但却丝毫没有一点作用,恚鬼正在把甄保华往水里脱去。 甄保华也算是条汉子,寻常人这会儿早就吓得尿裤子了,他还能一边叫救命,一边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按下保险,对准了身后恚鬼的脑袋就是一枪。 但恚鬼反应速度极快,脑袋立马转到了另一边,甄保华一枪打空,身子又被恚鬼一扯,整个人朝后跌倒,没入了水中。 我和沐风眼疾手快,立马将他从水里薅出来。 甄保华是被我们拉起来了,但他背后的恚鬼却又不见了。 气急败坏的甄保华立马拿起手枪,对着水里搂光了一梭子。 “憋· · 憋肚子· · ” 我以为甄保华生气了应该骂的是洋文,没想到他居然会东北方言,只是这发音实在太蹩脚了,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舌头打结,这话听着让人牙碜。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省着点用子弹,败家孩子,是瘪犊子,不是 憋肚子,老布鲁斯同志,你的国语还有待加强啊。” 甄保华显然是第一次面对这些邪门的东西,迅速重新补充了弹药之后,还从脖子掏出一个十字架项链,据说是美国亚利桑那州的一个有名的神父开过光的。 “my god!” 甄保华十分虔诚地在胸前画着十字。 我看不下去了,说道:“耶稣管耶稣的,阎王管阎王的,真出了事儿,恐怕你的洋上帝也来不及搭救你了。” 第117章 水深三米 “都小心点· ·呃!!” 阿松刚说了一句,话音未落,整个人便猛地朝水里一趴,溅起无数水花,紧跟着就像是被人在脚上套了钩索一样,被拉扯着往隧道深处而去了。 在场众人都没有等闲之辈,居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最先端起枪的还是瓦苦,但由于光线和视野,他也没敢贸然开枪,而是潇洒的把步枪往后一甩,从后腰拽出一把柳叶腰刀和秦子婴双双追了出去。 我不禁有些失神,阿松那是什么身手,寻常八九个莽汉根本近不了身,放在古代,绝对是出入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猛将。 能把他一溜烟拽走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恚鬼似乎不大可能,从行动力来看,拖走阿松的东西比恚鬼可高了一个档次。 愣了一秒之后,我对其余众人道:“待在这儿等着,别跟过来!” 这种时候,带着大部队没办法行动,我只好让他们在原地等着,自己提了王氏剑,甩了背囊追了出去。 刚往前追了一截,我就听到了瓦苦开枪的声音。 中正式每击发一次,需要退出弹壳重新上膛,所以很好分辨。 我顺着枪声追了过去,却见黑暗中,秦子婴和瓦苦站在了一个分岔路口前。 瓦苦的表情十分震惊,蹙着眉头,眼神惊恐,还在往子弹仓里填装弹药。 “人呢?” 我问道。 秦子婴说:“不知道,是格桑寨的那个少年,追到这里就没影了。” 瓦苦填装好了子弹说道:“没错,是傻木头,我一开始没看清,还放了好几枪,全都打中了,但是他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妈的,命里该有三角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我一跺脚,转头又对瓦苦道:“瓦苦兄弟,你腿脚快,去叫他们过来。” 瓦苦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不多时便引着大部队来了。 众人来了之后,我把情况简单一说,眼下两条路,要么大部队一起行动,搜完一条路,再搜另外一条路。 要么,兵分两路,但是这样危险系数会大大提高。 甄保华说话了:“分兵!不分兵的话,等我们找过去,松哥就完了!” 我和秦子婴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其他人也都基本同意分兵。 “那就秦子婴,孙大山,张叔(张超美),瓦苦跟李士禹和沐少一队,剩下人一队。” 这个分兵是我想到的最好办法。 首先老王这个团伙之中,唯一对秦子婴不抵触的只有孙大山,而沐风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把战斗力最彪悍的阿兰剔了出来。 虽然当时在闽国地宫里,阿兰和我说过她是特情,但我真的分辨不出当时的她是复制体还是本人,或者是我的幻觉。 地宫里的一切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至于秦子婴,他不喜欢领导别人,所以张超美可以临时起到一点领导作用。 就在我们商量走那边路的时候,我眼前一花,恍惚便看见那个傩女站在了右边的通道口边,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片骇然,努力眨巴了一下眼睛,又发现傩女不见了。 我知道傩女来历不小,此时现身,恐怕是有什么指点,但我也没有明说,只道由秦子婴他们走左边,我带着剩下的人走右边。 我们约定好,两个小时之内必须回到这里,不管能不能找到阿松。 “算下来,我们从早上下来,到现在已经有七个小时了。” 我晃了晃手表,又扯了扯裤子,在水里泡的久了,裤子贴在了屁股缝上,很是难受。 我们走的这条通道不大,积水也浅,只能埋到大腿上沿。 走了大半个小时左右,前方突然开阔起来。 我拿起手电四处照了照,好像是个人工开凿的小洞穴,大概两百七八十平上下,挑高五米左右。 “娃子,那儿!” 老王手往我们的左前方一指。 我打起手电照过去,却见阿松正背对着我们不知是跪还是蹲在了水里,在他面前,赫然就是那个彝族少年。 “松哥!” 甄保华叫了一声,可阿松却没有反应。 我一把拉住了甄保华,“别过去!你瞧。” 在阿松的面前,正站着那个彝族少年,他脸色惨白几乎与死人无异,眼睛像是得了红眼病似的泛红,双目呆滞地看着我们。 我小心往前走去,却不料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我用剑往旁边戳了戳,好家伙,原来我们站在了一条藏于水下二尺有余的长廊上,两边则是深水区。 我伸脚往前踩了踩,水下好像还有铁链子顺到了深水区下,那头不知道坠着什么东西,反正分量不小。 我倒不担心这里面有什么机关,毕竟这种潮湿的环境,木制机关肯定早就朽坏,就算是金银铜铁的,也肯定都锈了。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阿松面前的那个彝族少年便不见了,可我却没听见任何的水声,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抽出了王氏剑,把手电安回肩带上:“都小心点,那玩意儿不见了。” 我们这么多双眼睛,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彝族少年是何时不见的,他行动之诡异可见一斑。 此时,我又听见了我们上方有碎石掉落,又有几滴水珠滴落在我脚边,似乎有某种爬行动物走过的动静。 我猛地抬头看去,却见五六只恚鬼就趴在了我们的脑袋顶上的天花板上,恚鬼有公有母,都是赤身裸体,公的,底下那活儿就提溜着,母的,那两团白肉也就垂下来。 如此不雅的场景,实在是少儿不宜。 “退出去!!” 我急的一跺脚,心说这闽国的傩女定是我上辈子的冤家,怎么专把我往死路上引! 第118章 水下石门 仅仅一错神,恚鬼被强光一照,直接从天花板上摔了下来。 其中一只就在我正上方。 我为了躲避恚鬼连忙纵身一扑,跳入了旁边的深水区里。 紧跟着就听扑通,扑通,数声重物入水的动静响起。 我在水下翻了个身,连忙钻出了水面,由于背包进水,一直在把我往下扥,我只能把背包甩上那条长廊,再爬上去。 就在我双臂撑住岸边要往上爬的时候,一只恚鬼忽的钻出来,给我来了个贴脸开大。 我猛地跟恚鬼贴脸,下意识就松了手,掉进了水里。 恚鬼跟着就钻了下来,我知道在水里肯定不是恚鬼的对手,我刚调整好姿势,准备迎敌,恚鬼却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往深水区推去。 我不敢怠慢,王氏剑一转,直接从恚鬼下巴刺入,从后脑穿出。 恚鬼松开了手,我也得以喘息,连忙浮了上去。 上岸之后,阿兰和甄保华正在交替掩护开枪。 卢老手持短剑,正在和两只恚鬼周旋。 可突然,卢老脚下一绊,整个人朝后跌去。 两只恚鬼顺势就要扑下去。 我见状直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来了个反手撩剑,两个恚鬼的脑袋跟砍瓜切菜似的就掉进了水里。 恚鬼的数量并不多,加上甄保华跟阿兰手里都有准头,尤其是阿兰,子弹打光了来不及换,就直接甩出一鞭,跟抽西瓜似的,一鞭子下去就把一只恚鬼的脑袋抽烂了。 解决完了恚鬼,我不敢再耽搁,直接跑到阿松面前,结果就在这时,原本脑袋垂下的阿松突然抬头和我对视。 阿松的眼睛里没有了眼白,全部变为黑色,乍一看就跟两个黑窟窿似的。 我喊他也没个反应,就在我准备拉他起来的时候,他蹭的一下蹿了起来。 原本阿松半个身子都藏在了水里,结果一动起来就跟吊了威亚似的,从水里蹦起来两米来高,紧跟着我还没看清呢,他就蹿了出去。 那速度比恚鬼可夸张的多,跟水上漂似的,直接就蹿了出去。 我此刻是又气又急又无奈,恨不得一头撞死。 “年儿,那他妈是松哥吗?怎么跟猴子似的?” 甄保华瞪圆了眼珠子,不敢相信刚刚窜出去的是阿松。 “妈的,上辈子真是造孽了,追!!” 我们捡起了装备,准备追出去,可就在我们刚刚跑出去没多久的时候,一阵阵巨大的水声和铜铁甲叶摩挲的刺耳动静就从后面追了出来。 “什么东西?” 阿兰柳眉一蹙,抬手就朝后放了一枪。 紧跟着就听铛的一声,好像是打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 “坏了,硬茬子,别回头,继续跑!” 我喊了一嗓子,跟甄保华一块拽着老王趟着水就往前跑。 身后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一直跟了我们二十几分钟,直到我们跑到了刚刚的分岔路口,才终于没有再跟上来。 一路颠簸逃命,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有些吃不消,更别提老王和卢老了。 卢老有功夫在身上,体力相当不错都累的喘不过气来,老王更是把背包垫在水里,一屁股坐上去,一张猪腰子脸憋得紫红紫红的,眼瞅着就要撅过去了。 我们在原地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才听见左边通道里传来了一阵蹚水的动静。 “快!快救人!快!” 张超美一边努力趟着水,一边连连朝我们大喊起来。 我和甄保华赶紧迎了上去,只见张超美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脑袋上和肩膀上还挂了彩,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打着手电,见着我们就开始呼救。 “咋了叔?出啥事了?老秦他们呢!?” “那边!那边,有鬼!” 似乎是为了验证张超美的话,一连串的枪声骤然响起。 我把背包一撩,让阿兰照顾两位老爷子还有张超美,紧跟着就和甄保华窜出去了。 这条通道比我想象的小,而且尽头就是一片深潭,水上还有丝丝鲜血未曾散尽,甄保华还看见了几条残肢断臂。 我用王氏剑把一条断掉的胳膊翻出水里一看,断茬的地方齐整的要命,一般的刀斧都不可能做到,只有秦子婴的燕支剑才能如此干脆利落的切肉断骨。 “娘的,人呢?” 我看着眼前波澜不平的水面,捡了块石头丢进去,听动静最少也在五米以上。 就在这时,甄保华伸手从水里扯出了一条安全索。 “江兄弟,你看。” 我一看这索,立马明白了秦子婴几人定是下了眼前这汪深水。 此时张超美也追了上来,头上伤口用医用绷带和消毒棉包了起来,但还是在不断渗血。 “你咋跟上来了叔?” “老爷子们有那丫头看着就行了,我呆在那里也是累赘,我的拓片还在姓秦那娃子包里呢,我得一块去!” 我看着眼前的张超美,又气又想笑。 都啥时候了还惦记那点玩意儿。 同时也想说一句:“这年头的队伍还真不好带。” 但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 我和甄保华当机立断,带着张超美顺着安全索下了水。 水下的能见度十分有限,而且由于杂质太多,搞得我眼睛生疼。 我们顺着安全索下潜了五六米深,便看见水下有一道石门,门后是一条青石台阶,通向不知什么地方。 此时,甄保华和张超美拍了拍我,示意憋不住气了。 我们浮出水面,重新调整了一下,又潜入水中,这次我们顺着石门里的台阶一路向上。 就在甄保华和张超美即将憋不住气的时候,我们终于浮上了水面。 结果我们刚一露头,就听砰砰几声枪响。 “我肏!” 我骂了一句之后,立马传来秦子婴的声音:“别开枪,是老江!” 此时,秦子婴几人都在岸上,和我们一样浑身湿漉漉的。 秦子婴和李士禹把我们捞了上去。 “你们怎么来了?找到阿松了?” 秦子婴问道。 “别提了· · · ” 我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沐风紧跟着就补充起来,原来就是那个彝族少年带着十几个恚鬼将他们逼到了这个地方。 而且就是跟我们前后脚的事情,但现在那些东西又都没影了。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半天然溶洞,空间体积是方才我们那个小溶洞的十倍左右。 我们正对面的水中,有个高出水面一米多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一只四足青铜方鼎,看个头,比起国家博物馆的那只后母戊鼎还要大上一圈,少说也有两千多斤。 从水中出来之后,积水就只到大腿。 溶洞之中别无他物,我们便缓步来到了青铜鼎前。 青铜鼎高近五尺,四足鼎立,上刻盘龙雷纹,威武大气,由于长时间被置于潮湿的环境当中,上面已经长出大面积的铜锈。 “叔,你见多识广,这是唐代的文物吗?” 张超美看了一圈,“不好说· · · 青铜坠水千年,则绿如瓜皮,晶莹如玉· · 眼前这个,最少也是隋朝往前了,可被空气和水分腐蚀的太厉害了,具体的要做显微激光检测,恐怕只有北京才有这个技术,容我先取个样本。” 张超美说着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家伙什就要取样。 突然,我听见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刚回头一看,十几把黑漆漆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们。 “嘿嘿,小子,又见面了· ·· ·” 第119章 梁州鼎 说话的竟然是老掌柜。 老掌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身边一水儿的洋鬼子,但其中也夹杂着不少亚洲面孔,个顶个人高马大,用的家伙也都是清一色的海军陆战队标配,甚至还有潜水装备。 老掌柜身后一哨人马不下二十个大汉,最后出水的五个人还押着阿兰,卢老和老王,三人脖子上套着一个金属项圈,上面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 而最令我惊奇的是,还有一个大兵肩膀上扛着一个昏迷的壮汉。 “松哥!” 甄保华喊了一声,立马挨了一枪托,砸在他锁骨上 ,疼的他连喊都没喊出来。 老掌柜似笑非笑看着我:“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连个被私神野鬼冲体的人都对付不了,你小子师父到底是谁啊?” 我冷冷盯着老掌柜,他的身世一直是我最好奇的存在。 第一次见面,他就用出了飞雷咒,而且修为之高,我前所未见,除了我师父那一辈的老怪物,我真想不出他到底是谁。 “甭看了,他们脖子上是液体炸弹,我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头,他们的脑袋就会跟西瓜似的炸开。” 老掌柜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控制器,冲我脸前晃了晃。 “你想干什么?” “明知故问,大家 不都是为了一样东西来的吗?” 老掌柜挥了挥手,立马就有几个洋鬼子大兵拿出束缚带把我们缴械之后双手反绑。 “小东西,命挺大啊,居然能让你们走到这里。” 老掌柜看着我们,就像看着待宰的羔羊,并没有放在心上。 老掌柜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七八个大兵一直在水边警戒,仿佛那下面随时会钻出些什么东西。 老掌柜不再理会我们,而是上前抚摸着那尊巨鼎。 “嘿嘿,王权富贵,五更春梦,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 ” “你不会想把这东西搬走吧?” 我以为老掌柜得了失心疯,这尊鼎看个头绝对是祖宗级别的巨器,后母戊鼎足有832公斤,这个起码要比司母戊鼎重出一半。 想靠这点人马就把这巨鼎抬走,无异于痴人说梦,就算从秦始皇出生那年开始搬,到溥仪被赶出紫禁城,能不能搬出这地窟都是个未知数。 哪知老掌柜听完我的话便大笑起来。 “小娃子就是小娃子,没见识· · · ” 老掌柜不再说话,拿出做了防水处理的拓片,在巨鼎的内部开始拓印起来。 不多时,老掌柜拿着数张拓片走到我面前。 上面尽是些让我看不懂的图画,像是某种远古密码,但有一幅图却让我为之一震。 上面画着一幅神龙出水图。 道士要起码精通一两种术数,虽然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但也略懂一点五行八卦,起码六爻算是学的扎实。 只是我不爱推演术数。 一来,命由天定,运由己变,命是上天注定,能吃多少饭,能活多少岁,谁也没办法。 纵然你用了什么法门,躲过眼前一劫,终究是要还的。 哪怕你家财万贯,要是为非作歹,迟早有报应。 其实说白了,命运就像在轴上起伏的函数,你能在函数重新落回零点前爬多高,其实取决于你能否改变自己的运气。 老话说“天助自助者”就是这个意思,但无论如何,你也没办法改变最后的结局。 二来,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做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所以当我们去算命的时候,往往是要从先生云山雾绕的话语中,抽象难懂的卦辞中,去推敲最终的结果,并努力的去做出改变,也就是所谓的趋吉避凶。 而其实,说实在的,百分之八九十的人,所问的问题,不外乎功名富贵,家庭健康,其实这些答案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缺少一个助力,帮我们坚定这个信心。 三者,替他人卜问命运,本身就是窥探天机,为天地不容。 如果把天地宇宙比作一个不断运行的庞大系统,那你就是黑客。 《三易》,就是你侵入这个庞大系统的病毒代码,为鬼神所妒。 而所有术数的终点,也都逃不开《易》。 《易》,现代多以为《周易》,实则是一个误区。 其实《周易》是包含于《易》之内的。 《易》者有三,为《归藏》、《连山》、《周易》,统称为《三易》。 《周礼·春官》曰:“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 这句话的意思是,负责为皇帝占卜的官员,掌握着三种占卜方式。 据宋朝罗泌的《路史》记载,《连山》是太古天皇氏所作,《归藏》是轩辕黄帝所作。 而《周易》则是伏羲所作。 而这三《易》又与《河图》、《洛书》有着紧密联系。 兰州的朋友有抽过飞天梦的,应该见过烟盒上的图案,就是我所说的河图洛书。 “小子,看傻了吧?” 老掌柜小心翼翼地把拓片收进怀里,然后将背包放入水中,垫在了屁股底下坐着。 “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不妨再和你说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掌柜指着那尊巨鼎说道。 “知道,不就是鼎吗?” 老掌柜怪笑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 · · 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读音同“商”)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 我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而在我之前,老王几乎第一时间脱口而出:“《史记·封禅书》!” 老掌柜抬手给了老王一巴掌,然后又微笑道:“老小子还算博学,但我没允许你插嘴。” 老掌柜说的这段话,就是出自太史公的《史记》。 意思是,禹王开创夏朝之后,采购天下九州的金属,打造九鼎,所谓九州,各代不同,禹王时代的九州为豫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冀州、兖州。 这九鼎都曾经烹饪过牲畜来祭祀上天,这九鼎是镇国神器,遇到圣人当朝,则会发生异象,九鼎曾经在夏商两代发生过迁移,后来周朝气数将尽,而宋国的社稷覆灭,九鼎便不复出现。 而我们现在所处的四川盆地,就是禹王九州的梁州之地。 那这鼎,莫非就是梁州鼎!! 老掌柜看着我震惊的双眼说道:“明白了吧?你以为王建一个卖烧饼的出身,凭什么敢跟后梁朱温叫板?区区一个蜀王,也敢分疆裂土,乘万乘而尊,就是因为他找到了梁州鼎。” 注:王建:五代十国前蜀开国太祖,出身烧饼世家,后来因为生活所迫开始违法犯罪,倒卖私盐,因为排行老八,乡里人称:贼王八。 第120章 黄鼠狼拜年 猝然之间,水边的一个大兵突然惨叫了一声,同时传来一阵水声,那个大兵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就往水下拖。 力道之大,待我听见声音的时候,水已经淹到那个大兵的脖子了。 岸上的其余大兵死死拉住了那人的背包肩带和衣领,然后掏出手枪往水里射击。 老掌柜脸色也是一冷,紧跟着顺手就从旁边抽出了我的王氏剑。 “小崽子,家伙倒是不错。” 言罢,只见其三步赶作两步,到了水边一把搡开众人,左手揪住那个大兵的衣服随后大喝一声,往上一提,这一声断喝,震得我们耳膜生疼。 先前三四个大汉都没拽起来的大兵,居然被老掌柜单人单手硬生生从水里拔出来大半截。 而那个大兵的右腿上居然缠着五六根黑漆漆的铁链子。 老掌柜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紧跟着挥剑砍断了铁链,又随手一丢,就把那个吓破了胆的大兵丢出两米多远,摔在了浅水里。 李士禹和沐风刚好就在我旁边,沐风小声冲我道:“这老家伙怎么跟叫驴似的,那么大嗓门?” “别瞎说,这老家伙练的是内家功夫。” 我听到几个美国大兵说了几句英文,我是听不懂,然后就在冲着水里开枪。 我们当中,只有沐风的英语水平能够听懂,我连忙问道:“沐少,洋鬼子说的啥呀那是?” 沐风听了两耳朵,回道:“喊的是怪物,还有他们的上帝,没啥有用的,不知道那水底下是什么玩意,这帮家伙训练有素,看起来像是海军陆战队退下来的,居然能把他们吓成这德行。” 老掌柜看起来对水下的东西也有些忌讳,救下大兵之后,自己也连退了几步,远离了深水。 同时,这些大兵也都纷纷后退,不敢再靠着水边。 老掌柜重新回来坐下,就把我的王氏剑横担在腿上,闭目养神。 旁边看着我的一个大兵看起来是个小头目,他掏出了一包万宝路抽了起来。 “喂,给我也来一根。” 我坐在水里,身子不敢往前趴,更不敢往后倒,直挺挺昂着脖子,对那个美国大兵说道。 大兵显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见我看着他嘴里的烟,还是回头请示了一下老掌柜。 老掌柜连眼皮子也懒得抬,微微点头,让大兵给我一根。 大兵点了一根塞进我嘴里。 我没有手去夹烟,只能眯着眼睛抽着:“你还在等什么,不干掉我们?” 老掌柜仍旧闭着眼睛,气定神闲:“急什么,这么想去死啊?” 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老掌柜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李士禹在我耳边轻声道:“水位好像上涨了。” 我其实也意识到了水位开始上涨,原本积水只到我锁骨,现在已经能把我的脖子淹没一半了。 此时,老掌柜终于睁眼,站起身对着大兵们招呼了一句洋文。 于是,几个大汉就把我们从地上拉了起来。 “诸位,我要给你们把手松开,估计你们很想整死我吧?” 老掌柜此话一出,我们都是面面相觑。 秦子婴冷厉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便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老掌柜看了看秦子婴:“你们天心派,还是有骨气的· · ·老夫不杀你们,反而要跟你们合作。” “跟我们合作,你就是这个态度?” 卢老看着老掌柜,显然是有些不服气地。 料来也是,光凭老掌柜一个人,赤手空拳,想拿下卢老和阿兰还是非常有难度的,所以只能是仗着枪械和突袭才使得卢老败北。 老掌柜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辩解道:“那不是怕你们不肯合作吗·· · 所以先得罪一下。” “你有那么多洋鬼子大兵,还用得着我们?” 我对于老掌柜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行为表示不解。 因为这种情况下,我们是绝对不可能和他真心合作的,他又为什么放着全副武装的大兵不用,而找上我们这一队老弱病残的草台班子。 “小子,洋鬼子听不懂我的话,他们也不知道这山里面的弯弯绕,遇到什么事都只会扣扳机,我用着不顺手啊,你们三个小子,加那几个老小子,都不是等闲,我说的话你们也能明白,用着顺手。” 我们这些人虽然老的老,少的少,但基本上没有人缺心眼,谁看不出老掌柜不是个省油的灯,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反受其害。 可老掌柜仿佛笃定我们只能跟他合作,指了指水位:“诸位,你们还有五分钟时间考虑。” 我低头看去,水位上涨的速度非常快,仅仅两分钟的时间就已经上涨到我的肚脐以上了。 眼下我们并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咬紧牙关死不合作,不用动手,老掌柜只消把我们丢下,到时候淹也淹死我们了。 “行,合作可以,得把家伙还给我们。” “当然当然。” 几个大兵用军刀挑断了束缚带,我松了松手腕,老掌柜又把王氏剑还给我。 “怎么样?够诚意了吗?” 我知道这老狐狸没安好心,但眼下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不了三十分钟,这里就会变成龙王爷的水晶宫,你们有装备能出去,我们怎么办?” 恢复了人身自由之后,我立马关心起一会该怎么逃生。 老掌柜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伸手往上一指,几道手电立马定格在了一处。 “上面居然有个洞。” 秦子婴说的没错,就在那尊巨鼎的上方石洞的天花板上,大概有八米来高,就有一个直径一米多的洞口,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原来如此,你是想等着池水涨上来,借着浮力爬上去·· ·你不怕水下那东西了?到时候池水一涨,可就谁也拿那东西没办法。” 第121章 铁索 孙大山正在研究老王几人脖子上的炸弹,结果试了几次,拿军刀撬都不管用。 “你说要合作,起码得把我师父他们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吧!” “当然· ·不过不是现在,谁知道我把炸弹取下来之后,你们会不会冲我动手,所以再委屈一下吧。” 老掌柜老奸巨猾,我也很清楚,他说的合作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他手上按理说只有一张地图的复印件,居然也能赤手空拳走到这里,不说别的,光是他们能安全通过那块照人七魄的石镜,就已经让我匪夷所思了。 说到这里,老掌柜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老王面前。 “你们手里的地图我看过了,和我的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你们不可能没有后手,说,关于前蜀国库,还知道点什么?” 老王别看是个文官,但也是经历过特殊年代,雨里来风里去,闯荡过的汉子,有自己的傲气在身上。 先去被老掌柜甩了一巴掌,打得他嘴角流血,但老王却是毫不畏惧:“想知道的话,就先把爷爷脖子上的玩意拿下来,咱们再商量。” 老掌柜依旧是那副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模样,抬手给了老王一巴掌。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闯荡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开花结果呢· · ” 见老王又被打了,张超美跟孙大山也压不住火了,骂了一句之后就朝老掌柜动起手来。 老掌柜却只是随手两掌就把两人撂翻,“年轻人就是毛躁,一点也不懂尊老爱幼。” 见老王死不松口,老掌柜又把目标对准了卢老。 “嘿嘿,我知道你是谁,卢铁手,当年黄河渡口,咱们打过照面呢。” 见老掌柜说认识自己,卢老也是疑惑起来,似乎并不记得见过老掌柜。 就在我们说话的间隙,水位再次上涨,同时我注意到在普通人视线的盲区,有几道巨大的黑影从水下掠过。 我冲秦子婴和李士禹使了个眼色,他俩这才意识到那几道黑色影子正从水下朝我们包抄过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们三人也有了些许默契,趁着老掌柜逼问卢老的时候,我们仨已经成品字形向他合拢。 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那些洋鬼子大兵,火器犀利我是早有领教,想靠肉体凡胎抵抗根本不现实。 愕然之间,忽然哗啦一声,从我们左斜方的水里钻出了一个黑铁塔似的怪物来。 那东西高约六尺,浑身披挂风衣似的数层锁子甲,便连着面目也倒扣铁锁盔,稍微一动就是哗愣愣的铁锁摩挲巨响,活像是《说岳全传》里的金兵铁浮屠。 铁锁怪物刚一出水,便一把抱住了一个大兵。 那大兵都吓蒙了,被铁锁尸抱进怀里之后,手脚乱蹬乱抓,想要从铁锁尸怀里挣扎出来,但那东西力气大的要命,双臂往里一收,只听嘎巴嘎巴几声脆响,那个洋鬼子大兵直接被挤碎了胸椎,和一滩烂泥似的摔在了水里。 其余人见伙伴惨死,立马对准了铁锁尸开枪。 但铁锁尸似乎很聪明,扑通一下钻进了水里。 紧跟着又有两只铁锁尸从水里钻了出来,众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和秦子婴一对眼色,立马动手,冲着老掌柜的脖子就是一剑。 老掌柜顺势往后一倒,借着水里浮力荡出去两米来远。 李士禹早等在那边,见老掌柜背对着他,立马举起拷鬼棒兜头要打。 可老掌柜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整个人往水里一钻,李士禹一棒打在了水里,还不等反应过来,早被老掌柜伸手抓住衣领,一把扯进了水里。 过了两秒之后,老掌柜哗啦一下从水中钻出,秦子婴连忙去扶李士禹。 “喂不熟的小崽子· · 嗯!?” 老掌柜正说话之际,背后一只铁锁尸突然窜了出来,双臂张开要去抱老掌柜。 老掌柜刚一回身,铁锁尸的两条臂膀便合拢了起来,这老东西居然双手往外一撑,猛地哼了一口气,紧跟着身上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摩挲的动静,手掌和腕子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暴涨了一圈。 铁锁尸的力气我心里大概有数,披着几十斤重的锁子甲还能行动自如,不说别的,光是勒断大兵的腰椎和胸椎那一下,少说也得七八百斤的力道。 可此时老掌柜居然能跟它拼个旗鼓相当。 “狗日的居然会硬气功。” 我骂了一句,心说这老狗会的还真杂。 秦子婴和我厮混的久了,也学会了趁他病要他命,和我一对眼神,双双挺剑奔着老掌柜的后心刺去。 可老掌柜的江湖经验和自身实力压根和我们就不在一个档次。 我和秦子婴挺剑直刺,老掌柜一侧头,察觉身后风声不对,紧跟着一纵身,腰眼儿发力,窜上来一米多高,单脚踩住铁锁尸借力向后翻了一个空心跟斗。 单就这一下的技术性而言,老掌柜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首先普通人能旱地拔葱一米都是运动员水平了,更别提半截身子还在水里,同时还要和铁锁尸较劲,加上完全靠感觉把握时机。 老掌柜稳稳落在我和秦子婴身后,而我由于招数用老,一剑刺入了铁锁尸的心窝子里。 秦子婴收招及时,闪身避开铁锁尸的胳膊之后,就跟老掌柜纠缠在了一起。 但哥们就倒霉了,一剑刺进去容易,再想拔出来可费了老劲儿了。 这铁锁尸双臂往里一抱,我连忙低头躲过,耳边就听“呜”的一阵凶风略过,这一下要是挨实了,少说是个颈椎骨折,高位截瘫。 第122章 飞天 王氏剑对付一般的邪祟绝对是杀器,但此时我们身处地下,加上到处都是积水,阴气含量起码是平原的十几倍以上。 王氏剑虽然刺入了铁锁尸体内,但却并没有发挥应有的效力。 反倒让铁锁尸感到不适,不断扭动身躯,双臂胡乱挥舞着,想要摆脱王氏剑。 很快的,铁锁尸和恚鬼出现的越来越多,似乎都是随着水位上涨冒出来的。 大兵们互相配合着往摆放着巨鼎的石台上走去。 老掌柜那边,独自一人面对着卢老,阿兰,秦子婴和李士禹,已经展露败相。 唯一的变数就是不断上涨的水位。 我瞅准了机会一口气潜入水下,摸到了裸露在铁锁尸身体外面的剑柄,跟着攥住剑柄,用脚一蹬,才把王氏剑拔出来。 我刚从水里露了个脑袋,喘了一口气,那只铁锁尸却好像有导航一样,认准了我扑了过来。 庞大的身躯加上数层铁锁甲胄,在水中也能横行无阻。 要是在岸上我还能周旋几个回合,但在水里,我跑路都成问题。 眼见逃跑无门,我横起了王氏剑朝后退了两步正准备迎敌,却不料撞上了一堵坚墙。 我回头看去,顿时心凉半截,不知何时,我身后也出现了一只铁锁尸。 此时进退维谷,我只能一个猛子扎到水底,一口气游出去七八米。 我以为自己摆脱了铁锁尸,刚浮出水,却看见两只黑祖宗根本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直直朝我追来了。 我有心甩符,但是积水太深,我的符箓都放在贴身的防水袋里,根本来不及拿。 危急时刻,忽而一道红色的流星从我后面飞出,噗的一下打在了两只铁锁尸中间。 两只铁锁尸离得很近,那团红色的流星在它们中间炸开,绽放出耀眼的白红色光芒和烟雾,并同时产生了极度的高温。 “别愣着!往上爬!” 我回头看去,是此前一直昏迷的阿松,此时他一只手拿着照明枪,刚刚的照明弹就是他打出来的。 我们这次用的照明弹是从老美那边倒腾来的,里面主要由镁粉和铝粉掺杂白磷制作,可在燃烧瞬间产生两千六百度的高温,燃烧时还会产生大量氧气助燃,如果是人的话,要不了几秒钟就会被烧的渣都不剩。 两只铁锁尸被照明弹烧的浑身火红,外头的铁甲都要融化了,只闻得一阵阵的恶臭, 但阿松现在还很虚弱,一旁的甄保华扶着他,其余人也都在往巨鼎那边撤退。 阿杰已经先一步跳到了青铜鼎上,不断发出叫声催促我们。 此时水位已经够到了我的胸口,我深知不能再拖延下去,那群美国大兵已经用钩索枪在天顶洞口上钩住了数条绳索。 老掌柜见状也不再和几人纠缠,立马跳上了石台,但还是被追来的秦子婴一剑划开了腰间的皮囊,那块控制器从中掉了出来。 老掌柜看着我们,有心赶尽杀绝,但也不愿再做耽搁,攀着绳索爬上了洞口。 而剩下的大兵则随意开火,我们为了躲避子弹,只能往远处游去。 纵使这样,赵超美和孙大山还有沐风身上也都挂了彩。 更要命的是,铁锁尸和恚鬼此时不下一二十号全都挤在了水里,那些大兵也折了四五个。 我和秦子婴捡了他们的装备给其他人装备上。 眼见老掌柜一伙人都上了天洞,我们也不敢耽搁,立马朝那边合拢,阿杰动作迅捷,早在积水上涨的时候就跳到了一处凸出的岩石上躲避,此时见我们有危险,立马吐出火焰烧退了几只恚鬼,并借着我们头顶,跳到了巨鼎之上,不断提醒我们赶快撤离。 说的轻松,但此时七八只铁锁尸和十几号恚鬼已经基本将我们团团包围,眼见着就要包了饺子。 我们这边,瓦苦的枪法犀利,但也只对恚鬼起作用,面对全身披甲的铁锁尸,靠他那杆中正式压根没戏。 就在阿松想要重新装填照明弹的时候,突然哗啦一声,阿松整个人先是一顿,然后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扯翻在水里。 幸亏甄保华手快,一把薅住了阿松腰上的武装带,但那头传来的力气太大,导致甄保华自己也被扯翻下去。 关键时候还是孙大山和秦子婴加上沐风三人合力才抱住了被扯进水里的两人。 由于双方一同发力,导致阿松整个人横在了水面上,从阿松的表情里不难看出,他正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阿松被拉出水面,可他右腿上还缠着几圈铁链,另一头,一只铁锁尸也被拽了出来,双方就在那儿不停角力。 我叫了声不好,连忙涉水过去,王氏剑一举:“给我断!” 只听“锵”的一声,火星一现,那几条锁链应声而断,阿松等几人被惯性撂倒,噗通一下栽在水里。 此时我们大部队都聚集在了巨鼎周围,只是那些铁锁尸和恚鬼太烦人。 我只能让孙大山带着张超美和老王先上去,能跑几个是几个。 好在阿松手头的照明弹似乎对这些东西很有效力,几发下去,铁锁尸有一大半都被撂翻,剩下的恚鬼身形灵活,用照明弹打不中,但不妨碍有瓦苦这个神枪手在,几乎是两发子弹就能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这边情况其实并不容乐观,沐风受伤比较严重,腹部被子弹擦过,虽然没有贯穿伤,但大面积擦伤导致他不断失血。 尤其是刚刚去拉阿松那一下,伤口似乎撕裂了,我担心他在这种环境下会感染,就算不感染,失血过多也撑不了多久。 大约周旋了几分钟,孙大山,老王,卢老,张超美,阿兰和瓦苦、阿松,甄保华都上去了,底下就剩下我和秦子婴、李士禹,扶着快去阴曹报到的沐风。 此时我们只能站在了勉强可以落脚的石台之上,一旦稍有松懈,那些铁锁尸和恚鬼就会冲上来。 就在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际,我只觉水下有什么东西游过。 紧跟着就听李士禹惊呼了一声,我回身看去时,只见一道黑影飞了上去。 再仔细一看,居然是沐风。 第123章 止血 紧跟着,秦子婴和李士禹也都惊呼一声,跟着就像有一股局部龙卷风把二人吹上去了一样。 此时,底下只剩下了我,当然,还有阿杰。 就在我一错神的功夫,一只铁锁尸已经横冲了过来。 倘若在平地上斗狠,现在的我绝对有信心能和两只铁锁尸周旋,就算短时间内不能取胜,但是凭借符箓的加成也当不能吃亏。 但此时是在满是积水的溶洞里,跑都没地方跑。 眼见着铁锁尸横冲了过来,我只能背靠巨鼎,举剑迎敌。 阿杰的火焰虽然凶猛,但毕竟不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三昧真火,虽然也能烧死铁锁尸,但这些东西似乎学乖了,居然懂得潜到水下避开火焰。 说时迟那时快,铁锁尸已经冲到我面前,巨大的威压和庞大的体型使其就跟一辆装甲车一样,显得势不可挡。 而我甚至刚把剑举起来要刺,结果那铁锁尸就跟突然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一样,顿了一下之后,直接潜水跑了。 我整个人处于一种失神的状态,愕然间一股巨力从水下传来。 一只手托住了我腰间的武装带,我整个人就被举了起来,然后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跟坐游乐园的升降机感觉差不多。 然后就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秦子婴怀里。 我眼前一个劲出现各色光点,脑袋昏沉的厉害,只当自己小命休矣。 “老秦,咱们老哥俩这就算一块上路了吧· · 那什么,怎么也没见黑白无常啊?” 秦子婴黑着脸把我放下:“你没事儿,起来吧,还黑白无常呢,你狗日的且死不了呢。” 我晃了晃脑袋坐起来,环视四周,天井上面是一个小号的石厅,我此时正躺在天井洞口一米来远的地方。 我揉了揉胳膊大腿,浑身肌肉骨节都疼得厉害,脑袋又疼又晕,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衣服上让我更是难受。 其他人的情况也跟我差不多,基本上都挂了彩。 我站在天井口往下看了一眼,那些铁锁尸和恚鬼正一动不动站在水里,很快就被积水淹没。 “老江,你来看看。” 秦子婴沉声叫我,此时他们都围着沐风。 沐风脸色煞白,上身衣物被脱了下来,左腹下被子弹擦过去,掉了好大一块肉,鲜血正不断溢出来,最要命的是,在下面的污水里泡了许久,伤口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们的装备都丢的差不多了,仅剩下两个背包,一些行军干粮和饮用水,加上几杆枪。 以沐风现在的情况,暂时不会有事,但失血过多加上这里低温的环境会导致休克,我们手头又没有止血棉,如果放任不管,难保沐风不会被这小小的口子拖死。 虽然我对这小子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但总也不能看着他死。 于是乎我有了一个点子。 回想《第一滴血3》里面的兰博用火药处理腹部贯穿伤的名场面,于当年幼小的我,不可谓不直击心灵。 现在一看,沐风受伤的位置居然也跟电影里很像。 我想到这里,拿出了几颗子弹,准备撬掉弹头,取出火药给沐风止血。 一边撬弹头,我一边还喃喃道:“沐少啊,人各有命,上天注定,兄弟我也是没法子了,这要是成了,你可就堪比史泰龙了,要是挺不过去,到了下面可别埋怨兄弟我,要怪就怪那老掌柜不是个东西,有道是万里黄泉无老少· · ·” 沐风看着我的操作,吓得小脸更白了:“我肏,江初年,我就知道你王八蛋没安好心,你想干什么?不是,你丫别胡来!阿兰,禹哥,救我!” “你看,这就是失血过多造成的神志不清,老秦,山子,帮我按住了!” 我说着话,秦子婴和孙大山已经按住了沐风。 阿兰一把拉住了我:“你想疼死他啊。”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现在就剩下两卷绷带,还有点白药跟阿莫西林,不止住了血,这小子马上就玩完!” “不是,我的意思是,得给他拿个东西咬着,别把舌头咬断了。” 我点点头:“言之有理,我看老李那鞋子不错,不行让你们家沐少先将就将就。” “江初年你大爷!老子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你!” 沐风一听这话,恨不得跳起来给我一嘴巴。 关键时候,还是瓦苦跟孙大山还有甄保华和秦子婴一块按住了沐风,李士禹则负责用外套塞住了沐风的嘴巴。 我将火药分两次倒在沐风的伤口上。 第一次点着之后因为火药被鲜血浸泡,没有彻底燃烧,我只能拜托阿杰帮忙,然后又倒了一次火药。 这一次阿杰轻轻张口一吐,火药蹭的一下连烟带火的就烧了起来。 沐风闷哼了一声,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跳,浑身肌肉都痉挛起来,两秒之后,沐风这口气一松,整个人脑袋一歪,就活活疼昏了过去。 我从包里取出仅存的一部分云南白药准备给沐风外敷,结果瓦苦拍了拍我,从随身的一个用细麻绳绑起来的猪尿泡里倒出来一些黑黄相混的药粉来。 “金不换和锅灰,止血生肌。” (这里可能大家有疑惑,为什么不直接敷药,因为伤口不断出血,我们手里的药粉还没敷上去呢,就会被血冲掉,根本没用,所以要先暴力止血,而且点火的目的更多是高温消毒。) 金不换就是三七,锅灰又名百草霜,过去我在老家就见人用过这些东西止血生肌。 闲话少说,总之是好歹给沐风止住了血,喂了阿莫西林。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几人把脖子上的液体炸弹拆了。 时间不等人,依照现在水位上涨的速度,基本上要不了三十分钟,水位就会抵达天井,天知道那下面的爷爷们会不会顺着水爬上来。 第124章 奸细 “松哥,你瞅瞅,能不能直接拿剑劈开?” 我摸了摸这项圈,其材质不外乎是特殊塑胶和金属,想劈开不难,以我和秦子婴手上的准头,完全可以做到砍铜剁铁不伤皮肉。 阿松摇头道:“你要是想咱们一块上路,就去砍,这东西精巧着呢,里面有引爆装置,遥控器上的小按钮只需要轻轻一按,打火丝一点火,就会爆炸。” “那咋办?咱这儿谁会拆弹?” 我挠了挠头,这一肚子精巧的玩意儿确实棘手,但也不能就让他们戴着这个玩意上路。 此时甄保华 站了起来,掏出一个随身小皮包,拿出了一个单片挂式放大镜卡在了左眼眶上,蹲在了几人面前就开始一通操作。 我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拆弹,还以为所有炸弹里都有计时装置和红蓝两根线,剪错了就要死。 但实际上,那种级别的炸弹根本就是个菜鸟做出来的玩具,真正的需要拆弹专家来的炸弹,没有倒计时装置,更不会有颜色分明的零线和火线。 “保华,你这手里有谱没?” 我蹲在一边问道,甚至比自己动手拆还紧张。 阿松则显得很放松:“保华是加州理工毕业的,早几年在外籍军团专司拆弹,要是连他都拆不了,咱们就真的等死了。” 我看着一脸忠厚老实,甚至显得有点好欺负的甄保华,差点都忘了,他比我大了将近一轮,一个能跟着我们上山下海,枪管子顶脑门都不认怂的汉子,必然有过人之处。 仅仅二十分钟的功夫,甄保华已经把阿松和阿兰几人脖子上的炸弹拆下来。 直到这会儿我才松了口气,同时也庆幸方才在下面没有给老掌柜遥控的机会,不然如今我们早就天人两隔了。 甄保华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双手微微颤抖着,要把拆下来的炸弹顺着天井扔下去。 我却有个不一样的想法:“华哥,这玩意现在还能爆吗?” “不会啊,线路被我剪断了,就算你按下遥控器也没用。” 我点点头,拿出了一小捆短延迟引爆雷管,用胶袋将其和几个液体炸弹项圈都捆在了一起塞进了背包里。 “带着炸弹上路,你小子想干什么?” 老王对我的行为表示不解。 “嘿嘿,王爷,咱能做这亏本的买卖了,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您就瞧好吧。” “行了,赶紧走,水位又涨了。” 阿松朝下面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我跟着一瞥,却见水位早已没过了巨鼎,距离天井口子仅仅只剩三米多的距离。 水下隐隐有数团黑影不时游动,我招呼众人赶紧上路,这地儿久留不得。 沐风受伤不浅,只能由李士禹分神照顾,其余人也都把他护在了中间。 天井上面是一处蜿蜒曲折的甬道,而且隐隐有水声传来,似乎尽头处是一条大水。 老掌柜等人腿脚利索,装备的工具比我们还要高级,此时早已不知所踪。 但更令我惊奇的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如何进入地宫的,他手里虽然有地图备份件,但那上面是残缺的,而且他也不可能会知道那颗鬼工球内部的暗语。 如果他不是姜子牙再世,张子房重生,能有前推八百载,后知五百年的本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我们当中有内奸。 可这样又会存在一个问题,这深山老林里可没有信号,就算是卫星电话也会失灵,他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 我看向身后众人。 老王和卢老还有孙大山就不用提了,绝无可能,而且我们一起不知在阎王殿前打了几个来回了,彼此之间绝对是信任的。 至于秦子婴和我,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沐风和李士禹,更无可能,二人和老掌柜说不上死敌,但也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毕竟谁做卧底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阿松也不可能,毕竟是六爷的死忠,而且六爷和老掌柜之间可还有血海深仇。 那剩下的,就只有张超美,阿兰,甄保华,瓦苦了。 从个人情感来说,我是想把张超美排除在外的。 但现实中,我和张超美并没有多少交情,更对他的为人不甚了解。 瓦苦是朴素的彝家汉子,一路上跟着我们不叫一声苦,让干嘛就干嘛,我从心眼里不觉得是他。 至于阿兰,我对她的了解程度其实也没有多深,虽然说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但我始终觉得她身上隐藏着很多秘密。 所以目前,我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甄保华和阿兰。 但这个想法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这种时候,一旦我提出了尚无证据的猜测,很容易在队伍中产生互相猜忌的惯性。 还是那句话:这年头,队伍不好带啊。 不多时我们便走到了甬道尽头,一束光亮照的我们睁不开眼睛,水声激荡犹如万马奔腾,四山合抱之间,数条白练如天河倒悬,汇入其下一座深潭。 我们站在半山腰上,一座突出石台之上,极目远眺,别无他路,上有千尺瀑布,下有百米深渊,便是千爪百钩的飞虎爪也没有地方可以着力。 云雾蒸腾之间,仿若置身仙境。 正当此时,我精神为之一振,眼前一花,那个闽国傩女,却又一次出现了。 第125章 龙桥 她就站在一百大步之外的那座山头,迎着暮光跳起傩舞,血红的夕阳,像极了我在梦中看到的场景。 一时之间,我脑中思绪万千,自从闽国地宫开始,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向前推动。 巫傩面具,千秋百炼镜,傩女的噩梦,到现在前蜀国库里的九鼎和天书图,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些东西怎么能联系在一起。 此时,秦子婴拍了一把我的肩头,我猛地回神,却见傩女又消失不见了。 “老江,你怎么了,发什么楞?” “啊· · 没啥。” 我揉了揉额头,长期的睡眠不足加上精神极度紧张,让我时不时有些头疼。 “你们看,对面那座山,好生奇怪啊。” 老王扶着眼镜眯着眼说道。 我手搭凉棚看去,只见整座山头好似一颗虎豹的头颅,顶上两颗老树耸立,好似一对儿鹿角,我忽而想起阿依奶奶说过的话:当老虎跳过山涧,当豹子长出鹿角。 虎跳台已经应验,莫非这长出鹿角的豹子就是对面的山头? 可此处四面环山,又有瀑布倒悬,我们又该怎么过去? 此时,我转头问向老王:“王爷,那颗小球上的暗语,后面几句是什么?” 老王微微错愕了一瞬,眼光闪烁:“龙桥百步,魂飞登阶,可这一眼望去,哪儿有龙桥啊?” 我苦思冥想之间,又记起了狐刚子地宫里的那座竹桥,可那虽然是竹胚子糊纸,好歹有个借力的地方,此处完全凌空,纵有龙力虎胆,难不成还能御风而行? 正当此时,张超美说道:“小年,道士不都会呼风唤雨吗?我听说峡谷之中常有穿堂飓风,能让人御风滑行。” 我苦笑道:“叔,亏你还是堂堂考古专家呢,岂不闻风无相,云无状,肉体凡胎,谁能真的腾云驾雾啊?” 说到这里,我自己又提出了一个疑问:既然我们过不去,那老掌柜一伙人也该被困啊,怎么却不见他们的踪影? 正当我们踌躇 不前之时,却听得身背后的甬道之中隐隐有“隆隆”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势不可挡地冲出来了。 我叫了声不好,想来那水位已经涨起来了,连带着地下那些爷爷们也追了出来。 “娘的,人走背字儿,真的放屁都砸脚后跟。” 我暗骂了一句,抄起家伙,准备做最后一搏。 卢老却拉住了我,喝声:“看,风!” 我转头看去,只见围山之中,呜的一下,刮起一阵飓风,那风不知从何而起,竟搅得周天云雾和山中数条白龙瀑布的水汽倒流,打在人脸上跟小刀子似的,风眼之中山下深潭也形成了一个庞大旋涡。 古人云:龙行随云。 此时此地此景,数个气旋卷的潭水瀑布逆流,如白龙般摇头摆尾,直冲天际。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附:难不成这龙桥百步,居然是要让我们踏着山中乱流,凭空飞渡? 说话之际,身后水声已经越来越近,和山中风声交杂,叫人耳骨作疼,再有一时半刻,那些爷爷们钻出来,我们这伙人马可就算是交代了。 有道是快刀斩乱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条死路,我们也只能闯一闯了。 想到此处,我分开众人:“摔死也比让撕碎了强!过桥!” 众人看着面前乱流,小脸个个煞白,一向沉稳的秦子婴也不由得吞了两口唾沫,就连一向最能跳腾的阿杰也吓得缩在我内兜里瑟瑟发抖,再不敢露头。 话音一落,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断祈祷历代祖师保佑,神霄道门香火不绝,若是此番有命回去,定要给祖师日夜烧香供奉。 想到此处,我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将心一横,鼓足勇气一步抢出,踏上了这座龙云雾桥。 当真正置身其上,才晓得何为腾云驾雾,气流和水珠打的人睁不开眼,耳边尽是猎猎风声,辨不清东西南北,更难以控制速度。 山中气流倒灌,看似强劲非常,其实根本踏不住脚,人也无处借力,只能任由气流往前推着,双脚不自觉的左右乱踩,稍有差池便要坠落。 此时,秦子婴等人也都踏上了龙桥,和我挤作一堆。 只是顷刻之间,我们便已走过了大半路程。 当年曹操作《气出唱》:“驾六龙,乘风而行。行四海,路下之八邦。”,虽然气吞山河,只怕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等奇险。 凭你有弯弓射虎,力伏熊豹的本事胆识,到了如此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也是一发废了去。 正当我们踉跄着到了离对岸尚有十余步的时候,忽而脚下一顿,那股劲风的力道小了不少。 我叫声不好,这龙桥本是山风倒灌,困于围山穴眼之中,待到山风一过,龙桥说散就散。 众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见山风渐渐变小,也知道再不加快速度,不等抵达对岸,便要坠下悬崖,这个高度摔下去,水面和水泥地面也没多大区别。 正当此时,山风力道一小,我们一伙人就斜斜地摔向那山崖凹地的一片密林当中。 我只感觉脸上身上一阵阵刮痛,已是穿过层层树冠林叶,撞断了一根茶盏粗的树杈,整个人咚的一下摔在了一层落叶土堆之上。 那是一处缓坡,我摔在上面之后,因为惯性又往下滚了几番,才终于扣住了一棵老树裸露在外的树根。 我看看身后,仅仅五米远的地方就是断崖,悬一悬小命就玩完,又觉得脸上黏黏糊糊,用手一糊,脸颊一阵阵蛰疼,已经是鲜血淋漓。 “老秦,王爷!!卢老!大伙咋样!?” “没事!” “活着呢!” 呼应声此起彼伏。 我正要起身寻找几人,却听头顶呼啦啦一阵破空风声,抬头看去,只见老掌柜一伙人驾着滑翔翼借着谷中残余山风飞落山巅。 我心说怪不得不见这伙歹人,原来还带着这种装备,他们肯定是见无路可走,便攀上了瀑布顶端,但中间肯定也折损了人马,因为我看老掌柜身后仅仅只剩下了五六号大兵,其余人却不见了踪影。 我花了三十来分钟才把大伙找齐。 幸好大部分人都只是些轻伤,只有沐风和张超美折了胳膊,掉了环,我给二人接上胳膊,又拿树枝当做夹板暂且固定住。 此时天色已晚,我们找了一处背风坡暂且休息。 黑竹沟里昼夜温差七八度以上,我们点起篝火,烘干了衣服,又互相依偎着吃了些热水混干粮,哆哆嗦嗦,半睡半醒过了半夜。 我正睡得香甜,梦中那个傩女却又出现了,自密林深处缓步朝我走来。 睡眼模糊之际,傩女蹲在我面前,伸手轻轻推我,可那样貌分明是张芊芊。 “小年,醒醒,他们要来了,快醒醒。” “张芊芊”一边催促我起来,一边焦急地望向西北方。 “啊!” 我猛地惊醒,四处张望,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一点残留火星随风飘起。 一只大手从一旁一下捂住了我的嘴。 “嘘!” 瓦苦示意我不要喊叫。 我点点头,瓦苦把手放开:“有人来了。” 我一听这话,立马把步枪抄起来,瓦苦又去把其他人喊醒。 除了李士禹和阿兰留下来照看受伤的张超美和沐风,其余人都抄起家伙,跟着瓦苦悄悄来到缓坡背后的草丛里。 我这才看到一伙人马操着手电朝我们方才休息的临时营地过去。 为首的正是老掌柜,见此我心中叫一声侥幸,要不是瓦苦机灵,恐怕我们在睡梦中就要遭了毒手。 瓦苦属于是典型的人狠话不多,一声不吭的已经将准星对准了老掌柜一伙人。 我暂时按住了他,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了和雷管捆在一起的炸弹项圈。 第126章 投鞋问路 “能打中吗?” 我示意待会我把炸弹丢出去,问瓦苦有没有把握击中。 瓦苦拍了拍胸脯,冲我比了个大拇指,示意没问题。 我点点头,告诉其他人一人瞄准一个,等我号令一起开火。 看着众人准备就绪,我瞄准了老掌柜一伙人的行进路线,将炸弹丢了出去。 瓦苦枪口微微一调,砰的一声枪响,密林之中便炸开一团闷雷。 “打!” 我吼了一声,端起步枪扫射。 其余人也都一发开火。 老掌柜手下的佣兵当场被炸死两个,打死了三个。 其余人保着老掌柜撤走。 阿松杀红了眼,想要追出去,我却死死拉住了他。 “行了,穷寇莫追,回去收拾东西,抓紧上路。” 我们回了营地,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上路,却听见身后树林当中一阵沙沙沙的行进声,好像有什么重物从中穿过。 紧跟着,我就听见了一阵铁锁响动的声音,震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江,那些东西追上来了!” “听见了,我和老秦还有阿松跟甄保华留下来拖一会儿,其余人赶紧走!咱们老龙口见!” 我们带着行李还有两个伤员不可能跑过这些玩意,必须得有人垫后。 幸好这里地势宽阔,足够我和它们周旋。 老王等人撤走不到十分钟,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就已经近在咫尺。 此时,几道人影由远及近跑了过来,嘴里还叽里咕噜喊着些什么,我侧耳一听还是英文。 正当此时,两个大兵浑身是血地跑了出来,就在两人身后两三米远的地方,跟着两头铁锁尸。 两个大兵显然吓得不轻,脚下生风似的往前跑。 我嫌两人碍事,一拳一脚踢翻了两人,紧跟着脚步刚刚站稳,一股凶风就到了面门。 铁锁尸浑身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显然是从围山深潭之下一路潜水过来的。 我心说这玩意儿还真有点锲而不舍的精神,这是不把我们爷几个弄死誓不罢休啊。 铁锁尸来势虽猛,却不及我们反应迅捷,我身子一拧,拔剑横掠,只听铛的一声,火星四溅,震得我虎口发麻。 而那把砍铜剁铁不见卷刃的王氏剑居然只砍进去了一寸多,天知道这黑爷爷身上披挂了多少层重甲,想靠刀剑破甲,显然不太现实。 我抽身回剑接了铁锁尸一撞,身子往后一退,正撞上一棵老槐树。 还不等我缓过神,便闻得一阵腥风从上而下直扑过来。 我抬头一望,正是一只恚鬼倒挂在了树干之上。 “孽畜来得好!” 我骂了一句,伸手掏出一张祷五雷符:“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统兵千千万,闪闪黑云中,上打春风雨,下打雨春风,若有强神恶鬼不服者,一切摄去永无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之前我和秦子婴为了防止黄符被水打湿,用空的塑料瓶把卷起来的黄符塞进了里面。 之前在水道里时一直腾不出手来拿,上岸之后我们俩烘干了衣服,才敢把黄符掏出来随身存放。 说时迟那时快,黄符呼啸而出打中恚鬼额头,啪的一声,恚鬼被拍飞一米,我一步赶上前,一剑砍下了那东西的脑袋。 秦子婴那边和阿松联手正和一只铁锁尸周旋,这东西就是个铁王八,宝剑砍不进去,就连符箓也被外面的铁甲隔开,不起多少作用。 阿松被逼得没办法,套一句歇后语,那可真是凉水洗屁股——激(急)眼了,掏出一根雷管点燃之后,整个人从后面爬上了铁锁尸肩膀,徒手掀开了铁锁尸脑袋上的锁子甲,把雷管塞了进去,然后马上跳下来,躲向一边:“卧倒!” 随后就听砰的一声,那只刀枪不入的铁锁尸的脑袋就被整个炸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而那两个大兵早吓得面如土色,爬起来之后没头苍蝇似的逃命,却迎面撞上了一只铁锁尸,被那东西一手一个,将脑袋拍进了腔子里。 虽然解决了一只铁锁尸,但还剩下五六只,我们几人背靠着背,都喘着粗气,打从进了彝寨开始,我们几人就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体力和精神无时无刻不在接受巨大的考验。 “老秦,松哥,保华,咱老哥四个,今天怕是要搁在这儿了,按照电影套路,是不是得留个遗言?” 秦子婴沉声道:“就他妈你废话多· · ·老江,这次是我欠你的,下辈子我还你!” “你俩别扯淡了,他们怎么不动了?” 阿松一句话让我们也都反应了过来。 原本还打算跟我们死磕的铁锁尸和恚鬼,突然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纷纷调转方向,退入了林中。 我们四人在原地面面相觑,忽而,我余光一瞥,看见了离我们不远处一个人影晃了一下,似乎是那个彝族少年。 我始终不晓得这东西是什么路数,如果真是彝族传说中的魔王,为何三番两次的帮我们,先前在水道里把我们抛上天井的,怕也是他,但说是友,又为什么要迷惑阿松? 彝族少年身形一晃,便不见了人影。 我们不敢在原地耽搁,趁着夜色,凭感觉一路狂奔,直到天亮才下了山,转进一条羊道,却始终不见老王等人的身影,只有他们留下来的记号,是用石头和树枝临时堆起来的小塔。 但很快的,我们走到了一处分叉口,标记也随之不见了。 我们四个找了一处平地坐下,我朝秦子婴问道:“还能认得清方向吗,这么走下去,咱几个就是走到老死也出不去啊。” “昨晚我看了一下北斗七星,咱们走的方向是北边,但是下山之后就不知道了,罗盘和指南针都没用。” 秦子婴也有些沮丧地说道。 我们几个身上都有地图,但里面似乎并没有标明我们所走的这条路。 “哎,我想起来当年我爷爷给我说过,我们家最早是山东人,后来闯关东去的东北,听说我太爷爷他们当年遇到这种情况,都要投鞋问路,鞋尖指向哪儿,就往哪儿走。” 甄保华说道。 我一拍手:“华哥,没看出来啊,你一个老布鲁克林长起来的华裔,居然还知道投鞋问路,没忘本啊看来。” “我看行,过去老人常说撞大运,要是该着咱们命不该绝,咋样都能闯过去。” 阿松也附和道。 话虽如此,我还是以时辰起小六壬卜算了一下,今年今月今日今时,正好落在了空亡之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等我说话,甄保华已经把鞋子扔了出去。 鞋尖指向了右边。 第127章 瓮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右边就右边吧,祖师保佑,弟子命不该绝。” 我背起行囊,招呼大伙启程。 山中无路,我和秦子婴一边走,一边用剑劈出了一条小道。 直走到傍晚,我们才找了一处石缝休整。 点起篝火,吃了泡面和脱水蔬菜,我们围坐在一起准备睡觉。 这时,甄保华说要出去上小号。 我也没多在意,只是嘱咐道:“别跑远了,赶紧回来· · 把枪带上。” 甄保华出去之后,我点上一根烟,结果直到我吸到了海绵上,不得不熄灭之后,甄保华也不见回来。 我站到洞口喊了几声甄保华的名字,声音刚传出去几米就被山风撕碎。 野外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以我的眼力也很难看的清楚。 我转头对阿松等人喊道:“华子出事儿了,抄家伙!” 阿松和秦子婴立马抄起家伙出门。 此时山风由洞口刮过,从东北至西南。 风声呼啸,顶风睁不开眼,张不开嘴。 所以甄保华绝不会顶风走,而是肯定顺着风向,绕到了我们栖身的石缝背后。 我们打起手电,朝着家伙,绕到了石缝背后,结果刚一转过去,就迎面撞到了甄保华。 我走得又快又疾,正跟他撞一个满怀,甄保华猝不及防被我撞翻,我也吓了一跳,正要去扶他,甄保华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由分说,拉着我们就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追他。 我们回到了石缝当中,外面风声呼啸,甄保华立马抄起了背囊上的冲锋枪,对着石缝口,神色慌张,甚至裤门都没拉好。 我看着他的模样,显然是遇到怪事了,于是问道:“咋了,跟被狼撵了似的。” “是啊,你瞅见啥了?” 阿松也不解的问道。 甄保华也不是没见过血的软蛋,能把他吓成这样的东西,肯定非同小可。 大概缓了十秒,甄保华点上一根烟,才镇定下来,但眸光依旧发直,闪烁不定,他说道:“真是撞鬼了· · ” 原来方才甄保华出门小解,正巧山风变大了,他就转过了山体,到背后去找地方小解。 转过山体是一个缓坡,坡上和山体相接的地方正好有一个山洞。 甄保华说自己咯吱窝里夹着手电正要小解,猛然间瞧见那山洞口子上冒出一个人来。 起初甄保华还是吓了一跳,疑惑是不是老掌柜没死追了过来。 但转念一想,那伙大兵死的死逃的逃,就算老掌柜侥幸逃生,现在也没多大威胁。 于是甄保华把尿憋了回去,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把手枪顶上膛火,慢慢靠了过去。 甄保华连喊了几声,洞口人影却不为所动,就那么站在那里,死死盯着甄保华。给他都看毛楞了。 甄保华自己也说奇怪,我们手里的战术手电,最远照射距离达到了两百六十米,而他和那个洞口只有三十步左右,可手电就是怎么照都照不清楚。 甄保华马上就到了洞口,那个人却不见了,山洞并不是很大,只有一个普通三居室大小,甄保华照了一圈,里面却空空如也。 甄保华以为是洞里有什么暗道,结果进去查看了一圈,除了滴滴答答透过岩缝漏下的水珠,啥也没有,倒是有两条盆口大小的隧道隐蔽在墙角。 手电往里一打,通道似乎是斜着通向地下的,而且在里面一米来深的地方,还塞着一团东西,上面套着布,很像是某种菌类或是太岁肉团一类的东西。 甄保华鬼使神差的,就趴在了地上,把右胳膊伸进去,用柯尔特手枪的枪管去戳那团白花花看起来油腻腻的东西。 据他说,那东西戳起来就跟把橡皮泥揉进了稀泥里似的,软囔囔的,稍微一用力好像就能戳透。 甄保华觉得恶心,将胳膊收了回来,枪管上还滴滴答答沾着一些黏液,甄保华往枪口一看,差点把枪都扔了,只见枪口准星上挂着半颗连着大筋的眼泡子,枪口中间还卡着一颗大牙。 甄保华这才意识到,那堵住了两条通道的玩意是什么了。 到了这会儿,甄保华两条腿肚子一软,浑身汗毛倒竖,转身想跑,但立马又听到了一阵类似于某种无脊椎软体动物从什么东西内挤出来的声音。 这阵动静无疑让甄保华脑子里嗡的一声,哪儿还敢回头去看,撒丫子就要撩,结果还没跑呢,左脚脖子一紧,就被拽倒了,手电摔在了地上,也顾不上捡。 甄保华被这一下磕破了下巴,好悬没把舌头尖咬掉。 但甄保华也确实不是白给的,身子一拧,右手的柯尔特对准了身后那个玩意砰砰砰就是连放四枪。 也不知道那东西打没打死,反正是没打烂,但突然之间就把手松开了。 甄保华哪里敢耽搁,爬起来连蹦带跳就颠了,正逃命间就把我撞上了。 我听完甄保华的讲述,也觉得有些瘆人,这东西不是别的,是“缚孽”也叫“瓮仙”。 实际上是古人用数张剥皮而死之人的人皮缝合给一个身量不大的侏儒或者孩童身上,然后塞进缸或者瓮里用特殊方法调和成的一种酸性溶液浸泡至鼻孔齐平的地方。 那人要是困了累了,也不能低头,不然就会被呛死,要是想站起来,或者大小便,那也是根本不可能,要不了几天天就会活活困死在那里面。 而那些酸性的溶液,会让这里面的人的骨头软化。 剥皮而死的人怨气和戾气之重,远大于普通死法的人,而被这些人皮裹起来,活活折磨而死的这个人会成为这些冤魂最佳的容器。 这种东西常见于一些小王侯的墓穴,因为无法构建巨大的机关和防盗风水阵法,所以瓮仙这种相对而言容易做到的技术手段,就曾风靡一时。 但这东西也有自己的缺陷,那就是无差别伤害,制作成功之后,稍有不慎就会袭击身边一切可以袭击的带有阳气的生物。 不像降头术和茅山术养的小鬼,会听从法师号令。 但我很是奇怪,按理说这种东西的顽固和凶悍程度,不至于让甄保华四颗子弹给搞定了。 难道说当年搞瓮仙的那些人嫌麻烦,偷工减料了? 我正觉得疑惑,忽而看到篝火倒映的石壁之上,多了一道诡异的影子。 我们所处的这个石缝,三面一体,第四面是由一块巨石卡入堆起来的,中间有两道缝隙。 我看向了阿松背后,一个大概一米一二上下浑身湿漉漉,还长满了大片绿色癣疾的类人生物,不知何时从狭窄的石缝中挤了进来,正站在阿松背后。 第128章 皮子 我看向了阿松,还没说话,阿松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连头也没回,右腿往后一踹,那只瓮仙噗的一声撞在了石壁上,溅出一大片腥臭的尸水。 阿松退了两步,看清瓮仙的样子之后,骂道:“这东西长得是真他妈寒碜。” 甄保华也指着那只瓮仙道:“就是这个东西!!” 瓮仙像是一个充气气囊,被阿松一腿踹飞之后,摔在石壁上已经成饼了,结果又在瞬间鼓了一口气,恢复了。 瓮仙的身体呈现高度腐坏状态,浑身的烂肉似乎晃一晃就能掉下来。 石缝地方不大,开枪的话很容易产生跳弹,阿松招呼我们不要开枪,先退出去。 我抽出王氏剑,和秦子婴并肩靠着。 瓮仙似乎还是比较识相的,不晓得是害怕我肩头的神火,还是畏惧我们手里的宝剑,始终不敢上前。 “妈的,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能遇见这东西,松哥,你和华子先走,这东西好像怕了。” 我对于自己这体质颇感无奈,明明应该百邪辟易,却老是招神惹鬼。 这时,甄保华上下快速翻开了自己的兜,一拍手,脸苦的跟老茄子似的:“坏了!地图让我落那个洞里了!” 我一跺脚,真是该死的活不了。 此时,我们已经慢慢退出了石缝,而那堆篝火却在我们退出去的同一时刻,呼的一声,熄灭了。 “走!” 秦子婴对我喊了一声。 我回身要走,直奔甄保华说的那个石洞,却闻身后“啊”的一声惨叫,回头一看,甄保华又让拽倒了。 那只瓮仙力气不小,甄保华被它一直往石缝内拖去。 “姥姥的,给我断!” 我赶上前去,一剑砍在了瓮仙手腕上,“噗”的一下,腥臭的尸水喷到我整条胳膊上。 我连忙把甄保华扶起来,叫他们赶紧撤,我去拿地图。 还不等甄保华跑路,那只瓮仙又一次扑了过来。 这次的目标则是阿松。 阿松抬手两枪,全部命中了瓮仙的脑袋。 老实说,这种距离,以阿松的本事,想打不中都难。 两发子弹在瓮仙脑袋上钻了个对穿,两个窟窿眼清晰可见。 瓮仙扑通一下摔在地上,尸水咕咕往外冒着,可身体还在不断抽搐挣扎,想要站起来,秦子婴见这东西没死绝抄起燕支剑,将其一分两段。 解决完瓮仙,我们准备赶紧去那个石洞拿上地图撤退,这黑竹沟里诡异非常,万一老王那边遇到什么危险,那可就糟了。 虽然说那个地图目前对我们来说基本没啥用,但聊胜于无啊,万一待会儿柳暗花明,那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此时山风渐渐小了下去,但是气温降到了零上十度左右,我们穿的不算很厚,都冻的有些打摆子。 等赶到山洞内部,我们四下找了几遍,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地图的踪迹。 我们一共有四幅地图,一份在老王那里,一份在沐风那里,一份在阿松那边,后来由甄保华保管,最后一份在我手上。 但很可惜,我和沐风手里那份,早在过龙桥的时候就不见了。 而我们在山洞里,却没见到那只被甄保华开了四枪搞定的瓮仙。 “不可能啊,这子弹· · 没打进去?” 甄保华从地上捡起来两颗已经变形的弹头放到手心里,惊讶地四处张望。 “别大惊小怪的,打不进去也有可能,赶紧找地图。” 阿松在关键时刻还是能保持镇定,但从语气中也能听得出来,他对于柯尔特手枪居然没能把子弹打进瓮仙的身体也是非常震惊的。 “娘的,怪了!屁大点地方,还找不见了。” 我打着手电,刚把腰直起来,结果猛地看见了墙壁上贴着一张人皮似的东西。 “肏· · 华子!” 我叫了一声甄保华。 甄保华一扭头,正跟墙上的那只瓮仙打了个对眼:“咋了· · ·就是它!” 这只瓮仙的体型明显更小一点,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它的身体居然没有发生腐败。 我拿着王氏剑慢慢逼近过去,瓮仙从石壁上跳了下来,不愿意对上我,而是一扭头钻进了那个地道里头。 本来也就算是完了,但可气的是,直到这只瓮仙钻进去前的一秒,我才看到那张卷成卷的地图就卡在了那个地道口上。 瓮仙往里一钻,直接把东西带了下去。 同时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东西不和我们死磕,而是选择掉头逃跑。 我打起手电往地道口看去,瓮仙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那下面是一个似乎是一个石室,碎石落下还有水声。 可惜洞口只有三十公分左右的直径,我们四个人高马大的,怎么也不可能钻进去。 此时,阿松灵机一动,掏出两捆雷管和一小块塑胶炸药:“这回可以炸了吧?” 十分钟之后,我们躲在了石洞口,阿松点燃了引线之后,也飞速跑了出来。 没过多久,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碎石渣滓和浮尘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飞出来。 我拍了拍脑袋上的土,“松哥,你下了多少药啊,让你炸洞,没让你开山啊。” 我们几人等山风吹干净了洞里的灰尘,再一次进去,这次开洞很成功,原本的两条地道都被炸通,足可容纳我们任何一人通行。 但同时底下石室的一角也展露了出来。 我们到下面的落差大概四米左右,下面的积水应该能没过膝盖。 “别都折了,我跟华子下去,老秦,你跟松哥上面看着。” 说着话,我已经把安全索钉好了,我先下,甄保华紧随其后。 落地之后我才发现,这下面的石室只有六十多平,里面空空如也,既不是墓室,也不是什么藏宝洞。 好在我们那张地图经过了防水处理,飘在了水面上,我捡起了地图塞进怀里,还在感慨自己时来运转,结果一抬头,心又凉了半截。 甄保华背后影影抄抄站着一个人影,然后呼啦一下,一张大皮子一样的东西就把甄保华包在了里面。 仅仅两秒钟的功夫,甄保华整个人就被皮子包了起来,连五官也看不见了。 第129章 两面鼓 “老江!这个不是瓮仙!是两面鼓!” 秦子婴在洞口惊呼一声。 “两面鼓”,是口头的俗称,白话就是剥皮鬼。 之所以称之为“两面鼓”,也有一段来历。 剥皮之刑,古已有之,自汉景帝始,便有了剥皮记录,三国后期,吴国末帝孙皓就曾经剥人面皮,此后,五胡十六国乃至元朝都不乏剥皮的记录。 但要说最善于剥皮,并最爱剥皮的朝代都莫过于明朝。 朱元璋是要饭的出身,爹妈爷奶都叫元朝的贪官污吏给害死了,所以他得了天下之后,也吸取了这个教训,采用酷刑重典来惩治贪官污吏。 当时谓之:剥皮实草。 将人皮剥下,填入干草,制成标本,悬于衙门公堂之上,以警戒后来者。 这段事很多人都知道,但其实和现实有点出入。 实际上,做成人皮标本不假,但很多时候,工匠掌握不好脱水风干的技术,人皮不是干裂就是整张被石灰烧坏。 所以后世对于那些贪官污吏被剥下的皮,就把其制成两面皮鼓,置于衙门口上。 甚至明武宗朱厚照还把被俘的义军首领的皮做成了马鞍,供自己骑马。 而我曾从师父口中听过这样一个传说。 大明嘉靖年间,南方一个将领平定海寇之患,将匪首数十人剥皮制鼓,以快民心。 后来这些人皮一直在当地衙门保存到了明熹宗朱由校去世(就是崇祯他哥)。 到了崇祯继位的第二年。 很多人都见过那几面人皮鼓,由于人皮细腻但比起牛皮的韧性和弹性就不够看了,所以声音没有牛皮鼓响亮。 那一年,皇太极率领八旗精锐,绕道蒙古,从长城隘口突入关内,兵锋直指北京城,天下大乱。 史称:己巳之变。 这一年,很多老百姓就听到了那数面人皮鼓于夜半而自鸣,乡间有人好奇,半夜窥之,只见数名海寇,披头散发,浑身无皮,筋骨外露,状如血人,持倭刀而击鼓。 几个乡人登时惊骇莫名,晕厥倒地。 只有其中一人,秃头而独眼,因为是军户,祖辈从军,他年轻时使火铳击杀过数名流寇,人称“张铁铳”,虽心惊肉跳,但仍能跑回家中。 刚回到家中,张铁铳就连忙带刀敲锣叫人去救几个乡党。 等众人到了地方一看,三五个本村青壮,居然叫一层皮子将全身包住了,躺在地上挣扎了片刻之后,陡然起身,全无意识,行动如风,暴起伤人。 村民手中的农具对几人造不成任何伤害,反倒被其所伤。 张铁铳随身带了一把腰刀,是他祖爷爷那一辈常年征战就随身的兵器,以此杀过倭寇,后来成了传家的兵器,每次打完仗,张铁铳的祖父和父亲都要重新用好铁补上刃口。 眼见几个无辜村民就要丧命,张铁铳抽出腰刀,暴喝一声,抡刀劈开了一张皮子。 张铁铳当晚救下两人,自己负伤,腰刀折断,还有三个乡中青壮死于非命,两人跑入山中不知所踪,村民伤十数人。 事后大伙发现,那几面人皮鼓的鼓皮全部消失不见,而且数量和这几个失常的村民人数也一样。 数年后,有一个道士云游到此,听村民说起这个奇闻,便说,那两面鼓是当年那位将领所制,彼时国运尚隆,宵小妖孽不敢作祟,但如今辽东匪患,遍地流民盗匪四起,只怕是幽北王气已衰,故而生出妖孽。 言罢,道士留下灵符,令村民贴于家中,兀自背剑策马,往燕北而去。 因为人皮附着人身,两面鼓起,故称:两面鼓。 又过了数年,西北出了个李闯王,头生反骨,于古都长安建国,号曰:大顺,改长安为西京,传檄文曰:“嗟尔明朝,气数已尽。” 闯军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天下枭雄之中也是蝎子粑粑——毒(独)一份。 当时西北一带,人皆歌曰:“杀牛羊,备酒浆,快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话扯远了,说回石室之内。 甄保华整个人直挺挺站在了原地,我抽出王氏剑对着甄保华晃了晃,居然没有多少反应,他也只是往后撤了半步就不动了。 我心说干了,这里是地下水洞,阴气本来就重,加上这山里的阴阳错乱,保不齐这洞里的阴气早就超标了。 我把手电绑在肩带上,左手正要去符袋里摸,却不料手电光柱一晃,甄保华整个人嗖的向上一窜,速度之快比恚鬼还夸张。 我正要寻找甄保华的踪影,上头的秦子婴就喊道:“后面!” “啊?” 我反应慢了半秒,身后就传来一股巨力攥住了我的脚脖子。 “靠!” 我整个人被这力道扯得差点一头栽倒水里,好在关键时候我扯了个马步,稳住了身子,同时右手回剑一刺,就听噗的一声,剑尖好像刺中了一团橡胶。 好在我脚上的力道一松,我立马掏出一张雷符:“召雷将,召雷兵,扬雷鼓,伐雷精,领天将,领天兵,发天鼓,扬天星,飞金精,执火轮,布巽炁,斩妖精,崦呻敕,摄五雷疾速行,急急如律令!!” 黄符往上一拍,就听啪的一声,正好拍中甄保华心窝。 甄保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声,那动静就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我趁着这个空档挥剑劈下,这一下的力度寻常人绝对难以掌握,既要劈开人皮,又不能伤到甄保华。 一剑下去,整张人皮分开两片,甄保华两眼一翻就要倒,我伸手接住他,甄保华努力晃了晃脑袋,重新站好。 “咋样?” “没事,刚刚怎么了?” 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拉着甄保华往上爬:“出去再说!” 我收了剑,正要去抓绳子,余光却瞥见甄保华唰的一下把柯尔特掏出来了。 他速度飞快,看运动轨迹就是冲着我来的。 可惜三步之内,他拔枪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我。 我抽出王氏剑,剑身往他腕子上一拍,甄保华腕子一疼,身子一扭,那把柯尔特就掉进了水里。 但转瞬之间我就发觉不对。 哪儿有被上身冲体的人还会拔枪的? 甄保华捂着滴血手腕子冲我喊道:“后面!!” 我后心一凉,一回头正好跟一张人皮贴上。 人皮像是活物,哗的一下就冲我面门蒙了上来。 我连忙挥剑要砍,却被皮子缚住了右肩,我只能用左臂抵住了要糊住我面门的皮子。 这个角度我不好发力,人皮却越来越紧,关键时刻,我怀里的阿杰露出一个脑袋,张口一吐,一团火苗喷到了人皮之上。 刺啦一声,皮子将我松开。 我挣脱束缚之后,立马挥剑砍断人皮。 “快走!!” 我催促甄保华先上去。 自己也连忙拽起绳子往上爬。 刚爬到一半,我就感觉有人揪住了我的腰带,把我往下扯。 我整个人往后一仰,就摔进了水里,我双臂撑地往起来爬,摸到了一个质地细腻的方盒,于是随手拿了起来。 第130章 玉盒 出了水面,我面前已经站住了七八张人皮。 我把盒子塞进怀里,横剑在前。 又听咚的一声,有东西下来了。 “老江!” 关键时候,秦子婴永远可以信任。 他跳下来之后,燕支剑出鞘,砍断了两张人皮,左手符箓翻飞。 我也瞅准时机,拍出一张雷符的同时,挥剑杀出重围。 我们俩左冲右杀,可这人皮就跟韭菜似的,割一茬长一茬。 秦子婴很快就被人皮包围,我们俩只好背靠着背。 “狗日的,这些王八蛋剥了多少人皮啊!?” “妈的,谁能想到这东西居然唐末就存在了,这次算是碰上茬子了。” 秦子婴说道。 我看着眼前十几张人皮,头皮都有些发麻,这时候阿松见我们腹背受敌,又想下来帮忙,我直接喊道:“松哥别下来了,都他妈快站不下脚了,把雷管准备好!” 说话间,人皮已经靠拢过来,我不敢怠慢,一狠心咬破舌尖,含了一口舌尖血混着唾液,喷到了王氏剑的剑身之上。 秦子婴和我搭档了这么久,默契方面成长的非常迅速,见我动手,立马撒了一把五谷。 五谷杂粮不仅仅是我们祖先传下的食物,更是地气凝结的精华。 所谓五谷:稻黍稷麦菽(有地方以麻替稻),是五种粮食。 而道家向来又有辟谷一说。 我们所说的五谷,是更广泛的概念,火谷是指地里的粮食,木谷是树上的果实,金谷是藤蔓植物的果实,土谷是花生土豆红薯等物,水谷是莲藕,菱角,马蹄等。 秦子婴的五谷是当年的新粮,必须在三伏天的午时暴晒,随后供在香案上,关键时候可以用来当暗器。 五谷祭出之后,但凡被砸到的人皮都被灼烧出刺刺拉拉的声音,顿时减轻了我们的压力。 我们俩一连解决了七八张人皮,剩下的便不再赶凑上前了。 我早已经累的腿软筋麻,此时倚剑撑地,大口喘着粗气。 秦子婴也好不到哪儿去,摸了摸口袋,对我道:“就剩这一把了。” 我一掏口袋,居然还有一小包朱砂。 “娘的,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块撒!” 我和秦子婴双双撒出五谷和朱砂,剩下的人皮晓得利害,连忙躲避。 我们俩就趁着这个空档顺着绳子往上爬。 “松哥,快拉我们!!” 我吼了一嗓子。 阿松和甄保华立马拉动安全绳。 我和秦子婴手脚并用总算是爬了上去。 刚一上去,我还来不及喘气,立马让阿松把雷管丢下去炸死这帮王八蛋。 阿松也是急了,一股脑丢了三根雷管,就听下头传来数声巨响。 我们互相搀扶着,逃出了好远。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山风消散,可温度依旧很低,山里凝结了一层冰冷的雾水。 我们躲到一棵歪在山坡上的老树下面,所有人都累得跟三孙子似的。 这时,阿松指着我胸口道:“什么玩意那是,鼓鼓囊囊的。” 我一摸胸口,这才想起来当时在那下面摸到的小盒子,当时随手揣怀里了,还没来得及细看呢。 我把盒子掏出来,只见是个四寸见方,八角镶金的玉盒,上面浮雕着灵兽,山川等图案。 且不说里面装着什么,单就这这个玉盒就已经是价值连城了。 见到这东西,三人的目光立马被吸引过来,连我怀里的阿杰也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好奇地看,甄保华更是情不自禁地将玉盒上面的金丝盘龙扣打开,我却按住了他的手:“别激动,万一有销器儿呢。” 甄保华问道:“啥叫销器儿?” 我扶了扶额头,忘了这小子是华裔了,黑话他哪儿听得懂啊。 “销器是暗语,就是机关暗器。” 阿松一句话解释了清楚。 甄保华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特意把盒子放到远处,用木棍把它拨开。 好在盒子打开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们四人这才围上前去,只见其中有一块千丝百线金缕绢布,包着一块东西。 解开绢布,里面赫然是半块虎符。 我将半块虎符捧在手心,又把随身携带的那半块虎符拿出来,二者竟能合二为一,中间严丝合缝,真如一只猛虎也似。 我们四人一鼠眼睛都放光了,这东西传世的就没有几块,像这样完整的更是凤毛麟角。 “松哥,你跟六爷见过世面,这玩意,能卖多少钱?” 我抚摸着虎符,握着它,我仿佛身侧已有千军万马。 阿松挠挠头,半晌又反问我:“这玩意和你手里的剑,谁比较值钱?” “那还用想吗,传世宝剑虽然稀有,但终归费费力气,也能寻到一些,这东西可是皇帝的兵符,调动天下军马,绝对够分量进首都博物馆,价值起码也是王氏剑十几倍,不,二十倍也有可能。” 我丝毫不加以思考的回复道。 阿松说:“你的剑,有人出三百万买,美金。” 我深深吸了口气,赶紧把东西包好放回盒子里,塞进背包最底层,再三检查背包没有破损,才安心下来。 收好了玉盒,我们简单啃了两块压缩干粮,但还是饿得不行,偏偏干粮也不多了,还得省着吃,正巧这时候,一只梅花鹿从我们眼前跑了过去。 我们四个人几天下来早饿得眼冒绿光,这时候就算是来只老虎我们都能打了吃了。 我和秦子婴反应最快,立马就把长剑甩了出去。 但是很可惜,这头鹿的速度奇快,我们俩扔出去的宝剑一把插在了树干上,一把插在了地里,连那只鹿的边都没挨着。 “娘的!追!” 鹿跑的太快,我们来不及拔枪瞄准。 为了嘴边的鹿肉,我蹭的一下蹿了出去,拔起剑就去追那头鹿,秦子婴三人也紧随其后。 那头野鹿见我们追他,倒也不急着窜走,倒像是故意戏耍我们一样,跑出去一截子就停下来,歪着头,瞪着黑灿灿亮晶晶的大眼睛看我们。 见我们追上来了,又四蹄一蹬,风也似的跑出去了。 我们哥四个就算是田径运动员,在这山里可也跑不过野鹿。 追到离山顶还有一百米的时候,我们四个就再也跑不动了,累的呼哧带喘。 “等· · 等等· · 老子不跑了!” 甄保华一屁股坐到地上,摆手示意自己再也跑不动了。 其实别说是他,就算是我跟秦子婴也早把下半辈子的体力透支出来了。 我们四个干脆就坐在一处,之前啃得那点干粮也都消耗完了。 “大爷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松也骂了一句,颓头丧气的坐在地上。 第131章 老龙关 正当此时,那头梅花鹿居然蹦蹦跶跶地折返了回来,跑到我们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一脸傻气的看着我们。 我们哥儿四个都懵逼了。 秦子婴扣扣脑袋:“这他娘的不是鹿吧,是不是狍子?” 甄保华一拍手:“你别说,傻狍子我知道,我听我爷爷和我爸说过,他们小时候在老家去打猎,那山里的狍子听见枪声就乱窜,你就原地等着,要不了多会它们还会跑回来,就为了看看谁放的枪。” 阿松摆摆手:“你们俩快别瞎说了,这就是梅花鹿,狍子又叫矮鹿,比这小。” 我们四个都疑惑这梅花鹿想干什么。 于是乎,我们又跟了上去,梅花鹿见我们动了,也跑了出去。 我们一路到了山顶的一块青石之上,那鹿却不知跑到了何处,一点踪迹也没有了,一抬眼,正迎着一缕曙光,照的我们浑身一暖。 半晌我才适应了山顶的光线,余光一瞥,只见右手的山脊由于光线和阴影的交错,恍若一条盘曲在河谷里的黑龙,龙头所指之处,云气环绕,正是一处藏风聚气的所在。 “你们看,那儿是不是老龙关?” 我赶紧拿出地图指给三人。 阿松观察了片刻,拿着地图对比:“是了!!就在那儿!皇天不负!!” 听到这话,我们才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几乎要喜极而泣。 我们计算了一下路程,此去龙关,至少三十里山路,现在时辰尚早,我们先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填饱了肚子,在日落之前赶到问题不大。 背包里最后几包泡面跟干粮都被我们吃干抹净,填饱了肚子,我们轮流放哨,睡到了十一点多一点就起身出发。 山中潮热非常,我们没走多远,浑身的衣服就都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的要命。 大约三点左右,我们走到一处刀劈斧凿出来一样的山缝下面,一汪清泉顺着山缝咕咕淌下。 我们身上的饮用水早已耗尽,但野外最忌讳喝生水,我们只好升起火堆,用饭盒烧水,再装进水壶里。 我正起身来到水池边上打水,忽而水中一道人腿粗细花斑黑影从山缝下的阴暗处游了出来。 那黑影来的迅猛,破水而出,竟是一条花鳞大蟒。 我早有防备,挥剑要砍,不料脚下一滑,失了准头,没能斩断蟒头,只在其身上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那蟒吃痛要逃,甄保华抄起手枪就要打。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甄保华:“别,跟上去看看。” 甄保华不解,我也没有过多解释,倒提了王氏剑,拉着他一块追上去。 那蟒负伤而逃,翻过两座小丘,穿过一条小溪,来到一处长满各色奇异花草的山坡上。 我们躲在十步外的树后,静静注视着那蟒的动作。 “年儿,咱跟着这畜生干啥,我刚刚一枪打死它,咱哥几个还能吃上肉。” 我说道:“别光想着吃,我们家那边,老林子里的蛇虫猛兽受了伤,都会自己找草药治伤,你看。” 甄保华扭头看去,那蟒压倒了一株长得跟茄子苗似的草药,在上面蹭了又蹭,又用嘴去咬旁边一丛草药。 我点点头,让甄保华记住那两株草药。 大概过了十分钟,那蟒蹭的够了,身上伤口也不流血了,而且好像已经结成了血痂。 甄保华都不由得惊叹一句他的洋上帝:“这根本不可能,不用缝合,不用止血棉,不用药物,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愈合伤口!” 我轻笑一声,洋鬼子就是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这是片神奇的土地,这算什么,以后有机会,我让你跟死人说话都可以。” 听到我能和死人说话,甄保华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并问我是否可以录像。 我也没搭理他,从树后绕出来,提了宝剑,赶到那蟒面前,一剑刺入它两眼之间,捅了个对穿。 甄保华蹲在草里,将刚刚那两种草药装了满满一包之后,还要去拔。 我见他装个没够,于是制止道:“好了,你装的太多了,别拿了。” 甄保华还一脸不解的问我为啥,说这东西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可以拿到国外去卖给药物研究公司。 我一听这话,心里暗道: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厮虽也生得黄白皮,黑棕眼,顶着一脑袋乌黑头发,到底是个假洋鬼子,非要把这等天灵地宝,倒腾到国外去,若我贪图钱财帮了他,真是愧对祖师。 话虽如此,我也晓得他在蛮夷之地,只知竭泽而渔,贪图小利,不懂得天地自然之道,也不能全怪他。 于是我解释道:“我们中国人讲究顺天应道,仁和天意,你将这草拔干净了,连根也掘了去,这山里的生灵若是再受了伤,又该如何?上天有德,总要留三分余地。” 甄保华听得似懂非懂,还问我,国内常说的老天爷和什么天意,是否和上帝一样。 我解释我们中国人所谓上天,非指某一个具体的个体,而是天道,天道是具体又抽象的规则,是宇宙运行的规律。 其实这和现代科学的某些概念是一样的,只不过总是被无知之人概括为愚昧的封建思想。 说了几句话,我们便回到了泉水边。 我把蟒蛇剥皮去头,冲洗干净,切成数段,用削尖的树枝串起来,混了点路上随手采摘的野果的汁水烤了。 味道还说得过去,就是不如我们在老家用瓦片配上方便面调料包烤出来的好吃。 吃完了蟒蛇肉,我们肚里有食,脚下有力气,继续出发。 约莫走了两个小时,转过一座山坳,来到一座浑然天成的“天门”之前。 就在我们从山顶上看到的那条“黑龙”的龙嘴上。 那天门是从一座连绵群山之中开出的一道大门,高逾千尺,纵深数十丈,遮天蔽日,恐怕南天门也不过如此。 我们来到天门之前,天色便暗淡了下去,陡然之间,风云突变,天上忽的飘起大雨。 我们躲到了石门下避雨,在里面却没有见到老王那队人马的踪影。 我们等在原地,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耐心等待。 他们那边有李士禹和阿兰,还有卢老坐镇,就算遇上了什么脏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而且枪械子弹也留给他们大半,按理说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们等到了傍晚八点,大雨说来便来,说走便走,雨停之后,我们没有四处活动,而是在周边显眼的位置留下了记号。 事实上,我们一路上都在做这样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劳累,我们几人在一处乱石后面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睡了不多会儿,我突然惊醒,然后立马耳朵贴地,就听到一阵人马快速移动的声音。 第132章 断指 其余三人也立马惊醒。 阿松见我趴在地上,问道:“多少人?” “至少三四十,还有马匹,来者不善,好像是格桑寨的野夷!” 果不其然,没有三分钟,就见天门之前的山坳之中闪出一队人马,打着灯球火把,一阵人叫马嘶的声音响彻天门,火把将山坳里照的透亮。 方才我说三四十都是低估,此时看过去,少说也有六十往上。 幸而我们藏身的地方比较隐蔽,只要不主动出来,他们也发现不了。 我们悄悄抬起半个脑袋观察,只见那对人马前面有两个骑马的汉子,一老一少,老的四十来岁,极其雄壮,看穿着就是我那晚看到的土司阿雷,他身边的彝家汉子二十来岁,身形上稍逊阿雷半筹,但也穿得很贵气,似乎是少东家约布。 我小声道:“这帮野夷不是不敢进山吗,怎么追到这里来了,真他娘的晦气,也不知道老王他们怎么样了。” 阿松没有说话,而是将我们的弹药都检查了一遍:“一支ak,两支雷明顿和一把ar,就是弹药不够多,但应该足够我们突围。” 我腰里还别了一把m1911,可惜的是就剩下一个备用弹匣的子弹了。 甄保华扭过头悄声道:“这帮家伙的武器太杂了,除了燧发枪和火绳枪,还有不少半自动和全自动武器,装备快赶上了一个加强步兵排了,硬拼没戏,找机会撤吧。” “咱们撤了,万一阿兰他们撞上这些野彝,那不完蛋?” 我招呼几人小心点退回来,先猫着再说。 我们刚要退下去,就听见那阿雷土司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土话,然后队伍后方五六个个背着步枪的野彝就押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我一看,好家伙,我们还搁这儿等呢,老王一伙人早被一锅端了,整整齐齐拿绳子穿成一队。 阿雷对着身边一个瘦干干的矮个子说了几句话,矮个子听完,调转马头,冲领头的老王说道:“老龙关到了,你们说的宝藏在什么地方?” 我心说这帮野彝也知道了宝藏的事情,这下糟了。 老王也不吭气,那矮个子连问了几句都是如此。 直到约布下马,先是冲老王和孙大山甩了两巴掌。 “该死的猪!” 约布恶狠狠骂了一句,又走到后面一把揪住了阿兰的头发。 “你来说,不说,就把你衣服扒光!” 阿兰是个烈性的姑娘,说是女中豪杰也不为过。 “呸!!” 别人的“呸”顶多是做个口型,表达一下此刻的心情。 但阿兰这一下,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口痰啐到了约布脸上。 作为未来的土司,向来在山里的彝寨横行霸道,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跟他吆五喝六。 但短短几天时间,先是被人打了一顿,又被阿兰一口痰啐到脸上。 约布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怒火,抽出柳叶腰刀抵在了阿兰的脖子上。 此时,阿雷断喝了一声,以训斥的语气责备了约布几句土话。 约布这才止住怒火。 反观阿兰,确实非同一般,哪怕刀架脖子了,也没有半点惧怕之色。 但约布神色一变,刀尖缓缓下移,手一抖,就挑开了阿兰胸前地一颗扣子。 “说不说?” 约布问道。 阿兰神色略显慌张,但依旧梗着脖子,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时,后面的瓦苦忍不住骂道:“约布,你要还是彝家人,就不要欺负女人,把我放开,我们决斗!” 约布轻蔑地看了一眼瓦苦,然后旁边的一个黑黝黝的男人,就一枪托砸到了瓦苦的肚子上。 瓦苦顿时疼得摔在地上,莲华也说不出来。 “妈的!” 我低声骂了一句。 我们在乱石堆后面看的咬牙切齿。 阿松已经把ar步枪端起来,瞄准了约布的脑袋:“我现在立马就可以叫他脑袋搬家。” 我思索再三,还是按下了阿松的枪口。 别说用枪打死他,我恨不得现在冲出去将他一剑穿心。 但是如果真的搞死他,我们和阿雷也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不是电影,我们也没有不死之身,硬刚的话,肯定会有伤亡。 就在约布要挑开第二颗纽扣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林子里窜出了一队野猪。 野猪一出林子,见了人就受了惊,四蹄撒开到处乱撞。 野彝的队伍顿时骚乱起来。 我知道这是大好机会,于是嘱咐阿松道:“打他们的马!不要伤人!” 阿松和甄保华的枪法虽然比不上瓦苦,但五十步之内打中马匹还是小菜一碟。 随着几声枪响,彝家队伍头里的四五匹马中枪倒地。 有两匹马性子刚烈,被打中后还挣扎了两下,往前蹿了好几步才咚的摔在地上。 而那些窜出来的野猪听见枪声则更是疯狂,在人堆和马群中四处乱窜。 阿兰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趁着彝人骚乱,夺过一把腰刀,断了绳索。 约布被一只野猪盯上,但他也当真悍勇,不但没有避其锋芒,反而劈手从旁边汉子手里夺来长矛,扎入野猪腹部,将其贯穿。 但也就是这一分神,他也被阿兰用刀抵住了下巴。 阿雷方才被坐骑摔倒,刚被族人扶起,又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擒,顿时大惊。 阿兰押着约布,带着众人和阿雷对峙。 我们四人也唰的一下蹿了出去,端着顶了膛火,关了保险的枪,朝天放了两枪。 “谁都不许动,谁敢动老子突突了他狗日的!” 混乱之中,一个彝家汉子正举起双手要投降呢,结果后面的野猪一下拱在他腰子上把他撞倒。 他身后一个汉子偷偷举起了手枪,但被阿松发现,只一枪,叫他废了开枪的右手。 此时,老王等人见到我们都很激动,我连忙让他们过来。 此时,阿雷开口说话了,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个会说汉话的瘦高个开口道:“我们土司问你,为什么要抓他的儿子。” 我听到这话都气笑了:“告诉你们土司,他脑子好像有点毛病,去找个大夫治一治,为啥抓他儿子,他抓了我的人,我就抓他的人,就这么简单。” “你们这些猪,我要杀了你们,放开我!” 约布叫骂着,嘴上却挨了阿兰狠狠的一肘。 此时,彝众的队伍当中还有人蠢蠢欲动。 我知道这些人骨子里的悍勇和愚昧,不让他们疼上一疼,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瓦苦和阿松还有甄保华三人各自操持枪械,打掉了那些人的右手或是脚背。 一时之间惨叫声响彻老龙关。 约布还在叫骂,我知道这种人无法讲道理,如果我连碰都不敢碰他,阿雷就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这种时刻必须施以颜色。 于是我直接拔出王氏剑,另一只手扣住约布左手,然后剑身过处,砍断了他四根手指。 约布疼得连声惨叫,我把剑架在了约布颈动脉上。 “都听清楚了,谁敢跟上来,我这剑不长眼,万一手一抖,这小子脑袋马上搬家,不信就试试!” 第133章 死地 说着话,我叫大伙后撤。 阿松手里偷偷捏了一捆手雷和雷管。 我们正要后撤,阿松就把手雷跟雷管丢了出去:“跑!!” 彝众也被这一幕吓到,纷纷四散而逃。 我们则头也不回的往老龙关后面跑去。 只听后面数声巨响,烟尘四起,乱世崩溅。 我们还朝后面放了几枪。 由于背囊都遗失了,我们前进的速度快了不少,沐风和张超美有伤,但也是不要命的狂奔。 出了老龙关的天门峡,我们直接拐上了深山,绕了几圈,才躲在了一片密林当中,见后面彝众没有追来,我们才得以喘息。 约布捂着双手还在惨叫。 我嫌他烦,直接一拳打晕,给他伤口上糊了一把甄保华摘的草药,又给张超美和沐风都用了草药。 瓦苦见到这种草药后问道:“年阿哥,你是哪里找到的蛇创草?” 我就把先去如何找到草药的事情说了一遍。 瓦苦点点头道:“据说这是聪则书阿火(彝族神话中的魔王)的血液溅落之地,才会长出的东西,我见阿依嫫尼用过,这是山里的大蛇用来疗伤的草药。” 我心中微微一凛,暗道又是这个“聪则书阿火”,彝族神话中的魔王,据阿依嫫尼说的,附在那个彝族少年身上的,也是它。 就在我们休息的时候,突然!老龙关背后一望无际的峡谷之中,传出了怪异的声音,似有万千恶鬼哀嚎哭泣。 众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深山老林里传出这样的声音,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我解释道:“没关系,是山风倒灌,谷内山体多有孔洞,就跟笛子一样发出声音了,新疆的魔鬼城也是类似的原理。” 虽然有了这个不是解释的解释,但我心里也仍旧有些七上八下。 我们现在就剩下了四个背包,几杆枪,还有两壶水和一些攀登装备,食物却完全遗失。 我们躲了没多会,山下,阿雷土司的人马就追了出来,开始搜山。 我们害怕暴露行踪,就用布条勒住约布的嘴,又把他手脚捆住,才沿着密林中一条小路走了。 一路紧赶慢赶,直到天亮,我们几人都是筋疲力尽,想着阿雷土司追不上来了,我们才放心休息一会儿。 山里不用担心饮水,只是吃食就要拜托瓦苦了。 我们也不敢开枪,害怕引来彝众。 幸亏瓦苦会做陷阱,抓了三只山鸡和几尾鲜鱼还有些野果和蘑菇,足够我们果腹。 眯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开始计划下一步行动。 按理说进了老龙关,就该是前蜀国库的所在了。 但老龙口内部依旧是一片原始森林,无边无际,根本望不到头,别说找个千年前的遗址,就算是在这里面埋伏一个野战旅也看不出来。 我看向了秦子婴:“老秦,我记得你说,这龙口上的有一个穴,只有丈二可用,有没有可能是入口?” 秦子婴沉默了片刻,认真地回道:“很有可能,这穴原本名唤青龙吸水,大吉大利,但历经千年,水眼干涸,吸水变成了吐水,水脉成了小谭,而且龙向不正,风水盘中有七十二龙,每龙五度,偏之三度既为另一龙,这条龙本就不是正向,而龙头现在又碰不到水,只好拼命伸长了脖子去喝水,所以龙吸水成了蛇抢珠,早就是凶穴了!” 说着话,秦子婴站起来,指向山脉一侧峡谷深处:“我路上一直在看方位,应该就是在那里,按照八门推演,结合我们一路走来的情况,老龙关的天门应该就是景门,可如今又过了一天,生门变到了什么地方,又是不是在蛇抢珠的穴眼上,我也不确定。” 我看向其余人,都累的够呛,这几天在山里,吃不好也睡不好,还得翻山越岭,随时还有性命之忧,都快成野人了。 但如今好不容易走了进来,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外走。 我查看了一下沐风和张超美的伤势,除了胳膊不能太用力,腹部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这种恢复速度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我伸手攥住他手腕,交替着把了一下脉,脉象虽然弱了点,但还算平稳,没有性命之忧。 “怎么,我快死了?” “没有,死倒不至于,就是身子虚了点。” 我看了看天色,白天走动容易撞上彝众,还是先休息,到了晚上,月黑风高也好办事。 就这样,我们又轮流放哨休息到晚上九点,此时万鸟归林,山中一片黑暗,我们才打点行装,吃了剩下的一点鱼肉和鸡架子,准备上路,朝峡谷的深处进发。 我们沿着一条小溪穿行而去,彼时皓月当空,我们将手电功率调小,踩着乱石一步步进发。 路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说来也怪,老龙关外面的山里即便是晚上,你也能听到不同动物和虫子的声音,但一过老龙关,这里的山就是一片死寂,仿佛这里,真的是死亡之地。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走到了小溪的尽头,那里有一汪小谭,还有一条小沟淌入山缝之中。 说话间,我忽而听见有什么东西从我们身后掠过,动作非常轻。 “谁!?” 我迅速回身低声喝了一句。 秦子婴,阿松,阿兰等几人也都有防备,各自把家伙都抽了出来。 可我们这么多人,居然谁都没看见过去的是个什么玩意。 水塘边的草丛深密,突然我看见里面半人高的荒草晃动了几下,于是乎顾不得许多,脚下一点,端起剑就冲了上去。 “老秦看家!” 我话音刚落,阿兰赶了上来:“我跟你去。” 我们俩进到了草丛里,发觉地上趴着一个烂泥似的玩意儿,浑身都是树叶子和泥沼,那股恶臭简直能把人脑血栓顶开。 我没凑得太近,而是去拿剑尖拨了一下那东西,突然那东西蹭的一下攥住了我的脚脖子。 “给我断!” 我吓了一跳,挥剑砍断那东西的手腕,然后朝后跳了一米。 “这地方,怎么还有这玩意?” 第134章 咫尺 那东西匍匐在地,浑身烂叶淤泥,以至于我一开始都没看清这东西。 直到它抓了一把我,胳膊上的烂叶子都掉了下来,我才看清,这东西浑身哪有一块好地,只是骨头架子上附了一层被剐的稀碎的烂肉。 是只生前被鱼鳞碎剐的尸体成了气候。 但此地荒山野岭,怎么会把人犯带到这里碎剐? 我随手一剑砍断了这东西的脑袋,同时也觉得不对,从刚刚我们身后那东西的行动能力来看,不在恚鬼之下。 眼前这具尸体,都快被微生物分解成烂泥了,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我和阿兰四下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其他东西,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但也只好撤出去。 不曾想我们刚一出去,却发现原本应该在原地等我们的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阿雷土司追上来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觉得不对,依着秦子婴等人的身手,就算被阿雷他们偷袭,也该出点动静。 不可能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更何况我和阿兰才离开了不到十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我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把秦子婴他们那么多大活人给变没了。 就连阿兰也很是诧异,我们俩都在闽国地宫遭遇过离奇的事件,那种未知感又一次涌上心头,不免让我们二人有些紧张。 我回头去招呼阿兰,却发现阿兰也消失不见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提着剑站在原地,不由得心中万分惊骇。 此时,我面前的空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一个人来。 正是那个彝族少年。 只是他没有被冲体上身的迹象,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而且脸上还戴着一个黄金装饰的巫傩面具。 我登时浑身热血一凉,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闽国地宫之中也有一个类似的巫傩面具。 如今却在千里之遥的蜀地也出现了。 这到底是什么? 彝族少年站立片刻,随后便缓缓转身离去。 我情知秦子婴等人的突然失踪肯定和他有关,即便没有直接关系,他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于是我迈步追了上去。 刚追了两步,我头顶忽然炸开一道惊雷。 天雷来势汹汹,虽只炸了一声。 但只这一声,好似直入我灵台方寸,心中阴霾顿扫而空。 我立刻止住了脚步,忽然眼前景象一变,我身子一顿,被一股巨力扯回去好几米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卢老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我一巴掌:“你这孩子,又着魔了?” 我此刻如梦方醒,只觉腰部以下的衣物湿漉漉的,再一看,自己好像是被人从水里拉出来一样。 我此刻距离那汪水潭不过三四米远。 李士禹也是一头冷汗,说道:“你小子还能被鬼迷了?疯了一样往水里冲,要不是阿松手快,你都沉下去了!” 我喘了两口粗气,心乱如麻,一时之间,脑中全是闽国地宫中的傩女和那个戴着同款黄金面具的彝族少年。 “老江,到底咋了,你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的,刚刚看到什么了?” 秦子婴看出我的心事重重,于是问道。 我摆摆手,强行把这些乱成一锅粥的思绪压了回去:“没事,这水下面,有入口,得下去,咱们走的没错。” 秦子婴知道我的脾气,很多时候不愿意多说什么,所以没再追问,只是问我是否确定水下有入口。 “这· · · 我先下去看看,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我说着话,解了背囊就要下水。 秦子婴没有二话,立马就要陪我。 我们俩脱了外套,轻装上阵,只带了随身宝剑。 为了以防万一,孙大山还是给我们腰上绑了安全索。 我和秦子婴入水之后,打着手电就往水下山缝间的逼仄通道游去。 水下赫然是一条人工修建的青石道路,山缝之后仅容两三人并肩而行。 往前十数米,就是一个水下的牌楼,历经千年仍旧保存完好。 秦子婴示意我上水面换气。 我们俩浮出水面,他换了口气继续下潜。 我们俩来到牌楼前,只见上面金漆剥落的“柳体”写道:“世外仙窟”四个楷书大字。 我们俩游过牌坊,后面一条向上延伸的台阶,大概有三十步远近,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大概探查到这之后,我和秦子婴就折返了回去。 上岸之后,我们俩立马换上了干衣服,将水下所见说了一番。 众人也都觉得不可思议,世外仙窟,好似是个道家修炼之地。 只是事到如今,我们除了闯一闯这“仙窟”,貌似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看着流传千年的《洛神赋图》的真迹近在咫尺,老王和张超美作为半辈子奉献给考古事业的人,如何能按捺的住激动的心情? 我担忧老王的身体扛不住这样折腾,本想劝他革命分工不同 ,这等闯龙潭闹虎穴的勾当,交给我们年轻人去干就好了。 哪知老爷子是人老心不老,还批判我们没有斗争精神。 我们一边收拾东西,老爷子还激动地唱起来样板戏了:“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哦哦~哦!” 我们于是将身上累赘的衣服都塞进了背包,由我,阿松,秦子婴和甄保华背上,其余人轻装上阵,至于沐风和张超美。 我本意是想二人在上面留守,但二人却执意不肯。 没办法,我们只好带着二人下水。 到了青石台阶上,我让众人上去换气。 换了一口气之后,我们过了牌楼,上了台阶,径直游了半分钟,就在所有人都快憋不住气的时候,终于水位变浅,我们进入到了一个山洞之内。 第135章 鬼影 好容易爬上了岸,老王几人的脸色早憋得紫茄子一样。 我打起手电照了照四周,我们身处之地是一条地道,四周有很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而且水汽很重。 我深呼吸了两口,地道内虽然潮湿,呼吸起来没有地面上那么顺畅,但并不是一股死气。 想来另一端必然有个出口。 原地休息了半个多小时,老王拄着步枪枪管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师父,你的身体,再多歇一会吧。” 孙大山担忧道。 “不要管我,那幅图· · 决不能落到洋人的手上· · · 你们没有见过,多少老祖宗的宝贝,流落异乡,我平生不爱富贵,只求个无愧。” 老王看着前方,仿佛胜利已近在咫尺。 我一把拉住老王:“老爷子,你现在这身体· · 就算前面是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咱也得有命拿不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您想想,一千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儿吗?” 轮番劝说下,老王半推半就坐了回去。 我这才把怀里的阿杰掏出来,小家伙浑身湿透了,不停地像小狗一样,甩动身躯抖掉多余的水分。 我们休整了近一个小时,才往前走去。 通道之内并没有什么凶险,我们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便听到了一阵涓流响动。 “这些古代人真他妈吃饱了没事干!好端端地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修个什么保险库?” 沐风伤势好了不少,嘴上又开始不饶人了。 “沐少,这你就不懂了吧,不要用现代人的思维去理解古人,尤其是那些王侯将相,恨不能生前死后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就算自己带不下去,也不会留给后世人的。” 孙大山和沐风一路走来,俩人一直你一句我一嘴的打诨。 我和秦子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突然,我一脚踩进了水里。 于是我抬手示意大伙停下。 只见前方通道变得倾斜,都有着极深的积水。 老王立马拨开众人,长叹惋惜,如肝肠寸断般手指前方:“这大水!完了· · ·” “王老,也不要说的太早,谁说那《洛神赋图》就一定藏在水下呢?要是我的话,肯定也会考虑到保存中会出现的问题,这么大的迷宫都建了,防水也不在话下吧?” 秦子婴见老王一脸失魂落魄,却是十分冷静的分析了一番。 孙大山和卢老也都接茬劝道,老王扼腕叹息一声:“何止是《洛神赋图》,你们忘了吗,那天井下面的梁州鼎上的图案,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这个前蜀国库的价值,将是仅次于和氏璧下落的存在。” 言罢,老王不再说话,径直往水里趟去。 水道不久便到了尽头,一座圆拱桥从水道中延伸出去。 我们踏上了拱桥,到了桥中心,只见尽头处是个山体里的大空壳子,里面水雾蒸腾,山缝之中数条小瀑布咕咕流下。 在一层层的雾气之后,几座檐角兽脊和龙桥虹道露出了轮廓。 我站在水边往下看去,只见积水深绿,看不清下面的样子。 阿松皱眉道:“这就是前蜀国库?都灌进水了,没什么稀奇啊。” “也有可能· · ·它一直都在水里,只是现在水位下降了· ·你们看这儿。” 李士禹指了指离我们很近的瓦顶和桥面屋脊,上面都长满了青苔和一些水草,而且从梁柱腐蚀的程度来看,确实是长时间泡在水里导致的。 山洞顶端似是裂开一个口子,足有丈二方圆,月光倾下,透过薄薄的水雾,斜照在了水中一座与八九间民房面积相当的数层高的宫阙顶上。 那座宫阙半藏在水里,大概有二到四层,露出水面只有两层,千年风雨侵蚀,早没了当初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感觉,而是一片死寂,整座建筑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 卢老言道:“若《洛神赋图》真在此地,那恐怕就在那正殿之内了吧。” 我们也都赞成卢老的意见,背好行囊朝着那座正殿进发。 我们越过了一座回桥,正要穿过水榭,我却听见身后出口处,那座我们刚刚走过的拱桥上似乎有什么动静,动作很轻,但是还是有水声。 我回头看去,更无一个人影,却想不到是什么东西速度如此之快。 我悄悄告诉身边的阿松和秦子婴还有阿兰,叫他们警醒些。 而瓦苦则罕见的拉了拉我的衣角:“阿· · 阿江哥· · 有鬼。” 我看着脸色发白的瓦苦,之前斗铁锁尸的时候我都没见他这样害怕过。 “哪里有鬼,你看见了?” 瓦苦点点头,十分紧张地指向了那座拱桥:“那边· · 我看见了,穿着戏袍· · 白惨惨的,唰的一下就· ·就过去了。” 我这会儿才明白,原来瓦苦之所以对于铁锁尸和恚鬼没有太大的恐惧感,是因为铁锁尸和恚鬼其实区别于大众意识中的鬼。 因为它们有实体,子弹也可以伤到他们。 所以在格桑寨里,即使是据说被魔王“聪则书阿火”附身的傻木头,也没见有人多么怕他,反而是喜欢看热闹。 但对于灵体,例如楚人美和贞子或者绣花鞋这种东西,才是更为人们惧怕的。 但我又觉得不对,对着瓦苦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左右也没看出他有阴阳眼的天赋,前文我就说过,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鬼,准确来说,鬼很多,但是能看见鬼的人不多。 而灵异事件,就更没那么邪乎了,百分之八十五是自己吓唬自己,百分之十是真的,但是没有危险,还有百分之四是可以和平解决,只要你认识专业人士,只有最后百分之一,需要上点手段。 普通人很难看见鬼,瓦苦就是个普通人。 即便是我,也不可能看清那鬼身上穿的是什么戏服,还能说得出衣服款式和颜色,这不可能啊。 而且要真是灵体,给它八个胆子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没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我安慰了一下瓦苦,见他害怕的厉害,就让他走我前面,我来押后。 我们一路穿过舞榭楼台,走过龙桥虹道,我始终感觉身后还跟着一人,但却始终看不见。 直到来在了那座宫阙之前,却见中间没有桥道,我们站在一片台子上,下面是看不见深浅的积水,中间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想过去就只能下水。 我们只能找了个合适位置下水泅渡。 行进到中间的时候,因为我身上拿了太多装备,不由得身子往下沉,需要不停踩水。 踩着踩着,我忽然踩中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台。 但转而又觉得不对,那石头像是悬浮在水中,我踩一脚会往下顿一下。 我意识到不对,叫大伙快些上岸。 而我脚下那东西也往更深处沉去。 我们上岸之后,只见宫阙门户洞开,中有瑞光百道。 第136章 蚰蜒 “什么玩意儿,夜明珠?” 沐风眯着眼睛看去。 “我听说当年给慈禧陪葬的棺材里头就有一颗夜明珠,孙殿英开棺之后,只见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把个墓室照的亮如白昼。” 甄保华也接茬说道。 我疑惑道:“华子,你丫一个美籍华裔,居然还知道孙殿英?” 甄保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来惭愧,我太爷爷的同胞兄弟,我应该叫四太爷,他老人家当年做过孙殿英手下的一个团参谋长,当年小鬼子进攻热河,他受了伤,打不了枪了,只好花了大钱,带我们全家跟着一个美国商人远渡重洋,是他跟我说的。” 卢老轻笑一声:“你们这些毛孩子,道听途说了几句就信以为真,夜明珠虽然奇异,但在历代珍宝之中,却也平常,我看这光亮,倒不像是夜明珠这样的东西。” 我们都不是拖拉的人,说不清楚那就进去看看。 可奇怪的是,我们刚一进去,那瑞光便消失不见了。 同时我还听见一阵炒豆子的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 其余人也都抬枪警戒,却是谁也没瞧见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暗道此地古怪,我一进来,就感觉里头死气沉沉,任何光亮进来都会被削弱。 就连战术手电也不例外,原本刺眼的明亮,却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变得晦暗。 此时,阿松看了一眼甄保华,眼珠子都快跳出框子了:“保华,你的脸· · · ” 甄保华回头去看阿松,也是惊道:“坏了,松哥,你!你怎么灰扑扑的!” 很快,不光两人,其余人也都惊呼起来,就连见多识广的卢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在我们进殿之后,好似一切光亮和温度都在渐渐消失,所有人的脸上,身上,包括手电的光束都蒙上了一层灰,都变得跟尘封千年的木乃伊一样。 仿佛所有的生气都不见了,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吸了生气。 “完了· · 魔王把我们带到了鬼狱!” 瓦苦揪着头发,蹲了下去,懊悔自己没有去陪阿爹,显然,他真的觉得我们到了阴司地狱。 秦子婴虽然也惊慌了片刻,却很快镇定下来,道:“咱们又没死,怕什么?你六尺高的汉子,哭个啥呀?” 瓦苦抹着眼泪:“咱们的脸跟死人一样,怎么没死?就算现在不死,待会魔王阿火来了,我们也得死。” 秦子婴把地上的瓦苦拉起来,拽到我的面前:“看看!你阿江哥不是好好的吗?” 瓦苦看了看我,抹掉眼泪:“哎?阿江哥,你没死,你怎么跟我们不一样?” 我一摊手,无奈的笑了:“我的傻兄弟,咱们都没死,你说我们死了,你可是死过?知道死后一定是这样?” 瓦苦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但看样子也觉得我们没死。 继而我拍了拍瓦苦的肩膀:“瓦苦兄弟,你比我还大几岁呢,叫个啥哥嘛老是,喊阿江或者年儿都行,胆子放大,不会有事的。” 瓦苦在我的安慰下终于好转了一些,但终归有些风声鹤唳。 此时老王也疑惑道:“小年,怎么只有你没事儿· · ·还有你那只老鼠?” 这会儿阿杰已经窜到了我的头上。 我伸手把阿杰抓下来,它果然也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里水汽太重,阿杰显得有些焦躁。 秦子婴道:“这小子天生有六把神火护身· · · 虽然是时灵时不灵,但肯定比我们强多了。” 秦子婴这个阴阳怪气的本事也是与日俱增,不过也是事实。 这一段时间,我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这六把真火并非真的神鬼辟易,对付一些年头不是很久的邪祟还算可以,一旦碰到闽国傩女这种级别的大拿,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也就在此时,我们又听到了那阵爆炒豆子似的动静,像是有人抓挠着瓦片和黑板,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阿杰蹭的一下从我手里脱出,窜到我脑瓜顶上,对着上空不断狂叫。 我心中一突,往上猛地一抬头,暴喝一声不好,一把扯开站在我身边的阿兰和甄保华。 其余人等也都被我这一声暴喝惊得四散开去。 唰的一下,从天花板上蓦地跃下一条两丈多长的怪物,那怪物来势凶猛,落地带起一阵腥风来。 我这一扯,拉着甄保华和阿兰退后一丈开去,才避开了那怪物。 站稳脚跟之后,我才暗道一声侥幸,若不是阿杰敏锐,我这会怕是已经遭了毒手。 方才我抬头看去,原来正殿上空三丈多高之处,乃是一口八角七层的复海藻井。 藻井一般位于古建筑天花板的正中央,如我眼前这口,深有八九米,口阔两丈,由极其细密精巧的斗拱托起,共有七层,每层有八角,暗分二十四格,合周天二十四节,又有镂空的宫阙天仙,海兽天龙,云纹江牙等图案,下方延伸出去,八角上各有一尊金刚力士,筋肉虬结,披甲戴盔,一手叉腰,一手向上托住藻井下沿。 最奇的是藻井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只五爪金龙盘在上方,张口向下,口中衔一卷轴,那工匠手艺高超,这条金龙似乎随时都能脱壁而出。 那只怪物刚刚就蜷在了藻井之内,见我发现了它,于是纵身一跃,想要扑杀我。 孙大山等人脸都绿了:“妈呀,这啥玩意儿!!” 这怪物身长两丈有余,宽有四尺,体分十五节,与蜈蚣类似,只是步足少的多,也长的多,几乎与身形一般长短,越靠近头部爪足越短,而越靠近尾部则爪足越长,不知道是不是活得年头太久,浑身已经长出大块黑斑,鳌足爪牙一动,真个叫人头皮发麻。 阿松最先认出了那东西,叫道:“是蚰蜒!!” 我端起手枪正要开枪,开了一枪,准头偏了一点,打断了那大蚰蜒一条长须,我再去扣动扳机,却哑火了,退出弹匣一看,早就没有子弹了。 “妈的!真他妈掉链子!” 我正要去摸屁兜里最后的备用弹匣,那只大蚰蜒吃痛,对对爪足一发攒动,身子一弓,扬起两颗大颚牙,唰的一下窜到半空朝我扑来。 我哪里还来得及去换弹匣,情急之下一抬手就把手枪当做销器朝蚰蜒砸了过去。 紧跟着不待蚰蜒落下,我立马朝旁边一扑,然后就地一滚,顺势抽出了王氏剑。 大蚰蜒三十对儿巨长爪足一动,真个叫人眼花缭乱,唯恐避之不及,我王氏剑刚握在手上,那只大蚰蜒便身子一转朝我咬来。 瓦苦等人就算是枪法卓绝,也顾忌我的安全,不敢随意开枪。 我一把甩掉背囊,身子松快了许多,见两颗颚牙刺来,将王氏剑往上一提挡住了颚牙。 可那大蚰蜒身子着实庞大,浑身有两马不过的力道,我虽然扯开托塔举鼎的马步提剑挡住毒牙,却也挡不住它怪力,被推的往后倒去,蹬蹬蹬!连退十几步直到后背撞在了一根朱漆大柱之上。 第137章 越脊 秦子婴刷的一下拔剑出鞘,砍断了蚰蜒侧面的几只爪足,噗的一下,黄绿色的血液就从断肢上喷了秦子婴一身。 蚰蜒吃疼之下,撇了我去咬秦子婴。 我和秦子婴默契的闪开,留给阿松和瓦苦发挥的空间。 二人论枪法不相上下,但瓦苦手里的那支中正式论性能跟阿松的ar步枪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因此,瓦苦则更胜一筹。 二人抄起枪械,枪口刚刚抬起,瓦苦就率先一枪打中了蚰蜒,只见那只大蚰蜒好赛通了灵智,知道了火器犀利,身子一扭,十几对骇人爪足哗啦啦一动,裹着一股黑风撞断窗棂,攀上了殿外金顶。 紧跟着就听一阵青瓦碎裂滑落的动静传来,不多时便没了声音,想必那怪物已是逃远了。 我们道了一声侥幸,便也不去管那蚰蜒,人嘛,干啥跟那个畜生较劲儿? 接下来就是那个藻井里的金龙雕饰,我料定那金龙口衔之物必然是洛神赋图。 阿兰自告奋勇要去拿。 我们商量一番之后,也觉得合适。 阿兰体重轻,身法也灵动,这地宫里的建筑常年被水汽侵蚀,许多地方都朽了,倘若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莽汉攀上去,难保不会出事。 攀爬之时行动不便,我就去捡了之前丢出去的手枪,装上了备用弹匣之后交给了阿兰。 阿兰卸了累赘,活动了一下手脚,换了唯一一双带有钢钩的登山靴子,紧了紧衣袖腰带。 随后只见阿兰助跑了几步,蹬住一根金瓜柱。凭着鞋底钢钩的助力,在柱子上连踩四五步,紧跟着趁着冲力未消,猛地纵身一跃,右手早把蟒鞭甩出,啪的一声脆响,蟒鞭挂住了横梁。 阿兰借着惯性荡了两下,身子一拧,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横梁椽木之上,黑暗之中恍惚如一只黑猫。 阿兰收了蟒鞭,踩着横梁,猫着腰走到了藻井下方。 到了这里就是最难的地方。 近乎三丈深的天井,角度刁钻,只能踩着每层的斗角挂拱,扣住镂空雕刻的部分,如壁虎挂墙般慢慢爬上去。 我们此时都把手电照向了藻井,为阿兰照清道路。 阿兰见此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将蟒鞭在腰间挂了,身子缩起,右脚蹬地,左脚往前一探,整个人又像弹簧一样张开身体。 只是须臾之间,阿兰身子蹿出两米多远,左脚脚尖正踩中梁柱之交的一块凸起悬拱,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阿兰功夫尚未用老,右脚又往柱子上一蹬,整个人弹起丈二。 那块悬拱年久朽坏,能经住阿兰一踩已是强弩之末,又被阿兰借力一蹬,整块脱落下来。 好在阿兰临危不乱,双手已经抱住了藻井下沿。 这一番动作只在喘息之际就已经完成,我也不由得替阿兰捏了一把冷汗。 我们下面的人中不少练家子,但自问这等翻高头,越万脊的轻身功夫,却无一个能比得上阿兰灵巧。 阿兰此时整个人挂在半空,只见她微微喘了口气,双臂用力攀上了藻井下沿,一只脚勾住金刚力士像,一只手扣住镂空的雕花斗拱稳住了身形。 阿兰左右瞅了瞅,冲我们说,她待会会用鞭稍卷住卷轴,叫我们也注意些,万一卷轴脱落,好去接住。 我喊了声知道,让她小心些。 阿兰手脚并用,又往上攀了三四米,眼见着距离差不多了,旋即单手扣住雕花,半边身子弹了出去,腕子一抖,蟒鞭刷的一下展开,鞭稍如竹叶青的蛇口一般,准确无误卷住了金龙口中的卷轴。 就在我们以为阿兰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正殿金顶上破开一个大洞,无数碎瓦断木砸了下来。 我们只能四散躲开,我躲到了柱子旁边,只见一团黑风从窟窿中钻了进来,正是之前逃走的那只大蚰蜒。 我叫一声不好,那大蚰蜒正冲着藻井内的阿兰而去。 关键时刻,瓦苦和阿松率先开枪,可惜即使是二人枪法卓绝,如此猝不及防的当口也不免失了准头,只打中了三四枪。 而转瞬之间,二人子弹耗尽,必须重新装弹。 我冲阿兰吼了一声,叫她快些下来。 但说着容易,想要在这种时候快点下来,除非真是燕子李三活了不可。 几乎就在我喊完话的同时,大蚰蜒裹着一阵腥风已经到了藻井下面,两条巨长的触须已经探进了藻井内部。 饶是阿兰胆识过人,也不免大吃一惊,登时手脚一软,整个人直坠了下来。 已经到手的卷轴从鞭稍滑落,那大蚰蜒吊挂下来要去咬阿兰,不想慢了半步,却阴差阳错把卷轴吞进了肚子。 只听老王在一旁惨叫了一声“完了”便晕死过去。 而比起卷轴我更加担心阿兰。 藻井有数米深,离地又有三丈,这样的高度掉下来,阿兰决计活不成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阿松一步蹿出,看准了阿兰落下的位置,扯开马步,存住一口气憋在丹田, 好在阿兰着实有手段,身在半空,仍是瞅准了机会,将蟒鞭猛地一甩,勾住了横梁,如此缓冲了一下,但因为人在半空,下冲之势实在太猛,蟒鞭也只能使其顿了一下,还是最终脱手。 阿松立马往前迎了两步,双臂往起一撑,同时暴喝了一声,接住了阿兰。 但这股力道也把他压得浑身骨节一错,连忙往后连退数步卸去许多力道,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时哇的呕出一口鲜血。 阿兰翻身下去查看阿松伤势。 我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方才阿兰起码是从十米左右的地方掉下来的,阿松居然能把她稳稳接住,力气之大可想而知。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只大蚰蜒误吞了卷轴,身子蜷曲不断撞击着梁柱,想要把卷轴吐出来。 可怜老王刚被孙大山掐着人中救活过来,眼见这一幕,差点又是一口气没倒上来。 瓦苦想要开枪,却被老王一把拦下:“不能开枪!洛神赋!!” 砰的一声,瓦苦这一枪原本可以打穿蚰蜒的脑袋却意外只打中了一旁的柱子。 那大蚰蜒被枪声一惊,一下从梁上摔了下来,落地之后,又嗖的一下钻出了殿外。 卢老在一边看到了,奋力飞出短剑,可终究太过突然慢了半步,剑尖擦着蚰蜒身子就飞了出去,钉在了窗户上。 “他妈的!” 我心中又急又恨,顿时起了杀心,和秦子婴一前一后立马提剑冲了出去,只见大蚰蜒黑风一样,半飞半窜越过两座偏殿,擦落了无数瓦片,撞倒了一座小楼阁,便不见了踪迹。 第138章 蜀中猿猱 此时李士禹和瓦苦也追了出来,我们四个只能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等我们赶到那座被撞倒的楼阁,却见的那后面是一片广可二十丈方圆的山林景观,奇异巨大的石头被摆放雕刻成了石林,中有石桥、石船、石亭,交相掩映,其中多有石窟暗穴,那大蚰蜒必然是躲到这些石林当中。 我和秦子婴收了宝剑,拿上了李士禹和瓦苦带来的枪械,我们的子弹所剩不多,现在也不敢随意开火。 我们前后过了楼阁,上了一座石桥。 那石桥狭窄,下面六尺就是腥臭污水,又没有护栏,我们必须小心。 正走到桥中心,我忽而觉得有些不对,我们仨人都穿的是战术靴,一水儿的洋货,靴底厚重,尖端还嵌有钢板,走起路来的动静十分干脆。 而瓦苦脚上则是一双黄胶鞋,走起路来也是吧嗒吧嗒的动静。 我得炁之后,五感变得敏锐了不少,此时就听出除了我们四人之外还有第五个人的脚步声。 那人像是没有穿鞋,就跟在我们后面,声音极小,动作极轻。 此时,秦子婴也立马反应过来,伸手在我背上点了两点,这是我们的暗号,意思是有事。 我心中觉得奇怪,若是阴魂邪祟,我怎么会没有一点察觉,于是我先不动声色,这石桥狭窄,倘若此时发难,我们也施展不开手段。 我暗暗捏了一张敕雷符在左手掌心,等下了石桥,我大喝一声闪开,左手雷符朝后拍出。 却正迎上一张毛茸茸的怪脸,一脸灰白色的长毛,皮肤耷拉,双腮深陷,一对儿贼眼滴溜溜乱转,满脸奸邪之气,更奇的是这家伙身上还斜披乱套了一件古时长袍。 我初见这张怪脸吓了一跳,手中力道一顿,条件反射地先是往后一躲,抽出王氏剑挡在前心。 李士禹和瓦苦早也有了防备,各自抄起家伙。 秦子婴反应极快,举剑就要去砍。 瓦苦却哇的一声嚷道:“别动手!我认识它!” 秦子婴这才收了燕支剑。 我这才认出此物乃是蜀地独有的猿猱,因为活的年头久了。一身猴毛褪去原本颜色,逐渐变为灰白,能通人性,知晓人情,会行人事,万物皆明。 想必之前瓦苦看见的鬼影就是这蜀中猿猱,只因它天生善于闪转腾跳,纵然千尺鸟道,万仞绝壁,也能来去自如,加上这古怪的仙窟里光线昏暗,故而人眼不能辨之,误以为鬼。 那猿猱见了瓦苦,似是喜不自胜,上下乱蹦,嘴里呜嗷呜嗷怪啸了几声。 瓦苦走上前去,还笑道:“你这老贼,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那猿猱一把抓过他手,塞给他一样东西。 瓦苦翻出手心一瞧,竟是一块兔耳形状的黄金带扣。 瓦苦把东西给我们看了,我道一声“奇了”,这猿猱真是成精了,居然还识得黄白之物。 我叫瓦苦把东西收好,问道:“你们如何认识的?” 那猿猱似乎与瓦苦非常熟悉,从破旧的袍子里掏出了一个果子,递给瓦苦,催促他吃。 瓦苦一边吃野果子,一边讲道。 原来瓦苦九岁那年进山砍柴,远远望见一只小鹿,心生好奇,就去追赶,跑了许久,跟丢了小鹿,九岁的瓦苦也迷失了方向。 眼见着天色将晚,瓦苦蹲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哭了许久,小瓦苦忽而觉得背后有人拿手指点他。 刚一回头,就见一只大猴子正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自己。 小瓦苦被这么一吓,哭的更厉害了。 那老猴一把抱住他,小瓦苦只觉眼前一花,耳边风声呼啦啦响作一团,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数丈高的树冠之上。 那老树枝叶横生交错,,树冠之上五六根粗壮树枝上又铺了层层绿叶,围成了一个窝棚。 见老猿没有恶意,又给自己吃食,小瓦苦也渐渐放下了防备。 小瓦苦当晚就和老猿睡在一处。 半夜里小瓦苦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只见眼前树木山林刷刷刷后退,自己整个人晃晃悠悠,似乎在空中御风而行。 小瓦苦低头一瞧,差点尿了,自己正处在两山之间的夹道绝壁之上,被那老猿一只手稳稳护在怀里,老猿见他醒了又紧了紧手臂,只用一只手,就能在绝壁上来去如风。 瓦苦死死抱住老猿脖颈,闭上双眼,动也不敢动一下。 不消片刻,小瓦苦觉得自己被放了下来,睁开双眼,眼前就是寨子,外出搜山的村民这才发现他。 回家之后,小瓦苦把事情说了一遍。 寨子里的老人便感叹起来。 阿依嫫尼当时也在场,据她和其他老人说,这只猿猱他们小时候也见过,甚至他们的父辈和爷爷辈也有人见过,无人知其来历,也无人能找到它。 寨子里很多老人的父辈也被它帮助过,甚至救过命。 那天之后,小瓦苦总能在寨子附近看见老猿,但老猿不喜人多,只是看他一眼,丢下一些野果,就风也似的上树跑了。 但自从十五岁之后,瓦苦便再也没有见过老猿,不想今日却在这里撞见。 我说道:“这蜀地多山,不知有多少猿猱,你多年未见,如何一眼认出来它?” 瓦苦说道:“这老猿脖子上有一块金疙瘩,你们看。” 说着话,瓦苦已经从老猿脖子上揪起一条金丝铜线编成的链子,末端正是一枚小巧的兽钮金印。 我正要去看金印,却见那老猿突然面目狰狞,一把抱住了瓦苦的腰,嗖的一窜,径直上了顶高的石亭。 我气急了骂道:“这老贼猿莫不是成了精,要吃人!” 那老猿张牙舞爪,指着我们嘴里发出声声怪啸。 还不等我们抬枪,就听瓦苦指着我们身后说道:“蚰蜒!” 我往后一看,只见数座怪石围子之后,呼的一下冒出一股冲天黑气。 “小心点!那东西出来了!” 李士禹喊道。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那老猿生来感官远超人类,必然是已经觉察到大蚰蜒的动静,这才带着瓦苦爬到高处避祸。 我叫一声来得好,随后端起枪准备开火,却不料李士禹这时一脚把我踢开,我手中枪械滚落水中。 第139章 老鼋 我正要起身,却见得一道黑风袭过,我方才所站的位置上,正越过一只小号的蚰蜒。 说是小号的,也有四尺来长,浑身花斑,嘴边毒腮利爪生的锐利非常,不似寻常蚰蜒。 这毒物肯定是那条巨型蚰蜒的曾子曾孙,方才潜伏一旁,见我注意力完全被那条巨型蚰蜒吸引,这才出来袭击我。 我晓得黑竹沟里的原始森林,有的是诡谲之地,所出鸟兽鱼虫定然与外界不同,这寻常小蚰蜒,蛰咬之后,不过起些斑疮。 可眼前这些毒物生的浑身花斑,倘若被咬上一口,免不得一命呜呼。 我被李士禹一脚踢开之后,那只小蚰蜒扑了个空,转而将目标对准了李士禹。 李士禹抬起步枪,结果了它的性命。 正当此时,那股黑风之中发出一声怪啸,那只异常巨大的蚰蜒从黑风中现身,凭着上冲之力,半空中打了个转,跟黑龙一般,落在了一座石山之上,他爪足锐利,虽然被秦子婴砍去了三足,剩下的十几对长足依旧灵活无比。抓的那石山之上碎石乱溅。 与此同时,数十条大小不一的花斑蚰蜒也都从石缝里钻了出来。 我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头皮发麻,连忙把阿杰从怀里拿出来。 “大爷的!靠你了阿杰,给我烧!” 阿杰历来晓得我的心意,听我一声令下,吱吱一叫从我手心里蹦到了不远处的石峰上,随后张嘴一吐,黄澄澄的火焰噗的一下射了出来。 阿杰的火如同装了自动装置一般,不烧我们,也不烧老猿,而是专烧这些蚰蜒。 阿杰的火能烧邪祟,也能烧活物,而且是沾上就着。 那些小一号的蚰蜒根本没有办法抵御,一时之间就被烧作飞灰,一些动作快的才侥幸钻回了石缝当中,再也不敢造次。 那只巨型蚰蜒也被火焰波及,发出凄厉的惨叫,奈何它身形实在大的离谱,更兼甲壳厚重,阿杰的火焰没能一下烧死它。 阿杰刚要继续吐火,那只大蚰蜒便一下跳进了水里。 我招呼阿杰回来,这里水汽太重,它之前又跟我们下了水,这里实在不利于它的发挥。 那只巨型蚰蜒入水之后便不知所踪。 我们商量一番之后准备先行退走,再商量对策。 不料此时;老猿又是长啸一声,手指水面。 突然,大蚰蜒从水中腾的跃出,只见它浑身都是烧伤,甲壳上许多地方都被烧穿,但这厮生命力着实顽强,先是被砍了一剑,紧跟着身中数枪,又被火烧,这样也都不死。 李士禹和秦子婴被大蚰蜒一下卷落水中。 我顾不上查看二人,因为那大蚰蜒已经朝我扑了过来。 我也不敢硬来,连忙踩着石林逃跑。 但是我这两条腿纵然跑的再快也快不过大蚰蜒,不多时便快被它追上。 高处的瓦苦连开了数枪,中正式步枪采用毛瑟7.92毫米尖头弹药,一旦击中动物就会产生空腔。 可这只大蚰蜒就跟蟑螂似的,又挨了几枪但凶性丝毫不减。 我脚下虽快,但毕竟身处石林之上,闪转腾挪之际,好几次都险些一头栽下去,那大蚰蜒又追得紧,将我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转瞬之际,眼前石林已到了尽头,最后一座石亭尖端正好与一座偏殿的兽脊平行,我心知如此跑下去不是办法,倒不如上了偏殿,也好有个回身的空挡,再与这毒物斗个高低。 想到此处,我提住一口气,纵身一跃,从石桥口子上斜跳出去,伸手扣住石亭檐角,猛地一翻,脚下刚一着落,便猛地一跃,这一脚我使足了力气,半空中拧过身子,回身就是一剑。 那大蚰蜒体型硕大,但异常灵活,加之对于这仙窟内部形势了然于胸,若非受了重伤,又因我用尽平生气力只顾逃跑,怕是早已被它的那对颚足咬住。 大蚰蜒见我纵身一跃,半空中有了粘滞,身子一弓,从石林之中弹了出来,伸出颚足冲我咬来。 恰好那左边的毒腮颚足撞上了王氏剑的剑锋,刷的一下,好赛切豆腐似的,就被砍断了去。 大蚰蜒吃了剧痛,身子一僵,半空里直直坠了下去,摔在了石桥上。 我这回身一剑,全凭起跳时那一脚的力道,能拧过身子已然是用尽气力,这一剑之所以能切断蚰蜒毒牙,全仗着王氏剑削铁如泥,真不愧是天下利器。 我回身一剑用尽毕生所学,虽然砍断蚰蜒毒牙,但也是强弩之末,这股力道一泄,整个人如风中落叶,落到瓦顶之时,又因为青瓦滑落,扑通一下摔在上头,整个人顺着殿顶倾斜之势滚了下去。 我摔下去之际,正好那只大蚰蜒从石桥上冲了上来,我半空中被其一撞,痛彻周身,顿时如无根之草,被疾风吹起,忽忽悠悠不知要落到何处。 我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扑通一声,我鼻腔口腔里呛了一口腥臭的污水,整个人摔进了水里。 到了此时,我只能强撑着稳住身形,回想起自己好像是落进了乱石围子之中的一口深潭。 我连忙伸手去探兜里的阿杰和避水珠。 却不料只有阿杰从我兜里游了出来,却不见避水珠的踪迹。 我心中猛地一顿,暗叫一声不好,这水可不比江河之水,乃是这地窟之中的幽泉之水,阴气逼人,纵你有天大的水性,一旦整个人泡进了水里,也难逃一死。 此时,阿杰居然狗刨着游到了我的面前。 我惊讶于阿杰是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这小东西一向最是讨厌游水,一路上一路不止一次向我抗议,此时居然能在水中来去自如,而且还用嘴叼住我的袖子想要把我拉上去。 就算阿杰是异兽,毕竟是只老鼠,怎么可能拽的动我。 反而被我扥的往更深处而去。 我虽然极力踩水,奈何手脚筋软,没了气力,只能眼见着自己快要溺亡。 突然间我觉得脚下踩住了一样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持续上升,将我整个人托了起来。 我此刻几近窒息,意识似有似无,拼着最后的意识,一把将阿杰抓住塞进怀里,紧跟着伏下身子,我张开双臂也摸不到那东西的边,只是死死扣住一块凸起,随着耳膜一阵臌胀,我被那东西托出了水面。 我深吸了两口气,恍惚两世为人,低头一瞧,原来将我托出水里的东西,竟是个足有两张八仙桌子大小的老鼋。 那老鼋也是久存得道的灵物,将我驼到石壁边换了口气,就潜入了水中。 我撑臂抵住乱石,这才勉强站住脚跟,旋即我便看到,在我左前方三四丈左右的位置有一个斜着开在石壁上的大洞,里面还丝丝缕缕冒着黑气。 第140章 真迹 我知道那必然是蚰蜒的老巢,想到接二连三被这畜生坏了好事,险些连这条性命都稀里糊涂葬送了,心中不由无名火起,有道是杀心已现,就是请来满天神佛,却也压不住了。 摸了摸身上,王氏剑尚在,只是那把九成新的m1911丢了,好在还有一颗手雷和装在塑料瓶里的几张雷符没有被水湿了。 想到此处,我一只手扣住岩壁,缓缓游了过去,攀上了岩壁,伸着脖子往里一看,只见岩洞崎岖,深不见底。 我双臂一撑,整个人扒上了洞口,那洞口足有八尺宽,斜着通入地面,粗略看去,也有十米深浅。 我委身钻了进去,关了手电,到了尽头处有一个拐角,我将身子半藏在拐角后面,伸头去看。 却见岩道尽头是个偌大的洞窟,足有数十丈见方,里面乱草怪石密布,更有许多人影,似是盘腿而坐,巍然不动,其中黑气浮动,便在正中央处,有一座五尺高的石台。 那只大蚰蜒正在石台上攒动爪牙,两条长须晃动,弓起身子,从嘴里咳出了一样长条形的东西,虽然地下无光,但我仗着眼力,还是看出那应该就是之前被它吞入腹中的洛神赋图。 那大蚰蜒吐出了卷轴,又是一阵鼓动身子,缓缓从嘴里吐出了一样事物。 那东西大概乒乓球大小,缓缓漂浮在大蚰蜒的毒腮长须之间,发出道道瑞彩霞光。 我暗道一声好孽畜,果然修得内丹护体,怪不得乱枪之下也能撑着不死,它一身修为都系在内丹之上,倘若再过一二百年,让它将内丹在体内化去,脱了本窍,生出灵智,成了大气候,届时更无一个敌手。 大蚰蜒在口中不断耍弄那枚内丹,身上被乱枪洞穿的伤口竟然不断愈合,就连被我砍断的毒牙也有了生长的迹象。 正当此时,我听到岩洞之内有了动静,回首看去,是秦子婴和李士禹下来了,二人跟我躲在一处,偷眼观瞧。 李士禹低声叫道不好:“这厮竟然有恁大的造化,你们瞧!” 我抬眼看去,只见那洞中盘坐着数以百计的枯尸,个个死而不朽,此时那大蚰蜒盘动身子,耍动内丹,枯尸之上似有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紫红色气息,像是受到某种牵引似的,汇聚到了那枚内丹之上。 渐渐地,内丹之上的瑞光霞彩便更加亮了几分。 秦子婴道:“原来如此,这些人也都是久炼得道的丹士,修的肉身不坏,可惜不得大道圆满,终究坐化,这肉身上的丹气,却是便宜了这孽畜。” “待会一起动手,这畜生不除,难解心头之恨!” 我招呼两人一块动手。 既然这蚰蜒是个修真的妖孽,黄符对它肯定有用。 一时之间,三道符箓甩了出去,半空中几道雷声划过,那大蚰蜒吃惊之下,耍动内丹的丹气一断,啪嗒一声,内丹就掉在了地上。 我们三人顺势就从拐角之后窜了出去。 秦子婴和李士禹扣动扳机,乱枪之下,大蚰蜒一点便宜也没占到,反倒被打的遍体鳞伤。 我趁着空档,挺剑上前,斩断了大蚰蜒的长足之后,就地一滚,早把内丹攥在手心,收进腰囊,又是一个箭步跳上石台,将卷轴收起。 眼见内丹被夺,大蚰蜒狂性大发,振开爪足,也不顾秦子婴二人开枪,径直朝我扑来。 “雷霹震,雷火起,鬼神死,邪精亡,六甲六丁,天丁使者,雷火雨伯,雷公电母,上不通天,下不度水。一切刀斩,急急如律令!” 我甩出一张捉祟符,同时闪身跳下石台。 那大蚰蜒张口吞了我的符箓,只听得一声闷响,紧跟着秦子婴二人连开数枪,将其打成了一滩烂肉。 大蚰蜒遭受连番重击,又没了内丹护体,这股精血丹气一断,便再也支撑不住,立时摔在了地上,但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我担心这孽畜会突然暴起,于是一剑将它脑袋剁了下来,踢倒了一旁,这才放心下来。 直到这一刻放松下来,我只觉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缓了良久,李士禹和秦子婴才把我扶起来。 我双臂撑着石台只见上面满是古怪纹路,纹路汇聚到正当中,有一个凹槽。 “老秦,老李,你们来看。” 我招呼二人一同上了石台。 石台正中有一个深槽,像是能插进权杖一类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怀里的那枚虎符,于是拿了出来,试着往里一插,却没想到,正正好好插了进去,严丝合缝。 陡然之间,石台一阵晃动,只见虎符从中又弹了出来,中间凹槽打开,是一截截盘形楼梯。 我让李士禹回去叫人,我和秦子婴在上面等候,也不敢贸然下去,抽了根烟缓缓神,不多时,老王等人连同瓦苦和那只老猿也都钻了下来。 我将卷轴交给老王,老王起初还对这下面的枯尸看来看去,一见那卷轴立马跟打了兽药似的,不管不顾从我手里夺了出来,坐在一具枯尸前面,让孙大山和张超美打起手电,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慢慢打开。 只见内里是数册绢布,薄如蝉翼,却不透色,上绘神仙嬉戏,风神收风,河神抚水,水神鸣鼓,女神起舞,洛神若隐若现,舒袖歌舞。 后面是一幅贵公子打扮的男子与女神分离的场景,一笔一画极为细腻,竟能让人一望之下,顿时领略其中复杂深刻的情绪,果然神作。 老王神情异常激动,恨不得连眼珠子都贴上去:“哈哈哈哈哈哈哈,顾恺之的真迹!大山,快把匣子拿出来!快!” 孙大山连忙从背囊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木匣,老王无比小心地合上卷轴,放到匣槽之内,扣上金丝带和铁锁想要放回背囊里面。 就在这时,我忽而听到一阵极其迅疾的脚步声。 等我回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尸群中蹿了出来,只在其中一具尸体头上一点,整个人以极轻极快的速度朝我们冲了过来,随后在我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黑影已经将匣子夺在手里。 我迅速反应过来,刚要去拔剑,剑身刚出来一半,就被一股巨力按回鞘中,同时腹部一痛,我整个人已经撞在了石台之上。 瓦苦正要举枪射击,却被那黑影一脚踢开枪身。 老猿怪啸一声,正要上前,也被那黑影一脚踢进了尸堆之内。 仅仅眨眼的功夫,瓦苦已经被那人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第141章 吊桥 “嘿嘿,小崽子们,还真让你们找到了。” 老掌柜此时样貌也很狼狈,胸前打着绷带,身上也有不少划伤。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本来我以为这老家伙就算不死,最多也就剩下了半条命,这茫茫森林,他早晚也得死在里面,谁承想他居然尾随了我们一路。 而我们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察觉到。 “你把他放了,我把洛神赋图给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秦子婴一只手扶在剑柄上,冷冷道。 老掌柜讥笑道:“在老朽面前玩这点把戏,你们还嫩了些,洛神赋图我要,前蜀国库我也要。” 就在这时,洞口处又进来了一帮人。 这帮人都是正宗的金毛碧眼,个个人高马大,整体素质和武器精良程度,比先前跟着老掌柜的那批佣兵又高了一个档次。 而领头的人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洋人,一头卷毛,留着小胡子,身材很高挑,但瘦了些,拄着文明杖,拿一块手帕,轻轻掩住口鼻。 “山下先生,好厉害的身手,我想史密斯上校会很高兴的。” 老洋人的中文之好,让我也吃了一惊,同时我也疑惑,山下?那是鬼子的姓氏。 一时之间,黑压压的枪口将我们围住。 谁也没有料到这批洋人的出现。 而且听这话的意思,他们还有老美军方的背景。 “嘿嘿,比利先生,您可真会挑时候。” 老掌柜随手把瓦苦交给两个大兵,看得出来,他这两天也并不好过。 随后,比利来到老掌柜身侧,伸手拿走了我的王氏剑,用手刮了刮钢口。 “神奇的锻造技术·· · ·” 言罢,比利又把王氏剑递给老掌柜。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比利· · 中文名字叫李古今,古今兴亡的古今,一个,对于东方文化感兴趣的商人,我的曾祖曾经随部队,进入过你们的四九城,奥,抱歉,更准确点,紫禁城也去过。” “你们想干什么?” 我问道。 比利微微一笑,并未答话,老掌柜却用剑柄照我小肚子上狠狠戳了一下,跟他刚刚踢倒的位置一样。 我登时捂着肚子弯下了腰,疼得我冒了一层白汗。 “没让你问话。” 我抬起头盯着老掌柜,咬着后槽牙道:“狗腿子!” “好了好了,呃· · 江初年,对吧?这样,除了这张洛神赋图,前蜀宝库里的东西,你们可以挑一部分,我也不会杀你们,前提是你们要老实一点,怎么样?很划算吧?” 比利的语气神色就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地道的洋人老大爷。 老王听到这话,叫骂道:“你们杀了我吧,洛神赋图你们也休想拿走!!” 咚的一声,一个大兵用枪托砸中了老王肚子。 老王被砸的倒在地上,比利却从老掌柜手上接过了木匣:“你们中国人就是爱放狠话,明明东西已经在我们手上了,非要自讨苦吃,我也不是和你们商量,别浪费时间了,下去。” 几个大兵用枪口戳了戳我们,示意我们下去。 我明白,这是拿我们当趟子手使唤。 没了办法,现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去也是个死。 我和秦子婴只能打头下去。 盘梯上满是青苔,滑腻异常,我们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踏错一步就有可能掉进无底深渊。 直到下到一百多级时,盘梯已然到了尽头,下面是个顶大的石窟还有一汪清水潭。 面积足有数个足球场大小,水潭四周围着一圈建筑,按照九宫的格局建造,似是道士的丹房,其中楼阁亭台之中还有万年烛,千年灯,虽然时过境迁,多年过去,沧海桑田,但烛台灯座之中却仍有微弱的火苗闪动。 我们下得地窟,只觉得阴风阵阵,妖雾弥漫,哪里有什么珠光宝气,倒似是十殿阎君的道场。 那些楼台围在水潭四周,正当中的潭面之上,还耸立着一座高台,上面似乎还盘腿坐着一个高大的死尸,身穿羽衣鹤氅,戴莲花冠,怀抱龙尾拂尘,脚踩云履,身形高大异于常人。 我们走过一座偏殿,老掌柜看着眼前景象不由得也花了眼,惊叹道:“果然是世外仙窟,若非倾国之力,哪里建得起这么大的工程。” 老洋人也看得是目瞪口呆,转而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拽过老王:“王老先生,我知道你和你的学生是历史专家,我并没有看到这里有文物,那些珍宝,你觉得会在什么地方?” 老王梗着脖子,眼神颇为不屑,颇有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质在身上。 比利出奇的没有动手 ,而是看了看水中的高台,准备过去。 从岸边到高台有五六十步,只有一条用八条精钢铁锁搭成的浮桥,距离水面不过三尺。 老洋人似乎对于下墓也颇有经验,让我们走在最前面趟雷。 我刚一踏上浮桥,便看到水中有数道白花花的影子游动,更深一点的地方,还有大团的黑影。 我顿时心头一喜,和秦子婴一对眼神,示意他水下有惊喜。 秦子婴开始不解,但还是瞥了一眼水面,登时眸光一闪。 浮桥可以容纳两人并肩同行,我们的人,连同老洋人的这哨人马大约三十个左右,此时都站在了浮桥上。 不出我所料,我们正走到一半,浮桥突然开始晃动。 开始老洋人还当是队伍中有人没有站稳,喊话让扶好铁锁,但立马有人答话,说不是他们晃动,倒像是水下有东西钻出来抓住了吊桥。 老掌柜也不亏老辣,立马拨开几个大兵,到了我们俩跟前,一把薅住我的脖领子:“小猴崽子,你们耍什么花样?” 老掌柜话音刚落,整座吊桥晃动的更加剧烈,好几个大兵都掉进了水里,紧跟着我感到脚下一顿,整座吊桥像是被人往下扥了一下。 但肯定不是人,整座铁索桥由八条婴儿胳膊粗的铁链和数以百计的厚铁板组成,足有数千斤分量,就算是楚霸王在世,怕也没这个力道。 我低头一看,铁板缝隙之下,好几只恚鬼和铁锁尸正倒悬在吊桥下头,双臂死死扣住铁板,不住晃动。 大兵们虽然发现异样,但有道是力从地起,站都站不稳了哪里顾得上开枪。 眼瞅着吊桥就要倾覆,老掌柜也早就发现不对,也顾不得我们,直接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我吃了一惊,老掌柜功夫深厚确实不是盖的,在这种情形下,仍然能健步如飞,只见其双脚飞快,在晃动的铁板上啪啪啪跑动,只是轻轻一点,整个人就能往前窜数米。 但下一秒,整座吊桥就在这股巨大的力道下倾斜成了七十度角,紧跟着就听数声清脆的铁索崩坏的铿锵之声响起。 钩住两岸的铁索石柱霎时土崩瓦解,老掌柜觉察不对,用尽气力踩住铁板,借着最后的力气往前跳去,眼瞅着就能够到岸边,就在这时,水中飞出一条锁链一下卷住了他的脚腕。 老掌柜人在半空,纵有通天的手段也是无用,只见其啊了一声,就被铁链扯进了水中。 第142章 黄雀在后 而我们也无一幸免,纷纷跌进水里。 这水冰寒刺骨,呛上一口,只觉心肺如坚冰刺入一般。 我哪里敢在水下耽搁,勉强调整好了姿势,浮出水面,大口呼吸了几口气,继而马上看到了在水里扑腾的张超美。 我绕到他后面勾住他腋下,将他拉到了岸边,然后秦子婴和李士禹还有阿兰等人也都陆续浮出水面,去救人。 老王落水之后被冰水一激,在水里连连扑腾,身子一上一下,眼瞅着就要沉下去了。 孙大山游过去救人,但体力消耗太多,也是大声呼救。 我见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一个猛子扎下去,憋了一口气潜了过去。 我和孙大山合力之下,把老王一点点往岸边拖去。就在我们离岸边还有十几米左右的时候,我身后突然水花一分,一只大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被吓了一跳,还当是恚鬼和铁索尸出来了,回头一看,按住我肩膀的,是一个大兵哥,他此时满脸惊恐,左手死死扣住我,身子还要往我身上趴,嘴里喊着叽哩哇啦的鸟语。 但令人发指的是,他的右臂从肩膀头开始就不见了,看那伤口的样子,就跟被人活生生扯下来似的。 怪不得他疼的哭爹叫娘。 我担心老王和孙大山会被扯得沉下去,于是连忙一脚踢开了大兵,大兵刚被我一脚踢开,还想要呼救,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一股巨力扯入水中。 我暗叫一声命苦,现在王氏剑不在手里,这地方阴气又如此之重。 真要是在水里遇上那些爷爷,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加快速度将二人迅速托上了岸边。 结果,我刚要从水里出去,就感觉水下有人狠狠攥住了我的脚脖子。 “妈的!要坏!” 我使劲把脚往外拔,却也是于事无补,水下那“人”一用力,我原本扒着岸边石头的手都磨掉了一块肉。 还来不及喊疼呢,我整个人就被拖下了水。 我深知这会儿绝对不能惊慌失措,连忙稳住身形,低头一瞧,抓住我的脚腕子的正是一只恚鬼。 我想要捏手诀逼退恚鬼,但耳边又听到咚的一声,抬头看去,秦子婴此时正抱着一块大石头,右手倒提了燕支剑,快速朝我们靠近。 就在秦子婴快要跟恚鬼贴脸的时候,立马撇了石头,右手腕子一翻,燕支剑瞬间刺入了恚鬼的右眼并从后脑贯出。 恚鬼手指松开,秦子婴一把拉着我浮了上去。 我们俩手脚并用,也顾不上姿势了,狗刨着就上了岸。 上岸之后我就看到瓦苦和沐风几人正对着一个人拳打脚踢。 再仔细一看,正是比利那个老洋人。 与他一起挨揍的还有两个大兵哥。 我正心疼王氏剑随老掌柜那老王八蛋沉入潭底,懒得管几人,只嘱咐别打死了就行。 众人打了一阵,两个大兵哥已经被打昏过去,比利更是鼻青脸肿的连连求饶。 孙大山跑过来问我,要不要拦着点,别真打死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这帮洋鬼子不让他们吃点苦头,真以为咱们是好开罪的。” “就是就是,怕个球啊,往死里打!打残了我蹲大狱,打死了我挨枪子儿!” 沐风骨子里还是个二世祖,出道以来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这亏还一个接着一个,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邪火了,听到孙大山说要停手,哪里肯答应。 话虽如此,这类粗活,都交给了沐风,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小子够蔫儿坏的,不光会用拳头,还会一套酷刑,只见他从兜里拿出一双铁筷子,让人按住了比利,伸手拿住比利的下巴,痞坏痞坏的一笑,另一只手使劲把筷子往他鼻孔里插。 我看到之后也是颇为惊讶,心说这可是不入《刑典》的外五刑,甭管你多硬的汉子,也撑不过一时半刻。 就在老洋人连连哀嚎告饶的同时,突然水中哗啦一声,一样黑乎乎,篮球般大小的东西可就飞了出来。 那东西咕噜噜滚落在地,像是个披着数层铁锁兜鍪的人头,只是早已尸首分离,拖着几节惨白的脊骨,连着两条大筋。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这铁索尸有多大能耐我们都知道,堪称是人形坦克,谁也拿它没办法,刀枪不入还不知道累,加上力大无穷,我们也一度被它搞得头疼。 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能在水下把它弄死? 正在我们疑惑之际,从水里爬出来了一个人,头发散乱,左手还攥着我的王氏剑。 我往后退了两步,内心已经不能用诧异来形容了,简直是震惊。 秦子婴和我对视一眼,那感觉分明是在说:“这老东西要成精了!” 老掌柜上岸之后,我们所有人无不严阵以待。 瓦苦和阿松还有甄保华更是捡了两个大兵的武器,三条黑灿灿的步枪同时对准了老掌柜,他只要一有动作,瞬间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有道是神仙难躲一溜烟,他就是真成了精,我也不信能硬的过子弹。 老掌柜也很识相,立马把王氏剑丢出去,双手举高。 比利被折磨得进气少出气多,躺在地上伸出手:“山下先生,救我。” 沐风直接又补了一脚,踢在比利鼻梁上:“妈的,给老子老实点,救你!?他他妈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诸位,何必呢,都是混碗饭吃,给!” 老掌柜伸手往怀里一掏,将那个木匣丢还给了我们。 我立马上前接住木匣,顺便把王氏剑捡了回来,看了看钢口,还好,完好无损,随后赶紧收回鞘里。 正在我要打开木匣,检查古画也没有破损的时候,忽然腰窝一疼,凭感觉我就知道,是被枪口怼上了。 我双手立马举高:“终于还是翻脸了,华子· · · ·” 第143章 诈尸 “华子,你搞什么名堂!?把枪放下!” 阿松吼道,让甄保华把枪放下。 甄保华一把将我拽到身前,枪口挪到了我脑袋上。 “松哥,对不住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怪就怪这趟活是他们先找的我吧。” 说着话,甄保华把我手里的木匣取走。 “甄保华!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当上叛徒了,老子他妈崩了你!” 沐风掏出枪咔啦一声,顶上了火。 与此同时,瓦苦也端起来步枪准备瞄准。 一旁的秦子婴连忙拦下他:“沐少,你· · · ” 沐风那股子二世祖的脾气一上来,八匹马也拽不回来,一甩胳膊:“别废话,甄保华,有种你就开枪,想让老子投降?他是我爹还是我娘?你现在一枪打死姓江的,然后你后脚被我打死,陪着他一块上路,我数一二三,要么放人,我留你一命,要么咱们一块开枪,谁怂,谁不是带把儿的,一!” 我咬牙说道:“沐少,你他娘的还真疼我,我到了上头,也忘不了你,以后下雨天少出门。” 沐少呵呵一笑:“年儿啊,放心,我枪法很好的,这小子跟你前后脚一块走,瓦苦兄弟,瞄准点,给你华哥一个痛快,我来伺候你阿江哥。” “放心!” 瓦苦也随声附和道。 沐风的枪法在我们这帮人里是不逊色阿松的存在,至于瓦苦那就更不用说了,百步穿杨,骑马打灯,那都是家常便饭。 甄保华显然也没想到沐风软硬不吃,立马说道:“且慢!沐少,咱们谈一谈,我也是求财。” 阿松怒道:“我难道没给你钱!?” 甄保华笑道:“给了,可惜,他们先找的我,而且给的更多,不过现在也不晚啊,洛神赋图我们可以不要,这个前蜀宝库里肯定还有更多更大的秘密,咱们现在临时合作也不晚啊。” 卢老呸了一声,骂道:“不知羞耻的狗腿子,甘心给黄毛鬼卖命!软骨头!” 甄保华却毫不在意:“老爷子,话说的这难听,我不在乎给谁卖命,只在乎谁给我money。” 此时,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在了老掌柜脚下。 沐风说:“别动,老梆子,姓甄的,二了!” 甄保华没有犹豫,立马把我放开,“okok!我放了。” 说着话,甄保华把手枪松开,高举双手。 “他娘的贱骨头。” 沐风不屑地轻笑一声,也把枪口放下。 就在此时,甄保华突然把手枪和木匣朝沐风丢了出去:“接好!”,沐风下意识地盯着木匣看了一眼。 老王不顾自己安危整个人扑了出去,抱住木匣。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声惨叫。 原来老掌柜手中偷偷捏住了一柄梭头金镖,趁着二人注意力放松地刹那,嗖的往出一打。 金镖又准又狠,正扎在瓦苦右胳膊上。 瓦苦猝不及防挨了一镖,枪都掉在了地上,甄保华与老掌柜同时动手,一个前滚翻躲开了沐风慌乱中的一枪,身子一拧,钻了起来,啪的一下叼住了沐风的手腕子。 沐风枪法算上乘,只是身手一般,又受了伤,哪里反应得过来,咔吧一声,被甄保华卸了肩膀和手腕的关节。 卢老此时离得最近,啐道:“庶子!”,最后抽出短剑朝甄保华杀去。 甄保华晓得卢老厉害,不敢硬碰,拔腿就跑,身子一闪,让出了老掌柜。 卢老和老掌柜两个立时斗在了一处,说得上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老掌柜一招一式打得毒辣异常,尽是白眉,八卦,心意把之类的刁钻拳法,招招要命。 卢老仗着手中短剑削铁如泥,也是见招拆招,打的是洪拳,形意和一套鹰爪翻子拳,刚猛异常。 我见卢老拖住了老掌柜,立马抽剑去追甄保华,阿松喊一声秦子婴,让他去帮卢老,自己则跟我一起堵住了甄保华。 甄保华不敢和我们俩硬磕,而是不断闪转腾挪,身形灵动的不像话,应该是下苦功练过这逃命的功夫。 说话间甄保华已经被我们逼到了石台中央,离着那具高大古尸不到五步。 “松哥,留条活路吧,一路上我可从没有害过你们。” 甄保华眼见逼得没路走了,又开始告饶。 我和阿松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呸了一声奴才,继而便要动手。 可我又停了手,心中叫一声坏了。 甄保华见我们突然停手,也是狐疑,却只当我们手下留情。 “松哥,够意思,我· ·” 不等甄保华话音落下,阿松突然暴喝:“躲开!” 如此近的距离,甄保华再也闪转不开,被阿松抬腿一扫整个人飞出去两米多远。 原来就在刚刚,我正要收拾甄保华的时候,只听得一阵嘎巴嘎巴,骨骼摩挲的骇人动静。 只见那原本盘腿而坐的古尸蹭的一下立起身子,转瞬之间来到了甄保华身后,张开大嘴就要朝他后颈咬去。 我本想,若是不脏了自己的手,让这古尸咬死甄保华这个小人,再出手降服古尸也不失为好事。 怎奈何阿松是个极其重情义之人。 听说当年阿松在老美那边得罪了当地黑帮,被人追杀,身受重伤,眼瞅着这条性命就要交代在异国他乡,也是甄保华出手救了他。 有着这层情义,阿松本也不想要了甄保华的身家性命,所以刚刚才没有犹豫出手相救。 可那古尸来去如风,先前我们只从背面和侧面窥得片面,见古尸身上羽衣鹤氅,头戴莲花冠,怀抱浮尘,当是旧时蜀中的道家前辈,羽化在此。 相传残唐五代之际,蜀中多有剑仙名道,奇人异士海了去了。 但如今这古尸转过身来,我才看见古尸羽衣鹤氅之下,还有一件团龙褂子,蜀锦作底,掐金丝走金线,镶珍珠嵌玛瑙,制成一件只有真龙天子才能穿的金龙团褂。 不光如此,那团龙褂子里面鼓鼓囊囊,被一个硬物撑出轮廓,像是褂子里头还有虎吞胸甲一类的东西。 按说道士所求无非白日飞升,求个超脱六道,没听说那个道士憋着要当皇帝的。 可现在形势来不及让我细想,那古尸眼见到嘴的肥肉丢了,吐出一团黑气,径直朝阿松扑去。 阿松何等身手,纵然那古尸来势凶猛,也迅速回过了神,只见其腰眼发力,身子往上一纵,双腿抬起,待跃至最高处时,猛地蹬出。 这一蹬的力道若是常人挨上,免不得当场胸椎暴裂,吐血而亡,怎奈那古尸身材高大异于常人,虽然坐化千年,却是死而不朽,浑身筋骨肌肉强韧异常,阿松这奋力一蹬,居然只是将其踢退了数步。 古尸身子犹如弹簧一样,又是往前一冲。 我连忙扯开阿松,左手拍出一张雷符,念动神咒。 但这古尸被我黄符拍中,居然只是浑身一颤,然后探出足足比我的腿还长出一截的双手,朝我肩膀抓来。 我赶忙横起王氏剑,往上架住古尸双臂,右腿飞起,照着古尸肋骨下沿飞踢一脚,这一脚简直跟踢在了钢管上一样,险些把我脚踝踢断,疼得我浑身一软。 我脚下吃疼,双臂力道顿减,再也无法抵挡古尸前扑之势,只能顺着力道倒退数步。 第144章 血肉模糊 李士禹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拷鬼棒上卷了一张写有天罡讳(上雨字头,下,左火右斗)的黄纸,啪的一下打在了古尸额头。 古尸被这一棒打得浑身一震,朝后退了半步。 我瞅准了机会连忙抽身出来,同时右手把剑一递,交于左手,倒提了宝剑,对着古尸腹部划去。 这一剑的触感像是划在了某种金属物品上,而且这东西很结实,居然让王氏剑有了粘滞的感觉。 我从古尸腋下钻出,却见从团龙褂子上,被我划出的破口中掉出了一样东西。 金纹玉饰,无眼而方耳,青面而獠牙,是一张与闽国地宫的傩女脸上相仿的面具。 我脑子一时反应不来,这古尸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看这意思,非王侯亦非道,非巫傩亦非妖。 而他的团龙褂子之后,除了那张面具之外,竟还有双层铁甲,外面是一层明光护胸甲,内里嵌有一层细密的金玉内衬,金丝玉片之下还有一层锁子连环甲。 我们这边忙活的热火朝天,卢老和秦子婴那边却不容乐观,真不知道这老掌柜是个什么玩意托生的,竟然有如此本事。 卢老的功夫我心里有底,一对一我绝非对手,秦子婴论本事跟我也不相上下,二人联手居然这么长时间还拿不下老掌柜,反而露出颓势。 我担心秦子婴那边吃亏,叫阿松和李士禹不用管我,先把老掌柜弄死再说。 二人也不拖拉,立马抄起家伙去帮卢老和秦子婴。 此时,那两个大兵看见我们手忙脚乱,便想趁机逃跑,结果慌乱之中正从这古尸眼前跑过。 古尸闻风而动,双脚一纵就跃出一丈多远,伸出双臂,扣住了二人的天灵盖子,紧跟着张嘴一咬,只听得一阵咔吱咔吱嚼烂顶门骨的刺耳声音传来。 一个大兵的脑壳就跟鸭头似的被古尸咬开,露出白花花红不哧拉的脑花,被那古尸如品佳肴般,吸溜了个干净。 这些大兵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方才落水之后硬生生干掉了几只恚鬼才保着比利捡回一条老命,都不曾有过半点惧意。 可眼前一幕直接把另一名大兵看崩溃了,不等那古尸吮吸完同伴的脑浆,他自己立马从后腰摸出一把左轮,顶在自己太阳穴上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一团红白之物就溅了那古尸满头满脸。 饶是我也见了不少生死,可却未曾见过这等场面。 但我也明白这是生死一瞬之间,容不得妇人之仁,连忙咬烂舌尖,含了一口舌尖血,噗的喷在了剑刃上。 就在这时,那古尸吮吸了两人脑浆,猛性大发,呼的朝我抱来,我只觉一股劲风扑面,再想躲开,却是痴人说梦,本想挥剑砍掉古尸的脑袋,结果整个人被劲风一带,身子一歪,不但没能砍掉古尸脑袋,反倒被撞掉了手里宝剑。 那古尸生前必然是个久休得道的异人,诈尸之后关节活动如常不说,就连我的黄符也不怕。 我心说绝对不能被抱住,于是又喷了一口舌尖血,古尸被我舌尖血喷中,登时发出了呲呲拉拉的灼烧声响。 我见状使了个巧劲,趁着古尸双臂尚未合拢,主动往前一探,弓下身子抱住了古尸的腰,然后转了半圈来到古尸背后,想给它来个倒栽葱断头台。 只要折断它脊骨大椎,就算它真是练得神形不朽,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想到此处,我存住一口丹田炁,猛地向上一拔,却好赛蜻蜓撼玉柱,半点动弹不得。 古尸高大异常,往起一站,少说也有一米九五,高人一头,乍人一臂,就算是沈见山在他面前也显得娇小了两号,本身的重量就不下三百斤,再加上那一身暗藏的甲胄,少说也有四百斤往上,更别提它非是死物,被我抱住后腰,更是剧烈挣扎起来。 我心中一凛,发了狠性,再次屏气发力,胳膊肩膀,后腰大腿各处关节咔啦啦脆响起来,旋即向上一挺腰腹,同时暴喝一声:“呀!开呀!!” 数百斤的古尸被我抱过肩头。 随后我猛地往后一倒,只听咔嚓一声,传来了骨节折断的清脆动静。 我急忙翻身而起,回头看去,那古尸脑袋下面的颈椎已经折断,下巴歪了九十度,身子已经直不起来,双臂却还在胡乱抓着。 我去捡了王氏剑,先是砍断了古尸的两条胳膊,紧跟着一剑削去了脑袋,噗的一下,一腔子污血喷了出去。 此时,秦子婴那边,几人的围攻之下,老掌柜接连吃了大亏,他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抽身,丢了一颗手雷,众人纷纷卧倒躲避。 老掌柜则趁着机会一只手夹了比利在腰间,踏上了另一座吊桥跑了。 待手雷爆炸之后,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经历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我深知放虎归山,他日必成后患,老掌柜不除,只怕日后也是个麻烦。 忙活完这一切,我才想起来那两个大兵的惨状,不由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的头脑发晕,一张嘴呕出了一滩胃靡。 我吐了一抱,赶紧拿水漱口,舌尖又疼的厉害,身子也劳累的要死,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也不想动。 正当此时,我猛然听见两声枪响,子弹从我右耳边擦过。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种惊险刺激,每一次都能带给我无穷的震撼,我双腿一软,差点跪了。 开枪的是甄保华,刚刚所有人都把他给忘了,他也够鸡贼的,眼见着古尸诈起,便躲在了远处。 此时他连开两枪,距离我不过十几步,以他的枪法,想杀我简直易如反掌。 子弹掠过我,击中了我背后的一个东西。 甄保华眼神惊恐。连握枪的手都开始有些颤抖,秦子婴大喊一声,让我闪开。 我来不及回头,只能就地一滚,回身之后,我看到一个极其恶心的东西,就站在我刚刚位置的后方不过三步的距离。 那东西本体应当是个人,蓄着长发,指甲很长,浑身都附着一层混着污血的粘液,同时身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如同植物根茎上的触须的血管,那些触须不知是不是与其一体生长,竟能不断扭动,仿佛活物,只是那一对招子只剩下了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刚刚甄保华那两枪打在了这怪物的胸前,令人惊奇的是,当子弹穿过去之后,那被洞穿的两道伤口,居然在不断愈合。 第145章 胎里仙 那东西摇摇晃晃地又往前走了两步,甄保华瞪圆了眼睛,表情从惊恐一瞬间转为狠辣,啪啪啪啪,一口气打光了所有子弹。 反观那怪物,居然还站着不肯倒下,身上血肉恢复速度异常惊人。 甄保华彻底崩溃,从领口拽出来他的十字架朝那怪物举着,嘴里念叨着洋文,调门都哆嗦了。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我自持出道以来稀奇古怪的东西见了不少,尤其在这黑竹沟里面,简直就是八百里狮驼岭的复制版。 但我却没有孙猴子的手段,一路走来多少次险些丢了身家性命,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步步该灾,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秦子婴立马甩出了一张天罡大圣符:“天帝释章,佩戴天罡,五方凶恶之鬼,何不消亡,飞光一吸,万鬼伏藏,天罡大圣,杀入鬼心,急急如律令!!” 李士禹也随之掏出五行旗,咬破中指,点血加持,对着那怪物射去。 那怪物看似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跌倒,但等黄符令旗到了眼前,居然身子一歪,腰跨不动,上半身柔若无骨似的一歪,成了c字型,竟然诡异地躲了过去。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诧异不已,沐风更是直接抄起了步枪:“去你妈的,什么东西!” 沐风这边一搂火,阿松也跟着开火。 这次那怪物像是学乖了,硬挨了几发子弹之后就立马躲开,速度比恚鬼快了不知道多少。 而很快,我们的子弹完全耗尽,但那只怪物居然在如此火力下仍旧不死,身上,脑袋上被洞穿了七八个窟窿,但很快又能愈合,简直匪夷所思。 沐风的一腔热火,直接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而那怪物也瞬间发难,朝沐风扑去。 “我肏,这王八蛋怎么冲我来了?” 沐风一边往后躲去,一边骂道。 那怪物虽然无眼,但似乎耳聪极其敏锐 往起一窜足足两丈来高,没有了皮肤的遮盖,那些肌肉的收缩使我们尽收眼底,血红的长须不断蠕动。 如此近的距离下,没有了枪械的掩护,沐风也就只能被活撕了。 关键时刻,秦子婴和李士禹双双拦在了沐风前面。 那怪物带着呼啸风声落在了二人面前。 秦子婴最先动手,抬手一剑刺向怪物脑袋。 那怪物似乎对于燕支剑有些忌惮,立马跳到了一边。 李士禹眼鉴于此,拷鬼棒抡起砸去,也被怪物闪开。 双方的速度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 见秦子婴和李士禹不好惹,怪物杀了个回马枪,身子一歪,斜着杀向了甄保华。 甄保华见那怪物杀来,吓得也不顾他的洋上帝了,翻起身就要跑。 但仅是转眼之间,那怪物已然攥住了甄保华的右臂。 甄保华吓得叫了一嗓子,紧跟着,那些生长在怪物身上的红色触须就在瞬间伸长,并刺入了甄保华的手臂,好像在吮吸着甄保华的养分。 我眼见着,本来三十岁上下样貌的甄保华,一瞬间就老了十岁,而那条被红色触须刺入的手臂也很快开始萎缩,光滑的皮肤变得褶皱,饱满的肌肉开始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啊!松哥救我!” 甄保华显然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发出凄厉的嘶喊。 阿松听到之后立马抽出作战靴里的伞兵刀冲了过来。 可我看到之后马上意识到,等阿松跑到跟前,甄保华早就被吸干了。 我心里一瞬间就下了决断,立马提剑上前,三步赶做两步,一招力劈华山,照着怪物胳膊就剁了下去。 只是寒光一过,怪物的胳膊和那些骇人的红血丝立马分为两段,大量的鲜血噗的一下喷了我一身。 怪物不知疼痛,另一只手要来抓我。 见过了甄保华的惨状,我哪里敢让它抓住,急忙伸腿踢开怪物的手臂,跟着一鼓作气,连砍十几剑,最后一剑直接把它脑袋削去一半。 砍完这几剑之后,我也终于是精疲力尽,再也没了力气,倒退数步,眼前发黑,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时候,我也想起来这东西的来头了。 “胎里仙” 胎仙一词古已有之,一指仙鹤,因鹤为仙禽,又传为胎生,故而得名。 张养浩 《寨儿令·夏》曲:“见胎仙,飞下九重天。” 一指神名,《黄庭内景经·上清章》有云:“琴心三叠儛胎仙(亦名胎真) 。”,务成子(又名巫成,字昭,又称务成昭,上古诸侯国——务国的国君,后文也会说道,是个上古玄学大家,相传为尧舜之师),曾言,胎仙居于明堂之中。 何为明堂,是为眉心之中入之一寸,为上丹田之中宫也。 而我这里所说的“胎里仙”并非先贤所言的丹道术语,而是形成于魏晋末期时的一种邪术。 此术原形来自于胎仙的典故,但手段极其残忍。 当取一高大之人的皮囊,沿脊柱破开口子,把除脊骨之外的骨头全部取出,再缝合伤口,在脊骨上植入一种只在虿盆里才能养出的毒草幼苗。 这人不会死,而是日夜忍受煎熬,待幼苗养成,将此人腹部剖开,塞入另外一人。 被塞入腹腔的这人就叫做胎仙。 此人入体之后,外面这躯壳已是半死不活的怪物,和毒草共生,胎仙经历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和毒草共生。 由于毒草经过了一次共生,毒性大大减弱,不会危及生命。 里面这胎仙一旦成功共生,便不再需要呼吸,从而进入到一种无限接近于胎儿时期的 状态。 通过操控毒草和外面的这具躯壳获取养分,必要时还可龟眠。 创造这种邪术的人相信,通过这种近似于返璞归真,最大量减少和外界五浊之气接触的状态,历经数百年,就可以成仙。 当然了,这种外科手术的成功率也无限接近于零。 首先,如此高大之人在封建社会太难找了,其次,人家为什么要忍受这么大的痛苦,只为了当一个傀儡。 再次,这一套流程下来,就算是华佗扁鹊亲自操刀,成活率也不可能超过百分之五。 最后,就是被塞入腹腔那人,必然是龟息已至大乘,不然还没等共生呢,就会憋死。 所以这套玩意压根就没流行起来。 从创造出来之后,不说正道了,就连邪魔外道之人都觉得太过荒谬残忍,根本就没有怎么在大众面前露过面,就被封杀,就连具体的操作方法都早已失传。 我也只在师父那堆老掉牙的藏书之中看过半本从火里救出的残卷。 一旁的甄保华捂着胳膊,紧咬牙关,疼得脸色惨白,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阿松上前查看了一下伤口,诧异道:“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 · ·” 我呼呼喘了几口粗气之后,秦子婴也过来将我扶起,等我到了甄保华跟前一看,也不由吃了一惊,那条右臂俨然已经坏死,萎缩的如同枯木。 阿松神色冷峻,快速从我们仅剩的一个背包里取出医用棉,一小瓶酒精还有一瓶专用于止血的云南白药。 “这胳膊不能留,带着它你撑不了多久,忍一忍,砍下来,还有机会活着出去。” 第146章 山洞 甄保华此时早已满头大汗,因为剧烈的疼痛,鼻洼鬓角已经满是豆大的汗珠,甚至下嘴唇都被咬烂了。 甄保华挤出一丝惨笑:“松哥· ·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动手吧。” 阿松没有说话,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秦子婴把燕支递了过去,阿松接过剑,拿酒精擦了一下,又把衣服撕下来叠好塞进甄保华嘴里,防止他咬着舌头。 深呼吸了两口气,阿松叫我们死死按住甄保华,随后手起剑落,噗呲一声,鲜血如注。 甄保华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虽然嘴巴里塞着布条,还是发出了极为痛苦的低吼,整个人猛地往起一挣,继而又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阿兰立马打开云南白药,倒在医用棉上按住了伤口,又用绷带和皮筋做了包扎。 这种手术的风险极大,不说失血过多,就这个环境,实在太容易感染了,我们包里的抗生素也早就丢了。 至于能不能扛到市区医院,就全看甄保华的命了。 我从地上捡起来那张面具,将他挂在腰间,对着众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众人收拾随身家伙,阿松将甄保华背在身上用布条打了两个死结,抄了另外一条悬桥要走。 我担心水下的恚鬼跟铁锁尸还会出来捣乱,一马当先冲到了最前面。 结果我一只脚踏上吊桥,一个趔趄好悬掉进水里。 我当是恚鬼和铁锁尸出动,但旋即便发现不对,剧烈晃动的不只是悬桥,而是这座偌大石窟都跟着摇晃起来。 “赶紧撩!这地方要塌了!” 卢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对岸跑去。 好不容易穿过吊桥,上了盘梯,地洞却摇晃地更加厉害,无数石块灰尘砸落下来。 我沿着盘梯疯狂往上跑去,因为害怕有人掉队,回头查看,这一看不要紧,浑身汗毛也倒竖起来。 水中石台之上,那具怪物的尸身居然不见了。 我立马四处环顾,寻找胎仙的踪迹。 我们这哨人马排成一队而上,老王和张超美体力不济,被卢老和孙大山扯着往上爬,阿兰则留在最后。 此时卢老惊呼道:“小子!你上面!!” 我闻得这一声喊,浑身鲜血一凉,忙回头瞧去,却见那胎仙此时正攀附在石壁之上,离我不过七八步。 看着方才被我砍成人彘的胎仙又恢复如初,我心说苦也,当真是破鼓万人捶,盘梯如此狭窄,根本施展不开,同时也疑惑这厮是何时欺的如此之近。 不待我细想,胎仙四肢发力一蹦,朝我面门扑来。 如此突兀之变局,是我始料未及的,而我身后就跟着阿松和秦子婴,根本无从躲闪。 万分危急之时,阿松一把将我甩在石壁上,恰好让过了胎仙,可这一让,阿松就倒霉了,整个人被胎仙扑住,加之背后还挂着一个甄保华,直接就被胎仙扑下了盘梯。 千钧一发之际,秦子婴一个飞身倒挂,双腿盘在了凸出的阶梯之上,啪的一下死死抓住了阿松的手腕。 我知道秦子婴这个姿势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于是连忙趴在盘梯上抓住了阿松的衣服。 此时我们形成了一个死局,胎仙四肢合拢,抱住了半昏迷的甄保华,甄保华又被布条固定在了阿松背上。 要命的是我和秦子婴这个姿势,秦子婴此时全靠从小二五更的功夫,双腿死死抱住盘梯,我却因为刚刚那一下扑的太猛,小半个身子悬空在外,胸膛那几两肌肉早被粗糙的盘梯磨得血肉模糊。 要不了一时半刻就被被带下去。 此时我们距离地面已经有十几米的落差,一旦摔下去,可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阿松见我和秦子婴舍身相救,却被他连累的要一起摔下去,连忙喊道:“别管我了!出来混,生死有命!” 我咬牙道:“别他妈瞎扯淡了!” 骂了一句之后,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脱力,拼着最后的力气,腾出左手抽出王氏剑,往下一探,唰的划断阿松背上的布条。 甄保华和胎仙掉了下去,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阿松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做,神色非常震惊。 我也知道阿松的脾气,但甄保华的命在我眼里没那么宝贵,更何况也不可能为了他搭上我和秦子婴还有阿松。 这是一个经典的电车问题,两条轨道,救了一个人就要牺牲十个人。 有人大义凛然,说不能为了一个人而剥夺其他人的生命。 在我看来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那一个人是你的挚爱亲朋,而另外十人则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救自己的至爱。 我拼着最后的力气把阿松拉上来。 好在阿松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往下看了一眼甄保华的惨状,便继续走了。 我们很快爬到了盘梯的中间。 就在这时,我忽而闻到脚下有腥风扑来。 低头一看,那只胎仙居然还没死,此时它已经爬到我脚下,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把我扯了下去。 我虽然反应迅速,扎了一个二字钳羊马,想要稳住脚跟,奈何地洞摇晃的厉害,稍微僵持了一下就被扯动了根基。 我此时在生死一瞬之间早被逼得犯了性子,右手攥紧王氏剑,瞅准了机会,顺着这股力道冲着胎仙就扑了下去。 “跑!” 扑下去之前我还喊了一嗓子,然后噗的一声,我已经将王氏剑插入了胎仙的脑袋里。 这一下我全仗着血气之勇,抛生死于脑后,一心只想弄死这胎仙,纵然拼着摔为齑粉,也要出了胸中这口恶气。 果不其然,胎仙被我带着往下坠去。 我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全然不知天上地下,强烈的失重感让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跳下来的位置大概是二十多米高,这个距离掉下去,想都不用想,死定了! 有道是“人生自古谁无死,这个死法不好看”。 就在此时,我忽感自己被什么人捞了一把,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被人这么一捞,我感觉身子一顿,浑身骨节顿时错了一下,胸口血气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定睛再一看,自己正悬在绝壁之上,被一个单手扣住崖壁缝隙的少年单手揪住衣服,好在我们身上的丛林户外装备全部都是军工标准,质量好的不像话,不然就凭我的重量和自由落体的加速度,就算有人抓住,也必然扯坏了衣服,最后也难逃一死。 第147章 脱死超生 那少年不是别人,就是格桑寨里的那个彝族少年。 我还奇怪为啥这小子在丛林中现身了几次之后就不见了,却不曾想到他会在这时出现,真是神兵天降。 少年也不说话,单膀一较劲,拎着我在百尺绝壁之上提纵如飞,往上爬了几米之后,这地洞也终于是难堪重负,大块的山壁断裂,一块七八米见方的巨石从上方砸了下来,直冲我们而来,威力之猛,让人绝望。 就算这少年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有担山的斤两。 这就叫该着风陵渡口死,不往黄土陇头埋。 “爹,妈,儿子不孝了!” 我闭上了双眼准备等死,脑中走马灯似的晃过这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就在此时,那少年不但没有躲闪,反而又往上窜了一丈,然后膀子一晃,我跟坐游乐园的大摆锤似的被甩出去了,却没有撞上山壁。 原来这绝壁之上竟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洞窟,那少年紧随其后也钻了进来。 巨石轰隆落下,撞得整座地洞一颤。 少年钻进来之后,拉着我就往洞窟里头钻去,半晌地窟到了尽头,但却没有出口。 我那颗小心脏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搞得快要报废,心说憋死在这山洞里还不如被砸死呢,早死早托生。 正在此时,地面又是一阵晃动,我以为山体就要崩塌,自己还是逃不出被活埋的命数,不由得万念俱灰,心生绝望。 不过我还是想错了,这一阵晃动之中还夹杂着机扩声响,地面开了一道口子,一座塑像升起。 那塑像乃是石刻,九尺来高,围虎裙而戴羽冠,手持节杖,腰配宝剑。 看装扮倒像是三代(夏、商、周)前的君王。 石像肩头还有一只鸟,看着像是杜鹃。 少年一见那石像便咚的一下俯身跪倒。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那枚鬼工球中的实心小球上的暗语。 最后一句是:“拜过宇王,脱死超生。” 我连忙拜倒在前,脑袋磕在地上,却感觉地上有一块青石板子。 这山洞之中,哪里来的青石板子? 我正思索之际却要抬头,猛地看见那石像手中的节杖不知何时从上面脱落,朝我脑袋砸来。 我连忙闪开,躲过节杖,那节杖乃是青铜一类的所铸的实心之物,砸在青石板子上后,砰的一声,将石板砸开,下面正是一条暗道。 我大喜过望,连忙钻了下去。 沿着地道走了半晌,便是一座小门。 我推开校门之后,竟然是我们遭遇蚰蜒的那座正殿的角落。 此时秦子婴等人也转到了正殿,见我和那少年走出暗门,俱是一惊,怔地说不出话来。 沐风拿手一指:“呔!你是人还是鬼!?” 我走过去给了他一巴掌:“边儿去!” 秦子婴一把将我抱住。 “哎哎哎,老秦,兄弟我可不好这口。” 秦子婴这才把我松开,给我肩膀一拳:“老子真以为你他妈吹灯拔蜡了。” 我笑道:“老子命大,阎王爷不收我。” 正说话间,我忽而想到少年,结果一回头,他却一头栽倒。 “我靠!” 我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卢老给他施了几针,少年缓缓苏醒,看着我们的眼神甚是迷茫,最后看到了瓦苦,神色一震:“瓦苦大哥,你咋在这儿呢?这是哪儿啊?” 瓦苦将木错(少年的名字)掺起来:“木错,你还记得自己都干了什么吗?” “我记得自己上山打猎来着,跟着一只鹿,跑了一会儿· · 剩下的就想不起来了。” 木错整个人有些懵懵懂懂,像是睡了一大觉似的。 我给木错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身上那东西不见了,至于跑到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山洞里始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休整了一会儿,沿着原路返回。 等出了这“世外仙窟”,天色已然大亮,我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我们已经在底下待了一天一夜。 就在我们思考如何出去这黑竹啦哒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队人马声音。 我吓了一跳,只当是阿雷土司那伙人杀将来了。结果却大出所料。 居然是老套筒和金落带着一队警察和救援队的人赶了过来。 金落一见我们,热情地抱了上来。 双方一番交涉,老王又和领头的警官出示了证件,随后那名警官立马安排人将我们带出去。 据老套筒和金落说,黄书记下山之后立马带着他们去了县公安局,县公安局又往上面打报告。 市局连夜开会制定方案,调集了大批人马来,现在格桑寨已经被黄书记带人接管,陆学军畏罪自杀。 老套筒和金落在得知阿雷土司带人进山之后,也自告奋勇带路。 大概就在我们进入世外仙窟之后,就和阿雷土司交上手了。 阿雷这伙人顶多算是乌合之众,平时欺负欺负普通人还行,一旦遇上正规军,立马是兵败如山倒。 阿雷和他儿子约布被当场逮捕,押送到了市局,其余人等也都被收押,市局会很快派遣新的驻村干部来格桑寨。 至此,在格桑寨沿袭千年的土司制度彻底宣告结束。 只是这些我们已经来不及考虑了。 出了黑竹沟,我们被送进了医院接受全面检查,打了破伤风和抗生素,又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腹泻。 沐风和张超美检查之后问题也不大,打了个石膏也就算是完事。 出了医院还没歇脚,我们又被安排做笔录。 好在这次倒没费多少事,因为老王的关系,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我们就被告知可以离开了。 出了市局已经是晚上十点,我们直奔酒店,开了几个套房就各自睡觉。 这一觉睡的是昏天黑地,等我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十二点,整整睡了三十八个小时。 让我意外的是,这一觉的过程当中我居然没有做梦,睡的非常踏实,只是睡醒之后却觉得浑身骨头酸麻无力,肚子里更是一个劲儿的打雷。 刚好酒店里有自助餐,我们一伙人跟灾民似的挤了进去,每个人眼里都闪着绿光。 见着吃的都顾不上往位子上坐,站着就吃了起来。 真个是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如秋风扫落叶似的往肚子里塞。 周围人看着我们唯恐避之不及,档口的厨师更是看的眼睛都发直了。 酒足饭饱之后,老王,卢老,孙大山,张超美四人先行返回京城,约定好那边有了消息再通知我们,我们几人在当地又歇了两天。 期间阿松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头说的是六爷失踪了,当地警方以组织盗墓罪以及和境外势力勾结的罪名进行抓捕。 阿松听说之后心急如焚,当天就回了南方。 现在就剩下了我,秦子婴,沐风,李士禹还有阿兰。 在当地游玩了几天之后,我们才回去。 其实我一路上的心情还是十分忐忑的,因为我们和六爷的关系并不干净,有道是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被连累成了通缉犯,我们老江家的脸可就算是丢干净了。 第148章 馨姐的来电 好在回了学校之后,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仿佛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老王那边电话也一直占线。 我又一次回归了平静的生活,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张芊芊那边我去找了两次,她都避而不见。 我又给张溪溪打电话,张溪溪告诉我这次张芊芊是伤了心了,至于我们最后何去何从,她只说让我自己看着办。 这天我和刘天放三人在外面喝酒,正好接到我爸的电话。 我爸平时跟我打电话也不多,这次能主动给我打电话,肯定是出事了。 说了几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太爷的生日到了,太爷今年一百零二岁,是有县志记载以来,第二个活到了这个岁数的老人,上一个还是清朝顺治年间的事情了。 家里准备风光大办,一些堂亲叔伯和爷爷辈儿的亲戚都会来,我爸让我一考完试就立马回去,不要耽误正事。 其实太爷一百岁那年家里就想凑个整,搞个百岁宴,但是被我太爷拒绝,理由是太铺张浪费了。 这次不同,县里和市里都会来人,原因也简单,太爷的身份和资历,如果当年没有主动转业回地方,应该也是二毛四的旅一级首脑。 不过日子还远,我爸只是通知我一声。 我挂了电话,又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师父问了我几句,只是语气有些凝重,我们寒暄了几句,他还是叮嘱我要好好修炼,就挂了。 接下来两天都没什么事儿发生,直到第四天头上,我上完了早课,下午没有安排,准备在宿舍里打坐修炼。 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拨打了进来,搅了我的清静。 “喂,不买房,不贷款。” 我以为是销售电话,准备挂断,不想跟他们扯皮。 结果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喂,是江师傅吗?我是叶馨啊。” 叶馨就是馨姐的本名,我想起来她是林韵南的经纪人。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我对于叶馨没啥好感,但从她的语气中可以推断出,她好像是有求于我。 “江师傅,真是冒昧,是这样,我手头有个艺人出了点事,想让您给看看,您放心,规矩我懂,报酬三十万,定金十万,您看怎么样?” 叶馨的姿态放的很低,有道是凶拳难打笑脸汉,我也不好发作。 “在哪儿?什么时候?” 见我松口,叶馨立马恭恭敬敬道:“在幽兰百合公寓,我派人在门口等您。”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秦子婴,六爷跑路之后,我和阿松也断了联系,至于秦子裳的疗养费也断了,秦子婴前前后后光是进口药的钱就砸了不少。 “这样,我还要带个帮手,放心,不会多要你钱。” 听到我要带个帮手之后,叶馨的 声音顿了一下,但在听到不用加钱之后,明显松了口气:“好好好,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给秦子婴又打了过去,他正好在医院带秦子裳复查完,好像结果还不错,术后恢复得很好,听我说有活儿干了,表示自己会赶过去,我们在幽兰百合公寓门口汇合。 我从床上下来,把王氏剑用布袋包好,又带了些符箓跟其他法器,这些都是后来置办的,又是一次大出血,尤其是王氏剑的保养,被那阴楼鬼市上的刘瘸子狠狠宰了我一笔,足足十二万大洋。 其他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也有八万多。 我简单打理了一下,出门打车直奔幽兰百合。 这是个高档公寓,离我们学校不近,在新城区的商业街后面,据说房价不便宜,而且光是物业费就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 大概五十分钟之后我才抵达公寓门口,秦子婴早就等候多时,扎着他的马尾,穿着一身休闲装,土到掉渣,这还是我逼着他买的,天天练功服,三套来回换,我都看不下去了。 同行等待的是一个一米六三左右的女生,穿着背带牛仔裤,带着帽子,圆框眼镜。 “是江大师吧,我叫钱多多,是y的助理,请。” 女生的东家我不方便说,也不好用化名,这里就用y代替,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在我得知找我处理事情的人是y之后也是有点激动,l年纪不大,演技却在如今的演艺圈年轻艺人当中算得上有一号,而且身材十分傲人,绝对的宅男女神,现在话说,是微胖类型。 幽兰百合内部道路错综复杂,绿植和小花园很多,而且独门独栋,没人带路很难找到确切位置,而且进出都需要门禁。 过了不多时,我们就来到公寓里。 叶馨在我们进门之后很麻利的起身迎接,态度比起初次见面时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半点不见盛气凌人,说话时微微控背,笑的都有些谄媚了。 “江大师,多日不见,您近来可好?我这次也是冒昧了,用了点关系才找到您的手机号码,希望您不要见怪,快落座,小钱,去给大师沏茶,杭州龙井,可还对您的胃口?” 叶馨现在完全一副狗腿子模样,恐怕我就是要喝82年的拉菲她都能给我醒上。 “免了,说事情吧。” 我大大方方往沙发上一坐。 叶馨却看向了我身旁的秦子婴:“这位师傅是?” “这是我兄弟,天心派秦子婴,本事不在我之下,放心。” “嗷嗷嗷,原来是秦师傅,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 叶馨这个捧臭脚的技能,开始我以为是她独有,后来发现,社会上大多数人都会具备一种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本事。 秦子婴对于这种行径很不习惯,也没说话,微微拱手之后就不说话了。 叶馨也不觉得尴尬,兀自给我们沏茶,一边沏茶一边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y就在楼上,但是不太愿意见人,我们也去了医院,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叨扰二位的。” 我抿了口茶,放下杯子:“闲话少叙,上去看看吧。” “好好好,请请请。” 叶馨立马起身在前引路,上了公寓二楼,我们还没踩上二楼地面呢,就听尽南头的一个房间里传来了摔桌子砸板凳的动静。 “滚!都给我滚!我说没说我不要看到任何人!滚呐!” 听到这动静之后,叶馨立马开始打圆场:“二位师傅别见怪,我们家y啊最近脾气有些反常,可绝对不是针对二位。” 说罢,叶馨叫我们在原地稍候,然后小跑着进了房门。 不多时,里头的动静小了下来,叶馨这才出门跟我们说道:“可以了可以了,二位师傅请。” 第149章 来自清朝的男人 说罢,叶馨叫我们在原地稍候,然后小跑着进了房门。 不多时,里头的动静小了下来,叶馨这才出门跟我们说道:“可以了可以了,二位师傅请。” 我和秦子婴完全没当回事,毕竟也算是经历过几次生死,多牛逼的玩意也都见了。 我却不信,这y还能比黑竹沟里的铁锁尸还厉害。 于是我俩人前后脚进了房间。 房间也有四十多平,有一个小阳台,一张大床,还有一个小衣帽间,但此时已经是满地狼藉,到处都是摔烂的化妆品和剪坏的衣服,梳妆台和桌椅板凳都摔坏了。 房间里充斥着各色化妆品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臭味,直冲人鼻子。 我用脚拨开玻璃碴子,走到大床边上。 床沿上坐着一个穿着蕾丝边睡衣的女人,背对着我们,曲线凹凸有致,但侧脸上似乎有包着纱布。 叶馨在一边柔声哄道:“二位大师都来了,把脸转过来,让二位大师看看,肯定会有办法的。” y把脸转了过来,我一瞧,除了右脸上有一块大纱布,其余五官长得甚是美妙,大眼睛细眉毛,高鼻梁樱桃嘴,天鹅颈直锁骨,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用句文言词,那就是又勾勾又丢丢。 y眼眶红肿,显然是哭的时间太长了,但这样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随着叶馨缓缓揭下那块纱布,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右手下意识都要去拔剑了。 秦子婴也“嘶”了一声。 这下y更是崩溃了,委屈巴巴的窝在角落里啜泣起来。 y的两边脸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一念。 左边脸蛋娇嫩的能掐出水来,什么林黛玉,王昭君,都要逊色半筹,可那右半边脸蛋,可以这么说,跟闽国地宫里那僵尸都有的一比。 自右眼角以下,以右侧鼻翼和左边脸蛋分隔开,右半边的肌肤几乎全部溃烂,见过蜂窝吗? 此时y的脸就呈现出了溃烂的蜂窝状,在其脸上错落着好几个大洞,肌肉已经散发出了腐坏的黑色,,而且甚至能透过大洞都能看见她的牙床,并且伤口周围伴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味道,像是厨余垃圾放馊了似的,而且甚至能透过大洞都能看见她的牙床。 我倒不是觉得有什么难以置信,只是还是头一次在活人身上见过这种伤口。 秦子婴这时突然开口:“告诉我们全部经过,什么时候发病的,见过什么人,有没有仇家,通通都要说,有半点隐瞒,你就提前给自己准备棺材吧。” 秦子婴这人面对熟人和陌生人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他本就相貌清冷,显得有些生人勿近,加上低沉的嗓音,活脱脱就是在给y下死亡通知书一样。 y被秦子婴这样一问,明显有些动摇,但又有所顾忌,神色慌乱,眼神散乱,犹豫不决,几次想要开口又都欲言又止。 我连想都没想,对秦子婴招呼道:“人家不想说,咱也不能逼人家,生死由命吧,咱们走。” 说着话,秦子婴跟我一同转身就要出门。 这下可把叶馨吓得不轻,一步就窜了过来:“二位师傅· · 不不,二位大师,我们要不是没了办法,也不会求到江大师您这儿,您就发发慈悲,给施舍一碗符水,这样,我再加二十万!” 我摆摆手:“不是钱的事儿。” 叶馨还不死心,又哀求起来,拉着我们小声道:“二位要是觉得钱没意思,这样,您二位要是把我们家y治好了,我做主,让我们家y好好伺候二位一个月怎么样?” 我一听这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怎么这种话从叶馨嘴里说出来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随意。 但我毕竟也是经历过类似场面的人了,虽然还是觉得太过炸裂,但也没有表现出多惊讶的神色。 倒是秦子婴这个直脑筋的憨人,立马凝眉瞪眼,跟要吃人似的低吼道:“尔等将我当成了何等人!?” 叶馨被这一吼吓得不敢说话了。 y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抽抽搭搭的说道:“要不· · · 两个月?” 我扶着额头,一阵无语,心说姐们儿你都这样了,就不能让自己歇一歇吗? 秦子婴立马回头,厉声道:“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死不悔改!岂不闻万般带不走,只有孽随身!休说你家财万贯,便是权倾天下又怎样,届时下了幽冥涧,上了黄泉路,若是还执迷不悟,也难免滚油锅里炸上一炸!” y被秦子婴这一吼,心里防线彻底崩溃,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磕头认错,像是这个房间里还有什么东西在缠着她。 过了许久,y发泄完了情绪之后,叶馨给我们搬了两把椅子坐下。 叶馨这才缓缓道出事情缘由。 大约五个月前,y正参加自己主演的新电影大卖而举办的晚宴。 晚宴上制片人,导演,编剧,包括金主投资人,还有一些别的大佬也都来了,除了庆功之外,这样的晚宴也是谈成下一次商业合作的良机。 作为演员里的大腕,可能在剧组现场还算是有一号,除了导演之外,多少都卖一点脸面,有时候导演的资历不够,可能还要反过来给腕大的演员说软话。 但等出了现场,到了这种级别的晚宴,各方大佬都在的场面下,演员艺人算个屁啊,跟一百年前没什么两样,就是个戏子。 所以y就只能各种赔笑陪酒,当晚y就跟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回了酒店。 据y说,那位大佬应该是五十来岁,不到六十,但保养的还不错,看上去也就四十六七岁,而且地位很高。 宴席上来了不少大佬,但y看得出来,基本上所有人对这个人的态度都比较客气,或者说其中甚至有恭敬。 所以y也竭尽所能,想要搭上这条线。 当然在进入酒店房间之前,剧情的发展就如同y所预料的一样,这甚至让y产生了一种错觉, 认为自己即将踏上塔尖。 讲到这里时,y的眼神变得慌乱惊恐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继续讲述。 进到房间之后的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但让y没想到的是,这个半大老头子居然比体育运动员还要厉害,简直让人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事后,y问起大佬是如何保养的,明明六十了,却能像四十多岁的壮年人一样。 大佬哈哈笑道:“六十岁?呵呵· · ” y起初还不解,听大佬这意思,他实际年龄还不止六十,这也勾起了y的好奇心,于是一直缠着大佬询问。 大佬许是当时心情不错,于是讲道:“具体几岁嘛,我还真忘了,只记得我成婚之后的第二年,嘉庆爷就驾崩了。” 第150章 准备起坛 y初听之下只以为大老板在开玩笑,“什么嘉庆?您可真会开玩笑,那都是清朝时候的事情了吧。” 哪知此时那大老板的脸色一下森然了下来,就在y被吓了一跳,并感到强烈不适感的时候,大老板又转怒为喜,这让y松了口气。 “你想不想跟我一样,留住青春?” 大老板冷不丁问道。 “当然想啊,您有什么诀窍?” “诀窍就是这个· · ·” 说着话,大老板从一旁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珐琅器小壶,也就是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小扁壶,壶口镀金,一面画双树连理,福在眼前,另一面则画一名身着清朝棉甲的勇士飞马张弓的图画,里面则装着些粉末。 “这是什么壶,我怎么没见过,好漂亮啊· · ” y没见过这样精美的小壶,实在想不出来这么小的小壶能装些什么。 大老板眯眼笑道:“这叫鼻烟壶,现在没人吸了。” y半信半疑道:“用了这个就能留住青春?” 大老板也不说话,倒了一点在y的指甲盖上。 y也不是没怀疑过是“白面儿”,但此时箭在弦上,进一步就有可能是名利双收,富贵荣华,这时候要是退后一步,败了大佬的兴致,自己将来的发展之路就必然是举步维艰,大佬拉不下脸来亲自整你,但只要他透露一点风声,大把人抢着帮他办事。 想到这里,y也是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指甲盖往鼻子上一送,猛地吸了进去,意外的是,这并不是白面,虽然也有快感,但那感觉还不如直接吸香烟呢。 更令人意外的是,y吸了鼻烟之后,更是感觉这一夜的劳累都化为无形。 当晚大佬表示对y很满意,并且把那壶鼻烟留给了y。 第三天,y就又接到了大导演的橄榄枝,请她去自己的贺岁档电影中出演女二,戏份还是挺重的那种。 没过多久,y就去试镜,也很顺利的成功被导演看中。 不过目前电影尚未开拍,剧本还在打磨,许多重要角色也在物色选角,但项目本身没有问题,y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大制作嘛。 于是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y推了大部分没有必要的活动,想要专心准备这次电影,因为即使y已经在圈子里有了一席之地,但却没有在这样的大制作上露过多少脸,这对于她是个难求的机会。 演员艺人的忙碌程度远超常人想象,通告多的时候两三天只睡几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情。 当然了,他们的收入也是成正比的,反正我是不觉得他们可怜,因为这天价片酬如果不付出这样的代价,那我可就太不平衡了。 但是y自从开始使用这种鼻烟粉末之后,愈发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光艳照人,即使熬了两个大夜之后,也不必依靠化妆和提神的咖啡来保持最佳状态。 并且这东西不具备成瘾性,y有一次一天没有吸入,但也并不影响什么,至多是那股明媚动人的劲儿头小了。 期间y问那位大佬要过两次鼻烟,大佬都很痛快的给了她。 并且y也知道了,自己之所以能够被大导相中,也是大佬的示意。 直到两个月以前,y又把鼻烟用光了,本来她也没当回事儿,准备向那位大佬讨要一些。 但是这次,那位大佬却不给了,y表示自己可以继续陪他,但这次大佬拒绝的很坚定,搞得y也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得罪。 到了第三天凌晨,y被一阵奇痒闹醒,她疯狂抓挠自己的右脸颊,那种痒好像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y越抓越狠,指甲劈了也顾不上。 最后挠的满脸是血,还是不解痒,y吓坏了,跑到卫生间里照镜子,自己的右半边脸颊已经是血肉模糊,但是那股奇痒还是没有减弱,直至y最后晕倒被叶馨发现的时候,y身上的白色睡裙都被鲜血染红了。 送到医院之后,医生也对这种现象感到束手无策,只能先用镇定剂使y陷入昏睡。 而y脸上的伤口却无法挽回了,那些被抓挠下来的皮肉几乎就是肉渣,拼都拼不回来了。 而最糟糕的是,伤口难以愈合,并且在腐坏。 娱乐圈这个地方很神奇,科技与玄学并存却毫不违和,而且这几年受东南亚和港澳圈子的影响,各种养小鬼,请佛牌,买卖尸油,寻找风水宝地迁移陵墓之事也是屡见不鲜。 只是面子上对外都遮遮掩掩地搪塞过去,圈子内部的人却都心照不宣。 做生意讲究供求,有买就有卖,有需要就有市场。 这些邪门方法多数都是挪用后半生的运气,亦或是偷取嫁接他人的运气,反噬是肯定的,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但是这些明星可管不了这么多,一旦踏入这个圈子,进入这个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 所谓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 所以每当自己运势停滞不前,或是即将要遭受反噬的时候,明星们所能依仗的就是玄学圈子里的人了。 两个圈子看似没什么交集,实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一种病态的共生关系,在玄学日渐衰落的今天,许多人也都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好歹也得活下去再说。 但是据我听来的小道消息,给娱乐圈办事的多是些术士和风水先生一类,也有些南洋的降头师和苗疆一带讨生活的蛊师,甚至也有出马弟子和一些民法弟子。 至于有明确师承的道门弟子,据说也有,不过我就不清楚都是谁了。 总之就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这塘水混了去了。 y自然也认识这类人,不能说是她认识,倒是她圈子里一个闺蜜介绍她见过几位号称大师的人物。 只是很不凑巧,这些人在得知找自己的是y之后,纷纷表示无能为力。 y因此病急乱投医,还被一个骗子刚刚骗走三百万。 我一听这傻娘们儿给一个骗子都给了三百万,结果哥们的出场费才三十万,顿时心里就非常不平衡。 但转念一想,三十万也不少了,而且就算真给我三百万,我也不一定架得住,有道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嘛。 到了这会儿,我心里其实大概有谱了,这如果不是苗疆的蛊术,也该是南洋一带的降头。 要让y好转倒也不难,中了邪法,那我就破了邪法就行了,只是y毕竟是个大活人,我这雷法太过刚猛霸道,如果有个一差二错的,可不能保证y的安全。 我和秦子婴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起坛召将,按照正常流程走,用符水内服外用试一试。 第151章 起坛 起坛也是道教科仪法事的一种。 道教本身极重科仪法事,这种仪式来自于远古时期的祭祀典礼,后来又被道教吸收化用,科仪二字,科可以解释为动作,而仪则可引申为各种典章规程,俗话说照本宣科,也来源于此。 而这种法事也叫做斋醮,俗称:道场。 经过无数先贤的打磨和创新,斋醮科仪的种类和过程都令人眼花缭乱,通常都是需要多人配合,如三法师:高功,监斋,都讲,这三职是正一的说法,全真则只有高功,没有法师一说。 其余诸如监坛,侍经,侍香,等等,在此不一一赘述。 关于道教的起坛做法,以及什么样程度的人才能调动兵马,实际上很少有小说能说明白。 当然,我也不能说的太明白,毕竟就这点玩意,真要都说开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传了这么多年,很多流程也都跟古时候对不上了。 就比如说吧,前文我提到过,按照神霄派的典籍记载,我们授箓有七阶,不过其中有的东西也缺了。 如根据现存《道藏》中的《高上神霄玉清真王紫书大法》中记载:“开七阶之秘箓,列三品之禁经。威镇万天,功超群品,受传之法,各有修炼之功,未易殚举” 简单点说就是这样: 第七阶九真妙戒箓 第六阶北斗箓\/童子箓 第五阶伏魔箓\/洞渊箓\/升真箓 第四阶都功箓\/盟威箓 第三阶紫虚箓\/神霄箓 第二阶灵宝中盟箓 第一阶上清大洞箓 这里呢,大家看到,有些箓是并列的,这里不是全部都要授予弟子,择其一就可以了。 未曾受太上九品经箓的人呢,叫做“白简”,也就是跟“白丁”差不多,也叫做初真弟子。 受童子箓的,叫做神霄太平辅化弟子。 受降魔箓的,叫做高上神霄太平辅化弟子。 受三五都功箓的,叫做高上神霄太平辅化法箓典者。 受紫虚箓者,叫做高上神霄元化法师灵妙通元仙卿。 受灵宝中盟箓的呢,就叫做高上神霄洞化法师保度合明紫光上卿。 那最牛的这种,能受上清大洞箓的,那就是祖师级别的人物了,称高上神霄玉天洞景法师虚元统化仙卿。 举个例子吧,铁锁尸够牛掰吧,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斗不过,甚至只能勉强周旋,还差点丢了小命的玩意。 如果遇上了佩上清大洞箓的前辈,基本就和碾死只蚂蚁没啥区别。 再不够直观呢,就这么说,我师父跟这种级别的大佬还差着从通县到紫禁城的距离呢。 而每种箓阶,又有自己专属的阶服,也就是行头,实在太复杂了,我就不说了,总之现在也凑不齐这些东西。 而道士授箓之后,还会在箓碟之上,写明供职于天曹何处,所以呢,正经授箓的道士死后不入地府,不去见阎王老子,当然被夺箓的人有些不太一样(前文中已经有师兄给我指出过错,不过那里也是我为了节目效果而写的,不再赘述)。 说回我,其实授箓的细节我并不太想深入去写,因为太复杂,而且一两个人没法干,我当初授箓,是师父去找到当地道观,出示各种证件,盘完了道,相当于借用人家的地方和人力,还花了钱,才给我办的仪式。 说回来,我如今是受了降魔箓的高上神霄太平辅化弟子,供职于神霄玉府。 神霄玉府是雷部的总部,位于天之巽位,这是雷部神系的中心。 此外,雷部还包括了四个府院,分别是:九霄玉清府、东极青玄府、九天应元府和洞渊玉府。 雷部下设六个院,包括:太一内院、玉枢院、五雷院、斗枢院、氏阳院和仙都火雷院。 我的法职叫做:太平辅化仙吏,神霄执法仙官兼西台风雨吏,名字倒是很拉风,毕竟也是名登天曹了嘛。 但我希望大家要分得清,有了奏职,受了法箓,不代表成仙了,这只是挂名,代表你有了行法的资格,离成仙还差的远着呢。 那授箓奏职之后,就能立刻行法了吗? 不行滴。 还得分兵拨将。 这一点,如果书友里有明白人的,就不陌生了。 我不止一次说过,雷法其实是天人合一,以后天之炼返先天之道。 而兵将,分为三坛,上坛是天兵天将,神霄派的主将基本就是雷部的三十六位元帅,主要负责拱卫法坛,保护法师,外加伐庙破邪,秋雨禳晴,中坛兵马为东岳府兵,说简单点,就是地府里的那些大神,专司收魂捉鬼,除妖灭邪,下坛兵马大家就更熟悉了,多是山魈木客,狼虎精怪,也有鬼,像梅山,元皇,闾山,三元,等等等等,基本都多是下坛兵马。 而分兵拨将,也有讲究,是根据本命日的天干地支来推算的。 首先是拨将,比如我,出生于戊辰年 庚申月 癸丑日,癸为水,对应肾,此处主将为车帅,也就是酆都西台追魂车元帅,水生木,木主肝,其中主帅为辛天君,木生火,火主心,心将就为马元帅,生我者心将马元帅,恩帅为辛天君。 五脏对应五行,又有五将,五将外在神霄玉府之上,内藏此身之中,如有灾祸,不必飞陈雷府,五将自然显化护佑。 拨将之后,法官和天将之间通过心印沟通,百事百应。 此时就要分兵,也就是上坛兵马。 根据《天坛玉格··论兵度吉凶应课》的记载,我生于亥子之交,当一万三千兵度。 其中过程繁杂无比,不在此一一赘述。 总之信也好,能够正身扶弱,不信也好,毕竟在这个年头,当道士也挺苦的。 此时已近天黑,我晓得阳气将衰,而邪法势大,便不能再耽搁下去,我让秦子婴在这看住y,然后又交代叶馨去买要用到的一些供品,我赶紧回去取法衣。 一路上紧赶慢赶,等我取完我和秦子婴的法衣,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好在我回来的时候,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我让叶馨把客厅给我腾出来,洞开门户,准备起坛,秦子婴给我护法。 我们几人先净身,净口,商量好事宜。 随后摆好祭品,香柱,法器,黄符,换上法衣,布置好天圆地方的法坛,我就开始踏罡步斗,念动净天地神咒、净坛咒,敕笔墨咒、祝香咒。 又现场写奏表,写明臣某某,仙职,何年何月何日何事飞奏雷府,动心印请天将。 第152章 你当是方便面呢? “志心皈命礼~~斗口魁神,璇玑上将。三头磊落,应化三台照耀之形;九目辉华,印九斗光华之象。秉西灵之金炁,足蹈白蛇;戴南极之威灵,背飞丹鸟。寄化冲天风火院,专司北极号天罡。宝剑珠铃,挥霍妖魔皆绝灭;帝钟法印,行持鬼神悉皈依。随梓童而佐文衡,辅紫微而司禄命。大悲大愿,大圣大威。高上神霄玉府,混元护法元帅,玉府司命真君,光明华藏,寂道真王,南极火犀大仙。北帝都天罡,梵天威烈神王,摄魔雷令大神,掌管雷霆都司,考召捉命大神,掌风云雷电,纠察三界邪魔,天下都提辖,正一灵官马元帅,太乙雷声不动天尊。” 请动马元帅的同时我也要调动五脏真炁,内外感应,待感应到天将之后,才回归本位,动朱笔黄纸,画热吞之符,同时念破邪咒。 一气呵成之后,燃于法碗之中 ,动法剑,念咒水治病咒:“神水洋洋,万里精光,五雷布炁· · · 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符水已成,我右手捏剑指,催动体内雷霆真炁,念动服符咒,先是将符水浇了一点在y的伤口上。 符水刚接触到伤口就和双氧水似的,滋滋啦啦冒泡。 y疼得龇牙咧嘴,就差没喊爹了。 我让叶馨和秦子婴死死按住她,才把半碗符水浇上去。 完事儿之后我又让y接过符水饮下。 y苦着脸,原本粉扑扑的小脸蛋,此时已经是腊汁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娇滴滴道:“江大师,喝了这个,我的病真的能好?” 我一皱眉:“少废话,喝下去!” y不敢和我犟嘴,心一横,捧着碗咕嘟嘟灌了下去。 我点点头,让秦子婴注意点她的反应,自己则送各路神将回归天曹,卸了法衣。 y刚喝完符水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我还以为自己出了纰漏,可又想不起来是哪里出错。 结果不到三分钟,y突然脸色一变,身子一缩,捂住了肚子。 我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捂住了鼻子,朝后面跳了一步,同时连忙喊道:“快带她去厕所!!” 叶馨手忙脚乱扶着y去卫生间,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通噗噗噗噗噗噗的响屁,那动静赶上农村结婚的一万响连珠炮了。 随后的两个小时里,就听厕所里跟打仗似的,咚咚咚,扑通扑通! 过了两个小时,y才从厕所里出来,那人都拉脱相了。 扶着墙,弓着腰,两条腿跟面条子似的,立都立不住,厕所门一开,那味儿窜的,赶上我爸的脚丫子了。 我两步赶上前,伸手捏住y的下巴,查看她的伤口。 只见伤口处红彤彤的,跟长了新皮一样,原本溃烂的地方尽数脱落,而那溃烂的地方,还爬出来许多小小的,跟米虫一样肥嘟嘟的小虫子。 我倒不觉得骇然,只是有些恶心。 “去拿个碗,倒点白酒,度数高点。” 我都没扭头,直接冲叶馨说道。 叶馨愕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去厨房。 半晌又跑出来冲我问道:“江大师,家里没有白酒,龙舌兰行不?” 我一愣:“什么兰?哎呀随便吧,多少度啊?” “五十二度。” “可以可以,顺便拿个镊子!” 我接过碗倒入洋酒,然后又拿打火机点燃,把镊子消毒之后,一条一条把y伤口中的虫子挑出来放进还燃着火焰的碗里。 耗了一个小时,我才把虫子都挑干净,又给y用符水浇了一遍伤口,并消毒了两遍。 此时,秦子婴走上前来,并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罐子,打开之后,里面是雪花膏一样的东西。 秦子婴伸手沾了一点,轻轻地,均匀涂在了y的伤口上。 y惊讶道:“好凉,好舒服· · · ” 秦子婴给y涂了两层,才把手指头上残余的一点刮回罐子里,拧上了盖子。 “这东西能化腐生肌,这罐子你拿着,每天涂早晚两次,不要涂太多,过一夜之后,早上要用露水混合香灰和符水去擦,忌一切腥辣发物包括酒精,这一罐子用完,你的肉应该能长回来。” y小心翼翼把罐子接过去,听说自己的脸能够恢复如初,y顿时喜不自胜。 叶馨连忙拿过罐子,小心地收纳起来。 “秦大师,这东西挺贵的吧?” 秦子婴是个不愿意弄虚作假的直肠子,人家问他就答。 但我可不是当年那个青纯的骚年了,不等秦子婴开口,我就抢先一步道:“光是贵吗?你以为有钱就行了,你们那么有钱,怎么没买到?” 叶馨被我拿话一噎,气势一下弱下去,连声称是:“还请大师赐教。” 我战术性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东西不是我们圈里熟人介绍,你就算搬来金山银海也不会卖给你,别看就是这么点玩意,知道里头用了多少料吗,说出来你们也没听过,就是我去,也要五十万一瓶。” 我原本以为五十万的叫价已经很贵了,因为秦子婴这罐子东西,原料除了一些古书上记载的可以化腐生肌的药材之外,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就是我当日在黑竹沟里找到的那种,大蛇用来给自己疗伤的药材。 当时甄保华装了一背包,我们下水之前,他藏了个心眼,把背包放到了一个石缝底下。 我们出来之后,找到了背包,带了回来。 但光有这药草也不行,秦子婴就去鬼市上找到了刘瘸子,让他做的,说起刘瘸子倒也是个奇人,这个咱们后文再说。 不过我没有陪秦子婴一块去鬼市,倒是不清楚这一罐子究竟值多少东西,但依照我 的认知,这就算是黄金翡翠,这么大点玩意,五十万算得上是敲骨吸髓了。 令我意外的是,y和叶馨听到之后并没有多么惊讶,反倒一致认为非常便宜。 y还问我:“大师,你们从哪儿进的货,我也去进两箱囤着。” “两箱!?你当方便面啊?社会上的事儿少打听。” 我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同时又留了几张保命安神的黄符,秦子婴为了保险起见,又在房子周围用施过法的杨枝和法术除了一圈晦气,同时还在屋子里布置了八卦镜,五帝钱,并要了y的生辰八字,起卦算了她后面一段时间的运势。 根据卦象显示,y如今正应了蛰伏之相,诸事不顺,运势低迷,而且有性命之忧。 秦子婴交代了几句,我这边也把卡号给了叶馨,让她给我打钱,出场费三十万,医药费五十万,我们的法器损耗和我的打车钱就没跟她算,就当我做好人好事了。 不过,我和秦子婴也不会拿了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们如今还是圈子里的新人小辈,要想做大做强,还得从打下口碑开始。 所以直到y恢复如初之前,我们都有售后保障,包括二十四小时上门服务,私人贴身保镖服务,当然了这些也都是需要额外算钱的。 第153章 陷阱 等出了幽兰百合公寓,我和秦子婴点了一支烟。 “老秦,这钱咱们一人一半,明天到账之后,我转到你卡里。” 秦子婴想说什么,但始终没说出口。 当晚无事发生,只是我们回不去宿舍,只能在市区的酒店里开了个标间。 可到了半夜,我又开始做起了噩梦,不过这次梦到的不是样貌酷似张芊芊的傩女,而是一团黑中透紫的气。 那团黑气萦绕在我周身,像是有生命一般,可我却看不透。 我倒也不慌,虽然是在梦中,但我仍旧可以掌控自己,我连忙诵念《雷祖宝诰》并手掐雷诀。 霎时间,黑气逃出门外,我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已经出了一层透汗。 另一张床上的秦子婴也翻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后朝我问道:“怎么了?” 我便把刚刚梦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们两人检查了一下,房间里干净的很,没有任何阴邪气息。 此时是凌晨三点二十,我被噩梦惊醒之后,再没有一丝睡意,房间里待着又憋闷的不行。 于是我俩准备洗漱洗漱吃个早饭溜达着回去,等回了宿舍再补觉。 出了酒店,我们俩溜溜达达走在路上,准备晃悠到前面的茶楼吃点东西,此时还是深夜,路上没有行人,路灯昏暗,夜风也微微有些冷。 就在此时,一声惨叫打破了宁静。 离我们不到四十米的地方,在一盏路灯下面有六七个男人正将一对情侣搡到地上,疯狂殴打,还抢走了他们的钱包和手表手机。 惨叫声和辱骂声在深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我和秦子婴虽然不是什么热血青年,但见此一幕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而且对方赤手空拳的,我们两个也都没带怕。 四五个男子将情侣的包抢走之后,便遁入了一条深巷。 我和秦子婴连忙追了进去,转过几个弯之后就看见了那帮混混。 “喂!站住!” 我喊了一声,那群混混也很快回身站住。 “真是不要脸,这么多人有手有脚的,不去干正事,倒学会拦路抢劫了?” 我伸手让他们乖乖把东西交给我。 结果几个混混却始终没有动作。 秦子婴拍了拍我的肩膀:“老江,不太对劲· · 后面· · · ” 我回身看去,才看见后面的分叉口里走出来了起码十几号人。 此时我们前前后后已经被二十多号人堵住,他们从靴筒里,袖子里,腰带上解下来了各式开山刀和手刺,手斧一类的武器。 “妈的,什么情况?黑社会噶?” 我和秦子婴这次出来,王氏剑和燕支都带出来了,用长布条卷了塞进背包里。 此时我和他缓缓卸下背包,将剑拿了出来。 秦子婴冲我翻了个白眼:“老江,你丫真是灾星托生!” 我颇为无奈地小声回道:“妈的,不应该啊,我给自己算过,今年我也不犯太岁啊!” 此时,我身后有一个戴着半脸骷髅面具的人朝我道:“是江初年,江大师吗?” 我一挑眉:“呀呵儿,瞧见没老秦,兄弟我出名了。” 秦子婴笑道:“那也不是什么好名儿。” “我就是,你们谁啊?” 我右手抚上了剑柄,随时准备抽剑。 那人便不说话了,下一秒这些人如狼似虎似的朝我们冲来。 我和秦子婴倒是镇定,毕竟比这再凶险的场面我们也都见过。 “上!” 我吼了一声,一个箭步窜了出去,王氏剑刷的出鞘。 一交手我就感觉不对劲,这些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就说我第一个对上的瘦高个儿,一米七上下,捏把捏把还不够两盘菜,使一把匕首,招招奔着我要害,大腿,心窝,脾脏,颈动脉,脊椎。 瘦高个本身速度就快,出手角度还刁钻,加上巷战里我和秦子婴的长剑不太能施展得开。 故而一开始还真让这瘦高个给我逼得不断躲闪。 交手过程中我还得时刻提防其他人,好在这瘦高个也就是那三板斧,来来回回无非那几招,只是出手稳准狠,让人一时招架不过来。 若是心理素质或是临场反应能力弱的人,没准真着了道。 可我如今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也算是刀尖上滚过几回的人物了,即便面对刀刃欺身,也能保持冷静。 我只抬剑一挡,逼得他回手,瞅着空档一腿踹在瘦高个的心窝子上。 瘦高个立时被我踹飞了出去。 不过四周全是人,各式家伙应接不暇,我和秦子婴手里宝剑虽然削铁如泥,但同时也要提防对方的家伙。 我心说苦也,窄巷逼仄,乱刃相加,就是再有本事在身,也不是刀枪不入之躯,我挥剑横扫,砍断了其中一人的手腕,拉着秦子婴一路往巷子外闯去。 那些人也一路追了出来,我们俩且战且退。 等我出了巷子一瞧,那对儿情侣刚刚从地上爬起来。 我正好迎上二人,连忙招呼他们快跑。 本打算直接拽走二人,结果我刚伸手去抓二人肩膀,猛觉腹部一阵剧痛,浑身一软,只觉得腹腔里探进去了什么东西。 那对情侣手中不知何时翻出了两把匕首,此时已经插入了我的腹腔。 “妈的!” 我愕然间抖擞精神,横剑一掠,那男的速度很快,但也被我砍中胸口,女人则直接被我将半条臂膀砍了下去。 而我挥出这一剑之后,也几乎被腹部传来的强烈的痛疼感席卷,再也无法起身。 秦子婴本来在后面挡住那些人,见我被人偷袭,直接断喝一声,脱身出来,一只手提着我,就要跑。 此时是凌晨,街道上偶尔稀稀拉拉零星有些晨练的大爷大妈,还有些环卫工人和卖早餐的小摊贩。 结果所有人一看我这幅样子,隔着老远就被吓得跑了。 我右手攥着剑,步伐踉踉跄跄,每走一步,我都疼的几乎要昏厥,而更不幸的是,肚子上的口子不断往外冒血,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就在此时,我们正好撞上路边一个大哥准备骑电动车走,头盔都戴上了,秦子婴硬给人家薅下来了。 “哎哎哎册那!哪里来的小赤佬,拍电影!!” 第154章 再遇顾天一 大哥死死拽住秦子婴不让走。 “妈的,滚!” 秦子婴回头一瞪眼,露出身上几道刀伤和手里带血的长剑,那大哥一下就怂了,撒丫子就跑了。 秦子婴把我搭上车座之后,一拧油门就走了。 “老江!老江!别睡!” 秦子婴将油门拧到了底,一边大声喊我的名字。 到此,身后那些杀手再也没有追上来。 我此时意识开始逐渐变得模糊,身子一阵阵发冷,让我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老秦,慢· ·慢点,我头晕· · ” 说着话,我脑袋就搭在秦子婴肩膀上了,迷迷糊糊就想睡觉。 秦子婴蹭的就急了,肩膀头子一怂,将我弹了一下:“你别他娘的装孬种!马上就能到医院了,娘的,医院走哪边啊!老江,你他妈也看看路,别他妈睡觉!” 我努力将眼皮抬起来,看了一眼四周,恍惚间觉得这条街道有些熟悉:“老·· 老秦,天一阁· · 顾天一· · ” “好!好!千万别睡,老江,马上就到了!” 原来我们身处的这条街道,就是天一阁的总店,也就是上次六爷给我们和顾天一摆和头酒的地方。 转过两个街角,天一阁总店的门面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天一阁总店既是权贵富豪们洽谈的雅店,但也经营茶楼,但却不是谁都有能力消费的,其价格足以让大部分人都望而却步。 而分店则主打不同风格的各式菜系,很大一部分是中产阶级可以消费的酒楼。 此时天一阁门户大开,却没有多少客人,门口正好站着几个服务员正在打扫门面。 秦子婴停下车之后,我就再也坚持不住,一下栽了下去,手里的王氏剑再也没办法握住,嘡啷一下掉到了地上。 “老江!” 秦子婴将上身衣服脱下来给我按住伤口,但我的意识还是在慢慢衰退。 “顾天一!顾天一!” 秦子婴疯狂大喊,几个伙计明面上是天一阁的服务员,实际上都是顾天一的心腹,也有些是修炼茅山法的弟子。 见我们俩浑身是血,立马就警觉起来,其中一个人过来问秦子婴要不要报警。 秦子婴一把抓住了他:“小兄弟,帮我叫顾天一出来,叫你们老板出来!” “大哥,你先放手,我们老板他· · · ” “哪位贵客登门啊?” 此时,顾天一从酒楼内一步三晃走了出来,见到我们之后,他先是佯装惊讶,随后才快走了两步,到了跟前。 “呀!这不是秦大师和江大师吗?您二位怎么得空上我这小庙来了?” 秦子婴从地上起来,几乎带着哀求的语气朝顾天一求助:“顾老板,之前都是我们俩不识抬举,我求求你,年儿他快不行了,去医院也来不及了,只有你能帮他,你会断血法,你可以救他。” 顾天一斜眼看了看我:“我凭什么救他?论钱,你们两个折腾到死弄得那仨瓜俩枣的,还不够我去欧洲旅游一趟呢,论人脉,郑老六跑路了谁不知道?我最多帮你叫救护车,不过,看他这德行,撑不到医院的。” 秦子婴闻听此言,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哀求道:“好,你说,什么条件都可以!算我求你了!” 顾天一伸手抵住下巴,略微思考了片刻,对身后伙计说道:“来啊,准备起坛。” 我被几个伙计抬进了天一阁的后厅,说是后厅,实际上就是茅山坛,是顾天一练功的地方。 进门之后,周洛穿着一身黑缎子练功服,刚刚上完香,结果就看见我被抬了进来。 “这不是姓江那小子吗?嚯,仇家够多的啊,小天,你准备救他?” 顾天一一边脱掉身上衣物,一边往脑袋上扎了一条红绸带。 “师叔,我早说过,这小子早晚犯我手上。” 言罢,顾天一站于法坛法扇之后,左脚踏地呵一声叱,右脚跺地吐一声咤,左手捧法碗净水,右手捻一枝杨柳,洁净道场。 随后顾天一立刻画符一道,摔动号令,置草人于坛上,左手捻黄符于其上,右手掐了一个手诀。 “金顶玄天,仁宗上帝,一止血,二断路,封断血路无去处,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就在顾天一念完急急如律令的时候,草人上面的黄符无火自燃,同时我的伤口上砰砰两声,两道伤口燃起两朵火苗,同时我就觉得一阵剧痛过后,伤口果然止血。 只是那种疼痛绝非常人可以忍受,秦子婴只能掐住我下巴让我不至于咬断舌头。 随后顾天一立马转身拿来一罐黄白色粉末倒在了我的伤口上。 这时我两眼昏昏,直接晕死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顾天一和秦子婴走了进来。 见我醒了,秦子婴连忙上前询问道:“老江,你感觉咋样?” 我张着嘴,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死· · 死不了· · ” 秦子婴表情凝重的点点头:“你吓死我了,你睡了一天一夜,医生说了,就差一点,你就玩完了,那两刀伤了你的肠子和肝脏,好在没有造成大祸,但你最近不能活动了。” 顾天一带着戏谑的笑容说道:“江大师,命够大的,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扛过来,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啊,我早说过,两座山碰不到一块,两个人总能遇见。” 我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对于顾天一的嘲讽,只能以沉默回应。 秦子婴转头看向顾天一:“顾老板,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等老江好了,随你吩咐。” 顾天一闻言却一摆手:“不急不急,你一个人干不了,等他养好伤吧。” 说完话,顾天一轻笑一声,便转身走了。 接下来这几天我什么都没干,一直躺在床上,直到第三天才能下床走路,这还多亏了秦子婴从刘瘸子那里拿的药膏,让我的伤口恢复的异常迅速。 第三天的下午,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大师,您怎么样?” 看见来人我也是一愣:“馨姐?你怎么来了?” 叶馨此时穿一身休闲西装,拎着果篮和一箱保健品,见我要坐起来,连忙殷勤地让我躺下。 我只好让她帮忙将病床摇起来,靠着床半坐起来。 “y恢复的怎么样了?” “啊,恢复的不错,伤口慢慢开始愈合 ,但还不能出门,其实· · 江大师,你知道自己是被谁针对了吗?” 我摇摇头,苦笑道:“人在江湖飘,哪儿能不挨刀啊· · 仇家太多,记不清了· · ” 叶馨的脸色阴一阵晴一阵,很是难看,半晌才开口道:“江大师,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是时候· · 不过,你能不能请秦大师来保护我们家y?”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叶馨四下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低声道:“是那个大佬,是他安排人暗算你的。” “什么?我脑子有点乱,你仔细说说。” 第155章 保镖 叶馨讲述了那天我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大佬的电话就打进y的手机。 有道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y好赖也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当即就对着电话发飙了。 哪知对方冷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我让你做我的蛊皿,是给你脸,你却不知好歹,找两个小道士破了我的法术,呵呵,没关系,咱们走着瞧。” y一听对方还在威胁自己,直接就摊牌了,说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让大佬伤筋动骨。 但大佬却不予理睬,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那个原本朝y抛来橄榄枝的大导就变卦了,直接通知y不用来定妆了。 y这才明白,自己在这些人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而这两天,y时不时就能看见有人在自己公寓外面晃悠,可即使报警,通知物业和保安都没有用,他们根本找不见人。 y这下慌了,给我打电话没有打通,才给秦子婴打去了电话。 秦子婴向他们透露了我的情况,叶馨这才上门。 我听完之后,只觉得脑子生疼,真是池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自己刚从鬼门关前捡了一条小命,这就又惹上了杀身之祸。 叶馨见我为难,也有些害臊:“江大师,咱们也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之前咱们彼此印象的确不好,可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如果您这边实在难办,我们· · · ” “等等。” 我灵机一动,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江大师,您不用勉强。” “不不不,我现在这样子,你都能打死我,我还不至于挣钱不要命呢,我是要给你推荐一个人。” “是谁?” “呵,天机不可泄露,我敢保证,绝对物超所值,馨姐,你在川蜀那边有熟人吗?” 叶馨不明所以道:“什么?川蜀?” 第二天中午两点,一个皮肤黝黑,老实巴交的山里汉子闯进了我的病房。 “阿江哥!!” 来人一米七九左右,精壮干练,皮肤黝黑,穿一件洗的发红发黄的黑色短袖,穿着肥大的牛仔裤。左右手分别拎着一个大蛇皮袋子,看上去就是个进城打工的农村孩子,正是瓦苦。 “来来来,坐。” 瓦苦见我躺在病床上,立马将蛇皮袋子放到地上,一步跨到床前,瞪着双眼,满目关心之情:“阿江哥,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我给你报仇去!” 我和瓦苦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早就是几经生死的关系了,他为人直扑勇敢,跟我也对脾气。 “哎,说来话长。” 这时,叶馨也走了进来,看着其貌不扬的瓦苦,明显有些不相信。 “江大师,这就是你跟我推荐的保镖?不如· · 我还是去保镖公司找几个· · ” 叶馨话没说完,我便打断了她。 “馨姐,保镖公司?你信不信,我这兄弟敢跟虎豹豺狼较劲?真动起手来,那些人不管用的。” 叶馨知道我的底细,也了解我的手段,听我这么一说,眼里不相信的情绪立马消退了两分。 “阿江哥,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瓦苦,这是咱们这次的东家,你就喊馨姐,我是让你保护一个人。” 瓦苦听我这么一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去,我保护你,我啥都能干,我就留在医院伺候你,阿爹交代了,让我来跟着你!” 瓦苦是个直性子的彝家汉子,对于兄弟绝对没的说,这一番话说的我十分感动。 我耐心讲道:“我的好兄弟,你去保护她就是保护我,听话,不然我可把你送回去了,你自己和你阿爹解释去!” “别呀阿江哥,我听你的,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瓦苦把胸脯拍的咚咚响。 我点点头说道:“好,你就听馨姐吩咐,记住,这里不比格桑寨,不是黑竹沟的山里,我叫你来干活,不能酗酒,不能撂挑子,一切都听馨姐的,干的好了,能拿钱,到时候你还能把你阿爹一块接来。” 瓦苦听我说完立马移步到叶馨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馨姐!既然阿江哥说让我听你的,我就听你的,你说吧,让我干啥!” 馨姐也被瓦苦这敦实的彝家汉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能相信我,于是轻叹一息道:“放心吧,不让你打家劫舍,只要你保护我们的安全,但是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听我安排。” “知道了,放心!我们彝家人 · · 呃,你们的话说,一口唾沫一个钉!” 馨姐点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转而道:“还是先带你买身衣服吧,保镖也得有保镖的样子。” 言罢,我们又简单聊了几句话,我打电话给秦子婴让他把我的王氏剑交给瓦苦,毕竟他不会道术,但是身手算得上一等一的,也会玩刀,有把家伙在手上好过赤手空拳。 挂了电话,我对馨姐说道:“这段时间秦子婴也会去帮忙,但主要还是我这兄弟负责你们的安全。” “好,江大师,那您好好养伤,我们就先走了。” 告别二人之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 自从上大学以来,事情多的我有些心烦意乱。 原本我只是想靠这身本事挣点钱,压根没想这么多,但一路走来,现在一回想,自己仿佛已经置身在了旋涡之中。 我心说自己果然是童子命,一生难以求个安宁。 这次的事情给我提了个醒,我终究是没办法和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所以我必须尽快成长起来,真正能保护自己,同时也要保护身边的人。 不说别的,这次我和秦子婴两人双双挂彩,归根到底就是太年轻了。 人情世故四个字没那么简单,就拿这次事情举个例子,我俩只看见了眼前的利益,却没有想到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同时也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这里不是说玄学方面,而是切切实实身处人类社会之中,而必须要面对的种种考量。 如果做事不考虑后果,我以后要面对的麻烦肯定不止这些。 想到这里,我拿起手机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喂,小年吗?” “是我,师父· · ” “嗯,还知道师父打个电话,你小子最近修炼是不是又偷懒了?” 听着师父的声音我莫名有些想哭,抽动了一下鼻子之后,我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师父全程除了简单地嗯了几声,并没有如我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 除了在我讲到老掌柜也会雷法的时候,师父反复追问了几句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师父,我· · 我知道错了· · ” 师父先是轻叹一息,继而讲道:“因你那厢起了重术轻道之心,动了骄狂浮躁之意,离功利近而离大道远,故而惹出这一窝祸事来。” 第156章 师父的往事 “师父,我知道错了,但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又把最近招惹上大佬的事情说了一遍,师父立马着急问道:“你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现在还在医院,医生说得休养一段时间· · · ” “你这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敢瞒着我了· · · 等着吧,我这过去。” 说罢,师父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我刚醒过来,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姑娘,这是409病房吧?” “昂,这牌子上不写了吗?你进去就行了。” 护士匆忙答了一句,又快速走开了。 病房门被推开,师父走了进来,换了一身清素的道袍,背着一个破旧的双肩包。 我见师父来了,立马从床上下来,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师父本来凝重的神色有些动容,良久才叹息道:“行了,起来吧,小猴崽子,真能给我找事。” 我这才站起来,和师父坐到了沙发上。 师父让我把衣服掀开,看了看我的伤口,眉宇之间分明是担心的,可又没有直说。 “师父,那个人,是不是玩蛊的?” 我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师父面前。 师父吸溜了一口热水,说道:“清仁宗皇帝驾崩,算起来快一百九十年了,这种延生的蛊术· · 我听说过,在苗疆一带,这事得从民国· · ” (师父这件往事较长,接下来我用第三人称视角来讲述) 马不前本是一个孤儿,幼年流离失所,双亲亡故,是个小叫花子。 三岁那年,家乡遭了兵变,满村老少死了一大半。 他娘没办法,带着他逃难,半路饿死了,死之前把他托给了河北的一个大嫂子。 结果回到河北之后没两年大嫂子也发恶疾死了。 马不前就成了孤儿,靠着一个从山西来云游的老和尚给他喂米粥才活下来。 后来老和尚被马匪杀了,有人看他可怜给了他两张饼,帮忙埋了老和尚。 但谁也没能力收留马不前,自己家里都顾不过来呢,有道是路死路埋,道死道埋,生死由天吧。 马不前又没了依靠,只能靠乞讨偷盗为生。 那时候马不前还不叫马不前,他也忘了自己老爹姓啥,那年月孩子都叫小名,而且非常难听,诸如铁蛋,狗剩,二毛,根子等等,赖名儿好养活嘛。 马不前记得小时候娘亲叫自己狗子,后来老和尚叫自己慧明。 那年马不前十岁,天生长得俊秀,又生得一杆老猫腰,追风腿,跑起来如烈马狂奔,一般的驴子追不上他! 而且能上房,像大人都要搬梯子才能上去的房顶,他一个助跑,两步就能窜上去。 谁也没教过他,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本事。 靠着这个本事,马不前经常偷鸡摸狗,但他有个原则,只偷吃的,绝不偷钱。 马不前在四乡八县也有一号,人人都知道有个小叫花子,只偷吃的不偷钱,又跑跳得快,人叫他捎口信,给半个窝头就成,实在没有窝头,给点牲口吃的麸糠也行。 久而久之,人们皆以马儿呼之。 马不前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最大的指望就是能狠狠吃一顿咸菜窝头,最好还有热糊糊喝! 直到民国十七年,老蒋和老冯干了一仗,整个中原乱成了一锅粥,后来奉系大军又入了关。 到处都是溃兵和流民盗匪。 有道是: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别说是哪些军阀溃败的残军败将,就算是当时的正规部队,那打庄子里过一遍,也得顺几只老母鸡外搭一半的口粮。 更别提兵过完了,紧跟着就是难民,这帮人饿得急了,连桌子腿都吃。 等流民过去了,又是马匪和强盗,老百姓的日子别提多惨了。 正是军阀混战,王纲失统,不比如今。 后来好不容易华北安定了些,关外又传来消息,小日本攻下了哈尔滨,占了东北。 这下子举国哗然,大批同胞不甘心做亡国奴,纷纷逃入关内。 正当风雨飘摇之际,疾风板荡之时。 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对于这个靠着小偷小摸苟活到如今的孤儿来说。 能去村西头张大妈家偷两张折饼囫囵个半饱,再去土地庙后面小河沟里的窝棚睡上一觉,就是天大的美事了。 可是时局紧张,张大妈家里也见了底,连自家十三岁的小女儿都买了,就换了三升小米。 马不前虽然才十二岁,但也是个要脸皮的汉子,不敢再去偷粮食了。 只能是蹲在河边大口喝着河水,这总不要钱的,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勒紧腰里的半截麻绳子倒头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就这样一连三天,马不前只在村里一户富农家里偷了一碗黑豆饭,饿得他眼冒金星,眼瞅着再不吃点搪饿的玩意,就要活生生成了路倒儿。 马不前贼起飞智,他觉得村里乡里都没了粮食,别人看自己可怜,偷点吃的也不追究,可如今人家穷的都卖儿卖女了,自己再偷可就没脸见人了。 听说大名府里富人多,窝头顿顿都能敞开吃,咸菜跟不要钱似的成盆端上桌,渴了不喝水,光喝小米糊糊。 马不前哪儿见过山珍海味啊,他能想到的富人大抵就是如此了。 说干就干,马不前先是从前清一个落魄把总家里偷了一块豆腐白嘴吃了,紧跟着不敢歇息,一溜烟跑了五十里地到了大名府外,混在难民里进了城。 这一进城马不前可就看花了眼,街上人挤人,店里人挨人,驴妈火车来来往往,南北行商络绎不绝,十字街心有耍胳膊根儿练把式的江湖艺人,耍的是刀枪剑戟,打的是南拳北腿,还有练硬气功的,什么叫铁枪刺喉,哪个叫刀枪不入。 有顶大缸的,吐火龙的,唱梆子的,敲大鼓,还有变戏法的,袍里乾坤,三仙归洞,什么叫吐莲花,哪个是神仙索,看得人眼花缭乱。 同时,城里也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数不胜数。 走着走着就到了另一条街,这条街都是吃饭的店家,酒旗饭幌迎风飘扬,鱼肉香气沁人心扉。南关饸饹,二毛烧鸡,郭八火烧。 戴着小白帽的大汉站在门口大锅里,伸手拿着马勺往锅里一搅,捞出来整条的羊腿,白花花油亮亮,羊汤比马奶可白多了。 对面还有五百居香肠,转过去一排排小摊,卖的是豆腐皮卷馃子,旁边是点心铺,刚出来的蜜三刀,咬一口,顺着嘴边往下流蜜糖,甜的人神魂颠倒。 马不前看花了眼,心里盘算着这些玩意怎么能搞到自己嘴里? 马不前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窃,自己不认识路,肚子又饿,人家一条街上多的是伙计熟人,倘若一发涌上来,自己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 正当马不前准备走人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大胖子,正捧着油纸包起来的整只烧鸡,左手撕了一只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马不前心里狂喜,叫一声老和尚保佑,想什么来什么。 第157章 贼猫 大胖子长得五大三粗,眯眯眼大嘴唇,一步三晃,不是身子晃,是脸上的肉晃,往前走着,嘴里不停,吧唧吧唧嚼着鸡腿肉。 马不前走到跟前,比人家矮了足足两头,瘦的比人家怀里的烧鸡大不了两圈。 大胖子没看见,挺着肚子往前走,直到duang的一下,把马不前撞得人仰马翻。 “哎哟!” 马不前装作摔到了筋骨,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大胖子心眼也好,瓮声瓮气道:“哎呀,谁家孩子,怎么往我肚子上撞。” 说着话,大胖子弯腰去扶马不前。 马不前那个手是在村里跟狗抢饭练出来的,那叫一个快啊,见大胖子一弯腰,烧鸡露出来了,一伸手,蹭的一下!大胖子眼前一花,怀里可就空了。 马不前抱着烧鸡,从地上一翻身,跟猫头鹰拧翅膀似的,蹭的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往上面吐口水。 大胖子可急眼了,嚷道:“小贼休走!还我的鸡来!”,喊话间扯开步子就追。 马不前也不着急,跑了几步,一回头,当着大胖子的面就舔了一口烧鸡。 大胖子这个恶心啊,五官都揪成疙瘩了。 马不前是小叫花子,脏的没边儿了,身上这件衣服是马匹的汗毡上面掏了个窟窿用麻绳子绑在腰上的,脚上布鞋是河沟里捡的,后来脚长大了,就把前面剪了,脚指头里全是黑泥。 头发胜似鸡窝,脖子就别提了,汗渍,水渍,泥巴全粘在领子上,蹭的后脖颈子比炭还黑,这些都不说了,连屁股都半年没擦干净了。 大胖子都无奈了,为了只烧鸡跟这小叫花子打官司犯不上,扭送到衙门他也没得还,要打人家吧,还是个孩子,饿急眼了偷个吃的。 再还回来? 大胖子想想都恶心。 “哎!” 大胖子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马不前松了口气,走在大名城里,一边啃着烧鸡,一边打眼瞅着,晚上找谁家下手。 他正是淘气的时候,现在话说就是青春期,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撒了油,要干就干票大的,一次管上他十天半月。 正在此时,他转到了一处宅邸前,门口是红漆斑驳的大门,占地也大,门口还有一辆小汽车,里面烟囱冒着烟,看这架势,开饭的人少不了。 马不前下定了决心,就是他了,此时正是下午,他记下了位置,沿着宅子周边转了几圈,找了个地方,准备晚上下手。 此时烧鸡也吃完了,马不前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已经是深夜子时,街上没什么人了。 马不前就来到白日看见的宅子的东南角,这里墙不高,只有八尺上下,紧了紧自己腰里的麻绳,“呸呸!”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倒退了七八步,往前跑去。 “嘿!” 马不前吐了一口气,身子往上一纵,踩着墙面,蹦起来九尺来高,随后单手一撑墙沿,身子一翻,跟一只贼猫似的就越了过去,落地没声。 马不前岁数不大,入贼行的年头可也不少,算得上个中前辈,落地之后,先藏身在了角落里的阴暗之处,一对儿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看见四下无人,才现身出来。 凭着白日所见,和自己的直觉就往厨房摸去。 三转两转还真让他摸见了厨房,进去之后,马不前找了个口袋,窝头,白米,腊肉,火烧,整条的蒸鱼,一边吃一边装,有什么装什么。 正当此时,马不前瞅见了一葫芦香油,提鼻子闻了闻,香的他头脚颠倒,他伸手就要拿,却不料从角落里闪出一道黑影,快如闪电,竟是一只肥大的老鼠。 有多大呢? 反正比猫小不了两号,大老鼠也被香油气味吸引,张嘴咬住了葫芦上的细绳子,速度快到马不前都没反应过来。 马不前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耗子,心说果然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穷人家的汉子瘦的像柴火,富人家的耗子肥的像猪仔。 大老鼠偷了香油葫芦,回头望着马不前还露出来一个戏谑的笑容。 马不前心中一凛,暗道这老鼠成精了,不过他倒也不怕,自己都饿的人不人鬼不鬼了,还怕什么耗子啊。 况且他自持有两条追风腿,诧异了一瞬之后,反而起了真火,“贼鼠还我油来!” 低声嚷了一句之后,马不前迈步要去抓那老鼠。 可厨房中锅碗瓢盆众多,他一个不小心就打翻了一摞碗碟。 这动静可不小,外面登时就有人喊道:“厨房里有人吗?”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马不前自知露了马脚,不敢耽搁,他知道有钱人家都有炮手和护院,倘若招来这些人,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心念一转,马不前备好了竹篓也不去管香油跟老鼠,一抬脚踢开了厨房门,蹭的一下窜了出去。 此时院子里已经有几个伙计跟下人出来了,见厨房里窜出来一个人,就知道进贼了,连声大喊。 马不前也没见过这场面,一路狂奔,可他没记住来时路,这宅子又大,他连翻了几座墙,不但没出去,反倒窜到人家后花园里来了。 一时之间,出来许多人,其中还有不少穿军装的。 马不前暗道自己惹了大祸,这真是自投罗网,不知是偷到哪个当官的家里来了,必须尽快离开,不然当兵的手里的家伙可不认人! 这时,他正好看见假山鱼塘的对面,只要翻过一个亭子,外面就有一棵大树,顺着过去就出了这座宅子。 他这身本事也不是盖的,当即从那墙头上纵身一跃,哒的一声,落在了鱼塘中的一座假山尖儿上,离着亭子顶就差一丈来远。 身后追兵将至,马不前使出平生本事,在假山群中点了几步,一拧身子就上了亭子顶。 结果这一上去,差点没把他吓得又掉下去。 第158章 神霄九子 原来就在马不前身侧三步之外,在亭子的檐翘之上,不知何时站定了一个老道,身穿粗布道袍,高挽发簪,脚踩云履,后领上插着一尾拂尘,黄白净子的刀条脸,五十多岁年纪,正看着自己发笑。 马不前心里咯噔一声,心说方才自己绝对没看到这个亭子上有人,这老道是何时上来的? 此时追兵将至,马不前也顾不得许多,迈步就要逃走。 结果那老道从领后取下拂尘,叫道:“小娃娃哪里去?” 马不前压根没有理会,左脚往亭子尖端上一踩就要跳到大树杈上,结果那老道只是随手将拂尘一挥,唰的一下就缠住了马不前的脚腕。 马不前就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自己回过神来之后,就已经被那老道提溜住了衣领子。 老道士哼笑一声,左手抓着马不前,蹭的一下就从亭子上跳了下来。 随后一帮如狼似虎的卫兵唰的一下围了上来,马不前心说坏了,以为自己要被抓起来枪毙,毕竟是十来岁的娃娃,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裤子都湿了。 不过那老道士似乎地位尊崇,只见其挥手退去卫兵,吩咐道:“且将这小娃娃带下去梳洗,待会带他面见旅座。” 两个卫兵打了个立正,双脚一靠,后脚跟马刺一磕:“是!” 说罢,两个卫兵就把吓得双脚发软的马不前带走洗漱。 开始马不前心里还直犯嘀咕,直到两个卫兵扒去他身上的汗毡,赤条条地塞进热水桶里,将他上下洗了个干净。 又给他换了一身绸子面的马褂,戴上了瓜皮帽,踩上了千层底的布鞋,洗漱干净之后,马不前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不知道这帮人打的什么主意。 两个卫兵带着马不前转过几道拱门回廊,到了会客厅,此时厅内亮堂堂一片,马不前还是第一次瞅见电灯,只觉亮的刺眼。 再一看,黄山迎客松的挂画下坐定两人,上坐一个三十岁的干练汉子,穿着黑亮缎子面的箭衣,踩着官靴,腰板挺的倍儿直,两眉如漆,双瞳似墨,胸脯子鼓着,手背上青筋遍布,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下手坐着的就是那个老道,龟背鹤颈,清瘦脱俗。 马不前此时全无半点贼胆,吓得双膝一软,扑通跪倒。 那军中汉子呵呵一笑:“小娃娃,我问你,怎么到我的厨房里行窃啊?” 马不前连忙哆里哆嗦地回道:“小人饿得昏头,万望大人饶我一命。” “胡说!你分明就是走千家串万户的飞贼!如若不然,怎能有飞身越脊的本事?” 那汉子声音一凛,震得马不前双耳生疼。 马不前恨不得将头埋进裤裆里,浑身抖得像只鹌鹑,“回· · 回大人话,小人自小天生的本事,就是饿得紧了,才· · 才偷点吃的,大人您饶了我吧。” “哦?天生的本事· · ·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汉子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些。 马不前一五一十道:“小人无父无母,无兄无妹,是逃难来的,记不得祖籍何方,也没个名字,仗着腿脚利索,给人送信,换口饭吃,人见我跑的快,皆唤我马儿。” 那道士闻言哈哈一笑:“小娃娃,抬起头来。” 马不前怯生生抬了脑袋,可还是不敢直视二人。 “你这孩子,胆子忒大,你说这本事是天生的,好,你抬头瞧瞧。” 汉子发话道。 马不前抬头看去,汉子又说道:“那根梁上,有我一封书信,你不能搬梯子,也不能套绳子,给我空手取下来,我不仅饶了你,还给你一碗饭吃,可要是拿不下来,我就要把你扔到井里摔死。” 这座宅子的横梁不算高,但也得看对谁来说,挑高小四米,正常人肯定上不去。 但马不前可不是凡人,当即站了起来,深吸了两口气,活动活动膝盖骨,左右一瞧,正瞅见一把椅子,他垫步拧腰,右脚在椅子背上一点,哒的一声脆响,紧跟着在柱子上蹬了一脚,一伸手扣住横梁,腰里使劲,双腿一摆,一下就翻了上去。 果不其然,梁上真有一封书信,马不前伸手拿了书信,从梁上一跃而下,半空中打了个鹞子翻身。 他没得过正经师承,一身本事天生的不假,可这小子还有一对儿贼眼,看着山里鸟兽奔跑跳跃,自己也跟着学,上树掏鸟窝,下河抓王八,都是手到擒来的看家本事。 这一个鹞子翻身寻常人没有数年苦功决计做不下来,在他而言却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那汉子瞧着马不前这几下子也是暗暗吃惊,接过书信放到了桌子上,看向了老道。 “今夜良唔,却被这娃娃搅了,旅座海涵,我看这小子虽然手脚不净,但若交给老道细心调教,也未尝不是个好苗子。” 老道士见时机成熟,便跳出来打圆场。 被称为旅座的汉子也就坡下驴,拱手道:“既然道长有意,这孩子就交给道长了,希望他以后能弃暗投明,也算一桩美谈。” “多谢旅座成全· · · 那马儿。” “小人在。” “嗯· · 既然你被人呼作马儿,就以马为姓,我方才携你落地之际,给你摸了骨,你是天生奇骨,不该流落红尘市井,只是命途坎坷,自有一番造化,今我收你为徒,奉行玉律,要好生磨砺,良马性烈,知进也要知退,今日起,你就以马为姓,双名不前,字退之。” 马不前眼神呆滞,恍惚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汉子哈哈笑道:“马不前!还不见过师父!?” 马不前被汉子一喊,三魂七魄才回归本位,愣了两秒之后,扑通跪倒,山呼:“徒儿马不前,拜见师父!” 当晚,马不前被老道士带走,回山学艺。 马不前也感念老道大恩,果然弃暗投明,从简单的认字开始,一步一个脚印。 三年之后,行了正经八百的拜师礼,正式入道。 这时,马不前才知道,自己这位老恩师,其实已经一百零五岁了。 老道姓霍,尊名文宗,道号神机子,住朝真观,乃是神霄掌教,雷法正宗,道门嫡传,座下弟子,算上马不前共有九人,后称为神霄九子。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马不前进山的第二年,小日本打过了山海关,同年长城抗战爆发。 马不前原本是个穷山沟里的傻小子,只知道吃饱了就睡,饿了就去偷,又不会读书看报,对于他而言,大清和民国没什么区别。 可等上了山就不一样了,霍老道给他启蒙,渐渐又学会了诗书礼易,八个师兄中,老三和老五在前清时候留过洋,给他讲了许多海外逸闻。 加上马不前本身天资还算不错,没两年便通晓礼义,知道了日寇来犯,时常愤懑不平。 直到民国二十六年,这一年马不前已经十九岁了,长成了大小伙子,本领也尽得霍老道真传。 也是在这一年,张家口,保定,沧州,石家庄,相继沦陷。 霍老道的朝真观也不得安宁,这一日,霍老道收到了一封密信,他看完之后立刻焚毁,并召集九子下山,秘密进行敌后破坏工作。 第159章 千窟山 其实同时期的各路民间流派也都或自发或受指派进行过一系列的敌后活动。 只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并不为大众所知。 马不前年轻,爱出风头,喜欢夜中施法,令敌军沉睡,随后单枪匹马,闯入营中,枭首数人,悬于营外,留字云:“燕赵马不前所杀。” 因其行踪如同鬼魅,夜中所见恰如鹰隼,华北诸寇称其马鹞子,悬赏五千,死活不论。 民国二十九年,朝真观被烧。 次年,霍老道和九子老八和老四死于日寇枪下,死前拼死挥剑,斩杀日寇两头。 同年九月,九子老七在华北感染某不知名烈性病菌离世,死状凄惨。 民国三十一年,老二和老五失踪,数日之后老五的尸体被发现在黄河渡口,尸体已残缺不全,老二尸首始终不见。 但江湖也有传言老二赤云子投敌叛国,因为军统内部有流出消息,曾有人在一个日军高官身边见过赤云子。 次年,九子之首,老大真羽子被俘自裁,死后被割下头颅,悬于城门。 民国三十三年,老六死于瘟疫,尸体不知所踪。 同年十月,老三玄虚子失踪,下落不明。 马不前再一次成了孤儿 ,实际上,很多次行动,他都面临死亡,是师父和师兄用命护着他。 后来日寇投降,马不前回了河北,民国三十五年云游,辗转东南、西南。 民国三十六年,于两广逗留月余的马不前来到洞庭湖畔,途中结识一位上清派道长,二人共游洞庭湖,相谈甚欢。 七日之后,上清道长接到一封来自湘西腹地的千窟山的信件,是其师弟来信,在湘西遇难,困于苗寨。 上清道长姓陈,当年已然将近耄耋之年,但论辈分却是马不前的同辈。 陈道长辞别马不前前往湘西腹地,与马不前约定两月之后在长沙会面。 马不前当时因为一桩怪事缠身,要赶往云南,未能一同前往,此事说来也怪,却不在此话之内,留待后文详解,只说二人在洞庭湖畔把酒分别。 两月之后,马不前果然应约来到长沙,却不见陈道长身影。 三日之后,也动身前往湘西腹地的神药寨。 等马不前赶到神药寨的时候,陈道长已经奄奄一息,浑身起了大小不一的水泡,稍有动作便破出脓水肉虫,浑身已经烂如败絮,临终前也未能说明缘由。 马不前彼时正是青壮之年,满腔血勇之气直撞顶梁门,他可不是整日苦读经典的迂腐之辈,光是亲手宰掉的小日本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他随身有一把宝剑,名曰:辟邪,是三国时期吴国孙权所藏六把名剑之一。 马不前埋葬了陈道长之后,伸手抓来一个为陈道长引路去千窟山的熟苗(熟苗指通晓汉话,常与汉人接触的苗人,生苗则反之),右手按燕翅,退崩簧,仓朗朗一声龙吟,宝剑可就出鞘了。 “我来问你,陈道长是被何人所害,倘若牙崩半个不字,贫道这口剑,管杀不管埋!” 那熟苗是个与汉人作草药买卖的小贩,何曾见过马不前这等厉害的汉子,看似是中原道士的打扮,可瞪起眼来,活脱脱是山里的虎豹狼虫托生也似。 生苗顿时吓得跪地告饶,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原来陈道长的师弟黄洞真于半年前途经此地,在寨子小住,见寨中瘟疫肆虐,家家出殡。 他登高望气,说此地妖气冲天,便询问生苗。 这神药寨在大山外围,常年接待来此做买卖的汉人,故而对中原风俗多有了解,也不排斥汉人。 这熟苗见黄洞真是个道士,于是叫他不要管了,且休息半日,早早离去,这不是天灾,而是触怒真神,被降下灾殃。 若是常人或许真被吓住了,可黄洞真也是上清嫡传弟子,年纪虽轻,但这些年云游四方,手上也正经干掉了不少的汉奸日寇,随身又带了一把匣子炮,弹无虚发,哪里会怕。 那熟苗见他满脸英雄气,便如实告知。 都说这湘西有三邪,赶尸,放蛊,落花洞女。 神药寨在前朝大清的时候还有两个草鬼婆和一个赶尸匠,但后来死的死逃的逃,这两个习俗渐渐淡化,只有这落花洞女不曾断绝。 苗地所讲落花洞女,并非一种职业,而是带有很强的随机性。 苗寨之中常有容貌俊秀的少女,本来也和常人一样,突然有一天,这个少女就痴了。 她们往往是在一次偶然的进山之后,回来就傻了,不吃不喝,呆呆地看着天,看着看着就哭了,能把树上的绿叶哭下来。 这时候,家里人就知道了,她成了落花洞女,被山里的神明看中。 家里会提前给她准备嫁衣和后事。 少女常常独自前往山中洞窟,几日不出,回来之后,便换上嫁衣,梳洗打扮,静坐数日,无疾而终。 湘西号称十万大山,当地人相信,山中多有神明,这些落花洞女就是被神明选中的新娘,只要神明迎娶了新娘,就会保佑当地风调雨顺。 所以家人虽然伤心却也无可奈何。 黄洞真闻听之后大骂一声:呸! 这是驴球的神明,分明是害人的妖邪,要活人血肉才保一方平安,这他娘的是学灵感大王啊! 那熟苗不敢隐瞒,又说起来。 本来去年初夏,寨子里的老墨子家里的小丫头被选中,成了落花洞女。 那老墨子是个木匠,早年学了一身手艺,据说会鲁班术。 他年少时游历中原,老来得女,视若珍宝,哪里肯放,寨子众人劝不动,他独自背着土枪,带着木匠工具进山,说山神要带走自己女儿,就先要了自己这把老骨头再说。 三日之后,老墨子被发现死在了寨子后面的山窟窿里,浑身烂的千疮百孔,他的小女儿也在当晚离世。 后来,神药寨连下十日暴雨,又生了鸡瘟,猪瘟,牛马瘟。 自今年年初,寨子里开始死人,都是染了瘟疫,死状凄惨。 老人说,这是山神降罪,要用活人祭祀才能平息山神怒火。 可谁家儿女都是爹生娘养的,哪里肯献出去,可为了满寨三百口老小,也只好抽签,自那时起,已经送了两个未嫁的女子进山了。 黄洞真气的朝山放枪,震得鸟兽不安,大骂三声贼娘,旋即又叫熟苗取纸笔去书一封给自己的师兄陈之末。 黄洞真是个铁匠的脾气,向来是硬碰硬,实打实,他等不及师兄回信,先是用了符水压制瘟疫。 后又摸清了瘟气来自五十里外的千窟山,相传那山是上古蚩尤锻造兵器的所在,为了采铁炼兵,挖得山中千疮百孔,下有天坑,内有一口百眼潭,深不见底,直抵黄泉,乃是老龙翻身顶起的一眼怪潭。 黄洞真叫熟苗带路,备足了弹药干粮,背剑前往。 熟苗被黄洞真安排在山外等候,五日之后,黄洞真出得洞来,已是满身鲜血,神志不清,熟苗背着他返回苗寨。 结果半路上,黄洞真便气绝身亡。 第160章 牛鸣 不十日,陈之墨匆匆赶来,见师弟已然不测,大哭一场,哭的肝肠寸断,旋即背剑直闯千窟山。 再后来的事,马不前就都知道了。 听到这里,马不前不禁扼腕,只叹好人命短,又想起自己的师父和一众师兄无一善终,不由得悲从中来,眼角落下两行浊泪。 马不前长叹一息,收了长剑,在苗寨住了两日,他游历江湖多年,也有不少好友,本想广发英雄帖,请各路同道相助。 但他又想到虽然抗战胜利了,但东北那边据说不太安定,要有大动作,难保不会殃及中原,这时多事之秋,不宜再横生事端。 况且这湘阴之地路途艰险,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众人来了,只怕满寨老小早已是鸡犬不留。 他又是个龙性难驯的性子,自持有虎口拔牙,龙潭夺宝的本事,便是戒备森严的鬼子军营也杀了不知几进几出,区区山间野神,又有何惧哉。 念及此处,他心里早已打定十二分主意,待准备妥当,便要探一探这千窟山百眼潭,看一看它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马不前备足了干粮和清水,那年月枪支管控不严,他用两条小黄鱼从熟苗那里买了两支二十响驳壳枪。 这种枪,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毛瑟手枪,也叫快慢机,能装二十发弹匣,拨到连发挡上,一扣扳机,二十发子弹突突突就打出去了,短距离之内跟冲锋枪威力差不多,却要小巧不少。 在整个民国时期,这种威力大造价低,耐用实用的驳壳枪被广泛装备,不仅是正规军,但凡是个有点家底的马匪土贼腰上都别一把。 马不前这些年走南闯北,也不可能光用剑,时代不同了,你剑再快还能快的过子弹吗? 所以他的枪法也还算说得过去。 就这样,马不前在神药寨停留三天,第四天凌晨,鸡未啼,狗未起,马不前便带着那熟苗出发了。 熟苗本不愿意再去带路,因为惧怕山神会降罪于他,但一看到马不前怀里那黄澄澄金灿灿的小黄鱼和成包的大洋,也起了贪财之心,早把山神降罪抛到九霄云外。 二人行了小半日,来到千库山外围的一片林子里。 熟苗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虽说是山里汉子,翻山越岭也是常事,却没见过马不前这样生猛的人,一路走来不用喝水,不做休息,脸不红气不喘。 马不前见那熟苗累的紧了,便止步说道:“权且歇息一下,前面就是千窟山了吧?” 那熟苗拿出水壶,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歇脚,听得马不前发问,连忙道:“好教道长知道,那便是千窟山,山根处有一个天坑,其下有一眼潭水,深不见底,谭后有一水道,相传是龙王翻身时,龙脊拱出的,故老相传,水道通往群山内部,水系错杂,故名百眼谭。” 马不前点点头,丢给熟苗两条小黄鱼:“你在此处等我,倘若明日亥时我还回不来,你便自去也,叫那寨子里一干老少,尽数遣散,各自逃命,去别处讨活路。” 说到这里,马不前顿了顿,又把怀里最后五条小黄鱼,和几块银元交给了熟苗,叫他领着寨众逃生。 那熟苗久在三教九流之中厮混,几时见过此等侠肝义胆的人物,当即下拜,目送马不前离去。 且说马不前独自穿过密林,趟过两条小河,才来到千窟山下一片乱石岗子上。 马不前昂头看去,只叹好一座险峻奇峰,整座山绵延数十里,陡峭难攀,山上多洞穴,遍布怪树乱草,顶峰直插入云,连过往鸟雀都避着此地。 就在马不前此时踩着的乱石岗子下面,有一口十几丈见方的大坑,深约五六丈,却不是直上直下的悬崖,而是一个缓坡。 马不前心中暗自思附:若依那苗子所言,这水道之后,便是千窟山中的百眼潭,也就是那洞神的府邸。 思索至此,马不前转身回到密林之中,找到一棵男子腰身粗细的大树,随后抽出辟邪剑,连砍数剑,费了一番周折才把大树砍断。 然后又削去树杈分支,将其滚落坑中,自己又捡了一条还算结实的长棍,欺身来到坑底,此时日头已偏,照不到这山根阴处,不过他乃是得炁之人,一双鹰眼之中神光四射,即便是阴暗处也看的清楚。 马不前向水潭之后看去,只见十余丈外,两块耸立怪石之间,果然有一条水道。 此等阴寒之所,倘若是寻常角色,那是万万不敢进去。 可马不前自恃有虎胆熊心,更有踢天弄井,翻江倒海的本事,加上如今世上就只剩他自己孤身一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当下一脚将树干踢入水中,自己将身一纵,双脚点在圆木之上,居然稳稳站住,那圆木竟然只是往下略微一沉。 这一下吃的是实打实的硬功夫,马不前双腿天生有两条大筋,跑跳纵跃的本事远远高于寻常人,加上天赋异禀,跟着霍老道修炼虽然没几年,但也尽得真传之六七。 霍老道在正一派中威望极高,是当世公认的几个老妖怪之一,按辈分算的话,六十二代天师张元旭都是他的晚辈。 他曾对人亲口说过:“老道士有个小徒弟,本事嘛,还说得过去。” 马不前站在独木之上,双手把住长杆,一点点朝水道划去。 路过那两块前后错落耸立的怪石之际,马不前看见那下面有不少骸骨,两块巨石,前面一块刻道:“过往君子,到此回头”,又划了七八米,只见后面那块上面刻着:“还不快走,小心性命”。 马不前轻哼一声,心说在我面前玩这套,哪个庙门口没几幅唬人的对联? 他对此全然不放在心上,继续朝水道之中划去。 水道之中光线更加昏暗,几乎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沿着水道行了半个时辰,到了一片硬涂地,马不前上了岸边,丢了个寸磷,火光一现,却见自己已然置身在山窟之中。 山窟里不少潭眼错落,大的有两三丈广,小的,仅能容一人穿行。 这山窟也大的离谱,十几亩地也打不住。 脚下俱是动物骨骸,其中也有不少人类的。 马不前来到一口深潭朝下看去,只见潭水幽绿,踢一块石头下去,咚的一声,听动静,不下七八丈深浅,也可能更深。 当真是直抵黄泉。 马不前正要寻觅那洞神,突然听到一阵牛鸣,那动静之大,充斥着整座山窟。 不待马不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却见正前方一口五丈广阔的深潭之中,歘的一下,探出一条粉红色的长手来。 那东西三丈来长,粉如嫩肉,顶端长有一个汤盆大的肉瘤吸盘,好像是变色龙的舌头一样。 只是这得多大的体格才能长这么大的舌头? 第161章 巨蛤 这舌头来的迅猛,可马不前是正经熬过两灯油的身手,当即脚下一点,使了个轻功中的“横”字诀,身子犹如一片浮萍,横着偏出一丈开外,躲开了那舌头。 那舌头扑了个空,想要缩回水中。 马不前哪里肯善罢甘休,他心中早有主意,心说那洞神也不过是个山精野怪,旋即冷笑一声,嗖的甩出一张北方冬雷符:“高上景霄,节制雷霆,召命三界,禀令行刑,九州社令,血食之神,佐理阴阳,震吼天声,来应符命,斩邪保生!” 符箓嗖的贴中那条长舌,被带入潭中,只听得潭下轰隆一声,溅起水柱。 待水波平静,却不见有什么异动。 马不前觉得不对,刚要上前查看,猛觉身后金风一动,急忙抽剑回身。 马不前回转身形,却见一个苗家汉子手持利刃奔着自己心窝刺来。 “喝啊!” 马不前断喝一声,一脚踢开利刃,随后一剑刺出,那汉子也是了得,居然躲开了马不前的长剑,几个纵身,拉开了两丈远的距离。 那汉子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带路的熟苗。 马不前心中疑惑不已,以他的眼力居然没看出这苗子包藏祸心,而且有如此手段,藏的非常之深。 那苗子怪笑道:“这都拿不下你啊,马鹞子,果然名不虚传。” “你是何人,晓得某家名讳?” 马不前仔细搜索脑海,却不曾记得自己和这苗子有什么渊源。 苗子打去头上包巾,哗愣愣一抖,一条油光锃亮的大黑辫子垂了下来。 马不前觉得新奇,如今都什么年月了,居然还有人留着前清的辫子,而且看这苗子的岁数只比自己大五六岁,就算是显嫩,往十岁算,也不该是前清遗老遗少,而且这是苗地,非比中原。 没听说过爱新觉罗跟苗人通过婚,也不曾有天家贵胄受封于此啊。 “你这苗子,当真奇怪,看你岁数,往大了说,也顶多是宣统元年生人,怎么还留着辫子,难不成你是辫帅旧部?不对啊,岁数对不上啊。” 马不前并没有将这苗子放在眼里,倒是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哼哼,小儿郎不知天高地厚,你师父神机子见了老夫,也要称个喏,你这黄口小儿!” 那苗子此时凶相毕露,全无半点先前的窝囊之气。 马不前当即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提剑直指苗子:“呔!挨千刀的苗蛮!休得放肆!” 马不前当年正是血气方刚,见这苗子出言不逊,当即起了杀心,因为师父和师兄惨死,他自己又多见日寇铁蹄之下的惨状,本就有心魔,全仗着多年清修,平日里还能压制得住。 倘若真个冒犯到他,管你是杀了人的土匪,滚了草的强盗,就算是洋鬼子也不在话下,三刀六洞,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此时那苗子对他师父出言不逊,已经犯了马不前的大忌,一股冲天怒气直透天灵,马不前手腕一抖,长剑递出,分心便刺。 那苗子也不敢怠慢,张嘴一吐,喷出一团好大的黑气来。 那黑气仿若有质,一时之间弥漫开来,马不前本也不惧,暗掐丁甲诀,默念紫气咒:道曜紫气,降福无穷。轰天正令,制鬼除凶。神光所照,降格玄穹。 马不前本想一鼓作气,取了那苗子身家性命,可身子往前冲去,那股黑气陡然从中一分,只听“嘶嘶”一声,一条五尺长的乌青怪蛇从黑气之中袭来。 马不前暗叫一声不好,脚下急点,避开那条怪蛇,落在了黑气之外。 “蛇蛊· · ·你还是个蛊师,以你的岁数,能有这等手段,我怎么没听过你的名字,敢报个名号吗?” “老夫乃天家贵胄,亲王子嗣,从龙勋爵之后,你还不配晓得我的名讳。” 苗子负手而立,言语之间满是不屑之意。 马不前冷笑一声:“什么狗屁勋贵,你们女真占了中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到后来《南京条约》割了香港,《马关条约》割了台湾,你们那老妖后和她那整天哭哭啼啼的儿子,抛家舍业,累累如丧家之犬,还有什么体面,不过是沐猴而冠,终究是山野蛮夷。” “放肆!” 苗子被马不前说到痛处,顿时勃然大怒。 “呵呵,怎么?狗急跳墙了?你说你是天家子嗣,怎么会到了此处?我看就是个招摇撞骗之辈,等我擒了你,发送你去望乡台了账!” 马不前没有废话,左手捻起一张祷五雷符,朝着黑气之中丢了过去,紧跟着轰隆隆三声闷雷炸响,黑气被炸出一个缺口。 马不前进步撩剑,那蛊蛇弹射而起,亮出獠牙冲着马不前腕子上咬来。 这苗疆之地多有放蛊之说,渊源已久,《左传》之中便有记载,认为是谷物囤积良久,会生出飞虫。 另外历史上自汉朝起,就专门针对放蛊,制定了法律,到了隋朝,又有了着名的“猫鬼蛊案”。 马不前虽然有所耳闻,却不曾真正和蛊师交过手,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立马单手转了一个剑花,砍断蛇头,然后左手甩出一把金钱镖。 苗子见那把金钱镖疾劲,不得不避,闪身躲过金钱镖,却不知马不前等的就是这一下,他左手倒握了辟邪剑,右手早去后腰拔出了一只德国造镜面匣子,拨开机头,冲着苗子扣下扳机。 结果却出乎了马不前的意料,这苗子给他的镜面匣子居然哑了火。 那苗子讥笑道:“明知你武艺天下独步,我怎么能不防备呢?本想着用枪打死你,却是便宜了你,我要用你炼成蛊物,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马不前根本没有废话,眼见镜面匣子哑火,立马将其当成了暗器掷出,那苗子岂会料到马不前一个道门嫡传弟子会用这等不入流的暗器路数,虽也侧头躲过,却被刮伤了左耳。 “你怎么使暗器!还用了两次!” “贼娘!休得废话,看剑!” 马不前再次提剑上前,那苗子自知难以搏杀马不前,于是扯了个哨子,只听一眼幽潭之中哗啦一声,溅起一丈高的水柱,一个庞然大物跳了出来,横在了马不前面前。 第162章 软刺 马不前立马止住脚步,却见面前是只大的出奇,足有古时镇殿的石狮子一般大小,浑身碧绿,两眼大如拳头,两腮一鼓一鼓,发出牛鸣也似的呱呱声,后背交错红黄黑,三色条纹,满布崎岖不平的大疙瘩,有些破了一个白口,从中流出腐液。 马不前自认走南闯北,深山老林的狼虫虎豹见了不知多少,却不曾见过此等庞大的蛤蟆。 他心中震惊之际,又想到此地人传言的洞神,莫非竟是只成了怪的蛤蟆,枉这些乡野愚民还用自己孩儿的性命供养。 想到此处,马不前气得咬碎银牙,当即抽出一张火符,念动咒语朝那巨蛤丢去。 巨蛤两眼一瞪,竟然转身将后背露了出来,后背几个脓包往外喷出腐液,那火符还没到跟前,就被腐液化了。 腐液化了火符,又冲着马不前喷来。 马不前虽然身手卓绝,到底不是神仙,他一步抢出,正想跳过巨蛤直取后面的苗子,不曾想这巨蛤还有这样一手。 此时他人在半空,腐液已经到了跟前,再想躲闪,除非是修得达到圆满,做到冯虚御风。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没了对策,任由腐液化了筋骨,身死道消。 马不前却是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上将之才。 他叫了一声“好妖孽!”,同时丹田运气,松开筋骨,将手中辟邪剑转过九十度,用剑身平面拍中巨蛤背部。 借着这点横贯之力,整个人半空中翻了一个半跟斗,双腿摆动找了个平衡点,单脚点地,使了个乌龙摆尾,避开腐液的同时,稳稳落地。 这一番行动只在瞬息之间完成,其难度绝不亚于当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体操运动员所要完成的项目。 而且中间容不得半点闪失,稍有不慎,就会被腐液化去皮肉筋骨。 腐液被马不前躲过,溅在了石头之上,发出呲呲呲的炸响,令人耳膜发疼。 眼见那腐液能化土石,饶是马不前浑身是胆,也犹自心惊肉跳,暗道几声侥幸。 苗子见马不前居然如此了得,不由得咬牙切齿,他自知今日难以善了,双手从后腰拽出两把镜面匣子,端在手中之时早已机头大张。 马不前岂会没有防备,虽然刚在阎王殿前打了个摆子,却是尤其小心谨慎,那苗子的双手刚摸向后腰之际,他便有了防备,当即一个燕子三抄水杀向苗子。 苗子刚端起枪,可马不前已经来到他面前。 “你!?” 苗子猝不及防,被打了个照面,马不前盯着他双眼,居然还能发出瘆人的冷笑,苗子被马不前这等悍不畏死的气魄吓得连扳机也忘了扣。 “喝啊!” 马不前收了宝剑,双手捏住了苗子的虎口,紧跟着两膀一较劲,胳膊上大筋猛地一绷,只听卡啦啦一串脆响,却是苗子双手骨节摩擦之声。 苗子双手被马不前捏的生疼,就跟被老虎钳子夹住也似,疼得苗子丢了镜面匣子,一个神龙摆尾,逼得马不前不得不松开一只手,紧跟着金蝉脱壳,挣脱马不前的另一只手。 苗子见马不前凶神难挡,立马招呼巨蛤,巨蛤得了号令,张开大嘴,吐出长舌,就要生吞了马不前。 马不前纵然能搏杀豺狼虫豹,却唯独对这巨蛤后背的腐液无从下手,只能被逼得不断躲闪。 巨蛤眼见长舌卷不住马不前,当即住了脚步,站在原地,肚皮腮帮一个劲一块鼓气。 几次鼓气之后,那巨蛤呱的一叫,再一张嘴,居然吐出一股七彩之气。 马不前知道湘西之地,大山纵横,多有深涧幽谷,自秦汉以来,少与中原相通,又因地势险峻,长年被瘴气和湿气笼罩,多有怪虫妖蜃,盘踞其中,吞食草药,养得一身奇毒,色彩越是斑斓,则毒性越是猛烈。 马不前见这巨蛤居然能吐七色毒雾,料来也修了不少年头,仅是那背后腐液就已经让人难以招架,若是被这七色毒雾熏上,只怕是片刻就要化为脓水。 “直娘贼!” 马不前被巨蛤追的紧了,也不敢硬上,脚下一个虚点,抢步冲向苗子。 苗子早有准备,只见他左手一抬,原来袖筒之中暗藏了三枚袖弩,平时看不出,到了关键时刻,只要腕子一翻,带动其中牛筋机关,弩箭便飞射而出,箭头淬毒,见血封喉。 马不前为了躲过弩箭,失了重心,一头栽入一眼潭水。 那潭水乃是地下幽泉,冰寒刺骨,只有这巨蛤仗着周身蛊毒猛烈非要在此水之中,方能抵消体内热毒。 马不前纵然有雷诀护身,也觉得骨头缝里都要结出冰碴了,正想要游出潭眼,不料那巨蛤也扑通一声跳了下来。 巨蛤一入水,行动快了不是一星半点,伸展四肢,几个凫水之际,已然杀来,马不前心中一凛,来不及思考,连忙挺剑去刺。 巨蛤原本想要张嘴咬住马不前,将他拖入深水淹死,不曾提防他的宝剑,被剑锋刺穿下巴,吃痛之下,开始吐毒,背上数十个毒腺一发喷出腐液。 马不前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拔剑,连忙钻出潭眼,刚一出水,马不前就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像是长了许多水泡。 苗子知道马不前不会轻易就范,早早等在上头,见马不前出水,掏出一柄利刃,照他心窝刺来。 马不前正疼得浑身酸软,可苗子来势汹汹,逼得他使出十二分能耐,一脚踢开利刃,单手成掌拍向苗子的心口。 马不前跟霍老道学艺数年,也曾练过断石开碑的铁掌,虽说不得当世大家,但若是挨上一掌,也断然是伤筋动骨。 马不前这一掌用足了力气,那苗子却是个诡诈多端的心机,他晓得自己这一击难以杀死马不前,早留了后手,他衣服里暗藏了皇宫大内的一套精钢软刺甲。 这甲乃是当年郑成功父子特地献给南明永历帝的贴身护甲。 用了南海鲛人皮的内衬,内衬外面是一层极其细密的锁子甲,中间还有一层铁背苍狼的狼皮,最外面是一层精钢软甲,上面有数百个细小钢刺,平时都藏在甲槽之中,只要扯动机关,这数百个钢刺就会弹出,不仅能避水火,还防刀枪箭矢,并且专克练过铁砂掌的高手。 后来顺治十八年,缅甸王将永历帝交给清廷,被押往昆明处决,这套甲胄也被收入了皇家宝库之中。 马不前行走江湖多年,但也没有见过这等禁宫之物,他一掌拍下去,手掌就被那些钢刺扎伤,整只手已是血肉模糊。 第163章 鬼仙 “呃!直娘贼!”马不前猝不及防之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苗子怪笑一声,张口吐出一阵蛊毒,马不前受了几处伤,这一下猝不及防正被蛊毒喷中。 情急之下,马不前一脚飞起,踢向了那苗子的脑袋,只可惜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这一脚被苗子闪开。 马不前中了蛊毒,连忙念咒破解,苗子不肯让他喘息,还想偷袭,马不前也是行走江湖多年,身上藏了一袋火龙油,这种西域火龙油产量极少,本是西夏王侯陵墓防盗的手段。 将此油密封在琉璃罩子之中,外藏机关火石,一旦遇到外力,打破琉璃罩子,火油见风就着,若是沾到身上,能烧穿皮肉骨骼。 这一袋是马不前数年前游历甘宁一带,在一个喇嘛手中所得,仅有三两,却值一条小黄鱼。 此时危急存亡之际,马不前连忙抄起火龙油袋扔了出去,袋子里的玻璃罩子啪嚓一碎,火油四溅,遇风就着,苗子一个不慎,被火龙油崩了一身。 马不前瞅准机会立马逃出了百眼潭,等出了千窟山,他才转回苗寨,又不敢停留,直到跑回了长沙,才终于落脚。 他好友里有一人是杏林之中,鼎鼎有名的鹤年堂少东家,裴元承,听闻了马不前的遭遇立马从金陵赶来。 调养了半年,马不前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事后,二人说讲起来此事,马不前对于那苗子的身份也产生了怀疑,倘若果然是天家子嗣,又如苗子所言,辈分甚至比自己师父神机子还大,他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裴元承家学渊源,祖上十三代都是宫廷御医,晓得不少明清两代大内秘闻。 他说讲道:“嘉庆十八年,天理教作乱,豫亲王爱新觉罗·裕丰的部下有人跟随作乱,他本人因为约束不力被削爵软禁,其有一子,在叛乱当天,消失不见了,后来清廷几番下令搜捕,却都草草了事,此事为天家丑闻,正史之中匆匆带过。” 马不前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嘉庆十八年,天理教起事,按岁数算,这厮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驻颜有术啊。” 裴元承摆摆手:“哎,天理教中奇人众多,我听闻苗疆一代也有他们的势力,据说苗蛊之中有一种长生蛊,能使人容颜不老,只是历代王朝皆对蛊术畏之如虎,多次剿灭打压,这种蛊术据说失传,但依着目前来看,却也难说了。” 马不前嫉恶如仇,本想着召集同道再次进山,但时值中原动荡,他也不便久留,只能返回河北,数年之后又云游西北,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师父说完这段年轻时的经历也是感慨颇多,老人家被我勾动往事,唏嘘道:“回头万里,古人长绝,一别甲子,元承兄也已仙去,我的那些知己好友,都凋零了· · · ·” “师父,千万别伤心,您老人家春秋鼎盛,肯定能长命百岁。” “呸呸呸!老夫没几年就要一百岁了,你这不是咒我早死吗!” 师父敲了我一个爆栗子,又让我摸了三下木头。 “哎哟!师父,疼诶!您说,现在该咋办呀?” 师父略微沉思片刻:“不怕,若当真是他,正好报当年之仇!你不是和那女戏子厮熟吗?叫她打听打听,这鸟贼最近可有什么宴席需要出面,你我正好混进去一探究竟!” 我点点头,立马给馨姐打去电话,吩咐她打听大佬最近有没有什么大型的活动需要出席。 馨姐答应下来,挂了电话。 如今他们和大佬之间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人家已经放话,要y的命,这种时候再去阿谀奉承已经没用了,只能孤注一掷。 第二天馨姐给我回了电话,说那个大佬在下个月十号有一场宴会,在隔壁省会的一个会所举行,届时很多各行各业的人物都会来。 但是这种宴会的入场资格馨姐也没办法搞到。 我开的免提,问清楚了时间地点,师父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挂断。 挂断电话之后,我说道:“师父,这不好办了,私人会所的宴席,咱们可咋进去?” 师父则不屑一顾道:“莫怕,山人自有妙计。” 我对于师父这种成竹在胸的态度有些不相信,毕竟从我认识师父那年开始,他拢共也就几身破道袍,外加两身粗布工装,就是上世纪的工厂工服。 而且馋酒馋肉还离不开烟,有点钱也都花这上面了,当然我那些年也早早学会了喝酒。 我不知道师父的肚子里到底有什么妙计,但还是觉得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只能想着回头问问赵建民几人那里有没有什么办法。 师父此时将目光对准了我:“行了,该说说你的事了,身上的东西有点门道。 ” “师父,您看出来了?张溪溪说,我身上这东西来历不小,她也帮不上忙。” 师父扣了扣下巴上的胡须,说道:“你这身上有一团紫雾。” 如果按照张溪溪的说法,那个紫气,应该是闽国傩女。 看我一脸愁容,师父却是面含笑意,笑的我都有点毛楞了。 “师父,你这笑的,徒弟我瘆得慌。” “嘿嘿,小兔崽子,寻常人等了一辈子也等不来的造化,让你小子掏着了,你知道那团紫气是什么吗?” “不知道啊。”我说道。 “嘶——啧!仔细想想!”师父拍了我脑袋一下。 “紫气· · 紫气东来!师父,这玩意儿不会是个仙吧?” 师父眯眼笑道:“说是‘仙’,非是‘仙’,所谓法有三成,而仙有五等,为天地人神鬼· · · ” 说到此处,我恍然悟道:“《钟吕传道集》,祖师曾言,鬼仙者,五仙之下一也。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虽不轮回,又难返蓬瀛。终无所归,止于投胎就舍而已,虽名为仙,实则‘鬼’也。” 说到此处,我又觉得不对,喃喃道:“不对啊,这鬼仙,也是鬼啊,怎会有紫气?古人云,圣人才有紫霞随身,红光罩顶,可若不是鬼仙,却又说不通了。” “这· · 我也闹不清楚了,不过现在看来嘛,这东西是要跟着你修行,放心,对你没有坏处,要不是它,你早就嗝屁着凉了。” 师父偏头看向我右边的肩膀,似乎真的能看到什么。 我好奇道:“师父,你不是说我天生一对儿火眼吗,以前我都不用别的法门,也能看见这些东西,怎么如今就不灵了?”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你生了妄念,乱了心神,眼中红尘茫茫,不得清静,自然看不得紫雾真容,这不仅是它的修行,也是你的,你要好自为之。” 第164章 沈老板 当晚师父没在医院陪我,而是说要出去办点事,第二天我给他打电话也没接。 我心说老头应该也不会走丢,于是也没管。 这一等可就等了半个月,我也从医院出来了,可师父却是音信皆无。 眼瞅着日子可就快到了,我这边是没办法了,赵建民三位老把兄弟我也找了,都是束手无策。 人家回话说,这种级别的宴席他们仨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倒不是实力差距有那么大。 而是根本就攀不上人家的那个圈子,人家对你不知根不知底,压根不带你玩。 事后赵建民三人还提醒我,最好不要搅进这趟浑水里,要是真想进这个圈子里玩,他们仨可以带带我。 我对此倒是有些心思,但目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也只能先谢了老三位的好意,只说是日后若有要紧的事情,尽管找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挂断了电话,我又去找了y。 到了幽兰百合公寓,馨姐亲自出来接我。 “江大师,这儿!” 馨姐朝我招手。 我掐了烟头,走过去。 馨姐一见我又是好一阵寒暄,仿佛我们是多年相识的好友。 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y的公寓。 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脸颊上的肉都长好了,只是周围还有些死皮,显得不是很好看。 见我来了,y也很是欢迎,瓦苦那个傻小子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三件套。 还别说,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换上了西装,瓦苦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我简要把事情说了一下,主要是那个大佬这边的售后工作。 y的人身安全目前没有受到什么威胁,这段时间,瓦苦贴身保护,秦子婴也时不时过来走动。 我们正说到紧要处,y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江大师,我最近因为这事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你可得救救我。” y拉住我的手就要往胸口上放,她穿着睡裙,露出大半截雪白的大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我略显尴尬地把手抽出来,咳嗽了一声道:“放心吧,咱们是签了合同的,你的安全我们会保障到底。” 说完话,y还打算让瓦苦和馨姐在楼下,拉着我要去卧室给她看看面相。 “抱歉了,我还真不怎么会看相,这块业务,归我兄弟,就那个姓秦的管。” 这么明显的暗示我怎么会不懂,但我现在一脑门子的官司,完全没这个心思,于是急匆匆撤了出来。 临行前,我交代瓦苦一定要保护好y,有啥事就跟我及时打电话。 出了幽兰百合,我就接到了师父的电话。 “喂,师父?你可算给我打电话了,你在哪儿呢?” “小年,你把位置告诉我,马上有人去接你。” 我把幽兰百合的位置一说,师父重复了一遍,就挂断了电话。 我感到好奇,听师父那边的声音,人还不少,而且刚才居然还有人给他敬酒。 一个小时之后,一辆奔驰车停了过来,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青年。 看样子他不是老板,身材气质都不符合,倒像是贴身的秘书。 “是小江师傅吧?” 男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把烟递了过来,还是荷花,档次不低。 我顺手接了过来:“我是,您是?” “奥,鄙姓黄,是沈老板的秘书,您就叫我小黄就好了,那咱们这就上车吧,马老爷子和诸位都等候多时了。” 我觉得有点意思,曾万福有一个小黄秘书,又来一个黄秘书,这地方的秘书业怎么都让姓黄的垄断了? “不敢当不敢当,黄哥,那咱这就走吧。” 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暴躁目中无人的骚年了,经历了这么多,让我明白谦虚谨慎四个字是多么重要。 小黄秘书听我叫他黄哥,目光之中流露出些许赞赏和受用。 秘书是个很特殊的位置,级别不一定很高,但绝对是高位者的心腹之人,讲究的是眼明手快,心思细腻,干净利索,还得会察言观色,非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有道是宰相门前三品官,越是大人物的秘书,就越是不能得罪,他不一定能帮你成事,但一定能坏你的事。 上车之后,黄秘书坐在我的旁边,时不时寒暄几句。 “小江师傅果然是少年英才,比我想象的可还要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黄哥,您别寒碜我,我也就是混口饭吃,不知道和我师父会面的有几位?” 黄秘书推了一下眼睛,浅笑了一下:“不急不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一路无话,车子出了市区,一路到了郊区的偏僻之处,等车子开过一片城乡结合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偌大的庄园。 车子很快停在了庄园门口,黄秘书随我一同下车,这时我才看清了庄园的全貌,占地起码二百五十亩以上。 加拿大中世纪风格,有一片马场和湖泊,多栋建筑,主楼占地面积起码得有小三千平,是古堡式风格的一片建筑群,甚至有自己的围墙。 我还没来过这么高级的地方,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小黄秘书开了一辆电动观光车拉着我来到主楼前,带着我上去。 二楼会客厅内,我一进门就闻到了醇厚的雪茄味,酒席上坐着七八个人,大圆桌上中间是一座石头雕成的山海,外面圆桌的转盘缓缓移动。 师父赫然坐在主位的左手边,主位坐定一人 主位一人,年纪也有四十八九,有点大小眼,耳垂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发腮的缘故,酒窝很是明显,穿着美式咖色西装,脸颊微微泛红,抽着雪茄。 看气质,这位应该就是沈老板了。 果然,我刚一进去,沈老板率先开口道:“哦,是初年吧,快落座。” 师父看样子也喝了不少酒,说道:“小年啊,这位是沈老板。” “沈老板好。” “你好啊初年,我的父亲受过马老爷子救命之恩,他们乃是八拜结交,算起来,你我可是平辈,不用拘束,坐吧。”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又是在这种地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沈老板的面相,眼眶尖长而秀,有神而不凶,印堂广阔平正,面色红润,须发旺盛,主肝肾强健,倒是个大运随身的人物,起码二十年之内不会有事。 沈老板端起酒杯说道:“马叔,您可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多年不见,来了我这儿也不说一声,今天要不是我刚好从东北回来,您可要扑空了。” 师父哈哈笑道:“我老道士自由自在惯了,这次要不是有急事,也不会叨扰你这个大忙人啊。” 二人碰杯畅饮。 撂下酒杯,沈老板说道:“马叔,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那个私人会所也是我一个小兄弟的产业,这样吧,你们去了之后,我让他照顾你们,放心,是信得过的人。” 第165章 会所 “既然如此,那老道我也就却之不恭了,小年,你就替我敬沈老板一杯酒。” “沈老板,多谢援手,此情容日后相报。” “好说好说。” 我连忙端起酒杯,和沈老板隔空喝了一个。 让人难以置信,我几乎都要懵逼了,师父啥时候认识这么牛逼的人物? 那个私人会所我查了,绝对的高档场所,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居然是他手下小兄弟的产业。 沈老板十分稳重,说起话来也有条不紊。 “初年啊,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在郑老六手下做过事?” 我闻言一惊,这事儿我只和师父说过,知道的人也不多,难不成是师父告诉他的? “这· · 您见笑了,也是一时· · ” 我见自己老底被沈老板掀了,当即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老板看出我有些窘迫,于是说道:“哈哈哈哈,不用紧张,说起来啊,姓郑的也算是个枭雄,我沈流光看得起的人不多,他算是半个,只可惜晚节不保,初年,以你的本事在他手下,倒是埋没了,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说完,我和沈老板又喝了一个。 酒席间,我得知沈老板其实很少在国内走动,目前生意的重心是香港还有欧洲和东南亚一带。 但在国内也是很有影响力的人物,黑白两道都要给他三份薄面,只是比较低调,不怎么抛头露面。 我惊讶于师父会认识这样的大佬,但想想也是,师父走南闯北几十年,认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偶尔有一个两个后代发达了也是情有可原。 喝了几杯酒之后,酒席上的几个人先行离场,不过他们原本也就是陪酒的背景板,有没有都无所谓。 到了晚上十一点,整个二楼就只剩下了我,师父,沈老板,黄秘书,还有一个沈老板的助手,看起来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但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我一眼就看出他眼里的神光,也是个修行的同道,只不过他全程没怎么说话,我偶尔和他对视两眼,他也是还以人畜无害的微笑。 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自己人了,沈老板脱了西装外衣,扯了领带,整个人也松快了一些。 “马叔,我这些年不怎么在国内走动,但耳朵还算灵光,你们说的那个人我听过,是有一号,据说不仅会放蛊,还会一些南洋邪术,很多明星也都是找他请佛牌和尸油,关于他的资料也很少。” 沈老板说道。 师父咯咯一笑:“麻烦你了流光,老道士心里有谱。” 二人相视一笑,其实接下来我们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吃吃喝喝。 到了十二点左右,沈老板去休息了,黄秘书则安排我们在客房住下。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来,就被黄秘书带去吃早饭。 刚到餐厅,我就看见师父已经端着盘子吃的满嘴流油了。 我昨晚喝的不少,吃的却不多,这会儿也饿了,夹了点培根面包和两个太阳蛋坐下来吃。 “怎么不见沈老板?” 黄秘书切了一块香肠,送进嘴里:“董事长三个小时前已经上了去加州的飞机,他让我留下来负责照应二位。” 我一听顿时觉得有钱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昨晚刚喝完酒,今天一早就要赶飞机。 要么老话说:“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 吃完了饭,黄秘书送我们去了机场,并给我们留了电话:“二位放心,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任何事情打这个电话,这是机票,到地方之后,再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招待二位的。” 我拿着电话号疑惑道:“黄哥,你不跟我们一起?” 黄秘书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文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跟二位待在一起,怕是要拖后腿,我就负责给二位扫尾就行。” 我点点头,“也好,黄哥,那咱们回头再见。” 和黄秘书作别之后,我跟师父上了飞机。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出了机场,我伸了个懒腰之后,拿出黄秘书给我们的电话。 “喂,系江大系嘛?喔系杨通,森(沈)大哥给喔讲了喔,你们往旁边走,那辆路虎就是偶滴车啦。” 杨通的口音很重,像是香港那边的人,普通话水平简直比格桑寨的彝家人还差,听得我都有点倒牙了。 不多时,我们果然看到一辆路虎停在路边。 主驾驶上下来一个干瘦干瘦的中年男人,见我们来了,小跑着就过来了。 要不说人家能开路虎呢,就这几步跑的,让人看着都舒坦。 “系江大希活(和)马爷嘛?” “杨· · 杨哥,这是我师父,麻烦您了真是。” 我和杨通握了握手。 “哎~系森(沈)大哥滴客人,就系偶滴朋友,别这么阔(客)气啦,我姓杨,瞳孔滴瞳。” 我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杨通,是杨瞳。 “来来来,上车啦。” 杨瞳把我们招呼上车,说道:“二位的系(事)情偶都知道啦,都怪偶啦,那个会所,偶系交给偶表弟打理的啦,要系知道他用来招待折(这)种人,偶系打死也不敢的啦。” 杨瞳是个话篓子,长短话不够他说的。 他自述祖上是山西人,上个世纪中期,他爷爷和父亲逃难去的香港,在码头上当苦力,拳头打天下,后来几经周折,这才安家立命。 大概听杨瞳白话了一个小时,我们才到了会所。 那是一栋环形建筑,面南背北,中间有一座喷泉,共有六层,位置也较为隐秘,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开发区外围的一片人气低迷的商业街。 杨瞳带我们开车从很远的一个地下车库入口进去,在里面绕了好几圈才到了一个隐蔽的入口。 车子停好之后,杨瞳带着我们上了隐藏式电梯,那是一个暗门,在一面消防柜后面,不是知情的人很难发现。 到了这一步,我和师父对视了一眼,心说这富人都这么小心? 电梯最终停在了顶楼。 杨瞳说这是他的私人办公室,即便是铂金vip也不被允许上来,这里可以放心说话。 “杨哥,你认识我们说的那个人吗?” 坐下之后,我接过了杨瞳递过来的半杯洋酒,问道。 杨瞳紧跟着给师父泡了一杯茶,“来,马爷。” “小江大系,雷(你)港(讲)类个人啊,我确实认系啦,但也只是见过两次,我不怎么在大陆活动的啦,偶记得,他叫· · 对啦,姓金,叫金宵,很奇怪的名字。” 师父抿了一口茶说道:“那你知道他多大岁数了吗?” 杨瞳一愣,说道:“这个嘛· · ·偶真系不太清楚啦,不过哦,我想最少也有五十多岁啦,而且哦,很奇怪的是,这个家伙,十年前就长这样的啦,我也是听别人港(讲)的不知道系不系真的啦。” 第166章 斗兽 “那杨哥,我们明天该怎么见到他?” “这个就没问题的,明天四楼有一个大聚会,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物都会来的,每人还会带小弟,雷(你)呢就混在里面,马爷就不要暴露啦,我待会安排个一个东西给雷们看。” 我们在办公室待了没多久,杨瞳就带着我们走专用电梯下了四楼,这里是一个大厅,灯光偏暗黄,极为广阔,既有舞池,卡座,也有单独的包厢。 杨瞳带我们来到一个酒水间,里面酒柜上都是各色酒水,基本是洋酒,白酒也有,但只有茅台。 “跟偶来。” 杨瞳锁上了酒水间的门,推开了一面酒柜,酒柜后面是一条暗道。 我们顺着暗道走进去,有一座小房间,四十多平,里面是整个会所的监控屏幕和监听设备。 除了杨瞳的顶楼,其他任何房间都能看到听到。 并且这条暗道通往各个包厢,每个包厢之中都设计有两到数块单面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看见外面。 而这些暗道和暗房都采用了最先进的隔音设备,保证即便里面在响鞭炮外面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我从未想象过一个会所里会有这种地方,感到惊讶的同时,也让我产生了一丝恐惧。 杨瞳说道:“明天马爷可以在这里监视外面,而小江系傅呢,可以扮演服务员· ·” “不可,若这厮果然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以他的眼力,很容易就能看出小年的眼中的神光,反而会误了大事,我们还是都在里面吧。” “也好,多谢了杨哥。” “哎,沈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兄弟,不用说这些啦。” 当晚无事,我们都住在了会所。 而我又开始做噩梦了,梦里我来到了一棵巨树之下,那树仿佛直插天际,树上栖息着那只大如山岳的三足金乌。 而傩女就站在金乌脚下,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睡到了早上五点就被迫起床。 白天,杨瞳还接到了黄秘书的电话,说有人给我们送东西来。 杨瞳派人去拿,送来的是两个长条形的包裹,里面装着的,赫然是我的王氏剑,和师父的万仞。 有了宝剑在手,我们也多了几分底气。 当然了,这种场合能不见刀剑最好不见,毕竟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要是想搞我们,简直不要太容易。 白日无话,到了晚上八点,两辆大巴车和几辆商务车停到了会所后门。 同时,我从监控上看到,还有起码五十几辆豪车从地下车库开进了会所的私人停车场。 前面的商务车上下来的人,看体型男女都有,但裹得非常严实,帽子,墨镜,口罩,风衣。 而大巴车上则是有男有女,装扮则简单些,似乎并不怕被人看见。 这些男女论气质论身材论长相,已经是普通人的天花板了。 看样子不是一些小明星也是模特。 他们陆陆续续从外面进来。 同时,那些豪车的主人也纷纷进入会所,乘坐电梯来到今天的主会场。 我和师父也早早等在了暗房当中。 耳麦中传来杨瞳的声音,他告诉我,今天所有的大佬都已经上来了,酒会即将开始。 很快,会场的大门打开,三三两两的富商和各界大佬都来了。 甚至还有几对儿夫妻,挽着胳膊缓步进入会场。 大家开始闲聊,喝酒,吃茶点,和电视上演的差不多。 但我知道,这场酒会绝对不是正经聚会,而是那种活动。 这些人之所以现在看起来一个个都像个斯文君子一样,是因为还没有进入状态。 我和师父仔细扫视监控屏幕,目光很快定格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此人四十来岁模样,站在一个酒桌前,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翡翠扳指,右手摇晃着一杯香槟。 模样气质倒确实有几分贵气。 “是他吗师父?” 师父眯着眼看了片刻,咋舌道:“几十年过去了,我还真有点拿不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但他绝对也是修炼之人,你看他的脚步和那双眼,道行小不了。” 我们师徒俩正在说话,外面的前菜也结束了。 随着灯光变暗,聚光灯打在了一排展台之上。 几十个男男女女都站在了聚光灯下。 环肥燕瘦都齐全了,男的各个肩宽腰细,身高都在一米八五左右,长相也没得挑剔。 女的则各有千秋,有的一看就是风骚狂野,有的则是小家碧玉,还有的十分端庄。 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些男女之中,还有五个女星和五个男星。 都是目前娱乐圈叫的上号的人,虽然没有一线明星,但这几个也是二三线的半壁江山了。 可此时,他们只能站在上面,如同一件件商品,供人挑选。 果然,明星男模一出场,全部人的情绪立马被调动起来。 斑斓变化的光影掠过众人的脸上,映射出扭曲的欲望。 而很快,展台后面一扇巨大屏风缓缓打开,一座拳击台出现。 接下来,嫩模和明星纷纷坐在台下,和这些人一样,开始注视着台上。 很快,两个身材非常火辣的模特上台了。 而她们,没有穿衣服。 走上拳台,二人就如同野兽一样,开始死斗。 不是有规则有裁判的体育赛事。 这只是一场斗兽。 两人没有戴牙套和拳套,只是在手上缠了拳击绑带。 一开始二人还是拳脚互搏,到后来,用牙咬,用指甲,攻击对方的各种部位。 很快双方见血,但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下面的大佬们却更加兴奋。 有人开始举牌打赏,而一出手,就是十万。 台上两人打的越狠,越是歇斯底里,下面的打赏也越高。 直到其中一个人倒地之后。 这场游戏才结束。 我虽然只是在暗房里看着电脑屏幕,但这种震撼感,完全冲碎了我的三观。 “玉皇敕罪天尊· · · ” 我只看了几眼就不再去看,默念天尊法号。 很快,这场闹剧结束了。 而接下来的场景,则更加鲜艳· · ·· 第167章 模特 “拳赛”结束之后,新一轮的表演开始。 只见一名身材出众,身高接近一米九,六块腹肌如同刀刻,面部棱角分明,甚至带有一抹挪威风情长相的男模和另外一名十分火辣的女模分别站在了看台两边。 二人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一起。 此时,杨瞳通过暗门来到了监控室。 看到我震惊的表情,杨瞳不以为意地冷笑,说道:“哪有他妈什么名流啊,全是他妈下流。” 这句话我深以为然,这两年我也见过了不少道貌岸然的人。 可我没有想到,居然可以这样玩。 大概四十分钟之后,台上的两人才缓缓起身。 而接下来,其他所有男女站成两排。 有两个cl的女郎端着镀银的托盘,游走在场下,托盘里是白色和红色两种药片,各有几十粒。 至于效果嘛· · · 我问道:“是给这些名流吃的?” 杨瞳呵呵一笑,说,怎么可能呢,自古以来,但凡此等之物,无不是虎狼之药,虽然他用的这种药对身体的伤害很小,但也有一定的副作用,这些名流惜命的很呐,很多人如果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就会用尽各种方法延长寿命,仅仅一支续命针,价格就高达几十万,只为了延长自己一天的寿命。 果然,很快有人从一个女郎手里拿走了药片,然后往另一个女郎的托盘里放下了一枚金币。 “杨哥,你们这儿的筹码做的挺像的。” 杨瞳微微一笑:“纯金的,每一枚代表十万。” 我微微张开嘴巴,心里的震撼难以言喻。 杨瞳接着说,今天能来这个场子的人,每个人都有一张会员卡,充值金额,每次最低五十万。 而仅仅是今天这一次活动的入场券,就要从中扣去十五万,酒水十五万,表演五万,至于还想赌博,点附加节目,最低五万起。 当然了,这些嫩模和明星,都会获得不菲的报酬,模特除了能拿走十万,还有可能会被老板相中,只要稍微捧捧,就会更上一层楼,即便不捧,而是选择保养她一段时间,那也会拿到足够自己丰衣足食十几年的钱。 至于那些明星,有些根本就是这些老板旗下公司的艺人,有些则是为了更好的资源,而自愿出卖自己的。 人说到底,就是直立行走的无毛动物,贪婪和堕落才是本性。 这些老板不缺钱,缺的是刺激。 看着这些闪光灯下,大荧幕上受万人追捧的女神臣服于自己的时候,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只要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很快,每个人都拿了一粒药片。 随后他们缓缓起身,来到舞台上,那些模特和明星则静静地等候自己被人挑选。 很快,一个煤炭起家的老板捻着药片,来到一个女星面前。 女星我认识,是前年火起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一年,热度就开始下降,演过一部电视剧,反响还不错,而且还是以清纯女高形象出道的。 而此时的她,看着面前对自己坏笑的煤炭老板,则抛了一个媚眼,乖乖地张开嘴巴,煤炭老板将药片丢进她嘴里。 女星也乖巧地吞了下去,随后二人进入了一个小包间。 杨瞳跟我说,这些煤老板的取向还有喜好其实都很正常,基本不是喜欢清纯女生,就是妖艳御姐,而且有的还挺会疼人。 而最那啥的的则是那些富婆。 她们往往因为人老珠黄而又无法离婚,大多数人选择了和老公妥协,协议保持婚姻关系,但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还别说,这种看似畸形的关系反而让这些长期处于悬崖边的夫妻关系得到缓和,俩人处的跟兄弟似的。 此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富婆上台了。 说实话,她保养的不错,看起来也就是三十来岁,但确实无法跟这些年轻貌美,身材凹凸有致的小年轻相比了。 她是和老公一起来的,她老公此时早已搂着一个嫩模进入包厢里了。 富婆扫视了一圈,最终在一个身材很结实的男模面前停下了脚步 富婆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给男模喂了片之后,二人就进了包厢。 杨瞳背着手,笑吟吟地盯着屏幕,期间还说道,真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啊· · 我听杨瞳话里有话,便顺着问下去,其中是否有什么故事。 杨瞳也毫不避讳,他开始以这个男模为话题点展开。 他说这个男模今年二十五岁,体育生出身,高中的时候以优异的成绩被一所体育大学录取,是体操运动员,成绩也不错,人长得也很帅。 大二那年,他妈生了一场大病,肾衰竭,他家掏空了所有家底也不够,最终人还是走了。 第二年,他九岁的弟弟车祸,好不容易治好了,医院又通知他弟弟罹患白血病。 他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只能退学打工,他老爸的生意失败,赔了钱,又借了高利贷被人逼得上吊。 好在他被一家模特公司发掘,凭借着硬朗的外表和身材很快成为了一名模特。 但是并不出名,那点酬劳也不够还钱和给他弟弟治病的。 这个时候杨瞳发现了他并告诉了他自己是做什么的。 杨瞳说,那天他们交谈的时候,三个小时之内,男模抽了一包烟,最终二人谈定下来,签了合同。 后来这个男模也在这里赚了不少钱,但他弟弟最终还是离世了,好在欠的外债还清了。 我疑惑道:“那他怎么还干这个,难不成杨哥你也· · · ” 我本来想说他不会也是强买强卖,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杨瞳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说自己这里绝不存在任何强迫的事情。 他本质上也只是一个皮条客,这些人的合同是一年一签,想走的绝不强留,还有一笔解约费。 “那是因为什么?” 杨瞳撇嘴道:“恰快钱咯,除了卖白面跟卖军火,还有比这来钱更快的吗,人这个东西就是贱,一旦开始尝到甜头,就很难罢手了。” 第168章 金蛤 我听到这里沉默下去,转头继续注视着金宵。 此时所有人都挑选好了自己的猎物。 他才缓缓起身,来到一个模特面前,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给他喂药,直接带着她来到了包厢。 杨瞳看到这里也有了一点沉闷:“这个人从来不给模特喂药,他从我这里包养了好几个模特走了,之前我还没有发现异样,但后来那些模特解约之后就联系不上了,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看清了他进入了409包厢,那也是他的专座。 随后我们也连忙通过暗道进入了包厢里的隔间。 我和师父戴上了耳麦,通过单面玻璃窥探。 包厢里,金宵对面的女生很自然的跪在了金宵面前,想给他解裤子。 但金宵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情感,只是随手一挥,一抹桃红色的粉末就弥漫开去,模特立马就跟吃了药一样,双眼变得呆滞,缓缓起身。 金宵开始检查她的牙齿,四肢,甚至很仔细的探查了她的私处。 我转头看向师父。 师父眯眼道:“蛊术的小把戏,迷人心智而已。” 而此时,金宵突然转头看向了我们面前的这块单面玻璃。 令我诧异的是,他的口中缓缓吐出了一只小金蛤。 那只金蛤只有两寸大小,但是遍体呈现淡金色,俨然不是寻常之物。 师父也诧异道:“本命金蛤蛊?有点意思,好像还真是他。” 金宵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他转头看向躺在了沙发上,机器一样的模特,那只金蛤咕咕一声,跳上了沙发。 师父说道:“可以了,出去抓他现行!” “好!” 我早就等不及了,抄起宝剑就往外走。 杨瞳则继续留在暗房里,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我和师父抢步出了暗道,径直去到409包厢之外。 但不等我们破门而入,那门咚的一声被人从里面撞开,包厢门打开的刹那,一股暗红色的粉雾涌出,其中竟然是无数飞虫。 师父叫一声不好,连忙拉着我后撤了数步。 我反应也是很快,立马将外套拉链打开:“阿杰动手!” 阿杰一直在我身上呆着,之前坐飞机还有来到这里之后我都没让它露过相,此时正是时候。 阿杰从我怀里跳出,半空中张口一吐,纯阳之火立马将雾气之中的飞虫蛊烧了个一干二净。 紧跟着阿杰又嗖的一下钻回我的怀里。 我持剑闯进去,想要逮住金宵,却不料还没看到金宵,迎面就有一个赤身裸体的漂亮女人瞪着双眼就往我的王氏剑上撞来。 我连忙回转剑锋,这一个空档被女人抓住,她一下跳到了我的身上,张口朝我肩膀咬下来。 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刚要把女人从我身上拽下来,就觉得肩膀一疼。 “他妈的!” 我一把将女人甩下去,结果迎面一只手就朝我喉咙抓来。 这一下来的非常快,关键时候师父动手了,他先是一把将我拨开,紧跟着一伸手,嘭的一声,就刁住了那只手腕,整个人往后一跳,就把藏在暗处那人拽了出来。 金宵盯着师父:“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呵呵,一别六十年,不认得老夫,可还记得千窟山外那些金条!?” 金宵闻言也是一愣:“马不前!” “嘿嘿,正是老夫,贼子看剑!” 师父一只手死死拽着金宵,另一只手挺剑直刺。 金宵也是个狠角色,当即扭身避开一剑,同时向上打了个跟斗,一翻身卸了自己手腕关节,才得以从师父手里挣脱出来。 “真是阴魂不散,我怎么走到哪儿都被你坏了好事!” 金宵一边给自己接上手腕,一边说道。 “有什么话给阎王爷去说吧!” 师父没有废话,抬手一剑,斜劈下去。 金宵不敢跟师父周旋,立马调转方向朝我冲来。 “着法宝!” 我知道这厮有些手段,他来势又凶,我立马掏出阿杰团在手里朝他砸去。 金宵不晓得阿杰的厉害,伸手去接,却反被阿杰打的手腕折断。 我见一击得手,立马抽剑去砍。 却不料这厮手腕折断根本没有丝毫影响,我这一剑递出,太过心急,反被他一脚踢中剑身。 这一脚不但踢开了我的剑路,还连带着我的重心也偏了。 “小子!纳命来!” 金宵一招二龙戏珠朝我眼窝刺来。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好在师父动作更快,直接回撩一剑,砍断了金宵的手腕。 金宵见师父杀来,也不敢托大,立马退开数步,张开嘴巴,那只金蛤就蹲在他嘴里,也跟着张口一吐,一股青色的毒雾便瞬间朝我们袭来。 “哼!” 师父怒哼一声,隐隐有一股雷声响起。 “玉清命令,敕汝众神。雷霆上圣,欻神飞神。五雷猛吏,汉臣威灵。雷公赫充,电母文英。风伯道彰,雨师何青。蛮雷使者,东方魔明。南方烈煞,西方赫猛。火猪之精,北方使者。黑犬之神,中央使者。黄混恶轰,沥黑烈炎。号黑喷云,九州社令。大布火轮,飞天大将。统摄天丁,黑云叆叇。百万隶兵,令蒙天令。速收邪精,翻天覆地。雷电喧轰,上掣太极。下至幽冥,神光电目。仔细搜寻,千千截首,万万剪形。敢不从命,粉身碎骨。” 一张雷符飞出,随着师父飞快念动召雷咒,一股阴阳激荡之气以师父为中心爆发开来。 那股青色毒气被这股雷霆之气摧枯拉朽一般涤荡开去。 但金宵也随之溜了。 “跑了?真是属兔子的,溜得还挺快。” 师父若有所思道。 我此时精神松懈下来,就觉得肩膀疼的厉害,师父撕开我衣服一看,我的左肩已是鲜血淋漓。 那模特一口咬下我二两肉。 杨瞳也急了,立马找来急救箱给我包扎,又叫车送我和模特去医院。 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杨瞳这家会所的隔音效果。 我们在外面都干上了,这么大的动静,愣是没有一个人察觉。 当晚包扎好伤口,我和师父又去模特的包厢给她解了蛊毒。 等回到了会所已经是凌晨两点。 杨瞳一路上再三向我道歉,并承诺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除了汤药费,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给我包了个大红包。 我收了红包之后,我拜托杨瞳去调查金宵。 这二两肉的仇,我非报不可! 我们在杨瞳那里住了几日,杨瞳手下人传来消息,金宵人间蒸发了,但通过机场的关系,杨瞳还是查到了他飞往湖南的航班信息。 我和师父一对眼,说道:“这狗娘养的还挺怕死,居然跑回老家了。” “本事不怎么样,脚底抹油还真快,小年,你就回学校养伤,这个仇,师父给你报。” 师父说道。 “师父,你是不是嫌我给你拖后腿了?” “嘿,你这小子,你还年轻,我当年不是也着过道吗?而且你也不丢人,这厮若果然是豫亲王的子嗣,论道行可有小两百年了· · · 人不可能活这么久· · 你就算输给他也不丢人。” “那就咱们一块去,我再叫个人来帮· · · ” 我刚站起来拍胸脯子要一块去湖南,电话就响了。 第169章 江城寨 还是秦子婴打来的。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咋给我打电话了?” 秦子婴语气有些沉重:“啥曹操,我有事跟你说,阿娜找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问道:“她找你了?啥事儿?” “五天之后,跟她去一趟湘西千窟山百眼潭。” 我回忆起阿娜之前说的话,让秦子婴帮他杀一个东西,她说不是人。 阿娜的身份我早就有了猜测,结合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想她应该就是落花洞女,但令我费解的是她为什么会活着,而且出来上了大学。 “这次你就别去了,我给你打电话,是让你帮我照顾子裳。” “想托孤啊,你这次还真找错人了,这趟千窟山我得跟你一块去。” 言罢,我将这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子婴听完沉默了片刻,问道:“咱们都走了,瓦苦一个人能行吗?” “放心,既然金宵已经跑回了湘西老家,那他短时间内也很难再对y动手了,瓦苦一个人足矣。” 我和秦子婴约定好在龙山县见面,至于家伙怎么带过去也不用他操心了。 说完这些,我又给黄秘书打去了电话,给他说了一遍,并请他帮我们将这些违禁品送去湘西龙山县。 黄秘书答应的很痛快,让我们可以先把法剑交给杨瞳,然后动身到湘西,过几天东西就能到。 至于秦子婴那边,我也交代了,让他回头把燕支交给黄秘书的人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杨瞳把我们送到了机场。 23年之前,湘西还没有机场,我们只能在黄花国际机场下机,在长沙落脚一天,然后乘坐火车,沿着焦柳铁路进入湘西境内。 最后转乘大巴到了龙山县。 此时,离我们约定好的日子还有两天。 我和师父趁着这个空档准备符箓和进山要预备的一些必需品。 闲话少叙,到了第四天晚上,秦子婴和阿娜来到了龙山县与我们会合。 而我们的宝剑也都被黄秘书托人送来。 如今这年月不比以前了,管制刀具一旦被人看见,免不了生出许多麻烦。 我们这次又没有老王搞来的公家批文,凡事必须低调。 检查了兵刃黄符,冲锋衣登山靴和一些药物还有干粮,当晚我们在县城边上的一家小旅馆内落脚。 第二天一早,阿娜带着我们坐小巴车,转拖拉机,又坐了一段时间的牛车,渐渐远离了县城,进入湘西十万大山的深处。 过了两条穿山险路,我们来到了一座苗寨。 这里依山傍水,外面是数重千仞崇山,中间夹着一条白龙江,两边都是依山临江的吊脚楼。 湘西之地自古多有瘴气毒虫,所以这里的人,不论夷汉都住吊脚楼,用当地盛产的杉木,搭建成两层楼的木构架。 柱子因坡就势长短不一地架立在坡上。 房屋的下层不设隔墙,里面作为猪、牛的畜棚或者堆放农具和杂物; 上层住人,分客堂和卧室,四周向外伸出挑廊,可供主人在廊里做活和休息。 廊柱大多不是落地的(便于廊下面的通行无碍),起支撑作用的主要是楼板层挑出的若干横梁,廊柱辅助支撑,使挑廊稳固地悬吊在半空 此地唤作江城寨,是一座夷汉杂居的寨子,也是山里山外中间的交通站和落脚点。 这里并非是公家规划的行政点,而是当地人半自发组建的,寨子里有许多描绘着三足玄鸟的柱子。 阿娜对这里轻车熟路,带着我们来到了白龙江边的一家吊脚楼。 这里应该是此地,作勾栏耍子的地方,此时已经入夜,四层吊脚楼上却是灯火通明,里面不管夷汉,均是同桌而饮,划拳猜色,高谈阔论。 见我们四个生面孔进来之后,很多人不约而同地朝我们投来了警惕的眼神。 迎面一个小厮作态的小伙子迎上了我们。 “四位第一次来江城?” “不错,给我们挑一个宽敞的地方,上六个菜,有肉最好,有酒吗?” 我赶了一天的路,却只吃了半块难以下咽的压缩干粮,早已疲惫。 “这里靠着神药寨,常喝药酒,能壮气血可辟百毒,入口香醇,给您来一坛?” “好,上菜快些。” 小厮笑吟吟转头吆喝道:“楼上四位,请了!” 言罢,将我们引至二楼靠窗的一个座位。 不多时,三荤三素上齐,还有一坛药酒,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农家粗菜。 但我们也饿了,纷纷动筷。 只有阿娜无动于衷,只夹了两片青椒和一块山鸡肉便不吃了,给自己斟了一碗酒,自饮起来。 我吃了半饱,喝了一口药酒,只觉得确实有几分力气。 撂下酒碗后,我说道:“娜姐,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娜本来扭头看向月色下的白龙江,听我说话,缓缓转过头来,她此时脸颊微微泛红,齿若列贝,脸如桃花,眼中亮如星辰。 “洞神要迎娶我了。” 阿娜淡淡道。 我心说她果然是落花洞女。 “娜姐,那你· ·真的要嫁给洞神?” 本着不能袖手旁观的态度,我还是不愿看到阿娜嫁给那个什么洞神。 阿娜表情微微一凝,说道:“不· · 我要杀了它··· ” 言罢,她又转头看去天上明月,那表情如痴如醉。 听到这里,我心中咯噔一声,暗道那洞神八成可能就是师父当年在百眼潭中遇到的那只大蛤蟆。 所谓洞神无非是些成了气候的山野精怪,通过些不入流的手段迷惑了这些女子,让她们作为血食供养自己。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阿娜要杀死洞神。 这简直闻所未闻。 阿娜看着山间夜景,微风撩拨她耳鬓的碎发,然后,阿娜微微闭眼,轻声哼动一首苗族情歌。 声音婉转动人,如江上之清风,如林间之碎泉。 很多年后,我才晓得了歌词的意思,是一位姑娘等候她的情郎,等到稻花谢了又开,等到山涧的泉水断流。 她就这样一直唱着这首歌,一直在等,等到白龙江中的龙神被这姑娘的歌声感动。 此时,那位姑娘已经望着远方望瞎了双眼,却不见情郎,唱的绿叶凋谢,唱的她自己心焦,直到思念让她油尽灯枯。 龙神化作情郎的样子,来到姑娘身边,了却了她的心愿。 最终姑娘死在了龙神的怀里,魂魄化为江中的女神。 而姑娘不知道的是,她的情郎其实原本就是江中龙神。 龙神与她相爱,但人神之恋,只会消磨姑娘的血气,乃至她衰弱而亡。 所以龙神只能忍痛离去,但没想到姑娘会有如此毅力。 最后龙神和女神终于一起永住江中。 阿娜的唱词我根本听不懂,但那种旋律和其中的感情却让我的内心泛起了难以平静的涟漪。 这时,随着阿娜的歌唱,吊脚楼里也逐渐安静下来,很多人一边抿酒,一边沉浸在阿娜的歌声当中。 直到一首歌唱完,吊脚楼内也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正当我准备再从阿娜口中套些话出来时,随着一阵竹子嘎吱嘎吱的响声,一个黑衣蓝裤的大汉,拎着一坛子酒便上来了。 “来来来,妹子,跟我喝一杯,你的情郎出了大山,不要你了,你就跟我走吧。” 说着话,大汉一只脚踩在了秦子婴坐的条凳上,端着碗往阿娜嘴边去凑。 阿娜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 大汉见状有些不悦,“装什么装,老子的酒你也敢不喝!” 说话间,大汉伸手要去捏住阿娜的脸颊。 秦子婴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只是脸色非常难看。 嘭的一下,秦子婴一把攥住了壮汉的腕子。 第170章 铁山马帮 “哪儿来的小白脸子不要命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 那壮汉劈手要去打秦子婴。 秦子婴何等身手,腕子一拧,一推,那汉子噔噔噔退出数步,摔了个屁股蹲。 壮汉不服气,还要起来,阿娜此时站了起来,看向壮汉。 壮汉从地上爬起来,恰好和阿娜对视了一眼。 一瞬间,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壮汉,身子打了个哆嗦,又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显然是被吓到了。 壮汉指着阿娜,神色惶恐道:“洞· · 洞女· · ·” 说到这里,壮汉直接给阿娜跪下不断磕头。 直到他的两个同伴上楼把他拽走。 其实壮汉的恐慌很正常,洞女就是洞神的女人。 你跟神抢女人,这不是找死吗? 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其余人没来招惹阿娜,自然也不怕洞神。 师父唤来了小厮,掏出了几张钞票。 “现在的马帮还是阿铁掌舵吗?” 师父问道。 小厮先是微微诧异了一瞬,然后道:“您以前来过咱们这儿?认识阿铁叔?您多大年纪了?” “你只消说是不是就行。” 小厮收了拆票,笑呵呵道:“咱们湘西除了山就是水,走水路,没有排帮大扛把子点头,连片树叶也漂不下去,要是说走旱路,没有铁山马帮的马锅头应声,这十万大山谁也进出不得。” 我是第一次来湘西,对这种习俗并不了解,问道:“排帮是什么?这马锅头又是什么意思?” “好教客人知道,这排帮总舵位于酉水,都是咱湘西汉子,以放排为生,将杉木,桐油,茶叶等特产沿着酉水河顺流而下,运到沅江和八百里洞庭湖,首领称撮把子或者大扛把子。” 小厮说到这里,给我们倒好了酒,又自豪道:“至于马帮,解放前这里有二十四派,到了解放后就剩下十二支队伍了,其中名头最大,旗杆子最硬的就是铁山马帮,我们本地人把马帮头领叫做马锅头,阿铁叔当年就是咱们这儿最厉害的马锅头!还杀过日本人咧!” 我一听这话,也不由得对这个阿铁叔感到些钦佩,只是按岁数算他也该和师父差不多大,恐怕早已跑不得马了。 “阿铁叔三十几年前就隐退了,后来是他儿子接手,直到八年前,又传给了他孙子,也就是现在的马锅头,老黑,别管多烈多野的马,只要他一亮鞭子,就没有不听话的,人称马王爷。” 说到这里,我一把攥住了小厮的腕子:“别人都害怕洞女,如何你却不怕,还能在我们面前侃侃而谈,从实招来。” 小厮不屑地把我的手甩开,双手叉腰说道:“瞧不起谁呢,我阿麻也是走过马帮的人,别说是洞女,就是洞神来了我也不怕!” 阿麻这样一说,引得楼内众人哄堂大笑。 “你也算走过马帮?笑死人了,真不羞。” “我听说了,这小子十五岁那年跟着马王爷跑货,结果在听雷洞被吓尿了,哈哈哈哈哈。” “还是马王爷叫人把他送回江城的哈哈哈哈哈。” 阿麻虽然风吹日晒的,看起来老气些,但实际上比我还小两岁呢。 听众人如此笑话他,阿麻也羞红了脸。 正在他要发作之际,忽而听到外面人叫马嘶铃铛响,好像是大队人马到来,就听三声炸雷一样的鞭子抽响,原本喧闹的队伍立马安静下来。 我松开了阿麻,他拍手叫道:“是黑叔来了!” 阿麻一路小跑到楼下去迎。 我们也伸出脑袋从楼上往下去看。 只见江边涂地之上,一伙马队整齐划一的靠在吊脚楼下。 这一行大概四五十条黑壮汉子,擎着火把,明插暗跨着几把器械,马背上两边装着货物。 领头站着三个人。 当中一条黑铁塔似的汉子,四十岁上下年纪。 腰间插着一把二尺短刀,打着包头,穿着对襟短衫,露出肌肉隆起的胸膛,左手牵着一匹火炭一样的马,右手拿着一杆马鞭子。 左边的是个女孩,不过二十五六岁,长得很英气。 右手边是个书生模样的汉子,在这堆汉子当中显得十分瘦削。 这两人各牵一匹好马,马上有两杆旗子。 左边写:“古道铃响,铁山开路” 右边写:“挡着马蹄,人头落地” 我看完之后有些不屑:“嚯,好大的口气啊。” 师父却道:“是他们,这是铁山马帮的号令,当年解放前在湘西一带,打起这两支旗子,基本就没人敢找麻烦了。” 阿麻出去和领头几人说话,下面传来一阵笑声。 不多时,这队人马开始卸货,去鞍,让骡马休息,而领头的三人则跟阿麻一同上来了。 “哪位是我阿爷的旧相识啊?” 那黑铁塔一般的汉子浑厚的声音传来。 师父缓缓起身,我见状也跟着站起来。 “在下便是。” 师父一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银制的大圈耳环,递给了阿黑叔。 阿黑叔接过耳环一看,顿时脸色一变:“不知尊驾来临,有失远迎,阿麻!快上酒!” “知道了阿黑叔!” 阿黑叔手下搬来两张桌子跟我们拼起来,众人坐下。 “酒来了!” “好,阿麻,你也坐下。” 阿黑招呼阿麻坐下。 “不知尊驾姓字。” “老夫姓马,双名不前,与阿铁是旧相识。” 阿黑一听立马毕恭毕敬道:“果然是马道长,恕我眼拙。” 我偏头朝秦子婴问道:“这银耳环是啥意思?咋滴一看到这东西,这马王爷就· · · ” 我声音不大,可这阿黑的耳朵似乎很好使。 “哈哈哈哈,二位不知道,我们湘西有九沟十八寨,统归凤凰城竿子营所辖,大明正德八年,设立镇竿守备,我祖上也是二品的建威将军,当年长沙会战,我爷爷也是团长,这戴银耳环,是我们竿子营的规矩,十八岁成年戴上银耳环出征杀敌,戴到六十岁,要是死在战场上,人回不来,耳环要回来,这银耳环是我爷爷给马道长打的,是信物。” 师父抿了口酒:“当年我也是第一次进湘西,想去神药寨,可找不着路啊,也是巧了,搭上了阿铁的马队,后来被那恶徒所伤,也是阿铁搭救,我才逃去长沙。” 阿黑道:“当年马队在葛家铺落脚,半夜出了妖邪,要不是马道长随行,那我爷爷也就· · ·这么多年爷爷一直提起您来,不想今日相见。” “说来也是一桩陈年旧事,如今该当了却,既然是故人之子,老道我斗胆相求,可否送我们再去一趟神药寨?” 师父抱拳说道。 “既然是阿爷故交,自然义不容辞,不过· ·· 目前有个棘手的事情。” 阿黑脸上泛起了为难之色。 我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我们可帮得上忙?” 那个白白净净的瘦削男人抱拳说道:“好教各位知道,非是锅头推脱,实在是我们到此接了一趟生意,货物所托之重,便是一个人也抽不开了,须得绕去九龙沟,又因为早前连日大雨,垮了山间道路,我们要从九龙沟取道天险,辗转两日方可到达神药寨。” 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阿娜。 片刻后,阿娜淡淡道:“没关系,绕道吧。” 师父这才点头道:“马锅头,这次可就拜托了!” 马锅头也连声抱歉:“慢待道长,万请恕罪。” “阿黑叔,我也要去!!” 阿麻把酒碗放下说道。 阿黑的脸一黑:“你不替你阿爹守好酒楼,老跟我胡闹个啥,这次不比前几次,是偏猛恶的去处,你去不得。” “阿黑叔,我都二十岁了,我不想守着酒楼,我想跟你们跑马帮!我啥都能干,当年我小,现在我不怕了,你一句话,刀山我也上得!!” 阿黑被阿麻闹得没了脾气,但还是不肯松口。 阿麻又逼得紧,阿黑恼了,把一大坛酒放到了桌子上:“你要能在一炷香时间喝光这坛酒,我明天就带你上路!” 阿麻也挣红了脸:“当真!?” 阿黑叔一拍胸脯:“比落洞河里的金子还真!” “好!” 阿麻半是赌气半是壮胆吼了一声,抱起酒坛子猛灌。 正当此时,楼下有个和阿麻年纪一边大的小厮急匆匆跑了上来。 “阿黑叔不好了,你们的人被打了!” 阿黑脸色一顿,还不曾言语,一旁的女人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哪个不要命的鸟人吃了虎胆,敢动我们的人!?” 白净男人还不断拉着她,让她消气,却被女人一把甩开。 小厮也被雪格这母老虎的架势吓了一跳:“是· · 好像是你们的客人· · · · ·” 一听这话,女人更是目眦欲裂:“娘妈的!锅头,我早就说这趟货不能走!” 阿黑叔脸色沉的像死水潭一样,三人这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171章 入伙 说到这里,三人道了一声失陪,立马去了楼下。 师父担心出事,让我和秦子婴也下去帮忙。 我们二人下至一楼,出了吊脚楼。 只见楼外悬桥之下,江边硬涂滩之上,马帮队伍高举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正跟一伙人对峙。 “草你大爷的!一帮野夷也敢跟老子动家伙,给你们脸了!还敢打我的伙计?” 我刚走到吊脚楼外,猛然就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阿黑三人来在队伍跟前,立马有一个伶俐汉子上前禀报。 “锅头,这厮蛮横的紧,手下伙计仗势欺人,嫌咱们动作大,说磕坏了他们的宝贝,五子理论了一句,他们上来就打人!” 阿黑听完话之后,脸色一沉,穿过众人来到那雇主身前。 “不知道我手下人怎么冲撞了你,怎么闹成了这样?” 阿黑还是非常客气的。 而双方身边都各自站了一个受伤的伙计,都是脸上挂彩。 对面那人中等身材,长得很帅,穿一身骆驼牌的冲锋衣,蹬着作战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盛气凌人的感觉。 “马锅头,我手下人多了句嘴,结果被你们打了,你四处扫听扫听去,哪里有伙计敢打雇主的道理?” 此时,那个伶俐汉子跳了出来:“你含血喷人!我们明明很小心了,你这手下上来就骂人,我们是马帮,不是你佣人,打他也是他自找的!” 此时,那少爷身边的人也跳出来和马帮对骂。 其中一个骂的太激动,居然率先越过了中线。 那个英气女子登时柳眉倒竖,骂道:“好泼才!找死!” 嚣张的伙计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小姑娘,结果被她一脚踢中小腹,揪着头发摁到了地上,如同屠户掐狗按猪一般。 那伙计还想反抗,结果这女子却是个狠角色,一抖手抽出了一把短剑架在了伙计的脖子上。 “再骂一句,老娘要你的命!” 女子的泼辣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阿兰,只是混在男人成堆的马帮当中,身上更多了一股匪气。 伙计也没想到这年头在这险山恶水之中,还有这土匪一样的女子,吓得不敢吭声。 少爷模样的年轻人跟阿黑都双双制止了自己手下。 “马锅头,这是什么意思?” 阿黑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马帮向来在湘西一带穿行无阻,靠的除了手里的家伙硬,还有就是讲道理,能盘道,做事讲究一个理。 作为雇主,马帮自然得敬着,但也不能折了铁山马帮的字号,这个尺寸实在太难拿捏了。 “雪格,算了。” 我这才知道这姑娘叫雪格,生来是个美人的身子,响马的命,本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草鬼婆收养长大。 后来被阿黑收留,当成小妹抚养,习得刀枪拳脚,还会放蛊,和那个白净小伙孟阳都是阿黑的左膀右臂,也是马帮中的重要人物。 “顾好你的狗头!” 雪格骂了一句,松开了那个伙计。 孟阳抱拳道:“沐老板,我们马帮都是粗人,但干的是细活,如果有什么不对,您跟我讲,咱们马帮拿钱办事,除非您不愿意走了,我们就退钱卸货,可您要是用我们,就得守我们的规矩,一路上咱们有事好商量,如若不然,没我们铁山马帮点头,且看哪家马帮能把货运到九龙沟。” 那少爷还没说话,我和秦子婴已经来到跟前。 “哟哟哟,我当是谁呢,沐少,好久不见啊。” 这少爷不是旁人,就是沐风。 我还好奇他上次不是和李士禹回了京津老窝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三湘四水之地。 而且看样子,只有李士禹跟着他,阿兰不在。 沐风显然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先是一惊,继而上下打量了我两眼,他今天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 “真是他娘的淹死鬼拉人下水——阴魂不散啊,怎么老子到哪儿都能碰上你,真晦气。” 阿黑见我们似乎认识,便问道:“莫非二位跟沐老板是故交?” 我笑道:“阿黑叔,我们算不上故交,应该说是冤家。” 沐风这边见我和秦子婴到了,也没多跟马帮的人掰扯,朝我使了个眼色,把我和秦子婴,还有李士禹叫到了僻静地方。 我们四人点起烟,沐风问道:“你们俩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和秦子婴互相对视一眼,把前面的事情简略一说。 我又反问道:“沐大少爷,上次进山你们也算是借此跟上头搭上了线,虽说没得着什么宝贝,但我可看见了,那具古尸身上的玉带让你摸走了,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你劳师动众,来这险恶之地?” 沐风想了想,说道:“我们家要转型,郑老六的事情让我爹害怕了,但有些事情没那么好断,这不,让我送最后一趟货来九龙沟。” 秦子婴问道:“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沐风吐出一口烟,然后被江风吹散:“我也不知道,这是走排帮的路子送进来的,而且那个让我爹送货的人· · · 就是你说的金宵。” 我和秦子婴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 秦子婴沉声问道:“那些箱子里是什么?” 沐风说道:“我也不知道,老爷子也不知道。” “那你们还给他送?” 我有些不解。 沐风回道:“我太爷和我爷爷当年是刀头上舔血,我爸还不会拿筷子就会拿刀了,如今想上岸,哪儿那么容易,据说多年前我们家跟这个金宵有过几笔生意,当然了,那会还没我爸呢。” 我说道:“所以你爹他是觉着金宵手里有对你们不利的东西?” “是啊,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是真是假,总归不是什么好鸟,因为这个已经几次三番敲诈我爸了。” 秦子婴捻灭了烟头:“听这意思,你没打算善了?” 沐风哼笑一声:“禹哥。” 一直没说话的李士禹侧过身子,拉开外套,腋下腰里,赫然是几把真家伙。 展示了一下之后,李士禹就重新拉好了拉链。 沐风道:“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洒了油!” 鉴于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加之这次又很凑巧,大家的目标也很一致。 所以我很乐意跟沐风搭伙,更别提也只有沐家这样的家底,才能在国内搞得到这些火器。 沐风挑着眉毛一副看坏人似的表情看着我:“你小子又憋什么坏水儿呢,别打老子的主意,这次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嬉笑道:“沐少这是啥话,咱可是刀尖上滚过几回的老伙计了,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 我一伸手搭上了沐风肩膀。 沐风立马嫌弃地把我推开:“滚滚滚,谁跟你亲兄弟,就你也想分老子家产?上次就是被你忽悠的,差点没让那群野彝打成筛子,这次你个扫把星离老子远点。” 秦子婴在一旁噗嗤一乐:“沐少真是一针见血,这家伙就是个丧门星投胎,跟着他准没好事。” 我一拍脑门:“老秦,你丫不能这时候拆我台啊,再说了,凭什么说老子是丧门星,说不准你跟沐少有可能就是一个丧门星一个扫把星呢?老子是正儿八经童子星下凡,搁以前,少说也是个出将入相的人物。” “啊呸!就凭你?” 沐风呸了一口。 我好说歹说了半天,沐风也算是就坡下驴,让我们跟着马队出发。 跟沐风交代好了之后。 我和秦子婴没回吊脚楼,站在楼下跟师父喊了一嗓子,说我们俩出去转转。 沐风没跟我们一块,而是去吊脚楼里睡觉。 我和秦子婴沿着白龙江转悠。 马帮的营地就在这江边一片竹林后面。 我们俩转悠着也到了这块。 恰好在外围的一个帐篷外面,我们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声音其实并不大,又是在江边,一般人很难听出来。 第172章 元苗之乱 “我还是这个意思,这趟货走不得!” 竹林里传来了雪格的声音。 “丫头,马帮的规矩你不晓得吗,收了定金,只要马帮没有死绝,这趟货就算是往阴曹地府里去也得跑,不然以后咱们的旗子往哪儿插?” 阿黑说道。 “反正我感觉不好,这些箱子裹得严严实实,但我只要靠近,就浑身不舒服,昨天还有两匹马惊了,差点把石头跟麻子摔下去,你都看见了!大不了多给他们退些钱就是了。” “不用说了,我决定要去了,出了什么事我担着!再说了,咱们跑马帮的,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水里火里我阿黑趟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次不会有事的!” “锅头!你!哎!” 我和秦子婴在外面听着,这雪格似乎跟马王爷谈崩了。 此时,孟阳的声音传来。 “雪格,且息虎狼之怒,锅头暂歇雷霆之威,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这次这个姓沐的,给的价钱不低,足够咱们马帮三五年的开销,又是熟客了,不接的话,只怕折了咱们铁山马帮两百年的威风。” 阿黑附和道:“小孟说的在理。” “不过话说回来,雪格也是好意,这次要去的可是九龙沟,而且是沟中腹地,我曾听老锅头说讲过这九龙沟的来历。” 雪格正在气头上,对于当和事佬和稀泥的孟阳也没有好脸子。 “你这个狗头军师,有话便直说!” 孟阳呵呵一笑:“休要发威,听某说来,当年天命真人于沙漠入主中原,打到湖南境内,泊崖洞的田万顷,楠木洞的孟再师就曾举兵反元, 后田万顷因失败降元,泊崖洞被改为施溶州,以田万顷任知州, 忽必烈病死那年,也就是至元三十一年,这两人再次举兵反元, 湘西各洞纷纷响应,可那鞑子派精兵镇压,不久此事便兵败垂成, 元兵入湘,大兴刀兵,杀的七十二洞苗民土民十去七八, 这九龙沟就是当年一个领兵的万户,朵解落杀戮我湘西子弟的所在, 据说八洞之兵和鞑子血战三日,杀的沟内不见天日,尸体堆成了山,血流成了九条河,此后直到明清两代,当地都有阴兵借道的传说, 其实那里是个风水绝佳的龙穴,朵解落身边有一个汉人术士,告诉他如果把自己的尸体葬在这里,就能永保后代富贵, 朵解落听信了术士之言,但他一个万户,并没有在这里大兴墓葬的能力, 好在他老丈人是当年的中书省丞相,听说此事之后,暗中与他合谋, 将他的陵墓修建成了王侯规格,后来大明思宗崇祯四年,常德地动,波及湘西 九龙沟内天塌地陷,有人看见数具身披甲胄紫袍的僵尸蹿入山缝之中,此后多有传闻,便是当年的朵解落尸解不成,反成妖孽,作祟于九龙沟内,所以几百年来,除了咱们铁山马帮曾去过九龙沟外围,其余人等莫不谈虎色变。” 阿黑听完之后,沉声道:“小孟,好端端的,提这些怪力乱神做什么?” 孟阳当即抱拳欠身道:“锅头,我暗中查探过,这姓沐的一行九人各个怀揣利刃,更带了犀利火器,瞧着架势,押送的必然是要命的东西,咱们不得不防备一二。” 阿黑冷笑一声道:“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马帮锅头,什么样的险山恶水没有去过,莫说是几个鞑子的尸体作怪,就是来他十万妖魔我也不怕!这些话不要让旁人听见,莫要扰乱军心!” 雪格刚要说话,突然身子一顿,立马抽出短剑,看向我和秦子婴藏身的树林。 “什么人!出来,别让老娘费劲!” 我和秦子婴其实没有刻意隐藏,也没想到这女子如此敏锐。 但既然被发现了,我们俩也不是藏着掖着,不敢露头的货色,当即就从背后现身。 阿黑三人见是我们俩,也是一惊。 阿黑疑惑道:“是你们两个伢子,不去喝酒,为何要偷听我们讲话?” 我抱拳道:“阿黑大叔,实在抱歉,我们俩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雪格的脾气实在火爆,当即骂道:“哼,不是故意便是有心,我还当老祖锅头整日放在嘴上的人物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怎么教出来的徒弟却是个鸡鸣狗盗之辈!” “雪格姑娘,说我则可,不要羞辱我的恩师,不然别怪我手下没个轻重。” 我们偷听人家说话的确理亏,但这丫头说话也太难听了点。 “雪格!不得无礼!还请二位见谅,这个浑丫头在我们马帮野惯了,不晓得规矩,万望海涵。” 我和秦子婴不好跟阿黑翻脸,也只得隐忍不发。 倒是那个狗头军师孟阳站了出来。 他抱拳道:“方才酒桌之上,听闻这位江兄弟是马道长的传人,不知这位小秦兄弟,是否也是道门子弟?” 秦子婴说道:“自然,在下是天心派弟子。” 孟阳点头赞许道:“吾闻道门内炼金丹,外修符箓,能超生脱死,伏魔降妖,这些年我们走南闯北,也见过了不少奇人异士,这次几位又要同往,我看马道长自然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二位小友也是少年英才,小可斗胆,请二位和马道长能在关键之时,助力一二,我铁山马帮上下一百五十余口,在此感念则个。” 说完话,孟阳还给我们抱拳施礼。 阿黑虽然是个外表粗犷的汉子,但实则心思细腻,当即也请求道:“说的在理,二位既然听见了,还请保守秘密,若是不嫌弃,肯施以援手,我阿黑记住这个情义,将来必有报答。” 其实阿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们要靠人家才能找到神药寨,本来就是套交情,不要我们钱。 既然是一路同行,那么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我和秦子婴一对眼神,应道:“若是阿黑叔跟孟大哥不嫌弃,我们不说多仗义,只要不是以命相搏,互相扶持,也是不在话下。” “好!果然爽快,既然如此,还请移步酒楼休息,明日天亮启程,莫要耽搁了。” 阿黑倒是很爽快。 一旁的雪格也在孟阳的劝解下放下了短剑,只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不情愿走这趟货。 阿黑叔亲自陪我和秦子婴回了吊脚楼。 到了楼上一看,师父正在跟阿娜喝酒,俩人也不说话,都默默倒酒喝酒。 桌子底下,阿麻已经喝的昏天黑地,抱着酒坛子晕了过去,嘴里还嘟囔着:“阿黑叔,我· ·我喝光了·· · · ” 阿黑过去抓起酒坛子翻过来,果然只有几滴了,惊得他张大了嘴巴。 “真是个杠头,我年轻的时候跑了十八天山路,渴的不行了,也才喝了两斤· · ·” 这看的我们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三斤多的药酒啊,农家药酒,药力猛烈,不比寻常烧黄二酒,初入口时顺滑无比,隐隐还有一股子香甜之气。 少喝可以活血化瘀,壮血补气,可喝多了能让人昏睡一天一夜,醒来浑身如同火炉。 就算是壮汉,喝上一斤也就晕了。 这阿麻一米七的个头,捏把捏把不够一盘子菜的体格子,居然能硬生生喝光三斤多。 吓得阿黑赶紧叫人给他灌汤催吐。 当晚阿麻吐了整整一夜,后半夜喝了药,才好转一些。 第二天鸡啼之时,孟阳过来叫我们起床。 我们到了楼下一看,酒楼刚刚开门,一个和阿黑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好像是酒楼的老板正跟马队里的阿黑交代些什么。 一旁雪格的那匹马上就趴着昏睡的阿麻。 铁山马帮这次出动三十个伙计,个个是本地汉子,又动用了十五匹马,二十三匹高大壮实的骡子。 这马帮里其实不全是马。 因为马其实是很娇气的动物。 当年还有生产大队的时候,人们就有顺口溜,有道是:铜牛铁骡纸糊的马。 第173章 夜宿荒郊 牛这东西力气大,尤其水牛,非常温顺,好驾驭。 马则不然,虽然力气大,但是干活不行,而且容易生病,从身体结构来讲,马匹只适合于骑乘奔跑。 当然了也有专司驮运货物的驮马。 而且马对于饲料要求很高,光吃草不行,干活前得吃精细的玉米,豆子,盐巴。 如若不然就会脱力,在闷热多瘴气的南方,潮湿的环境会让马匹生病。 而且往往很难治好。 骡子呢,则非常适合闷热的环境,而且更合群,力气更大,耐力更好,只是脾气执拗,如果没有调教好,很容易养成坏毛病。 所以在多山多雨,闷热潮湿的湘西,马帮驮运货物的牲口多以骡子为主,马匹也必不可少,只是不能太过劳累,是团队里的宝贝。 我和师父还有阿娜跟秦子婴去跟阿黑叔打了个招呼。 阿黑叔很豪爽,让孟阳照顾我们。 并安排了两匹马给师父还有阿娜。 马帮的马是宝贝,一般不能骑,我和秦子婴被告知如果太累了,可以去骑骡子。 这我们倒也不在意,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交代好了一切之后,阿黑叔清点了人数,马帮算上伙计和阿黑,雪格,孟阳,外加一个昏睡在马背上的阿麻一共三十四人。 沐风这边九个,我们这边四个。 拢共四十七人,队伍排开浩浩荡荡。 整个马帮只有阿黑叔那匹火炭龙驹的脖子下面挂着一个铃铛,作为领队。 身后的队伍听着铃铛响,就不会走错路,也是提醒他们跟上。 人们总说响马响马。 就是说的马脖子下的铃铛。 过去的马匪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气和力量,还有声势,往往就会在马脖子下面挂一个铃铛。 久而久之,就有响马之名。 随着队伍当中一声铜锣敲响。 阿黑叔甩动马鞭,啪的一声,好赛要把整座山都震开。 “打旗开道了!!” 阿黑叔站在队伍前面,一声断喝。 雪格跟孟阳就打起了那两支大旗。 身后三十条黑壮汉子齐声喊喝:“让路了!!” 随后,整支队伍开始进发。 一时之间,马蹄声响彻白龙江头。 湘西之地景色宜人,我们随着马队行了一日,见了不少山水,渡过河,翻过山。 有的地方是盘山羊道,仅能容纳一人通过。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不能骑在牲口背上。 我站在山崖边上,每一步都必须走的小心谨慎,偶尔一阵山风吹过。 我就必须将身体贴住山体。 而队伍中的牲口则在上面显得游刃有余。 马帮的伙计也都面不改色。 我朝孟阳问道:“孟大哥,你们的牲口胆子这么大?背着几十斤的东西还走的这么稳?” 孟阳牵着马匹,走在我面前,回应道:“胆小的都摔死了,可不就剩下胆大的嘛?” 此话一出,长长的队伍当中哄笑起来。 到了下午六点,我们行至一段荒郊野岭,中午下了一阵雨,道路泥泞万分,太阳更是早早就被云层遮住。 即便不多时便雨停了,但浓浓云层依旧将四野笼罩的晦暗。 阿黑走在最前面,眺望了一下前面的密林,随后传令道:“天色晚了,林子里要起雾,准备休息,小孟雪格,找几个精细兄弟四处探路,最好找个能躲雨的地方。” 雪格跟孟阳得了令,找了六个汉子,分成三组散出去。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前两组兄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 又过了十分钟,最后一组两个兄弟回来了。 一个矮胖结实的黑炭脸说道:“锅头,东南方向一座小丘后面有个凹子,里面有个大宅子,还有跨院,看样子很久没人住了,我们俩进去看过,地方不小,足足够一百来号人住,还有水井呢。” 阿黑看了看天色,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见队伍里人困马乏,他先与沐风说道:“沐老板,您看这荒郊野岭,不如咱们权且将就一夜。” 沐风还没说话,我就抢答道:“我看没问题,沐少也不是矫情的人,比这再恶劣的地方也闯荡过,是吧沐少。” 沐风朝我抛了嫌弃的眼神,无奈道:“就这样吧,我和禹哥得单独住一间。” “这个自然。” 阿黑应了一声,紧跟着下令看好货物,打起火把手电,由黑胖子引路,朝大宅而去。 大概晚上七点,我们才到了那处山坳。 快到且近的时候,师父眉头有些沉重,对我低声说道:“晚上和那个姓秦的小家伙注意些。” 我心中一沉,悄声回道:“师父,你看出什么来了,我看这里倒是没什么问题。” “你再仔细看看。” 我两步跳上了一处山坡,手搭凉棚朝山坳看去,这一看倒让我有些心慌。 山坳距离我们还有两三百米,此时天色昏暗,我顺势望去,只见一片若有若无的黑气笼罩其中,断不是个好去处。 我本想将这一发现告诉阿黑,但好巧不巧,就在此时天空中隐隐打了几个闷雷,有几滴雨点打在我脸上。 阿黑也觉察到要下雨了,立马喊喝道:“龙王爷不高兴了,都麻利些,雨下大之前把货都卸进去!” “是!!” 众人齐声喊道,然后也开始加快速度。 就在雨势逐渐变大之前,我们赶到了山坳中的破宅子。 这宅子的选址背靠山坡,地势还算高,屋后还有两条排水渠环绕道前面,就算雨下的再大,也不会冲垮屋子。 马帮伙计轻车熟路的先把盖有雨布的货物都搬进正厅和偏房,又把马匹骡子安顿好,找了柴房,窝棚牵进去。 马帮的骡马都是宝贝,比人金贵,可不敢让它们生病。 弄好这些,众人才手忙脚乱的开始生火做饭,打扫出一些屋子往地上铺了些毯子开始休息。 窗外风雨交加,众人围靠着火堆和炉子烧茶取暖,别说,也有一番滋味乐在其中。 只是出门在外,吃的比较简陋,我们只能随众人吃些干粮和牛肉干掰碎熬得米糊糊,味道还说得过去。 沐风这小子就牛逼了,背包里居然随身带有行军炉子,煮的是方便面和脱水蔬菜,甚至他还给自己跟李士禹泡了两杯咖啡,简直就是小布尔乔亚的做派。 这荒郊野岭比不了城市,连江城寨都没信号,这里就更别提了。 围炉煮茶之际,众人闲聊起来。 说的都是些湘西山野的奇闻怪事。 马帮众人走了十几年马,有的老伙计更是从十五六岁走到如今快五十了,说起这些狸猫拜月,狐狸成精,老猫说话,僵尸扑人的传说有鼻子有眼。 我在一旁的听得也津津有味,到了话茬接不上的时候,我也说起了此前自己经历的事情,只是隐去了关键信息。 师父在一旁打坐闭目养神,阿娜呆呆看着窗外,仿佛这屋内嘈杂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众人说说笑笑,我看了看表,到了十点四十,雨便停了,天上云开,跃出一牙弯月。 此时阿黑站起来道:“好一场大雨啊,再不停,我都以为这天上被捅了个窟窿呢,雪格,带几个弟兄把这大宅子好好搜搜,然后安排守夜,把货物马匹都看紧了。” 师父此时微微抬起眼皮,示意我和秦子婴也跟上去看看。 我点点头,和秦子婴挎上宝剑跟着出去查看。 这所大宅子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屋顶上长了不少蒿草,房前屋后破败不堪,野草都长到屋子里了。 正当中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上面还压了一大块青石,跟磨盘差不多,上面 满是青苔。 东西两个跨院,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 雪格让三个弟兄去后院,她们去东跨院,我和秦子婴则去西跨院。 我和秦子婴到了西跨院看了一圈,啥也没有,但地方不小。 等我出去之后,却看见众人正围着东跨院的圆拱门。 走近一瞧,原来是当年的主人把这堵门用砖头砌上了。 众人见此越发好奇,有一个小子说道:“这该不会是前清的那些地主老财的院子,里面藏了什么珍宝,不愿叫人瞧见。” 众人七嘴八舌,都觉得里面有什么宝贝,说要弄开瞧瞧。 第174章 僵尸 我怀里的阿杰也爬了出来,它探出一个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 雪格看见之后,颇为好奇:“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养老鼠,不过长得还挺好看的。” 阿杰嗅了几下,突然开始呲牙,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爱好爱好。” 附和了一句之后,我让阿杰缩回去。 那面墙年久失修,当年砌墙的人似乎遭遇了什么很紧急的事情,墙砌的并不牢固,像是赶着逃跑一样。 马帮众人找来工具,七手八脚没几下就把墙卸开。 东跨院里面也是一样的萧条,地上碎石嶙峋,几尺高的荒草随风摇曳,窗棂破损,夜风灌入,呜呜呜的鬼哭一样。 我和秦子婴站在门口,恰好被这股从堂里拐着弯刮出来的穿堂夜风扑了一面,我揉了揉鼻子。 秦子婴朝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说,这风里的味道不对。 我点点头,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秦子婴和我左右巡视了一圈,雪格也带着几个伙计在荒草堆里寻摸了半天,啥也没有,倒是鸟兽的骨头架子有几个。 山郊野外,有上个把骨头架子也不稀奇。 我问一旁的伙计要了火把,准备去堂屋看看。 秦子婴陪我一道。 雪格带着两个伙计也跟了进来。 我们刚一进去,两个伙计就一下捂住了鼻子。 “噗啊!这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臭?” 雪格也面露厌恶之色:“方才我就闻见一股臭味,还以为你们谁的脚丫子发霉了呢。” 另一个年长些的伙计则发声道:“我闻过这味道· · · 当年我跟老锅头赶路,路过一片村子,山雨导致了泥石流,死了不少人,救援队挖了四天路才进来· · ·那些埋在废墟里的人· · 臭了,就是这个味!是尸臭!” 雪格惊讶道:“什么?可这里荒废了不知多少年,怎么会有尸臭?” 我们放眼屋内,只见空无一物,只在西北角的墙角处有一团黑影。 正在此时,一股夜风吹过,呜的一下,居然把火把吹灭了。 那个岁数小的伙计吓了一跳:“啊!” 雪格觉得他没出息斥道:“慌个什么!就是股风!” 小伙计自知挫了面子,也不敢说话。 秦子婴打起手电,照向东北角,只见角落里堆着一个有棱有角,黑漆漆,一人来高的大家伙。 原来是口棺材。 雪格疑惑道:“湘西如今虽说苗汉混居,我却没见过有人在家里角落摆棺材的,莫非这是灵堂?不对啊,若是灵堂,棺材也该在正厅,而且香烛纸马,金童玉女,招魂幡,香炉火盆,也都没有,就算是逃难,难不成不带走棺材,却把这些东西收拾走了?” 我刚要走过去,秦子婴拦住了我。 “咋了?” “脚底下。” 我低头看去,只见在我面前一尺之处,有一排排杂乱的脚印。 那个小伙计看了一眼说道:“这人可真奇怪,怎么在自己家里跳着走路· · · ” 话没说完,小伙计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一张小脸唰的一下白了。 雪格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唯有老伙计眯着眼说道:“这里面的家伙,成气候了,得烧。” 我深以为然,于是和秦子婴开始准备。 这次来湘西,我们准备的很充分。 有道是湘西三大邪:赶尸,放蛊,落花女。 我害怕遇上僵尸,于是也准备了不少镇尸符,朱砂绳,还有墨斗跟枣木钉。 我先是贴了两张镇尸符在上面,又用墨斗弹了一张网出来。 这才跟其余几人合力将棺材抬了起来。 那个小伙计抬着还说:“怎么有点轻?” 老伙计道:“常言道人死如灯灭,按理说是重才对啊。” 雪格说道:“你们两个偷奸耍滑的,人家两个一前一后抬着,分量都压人家身上了!” 我没抬过棺材,不知道应该有多重。 但当年我和师父去给一户人家办白事,他们老太爷的棺材板足足有三寸厚。 而这口棺材可还要厚一寸,而且前后都有熟铜鎏金的福寿包头,如果算上里面的玩意,应该是十分重的才对。 可秦子婴却立马说道:“不对,放下!这份量不对!” 我们赶紧把棺材放下。 我上前敲了敲,咚咚! “他妈的,空心的!” 我一把扣住了棺材盖,单膀较劲用上丹田气把板子掀开。 一股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可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而就在这时,就听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极为痛苦恐怖的马匹嘶鸣之声。 雪格叫一声不好,然后一步抢了出去。 马是马帮的命根子,突然发出这样的嘶鸣,只怕是遇见了什么下山觅食的野兽了。 湘西崇山峻岭,有云豹,金钱豹,黑熊,据说当年还有华南虎。 若是撞上了饿红眼的华南虎跟熊豹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干人等立马从屋内院外赶去了发生惨叫的窝棚里。 我离得还有七八米远,院中火把,手电各色照明工具亮晃晃闪成一团。 马匹骚动不安,疯了一样的要往外窜。 混乱之中,我余光好像看见一道黑影从窝棚里飞速逃走,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等众人闯进马棚里拉住了受惊的十几匹骏马后定睛一看,不由得纷纷扶额跺脚,连连发出叹息之声。 只见一匹青灰色的老马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一只前蹄不断划拉着,好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而就在老青马的脖子上还有两个血窟窿,正在汩汩流血,像是某种野兽的利齿所造成的,而肚子,蹄子,嘴角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抓伤。 那伤口就跟用刀子刮出来似的,像是某种生有利爪的动物猛地从暗处窜了出来抓住了老青马。 但这只野兽似乎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吸血! 我看着老青马痛苦的样子,于心不忍,但这不是我的马,我无权定夺。 此时,阿黑走了过来,众人纷纷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只见阿黑红着眼睛,嘴巴紧闭着,咬肌鼓起,额角上青筋暴起,攥着拳头,走到了老青马跟前。 那个老伙计小声叹息道:“这匹青龙,是当年老锅头捡来的一匹小马驹子,锅头十岁那年掉进山沟里,是这匹马把他救回来的,老锅头吩咐除了锅头谁都不能骑它,也不能给它上太重的货。” 阿黑蹲在了老青马面前,轻轻抚摸着它的脸颊。 老青马撑着这口气,见到了阿黑之后也慢慢平静下来。 十分钟之后,老青马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歪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阿黑站了起来,没有回头,咬着后槽牙下令:“把那个畜生给我找出来乱刃分尸!!不把它挫骨扬灰,难泄我心头之恨!” 阿黑一掌拍在了窝棚的一根小腿粗的柱子上,砰的一声,半边窝棚差点散架。 众人齐声喝道:“是!” 我知道阿黑正在气头上,于是连忙站出来制止众人:“且慢!” 阿黑强压着怒火说道:“小江兄弟,这是我马帮的家事,你且放心不会耽误明天上路。” 我连忙抱拳解释道:“锅头,非是我只顾自家行程,只是害了这老青马性命的,不是那些披毛戴角的野兽,而是· · ” 阿黑连忙追问道:“是什么!?” “是僵尸!” 雪格站了出来。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哗然,此地可是湘西荒山,众人谁不知道湘西尸王的传说,阿黑也是眉头一皱:“雪格,不要胡说,你看见了?” 雪格回道:“方才有一道黑影从马棚窜出去,那身形分明是个人,刚刚· · · · ” 雪格又把我们在跨院堂屋里看到的东西说了一遍。 “锅头,如若不信,老獒跟三槐可以佐证!” 那跟着我们进了堂屋,一老一少两个伙计也站了出来。 “锅头,确实有僵尸作祟的嫌疑。” “不错,雪格说的都是真的。” 此话一出,马帮众人便慌了手脚。 倘若说是与人厮杀,就算是三刀六洞对于走惯了马帮,见惯了腥风血雨的马帮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可要说捉僵尸,哪个不是后脊背发凉? 阿黑绷着脸不做声,而是迈步越过人群,到了我师父面前。 “马道长,您看这· · · ” 师父拍了拍阿黑的肩膀:“不妨事,叫大家听我说几句。” 阿黑立马断喝道:“都慌个什么!!咱们马帮两百年的旗杆子,底下不站窝囊的怂包草鸡!都是竿兵的后人,从老祖宗那代算起,谁手上没有三五十条人命!” 阿黑家三代马锅头的名号不是盖的,他本人马王爷的诨号不是吹的,这一嗓子下去,众人果然站住了脚跟,不再喧闹。 我师父这才走到前面,清了清嗓子道:“的确是僵尸作祟,不过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一处宅子说不得是当年兵荒马乱之际逃走的富户留下的,山河动荡之际,黎民不安之时,往往正气渐衰而怨气日涨,有些尸体受怨气滋养,不朽不坏,每每被阳气吸引,诈起扑人不足为怪,如今这年月,见一次不容易,倒是我等的造化了,一切听我安排。” “请马道长讲说。” 阿黑也站在了一旁。 “所谓僵尸,也无甚稀奇,对付起来,也简单,无外乎符箓桃木,鸡血墨斗,火烧分尸,去准备些结实的网子,粗些的木棍,竹竿,火把,僵尸一旦现身,先用网子罩住,再用木棍竹竿抵住,乱刃分尸之后,一把火烧个干净就行。” 众人得了令,立马下去准备。 我觉得好生奇怪,不由得凑上前去跟师父问道:“师父,这样这么麻烦,不如引那孽畜出来,不用您动手,我和老秦就收拾了,干嘛还叫他们准备这些东西?” 师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看着我,把我和秦子婴拉到一边,拍了我脑袋一下。 “哎哟,师父您又打我!” “我打你个实心眼的夯货!咱们要是一开始就动手,三两下除了那孽畜,哪里显得出咱们的本事,再者说了,你我难道是耍胳膊根儿的苦大力不成,那么多人都在,怎么偏偏只有咱们出力?” 秦子婴适时道:“马前辈的意思是,让大伙一块动手,他们肯定难以降服那孽畜,待众人手足无措之际,咱们再出手,又不掉价,又显了本事。” 师父冲秦子婴竖了个大拇指:“不错不错,不过还是没说全,老道士我这样做,还有第三个意思,这一路下去,要去九龙沟,千窟山,无一不是极其险恶的地方,这一大帮子人,让他们打个架还行,真遇上什么棘手的东西,总不能都靠咱们,提前见一见也是好事,到时候不指着他们帮忙,别碍手碍脚就行。” 不多时除了看守马棚和货物的十五个人,其余人等都备好了家伙,等候吩咐。 师父说道:“这孽畜就在附近,见我们人多势众不敢现身,现在到了见胆识,见血性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师父扫视了一圈众人。 “道长,您就说吧,要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阿黑先说道。 “得有人把胳膊划破,口子不用大,能见血就行,那畜生再有灵智,见了血,也不可能忍得住。” 话音刚落,阿黑跟雪格率先把胳膊划破,然后是孟阳。 有了三人带头,其余人也都纷纷划开胳膊。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概十几分钟之后,突然,我耳朵里听见一阵骚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院墙外面不断来回移动,想要进来,却又踌躇不决。 马棚里的马匹也有些焦躁不安的划拉着马蹄子。 师父冷笑道:“准备,那孽畜要来了。” 果不其然,十几秒之后,在西南角一处倒塌的山墙后面,呜嗷一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嚎声响起。 一具身穿破衣烂衫的尸体,紧绷着躯干,前胸上还有大片干涸的鲜血,半跑半跳地一下窜了进来。 僵尸浑身肌肉皮肤干瘪,头皮皱缩,毛发也掉落的很是稀疏,双手十指像是野兽的爪子一样,两眼之中含着一点诡异的凶光,那是对鲜血极度的渴望。 这孽畜一现身,引得众人都一阵惊慌,就连阿黑也十分诧异。 毕竟这传说中的僵尸谁又真的见过。 在场唯一不太当回事儿的,除了师父,就只有我和秦子婴了。 至于阿娜,她把谁也没当回事儿,这会还独自一个人坐在离僵尸不远的地方拿着一瓣花叶子对着月亮唱歌呢。 “都别乱,网子!” 第175章 怪井 师父一声暴喝,蕴含着雷霆之威,众人打了个激灵,前排五六个胆大的汉子立马将几张拼接在一起用来兜住货物的网子撒开。 僵尸哪里知道厉害,被兜头罩住。 随后一群人拿着长竹竿跟木棍就将其抵住。 师父见状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立马抽剑上前,准备把僵尸的脑袋整个砍下。 怎料得关键时刻那网子不济事,被僵尸挠破了! 众人见僵尸撕破了网子,虽不能挣脱竹竿,却先怯了自身胆气。 胆气一泄,众人手上的力道可就小了,渐渐限制不住僵尸,僵尸气焰嚣张起来,绷的笔直的胳膊一摆,那些竹竿跟木棍被其搅碎。 我知道这些人再也限制不住僵尸,刚要出手,就见雪格已经动手,她腕子一抬,衣袖里嗖的飞出数枚钢针。 可惜对付僵尸无效。 我连忙喊道:“都别慌,闪开!” 马帮汉子到底是江湖上厮混过的,如此时节,在阿黑的指挥下,还是很快就交替掩护退开。 “太阳俱照,阴鬼当衰。神朱耀目,九霞太微。我令所使,万鬼俱摧。七 炁成火,三炁成台。二星俱照,符到速追。笔为神剑,墨为戈戟。笔法治病,万鬼伏匿。急急如律令!” 秦子婴率先动手,一张三光符冲着僵尸甩了出去。 僵尸被黄符贴中,浑身一颤,好像被什么重器砸中似的倒飞出一丈开外。 而我也早早等在了另外一角,跟秦子婴互成掎角之势。 僵尸见秦子婴不好惹,从地上弹起来之后又朝我扑来。 我并没有选择立马用雷符解决,而是抽剑与其周旋。 这只僵尸的本事我心里大概有数,比之前我接触过的红二太太还有狐刚子地宫里的玩意要弱上一截。 这么些日子我也一直在进步,目前对付这只僵尸,不敢说手拿把攥。也有七八成把握。 僵尸呜的一下朝我扑来。 民间传说当中的僵尸,没有智慧,一切行动都源自于体内的那团阴气,受到阳气吸引,一旦抱住目标,不把阳气和血液吸干绝不撒手。 但大多时候来讲,僵尸并不是很邪乎,难以对付的点就在于可怖的长相,强悍的力量和行动力,外加阴阳吸引,根本躲不开。 一般人见到之后,即便有条件合力制服僵尸,也会因为心里的恐惧而放弃抵抗,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僵尸和我久斗不下,又吃了亏,转而又把目标放到了在一边看热闹的沐风头上。 呜嗷一声怪啸朝着沐风就窜了过去。 沐风是马帮的大客户,要是他在马帮的照料下受了伤,那谁还敢找他们走货? 于是先前还因为惧怕而躲到一边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抄起家伙追打上去。 可惜他们动作慢了一步,沐风身边地李士禹,从来不显山不露水,就算是刚刚我和秦子婴跟僵尸斗了良久,他也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 直到那僵尸冲沐风冲了过去,李士禹坐不住了,拉链拉开,伸手掏出一根打神鞭。 这里的打神鞭不是战阵用的兵器,而是道教的法器,长三尺六寸两分,分有十八节,上刻二十八星宿,三十六雷将,把手上还有一道元始敕令,“姜”字符座之下写:打神鞭,杏黄旗,凶邪退避! 李士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单脚一点,膀子抡圆了兜头一鞭。 道教的打神鞭虽然不是《封神演义》里姜子牙怀里,能打罗天八部,三百六十五正神的宝贝。 但也是精挑细选的坚硬木料,必须是纯手工打磨刻画,用秘法养护,历经十数年乃至上百年不等的时候,也不比铜铁逊色半点,照样开砖裂石。 李士禹一鞭砸下,正中僵尸顶上天灵,噗的一声,僵尸的脑壳被砸的扁了下去,一股黑气飞了出来。 僵尸应声栽倒。 李士禹旋即收了打神鞭并冲我跟秦子婴笑了笑。 而且这笑,还是不怀好意的笑。 哥们这就有点不乐意了,丫绝对是看出来我和秦子婴的想法了。 看出来你就看出来,别下死手啊。 这下好了,我跟秦子婴跟傻小子似的,风头都让李士禹出了。 除了我们之外,其余人都被李士禹这手惊着了,纷纷冲他投来仰慕的神色。 李士禹当然不是为了抢我们风头,肯定是沐风的主意。 果然,沐风冲我们得意地一笑。 阿黑迅速叫人把准备好的柴火架起来,但刚刚下完雨,木头怎么也点不着。 我于是躲在一边跟阿杰交流了一下,让它躲到我袖子里去。 秦子婴问我干啥去了。 我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此时孟阳过来问道:“二位,这刚下完雨,木头都是湿的,不如就地掩埋算了?” 秦子婴跟我打配合,说道:“谁说湿木头就点不着?” 我往前走了两步,右手把宝剑交于左手,剑柄在下,剑锋朝上,这叫怀中抱月,随后随手一指那堆柴火:“火来!” 阿杰藏在我袖筒里,夜色昏沉,没人注意它。 阿杰噗的吹一口气,这湿漉漉的柴火呼的一下烧了起来。 我特装逼的往后退了半步,收手回来。 我是蝎了虎子掀门帘——露了一小手,马帮众人也是连声称赞。 尸体在火中烧的噼里啪啦炸响,冒出浓浓的焦臭味。 众人喧闹了片刻,也就各自回去休息。 我倚在墙角抱着王氏剑睡了一会,又做起了那奇怪的噩梦。 但这次没做多久,我就忽然惊醒。 秦子婴也醒了,问道:“又做噩梦了?” “嗯,我出去抽根烟。” “我也去。” 秦子婴随我一道出来。 我们俩走到院子中央,一根烟抽了一半,我忽然发现本该在院子里守夜的几人不见了。 而一旁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一下按住了宝剑,示意秦子婴一块去看看。 我们俩分开杂草往里一瞧,只见原本该在院子中间守夜的四人,此时正围着井口,双手垂下,不声不响。 我这双眼天生能见鬼怪,只见四人肩头三昧真火早已熄灭。 “不好。” 我默念金光神咒,从背后靠近。 四人很快就发现了我。 嘎吱嘎吱。 四人的脖子好像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声响。 四人回过头,表情木讷,嘴里还塞着泥巴,讷讷发声道:“真好吃· · · ” 说着话,四人就朝我们围了上来。 我立马捏住千斤榨的手诀当头定住一人。 另外三人朝着秦子婴冲去。 秦子婴立马抽剑护住前胸,正要动手,三人却同时一翻白眼,软在了地上。 此时沐风从屋子里出来,打着哈欠问道:“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一番折腾最终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我和秦子婴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师父用符水把四人唤醒。 据苏醒回来,吐了两次的四人回忆。 他们本来守夜守的好好的,忽然间闻见了一股甜腻腻的香气,十分好闻。 鬼使神差的就到了井口。 据四人说,有一个老头求他们把压住井口的石头搬下来,四人鬼使神差去搬,但是搬不动。 于是乎四人只好跟老头说自己搬不动,要回去睡觉。 老头苦苦哀求,四人不忍心,又去搬,结果还是搬不动。 老头本来很生气,但是不知道咋了,又不生气了,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筐白面馒头给四人吃。 四人吃的真香,结果眼前一晃,就醒过来了。 说到这里,谁都知道井底下有东西了。 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孟阳是马帮里的狗头军师,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晚虽折了老青马,但不曾折损一个弟兄,已经是幸事。 有道是自家各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他当即建议道:“锅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只管借宿一晚,明天早早启程,远离这是非之地,何况今晚已经除了作祟的僵尸,不算折损咱们的威名,不如待天光微亮,就走了,不要管这等闲事。” 阿黑犹豫不决,看得出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第176章 蜕壳龟 此时,师父站了出来,“老夫倒是有些兴趣,方才我给四人把脉,脉象显示,四人是中了奇毒,被迷惑心智,这井中之物若是不除,将来成就气候,也是为祸一方,今晚我等到此,乃是天意,当顺势而为,也是全了这一番造化,将来阴曹的功名册上也该添上一笔。” 虽然是新社会了,但久在湘西山野跑货的马帮也是很信这些因果循环之说。 阿黑问道:“马道长有几分把握?” 师父微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阿黑叔闻言,又看看众人。 舟车劳顿,前半宿又和僵尸斗了一场,马帮早就是人困马乏,没了争斗之意。 不过阿黑也不愿在我们面前堕了志气,于是放言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想我竿兵先祖,自大明武宗以来,连年征战,保家卫国,供奉戚元帅之灵位,从来不惧生死,如今这乡野之地,不过是些山精野怪,何足畏惧!!” 众人被阿黑一吼,也是抖擞精神。 雪格当即道:“锅头的话都听见了!?还不挪开石板,我倒不信,底下还能封着井龙王不成!!” 立马有五个壮汉站了出来,合力挪开巨石。 井口一开,一股臭气涌出。 等了片刻,待山风倒灌吹散臭气,众人才点起亮子,围了上去。 只见井阔四尺有余,里面的水当是不能用了。 我探头往下看去,也有七八米深。 水面之上卡着一样东西,好像是个空了的龟壳。 “师父,您来看看,这什么情况?” 我连忙叫来师父。 师父只看了一眼,便双眼放光,叫我们找一块肉来。 趁着雪格叫人去找肉。 我问道:“师父,这莫非是乌龟成精了?” 师父笑而不语,片刻后,说起一件往事。 他年轻时在南方活动的时候,有一次跟着渔民到长江上打渔。 有一次一网子下去,捕上来一只六尺多长,脊背极宽的怪物,头似蛇,爪似鹰,趾间有肉蹼,好像是一只大水蜥。 有经验的老渔民说,这是水里的王八活得年头太久,吃了水下的奇珍异宝,或是有了什么奇遇,修成气候,导致身内骨骼发生变化,得以褪去本窍。 不过这种蜕壳龟浑身血液有剧毒,唯独龟壳可以入药,能肉白骨解百毒。 我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东西作怪。” 此时,那个小伙计拿来了一块腊肉。 师父让人拿来了钩子把腊肉挂上吊下去。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井上绳子猛地往下一顿。 我们立马用力拉动绳索。 底下那东西挣扎的很厉害,力气不小。 我们五个人溜了它半天,才把它从水里吊起来。 果然是一只五尺多长的大水蜥似的玩意儿。 此物伸长了脖子咬住钩子往肚子里吞,死也不撒口。 雪格眼疾手快,立马拿网子把那东西罩住。 这东西也是凶悍,到了上面还想咬人,让两个伙计拿石头压住才趴在地上呼呼喘气。 师父看了看它的眼睛,泛着一股猩红的光芒,“这孽畜吃过人,不能留!” 雪格闻言立马抽剑要砍,却被师父拦下。 “不能用刀剑,此物身藏剧毒,沾唇则亡,若是溅到身上,就会起肉芽,一直长到骨头上,一辈子也除不掉。” 这东西最后也被我们烧掉。 那个龟壳被我们打捞起来,砸开几份,马帮拿一块,沐风分了一块,我和师父一块,秦子婴拿了一小块。 当夜再也无事发生,过了两个小时天光大亮。 我们便匆匆收拾上路。 第二日是关键的一天,这一天有三个关隘要走。 盘蛟江。 猿愁峡。 登云梯。 先过盘蛟江。 此江与湘西境内大部分水系都一样,出自长江,湘西有十万大山,大大小小的河流也有千百条。 这条盘蛟江和江城寨的白龙江同宗同源,乃是湘江支流。 只不过盘蛟江却极为险恶,一年四季水流湍急,阴晴不定,说涨水便涨水。 因为江道蜿蜒曲折,流势湍急,上空看去好像一条蛟盘在山下,故而得名。 我们要过江的地方,是一处弯道,由于地势起伏,盘蛟江沿江百里之内,此处的水流还稍微缓些。 但也是涛怒浪猛,寻常人下去,纵然有再大的水性也让卷下去,连尸首都找不见。 铁山马帮之所以横行湘西两百年,当然有其过人之处,别人敢走的路铁山马帮走得,别人不敢走的路铁山马帮也走得。 队伍来到江边,我看着这奔流不歇的盘蛟江,也不禁咽了口唾沫,两岸延伸百里,放眼望去,不曾有一座桥梁,这么多人马怎么过得去呢? 阿黑看出来我的担心,叉腰笑道:“小江兄弟休要害怕,要过此江,只要一条龙王索就行!” 我问道:“阿黑叔,啥叫龙王索?” 雪格闻言笑道:“你会知道的,弟兄们!抬龙盘!” “是!” 两个个汉子应声出列,然后朝着江边一个石头堆走去,把上面的石头搬下来。 走近我才看清原来那些碎石头下面乃是一副绞盘。 马帮伙计揭开雨布油纸,转动绞盘,两条小臂粗细的绳索从水中升起,又有人拿出两个生铁铸就的挂钩挂在上面。 我们几个外人在一旁看的不住点头。铁山马帮果然有些手段。 阿黑气定神闲,朝队伍里说道:“钻江鳌。” 一个一米八五上下,赤膊上身,露出赤条条,白花花一身精肉的汉子站了出来:“在!” 那汉子赫号钻江鳌,必然是有浪里白条的本事,只见其后背满是一副纹身,绣的是一条龙须鳌鱼在水中腾飞越过龙门的场景。 不知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手艺简直出神入化,钻江鳌一动,那文身也跟着动,龙须鳌鱼好似活了一般。 钻江鳌当着众人的面,走到江边,褪去衣物,一个猛子扎进了江里。 看得我心惊,这盘蛟江水流湍急,他怎么也不扒着绳索,就这么跳下去了,这还不坏了性命? 孟阳看出我们的疑惑,便在一边一副等着瞧好戏的模样神色,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有道是:从来天下士,只在布衣中,这位兄弟本不是湘西子弟,祖上乃是海边龙户出身,休说是区区一条盘蛟江,便是到钱塘大潮之上,也做得搏沙击浪的买卖。” 果不其然,孟阳话音刚落,下水的钻江鳌就破水而出,在激流之中恰似如鱼得水,不多时便上了对岸,将对面隐藏起来的绞盘也翻了出来。 就连师父也不由得称奇:“天下之大,多有异士。” 此时这边的马帮众人开始忙活起来,先是送去五个人。 又给马匹骡子解下货物,然后都套上绳套挂在钩子上。 一次运两匹马,两岸各六人,十二个人转动绞盘,加上马匹自身惯性,不消七八分钟就能抵达对岸。 马帮运送的频率是有讲究的,先送两匹骡马,再送五个人。 如此循环往复,很快就轮到了我们。 孟阳让伙计给我们跨上竹簸箕,挂上钩子,用力一推,就到了江面之上。 绳索离着江面只有一米六几左右,人挂在上面,脚下就是奔腾不歇的盘蛟江,好赛御风而行,踏浪而去。 不过盘蛟江虽险,但比不上黑竹沟里的龙桥,我们倒也没有什么惧意。 大概两个多小时之后,所有人马货物都渡过了盘蛟江。 此时钻江鳌又是一个猛子扎到了对岸,把绞盘重新藏好,又返回这边。 在这盘蛟江里游了三趟,可他偏偏脸不红气不喘,比逛大街还轻松。 此时沐风说道:“干嘛不修一座桥,这绳索来回折腾,不觉得麻烦吗?” 我笑道:“沐少,这就叫江湖诀,倘若修了桥,岂不是谁都能过来了,这天险形同虚设,马帮也就没了饭碗了。” 第177章 草鬼 孟阳听见了我们对话,说道:“江兄弟所言属实,不过说起来,县政府已经在规划修桥开路的事情了,怕是要不了四五年,这些天险都会变成旅游景点。” 此时我们正行至一段山路,我回头望去,一时难以想象,在如今飞船进入外太空,潜艇探索深海沟的年代,在千年古道之上,还有一群这样的马帮,用最原始的方式过着祖辈的生活。 不过也许要不了几年,随着现代化基建的发展,马帮最终也会被时代所淘汰,这种日子最终只会成为老人口中的回忆,最终成为历史书里的几段干瘪的文字。 我回头去看师父,他看着这一场景,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双眼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子婴路过我身边,苦笑道:“别看人家了,你我又能好到哪里去,赶路吧。” 我被秦子婴的话触动,也大抵明白了师父是有些物伤其类,道门衰落是事实,自从门槛降下来之后,拿证的弟子倒是很多,真正能传承的,少的简直可怜。 我们这一代往后,还有多少人愿意学,还有多少东西能往下传,只有天知道。 当年北七真成道之后,上得玉皇金殿,各个敕封,唯独邱祖不肯谢恩,三官大帝喊邱祖起身谢恩。 邱祖垂泣曰:“后世修行学道之人,如臣受那百千万劫而不改初心者,万中难选一也。” 我摇摇头,跟着队伍上了山,行至半山腰,砍倒了一片蟒藤,开出一条道路,眼前赫然是一片直上直下的悬崖,满是青苔细藤,不见刀劈斧凿的道路,更无一个绳索能够攀登。 我抬眼看去,喃喃道:“莫非这就是猿愁峡?” 阿黑道:“不错,要去九龙沟,必过猿愁峡,这道天堑,相传是当年蚩尤先祖试斧所留。”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面悬崖高逾百尺,人还能用绳子爬上去,这马匹骡子怎么办? 孟阳笑道:“江兄弟可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我听沐老板说你怕高?” “这· · · ” “哦?” 秦子婴四下环顾一圈,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四处不见栈道,也不见绞盘脚架,更没有悬空之地,难道你们会法术?” “哈哈哈哈哈。” 队伍里哄笑起来。 两个手脚麻利的伙计立马跑到了悬崖之下。 我这才看见,在成片的灌木丛还有倒悬下来的蟒藤杂草之后,赫然是一个洞口,可容纳单骑通过。 那洞口极为隐蔽,要不是知道的人,其他人来了,不一定能找得到。 沐风道:“这洞口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多难找到,难不成其他的马帮都是睁眼瞎?” 孟阳闻言气昂昂地说道:“沐老板所言,恐怕也是诸位的疑惑,不错,这洞口不难找,虽然是我们铁山马帮三代人花了四十年时间才凿穿的,其他人要是花点时间也能找到,但真正的关隘是在后面!” 说话间,阿黑等人已经押着马匹进入山洞。 山洞不长,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尽头,然而我刚出山洞,就有一股山风刮了过来,睁眼一看,我们所站之地,是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石台悬崖边上是一副一人合抱粗细的铜柱,上面缠着几条钢缆。 我咽了口唾沫,问阿黑道:“锅头,这缆车的车呢?” 阿黑笑道:“这苗疆腹地,终年不见人烟,最近的寨子也在八十里外,哪里有人搞来那铁盒子车,再说了,也运不上来啊,人和马挂上铁钩,一路滑过去!” 猿愁峡的缆绳分三个方向,分别抵达三个山头,据雪格说,这三座山头是去不同的寨子的,比起寻常马帮要花七八日才能走到,铁山马帮只要一闭眼一睁眼,顷刻就到。 说话间,阿黑已经将钢钩索套披挂身上,然后把钩子往上头一挂,脚一蹬,借着落差的惯性,嗖的一下滑了下去,没入了云雾之中。 过了片刻,对岸一声清脆响亮哨子声响起,马帮众人欢呼。 雪格叉腰说道:“都警醒些,再过去几个帮锅头,剩下的人把马匹顾好,三扣三索,半点不得马虎!!” “是!” “知道了!” 不多时,马帮的人已经过去了大半,骡马货物也全部安全通过。 这时,孟阳过来叫住我们。 “马道长,这索道危险,要不我带您过去?” 师父呵呵一笑:“不妨事,老夫不怕,倒是我这蠢徒,天性畏高,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着话,师父已经一马当先顺着索道下去了。 沐风和李士禹也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秦子婴这小子也恐高,不过没有我严重。 本来我们俩打算搭伙过去。 结果好巧不巧,这时候阿娜过来了,她看向秦子婴:“你不走?” 秦子婴看了看一脸懵逼的我。 我靠,自从来了湘西之后,阿娜就没怎么搭理我,包括师父她都爱搭不理的。 反倒是跟秦子婴还有几句话。 难不成这两个狗男女勾搭上了? 秦子婴这家伙屁颠屁颠就跟过去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过去了。 现在就剩下我跟孟阳。 我一咬牙一跺脚,套上了安全绳和铁钩,闭着眼任由孟阳带着我飞渡猿愁峡。 等到了对岸,秦子婴一把将我和孟阳接住,我双脚沾地之后,才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然而此时,更加骇人的事情发生了。 队伍里有几个人开始抱着大树石头,不住的呕吐。 开始我以为是他们也被这飞渡之险吓着了,但很快我发现不对。 呕吐的人除了沐风带来的人,还有马帮的伙计。 而且几人是呈喷射性呕吐,就像脑袋遭受重击之后,颅内压升高所产生的呕吐现象,无法控制。 阿黑作为马帮首领,自然要过去查看,但却被雪格叫住:“别过去!都别过去!” 言罢,雪格缓步靠近几人,用短剑拨开了几人的衣服。 衣服下面的身体让我也不禁泛起了恶心。 中招的一共五人,五人的身体上都起了大片的水泡,轻轻一碰,水泡破裂,里面就会流出绿色的脓水,伴随着一股食物变质的腐臭。 雪格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连忙收了短剑,后撤两步:“草鬼!” 苗疆之地,将“蛊”称为草鬼,而会蛊术的,多是女人,称为草鬼婆。 雪格就是由草鬼婆收养长大的,会些蛊术。 湘西境内,对于蛊,那是谈虎色变,这也是为啥雪格在马帮里地位这么高的原因之一。 阿黑凑到雪格跟前,脸色也不大好看:“能解吗?” 雪格沉吟片刻,从后腰上取下一面牛皮旧鼓,上面栓了很多铃铛,挂了很多彩结。 雪格旋即拍打起手鼓,很快,地上的五人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从他们身上的水泡里爬出来上百条大大小小的肉虫。 这些肉虫听到鼓声之后,纷纷掉在了地上,身体蜷曲扭动了几下之后就死了。 本以为鼓术就这样被破了,但谁知道雪格说道:“都别靠近,你们去点一堆火,找艾草,马粪,黄豆。” 说着话,几个伙计就去准备东西。 雪格小心翼翼地上前,左手拿一串铃铛,轻轻一晃,一个中招的伙计身子就痉挛一下,好像体内的肉虫没有除干净。 随着雪格晃动铃铛的频率越来越高,这个伙计的神色也越痛苦,而且我发现在他的皮肤下面,有一个长条形,大概二十多公分长的东西正在缓慢地向上移动。 雪格不断引导着那东西,直到爬到了伙计的腰间。 雪格眼疾手快,左手一下捏住了皮下的肉虫,紧跟着右手短剑一挑,剑尖从皮肉之下带出了一条血红色的肥嘟嘟的肉虫。 因为害怕把虫子揪断,雪格还找了个小树枝,一点点把肉虫卷出来。 第178章 炸营 这场面看得我直反胃。 沐风更是捂住了口鼻:“这是寄生虫啊!” 雪格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螺蛊。” 李士禹忍不住好奇:“什么叫螺蛊?” 雪格一边给几人驱虫,一边叹了口气,说起了一个小故事。 讲话还是十几年前,雪格还是个小丫头,跟着寨子里的草鬼婆相依为命。 在他们隔壁有一户人家,女主人死的早,男主人是个酒葫芦,成天酗酒,孩子他娘活着的时候,男主人一天只干三件事,喝酒,睡觉,打老婆。 这男人的儿子自小被爷爷奶奶宠坏了,帮着父亲欺负母亲,越这样做,爷爷奶奶就越疼他。 说的是孩子他娘去世前一年,有一个乞丐到寨子里讨饭。 女人心善,舍了一碗饭给乞丐。 男主人就不愿意了,对着老婆连打带骂,还把那碗饭摔了,把乞丐赶跑了,小男孩八岁,不懂道理,不懂人情,也帮着骂乞丐。 乞丐没有还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怨毒的看了一眼父子俩。 后来女人也是不堪其辱,悬梁自尽。 可这父子俩居然一点都不伤心,反而还往地上呸了一口,男人嘴里叨叨着女人上吊踩的是自己的酒缸。 这个小孩根本没有善恶,只是为了讨好爷爷奶奶和自己老爹,骂自己母亲为啥不把饭做好再去死。 寨子里人都对这家人指指点点。 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儿子突然吵着要吃田螺肉。 家里原先就是靠着孩子她妈收药材过日子,有点余钱,但这段时间也被男人喝酒糟蹋光了。 这一家子人好吃懒做,家里早就快没余粮了,哪里有钱买什么田螺。 好在湘西不缺水,河道里,池塘里有的是河蚌和田螺。 于是一家人为了吃饭,就下河摸河蚌跟田螺。 这一家人好吃懒做,平时让儿媳妇伺候惯了,根本不会做饭。 把河蚌跟螺肉放锅里加点盐煮吧煮吧就上桌了。 一吃味道还不错。 第二天,这家人打开门要出去,结果就看到地上放了一大堆田螺跟河蚌,他们因为占了便宜,就偷偷拿回去吃。 第三天,又是如此。 日子过去了大半年,这家人越来越瘦,还都患上了头疼的毛病。 头疼发作的时候,一家人就得撞墙,撞一撞就不那么疼。 寨子里人知道了,都说他们是遭报应了。 这一天,这一家人要去河里摸河蚌。 结果刚出家门就犯起了头疼病,一家四口就找了一面墙用头去撞。 这一撞不要紧,卡拉哐当,四个人的脑袋就跟竹胚子纸糊的一样,撞掉了。 那小孩脑袋还说话呢:“疼· · · · ” 这一幕很多寨子里的人都看见了。 有经验老道的人围上去看,四个人脖子里都爬满了这种肉虫,皮下没有脂肪,也没有肌肉,骨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孔,跟蜂窝似的。 听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细思极恐。 沐风说道:“他们中了螺蛊?可他们是你们邻居,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雪格意味深长的回了他一眼,片刻后才说道:“看出来了又怎么样?恶人有恶人的命,救了恶人,他们只会去害好人,不如死了干脆!” 说话间五人身上的肉虫都被雪格挑出来,并放在了一个铜盆里面。 雪格把铜盆放到了火上,并加入了黄豆和艾草,在火里放了马粪。 最后又把这盆里的东西搅碎,敷在了几人身上的创口上。 阿黑问道:“这就算是治好了吧?” 雪格脸色凝重,说道:“蛊虫能够剔除,但他们身上的创口,必须得去县上甚至市区的医院才行,不然一旦感染,要死人的。” 阿黑当即下令,让人把他们搭上骡子。 要去医院也得下了山再说。 路上,雪格一直没有说话,看样子心情十分沉重。 于是我问道:“雪格,螺蛊不应该是吃螺肉才会被下的吗,他们难道都吃了螺肉?” 雪格解释道:“那只是一个说法,这种蛊虫实际上就是螺里的寄生虫,没有自己的意识,被炼制之后,也需要寄生在活人体内,为了方便施展,通常都是寄生在炼制者的体内,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沐风在一旁听得很认真,问道:“可你三两下就解决了,我看也没多厉害,就是恶心人。” 雪格冷哼一声,“你们外乡人不晓得这里头的厉害,这种蛊早就失传了,连我阿婆,前任九沟十八寨大蛊婆的女儿,她也只是给我说过有这种蛊,他们五个发现的早,只要再晚上半天,那些虫子会把他们的肉吃空。” 我看向师父:“师父,这· · ” “嘿,我没找他,他倒送上门来了,看来咱们一进湘西,就被盯上了。” “那怎么办?敌暗我明啊。” “怕什么,他要是真有本事,就不用搞这种招数了,看来也是强弩之末。” 一路无话,行至半山腰,山路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近乎垂直的天梯。 阿黑止住了队伍,叫大伙把骡马背上的货物卸下,用绞盘滑轮运下去,而人马则靠着一条安全索,慢慢蹭着山体下去。 这一段路程虽险,但不在故事之中。 简要解说,下了天梯之后,我仍是心有余悸,我们下山之后马不停蹄,阿黑安排几个伙计将中蛊的几人搭上马匹,赶去县里。 剩下的人则是在林中安营扎寨。 等安顿下来之后已经是夜里十点半,篝火升起之后,众人喝了热茶,简单果腹便各自休息。 正睡到半夜,我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出了帐篷一看,营地乱成了一锅粥。 到处是马匹的嘶鸣,马帮众人去追马的,去救人的,还有灭火的,跟打仗差不多。 孟阳此时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让我们不要待在帐篷里了。 我抓住他问道:“怎么回事?” 孟阳一跺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马匹炸营,踢伤了不少人。” 说完话,不等我细问,孟阳便去别处帮忙。 我一个晃神,就看见不远处,营地边缘的林子外围,站住一个人,我看着很像金宵。 但还没等我看清,他就转头钻入密林。 不用说,这也是他搞的鬼。 师父自然也看见了,把剑扔给我之后,喊道:“追!” 我们俩一前一后追了上去。 话说我跟师父一头扎进了林子里,跟着金宵转了几圈,居然跟丢了。 我跟师父停住了脚步。 “他妈的,这老王八两百年练的难道是跑路的功夫?” 师父看着四周,也是疑惑道:“道行不小,能避开我的法眼。” 突然,林子里传出来一阵突击步枪的枪响声。 我们这次出来,只有沐风一伙带了枪械,难不成他们也追进来了? 我和师父当机立断,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多时,我们就看见在一个坟圈子里头,躺着几个人,看装束都是沐风的伙计,但已经断气多时。 而李士禹正端着枪跟几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尸体搏斗。 李士禹的本事不小,但独自面对数只僵尸也是捉襟见肘。 我见状立马拔剑上前,瞅准了正对着我的一只僵尸,抡剑砍去。 一剑下去,如砍瓜切菜,那只僵尸就被我削去了脑袋。 “帝雷公肝里出,赤帝雷公心里出,白帝雷公肺里出,黑帝雷公肾里出。黄帝雷公顶中出,押雷大将胆中生。闪电雷公眼里出,九天齆雷公鼻里出。四季雷公口中发,霹雳雷公台上行,五方蛮雷耳中出,雨师风伯两唇生。三百六十骨节里,雷家眷属一齐行。八万四千毛孔里,神雷天将驾云行。一千二百形影子,雷公电母破邪营。直入灵坛社庙去,打破邪魔瘟鬼营。 开口呵气为天火,二呵地气满城生。阴火阳火一齐发,烧破邪魔下鬼营。急若伐坛破庙了,事须吸炁便收兵。想见五方雷部众,乘云来合我身形。急急如律令” 第179章 怪手 师父念动会雷神咒,霎时间一阵闷雷声自我身后响起。 轰隆隆几声雷鸣,那几只僵尸便倒地不起,浑身跟被雷劈了似的,散发出阵阵焦臭。 李士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我上前给他检查了一下,幸好没有受伤,不然就麻烦了。 “老李,这咋回事?” 李士禹满脸愁容道:“他姥姥的,那个王八蛋把沐少摄走了!” “你们这么多条枪,还留不住他?” “狗娘养的,这王八蛋带着沐少,我们不敢开枪啊,追到这里,这些僵尸一下就冒出来了,你自己看看,人都死光了!” 李士禹顿了一下,说道:“我们正睡觉呢,等发现的时候,他刚把沐少带走,这是他留下的。” 李士禹拿出一张书信,上面写着:“九龙沟见。” 此时李士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叹息,师父道:“我看那小子不是个短命相,死不了的。” 我还是觉得事情有些可疑,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只能先行回了马帮营地。 刚一回来,阿黑就赶了过来:“马道长,江兄弟,你们可是急死我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沐老板呢?” 此时马匹基本都找了回来,幸好没有死人,当然,除了沐风的那几个手下。 我把事情原委从头道来,说讲给阿黑还有雪格和孟阳知晓。 三人听完脸色黑的吓人。 良久,阿黑一拍桌子:“这个金宵着实可恶!马道长,江兄弟你们说吧,有什么需要我阿黑帮忙的!?” 我连忙说道:“阿黑叔,其实这次的事情与马帮无关,纯粹是我们个人的恩怨,依我之见,不如您将我们送到九龙沟外围之后,就莫要再跟着了。” “江兄弟,你这是甚样话!?我阿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我们马帮接了沐老板的活,就必须连人带货安全送到,休得多言,我意已决,且看那姓金的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我还要再劝,孟阳开口道:“江兄弟,这趟货送的成功与否先放在一边,我们铁山马帮行走湘西两百年,还不曾吃过这等亏,折损人马,如若不报此仇,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我不死心,毕竟阿黑等人没有对付过金宵这样的人,如果他们几个再折了进去,那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但师父却示意我不要再说,他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便同路而行,只是如今沐风生死不明,而且对方已经撕破了脸,那我看这货物也不必再送,而且这箱子里的东西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不如打开瞧瞧。” “这· · · · ” 阿黑看向了李士禹。 李士禹只关心沐风安危,对于这些货物根本不关心:“全听马前辈吩咐!” 阿黑沉吟良久,道 :“小孟,雪格,叫大伙在外面等我!” “是!” 雪格二人出了帐篷,叫人集合。 片刻之后,大伙都等在了帐篷外面。 阿黑跟我们出了帐篷,叉腰说道:“弟兄们!咱们铁山马帮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了!东家让人绑走了,人马也折损了,这是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你们说怎么办!?” “打!” “打!” “锅头!你吩咐吧!叫弟兄们怎么办!” 阿黑点点头,吼道:“把货物打开!” 几个伙计立马把七八个大箱子抬来,用撬棍打开盖子。 只见箱子里赫然是大大小小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都是死去很久了,而且尸体上都长满了苔藓一类的东西。 雪格凑到跟前查看了一番,脸色变得不善:“锅头,这是药饵,当年我听阿婆说起过,有些蛊师会用尸体培养一种蛊物,能把人变成不人不鬼,不生不死的怪物。” 马帮众人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当下都有些心里发颤。 阿黑不愧是马帮锅头,深知军心不能动摇,立马吼道:“行此等污糟之事,岂是善类!给老子架火烧了!轻装奔袭,明天傍晚前赶到九龙沟!!” 在马帮,锅头的威严不容冒犯,其余人 虽然惊恐,但只要锅头下令,就是让他们去堵机枪眼,恐怕他们也不会眨眼。 很快营地里架起烈火,将这些箱子里的尸体烧成灰烬。 完事后,阿黑和众人都戴上了银耳环,这意思就是要玩命了。 阿黑精挑细选了了一小部分人随我们带上利刃,骑马赶去九龙沟,其余人则回去马帮总舵报信。 话不多说,我们一路驰骋,除了留出时间让马匹休息,其余时间马不停蹄。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赶到了九龙沟外围。 在一座山上阿黑勒住马头,指着下面一条山谷冲我们说道:“这就是九龙沟了!” 我们站在山巅之上,迎着夕阳,只见两山之间确有一条深谷,山高林密,另一头不见有多深,好像直通往太阳落下的位置一样。 我们找了一条近路,牵马下山,一路驰奔,来到了九龙沟内部。 此时天色已晚,我们不敢贸然朝阴森的深谷内部前进,就找了一处背风的山石后面安营扎寨。 在原始森林里过夜,篝火不能断,一来是取暖,二来也是防备毒虫野兽。 许是最近下过雨,我们扎营的地方树木都湿了,没多少可用,于是阿黑就点了两个精壮汉子带上家伙去附近找些干柴来添火。 我们其余人则在营地等候。 休息之间,有个年纪轻的伙计说道:“我看这九龙沟也没有那么玄乎,还说什么阴兵过道,咱不也平安进来了吗?” 阿黑闻言脸色一变,马鞭子一下扬了起来:“我打你个没遮拦的!” 那伙计见阿黑举起鞭子,连忙吓得捂着脑袋,哂笑道:“当家的勿怪,我就是嘴快。” 阿黑也不是真想打他,只是作势吓吓,见他识趣,也就作罢了。 师父说道:“方才进来之前,咱们登高眺望,我看此地气势雄浑稳重,东西贯通,过风却不藏风,且此地位于两山夹道,山峦如同万刀林立,险之又险,是一个凶恶之地。” 师父话音未落,就听得不远处的林子后面,传出一声惨叫。 在如此深邃阴森的原始丛林当中传来 这样的惨叫,着实瘆人,我们立马抽出兵刃站起身来。 阿黑反应最快,叫几个伙计看守马匹物资,我们其余人则立马赶了过去。 进了林子不远,就是一道山缝前的空地。 先前派出来的两个伙计,一个叫钻林燕,一个叫攀山虎。 此时,攀山虎坐在了山缝前,浑身上下抖的跟鹌鹑似的,地上还有一溜血迹,呈拖拽状,一路延伸至山缝之中。 阿黑一把揪住攀山虎,吼道:“怎么就你一个!?钻林燕呢!?” 攀山虎眼神木讷,空张着嘴巴却已经吓傻了,根本说不出半个字,只是指着那条山缝。 这山缝上窄下宽,一直延伸到山上,好像被雷劈过的树木一般,下面最宽的地方能过三四个人。 里面好像是个拐弯,我们打起手电,却始终看不清内部有什么东西。 阿黑本是个火爆脾气,还没见到正主,就折了一个弟兄,气得火冒三丈,当即抽出短刀就要进去。 我却拦住了他,叫众人不要一发涌进去,只让我,阿黑,雪格,还有李士禹一道进去。 我们几人点上火把,拿着手电,以我和李士禹为先锋,其余人随后进去。 进入山缝之中,气温陡然下降,仿佛里外是两个世界。 我们在山缝中走了十几分钟,地上血迹越来越浅,随着我们越发接近内部,我浑身上下都升起一股恶寒。 正当此时,山缝之中出现了一处拐弯,在我右前方的山缝拐弯之处有一个两块巨石夹成的细缝。 我拿出手电往里面一照,缝隙中一个瘦削高挑的男子背对着我,上身对襟贴身衣,裤子短而肥大,头缠条纹布帕,还戴着一只银耳环,正是一路跟我们走来的马帮伙计钻林燕。 只是他背着我,任凭我如何呼唤也不答话。 我深知有异,左手拿手电,右手把王氏剑抽了出来,小心翼翼接近钻林燕。 我想要用剑去探,但不料剑尖还没碰到钻林燕肩头,在他身后猛然出现了张紫黑紫黑的枯槁怪脸,同时一只佩有臂甲的怪手蹭的一下从钻林燕的腋下探出。 第180章 人俑 我早有预料,连忙脚下一点,同时回剑点开怪手,这一下犹如点在钢铁之上,让我觉得十分吃力。 那钻林燕身后传来一声怪吼,一股巨力把钻林燕推开,钻林燕如同风筝一样被摔在了山壁之上。 我侧目用余光看去,只见钻林燕脖颈上两排血洞,浑身鲜血都被吸干了一样,干瘪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山缝狭窄不利于施展,我和李士禹挡在前面,后面众人一时也上不来。 而那钻林燕后面的东西也终于现身,身高得有小两米,头顶六瓣儿瓜棱铁兜鍪,身穿全套的扎甲,上配金玉之物,内衬红袍,身形高大异于常人。 我忽然想起在白龙江边之时,我听孟阳说起过,这九龙沟本是八洞苗民和鞑子血战的地方,并传说有蒙古贵族埋葬于此,化为僵尸。 那蒙古僵尸来势汹汹,带起一股夹杂腥味的劲风,我当即避过锋芒,身形一转,来到僵尸背后,一剑砍在僵尸脖颈上。 却听“锵”的一声,火花四溅,那僵尸头顶兜鍪,上面还垂下来一圈铁叶护颈,我这一剑砍透护颈,却被卸了力道,没能砍断僵尸脖子。 “呀!” 李士禹见我吃力,也抡起打神鞭,横打一鞭,力道之大,一鞭就打去了僵尸的铁兜鍪。 僵尸双目之中射出两点凶光,紧跟着发狂了一样双臂胡乱挥舞。 僵尸突然暴起,双臂朝李士禹横扫,李士禹抬鞭一挡,还是被这股力道掼出老远。 我见状立马去摸腰间符袋,不料僵尸动作迅捷丝毫不在黑竹沟恚鬼之下,我刚一分神,它已经朝我扑来,臂展夸张的像是长臂猿似的,要是晚生八百年,放到现代,倒是个打篮球的好材料。 我顾不上去拿符箓,直接从它腋下钻了出去,那些扎甲上的甲叶刮得我脸颊生疼。 我瞅准了时机一剑捅穿了僵尸的后心窝子,这家伙浑身披甲,劈砍的效果都不如刺,不过这一刺并没有对僵尸造成有效杀伤,反倒让它更加狂怒。 僵尸猛地回身来抓我,我来不及拔剑,只能暂避。 这僵尸比我之前遇到过的都要高大,而且气势惊人,还不怕我的王氏剑,这倒是让我一时有些慌乱。 关键时候,师父从我背后跃出,挡在了我前面,恰好僵尸双爪抓来,师父也没有出剑,只是双臂往外一挡,两手扣住僵尸腕子,紧跟着原地跳起,在僵尸头顶打了个跟斗。 就听一阵咔啦咔啦的骨节摩擦的动静,僵尸的两条胳膊直接就被师父拧到了背后。 师父眼神狠厉,从怀里摸出一枚三寸枣木钉,这是三十年的老木头,用朱砂和老公鸡血泡了十几天的钉子,专克僵尸。 就算是百年尸魔,只要被钉入大椎,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 师父下手又稳又狠,钉子准确无误地钉入僵尸后脑,就听刺啦一声,僵尸后脑泄出一股尸气。 师父早有准备,拔出王氏剑的同时闪身躲开。 僵尸喉咙里爆发出一股极度怨恨的吼声。 不过师父没惯着它,一剑下去,僵尸尸首分离。 我晓得此物务必要用火烧,于是招呼阿杰出来,一把火将尸体烧毁。 做完这一切之后,师父仍旧是脸不红气不喘。 “你们现在的小年轻,真是毛手毛脚,这么个东西还拿不下来。” 师父说着话,斜眼看着我,把剑丢还给我。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师父,您是什么人物,我能跟您比吗,我吃的饭还没您吃的盐多呢。” “少放屁了,你师父我口淡,不爱吃盐,你们这些小毛崽子,要是能少熬夜少打点游戏,也不会比我们当年差太多了。” 此时阿黑几人才凑了上来,见到钻林燕惨死,几人也是难掩悲愤之情,草草安葬了钻林燕之后,阿黑又把这笔血债记在了金宵头上。 而我也发现了,这山缝内部有一个大坑,是向下延伸的,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我不敢贸然下去,等和众人都回到了营地之后,我才说起那个大坑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准下是不下。 只有一直不曾说话,只知道望着花草发呆,偶尔跟秦子婴说几句话的阿娜突然站了起来,眼神不再呆滞。 我被阿娜突然站起的举动吓了一跳,心说这姐们怎么一惊一乍的。 而阿娜则面无表情地指向了那个山缝的方向。 阿黑并不知道阿娜的底细,还以为是她有病:“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发癔症了?” 雪格则拉住了阿黑低语了两句。 说完话,阿黑看向阿娜的眼神中多了两分警惕。 秦子婴凑上去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阿娜回道:“死人· · · ” 我眼前一黑,心说这还用你说,我刚还跟那个死人打了一架呢。 阿娜紧跟着又道:“还有· · · 一座灯台· · · ” 我知道阿娜身上的诡异之处,她身为落花洞女,却依旧活了这么长时间,而且和一般只会发呆哭泣等着嫁给洞神的洞女不一样。 她似乎还拥有了某种奇特的能力,甚至她还想杀了洞神。 所以她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更不要提她曾经救过我。 只是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一座灯台? 难不成是秦始皇用过的灯台? 我们都知道阿娜不是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于是我们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准备下去看一看。 此时时间尚早,我们原地休整了两个小时之后,带上了照明设备和几瓶矿泉水还有饼干,就准备下洞。 保险起见,只有我和师父下去,其余人负责在上面放哨。 我们下去之后,如果遇到危险就以响箭为号。 洞口不大,足够一个人矮身子弯腰摸进去。 好在洞口不是刚塌出来的,倒也不用担心会在底下缺氧。 我和师父各自打了绑腿,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按住腰间宝剑,深一脚浅一脚,踩在乱石碎砖之上,慢慢下到了洞底。 这洞口离着下面有三米来深,看样子是一座古墓,不知是不是因为山体开裂,才塌出一个洞口,里面满是腥臭之气。 还有不少动物残骸,料来是那只元朝僵尸的阴宅,它蛰伏于此,白日躲在地下,晚上则出去觅食。 我和师父左右照了照,两边都是二尺长半尺宽的方砖,堆砌成一个拱形的甬道,规模比起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些地宫小了不少。 甬道不长,我们走了没有多远,左前方就出现了一个耳室,门口还有两个人形立俑披坚执锐,好像是在给墓主人放哨。 我开始以为是石俑或者木雕,结果凑近一瞧,饶是我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也不由得后脊梁直冒冷气。 我对师父说道:“师父· ·这鞑子好狠毒,这他娘的是活人!” 原来这两个冥丁,虽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并且身上有大面积的尸斑,但历经八百年,尸身却保存的异常完好,甚至不曾失去水分一样。 我感到好奇于是抽剑去点那尸体的头盔,结果我刚一碰到铁制的头盔,那尸体忽然张开了嘴巴,吐出来大大小小数十枚银色小珠,如同老蚌吐珠一样。 只是这产量,就算是千年老蚌也吐不出来啊。 师父连忙将我拉着往后退了几步:“小心,是水银!” 我低头一看那些小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十几个小小的圆粒,果然是汞珠。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邪术?” 师父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是用来防腐的· · ” 师父说这种防腐手段十分奏效,但也太过残忍,需要活人从头顶挖开小洞,灌入水银,然后再用管子插入喉咙,直通胃部再灌一次水银。 等人死后,还要用蜡涂抹表皮数次,制成千年不坏的水银蜡尸。 师父说道:“这些人多是奴隶,仆人,死后还要给这些王公贵族看门,一辈子只能站着。” 我又绕到耳室门口去看,往里面一照,简直让我脑袋要炸开了一样,大约五十多平的耳室里面,有五排和门口站岗那哥们一样的人俑,大约三十来个。 第181章 玉碗 看样子这具僵尸生前死后都有点带兵的官瘾,带到墓葬里的不是美女而是甲兵。 我本想放一把火烧了这间耳室,但转念一想,不行。 这些人也都是苦命人,生前说不准就是饱受折磨的奴隶,死都死了,还不给人家留个全尸。 重申一遍,我可绝对不是因为水银在空气中加热会释放出剧毒易挥发的汞蒸气,而是深切地对这些古代奴隶阶级劳苦人民的遭遇感到同情。 经过耳室之后,正前方就是主墓室的大门,大门虚掩,一个身穿古装的妇人从中挤出半截身子对着我们在笑。 我眼神一扫,暗道一声不妙,右手紧跟着就要举剑,片刻之后我才看清,那并非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一个妇人启门的浮雕。 这种壁画或者叫浮雕最早见于汉朝,但在宋金元时期最为流行。 我松了口气收起宝剑,又看到在大门旁边的墓墙上赫然是一个外力造成的大洞,而且看样子是从内部打破的。 不用说,是那只鞑子僵尸干的好事。 我和师父一前一后钻了进去。 墓室是一个圆拱形的房间,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充当星汉银河,主墓室的墙壁上有七八面壁画,画的是墓主人的生平。 倒也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无非是些东征西讨,冲锋陷阵的场景,唯独最后几幅画着墓主人和一位品阶很高的贵族来到了九龙沟。 他们在这里和苗民激烈厮杀,最终胜利,那个贵族找到了一个风水宝地,并将自己安葬在这里。 而其中一幅画,则带着一抹强烈的宗教色彩。 这个墓主人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他曾在沙漠中的一个寺庙当中得到了一只镶嵌着一颗舍利子的玉碗,并带入了自己的墓穴之中。 最后一面壁画上,这个贵族从一个巨树做成的棺材中钻出,上半截身子是长着鳞甲的怪龙,而下半身还是人形。 古代常有藏风纳气之说,风水中将风水绝佳之地,称为龙穴,历来只葬帝王,这幅壁画上的贵族却半身化龙,而且看样子满是邪气,是一条孽龙。 而最令我惊奇地是,那只孽龙嘴里衔着一桶金卷,我凑近之后看的分明,金卷上雕着一只三足金乌。 “这· · · ” 我立马想起了那个困扰我许久的怪梦。 三足金乌那到底代表着什么? 闽国地宫,黑竹沟蜀国遗迹。 两者相隔千里,却都跟这三足金乌还有那古怪的傩巫面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黑竹沟下面还有禹王九鼎之一,记载着河图洛书的线索。 这一切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让我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阴影后面的东西始终看不清,每当我想要揭开这层布看清楚的时候,却总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阻挡。 我暗暗记下了这些内容,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就和师父仔细搜索这间墓室。 这个墓主人是武将出身,而且还是个穷逼,陪葬品除了一些刀枪剑戟和两副盔甲,就是陪葬室里的几匹早已经化成骨头架子的骏马。 唯一称得上宝贝的,就是墓室顶上的那些被充作日月星辰的宝石了。 而墓室顶上的布置也很有意思,以汉白玉为银河,将整个墓顶像阴阳鱼一样分割开,以墨玉铺就老阴,阴中一点少阳是一团黄金做成的太阳图案,太阳中赫然雕刻着一只被铁链束缚的三足金乌。 另一半是珍珠嵌成的老阳,阳中一点少阴,是羊脂玉整体雕刻成的一牙明月。 我先前并没有对这些东西起什么心,现在细细看去,脑中却恍然浮现出一幅日月轮转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眼中的景象开始变动,墓顶好像一汪清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那是来自上古的残影,不知道是几千年前,在深山中的一个祭坛当中,四个身穿彩衣法袍,戴着四个金玉嵌就的巫傩面具的祭祀在祭台上起舞。 这似乎是古巫的某种祭祀仪式,我能感受到他们正在跟一种神秘的力量进行交流。 突然画面一转,一个君王正在金殿之中沉迷于酒色,都城之外是战火连天。 君王召唤军队为他作战,但是接连战败,他求助于四位大巫,企图借来上天的力量帮助自己战胜敌军。 但是最终没有成功,太阳因为他的暴政而沉沦东海,月亮因为他后宫的秽乱而隐入银河。 君王最终被流放,死在了荒郊野外。 四位祭司臣服于新的君王。 太阳因为新帝的仁德而复出于东海之滨,月亮因为新王的励精图治而耀于群星之间。 历史的周期律也再次上演,新君死后,王朝延续数百年,但最后一代君王重蹈覆辙,他虽然东征西讨,开疆拓土,但忽略了民生。 太阳感到了这个王朝将要覆灭,但因为不愿舍弃大地的生灵,所以只是由居住于太阳中的一只金乌将蕴含着神力的一册由黄金打造的卷轴叼起,飞去了遥远的东海。 金乌穿越海洋,隐入了一丛巨大的树冠之中,树下有一条龙守护。 神龙盘旋于树下,口中衔着一团火。 当有人能够驾驭这团天地之间的一点初火时,就能让金乌重新回归。 此时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思绪重新回到了墓室之中。 师父看着我沉声道:“看到什么了?” 我将刚刚看到的东西说了一遍。 师父沉默良久,十分认真地说道:“你小子是不是抽白面了?跟我这儿讲神话故事呢?” 我一阵无语:“师父,不是我说,你看我像有闲心跟您逗闷子吗?” 其实师父说的也是我心里想的,这些事情即便在我们看来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但如今也不是耽搁的时候,整间墓室里都没有找到那只玉碗。 而如此珍贵之物,如果不在别的地方,那就只可能是在棺椁之中。 可我们刚刚看了棺椁,里面根本空空如也。 抱着不死心的念头,我伸手摸向了棺椁里,就在摸到棺材顶的时候,我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弧形突起。 我立马将半边身子探了进去,果然在棺材顶上,原本应该是尸体头顶的位置嵌着一只巴掌大的玉碗。 我用剑将碗一点点撬出来,整只碗是用碧玉一体雕出来的在碗内凹的底部,镶嵌着一枚大拇指甲盖大小的椭圆形的宝石,外面看起来跟鹅卵石差不多。 如果不是壁画,我很难想到那是某位高僧的舍利子。 但这东西有什么用途,我现在还搞不清楚。 既然找到了玉碗,我和师父便打算出去,毕竟从古墓里掏东西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墓室穹顶的那些黄白之物,我也不敢去打主意。 须知天下之事不可做绝,多少事都坏在了贪心不足之上,贪念一旦不加以遏制往往就会引火烧身。 我和师父很快退出了古墓,刚一出来我就发现不对劲。 “人呢?” 原本应该在古墓出口上接应我们的秦子婴几人居然不见了。 秦子婴从来不干不靠谱的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们遭遇不测了,怕不是金宵那个老怪物干的。 我和师父立马赶去营地的方向。 但就在我们快要接近那片古墓和营地之间的密林之时,师父却陡然停下脚步,同时万仞出鞘,指向脚下一片洼地。 洼地之中闪出一个人来。 “马道长,是我。” 那人居然是阿黑,他此刻半藏在洼地下面,低声招手让我和师父过去。 我和师父下了洼地,只见众人牵着马匹都躲在了下面。 我忙朝阿黑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等阿黑回话,整片山谷之中就响起了一阵阵隆隆之声,好像有大批人马过境,紧跟着地面开始颤动。 山谷深处传出人马厮杀之声,金鼓震天,喊杀声充斥不绝于耳。 第182章 消失的伙计 马匹开始焦躁不安,这些可都是常年行走于悬崖峭壁之上的老马,此时居然被吓尿了! 十几匹老马四蹄一软,居然倒在了地上不断哀鸣,尿液浸湿了好大一片地方。 无论阿黑怎么拿鞭子吓唬,怎么去哄,这些老马居然再也站不起来了。 山谷之中的厮杀之声越来越大,并且升起了阵阵浓雾我们躲在密林之中不敢露头。 隐隐约约看见在雾气之中似乎有两帮人马在互相冲阵厮杀。 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压得我心脏狂跳,手脚发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转过头去看其他人,除了师父依旧镇定,还不时探头去看之外,其他人都吓得不轻。 “师父,这是· · 阴兵借道?” 我低声朝师父问话,嗓子都紧了起来。 师父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杀声慢慢减弱。 可马匹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原来这些马虽然惯走山涉水,却没有经历战阵厮杀,算不得战马。 即便到了现在,也没有缓过劲来。 阿黑无奈,只能留下三个伙计照看马匹。 其余人带上帐篷和必备品继续轻装上路。 我们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雾气虽然淡了些,可依旧弥漫在山谷之中,能见度大约十几米。 忽然,师父低声道:“停!停下!” 我们立马止住脚步,环顾四周之后,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下一秒,正前方大概不到 二十米的位置,似乎有点点幽绿的鬼火正在雾气中缓缓前行,朝我们靠近。 “那边,快!” 我招呼众人往几块山石后面躲去。 阿黑带着的七八个伙计慢了一步,雾气从中间一分,那些东西已经出来了。 竟然是一伙马队,马背上的人穿着战甲,看样式就是元朝少数民族的骑兵。 但它们就像是信号不稳的投影,始终看不清楚,似乎只是一缕残像。 那些伙计也看到了它们,仅仅慢了一步,就被马队冲散,下一秒,马队穿过我们刚刚所站的位置。 只是一眨眼,那几个伙计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马队穿行而过,隐入雾气的一瞬间,带走了这些伙计。 没有一点声音,甚至当我回过头的一刻,身后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阿黑还想出去追进雾里,结果被雪格还有孟阳死死拉住。 “这· · · ” 阿黑瞪着血红的双眼呆滞在了原地,心如刀绞的表情,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此时天色微亮,雾气消散,空荡荡的山谷当中只剩下阿黑,雪格,孟阳,我,师父,秦子婴,李士禹和阿娜。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伙计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其实我当时非常后悔,如果我们没有搭上阿黑这条线 ,这些活生生的人肯定不会这样消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刚想去安慰阿黑,却见他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咬着后槽牙望着山谷深处:“出发!” 言罢,众人谁也不敢上前多说,只能跟着往里面继续走。 孟阳朝我说道:“小江兄弟不要挂在心上,生死自有天意,我们跑马帮的虽说如今赶上了好时候,但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早就料到了,如今只能是找到那个金宵,扒皮拆骨!一泄心头之恨,告慰弟兄们的英灵!” 孟阳说的轻描淡写,但他的眼眶分明也湿润了。 我们在十点多的时候休息了一会,吃了干粮和热茶。 中午阳光尚好,照的山谷里绿意盎然,看起来只要稍加改造,围上篱笆就是能开门收门票的风景名胜了,要是再编几个故事,票价还能往上涨涨。 谁能想到,这样美丽的山谷,到了夜里,就会吃人。 我们折腾了几天,昨晚也没有怎么休息,吃饱了之后大伙都开始犯困。 不多时众人便裹着大衣睡着了。 睡醒之后我一看表才早上九点,便准备继续睡。 我又觉得不对,可奈何困意太重,眼皮子又抬不起来,索性边睡边想。 终于,我一个激灵爬起身来,重新看了看手表。 不对啊,我终于想起来哪儿不对了。 我们吃完饭睡下已经是八点三十五了,我这一觉睡得很沉,怎么才过去了二十几分钟? 我仔细一看,机械表上的秒针定格在了数字三上不动了! 我使劲晃了晃手表,妈的,这表居然坏了! 再抬头一看太阳已经过了中间的位置开始朝西边偏了,看样子现在已经是下午一两点了。 我道一声好险,幸亏没有什么野兽发现我们。 把大伙叫起来之后,众人开始检查随身的手表无一例外都坏了。 也就是说这里的磁场紊乱,恐怕就是卫星电话也打不出去了。 突然,孟阳说道:“谁见着雪格了?” “阿娜怎么也不见了!?” 秦子婴说道。 我激灵一下,转头看了看,两人确实不见了。 众人开始以为雪格是去放哨了,大声呼喊了几声,却只有空谷回音。 在场众人都不是易与之辈,就算睡得沉,怎么连师父都没有发觉? 而且阿娜不是一般人,她的消失更加令人费解? 难不成被洞神接走了?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我愈发觉得这山谷似乎是有生命的怪物,能吞噬一切生物。 我们在四周寻找,最终是阿黑发现了雪格的随身匕首遗落在路边。 地上还有两串脚印,一前一后,径直往山谷里面走去了。 “看深浅,是她们两个的。” 我说道。 “走不远的,追!” 我们招呼大伙沿着踪迹一路追下去,结果追一个多小时,那行踪迹却不见了。 我们不得已停下脚步,在原地休整片刻。 结果我刚一坐下,林中就传来了一声咆哮。 紧跟着一阵腥风刮了出来。 一只黑熊从林子里窜了出来。 我们这次带了几支沐风手下的突击步枪。 不过谁也没料到会突然出现一只黑熊。 慌乱之际,还是李士禹率先开枪,5.56口径的子弹呼啸而出,黑熊到底也是血肉之躯,没挨几发就倒地身亡。 这时阿黑就发现不对了,这黑熊虽然是突然出现,但好像并不是要袭击我们,看那架势似乎有什么更要命的东西正在追它。 就在这时,林子那头,黑熊窜出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嗡嗡声,动静之大简直就像直升机螺旋桨似的。 阿黑脸色一下就变了:“是毒蜂!”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时的路上,我听马帮的伙计说过。 湘西之地多有毒虫,其中的山蝎子和蜈蚣毒蛇等寻常五毒不在话下。 最令人头疼的是山里的毒蜂。 这种蜂也会产蜜,但是体型是寻常蜜蜂的三倍,秉性凶悍,蜂巢更是如同砍掉四肢的老牛,只生活于深山老林里。 人要是想得到这些蜂蜜 ,需要全副武装,先用烟火去熏,让毒蜂出来,每次只能用刀剔下一块。 山里的黑熊最爱蜂蜜,就是冒着被百毒钻心的风险也往往铤而走险。 也只有成年的黑熊仗着皮糙肉厚,狠狠咬上几大口蜂蜜就要逃跑,回到窝里睡上一天一夜,毒素才能降解。 要是人被缠上,除非躲进水火之中,等待毒蜂的数波自杀式冲击过去之后才能捡回一条命。 而这头黑熊肯定也是偷吃完蜂蜜想赶紧跑路,不想因为被毒蜂追的紧了,慌不择路撞上了我们。 说话间,那阵令人耳鸣的嗡嗡声越来越近。 一团黑风呼的刮了出来,成百上千只体型巨大的毒蜂集合成“方面军”冲了出来。 毒蜂袭击人畜往往成群结队,而且当蜂巢被破坏之后,它们根本不分青红皂白,一切敢于阻挡它们的活物都会被视作死敌,不死不休,其生性凶悍可见一斑。 我们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带翅膀的。 于是我赶紧从怀里掏出阿杰,往上一丢。 阿杰张口一吐,呼的一声,一团火焰喷出。 有道是水火无情,毒蜂被火焰波及到之后立马成了一团在天上盘旋乱飞的大火球。 第183章 雕兄 不过毒蜂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体型巨大,纵然被火烧了,也凭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凶狠性子朝我们扑来。 “我靠!” 阿杰此时蹲在了我的头顶,我本想着毒蜂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要再把阿杰的火浪费到它们身上,只要跑上几步就能甩开它们。 结果我方才闪避之际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毒蜂凶悍超乎我的预料,其余人早已跑开。 我闪身要跑,不料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就要掉下悬崖。 师父见状还想上来拉我,结果被一窝浑身着火的毒蜂缠住,他甩出两张雷符才得以摆脱。 结果就是这两秒的空档,我再也稳不住身形,一头栽了下去。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见悬崖大约几十米深,极其狭窄,两侧山壁长满了蟒藤怪柏,我尚且来不及思考,只觉得身子一顿,好像被什么东西挂住。 整个人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中荡来荡去。 呼呼喘了几口粗气才看清自己原来是被山间的藤蔓挂住,手边不远还有一株大腿粗细,横生怪长的柏树。 我连忙小心翼翼够了过去,整个人颤巍巍爬上了柏树,往下一看,谷底满是疯长的植被,那草起码得有两人高。 好在我所站的地方离下面不远,也就是七八米左右,我摸了摸肋骨,没断,但是骨裂肯定是跑不了了。 我这会喘气都疼,往上看去,狭窄的山壁好像往中间合拢似的,只能看见一线天空。 我正惊魂未定之际,一直趴在我身上,和我一同掉下来的阿杰突然警惕的叫了起来。 和阿杰相处了这么久,我们彼此心意相通,它如此一叫,我就知晓有异。 果然我刚一转头,就见山壁之上,丛丛怪藤之间一只黑乎乎像黑狗一般大小的东西正在迅速朝我接近。 那东西动作极快,我只能看清那东西浑身似乎掼了一层黑亮亮的铁叶甲胄,长着一对儿巨螯,屁股后面竖着一条刚劲有力的铁鞭似的东西。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竟是一只体大如犬,只生长在阴气极盛的山缝中的山蝎子。 山蝎子借着山缝阴气,往往生长的十分巨大,而且不怕人畜,性格残暴,剧毒无比,发起狂来甚至敢主动袭击山中行走的马队。 体重四五百公斤的驮马叫它蜇上一下,要不了喝口水的功夫就能丧命。 我此时只有脚下一株柏树可以落脚,根本没办法跟它周旋。 好在阿杰不需要我号令,立马吐出一口火来。 那山蝎子见一团烈火飞来,立马竖起尾部毒钩,噗的一下居然跟眼镜蛇一样吐出一团绿糊糊的毒液来。 半悬空中,毒液跟火焰撞在一起,被烧成缕缕黑烟,但也阻挡了火焰。 山蝎子紧跟着朝我扑来,我闪身躲过螯钳,但脚下一滑,跟着摔了下去。 好在我这次有了准备,虽然也是心惊肉跳,但落地之时借着山底荒草够厚又用前滚翻卸去下落之势,并没有伤筋动骨。 不等我站稳身形,那只山蝎子已经裹着一股黑风从山壁之上盘旋而下。 此物横行湘西深山之中,难逢敌手,仗着浑身坚甲,就算有东西比它更毒也对它无可奈何。 体型最大的能长到六尺,可以捕食牛羊骡马,就算是惯会放蛊的苗人,面对这种生来烈性难驯的山蝎子也要退避三舍。 相传此物出生之后本是半透明的白壳,每岁蜕壳一次,颜色逐渐转黑,三次蜕壳之后就会显露本性,先去追杀生父生母。 等到五岁之后,就只在阴气最盛的山阴之处生活,要是被人捉到,它拼死也不会屈服。 如果折腾的精疲力尽也不能逃脱的话,就会倒刺尾钩,将自己杀死。 我骂道:“狗娘养的,你他娘的还想吃老子!?” 山蝎子当然听不懂我的国粹,从山壁上跳下,身子随便一动,周围杂草枯木便纷纷断裂。 我不敢怠慢,直接叫阿杰放火,自己则抽出宝剑严阵以待。 我正打算跟山蝎子死斗,不料半空中传来一声极其高亢尖锐的鹰啸之声。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道快到我根本看不清的残影忽然自山巅俯冲而下。 山蝎子闻得这一声鹰啸立马如临大敌,没有一丝犹豫就放弃了我这块肥肉。 转头就要退回山缝之上,可那道残影速度之快骇人听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只体大如马,双翼张开足有小两丈的巨鹰伸出我拳头两倍大的利爪嘭的一下扣住了山蝎子的尾钩。 山蝎子立马调转身形要用双钳去抓巨鹰。巨鹰一扇翅膀,身形一跃,山蝎子就扑了个空。 跟着,巨鹰另一只利爪立马扣住山蝎子头下甲片连接之处。 随后巨鹰两爪一分,这山阴处称王称霸的蝎怪立马身首异处,甚至还没来得及吐毒呢。 我未曾想过山中会有如此巨鹰。 这他娘的谁能想到神雕侠侣不是瞎编的! 你说这玩意是咋长这么大的? 我心中又怕又惊,差点跪下喊一声雕兄。 但说归说,这玩意大的离谱,这一只山蝎子恐怕也只是它的开胃小菜。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 猛禽一类乃是纯阳之体,莫说是这山蝎子。 当年琵琶精多大本事,倒马毒桩蛰了佛祖一下,释迦摩尼都受不了。 最后还不是被昴日星官一个照面就拿下了。 我不敢留在原地,万一待会儿雕兄吃的兴起,要拿我来填它的五脏庙,我可吃不消。 趁着巨鹰正对着山蝎子的尸体大快朵颐,我蹑手蹑脚退走,然后一溜烟沿着山缝里的道路跑了。 跑了半个小时左右我才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东西追上来,我才敢休息片刻。 此时天色突变,不远处的乌云如同天幕一样压了过来,看样子马上要下雨。 我找到了一个小山洞,可又担心里面会藏着什么毒虫,于是让阿杰放出火来,将山洞里烧了一遍之后才敢躲进去。 用火烧过的山洞极为暖和,我又捡了不少柴火烧成火堆,我裹着衣服躺在火堆旁边,外面也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山里的天气就是如此,变化多端,可能上一秒还是万里无云,下一秒就能下雹子。 我想着等雨过去了之后,得赶紧找条路上去,想着想着两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又实在困得厉害,根本不想起床,顺带一提,我这个人有起床气。 “妈的,别他妈喊了,叫魂呢!?” 我骂完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又睡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江初年,江初年?来~” 那是个娇滴滴的女声,但是跟开了音效似的,有电音。 这次我觉得奇怪,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妈的,谁啊?” 我睁开眼看向洞口,那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少女,长得瓜子脸,丹凤眼,脸上铺的脂粉比城墙拐弯还厚,两个脸蛋红的像猴屁股,有点溜肩膀,穿着呢看起来像是某个大户人家里的丫鬟。 我心说这荒郊野岭的还能有古代人? 又不是《桃花源记》。 我站了起来,那丫鬟冲我招手。 “来~” 我走了过去。 丫鬟冲我笑。 “笑笑笑,我脸上有花儿啊?还是你中彩票了?” 我没好气地说道。 丫鬟表情明显一愣:“什么是彩票?” “就是· · ·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叫我干啥?” 我很生气,因为老子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丫鬟有点害怕,半晌说道:“我们· · 我们老太太有请。” “什么老太太,老子不认识,叫她来见我。” 说完,我扭头准备回去添把柴火继续睡觉。 丫鬟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公子,你不跟我去,老太太发火会吃了我的。” 那手冰的像是死人,但又在抓住我的一瞬间刺啦一声,跟被烙铁烫了一下似的。 丫鬟哎呀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第184章 招婿 这一下,无意之间把丫鬟的小臂露了出来,只见她小臂上已经露出了白骨,半截胳膊上的皮肉都没了,像是被什么野兽啃过一样。 丫鬟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心思一转,对她说道:“好吧,我随你去。” 丫鬟脸色一喜,对着我打了个欠:“多谢公子。” 说罢我提着剑,随她前后出了山洞。 期间阿杰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丫鬟,就懒洋洋地钻回我怀里继续睡觉。 此时山洞外面雨早已停了,只是乌云尚未散尽,显得天色灰蒙,映照的山缝之下如同夜晚。 我和丫鬟走了一个小时左右,忽然前面开阔起来,乃是一片弧形山谷,山谷下有一圈山洞,像是沿着山壁掏出来的一个壁橱似的。 山洞之内灯火通明,隐隐还有锣鼓声和嬉闹声传来。 丫鬟引着我穿过一条拱桥,进入山洞内部。 不曾想到这山缝之中实则大的出去,竟有一座几进几出的偌大宅院。 四角有望楼,中间有七八个套院,其余钟鼓楼,戏台,阁楼一应俱全。 宅子里有三五十个小厮端茶倒水,进出不绝,有二十来个黄毛小娃娃,竖着发髻垂在两耳之后,嘻嘻玩闹。 还有十几个小姐模样的贵人带着丫鬟仆人在观景阁,青石桥上喂鱼赏花,穿过三座套院,越过假山池塘。 那些小姐看见我,就跟看见什么好吃的玩意似的,嘴角往下滴口水,看样子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了。 在池塘后面的一块极大的空地上,有一座四尺高的戏台,四根角柱上设雀替大斗,大斗上施四根横陈的大额枋,占地极阔,足有七八丈见方。 戏台下两边有十八位乐师,吹拉弹唱。 再往外围,三面围着四十多位贵妇人和少年官吏等一干人。 正当中簇拥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竖着发髻,坐在圈椅上,身穿肉粉色纹样镶领藏蓝团花缎面对襟披风,下身是一条赤金描花缎面裙子,左手边放着六个大寿桃,右手边堆着金元宝,玛瑙,珍珠,金钗,银疙瘩,玉带,都快堆成山了。 戏台上唱了一首散曲。 “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 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一曲唱罢,老太太哎了一声,随手往上丢了一个起码一斤重的金元宝,其余人各丢了翡翠玉石。 台上那戏子被金元宝砸中脑袋,噗的一下,半边脑袋被砸了进去,一颗眼珠子爆了出来,耷拉在眼眶下面。 如此,他却还是捧着金元宝谢过了老妪,下台去了。 紧跟着锣鼓点一阵喧闹,众人一阵鼓掌。 只听得一阵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从台上跑上去两拨小人马。 为什么说是小人马呢,因为那人那马,也太小了。 人有一尺三四寸高,马还不够一尺,穿着特制的盔甲,拿着小号的兵刃,喊杀喊打。 我看到这一场景,不由得发出两声笑来。 众人听见之后,纷纷扭头看向我。 洞内烛火虽然通明,但映照在众人脸上,却是阴沉不定。 丫鬟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江公子,请随我来。” 我大步走入人群,而原先围坐在一起的众人则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生怕与我接触。 丫鬟带着我来到老太太身边,恭敬地说道:“老祖宗,江公子来了。” 老太太此刻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台上。 随着铜锣铁鼓敲打的越发激烈,两拨袖珍战士开始在台上厮杀。 老太太高兴地直拍手,半晌也没有让我坐下的意思。 哥们儿也不惯着她,直接扯过一把交椅坐在了她旁边。 把那个丫鬟吓了一跳,低声道:“江公子,你怎么如此冲动,万一惹恼了老祖宗,您· · ·” 我直接摆摆手道:“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 我的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对我投来了敌意的目光。 但我却毫不在意,一边看着台上的闹剧,一边伸手拿起了旁边的一块桃花酥,放在眼皮子下面看了看。 果然,我眼睛花了一下,桃花酥变成了一颗腐烂的大枣。 “啧· · ” 我嫌弃地丢了出去。 原本一直注视着台上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上仙可是不喜欢这些点心?” 我斜眼看着她,浑身妖气,直往我鼻子里钻,但我一时也没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你这东西是臭的。” “槐花!” 老太太突然操着尖锐的嗓音叫了一声。 方才领我来的那个丫鬟浑身哆嗦了一下,挪步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 · 老祖宗· · ” 老太太脸皮耷拉着,两只眼睛贼光闪烁,“老老老!天天说我老!你是不是成天盼着我赶紧死,你好去勾引男人!” 说话间,老太太一巴掌扇在了槐花脸上。 槐花脸上多了五道爪印,那不是人类可以留下的痕迹。 但很快的,槐花脸上的伤痕又在慢慢愈合。 我冷眼看着那老太太:“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太太发出桀桀桀的几声怪笑,说道:“老身居此已九百年矣,号古洞老人,膝下有五个女儿,昨日夜观星象,知道上仙驾到,老身冒昧,想请上仙入赘,这洞中有积年累月的财宝,山中有取之不竭的珍馐,尽可为上仙取用。” 我觉得好笑,原来这老东西是想让我当上门女婿。 见我不动声色,老太婆拍了拍手,锣鼓停下,她唤出了自己的五个女儿。 我问道:“你想把哪个女儿许配给我?” 老太婆笑了笑:“上仙莫急,老身这五个女儿都是尚未婚配的黄花闺女,如果上仙不弃,老身想把五个闺女都许配给上仙。” 我看了看站成一排的五个人,身材样貌都没得挑,各种类型的都有了。 御姐,萝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 五个人都冲着我暗送秋波,眉目传情。 但是我始终能闻到这些人身上有着很重的一股骚臭味。 她们为了掩盖这种骚臭味,还用了很重的脂粉香料。 两种味道混合起来,那味道简直了,熏的我脑子都有点不清醒了。 这时,中间一个身材极为傲人,跟大洋马似的女的走了出来,玉臂环在我脖子后面。 “上仙难道是看不上我们姐妹五个,您放心,只要您娶了我们,保证您比做神仙还快活。” 女人说话的调调骚的跟要发春了似的,身体还有意无意蹭着我。 但她这一下离我太近了,身上的骚臭味熏的我都要流眼泪了。 我连忙把她推开:“妈呀,离我远点,你拉裤兜里了?” 此话一出,那女的却没有生气,反而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上仙是不喜欢奴家吗?都是奴家不好,惹恼了上仙。” 说着话,她还流眼泪了。 我靠。 我都没追究你恶意释放化学武器企图危害我的生命健康安全呢。 你还装上了? 老太太愠怒道:“上仙怎么如此无礼,难道是瞧不上老身的一片心意吗?” 周围那些人立马往里面围了一圈。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我倒是不怕她们,但还是得搞清楚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我假意赔笑道:“哪里哪里,是在下唐突了,既然是诸位一片好意,在下也就却之不恭了。” 听我这样说完,众人立马喜上眉梢。 老太太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半条毛茸茸的尾巴就从她裙子缝下露了出来。 许是得意忘形之后,老太太才想起来失态了,于是连忙将尾巴缩回去。 我只当做没看见,继续和众人说话。 而看我答应下来之后,五个女儿便如同多少年没见过男人似的盯着我。 那眼睛里面都冒绿光了。 我心说这不会是五个老处女吧,我就是有再多的水,也浇不了这么大的旱地啊。 老太太立马叫人去准备。 一大帮人立马忙活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台上还唱起了《天仙配》。 只是那调门跟死了亲妈似的,要多牙碜有多牙碜。 第185章 大胆妖孽,我要你们原形毕露! 两个侍女给我换上了红袍,胸前双勒十字绊儿,挂上了大红花。 老太太道:“上仙既然答应了,那就赶快洞房。” 我挑眉道:“这么急?” 老太太似乎也意识到太过仓促,贼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说道:“哎呀,这古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您瞅瞅,老身这五个丫头个顶个的想服侍上仙,上仙您今晚可得雨露均沾啊。” 言说至此,忽然洞外传来两声咔嚓咔嚓的闪电声音。 隆隆的雷鸣环绕在这个山洞的上空。 我心中立马有了计较,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在下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话,我迈步进了洞房。 屋子里摆满了香烛糕点,鸡鸭鱼肉。 还有一张十几平米的大床,看样子是想让我一挑五啊。 两个矮冬瓜小人把我送进来之后,嘻嘻嘻的怪笑,然后退了出去。 我盘腿往床上一坐,五个女儿如狼似虎地就扑了上来。 “停!” 我大喝了一声。 她们吓了一跳,故作千娇百媚的姿态说道:“夫君难道是要反悔?” “夫君可是嫌弃我们模样丑陋?” “夫君快来吧,不然误了吉时。” 我冷笑两声道:“咱们初次见面,还没拜天地呢。” 五人互相看了看,无奈道:“那就请夫君下榻,拜过天地。” “不,我这个人最讨厌繁文缛节,咱们就喝个交杯酒吧?” “好好好,我去倒酒。” 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女儿连忙下床去倒酒。 不多时,我们手上都端了一杯酒。 老大是个二十八九的少妇模样,红着脸蛋那叫一个欲啊。 她端起酒杯道:“夫君先与我喝吧?” 说着话就要敬酒。 我说道:“按照我老家的规矩,新郎新娘要交换酒杯。” 说话的空隙,我偷偷在酒杯里点了一点朱砂。 五个人急的不行了,老大只好与我交换酒杯。 老大喝下去之后,将杯底露给我看,又疑惑道:“夫君为何不饮?” 我一把抓住了老大的手,说道:“娘子的手好软啊,不知道五位打算怎么服侍我?” 老大闻言娇嗔道:“夫君好坏啊,还能怎么服侍,郎君相貌如此英武,我们姐妹五个恨不得将你一口吃了。” 我冷冷一笑,心里早恶心的不行了。 转头,我又对老三道:“娘子你的脚上怎么有毛啊?” 老三一惊,低头一看,她的脚上果然起了一层绒毛,像是某种动物一样,指甲还非常锋利。 她吓的连忙将脚盖在被子里,慌乱答道:“夫君真坏,盯着人家的脚做什么,奴家身上可没有毛,不如郎君宽衣之后,细细摸一摸。” 说着话,老三已经把领口拉开一道口子。 我转头不去看她,又拉住了老大的手。 “哎哟!郎君好大的力气· · 哎,这是什么?郎君入洞房怎么还带着剑呢!?” 老大一下摸到了我的王氏剑,立马弹开,和我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笑道:“行走江湖,自然兵刃不离身侧。” 老大紧紧盯着我的宝剑,不敢作声。 此时屋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催促道:“上仙姑爷,五位奶奶,良辰吉时已到,你们要赶紧洞房啊!” 五个人一听立马急了,等不得我挨个喝酒,就要扑上来去扯我的裤腰带。 我却一个翻身,将老大压在下面,老大见我急了,还以为我要先跟她洞房,笑道:“郎君好急啊。” 我蔑笑道:“娘子啊,怎么只见岳母,却不见岳父大人呢?” 老大还没张口,老五就说道:“父亲被母亲吃了呀,我们五个人,五个爹。” 老五说的非常真诚,仿佛这很正常。 刚说完话,其余四人看我神色不对,老二立马敲打了老五的脑袋:“你吃多了酒,又说胡话。” 教训完老五,老二转头对我笑道:“夫君不要听她胡说,家父是去外地访友了。”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道:“方才又听说老祖宗修了快千年,不知道几位娘子都修了多少年。” 老大笑道:“我修了七百三十年,老二修了六百年,老三五百年,剩下两位妹妹都只有三百年上下,不知道夫君修了多少年?” 我呵呵一笑,翻身而起:“惭愧啊,我才修了十几年,不如几位娘子和老祖宗,可以偷天换日,鱼目混珠,我一眼就看出你们不是人!” 老五还一脸傻气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被这个妖精的傻整不会了,还能咋看出来的,什么人能活动辄几百年? 看来这群妖精修炼的时候,技能都点在了美貌和大x跟屁股上了。 一点没长脑子。 五人俱是一愣,老大更是翻身而起。 “姓江的,你给脸不要脸!老娘今晚非要了你不可!” “哎呀!大姐,你的脸!” “大姐!” 老大闻言吓了一跳,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她此时脸上冒出了层层淡黄色的容貌,脸型也变了,五官凹了进去,两腮瘪的无肉,鼻孔朝天,獠牙疯长,表面呈淡蓝色。它们的鼻梁是红色的,鼻梁两侧有深深的蓝紫色皱纹,活像是动物世界里的狒狒。 “姓江的!你给我喝了什么!?” 我蹭的一下拔出王氏剑:“还能是什么,朱砂呗!原来你们是山魈成精!” “姐妹们,来不及了!都给我上!” 五个人立马张牙舞爪冲了上来。 我宝剑横扫逼退五人,左手捏住誓雷符甩了出去。 “雷神昂藏,万里威光。扫荡妖孽,驱却不祥。上帝有敕,立见吾傍。毁洞洞崩裂,诛鬼鬼灭亡。追魂魂复体,救病病安康。对天曾歃血,立誓救灾殃。急急如律令!” 雷符一动,顿时三声炸雷响起,卷起一阵狂风。 风中,五人都现出原形,居然是五只山魈,脸上画着脂粉,头上插着簪花,身上披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破旧衣裳,看上去不伦不类。 我对此早有准备,赶紧把阿杰祭了出去。 “阿杰,快用火焰旋涡!” 随着我一声令下,阿杰跳上半空,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噗吐了出来,一条火焰组成的漩涡顿时盘旋在屋子当中。 五只山魈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着,烧的它们上蹿下跳。 我趁乱带着阿杰撞破了门窗逃了出去。 “你这姑爷好不懂事,大伙把他打进去跟少奶奶们洞房。” 只见十几个骑着侏儒马的侏儒提着小号的长矛大刀冲我杀来。 我却不屑一顾,甩出了三张雷符:“大胆妖孽,我要你们原形毕露!” 三张雷符飞出,十几道雷光炸的这些侏儒人仰马翻。 等雷光散去,我往地上一瞧,原来是十几只老猫骑着兔子,身上披挂的都是些烂木片,兵刃是木头削的。 正当我想喘口气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后面蹿了出来。 我闪身避过,那道黑影却掠过我飞到了一张八仙桌上。 原来是那个老祖宗,肯定也是只成了精的山魈。 此时大家摊牌了,不装了,它也露出原形,原来是一只老的没毛的山魈,体型跟十三四岁的女孩一样大小,眼睛里闪烁凶光,四肢着地扣在了八仙桌上,冲我怪叫。 “好女婿,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呵了一声道:“你五个女儿有狐臭,抱歉我实在受不了,先走一步。” “哼哼,油嘴滑舌,你以为自己走的出去吗?”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东西也都神色不善的盯着我。 “就你们这些臭番薯烂鸟蛋,还想招我入赘,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着话,我右手持剑摆了个犀牛望月的架势。 老太太以为我要动真格的,一时死盯着我,也不敢动手。 就在气氛降到了冰点却无法打破的时候,那五只被烧的秃了毛的山魈跑了出来,大哭道:“娘啊,快把夫君抓回来!” 我等的就是这一下,趁着这些东西都没反应过来,我一把五谷夹杂着朱砂就甩了出去。 那些道行不够的东西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躺在地上发抖,跟踩了电门似的。 我瞅准机会立马脚下抹油,找了一个最薄弱的地方。 第186章 脱险 这个口子把守的是一只小猴子,拿着一米多长的木头枪,恶狠狠冲我扎来。 我抬手一剑砍翻它就夺路而走。 开玩笑,硬磕? 那不是我风格! 不料那只老山魈道行很高,我刚刚那一下根本没有伤到它。 它此时四肢着地,没几步就把我追上了,身后还跟着五个小山魈。 老山魈嘴里怪啸道:“好女婿别跑啊!” 我立马左手捏住五雷指,朝老山魈脑门上拍去。 啪的一声,老山魈脑门冒起一朵电花被我打的跌在地上。 “不跑难道留下来娶这几个丑八怪啊!?你咋四(是)个瓜怂咧!” 我骂了一句,脚下却不敢停留,在洞中左冲右突。 这些山精野怪当然挡不住我,可它们即便拼着挨上我一剑,也要把我留下。 而我从一进来就感觉到头昏脑涨,行动上也不如往日灵便,一时之间居然被它们围住,怎么也冲不出去。 而我刚才的五雷指也只是拖延了老山魈一下,此时它又追了上来,伸出锋利的爪子挠向我的后背。 我赶紧一招苏秦背剑,剑柄在下,剑锋在上,背手立剑,挡下这一爪。 老山魈也知道王氏剑的厉害,及时收手,我借着机会一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回身纵身。 “来真的了!!呼!” 我提住一口丹田气,左手持剑,右手一口气甩出三张符箓。 这也是我目前一口气操纵符箓的上限。 三张符箓飞出,雷声炸起,老山魈经验老道,躲过雷符,它身后的小山魈中的的老三却躲不过去,被我一张“王帅符”登时倒飞出去。 “三妮儿!” 老山魈怪啸一声冲向了我。 其余四只小山魈也气急败坏。 “姓江的,我吃了你!” “姐妹们上!” 我当然没有指望这三张雷符就能解决这些山魈,所以我的后手还是阿杰。 “阿杰动手!” 老山魈闻言一愣,停住了脚步冲四周看去。 “什么人!?” 阿杰却已经被我抛上半空,张口朝下面一吐,大团大团的烈焰朝四周蔓延。 老山魈嚷道一声不好,急忙闪身避开。 另外四只山魈却被火焰烧到,浑身上下一发着起火来。 “啊!娘!” “烧死我了!” “救我啊娘!” 老山魈急的想上去灭火,但阿杰吐出的火可不是凡火,乃是纯阳之火,专烧邪祟。 它再有本事也不敢靠近。 最后老山魈被逼得抓耳挠腮,我心中一喜,以为可以脱困。 却不料老山魈一跺脚,居然把张腿撒尿了。 这一泡尿又腥又臭,比狗尿还难闻。 可奇怪的是,这一泡尿上去,居然把阿杰的火扑灭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阿杰自从跟我以来,往往作为我的杀手锏,无往而不利。 连僵尸都受不了它的阳火,没想到居然被老山魈的尿浇灭了。 可即使如此,那四只山魈也被烧死了一只,被烧的只剩下一具因为高温而皮肉萎缩的焦尸。 其余几只也被烧的重伤,浑身上下的毛都没了。 老山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抱着它家老五的尸体哭的死去活来。 “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霎时间,无数奇形怪状的半狼,半蛇,半山狸子的小精怪冲我而来。 这时,那个引我来的丫鬟槐花,却站在一个小房间前冲我招手。 “江上仙!这边!” 她那边确实是包围圈的薄弱点,我来不及思考,立马朝她跑去。 可老山魈动作更为敏捷,早就扑了过去,一把掐住槐花的脖子,把她按在脚下。 “小贱蹄子!你死吧!” 老山魈张口咬下,我却一剑飞了过去,正好刺中老山魈左腿。 老山魈呜嗷一声,调门高了八度,疼得窜上了房顶。 我跑了过去,捡起王氏剑,拉着槐花要走。 这一扯,只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截树枝子。 我只能把树枝挂在了身上,再找机会冲出去。 可这些东西围的水泄不通,阿杰体内的火气也在替我突围的时候用的差不多了。 再这么拖下去非耗死在这儿不可。 就在我想办法脱身的时候,洞内突然响起一声霹雳,那动静震得整座山窟也晃了两晃。 所有精怪都被这一声霹雳吓得两脚发软,再不敢围上来。 然后我就看见洞口处一道黑影闪了出来,挡在我前面的一只身子是人头颅是狼的精怪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紧跟着鲜血喷涌,狼头落地。 “师父!” 这样的身手除了我师父还能有谁。 他宝剑已经回鞘,站在我身边,冷冷地扫视着这些山猫野怪。 只见他两眼之中迸发出两道神光,紧跟着一阵隆隆隆的雷鸣盘旋在山窟之中。 这些精怪被吓得现出了原形,一时之间洞内阴风四起,风中逃窜的尽是些豺狼,野鹿,狸子,老猫。 那老山魈见状不好,连自己的女儿都顾不上了,转身就要跑路。 师父早就看见了它,一张雷符从他怀里飞出,如离弦之箭般打中了老山魈后脑。 啪的一声脆响,数道电弧闪过,老山魈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其余精怪各自逃窜,大约一分钟之后,山窟内阴风渐渐停下。 我睁眼看去,四周哪里有什么雕梁画栋的舞榭楼台,竟然是一座建在山窟里的城门子。 四周阴气森森,不知埋藏了多少年,里面遍地都是动物的排泄物,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让人作呕。 而那些糕点茶水也都是有形无质,只要轻轻一碰就化作灰烬。 我说自己怎么一进来就头晕眼花的,原来是这些山里成了些气候的野怪四处撒尿,利用尿液迷惑人心,才能以人形显露。 这老山魈怕是从元朝年间就在这山中游荡,不知有了什么奇遇,还是吞服了一些古人留下的丹头灵药,成了气候,啸聚于此,成了什么古洞老人。 四周角落里堆放的金银财宝,原来是不同动物的脑袋,甚至还有人的。 就在此时,洞外忽然落下数道人腿粗的闪电,啪啪啪打个不停。 我和师父出去查看,只见雨中赫然是那几只逃脱了的小山魈的尸体,早被闪电打死。 这时我才想起问师父:“师父,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笨蛋!师父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师父沉吟片刻,又一脸郑重地说起我摔落山下之后的事情。 原来当时我摔下山崖,众人却继续被毒蜂追赶,只能四处逃窜。 师父和众人失散之后,便找了一个地方下到崖底找我。 走了不远就发现了那具山蝎子的尸体,还有我在草甸子里走过的痕迹。 他一路追踪,又在山洞里看见了我生火的痕迹,一路追下来,远远就看见这个山窟里妖气熏天。 就知道我肯定在里面,这才杀将进来。 我嘿嘿一笑:“师父,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人了,但是没想到它们有些道行,这不嘛,还是被我收拾了,咋样,没给您丢人吧?” 师父冷哼一声,拍了我一巴掌:“真以为是靠你自己啊,这些山魈早就成了气候,就你那点道行,平时还爱偷懒,要不是你身上的那个玩意护着你,不知道都死了几回了。” “哎对了师父,这些东西非要让我入赘,是不是也跟当年那个红二奶奶似的,要渡劫了?” 师父点点头说道:“差不多吧,这些东西不修正道,天雷降下是迟早的事情,你小子是童子转世,天雷不打你,要是能吸了你的真阳,这些东西说不定真能躲过天劫,再过上几百年,老头子我想收拾它们也得费点力气了。” 我和师父不准备在这里久留,其余人都不见了踪影,还是找人要紧。 不过我刚要离开,却听见了一个声音,好像是槐花在说话。 “上仙,这边。” 我一愣,看向了怀里的那截槐树枝子。 第187章 不会打架的洞神 “是你在说话?” “在那边。” 槐花又说了一句话。 师父也看向了我。 “您听见了?” 师父不置可否,而是说道:“这东西在你怀里,侥幸躲过了天劫,也是它的造化。” 我眼前一花,看见了槐花化作人形模样站在了这个瓮城旁边的山石后面。 我再一眨眼,槐花就不见了。 我和师父冲那里走去,走近了才发现后面绑着一个人,是雪格。 她被反手绑了起来,晕了过去。 我给她解开绳子,她才苏醒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 雪格揉了揉脑袋,又说道:“脑袋好疼啊。” 我回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雪格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 “咱们当时正在休息,我发现那个落花洞女突然神神叨叨地起来,往山谷里走去· · · ” 雪格顿了一下,回忆了一会又说道:“我鬼使神差地跟了她一路,到了一个山谷里,突然几只模样恐怖的老猫和山狸子窜了出来,把我打晕。” 我追问道:“然后呢?” “我昏过去之前,听见这几只动物居然会说话,好像说什么它们姑奶奶要成亲,跟一个什么上仙,要拿我当嫁妆,我听到这里就昏过去了,你们看见了这些东西吗?” “呃· ··这个嘛· · · ” 我挠了挠额角,没敢说话。 突然,雪格又说道:“锅头呢?怎么就你们?其他人呢?” 我连忙跳过这个话题,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不过隐去了那个“上仙”其实就是我的信息。 雪格挣扎着就要起身去找锅头跟孟阳,但是一用力才发觉自己手脚被反绑的时间太长有些缺血,一时用不上力气。 我只能扶起雪格,把她一只胳膊架在脖子后面,帮着她勉强站起来。 “这里不能久留,外面风雨已住,先出去吧。” 我扶着雪格刚要走,后脖领子却被人拽了一下。 “哎,别拽我啊。” 我以为是雪格站不住扯了我一下。 但说完我就感觉不对了,以我们现在这个姿势,雪格根本没有手拽我。 师父又走在我们前面。 那拽我的人是谁? 或者说,不是人拽的我? 雪格也看着我发愣:“哪个拽你了?” 我回头看去,身后空空荡荡,只有一座半闭着的城门,在黝黑的山窟里张开了黑暗世界的一角,似乎正在等候我们进去。 我们正要往前走去,却发现前面根本没有路了,那个供我们进出山窟的瓮城前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这种古代的城门重逾千斤,一旦关上,我们三个根本打不开。 “这· · ·师父?” 我看向师父,他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不曾答话,看来暂时也没有应对之法。 “你先休息一下。” 我对着雪格说道,既然暂时没有出去的法子,不如让雪格先缓一缓。 “好。” 我刚把雪格放下,袖口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扯了一下。 “娘的,又是谁啊?”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我怀里发出。 “上仙莫怪,是我。” 原来是槐花。 这个树精倒不是坏的,之前还想给我指路来着。 我说道:“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我也不敢确定,上仙,你能先把我拿出来吗,太热了,我受不了。” 我赶紧把槐花从我怀里掏出来交给了雪格。 雪格瞪圆了眼睛,眼神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我:“你在跟谁说话?你给我根树杈子干什么?” 我跟她解释道:“这东西成精了,你先拿着。” 雪格是会放蛊的蛊女,并不惊奇有树木成精,只是有些不敢接过来。 我只能说这是一根好树杈,是一根善良的树杈,即便遭受到不平等的压迫下,依然有良心的,成了精的树杈子。 在我的再三保证下,雪格才把槐花接了过去,她用手一摸,脸色顿了一下。 “果然,很强的生命力· · · ” 雪格感慨了一句之后才把树杈子揣进怀里。 我又对着空气问道:“刚刚是不是你拽的我后脖领子?” 槐花的声音响起:“不是我,上仙的身上似乎还有一个东西,她很厉害,是她拽了你一下。” 我有些惊讶,连忙问道:“你能和它交流吗?” 槐花顿了一会儿没说话,我以为是信号断了,于是又问了一遍。 槐花这才说道:“我能看见她,是她刚刚一直在保护上仙,但是她不愿意和我说话,她很强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东西。” “原来你是洞神?那你怎么还会被这些山魈欺负成这样?” “上仙不必疑虑,我本是一颗槐树,长在山窟之中,久受日精月华,得了些山中地气,当年一个道长云游到此,靠在我怀中休憩, 少时天降大雨,落入天坑,我见他熟睡,就伸出臂膀给他挡雨, 他睡醒之后,说我有向善之心,把腰间的酒葫芦解下撒在我根茎之上, 我才得以长了道行,开了一点灵光,道长嘱咐我,若有朝一日,一个浑身是火的少年到此,会接我出去, 不知是多少年以后,有人在此开凿陵墓,挖断我的根茎, 我不得已只能折断一截身躯将精魂寄存其中,后来这老山魈摔入天坑, 吃了陵墓中一口金棺的尸水,化去插心横骨,开了灵智,占了我的洞府,让我为奴。” “等等,就算老山魈开了灵智,你比它的道行大了几百年,难道还斗不过它?” 槐花慢吞吞的,有些惭愧地说道:“上仙见笑,我本是吸风饮露的槐树成精,不会打架。” 我差点笑出声来,这原来还是个战五渣。 “那你有啥本事吗?” 槐花想了想,反问道:“上仙爱喝酒吗?” “还行,没事了也整两口,你难不成会开烧锅酿酒?” 槐花喜道:“那倒不是,上仙若是想喝酒,只要把我这一截身子插进清水里,不要多大功夫,就能变成酒。” 我奇道还有这样的怪谈,一把将树杈子拿过去,不由分说就放在了自己身上的水壶里。 果然,等了两三分钟之后,一股清冽的酒香味就从壶口飘了出来。 我提鼻子一闻,果然是带着山野花香的好酒。 师父一闻到酒香顿时心神荡漾,捧起酒壶灌了一口,美的酒糟鼻一下红了起来:“果然美酒,真是奇哉怪也,小年啊,它与你有缘,就留下吧,到时候带出去,放到坛上去。” “师父,我看是你自己想喝酒吧?” 师父一个爆栗子敲我脑袋上:“为师辛辛苦苦不远千里赶过来,还不是为了你啊,再说了,为师辛苦了一辈子,还不能享受享受?” 此时,槐花以一种激动的口吻说道:“多谢二位上仙垂怜。” 我摆摆手:“不是我说,我才二十一,就是一屌丝大学生,别老上仙上仙的,你以后就叫我年哥,回头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多谢上· 不,多谢年哥儿。” “嗯· ·” 我答应了一声,思绪百转千回之间,想到了自己当年收下的兵马,这么些年过去了,也该是能用它们的时候了。 这趟回去之后,也该练练兵了。 槐花说穿过我们所在的瓮城,后面还有一座城郭,城郭后面就是元人的墓葬。 我们如今出不去了,只能做了几个简易火把,然后硬着头皮往前走。 好在槐花是这里的洞神,对于道路还算是熟悉。 穿过瓮城大门,中间是一段隧道,内里不远就是一座城郭,只是就体量而言,比起我们在狐刚子地宫以及黑竹沟地下的蜀国宫阙,可就小了很多。 城郭之中也有楼台亭阁,不过风格上不同于唐宋汉人治下的精美绝伦,反而更显粗犷简约,并且城郭之中多有白色的喇嘛塔。 所谓喇嘛塔,又称覆钵式塔,是藏传佛教的一种宗教建筑。 台基与塔刹造型讲究,高大基座上安置一个巨大的圆形塔肚,上竖一根长长的塔顶。塔顶上刻有许多的圆轮,再安置华盖和仰月宝珠。 第188章 喇嘛塔 我们在城中穿行了片刻,黑暗压抑的地下唯一的光源就是我们手上粗陋的自制火把。 而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处,总会传来好像是有人喘息踱步,甚至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和师父自然不放在心上。 雪格是草鬼婆带大的孩子,虽然会放蛊,但万物有灵的观念也深深扎根在她心中,对于这种未知的黑暗之地,难免有两分畏惧。 “你听见了吗,好像有什么动静,是鬼吗?” 雪格不时警惕地看向周围。 我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地方快一千年没有活人来了,有什么动静都不奇怪。” 雪格嗔怒地瞪了我一眼。 但紧接着,我瞳孔一紧,就在我们身侧有一座喇嘛塔,塔边暗处站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 我并没有出声,又细细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是一个纸人。 身穿青袍,挽着长发,红嘴白脸,眼睛上还点了两点。 由于一些历史渊源,我很是讨厌这种纸人。 毕竟从我记事儿起,就没少听我太爷跟我爷爷说起当年我妈生我那天发生的怪事儿。 太爷身上杀气很重,根本不怕这些妖魔鬼怪。 按照他老人家的说法,当年顶着榴弹炮都敢吹冲锋号,一开始杀完小鬼子还会手抖,杀得多了以后,跟吃饭喝水也没啥区别。 不过虽然不怕,但是太爷也好奇,这一个纸人是怎么会说话的呢?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毕竟我不在现场。 刘婆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至于师父总是笑而不语,只顾着拉我太爷喝酒。 后来家里有了电视机,太爷乐意看些老电影。 有一次看着看着,太爷一拍大腿,“那个纸人身上不会装着电视机吧?” 不过对于如今的我来说,一个纸人自然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我们三人朝着纸人走了过去。 以我的眼力并没有看出纸人有什么不对劲。 师父扫了一眼,更是直接拔剑把纸人拨开。 而纸人由于年代太过久远,纸衣竹骨早就朽坏,轻轻一碰就成了齑粉。 纸人本是靠在一座喇嘛塔下,塔基上浮雕着大量黄金材质的画像,都是些藏传佛教的雕花。 所谓藏传佛教,俗称喇嘛教。 追溯起来,要到当年文成公主进藏,带去了中土佛教,松赞干布呢,又娶了一个尼泊尔老婆,所以也将印度佛教带去西藏。 其中又糅合了一些吐蕃自己的宗教,最终形成了藏传佛教。 雪格久在湘西生活,从来没有出去过,自然对于藏传佛教并没有什么了解。 “这佛陀金刚好生奇怪,不像是中土之物啊。” “这是藏传佛教,也就是以前的喇嘛番僧信的东西,自然与中土神像不同。” 我对于各个宗教的历史文化有些研究。 不过藏传佛教我也只是听闻过,至于喇嘛我倒是见过,我曾听我爹说过,他当年去过甘南,那是藏区。 在藏区,喇嘛的地位非常之高,不用工作,不用劳动,甚至还能娶老婆。 我当时年纪还小,脱口而出道:“这不是花和尚吗?” 而此时摆在我们面前的喇嘛塔上就画着三尊神像。 中间一尊,是大日如来四面二臂像,面相慈悲,神态安详,身着天衣,璎珞珠宝严饰全身,双手置脐下捧千辐轮,双足结跏趺坐。 大日如来左手边,乃是一尊九头、三十四臂、十六足,裸体的愤怒明王像,这就是藏传佛教的大威德金刚,日本东宗则称为牛头明王。 右边是一尊三头六臂,项挂骷髅头项链,腰围虎皮裙,圆睁3眼,膝、手、腕、颈处都盘绕着蛇,各手分别持骷髅碗、绳索、蛇、骷髅杖等。 在红色的鬃毛里有三个绿色小马头,每个头上同时还有一条小蛇。 雪格看了半天,认真地说道:“这是牛头马面啊,咱们这是进了阎王殿了!” 我说道:“多读书多看报,不信谣不传谣啊雪格妹子,这不是十殿阎君座下的牛头马面,是吐蕃番僧藏传佛教中的明王,是护法金刚。” 雪格听我这么一说才点点头:“原来牛头马面到了西藏就成了金刚天王了。” 我没有跟雪格解释下去,而是冲师父询问。 “师父,这是马头明王吧?” “是,元人崇尚密宗佛教,出现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稀奇,不过· · ·这个人是· · ” 师父指向了塔基上的另外一些画面。 上面是一个穿着喇嘛服饰的番僧,圆头圆脑,盘着腿,五心朝天坐在寺庙的莲台之上。 在他的莲台和寺庙下面,镇压着无数沐浴着烈火的魔王鬼怪。 而这番僧的手也很奇怪。 左手举着太阳,而右手托着月亮。 雪格这次指着画像,胸有成竹道:“这次没错了,我知道他是谁!” 我和师父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小丫头,你说说,这番僧是谁啊?” “还能是谁啊,唐三藏呗。” 我说道:“雪格,我前面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开玩笑,别裹乱。” 雪格指着雕画一本正经答道:“唐三藏可能是夸张了点,不过你们看,这人旁边是不是只猴子?” “什么?” 我连忙顺着雪格手指的地方看去。 果然,在这座寺庙的房梁上,有一只尾巴勾住房梁,倒挂下来的猴子。 既然大家都看不出来什么,我就干脆拿出手机将这些东西全部拍下来。 除了画像之外,还有一些藏文和古代文字,我全部拍了下来,准备出去之后找老王帮忙翻译。 在我拍完正面,准备转到后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壁画。 结果却看到了三个纸人围住了一具枯骨。 “师父,雪格,你们来看。” 二人转到后面。 我拔剑将三个纸人挑开。 那具枯骨整个露了出来。 腰里有嵌着玛瑙的玉带,跨着腰刀,上身是蜀锦料子的箭衣,红官裤,牛皮翘尖儿的官靴,看样子是清代的官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我没有在骸骨上发现什么东西,于是作罢。 继续往前走去,大概五六分钟左右,还是没有穿过这座阴城。 忽然,我手中火把上的火焰啪的一下,闪动了一瞬。 这么一错神,我便瞧见了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我们右前方的一栋小牌楼的柱子下面。 而那道人影在原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冷冷地盯着我们。 我噌的一下拔出宝剑,举着火把,一点点靠近那人影。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具干尸,看穿着和之前死在喇嘛塔下的那个人是一路。 我忽然想起了金宵的来历,是清朝嘉庆年间豫亲王的儿子。 而且和天理教不清不楚,难不成这两人是清廷派来追捕他的大内高手? 我对于干尸并不感到害怕,只是总感觉到后背发凉。 正在此时,那干尸右肩膀后面突然伸出一张毛茸茸的怪脸来。 那张脸绝对不是人,五官虽然俱全,但是皮肤皱缩,如同发酵的臭豆腐,生长着一层细密的绿色绒毛。 像是某种不知名品种的猴子。 我吓了一跳,但反应很快,一剑就刺了过去。 那怪脸躲过了宝剑,从干尸背后跳了出来,冲我面门抓来。 “呃!” 我没想到干尸背后会藏着这东西,这么近的距离也来不及躲闪。 好在阿杰关键时候跳了出来,一张嘴喷出火来逼退了那东西。 怪猴嗷嗷一声躲过了火焰,嗖的一下朝前跑去。 我举剑要追,却被师父叫住。 “穷寇莫追!” “那是什么东西?” 雪格一脸恶心地问道。 师父眯着眼冷冷道:“就是他,金宵。” 我额角流过一滴冷汗:“师父· · 金宵我见过,可不长这样子,难不成他是什么妖怪?” 师父幽幽道:“正常人也活不到现在· · · 怕是那个什么长生蛊的后遗症吧。” 我想起金宵的原形居然是这个样子,不禁一阵恶心。 “那现在怎么办师父?” “慢慢走,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第189章 啮蛊 我们继续小心地往前走去。 路上我问槐花还有多久可以穿过去。 槐花说道:“按理说早就该穿过来了,可是上仙,咱们一直都在原地打转啊。” 我听到这话,立马停住脚步。 果然,刚刚那座牌楼又出现了。 鬼打墙? 这手段也太低级了。 不说我师父了。 一般的鬼打墙在我跟前基本就是纸糊的一样。 可那座牌楼的的确确又一次出现了。 师父站住脚步,左右看了看,眯起眼说道:“居然能避开我的法眼· · · ” 话音刚落,师父从符袋里拿出雷符,按照后天八卦的方位埋在周围三丈范围之内。 “你们两个都站过来。” 师父招呼我跟雪格站在他身后,又叮嘱道:“把耳朵捂起来。” 雪格还有些懵逼,我让她照做就是了。 随后师父就开始踏起雷罡。 “北斗七星,灌注雷霆。天罡所指,五雷急起。上帝所救,立动霹雳。啸命风雷,飞砂走石。一起雷车,二起闪电,三起喧轰,四起震动,五起飞砂走石,六起狂风大霹雳。织女四哥,勾娄咭哩,登僧得色。天雷鸣,地雷鸣,神雷鸣,水雷鸣,社令雷鸣。水雷霹雳,火雷霹雳,金雷霹雳,木雷霹雳,土雷霹雳。金木相攻,水火相击。吾呼五雷,火急霹雳。一如律令!!” 随着师父念动咒语,立剑踏罡,先前埋下的雷符轰隆隆一发炸响,声势浩大如骏马奔腾。 整座地宫之中顿时激起一阵阴阳激荡之气,先前弥漫的那股阴邪之气一扫而空。 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赫然是城池的尽头。 师父呼出一口浊气,收起万仞剑。 雪格拍了拍自己耳朵,好像是被雷声炸的有些失聪。 我站在一旁则心惊不已。 以我现在的功力,即便是赶上了雷雨天,也要提前布置好雷符,还得踏数遍罡步。 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也得老天爷赏脸,才能引雷。 并且引下的这个雷,我完全无法控制,甚至还有可能误伤自己。 而师父仅仅只靠自身丹田之内积蓄的雷气就可以引动雷符。 如果不好理解的话。 这基本上就相当于你可以手搓手榴弹了。 在城池的尽头是一条砖石隧道,由于年代久远,里面不少地方发生了小面积坍塌。 砖石被泥土冲倒,但并不影响通行。 我们往里面走去,到处都是穿过砖石缝隙肆无忌惮生长的植物根茎,像一道道帘子一样将隧道分隔开。 忽然,就在我拨开一道植物根茎之后,脚下踩到了一样软软的事物。 而那东西还发出了“吱”的一声惨叫。 我一抬脚,一只大的跟猫似的黑色耗子呲溜一下窜进了隧道深处。 “这耗子还真肥啊,吃什么长大的。” 我说道。 然后我发现隧道深处突地亮起千百双小红点,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紧跟着远处一大团浪花似的黑影排山倒海似的涌了过来。 然后地面,三面砖墙都开始颤动起来。 我退到了墙根处,不料手肘撞在了砖墙上。 这地宫之下本来就是多年受雨水泥土腐蚀,早就朽坏了,徒有其形,半点力都吃不住。 被我一撞,顿时垮塌。 这砖墙之后的土层只是一层壳子,随着砖石一块哗啦啦垮了下去。 内里露出来千疮百孔的山壁,里面挤满了无数老鼠。 这些老鼠互相踩踏拥挤着,在山壁上的土窟里面钻来钻去。 而正前方的那股浪潮也进入了火把的照明范围。 果然也是一群数量巨大的硕鼠。 这些硕鼠与常见的盗粮偷油的老鼠不一样。 这些硕鼠体型大的出奇,并且不怕人,只是畏火。 我连忙叫阿杰放火,但是好巧不巧,阿杰吐了几次之后,已经吐不出火来了。 “又掉链子了,阿杰,跟你这些亲戚谈一谈,要啥都行,别咬人!” 阿杰会意之后立马跳了出去,发出一连串“吱吱吱”的叫声。 硕鼠却没有回复,反而跳出去咬阿杰。 阿杰也呲出小白牙,一张口咬死了一只肥鼠,又跳回我肩膀上。 我一抖搂手:“土地爷掏耳朵——崴了泥了!” 我们三人只好聚拢一块,用火把驱赶硕鼠。 “师父,这老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啊?” 我打飞了一只朝我扑来的硕鼠,对师父说道。 “好生奇怪,这东西不怕我的剑!” 师父抬脚踢飞了两只扑上去的老鼠。 “这是啮(nie啮)蛊!是用老鼠炼制的蛊物!” 雪格惊呼道。 “我踏马也看出来了,快想想办法!!” 这些硕鼠纷纷流着口涎,眼神之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我们手上的火把根本挡不了多久。 时不时就有老鼠爬到我们脚下啃咬鞋子小腿。 我们只能不停地拍打。 雪格也被逼得没了办法,急忙掏出短笛吹动起来。 随着一阵特殊的韵律响动,一阵“咝咝咝”的响动又从山窟之中传出。 不一会儿,黑暗之中的硕鼠顿时慌乱起来,阵脚浮动之际。 两条数丈长的花鳞大蟒现身出来,一入鼠群如入无人之境,张口吞下七八只巨鼠。 蛇与鼠本就是天敌。 一般来说,没有什么老鼠会跟蛇较劲,那不成了倒反天罡了。 可唯独今天。 这两条雪格唤来的花鳞大蟒一见如此多的硕鼠,不由得垂涎三尺,仗着它们身躯庞大又覆着鳞甲护身,因此左冲右突。 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吃了不下百只硕鼠。 可这些老鼠也是被炼化的蛊物,虽然是面对天敌,但它们在数量上是占据了绝对优势。 开始时群鼠还因为物种天性相克被大蟒压制,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蟒身上的咬伤越来越重。 硕鼠们悍不畏死,扑上去撕咬大蟒的鳞甲。 这大蟒横行山中鲜逢敌手,顿时被群鼠撕咬的发了狂,两只小号花斑老龙一样的巨蟒开始了爆杀。 群鼠或被其咬死,或被其以尾横扫,又是死伤无数。 可群鼠就是死战不退,这一通厮杀,饶是我和师父也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仍看得直嘬牙花子。 很快,巨蟒面对群鼠无穷无尽的攻击终于力竭,两条巨蟒再也没了力气,瘫软倒地。 数千只硕鼠一拥而上,嘎吱嘎吱啃咬皮肉筋骨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我和师父一对眼神,双双飞出一张敕火符。 “律令大神,风火之尊。双膊巨翅,飞游乾坤。斩妖吞孽,缚鬼收瘟。致雨倏忽,作晴顷分。随咒随召,来降巽门。急急如律令。” 火焰立刻席卷了残余的硕鼠,越烧越旺。 也幸亏两条巨蟒替我们解决了不少鼠群,不然不等我们祭出黄符,就要被这些大耗子咬死。 群鼠在火焰中吱吱惨叫,最后连同两条巨蟒的尸体一起烧成臭气熏天的一堆焦肉。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 那堆焦肉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我右手一下就按在了剑柄上。 下一秒,那堆焦肉里兀地跳出一样东西,直奔我扑来。 我拔剑出鞘的瞬间看清了,那是方才城池里偷袭我的那只怪猴,也就是金宵。 就在我一剑劈下的同时,那只怪猴却不见了。 我眼前一花,眼巴前没有了怪猴,只剩下了七八只没有烧死的大老鼠。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 我根本没有看清那怪猴什么时候变成了几只被烧的半死不活的老鼠。 好在间不容发的当口,师父一把将我拽了过去,避开了老鼠。 那几只老鼠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之后就气绝身亡。 我好一阵心惊,倒不是被硕鼠和怪猴吓到了。 实在是这金宵的手段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师父,这是什么手段,难不成是五行大遁?” 我脑海中唯一能和金宵手段匹配上的也只有遁术了。 师父则冷哼一声道:“什么五行大遁,抬举他了,就是些老年间的小把戏· · · ” 师父话音未落,脸色一沉,右手一翻,万仞已经脱手飞出,如疾风似闪电,只闻得一声龙吟剑鸣。 “锵”的一声,宝剑已经插在了离我们三丈远的一处砖缝上。 第190章 虚壳 然后那只怪猴就从阴暗处跳了出去,夺路而逃。 师父两步到了跟前将万仞剑拔了出来,那只怪猴则嗖的一下钻进了砖墙上坍塌出的一个鼠洞。 那鼠洞就连体格最小的雪格也只能塞进去一个脑袋。 我和师父是万难进去。 忽然墙面开始坍塌,我们无暇顾及金宵。 只能一个劲往前跑去。 碎落的砖石灰土砸落在身上,我们跑了不久才出了隧洞。 出口处是一个巨大的天坑石窟。 足有三四十丈的深浅,广径也有五六十丈。 天坑之中共有九条白练也似的瀑布自石壁泉眼之上泄出,汇聚于天坑底部一个巨大的水潭之中。 水潭四周生长着茂密的植被,藤蔓甚至遍布整圈坑壁。 在水潭的正中央有一块硬涂小岛。 岛上赫然摆放着一口巨椁。 此时明月悬空,众星璀璨,不见一片云彩。 月光倾泻而下,照耀在巨椁之上。 我们存身在中间石壁上凸出的一块石台上。 石台三面悬空,有两丈见方。 身后隧洞塌陷碎石泥土将里面封的严严实实。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退路。 此时槐花的声音响起:“年哥儿,顺着旁边的藤蔓下去就是我的本身。” 我往旁边一瞅,却是有几条粗壮的藤蔓挂在坑壁之上。 拽了拽发现很是牢固,顺着藤蔓攀岩而下对于我们来讲倒不难。 我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率先抓住藤蔓往下慢慢挪动。 等挪到半中央的时候,我通过藤蔓缝隙看去。 坑壁之上浮雕着不少稀奇的画面。 其中一幅图倒是十分吸引我的注意。 那幅画上记载着一队人持节跨刀,簇拥着一个老者行走在雪山之上。 在雪山的尽头,有一座大帐。 大帐四周都是顶盔贯甲的兵士,这些甲兵的后面则是蔓延千里的火焰。 那个老者进入到了大帐之中。 宝座之上是一个威严的王者。 二人交谈了许久,王者率兵离去。 不久,这位王者驾鹤离去,而尸身则运往了山谷深处。 在整幅画中,有一个将军始终不离王者左右。 按照我的理解他大约是个镇殿将军或者御前护驾的大内侍卫一类的人物。 总之也是这王者的心腹。 我悬在半空之中,看着看着入了迷。 满脑子都在想这是否是正史上的某一段典故。 雪格在我头顶催促道:“你看啥呢?还不赶紧下去?” 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正悬着呢,于是也不敢耽搁,赶紧掏出手机将这些东西拍了下来。 不得不说,老手机的续航能力确实强。 要是换做现在的智能手机早就没电了。 而且抗打抗摔耐造,也不是吹的。 跟着我在湘西大山里折腾了这么多天,居然还能正常使用。 甚至之前过江的时候还进了水,但晒干之后丝毫没有影响。 所谓一机传三代,人走机还在。 我揣好了手机,哆哆嗦嗦下到了坑底。 果然如槐花所说,坑底水潭边上就是一棵数丈高的枯树,虽然年深日久,树叶早就掉没了,而且已经半倒在了水边。 但也不难想象当年枝繁叶茂之时是何等的生机盎然。 “没路了师父,现在怎么办?” 我转头问向师父。 师父却抬手点了点远处岸边的一艘破船。 我抬头看去,果然在离我们二十几米的地方有一艘靠在岸边的渔船。 我们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往中间石台上去,看看有没有逃出生天之路。 说话间,我却觉得头顶上有一股阴风吹过。 抬头一看,在我头顶的密林之上,树冠之间,居然漂浮着一团白花花的事物。 那东西穿着绣花鞋,碎花裙,看衣服款式死了不过十几年。 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我觉得新奇,见过鬼怪无数。 能飘在半空的我倒是没见过。 于是我往右边跨了几步。 顶上那大姐居然也跟着我跨了几步。 我又往左边跨了三步,那大姐又跟着我飘了过来。 “嚯?认准我了?” 说话间,我一连往斜刺里跑了七八步。 抬头一瞧,那大姐也悄无声息地飘到了我的头顶。 “下来吧你!” 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雷符要打。 “别动手!” 雪格猛地将我喊住。 “怎么?这东西你认识?打不得?” 我问道。 雪格两步到了跟前,对着我埋怨道:“你这个门外汉,这不是鬼怪。” 说着话,雪格从腰里拿出了一卷红绳子,将一头打了个结。 “嘿!” 雪格将绳套子往上一抛,精准无误地套住了那位大姐的左脚脚踝。 然后雪格往下一扯,那位大姐就跟气球似的,呼的一下摔了下来。 原来这是一具被掏空了的尸体,背后自尾巴骨上有一道口子沿着脊柱一直延伸到后脑,用针线缝了起来。 “是个虚壳!” 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撞上传说中的尸解仙了。 相传两汉之前常有山中名士尸解成仙。 棺中只留衣物虚壳,不见本魂,乃是仙中下品,和鬼仙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雪格却不慌不忙抽出短剑,将针线挑破,只见一缕黑烟缓缓冒出。 而后又见伤口下一阵蠕动,一条三寸长的小青蛇缓缓钻了出来。 雪格不慌不忙将青蛇装入随身的竹筒之中封好。 然后这具尸体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了下去。 顷刻之间化为腐朽。 “哎· · · ” 雪格叹气道:“这是苦命人,相传百十年前还有黑蛊术,这些炼黑蛊的人,将人杀死之后作为容器养蛊,久而久之,有些尸体怨气横生,会成了气候,出来作怪。” 我惊道:“莫非这原本是个活人,被蛊物吞了五脏,当了器皿?” “不错,我也是听阿婆说过一回· · · ·” 雪格话未说完,眼神一扫,登时怔在了原地,看着前方密林,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师父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这· · ·” 我顺着二人目光放眼扫去,直接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只见密林的树冠之间忽的飘来二三十具尸体。 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这个场景。 这些尸体有男有女,还有几岁的婴孩。 雪格看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只能不断故技重施够下尸体,放出蛊物,收集起来。 不用说,这绝对是金宵干的事情。 简直是令人发指。 我除了恼怒之外,也颇感无奈。 雪格这边我也帮不上什么。 只能长诵一段救苦拔罪妙经。 “尔时,救苦天尊, 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 · · · · ” 诵过一段之后,雪格才将尸体尽数处理。 我粗略数了数,起码有三十七八具。 看衣冠,有现代的,有刚解放那会的,还有民国和清代的。 师父长叹一息:“哎· · 生死无常啊· ·· ” 处理完了这些尸体之后,雪格双手颤抖,脚步虚浮,几乎就要站不稳了。 我扶了她一把,只觉得她手掌冰凉。 说来也是,大家都是正常人,谁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我们原地休息了片刻,我又让阿杰纵火烧了这些虚壳。 歇了一刻钟之后,我和师父捻灭烟头,才又出发去那艘靠岸的破船。 船靠在岸边,体积不大,不是海上舰队的铁甲帆船,只是江河上渔民常见的小船。 但也有甲板船舱,不知靠在这里多少年头,破旧的厉害。 我站上甲板眺望,我们离着潭中小岛约有一二百米,水中不见一条鱼虾,更不见有多深。 我从岸边捡了块石头丢下去,先是入水时咕咚一声,跟着却传来了击中水下物体产生的顿挫之声。 我抬眼看去,水面激起涟漪,更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了。 但听着声音不似什么暗礁凸石,倒像是碰到什么柔软之物。 第191章 水猴子 忽然,涟漪正欲平静下来,我猛地瞧见水下不到半尺的地方有一个怪物游了过去。 那东西身上长着白色绒毛,有手有脚,跟农村常见的土狗一般大小,还有一条扁尾巴。 在我一面一闪而过,我吃了一惊,这水下果然有活物! 而就在我被水下之物吸引错神的时候,这船居然动了,缓缓地往谭中小岛那边驶去。 我一开始还当是雪格和师父划船。 但一想不对啊,以师父的脾气,这种粗活向来都是我干啊。 一般这种时候他老人家应该在一边一边悠哉悠哉地抽烟,一边指挥,怎么可能自己动手划船。 正闪过这个念头时,师父和雪格也从船舱里出来了。 师父狐疑道:“你小子怎么这么自觉?没让我叫就开始划船了。” 我一听这话,连拍大腿,这不毁了。 这他娘的是一条幽灵船啊! 我们仨谁都没动,水上更是只有微风吹过,这船怎么自己就开动了? 我于是就把刚刚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师父站上船头看了又看,点点头:“水里好像确实有东西· · · ·小丫头,你先回避一下。” 雪格奇怪道:“怎么您有压箱底的东西不能让我看?” 师父转过头来,幽幽道:“你要是想看也无妨· · 小年,站在这撒泡你的童子尿。” 雪格一听耳根子腾的一下就红了。 我也立马心虚了,连忙凑过去伏在师父耳边低声道:“师父· ·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 · · · ” 师父一听,瞪了我一眼,旋即也悄声八卦道:“是芊芊那个小丫头吗?” “师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师父拍了我脑袋一下:“你个小崽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尽量保证童子身,练功很厉害的,别看师父快一百岁了,每天早上起来照样一柱擎天!” 我揉了揉脑袋:“师父,这时候就别说这个了,那水底下到底是啥呀?” 师父咳了两声,说道:“没看太清楚,不是水鬼也是水猴子吧。” “水猴子?” 我奇怪道,难不成世上还真有这东西? 小时候我没少听大人们说起过这种传说。 说水里有一种怪物是淹死人的怨气所化,形如猴子,在水下力大无穷,能拖人下水溺亡。 任凭你多大本事,到了水下也斗不过它。 但要收拾它也简单。 要在月圆之夜,带一壶酒,一只鸡放到岸边,底下要铺好渔网。 水猴子闻到酒味就会出水,趁着其吃喝之时疏于防备,立马收紧渔网。 须得五六个大汉才能擒住它,拉到岸上,这东西身上的油脂跟白磷一样沾火就着。 只要一把火下去,能把骨头烧成炉灰渣。 不过这其实也是传说,是不是有呢,我也说不好。 但我见过的妖魔鬼怪没有一车也有半打了。 我更偏向于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由先天一炁所化,有什么都不足为奇。 我结合了这个传说和师父的判断便大致断定水下之物应该就是水猴子一类的东西。 数个念头刚刚闪过,我忽然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撞上桅杆。 好在我凭着肌肉记忆硬生生扎了一个四平大马,稳住身子。 雪格也一把扶住了船帮。 “船怎么会晃?漏水了?!” 我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船舱漏水。 但是立刻就听见了雪格的一嗓子惊呼。 “是水猴子!它们在晃船!!” 我立马靠上船帮低头看去。 果不其然,水下伸出了七八只人手一样的胳膊不断摇晃船帮。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这艘小破船就会被这群畜生推翻。 “飞天歘火,斡运神雷,东升金谷,西运龙台,南旋火府,北转河魁,驱龙致雨,符到速追,急急如律令!!” 师父念动歘火雨咒,数张黄符激射水中。 俄顷水中翻涛覆浪,似有神龙在下,翻江倒海。 我见状立马有样学样,也甩出数张黄符丢入水中。 数道闷雷在水下炸起,那群畜生立马散去,水中泛起浪花,带出大片血水。 船只平静之后随波逐流,我也松了口气。 不待我们稍微歇脚,雪格又支棱起耳朵说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我竖起耳朵一听,船舱中的确是有一阵,像是用指甲抓挠木板一样,令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船舱。” 师父指了指船舱的入口。 我侧耳听去,这断断续续的指甲抓挠的动静就是从底部船舱透上来的。 “这畜生什么时候钻进船舱的?” 雪格抄起了船上的一杆鱼叉说道。 “估计是刚才趁乱混上来的,我去看看。” 我上前用剑挑开了船舱的两扇合页门。 只听得嘎吱吱一声,搅得人心里跟猫抓似的。 师父担心我有意外,要和我一同下去。 我又担心把雪格一个人放到上头会出意外。 其实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一同下去。 但是这渔船本就不大,底下鱼舱只是用来放些杂物,容不得我们三人在里面折腾。 于是乎我灵机一动,“哎!我有一个点子!” “什么点子?” 雪格问道。 “我下去一时半会不一定能降服那孽畜,而你下去也够呛,留你在上面,我和师父下去,那是高射炮打蚊子——小题大做,所以,不如师父你· · · ” 我话音未落,只觉屁股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跟着立足不稳,一头朝着船舱栽了下去。 “小白眼狼,下去吧你!为师一把年纪了,你好意思让我一个人下去啊!” 师父骂声回荡在我耳边。 我一头摔进了船舱,连忙爬起来揉了揉屁股,嘟囔道:“老头儿你狠!” 话虽如此,这个船舱确实一片黑暗,外界虽然也是夜晚,好歹还有明月清辉。 这里面才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毫不夸张的说,这里面要是藏了个人,不迎面把你撞上,你都发现不了他。 但是这倒也难不倒我,我这双夜猫子眼不是白长的。 虽说比不上孙大圣的火眼金睛,但在这种环境下捕捉一些常人看不见的画面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挠墙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从船舱深处传出来,而且位置在不停改变。 我能看到一些残影从角落里一闪而过。 这艘破渔船的下面到处都是一些破烂和打渔的渔具,堆在里面不知道多少年了,散发出厚重的霉味。 我一步踩出,木板发出嘎吱嘎吱似乎不堪重负的声音。 而黑暗中还时不时传出闷闷的喘息声。 我并不准备在这种视线条件下和那畜生搏斗。 于是叫阿杰出来。 阿杰心领神会,爬到我脑袋顶上,尾巴往起一翘,呼的一下尾巴尖儿上就燃起一朵火苗。 火焰虽然不大,但也足能照亮我四周数尺范围。 我正往深处走去,忽然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自我左近响起。 跟着一张渔网突然飞出朝我罩来。 我不慌不忙,右手王氏剑在空中几个提撩,剑锋过处将渔网搅作粉碎。 阿杰“吱”的一声,尾巴一甩,一朵火苗甩了出去,漂浮在半空之中,朝着暗处飞去。 但见火光一闪,一张怪脸显露出来。 那东西长得实在不是我可以想象的丑恶,五官凹陷,地包天,插天鼻,满脸容貌,绿油油一张怪脸。 它见自己真身显露,又被火光晃了双目,顿时呲牙怪叫,暴跳如雷,自箱子堆积之处朝我扑来。 “好孽畜!” 我叫了一声给自己助威,跟着让过身子,一剑横挥。 不曾想那东西狡诈的厉害,见我挥剑去砍它,居然在半空中用身后那条长度是自己身体两倍的扁尾巴勾住了梁橼,避过我这一剑。 我一剑挥出招式并未用老,这种时候比的不是本事,而是反应。 “着法宝!” 我顺着剑势一拧身,左手早揣了一把朱砂混合五谷朝水猴子撒去。 这一招来的又急又快,水猴子根本躲不过去,被我打了个正着。 它凄厉地哀嚎一声,跟着就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第192章 雾气 水猴子跌落在地,身上皮肉跟被火燎过似的,好几块毛发都烧秃了。 只要不是比武,不管是和人斗还是和妖邪斗,最要紧的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而且最好能刚正面,我也喜欢刚正面。 但是一旦你耍阴招,并且还让我落入下风,那就对不起了,我扯下领带照样当流氓。 所以水猴子刚一摔在地上,我立马一张黄符贴到鞋面上,对准所有哺乳动物都无法完全防护好的,柔软的腹部就是一脚足球踢。 我靴子前面内嵌钢板,别说是有符箓加成,就算没有,这样一脚下去,能把一般人内脏踢破了。 哐当一脚,连火花带闪电,水猴子被我踢飞撞在了一堆破烂箱子里头,溅起的灰尘能把人呛死。 水猴子半天也没有动静,我非常确定,刚刚这一脚并不足以致命。 尤其对于水猴子这种生物。 于是我提剑上前,踢开挡路的箱子破烂,但没想到这堆箱子后面什么都没有。 跟着一股腥风冲脑后扑来,我立马反应过来这东西是绕到我背后来了。 “阿杰动手!” 我叫了一声,阿杰本来一直趴在我脑袋上面,听我召唤它,立马蹦起来张口一吐,一朵火苗就朝水猴子扑去。 这东西按照老时年间的传说,浑身油脂犹如磷火,一点就着。 阿杰的火苗如同自带了追踪系统,无论水猴子动作多么利索,这朵火苗始终追着它不放。 最终水猴子还是没有躲过去,被火星子燎了一下之后,浑身上下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水猴子从梁上掉下来,还没到地上呢,就已经被烧成飞灰了。 我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骨头渣子,心说这水猴子也没什么本事,比起之前遇到的那些邪祟差远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踏上了台阶准备回到上面。 “师父· · · ” 我上来之后却不见了师父跟雪格。 甲板上空空如也,更无一个鬼影。 此时水上起了大片云雾,我眯眼自雾气缝隙中看去,远处水天相接,一望无际,哪里还是天坑下的水潭,简直就是汪洋大海。 很快雾气合上,四周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船只也只能随波逐流。 我站在船头,实在想不通,师父和雪格到底去哪儿了。 以师父的本事,就算对上金宵,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我又抬头向上看去,却是一片黑暗,就跟老天爷拿了块黑布把天盖上了一样。 我让阿杰用火把我身上最后一根简易火把点燃,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深深吸了两口烟之后,我镇定下来,站在原地仔细回想,从我进入船舱和水猴子搏斗算起,前后不过十分钟。 上下只有一层木板,外面有动静的话,以我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到。 两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这难以用科学解释,就算是玄学也解释不通。 忽而,我闻到空气中似有一股十分呛鼻子的腥气,就跟带鱼臭了似的。 借着火把的光亮,我忽然看到水面上的雾气里有一个古怪的影子在其中穿梭。 看身量不亚于牛角山上快要化蛟的怪蟒。 但是它藏在雾气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似有似无,始终不肯露出真容。 我抽完了最后一口烟丢进了水中。 心中暗咐:当时牛角山上的怪蟒虽然生出牛首之相,又能登高吞吐月阴精华,但终究还没有褪去本窍,算不上修的圆满。 可这雾里的东西时大时小,能升能降,俄而与雾气融为一体,半晌又会在其他地方出现。 莫不是那元朝贵族墓葬壁画上的,葬在此地,半身化龙的正主? 关于龙,说法众多。 第一种是主流,以高级知识分子群体为首。 认为龙只是一种图腾,是古代先民在部落制时期互相吞并兼容,将各个部落图腾取了一部分拼凑起来的。 是绝对不存在的。 第二种,是坚定的相信龙的存在。 认为古人不会凭空捏造出一种动物的形象。 第三种认为所谓龙,是远古时期的一种动物。 这种东西大概率晚于恐龙,也有可能是由恐龙或者后来的一些大型爬行动物进化来的半水栖动物。 多生活在深水区。 平时藏在水下,可能和鳄鱼或者乌龟一样,进食一次能休息半年甚至一年,轻易不露面。 每当电闪雷鸣,乌云压境之时,水中氧气减少,它们就会跃出水面,被人看到过之后,就自然附会成能够呼风唤雨的神兽。 而在风水之中,又把山水走向比喻为龙。 几种说法往往都能自圆其说,相互之间谁也不服谁。 作为一个道士,我自然相信世上有龙。 如果龙不存在,那我们这些学雷法的所谓天人感应也是假的,包括所有道教神只都是假的。 甚至华夏文明的始祖,伏羲,女娲都是假的。 因此我对于第一种说法持否定态度。 你没见过也不能就肯定这是不存在的,这是典型的虚无主义。 现在你随便找一个人,他绝对没见过秦始皇,你能说始皇帝是假的吗? 你也没去过南北极,你能说那是不存在的吗? 有人会说卫星地图上都有。 不好意思,如果我真想抬杠,你能百分之一百肯定,你看到的这个世界绝对真实吗? 不存在任何你在地图上从来没见过的地方吗? 甚至你能保证你所看到的这个地图,不是人家想让你看到的吗? 所以我认为龙是存在的,但肯定是和我们认知当中的不一样。 这些念头很快在我脑中闪过,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觉得这元人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化龙啊,他才几文钱的道行? 这好事儿能轮上他? “江初年!你干啥呢?” 我猛然听到身后有一个甜美的女声呼唤我。 那声音我已经许久未曾听到。 只此一声就勾起了我无数的回忆。 我猛地转过身去,只见张芊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背后五步远的地方。 她穿着我们高中时候的校服,马尾高高扎起,脸上还很稚嫩,站在原地,两只手放在身后,冲我笑着。 “呆子,看着我干嘛?赶紧过来,上学要迟到了!” 白月光的杀伤力不言而喻。 我和张芊芊认识快七年了,说是青梅竹马也可以。 虽然她并不是圈里人,帮不上我什么,相反的,还总跟着我倒霉。 但是没办法,道爷我就是稀罕她。 之前我们闹得不欢而散,也是缘分使然。 现在在这种时候再见她。 我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三分委屈,三分不甘,还有三分感慨。 哥们也就是个普通人啊! 我也有心,我也有肝,我也有感情。 唯一和普通人不同的,无非就是我是个道士,有点小手段。 前面生生死死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鬼门关前打了数不清的来回,我都没有一刻产生过这种情绪。 我只想过去拉着她的手,回到过去的日子。 无数思绪一时涌上心头,我鬼使神差地往前踏出了一步。 “你· · 你怎么会在这里· ·” 我问道。 张芊芊却冲我做了个鬼脸:“笨蛋!昨天老师问你上午怎么不来上课,是我给你打掩护说你生病了,不然被你爸知道你翘课去打游戏,你屁股早开花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学校,晚上去吃夜市吗?” 我那一刻几乎就要丢下手里的剑,朝张芊芊抱过去。 但突然,我忽然打了个冷战! 娘的不对啊! 老子都上大学了! 别说翘课,我这两个学期都没在学校待几天! 上次翻书还是在来江西的飞机上,无聊的时候翻了一本美食杂志! 高中生活对我而言更像是一场春梦。 张芊芊怎么会穿着高中的校服叫我去上课? 这他娘的就是个假的! 于是我整理了一下心神,再次朝她看去。 果然,张芊芊背后,一条扁尾巴晃动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去。 第193章 净天地神咒 这一幕被我捕捉在眼中。 我没想到这些水猴子有这么大道行,居然也能让我产生幻觉。 要是早两年,我还没经过这么些磨练,心志还没有现在坚韧,恐怕也就被诓了。 我突然站住不动,这叫以不变应万变。 这些畜生不是想玩吗,那道爷我就跟你们玩玩。 “芊芊,我记得你昨天说你小时候在夜市上吃坏了肚子,还跟我说永远也不要吃夜市了,你怎么忘了?” 我故作不知情的惊讶状问道。 水猴子看我回过神来,也愣了一下,然后略带慌张地掩饰说道:“哦对啊!我都给忘了,瞧我这记性,你快过来吧,咱们晚上不去吃夜市,去小河边玩玩吧?” 我心里冷笑连连,果然是个冒牌货。 “不对啊,这快期末考了,上次你爸不是叫你给我好好补习吗?你还说晚上补习完,要看我给你借的《圆月弯刀》呢。” 我又假意提醒道。 水猴子哪儿知道什么叫《圆月弯刀》啊。 为了不露馅,它也只好谎称道:“对哦,那本书你借来了吗?” 将火把交于左手,右手悄悄靠近剑柄,慢慢朝它跨出一步。 想唬我? 张芊芊是个十足的金庸迷! 古龙的小说根本不看!! “当然借来了· · · 你看这儿!!” 我突然大吼一声,左手火把猛地朝水猴子掷了过去。 水猴子没有料到我识破了它的伎俩,慌得一下跳到了船帮上,冲着我连声怪叫。 “你的尾巴露出来了,还不伏法!?” 其实不管是水猴子,还是狐狸跟黄鼠狼,甚至我前面遇到的山魈成精,基本上很少有能像传说中那样能够化作人形,行走世间的存在。 也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太少了,太稀有了,简直是凤毛麟角。 拿东北的仙家举例,通常来说,有些人认为这些黄皮子一类的东西一百年能开灵智,二百年能学人行走坐卧,或可化出一些人形。 三百年口吐人言,五百年则可化为人形,除非佛道两教的高人,寻常人决计看不出来端倪。 实际上呢这种说法也对也不对,就跟公务员似的。 理论上来说,人人都可以到达金字塔尖。 比方说你和千军万马竞争,通过了笔试,但还有面试。 即便你有路子,加上自身资质也不错,侥幸过了面试。 你以为自己会被分到乡镇大院从机要专员做起,熬上二三十年,少说也得是个厅局级干部吧? 可实际上呢,从一个大学毕业生到你通过了笔试面试,你很可能就是做一个乡镇二级科员。 多少人都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满腔热血一头扎了进来。 结果等自己上岗之后累死累活三个月没休过假,半夜还得紧急机动,被大爷大妈唾沫星子呸一脸,然后辛辛苦苦干了五年,答应的升迁却总是不能落实。 等熬到了四十岁才做了一个副科。 那时的你看着发福的肚子和稀疏的头发,感叹道,原来自己不是主角,随后又吃了两粒降压药,继续加班,离修成正果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同样的道理,理论上,凡有世间有窍之灵都能修炼。 但实际上,这太难了,不仅要机缘造化得一点灵光,还要吸风饮露,拜月吐纳,还得过童子关,车马关,刀兵关,躲过雷劫,火劫,风劫,还有其他沟沟坎坎不计其数。 稍不注意就会身死道消,往地府轮回。 所以一般的精怪根本不能化形,西游记里那些动辄就能化形的妖怪,放到现在都足以让部队出手了。 之前的那些山魈和现在的水猴子,甚至包括槐花,其实都做不到化形。 山魈和水猴子肯定是通过尿液或者粪便里面的味道让人晕头转向,它们在利用一些障眼法骗人而已。 槐花则是树精,是通过一种更接近于电波催眠,或者是利用自身香味让人恍惚中能看见她。 这帮水猴子潜藏水底不晓得多少年头,道行小不了,不光是我,就连阿杰这种纯阳火兽也被熏的晕在我怀里。 那水猴子跳上船帮,身后的尾巴也倒竖起来,冲着我呲出尖牙利齿。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 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 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 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 我左手捏五雷诀,右手仗剑,念动净天地神咒,念咒之时要动丹田雷霆之气。 随着这股一直在我丹田之中温润滋养的雷霆之气逐渐充盈全身,直至灵台方寸。 “咤!” 我猛然瞪圆双眼,眼中再次充斥神光。 这次睁眼之后,眼前的水猴子终于现出原形,从第二性征来看,这厮还是只母猴子,并且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溜圆。 水猴子冲我杀了过来,我伸手扯过一张渔网,兜头一罩。 水猴子身在半空,哪里躲得过去,被渔网裹住躺在地上。 渔船上的网子都是带倒钩的捕鲨网,一旦罩上了,越挣扎越紧,到最后那钩子都能钩进骨头缝里。 这种网子,向来只在大江大河或者东南沿海处使用,只有铁甲大帆的大型船只才能装备,用来捕猎水中巨物。 管你是江中的恶鼍,河底的怪鼋甚至是海里的蛟龙,被捕鲨网缠上不死也掉块肉。 水猴子不知道厉害,在地上挣扎怪叫,它越是这样,勒得就越紧。 它的叫声逐渐从恐怖骇人,转变为痛苦的哀嚎,甚至到最后它身子蜷缩在地上,望着我流下两滴眼泪,喉咙咕噜噜叫了几声,竟似是朝我告饶。 我晓得此物生性残暴不仁。 还不忌口,只要是活物没有它不吃的,而且它就算不饿,也会去攻击视线之内的活物,无他,天性嗜杀。 我料定它只不过是鳄鱼的眼泪,一旦我将它放开,免不得报复我。 有道是宁杀错不放过。 我直接无视了水猴子的告饶,抬手一剑,自它咽喉刺入,一路往下划开二尺多长的口子。 水猴子挣扎呜嗷了几声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而令我诧异的是,此物居然腹中有胎! 我这一剑剖开了母猴子的肚子,里面除了肝花五脏流出,还有一个两个拳头大,浑身血粉血粉,手脚呈现粉嫩半透明状的小猴子。 我这才明白,这只母猴子原来是怀孕了。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暴喝:“老江!你在干什么!?” 我猛然回头,居然是秦子婴。 他红着双眼朝我怒吼,埋怨我杀生害命。 “江初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然擒了它,也不该害了两条命!” 秦子婴一把揪住我领口,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一剑下去,一尸两命。 说着话,他还拿出来一本《天坛玉格》。 “老江,你难道忘了,当初受箓的时候发下三皈,九戒,十二愿了吗?三者不杀,慈救众生!” 我看着他从兜里把《天坛玉格》掏出来的时候,我小脑都萎缩了。 这小子当道士真是当到骨子里了。 什么好人出门天天兜里还揣本经书啊? 不过我转念再一想,这倒像是秦子婴能干得出来的事。 我当然知道“它们”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想让我产生愧疚心理,一旦我心志有些许松动,它们就会趁虚而入。 不过它们想错了。 我一把就将秦子婴的手打开了。 “你小子才当了几天道士,拿着本《天坛玉格》到老子跟前讲大道理?老子当年在地底下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小子还抱着个烂马扎在地下通道给人算卦呢!跟我比,你就是生瓜蛋子,你还拿把剑,照我说,你就只配背把木头的!” “老江!你!” 秦子婴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 “你什么你!” 我瞪着眼睛说道。 第194章 你不要过来啊 我瞪着眼睛说道。 “你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相啊你!?娘的,老虎挂佛珠——你还装上菩萨了?我杀生,老子要是不杀生早死了,你小子什么时候改行当和尚了,这么有慈悲心,你怎么不去把头发剃了,烫几个戒疤,出家去啊你!” 骂完,我双手叉着腰冷冷注视着面前这个秦子婴的表情。 其实我知道这不可能是秦子婴,虽然它装的很像,就连身上随时都有经书的细节都做的天衣无缝。 但是真正的秦子婴不是圣母傻白甜,论起心狠手辣,他比我还厉害。 要是遇上水猴子的是他,出手肯定比我狠,这一窝水猴子的老巢都能让他一把火烧了。 秦子婴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盯着我发出渗人的冷笑。 “你笑你妈呢!” 我知道对方已经摊牌了,立马一剑刺出。 这一剑我是奔着他咽喉去的。 结果令我意外的是,秦子婴不闪不躲,我的剑尖穿了过去。 伤口处也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他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我呵呵冷笑。 “你出不去了· · · ” 我把剑收了回来,一连后撤了三四步。 这东西不是水猴子! 当我把剑拔出来之后,他的咽喉处并没有任何伤口。 “你是什么东西?” 我问道。 “咯咯咯~你想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 ” 秦子婴忽然化作一团黑雾萦绕在原地。 我想要抽出符箓,但左手刚要摸向符袋,却猛地被人按住。 “呃!” 我一回头,按住我的居然是林韵南。 “初年。” 林韵南忽然抓起我的左手,楚楚可怜地冲我说道:“初年,我还是忘不了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靠!大姐,你这样突然闪现,我敢想你吗?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当然知道这都是假的,一点没客气,直接一剑刺出。 林韵南也忽然化成那团黑雾。 跟着,我四肢一下全部被定住,跟中了千斤榨似的。 “九天雷公将军,五方雷公将军,八方云雷将军,五方蛮雷使者,雷部总兵使者,莫赚判官,发号施令,疾如风火。有庙可伐,有坛可击,有妖可除,有祟可遣。季世末法,多诸巫觋,邪法流行,阴肆魇祷。是故上清乃有天延禁鬼录奸之庭,帝由束妖考邪之房。能诵此经,其应如响!” 我连忙念动《玉枢宝经》,想要挣脱束缚。 念动经文之后,我感觉身上这种如泰山压顶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但这团黑色的雾气自然也有办法应对我。 “你这点道行,想跟我动手吗?” 旋即我就感觉胸口一闷,一股眩晕感直冲天灵盖。 逼得我无法持诵经文。 “你到底· · 是什么东西?” 这种和灵体交流的感觉非常奇妙。 对方其实是没有说话的。 但是你的脑海里可以听到,甚至有的时候还能自动匹配字幕。 有的时候我在想,要是外国的鬼的话,是不是也能这样无障碍交流。 “呵呵,我是这里的主人,铁木真的子孙,你不是见过我吗,山壁的那幅画上。” 雾气的声音就像被人捏住鸡脖子似的难听。 我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下来时在山壁上看到的壁画。 铁木真的子孙! 铁木真就是成吉思汗! 按照壁画上的线索来看,我好像知道那位老者是谁了。 长春子丘处机,全真七子之一。 关于他最着名的莫过于一言止杀,龙马相会。 说的是成吉思汗在金宣宗兴定六年,也就是公元1222年于大雪山巴鲁湾召见长春真人。 丘处机属龙,成吉思汗属马,所以称之为龙马相会。 彼时成吉思汗已经是大蒙古国所有汗王的大汉,伐西夏,攻大金,睥睨天下,纵横四海,就连欧洲都响彻长生天的号角。 而这一年,他已经是花甲老人,召见丘处机也是要询问长生之药。 丘处机却直言不讳,世上没有长生之药,只有养生之道。 并劝诫成吉思汗要爱护子民,减少杀戮,并传授他一些服气养身的诀窍和一些治国的理念。 后来成吉思汗尊称他为老神仙,并在后来赐“金虎牌”命他总领天下道教一切事物。 “当年的那个殿前武士!就是你!?” “不错,我是他的私生子,黄金家族的子嗣。” “当年长春真人教会你什么,让你能够活到现在?” “嘿嘿,的确没有长生之药,可丘处机也没有死,我的父汗做梦也没有想到,丘处机把长生的诀窍教给我了。” 我颇为讽刺的问道:“你这样,就算是长生了吗?” 雾气之中沉默了许久,“当然不算,丘处机骗了我,也骗了我的父汗。” “长春真人,会骗你们?” “当然!” 雾气里那种捏住鸡脖子的声音难听的要命。 “太祖二十二年,他俩相继离世,不觉得很巧合吗?” 雾气之中的声音见我没有回答,继续自顾自说道。 “丘处机的确不会那些划陆成江的奇异法术,也不能举霞飞升,但是他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 ·” 我说道:“让你们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下去?” “没错,当年在八鲁湾的军帐里,丘处机预言,长生天子孙的统治会在一百五十年以后被汉人倾覆,太祖问他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丘处机直言,这是天命,没有办法,除非找到一样东西。” “啥东西?洲际导弹啊?” 我接茬道。 雾气当中的声音顿了一下,很明显,被我整懵逼了,我就不信了,这个从元朝活到现在的妖怪,就算再牛逼还能天天看新闻联播,这里连网都没有啊! 打死它也不可能知道啥叫洲际导弹。 “孺子休要插嘴,你听过这个名字· · · 《归藏》!” 我脑子里激灵一下,当初六爷邀请老王帮他进入黑竹沟之前,我们和老王密谈,他就提到过《归藏》。 后来我们在黑竹沟虎跳台下的水道石门之后,见过禹王九鼎之一的梁州鼎,上面刻着河图洛书,似乎也和三《易》有关。 想来当真是后背发凉,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不成? “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那么大的本事,都被困在这里,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找《归藏》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当然是让成吉思汗的号角再次响彻天下,做他最忠实的部将把所有的土地变成我们的马场!” 雾气之中的声音十分激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四方闻声颤抖的时代。 我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个· · 前辈,时代变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悬壶济世马克沁,救死扶伤加特林?别说是成吉思汗,就算是秦始皇来了也没辙啊!” 雾气之中再一次沉默,良久又愤慨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马克沁?加特林?好生古怪的名字,不像是汉人,也不是西夏和金国的名字,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居然能够阻挡我们的铁蹄吗?” 我咋舌道:“你看你看,不读书不看报是要害死人的,不说这两个了, 就说战斗机你知道都更新到第几代了吗?还有坦克,潜艇,护卫舰,巡航舰,航空母舰,这些都不提了,你知道吗,神七都上天了!你们那一套都过时了,要我说啊,你先在这等个二三四五年,说不定县政府就给这儿扯根电线了,到时候你先看看《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对了,我比较喜欢看《经典传奇》和《百家讲坛》,哦对,你多看看《易中天品三国》,当然了,你知道,组织上办事有流程,也说不定你得等个十年八年· · · · · ” 我这时候一顿白话其实就是要拖延时间,企图通过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个元朝来的古代妖怪绕晕。 但这家伙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以后,干脆就不听了,而是怪笑道:“黄口孺子,想玩缓兵之计,我的确听不懂你说的这些名字,但你的脑子里肯定装了很多东西,我进去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一说可把我吓了一跳,这老东西要进我脑子里看看? 这还了得? 当年华佗要把曹老板脑袋劈开去除风涎,都把曹老板吓了个半死,立马叫刀斧手把华佗老爷子推出去砍了。 这应该也算是最早的医患纠纷了吧。 我现在真恨不得大喊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但是为时已晚 第195章 化龙 黑色的雾气呲溜一下钻进了我的眉心。 但紧跟着它又呲溜一下钻了出来。 那声音用一种惊恐的声音说道:“你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挑了挑眉毛:“什么玩意儿?我肚子里除了没消化的饼干啥也没有了,要说脑子里的话· · · ·” 当年我高中班主任“梅灭绝”兼英语老师倒是说过我脑子里装的都是水。 不待我稍作反应,忽然一股暖流从我身上流过,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居然能够活动了。 突然,耳畔又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响起。 “小子,我老人家帮你解了这定身法,还不谢过本座?” 恍惚间,一个身材高大浑如金刚的男人形象自我眼前闪过。 “多谢· · ·多谢·· 不是,您怎么称呼?” “真是个木头脑袋· · 也罢,咱俩商量商量,我借你的身体用一下,这个小东西我就帮你打发了,如何?” “这·· · · ” 我犹豫起来。 对于这个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声音,我的第一反应是之前一直跟在我身上的那个“仙”。 但我现在觉得肯定不是它。 因为这个东西给我的压迫感甚至是邪气要重很多,并且我好像见过它。 “小毛孩子还挺谨慎,嘿嘿,行了,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了,有人要来帮你了····” 这东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声音说完之后就消失了。 那团黑色的雾气好像是松了口气,“小子,你的帮手走了· · · ” 我可算是知道啥叫柿子要捡软的捏,什么是欺软怕硬了。 “喂喂喂!我大哥可还没走远呢!你他妈也太势利眼了吧,看准了道爷我好欺负是吧,你知道我跟谁混的吗?” 说着话,我左手已经摸上了符袋,一张蛮雷符掏了出来贴在剑上。 “天雷速起,神雷速兴,龙雷速现,水雷发声,社令蛮雷,疾速奉行!” 我踏动罡步,准备给这臭丫挺的来一个狠的。 结果我罡步只踏出一步,那东西“哈”的吐了一口气,直接把我吹了个倒栽葱。 “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修为不容易,不愧是我看中的容器。” “靠!老丫挺的,好大的口气,容什么?” 我从地上翻起来,既然跑不掉了,那就做最后一搏,老子就是崩了门牙,也得咬下它一口肉来! 我正要动手,忽然就觉得耳朵被人揪了一下。 “哎哎哎!谁啊?” 我下意识回头去看,一转头却只有一阵夹杂着淡淡香味的清风刮过。 这种风和一般的风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我说不上来,总之我能感觉得出来,这是活的风。 就在我出神之际,身背后一阵撞击声传来,巨大的气浪让我感到心悸。 再回头时,我只看到半空中呼呼猎猎有两团气息争斗不休。 一团黑气一团紫气。 而很明显,黑气根本斗不过紫气。 片刻之后,黑气被打的躲回暗处,而那团紫气也在半空中调转了一个方向,直冲我而来。 速度之快让我来不及反应就跟紫气撞上。 咚的一声,我被这股看似轻飘飘的紫气撞的五脏六腑险些移位。 强大的冲击力使我晕了过去。 混沌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甲板上,雪格还有师父在一边焦躁的等待着。 见我醒来之后,二人连忙把我搀扶起来。 我只觉天旋地转,脑子里的记忆东一段西一段。 雪格给我倒了杯醒神的药酒,我接过来小口下肚,一股热流顺着咽喉直入肺腑。 我方才醒过神来。 师父上前给我把脉,眉头紧皱,几乎成了一个疙瘩。 良久,我惴惴不安道:“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师父把我的手放开,沉吟片刻,说道:“脉象七平八稳,屁事儿没有!” 我这才松了口气,“师父,你吓死我了!” “小兔崽子,你刚刚咋回事儿,从船舱里出来扑通一下就撅过去了。” 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那段荒诞的经过。 “师父,我晕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两三分钟。” 雪格抢先答道。 我心中暗忖不大可能,我从遭遇水猴子幻化的张芊芊到最后被那团紫气撞晕,前后起码有一个多小时。 我将事情原委说讲一遍,那个男人的声音,黑气,还有这团紫气到底是什么关系。 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归藏》。 我想不明白,这种上古帝王所撰的,蕴含着天地之奥妙的东西,为啥会跟我这种小虾米扯上关系。 就算退一万步讲,我是火德真君座下炼火童子转世。 来头不小。 可跟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来比较,我压根没这么大份量啊。 这些念头在我脑中飞快闪过,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忽然,船体震动了一下,就在我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船终于靠岸了。 我们踏上了这座水中小岛。 这座岛的体积不大,上面修建了一座宝台,四面共有七七四十九级台阶。 正上方摆着一口寻常棺椁两倍大小的巨椁。 那巨椁也不似中原汉人的形制,乃是取一棵巨树的树干将中间掏空,塞入尸体,盖上树皮,外围用五根十八股金丝拧成一股的金箍勒住。 这是典型的元朝贵族的裹尸方法。 但此时,这口金箍树棺上的棺盖已经半开。 我恍惚间想起在先前那座元朝贵族的墓室当中看到的壁画。 里面描绘着天坑之下的埋葬的贵族朵解落,已经半身化作孽龙。 这放在古代,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别说是九族,房子里的蚯蚓揪出来竖着一刀两半,蚂蚁窝得拿水银灌上,门口跳过一只蛤蟆也要逮起来看看公母。 我们上了高台,手中各自抄着家伙。 就连师父也打起了精神。 到了棺椁前一看,树棺的盖子半开,两股金丝绳被巨力扯断。 看样子,这力道是从棺材里面发出的。 而且。 这尸体有变! 硕大的金箍树棺之中,躺着一具高大的男尸。 从头到脚八尺来长,肩宽膀阔,骨骼异于常人,头戴一顶朱色飞碟帽,身穿土黄色团龙袍,腰间围着十八颗珍珠玛瑙和田玉攒起来犀牛皮玉带。 只是样子非常骇人。 理论上来讲,尸体不会保存太长时间。 所谓出土时栩栩如生,一般都含有夸大的说法。 而我眼前的这具男尸,不仅保存的十分完好,而且头生一对儿尖角,长五寸有余,把那顶飞碟帽都顶出了两个洞来。 头颅似人非人,嘴巴尖端往前突出,好像被人拉长的似的,而且身上的团龙褂子丝线崩开,腰间玉带也挣断了一半。 像是下棺之后,这人还没死,在里面折腾呢。 而团龙褂子上丝线崩开的口子里露出这人的尸体。 尸体上长满了大片的近似于爬行动物的鳞甲,双手顶住树棺顶部,像是要把棺材推开,这双手的骨骼变得尖锐扭曲,很像是电视上某种小型恐龙的前爪一样。 僵尸我见过不少,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我也见过一卡车了。 却不曾见过这样奇怪的尸体。 除非这人天生异象,长相异于常人。 可要真是如此,说得上是头角峥嵘,史书上不可能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如此说来,也只有一个解释。 此人是在下葬这里之后才发生的这些异变。 我一边想着,一股凉气从后脊梁处就升了起来。 “师父,莫非世上还有化龙一说?” 师父看着这具尸体也是直嘬牙花子。 显然,以他的见多识广,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个子卯寅丑来。 不过我们也都打定主意,这东西断不可留。 就算不是要化龙,尸体有了异变,早晚要出来作怪。 第196章 巨尸 我正要下手,先用雷火符箓去烧。 结果我符箓刚一抽出来,愕然之际,这尸体猛地睁开双眼,一对儿浑浊泛黄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面滴溜溜乱转。 我吓了一跳还当是这东西活转过来要扑人了。 师父低声喝道:“你们闪开!” 我和雪格识趣地退开,高台之上地方狭窄,还放置了一口树棺,真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们俩反而会影响师父的发挥。 果然,就在我们退开的一瞬间,棺材中的尸体腾的一下上半身坐了起来。 不过由于这家伙身材太过高大,加之树棺的盖子只打开了不到一半,还有金丝绳箍着,它一时竟然卡在了里面。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刮过,我们手里的火把被瞬间吹熄,一时之间星月无光,乌云罩顶,只能听到黑暗中哐当一声,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偌大的树棺还放在原地,只是所有的金箍都被挣断,盖子也掉到了地上。 我刚刚听到哐当一声,恐怕就是这东西推开树棺盖子的动静。 这座高台大概八十多平,我和雪格,师父成品字形站立。 我环顾了一下左右,突然看到雪格背后站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 师父也发现了,我们俩同时甩符,拔剑,朝着雪格冲了过去。 两张黄符打中了那只僵尸,数道雷光炸现,僵尸被打的朝后飞去,但在接触到地面的刹那又像是安装了弹簧一样弹了起来,并且张嘴咬向雪格。 “女娃娃蹲下!!” 师父大吼一声,脚下一点,以我的目力几乎只能看到他的影子。 雪格也意识到了身后有危险,连忙抱头蹲下朝前一滚。 师父此时双手持剑瞄准巨尸的腹部就横斩了过去。 以前师父不在庙里的时候,我老拿他的万仞去玩。 不说别的,农村烧炉子夹火炭用的火钳子,一剑下去断面整齐的就跟切豆腐似的。 师父这一剑的威力,绝对能毫不费力地把一个活人拦腰截断。 结果只听铛的一声响,万仞居然只砍进去一半! 这东西比石头还硬! 此时活转过来的尸体也是呜嗷怪叫一声,张开臂展惊人的双臂朝师父抓去。 师父见万仞没有砍断巨尸,立马手腕一抖,把剑抽了出来,就这一下的爆发力起码二百斤。 巨尸动作虽快,却比不得师父身法灵活。 “师父接着!!” 我发一声喊,把包里的桃木钉还有枣木钉都给师父丢了过去。 即便这朵解落有天大的本事能尸解成龙,现在不也是一堆烂肉,就算是成了旱魃也有办法治它! 老前辈说得好,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师父接住了包裹,左手一掏拿出来三枚四寸来长的桃木钉子,每根钉子上我都刻了辟尸符。 巨尸似乎也很忌惮师父手里的宝剑,吃了一剑之后便不敢贸然上前。 也就是说,这东西果然成精了,居然有了灵智。 不是平常僵尸,而且可怕的是,这东西的膝盖会打弯。 师父拿出桃木钉之后,故意卖了个破绽,巨尸旋即扑了上来。 “嘿!” 师父原地拧腰蹬跨,半空中一个跟斗已然到了巨尸背后,左手两根桃木钉就扎入了巨尸大椎之上。 这只巨尸立马发出了一声夜枭哭嚎似的惨叫,不断用手反过来去够大椎上的两根桃木钉。 师父眼疾手快,飞身纵剑,一剑下去,巨尸已经身首分离。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师父冷冷盯着地上的尸首,下一秒一团黑气从腔子里飞了出来,好像就要冲破天坑。 就在黑气出现的同一时间,水中呼啦一下溅出阵阵水花。 接着我就瞧见金宵和几只水猴子爬上了高台。 雪格没有防备,被一只水猴子揪住了后衣领一把掼倒,往水下扯去。 我正要去救雪格,忽而金宵变成的怪猴就冲我杀来。 师父那边也被那团黑色的雾气缠住。 眼瞅着雪格就要被拖入水中,忽而一张黄符拍中了那只水猴子。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 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七政八灵,太上皓凶。 长颅巨兽,手把帝锺。 素枭三神,严驾夔龙。 威剑神王,斩邪灭踪。 紫炁乘天,丹霞赫冲。 吞魔食鬼,横身饮风。 苍舌緑齿,四目老翁。 天丁力士,威南御凶。 天绉激戾,威北衔锋。 三十万兵,卫我九重。 辟屍千里,袪却不祥。 敢有小鬼,欲来见状。 钁天大斧,斩鬼五形。 炎帝烈血,北斗然骨。 四明破骸,天猷灭类。 神刀一下,万鬼自溃。 急急如律令!” 水猴子被打得浑身一颤,跟着被人从后面一刀将脑袋整个削去,手法干净利落,那半拉脑袋掉在水里,血腥气立马引来了其他水猴子争相吞噬。 我只当是秦子婴动的手,不成想砍掉水猴子脑袋的人居然是孟阳那个狗头军师。 这小子八成是他妈杀猪的出身,刀法真是没的说。 “没事吧?” 孟阳赶紧把雪格扶起来。 “没事,你怎么样?” 我看俩人看对方的眼神不对头,但也没闲心看他们。 这边金宵跟我过了一招,见还有别人出手,立马撒丫子跑了。 至于师父那边只能堪堪斗了个平手。 最终黑色雾气逃走了。 我转头看向水面上,秦子婴等人正架着一艘略小些的渔船靠岸。 我把众人接上来。 阿黑,孟阳,秦子婴,李士禹一个不少。 只是少了阿娜。 阿黑说起和我们失散之后的事情。 原来当时众人失散之后,阿黑和李士禹先去找到了孟阳和秦子婴,四人搜寻我和师父无果,又在这山谷中迷路,一路往前走去,只见九龙沟的尽头原来是一个天坑。 四人找到了一条修建的极为隐蔽的小路下来。 结果在岸边找到了一艘小船,后来又看见了我们在水中,这才赶紧过来搭救。 我也把之前的事情都说了一通。 秦子婴和李士禹这时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只逃走的怪异猴子就是金宵,气得他俩目眦欲裂。 秦子婴是因为阿娜,李士禹为了他们家沐少。 我给他宽心道:“老秦,禹哥,放心吧,这家伙绝对是逃回千窟山去了,他在这里经营两百年,又给这个元朝鞑子当了傀儡,我看千窟山也是他们的老巢,娜姐跟沐少,八成也被金宵弄到千窟山去了。” 这时,雪格忽然说道:“江哥儿,那个阿娜是洞女对吧,那一定要快啊!不然来不及的!” 秦子婴问她什么来不及了。 雪格说道:“我记得当时我跟踪阿娜的时候,听她自言自语,说洞神要来娶她了,三天之后,她就要嫁给洞神了。” 我一拍大腿:“妹子,你咋不早说!?” 雪格也很无辜:“我当时昏昏沉沉的,这会儿才想起来!” 秦子婴怔在原地,喃喃道:“三天,从阿娜失踪算起,现在只有不到两天了,赶不回去的····完了· · · ” 秦子婴一瞬间似乎失去了希望。 这时,阿黑叔站了出来。 “谁说赶不上的,只要在湘西,还没有我阿黑走不通的路!” 孟阳道:“锅头,您说的是铁马关?” “嗯,你和雪格回总舵,我亲自带诸位走铁马关!” 我们从天坑上去,走了三个小时回到了出口,万幸是之前那几个留下看马的伙计机灵,知道九龙沟不是久留之地,牵着马等在外面。 阿黑挑了马让我们跨上,一路朝许久无人行走的野道翻山越岭。 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给马匹喂了水和盐巴,又让它们吃饱了青草。 歇脚到凌晨两点,阿黑招呼我们上马,趁着夜色尚未散去抓紧上路,务必要赶在天亮前,到达铁马关。 沿着渺无人迹的小路行了两个钟头,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我耳中只传来一阵大河滔滔的风吹浪涌之声。 再一看,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河水湍急,更无有一个摆渡的船家。 第197章 铁马关 我们下马之后来到河边,秦子婴急切地说道:“阿黑大哥,这水也太急了,这连个桥都没有,怎么过去?” 阿黑看了看时间,让我们别着急,先抽根烟等等。 我对于马帮的手段打心眼里佩服,这三湘四水的本地汉子,总有自己的办法渡过天险。 于是我也不急,点上了一根烟,阿黑也抽起了烟锅。 秦子婴急的坐立不安,我把整包烟拍在他怀里:“把心放肚子里,阿黑大哥不是夸口的人,既然他说过得去,就一定过得去。” 秦子婴“哎”了一声,接过烟抽了起来。 我们一连抽了两根,阿黑则一直眯着眼看向河对岸。 太阳还没有升起。 我抽着烟觉得干坐着实在没有意思,就去问阿黑这铁马关的来历。 阿黑见我问他,憨厚地咧嘴一笑:“小江兄弟既然有兴致,咱们也不算是外人,我倒是愿意和你说说· · · 那是很久以前了· · · ” 很久很久以前,具体是多久,连阿黑也不知道。 据说是有一位道士,年纪很大了,会仙法。 他本来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因为仙法大成之后厌倦红尘,自觉可长留存世,于是假死,换了模样,云游四海。 有一天,这个道士就来在了湘西。 彼时的湘西是真正的十万大山,山连着山,水连着水。 道士在这里逗留了很久,有一天他闻到了酒香,顺着酒香一直走,走到了这条大河边上。 可是酒香是从对岸飘过来的,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河,道士也没有办法飞跃过去。 可是这酒实在太香了,道士非常想喝,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道士腰里有一把法剑,是皇帝命人专门为他打造的。 道士把剑解下来,托在手里,念动咒语真言,然后将宝剑往河中央一丢,便静静地等待。 有一个樵夫在河边歇脚,见道士把剑丢进河里很是不解,就问他难道那把剑不好吗? 道士笑曰:“非是宝剑不利,只因酒香诱人,想要过河沽酒,故而以剑化马,不出两刻,自然有铁马跃出大河渡我。” 樵夫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士喝酒喝疯了,宝剑怎么能变成铁马呢,就算变成铁马,还不沉入水底,怎么能渡人? 道士没有言语,顷刻间只听啾啾几声马儿嘶鸣,大河之中水波一分,果然有一匹头尾丈二,肩高八尺,浑身铁铸的骏马跃出水面。 那道士跨上铁马,踏浪而去。 樵夫惊为天人,拜倒在地,闻言想学仙法,求道士渡他成仙。 道士说自己不是神仙,无法度他,但是要想拜师学艺倒也不难。 只要樵夫把今天打的柴丢入水中,就能化成一匹木马,同样能过河。 樵夫家境贫寒,每天打柴度日,这一担柴就是一天的饭。 故而樵夫思虑良久,最终也不愿意把柴丢进水里。 道士摇头笑道:“你若不肯学也罢,你我缘分一场,我去后铁马化桥定在河底,日出时自然浮出水面,你也可过河。” 言罢,道士已经到达对岸,铁马嘶鸣三声跳入河底。 道士背手离去。 樵夫第二天夜里又来到河边,等到东方太阳升起,果然就听河中轰隆隆隆一阵巨响,一座生铁铸成的马头桥露出水面。 樵夫捶胸顿足,悔恨自己和仙人擦肩而过。 后来樵夫靠着这座桥,开始运货,传了两代,找他送货的人越来越多。 我听到这里,笑着问阿黑:“阿黑大哥,这个樵夫不会就是你们铁山马帮的老祖宗吧?” 阿黑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也对也不对,这个樵夫是我的祖宗,不是马帮的祖宗。” “真乃奇遇啊,不知道那个道长是什么人物。” 我叹道。 阿黑道:“听我太爷爷在世的时候说过,那个道士姓叶,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我们说到此时,忽然大河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河水沸腾起来,而后一座横跨两岸的铁桥果然浮出水面。 我见此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这水底竟然有一座铁桥? 就连师父的表情也显得不可置信。 阿黑叫我们牵马过桥。 我们抵达对岸之后,铁桥又沉入水底。 穿过这条铁马河。我们节约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在下午时分抵达了千窟山外围。 我们正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纵马小跑,忽然我的坐骑焦躁不安起来,无论我怎么抽打就是不肯往前一步。 就连号称马王爷的阿黑也无可奈何,只能叫我们下马。 我们下马之后,马匹始终后撤,仿佛要远离此地。 李士禹眼尖,指着河床下斜插着的一块石头道:“这是什么,还有字。” 我凑上前蹲下身子,擦去了石头上的浮灰,上面有繁体的汉字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少数民族的文字。 这少数民族的文字我们没人认识,阿黑说这不是苗族或者彝族的文字。 师父看过之后说道:“是满文。” 可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们不知道,只能去看汉字。 那上面写着:“文官落轿,武将下马”。 我呸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根据师父所说,我们这次走得是另外一条路,和他当年走得不一样,所以他当年并不曾见过这块下马石。 阿黑道:“我听家父说过,这千窟山外的河床上的确是有这么块石头,过了石头,往前十里就是千窟山。” 我们商量了一下,既然离得不远,我们到时候出来也需要马匹,阿黑可暂且留下照看马匹。 也好接应我们。 不成想这个想法立马遭到了阿黑的反驳。 “你们莫不是看不起我阿黑,的确,我阿黑别的本事没有,可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况我马帮这次损兵折将,这个大仇不报,我回去怎么和弟兄们交代?” 阿黑把胸脯拍的咚咚响。 我明白这个马帮汉子重情重义,可也不能一上头就进去白白送命。 于是我说道:“阿黑大哥说什么话,我们都是一起生生死死过得兄弟,只是情势所迫,我们进去之后自然是千难万险,你不在外面接应我们,要是到时候救出了沐少和阿娜,又该怎么离开?” “这· · · ” 阿黑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我。 李士禹说道:“马锅头一番心意,我们全记在心里,这样,马帮大队人马就在后面,我们进去之后响箭为号,要是看到红色的就是我们遇到危险了,你们赶紧进来帮忙,要是看到绿色的,那就是平安无事,你们也得往前接一接我们,怎样?” 一番劝解之下,阿黑这才答应下来,给了我们几支响箭。 他则牵着马匹等在外围。 我们准备好了一切物品穿过下马石,步行往千窟山去了。 十里山路对于平常人来说可能走起来比较慢。 依着我们的脚程只走了二十多分钟。 眼前赫然是一座崎岖险峻的山峰。 入口并不难找,我们围着山脚转了小半圈,就找到了当初师父进入山中的水道。 水边绑着一条竹筏,看样子像是为我们准备的。 “看来他已经恭候我们多时了。” 师父说道。 秦子婴有些急不可耐,立马解开拴住筏子的绳子。 我们站上筏子撑着竹竿往山里划去。 水道之中那两块写有“过往君子,到此回头”,“还不快走,小心性命”的巨石还立在水里。 我站在竹筏尾部撑杆,忽然竹筏停住了,以我的臂力居然划不动。 “马爷,水下有东西!” 李士禹指着水下说道。 我们低头往水下一看,只见水下不足数寸的位置,是一双双惨白的脚底板。 第198章 生石灰 “脚心朝上的河漂子?倒是少见。” 秦子婴说道。 李士禹说道:“我听人提起过,脚心朝上的河漂子怨气极重,只有在聚阴的养尸地才有可能见到,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多。” 我们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竹筏上的几人,没有一个泛泛之辈,对于这些脚心朝上的河漂子,都只是觉得比较稀少而已。 我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回头看向巨石。 只见上面站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穿着橘红色冲锋衣,背着登山包,左手还有一根折断一半的登山杖。 她低着脑袋,留着齐肩短发,身上的水滴答滴答滴到石头上。 我觉得很奇怪,这种感觉很奇怪。 这并不是我自己看到的,而更像是某种残影在我脑海中构建出的景象。 以前我眼中只能看到类似于半透明塑料袋一样的鬼魂。 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身上那个“仙”的影响,我脑海中会浮现出一些原本看不到的影像。 渐渐地一幅画面在我脑海中展开。 大概是十几年前,有一对儿夫妇在山里旅游,看年纪大概是三十来岁。 两人在徒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渔夫,相谈甚欢。 二人在河边接水生火准备过夜。 结果渔夫突然发难,用渔网把两人拖下了水。 男人用刀划破了渔网逃了出来,但是女人却被渔夫淹死。 我回过神来,明白这是那个仙让我了解这段冤屈。 秦子婴和李士禹并不了解这段过往,急于摆脱这些水漂子,二人对准水下就要甩符。 我拦住了两人:“都是些苦命人,诵一段经文,叫它们投胎去吧。” 二人同意下来,收了符箓,念诵《太乙救苦天尊宝诰》。 太乙救苦天尊,也称寻声救苦天尊,青玄九阳上帝,十方救苦天尊等,简称救苦天尊。 救苦天尊是道教的东方青华大帝,尊居东极妙严宫,也就是常说的“东极长乐世界”,可引渡受苦亡魂往生,与大惠真人、救苦真人合称东方三圣。 对于天尊的神职,《漂放莲灯集·放生咒》曰:\"天罗神,地罗神,慧剑出鞘斩妖精,一切灾难化为尘,寻声救苦解救罗网苦辛,太乙救苦天尊救苦救难度众生。\" 故太乙救苦天尊,应化十方,为十方救苦天尊。 “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 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 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 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 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 妙道真身,紫金瑞相。 随机赴感,誓愿无边。 大圣大慈,大悲大愿。 十方化号,普渡众生。 亿亿劫中,度人无量。 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 青玄上帝 ” 我们一连念诵了五六遍。 竹筏逐渐变得可以移动,那些水下惨白的脚底板开始散去。 一缕缕冤气和煞气从水下冒出来。 我们知道经文开始奏效,但也不敢停下来,师父也跟我们一起念诵。 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沸腾起来,整片水面跟烧开了似的。 然后我们脚下的竹筏就开始左右晃动。 师父神色一凛,抽出万仞沉声道:“不要停,继续念!” “师父!” 我指着竹筏前方,水中分开一道水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快速朝我们接近。 “都小心了!” 师父高声喊道。 下一秒,一头头尾一丈多长,湛清碧绿的怪物就从水下窜了出来,一头就把我们脚下竹筏顶翻了过去。 落水的时候我才看清,那原来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巨蟾。 只是不知是当年师父斗过的那只,还是那只的蛤蟆子孙。 “孽畜!” 师父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充斥着一股怒火。 方才我们三个被顶翻落水,师父却将身一纵,趁着竹筏还没有被整个顶翻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高高跃起,先是两道黄符打中巨蟾,跟着一剑劈下。 巨蝉似乎是晓得万仞的厉害,不敢硬接,半空中掉头钻入水波之中。 师父一剑落空,这一冲之力也到了极限,眼瞅着就要掉入水中。 就在此时,那头巨蟾居然又掉头从水下冲了出来,张开大口就想吞了师父。 我眼见不好,立马抽剑掷出,一剑刺中巨蟾嘴边。 巨蟾吃痛身子歪向一边,师父瞅准机会一把抓住王氏剑,身子往下一坠,借着下坠的力道,一剑把巨蟾半边身子都豁开了一道大口子。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寻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师父那边算是解围了,可秦子婴跟李士禹却不容乐观。 二人身上都背了行囊,落入水中,凭着二人的体力一时倒也没有大碍。 不过那些河漂子却朝两人围拢过去。 秦子婴刚想拔剑,却被十几只河漂子拉扯着往水下去,李士禹更是半个脑袋已经泡在了水下。 我不知道这些河漂子为什么不来拽我。 有可能是因为我身上的神火和那个仙。 我先去救离我最近的李士禹,可不管我怎么用力去拽,终究没能把他拉起来。 师父那边也浮了上来,去救秦子婴。 可是我们人在水里,根本没有地方着力。 眼见着秦子婴和李士禹就要活活被淹死在我面前,我这脾气也上来了。 “娘的!!看看谁横!” 我一狠心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左手就是一刀,然后捏紧了拳头,气运丹田,加快血液循环,大股鲜血顺着伤口哗哗往下流。 血液入水之后逐渐弥漫开来,这些河漂子也慢慢散开,不敢在有我血液的水里逗留。 李士禹一头钻了出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噗!呼——呼——” 秦子婴那边也很快解围。 我们迅速爬上了筏子,我撕开几条布赶紧把伤口包扎起来。 “妈的,老子念经给你们超度还要拉老子下水,还他妈真是狗咬吕洞宾,老子给你们来个狠的!” 说着话,李士禹从背包里掏出了几大罐黄桃罐头,里面都是些白色小块。 “禹哥,你要干啥,这啥玩意?” 我一把拉住了他。 李士禹平常不显山不露水,这会也动了肝火了,一把挣开我。 “你少管,这叫生石灰,遇水产生大量热,氧化钙你中学化学没学过啊?老子今天把这些王八蛋烧熟了不可。” 说着话,李士禹就把几罐子生石灰倒在了水里,水面立马产生了剧烈反应,迅速沸腾并放出大量热和水蒸气。 而这一招果然奏效,这些河漂子果然远远躲开,再也不敢靠近。 我又看向那块巨石,上面的那个女鬼早就消失不见了。 李士禹恶狠狠说道:“瞧见没,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我弱弱地提醒道:“禹哥,小点动静,你好歹也是个道士。” 李士禹倒无所谓:“什么这那的,少废话。” 我们继续往里面前进,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直到到了岸边,我们下了竹筏。 “金宵,我们来了!藏头露尾的,亏你也自称是亲王的后人,真羞先人咧!” 我朝着洞中吼道。 山窟之中回音阵阵。 我一连喊了几声,都不见人出来。 良久,我却猛然听到一阵轻灵的女声哼唱,就来自于我们右前方不远的一个壁窟之中。 秦子婴脸色一怔:“是阿娜!” 说完,他一步就抢了出去。 我们也紧随其后。 等我们追到山洞前面,就看见有烛火晃动的影子倒映在山壁上。 等我们进到洞内,里面被装扮的异常喜庆,一百来平的洞窟里摆着屏风,花土,绣床,凤椅,点着龙凤烛,绣的是鸳鸯戏水被。 阿娜则穿着一身双凤环腰五团祥云肩的对襟大红霞衣,对着一面兽钮铜镜往嘴唇上涂唇脂。 第199章 刺蟾 加上她一直在哼唱着的那首歌谣,场面一度变得非常诡异。 “娜· · 娜姐?”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阿娜并没有理会我,只是坐在一旁,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身子微微摇摆着,继续哼唱着。 秦子婴站出一步,正要去拍阿娜的肩膀。 阿娜原本迷离的双眼突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秦子婴。” “呃· · ” 秦子婴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 “还记得么,那天,我让你帮我。” 阿娜的语调很平,不是那种毫无感情的平,而是像平静的湖面一样,仿佛对什么都不起波澜。 我和秦子婴现在才回过味来。 当时阿娜说要杀的,不是人· · · “我们先出去,我帮你杀了它,我保证!” 阿娜没有回应秦子婴,而是说道:“不必了,我已经决定了,这和你们都无关,抱歉让你们白跑了一趟,秦子婴,你我之间,一笔勾销,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一句玩笑话,你就会陪我跑来这里·· · ·” “娜姐!别开玩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出去再说!” “等会,沐少人呢?!你怎么没和他在一块?” 李士禹问道。 阿娜看着我们,我只感觉自己像被一把刀子抵住了咽喉,不能动弹。 秦子婴和李士禹看样子也一样,除了师父之外,我们无一不被 “十六岁那年我就成了洞女,我在这里待了一年,洞神承诺我,五年之后就会迎娶我。” 阿娜诉说着当年成为洞女的往事,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又要杀了它?” 我问道。 “因为我后来知道了,它不是人,也不想娶我,只是为了要拿我去献祭给它的主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秦子婴不解道。 阿娜说道:“我当然要回来了,因为今天就是十年前我见到洞神的那一天· · · ” 我们正在争论间,忽然洞口传来极为沉重的脚步声。 “老秦,别说了,先躲起来。” 我拉着秦子婴躲到了那张极为精细庞大的绣床后面。 “那厮既然能蛊惑人心,道行不小,咱们这样瞒不过它。” 师父说着话,抬手在我们三人的肩头拍了几下。 我只觉得肩头一沉,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应该是师父把我们三人肩头的真火暂时灭了。 我回头看去,只见离我最近的李士禹面色灰暗,好像没有了色彩一样,师父和秦子婴也一样。 随后我们屏气息声,眼珠不错地盯着洞口。 咚!咚!咚! 脚步声非常沉重,还伴随着粗如老牛的喘气声。 听动静往这边来的玩意个头小不了。 一团庞大的黑夜打在洞壁之上,我屏住呼吸,右手按住宝剑,同时叫醒怀里的阿杰,让它暂时等待。 随着黑色影子越来越往里面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团影子陡然变了。 原本极具压迫感的黑影逐渐拉长,变成了人形。 一转眼,一个身高一米八五上下,面如冠玉,鹰钩鼻,脸颊瘦削的公子挽着发髻,穿着牛皮底官靴,着一身双绣龙雀纹朱红宽袍的翩翩公子站在了洞口。 男人英俊的有些超出常理,即便以现在的眼光去看,也甩开了娱乐圈那些男明星七八条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下巴上有一道疤痕。 “娘子,久等了· · · ” 我揉了揉眼睛,从绣床上镂空的地方仔细看去。 真火灭了以后,我的火眼也不大管用,一时居然也看不出这厮的底细。 “大人,如何现在才来?” “呵呵呵,娘子,今天之后你将会彻底属于我。” 洞神抬步走向阿娜。 可这一步刚刚落下,他却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提起鼻子嗅了嗅。 “娘子,洞里来过别人?” “没有啊,只有我。” 阿娜并没有把我们供出来。 秦子婴早已按耐不住,我一把按住他,以眼神提醒他。 “相公,请饮此酒。” 洞神坐下之后,阿娜端起银杯向他敬酒。 洞神满饮之后,阿娜又倒了一杯。 “相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在洞中待了许久,想念家人,你让我回去,我回家之后才知道,原来我已在洞中待了一年,家人为了寻我而离散。” 洞神捻起阿娜鬓角的一缕秀发把玩着:“可你不是在这里呆的很开心吗?我这里什么都有,难道不快乐?这里有我,这里就是我们的王国,我们还要生很多的孩子,活生生的,生出一个国家来。” 阿娜神色顿住,眼神中又泛起那神异的色彩:“相公~我们来喝一杯交杯酒吧。” 说着话,阿娜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了洞神。 洞神盯着阿娜,神情中的贪婪丝毫不加以掩饰,仿佛阿娜已是它盘中之物。 二人交臂端杯,正要饮酒,阿娜忽然眼神中掠过一抹凶光。 霎时间银杯脱手,阿娜手腕一翻,一把短刃已经在手,朝着洞神咽喉刺去。 结果当然是徒劳的,那洞神张嘴一吐,一条粉红色的长舌就卷住了短刃。 珰的一声,酒杯落地,阿娜也被甩飞撞在床上。 洞神身形一晃已经来在阿娜身前,距离我们不过咫尺。 “我美丽的新娘,你为什么要行刺我?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洞神英俊的相貌配合上低沉磁性的嗓音,即便我是个大老爷们都觉得有点恍惚了。 阿娜却把脖子一梗,冷冷地仰头看着洞神,一语不发。 石壁上烛火倒映的影子狰狞恐怖,洞神的影子赫然是一头镇殿金狮大小的怪物。 “娘子,让为夫好好疼疼你· · · ” 洞神张大了嘴巴,上下颚以一种惊人的角度张开到了近乎一百八十度。 那条粉嫩的长舌逐渐探出,朝着阿娜雪白的脖颈上舔去。 秦子婴再也忍不住了,蹭的一下站将起来,拔剑砍翻绣床后面的玛瑙金丝帘帐 “死!” 随着一声怒吼,秦子婴一剑刺向洞神心口。 洞神吃了一惊躲开一剑,一腿把秦子婴踢飞了出去。 师父方才早已在我们眉心一点,重新点燃三昧真火。 我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双目。 定睛一瞧,哪里有什么洞神,分明是一只硕大的碧眼金蟾! 它身上披着一件像是坟窟窿里扒出来的破烂衣裳,脑袋上的发髻是一个死人的骷髅头,浑身都是烂泥,下巴上赫然是一条一尺长的伤疤。 金蟾见我们几个大活人杀出来,两颗大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发出呱呱两声蛙鸣。 “天帝释章,佩带天罡,五方凶恶之鬼,何不消亡。飞光一吸,万鬼伏藏,天罡大圣,杀入鬼心,急急如律令!!” 秦子婴怒吼一声甩出两张天罡大圣符,人随即向前冲去。 我也是第一次见秦子婴这么拼命。 金蟾动作更快,庞大的身躯一转,将背面对准了秦子婴。 呲呲两声,金蟾背后的毒囊射出两股绿色毒液,腐化了符箓。 秦子婴上头之后居然不躲不闪,迎着两股毒液冲上去。 我担心他吃亏,立马甩出蛮雷符挡住这一下。 金蟾立马往洞口跳去。 李士禹抽出打神鞭兜头砸下,金蟾跳的快,头上没挨着,却被李士禹砸中后腿。 疼的它又是往前一跳。 这一跳正好迎上早在洞口等候的师父。 师父倒提万仞,堵住洞口,发一声雷鸣般的喊:“孽畜!哪里去也!?” 金蟾立马停下,看着师父的眼神当中三分疑惑,三分惊恐,三分恼怒。 师父怒目冷哼,低声喝道:“雷神昂藏,万里威光。扫荡妖孽,驱却不祥。上帝有敕,立见吾傍。毁洞洞崩裂,诛鬼鬼灭亡。追魂魂复体,救病病安康。对天曾歃血,立誓救灾殃。急急如律令!” 霎时间从师父腹中轰隆隆激起阵阵雷鸣。 金蟾神色紧张,急切地想要突破出去。 师父一剑挥去,残影中隐隐有雷电闪动。 第200章 呛水 金蟾虽然修的年深日久,能幻化惑人,但终究也是池底之物,如何受得了神霄雷法。 师父一剑劈下,逼的金蟾不得不调头往洞里钻去。 我立马出剑挡住,同时甩出阿杰。 阿杰张口一吐,大片大片的火焰点燃了金蟾背后的毒囊。 金蟾疼痛之余发出凄厉的蛙鸣,同时毒囊被烧也不能吐毒,它四肢肥壮异常也无法够到后背。 疼的它在洞中如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我们则在一边不停用符箓补刀。 要不说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城楼高万丈,全靠· · · 对不起,跑题了···· 且说金蟾马上就要被我们收拾了,结果这东西突然发狠,要做垂死挣扎,张口一吐,喷出一股五彩烟雾。 我正准备朝它杀去,恰好撞上烟雾,如此色彩绚烂的烟雾必然有毒,说不得比仙鹤顶上红还要毒上百倍。 关键时候师父一把拉着我往后撤去,避开毒烟的同时,甩出数张雷符打散毒雾。 就在毒雾消散的瞬间,金蟾血盆大口之中,倏忽跳出一样东西来。 那东西一下跳到我们跟前,居然是个浑身一丝不挂,裹满了腥臭黏液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一跳出来,金蟾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了下去,成了一坨烂肉。 “金宵?” 我不禁叫出了声来。 金宵又换了一个样子,他睁开了眼睛,瞳孔居然是黄色的。 “你该称呼我为王爷。” 金宵勾起嘴角,似乎并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那边秦子婴已经把阿娜扶起来。 阿娜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恍惚。 “呸!少他妈废话,沐风呢?” 李士禹举着打神鞭朝金宵问道。 “黄口孺子,出言不逊。” 金宵张口轻吐,一根牛毛钢针朝着李士禹打去。 “啊!” 我不自觉替李士禹捏了一把冷汗,这老东西手脚太快了,这根钢针的速度如果是我的断无可能接的下来。 同样的,李士禹也没料到这老东西会有这么一手,抬起打神鞭想挡,但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的时候,师父挥剑拦下钢针。 “马不前?当日一见我还以为见鬼了呢,你小子居然还活着呢。” 师父横剑把我们挡在身后,“你都没死,我当然得活着了。” “好!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金宵低喝一声,旋即嘴巴大张,伸手从里面掏出一把宝剑来。 那剑不足三尺,看形制当是两汉之物。 应该就是师父当年的那把辟邪。 二人十分默契地对了一剑。 万仞对辟邪,铛的一声,火花四溅。 “精进了不少,看来这些年你也没懈怠。” “老东西,这剑你也配用?” 二人霎时间已经对了十几剑。 “几个小的别管我!带人出去!姓沐的小子肯定就在这洞里!” 师父这边和金宵斗了个不分上下。 金宵学得苗疆蛊术,一身蛊毒十分扎手。 以我们三个的实力,这种局面根本插不进手,留在这里反而会影响师父发挥。 于是我们当机立断撤了出去。 结果刚出来,迎面我就撞上了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尸体。 那东西浑身肌肉,也是没穿衣服,底下那东西晃里晃荡的,眼神呆滞,面无表情,看尸体的肤色白的跟刮了大白似的,死了不知道多久。 “行尸!” 我叫了一声,要去掏黄符,结果符袋已经空了。 李士禹和秦子婴早已经跟一个浑身黑的像被火烧过的老哥对上了。 行尸抡起胳膊朝我砸了过来,我抬肘去挡,差点就被打翻了过去。 同时我这条胳膊跟被液氮喷过了一样,一阵阵发麻,握剑都很吃力。 “着家伙!” 我冲行尸甩出一把五谷和朱砂,行尸脸上噼里啪啦一阵爆豆子似的炸响。 我趁机一剑刺出,奔着行尸的心窝子扎了下去。 结果这一剑倒是捅了进去,但是行尸似乎不受影响,突然伸出双手死死扣住我肩膀。 顿时我肩膀上就像是火炉子上放了一大块冰一样,发出呲呲的声音,还冒出了白烟。 行尸吃痛之下把我松开。 我两个肩膀顿时跟错了环似的,难受的我呲牙咧嘴的。 最操蛋的是,王氏剑卡在了行尸胸口。 行尸也很难受,但是它肌肉和关节非常僵硬,不能把剑拿下来。 “阿杰动手!” 我这时候也不得不把阿杰召唤出来了。 阿杰跳到我脑袋上对着行尸喷出火来。 我满以为这一下足够把行尸烧死。 不想这东西居然也有技能,同样是张嘴一吐,一股白色的冰雾吐了出来。 常言道水火不容。 阿杰的火气又用的七七八八了,一时之间,一冰一火在半空之中不断彼此消融,产生了大片水蒸气。 不到一分钟,阿杰就显得后继乏力,咳咳两声标志着身体内的火气已经用尽。 行尸的冰雾朝我们极速喷来。 “靠!” 我立马闪到一边,衣角被冰雾波及,瞬间就被冻得结了一层冰碴,一碰就碎了。 “好险,差点就玩完了。” 行尸再次朝我扑来。 按理说这种情况只要有人稍加牵制,我有相当把握可以一剑了解这只行尸。 但是目前秦子婴带着精神恍惚的阿娜,李士禹为了帮他们根本脱不开身。 眼见行尸就要扑到跟前,我也只好出一个下策了。 我左脚踏地,双手结印,“灵官咒,灵官法,灵官使起泰山榨,泰山重的千斤榨,给你上起千斤法,你头,榨你腰,轧你血水顺河漂,抬不起头,撑不起腰,七柱明香把你烧,千人抬不起,万人拉不起,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口诀迅速念完,我感到指尖多了一个很重的小圆球,随后往前一指,喝一声:“榨!” 那枚小圆球被我丢到了行尸身上。 行尸果然被千斤榨定住。 可同时我也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着周身,胸口憋闷地异常厉害。 自从掌握了千斤榨之后,我很少使用,因为这东西对于自身的作用力很大,很容易留下暗伤。 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行尸被定住的刹那,我立马将王氏剑抽出来,反手一剑就把行尸的脑袋剁了下来。 行尸脑袋一掉,立马从中飘出一个白花花的影子。 我知道这就是金宵用来控制行尸的手段,将一个魂魄塞进死尸之中,用金针封住,达到借尸还魂的目的。 可我此时顾不上这个魂魄了,只能赶紧解了千斤榨的法术,呼出一口浊气之后,我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差点吐血。 李士禹那边斗得很是辛苦,不知道那老哥什么来头,浑身如钢似铁,连秦子婴的燕支剑也砍不动,每次只能砍进去几厘米。 尸体每次被砍,浑身都跟过电似的发一次抖,然后继续进攻。 我现在受了内伤,一时提不起真炁,想要帮忙,但根本挪不动步子。 眼见二人就要被逼入死角,我立马将原先手掌上割破的伤口扒开,鲜血又一次咕咕流出,我在王氏剑上沾满鲜血,一把丢向秦子婴。 “老秦!!” 秦子婴心领神会,一伸手接住王氏剑,回身一剑就砍掉了那东西的脑袋,这一下好比热刀切黄油,干净利落。 这边刚结束,我强撑着站起来要去找二人汇合,刚好路过一个小水潭。 这洞中构造鬼斧神工,千疮百孔,脚下是个大石头壳子,内里中空,灌满了千万年在地脉中流淌的暗泉之水,壳子上面像奶酪似的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形成了一个个水潭。 突然水中哗啦一声探出一只手来,砰的一下攥住了我的脚脖子。 这一下猝不及防,我被那只手一下拽进了水中。 我只觉得肺腑之中呛入了一口冰水,冰的我浑身肌肉开始痉挛。 由于入水之时没有准备,鼻子里也呛了水,冻得我脑仁疼。 第201章 沐少,我捅你一下 而刚一入水,我就感觉到有人在掐我脖子。 本来我这口气就不长,再被这人掐住脖子,眼瞅着这口气就倒不上来了。 但出道这么久,我被掐脖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鬼和别的精怪不一样。 这种纯灵体攻击手段比较单一。 要么道行比较高,怨气比较重,会进行精神攻击,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容易被蛊惑,做出自残或者自杀的行为。 要么就是附体,进行物理攻击。 掐我脖子的那东西在我身后,一边掐我,一边把我往深水区拖去。 一般人这就交代了,但是我耐掐王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先是憋住一口气,尽量冷静下来,顶着暗泉刺骨的冰寒,左手捏住五雷印,朝后面打去。 砰的一下,水下被我左手中的雷霆之气打出一个小空腔。 身后那东西也松开了双手,我急忙朝水面游去,同时回头看去,发现那东西也跟着我游了上来,再一瞧,追着我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沐少。 此时他手脚并用,说狗刨不像狗刨,蛙泳不像蛙泳,姿势很难看,但是游得非常快。 在水下我肯定斗不过他,只能把他引上去。 好在我入水不深,很快我就爬上了岸边。 同时水中哗啦一声,沐风也跟着蹿了上来。 此时他脖子肿了一圈,跟得了甲状腺肥大似的,双目圆睁,后腿下蹲双手前据,跟一只蛤蟆一样,肚子里还发出了咕呱咕呱的动静。 “哟!是个玩意儿嘿!老李!你们家少爷在这儿呢!” 我冲李士禹喊道。 李士禹当即冲了过来,但没有用打神鞭招呼,而是左手捏住一张黄符。 “北帝敕召,东震西兑,南离北坎,开天门,闭地户,留人门,塞鬼路,上不通风过,下不容水流,大魔神祟,风刀斩头,人来无踪,鬼来迷路,谨请东方甲乙木,十方天丁锁天轴,南方丙丁火,十万天丁齐降赴,西方庚辛金,十万天丁尽降临,北方壬癸水,十万天丁食恶鬼,中央戊巳土,十万天丁齐护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罢,李士禹左手黄符自燃,他把黄符甩出,环绕在沐风四周。 跟着又甩出五根五色令旗,五根令旗插在了沐风身边,一股罡风逆时针转动起来。 沐风在其中左冲右突,却如同被一个透明的玻璃罩罩住一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就是冲不出旗子。 我惊叹于李士禹的符箓之术,这种下罩咒是道门之中配合奇门遁甲使用的符箓之术,往往用来布置法坛,使一切恶鬼不能逃脱。 他用下罩咒,也是为了限制沐风的行动。 困住了沐风之后,我观察发现他现在越来越像一只蛤蟆,这应该不是被鬼附身,而是被下了某种蛊术。 可惜我们当中只有雪格跟阿娜了解蛊术。 现在雪格不在,阿娜又神情恍惚,我们三个不敢用一些威猛霸道的法门,害怕损伤沐风的肉身。 “这怎么办· · · ” 李士禹紧皱着眉头说道。 秦子婴把我的王氏剑递了过来。 我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哎,有了! “我说,耗着也是耗着,用剑捅一下!” 阿杰这时也从我怀里爬出来,不断抖动身上的水珠。 这个想法一经提出立马遭到了李士禹的反对。 “你公报私仇是吧!?你那剑捅一下还不把人捅死了!” “啧!你瞧你,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意思捅他屁股,靠着剑上的杀气把里面那东西逼出来!” 我这么说并不是毫无根据,按照道教理论。 邪物都惧怕浩然正气。 例如各种道门秘法加持过的法器,或者一些得道高僧的舍利子。 但是这种东西很难搞到。 那退而求其次,杀气和煞气就是驱鬼方法里性价比最高的了。 要不怎么很多人要去搞一把杀猪刀呢。 因为我们手里这些真正杀过人的古刃太难搞了。 我用剑捅他一下,剑上的杀气能通过伤口入体,说不定就能逼出来那东西。 不过这种办法向来只被应用在邪祟附身的人身上。 至于沐风这种被蛊物操控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没事的,就轻轻地捅一下,死不了的。” “去去去,你消毒了吗?这捅一下感染了怎么办?” “啧,你看看,都这会了,活下来的人才配感染,到时候出去了打针就完了呗。” 一直在一边思考的秦子婴也说道:“我看能行,死马当作活马医,再给他灌一碗法水”。 说干就干,我们分工明确,李士禹解除下罩法之后,秦子婴去控制沐风,李士禹制作符水,我来捅他腚眼子,哦不,是屁股。 言罢,李士禹解了下罩咒。 沐风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秦子婴把阿娜放在一边,眼疾手快,一下就把沐风扽住,左手翻出一面小八卦盘压在了沐风头顶。 我早已绕到背后,“沐少,我来了!” 一剑下去捅上了沐风的左边屁股,噗呲一下一股黑血就溅了出来。 李士禹也掰开了沐风的嘴,把一碗符水灌了下去。 紧跟着沐风就开始倒地抽搐,吐了很多腥臭的黑水,还有几只很小的蛤蟆出来。 约莫过了三分钟左右,沐风再也吐不出黑水,屁股上的伤口也流出来正常颜色的鲜血。 “哎哟我草,吐死我了,yue!” 沐风醒了过来,哀嚎的同时干呕了一声。 “你怎么样了?” 李士禹问道。 “禹哥?我靠,这他娘的什么鬼地方?草,地上怎么还有蛤蟆,这啥玩意,这么臭!” 沐风头脑还有些昏沉。 ”沐少,你好了?看来我亦是有成为这一代名医的潜质的,简直是妙手回春!” 我收了王氏剑说道。 沐风白了我一眼:“绝无此种可能,说真的,我这是怎么了· · 哎哟!老子屁股怎么烂了!?谁他娘的捅老子屁股了!?” 说到这里,李士禹跟秦子婴都默契地偏过头去。 我把沐风扶起来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沐少这次死里求活,我老江可是出了力的,我知道,沐少是体面人,好面子,这样,咱们兄弟不说外道话,你就给我的一百五六十万的辛苦钱就行· · · · ” 沐风把我推开:“去去去,你张口闭口就是钱,你他么掉钱眼儿里了· · 对了,地上 · · · ” 沐风回头去看,我一把就把他薅回来了。 “地上的东西不重要。” “老江,别扯淡了,马爷那边· · · ” 秦子婴把阿娜扶了起来,她却还是一副发愣的恍惚神情。 “放心,我自己的师父心里有数,那个金宵再练上一百年也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我话音刚落,就听得洞里打了出来。 师父跟金宵一人一把剑,打到了一口水潭边上。 二人打了许久,身上见了血,此时都在不断绕剑寻找最佳的进攻时机。 万仞对辟邪,两把名剑交错间迸发出点点火星。 师父退后的时候半只脚踩在了水潭边上,这一脚突然落空让他手里剑势减弱。 金宵瞬间抓住时机一剑刺出。 师父大喝一声,扭身避开这一剑,身子拔起,从水潭上空跃了出去。 这口水潭足有一丈直径,师父这一跳本来应该能够跳过去。 可等他跳至水潭中央时,水中忽然窜出一只体型比那只碧眼金蟾小了一半的蛤蟆,张口去咬他。 师父人在半空,当即一个鹞子翻身,一剑斩落金蟾,在金蟾尸体上踩了一脚,稳稳落在了对岸。 “这也太夸张了吧,这都行?” 沐风惊呼道。 金宵和师父隔着一口水潭相互对视。 “几十年不见,精进到这种火候,我当年还真是小看你了。” 金宵眯着眼看向师父。 第201章 金汤 “哼哼,你这样说,好像当年你打得过我一样,怎么,今天把王八壳落家里了?” 师父声音中带着些许莫名的兴奋和稳操胜券的意思。 如果说论起手段的匪夷所思,金宵的确更胜一筹。 不说别的,就说从嘉庆年间活到现在,简直就是活化石啊。 都这样了还躲在暗处修炼,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出山去参与清史编撰工作,搞个编制,六险二金,一年十三薪,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铁饭碗可以端到死。 多好啊! 非要去学人家追求什么长生不老。 可要论起根基深厚,正经的内外修养,锤炼性命的功夫,师父却远远超过他。 不论蛊术,符箓之术,或是阵法,以及其他的术法,都是附加的东西。 只有这一身性命才是根基,同时也是最难以锤炼的部份。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能通过磨炼心性,锤炼身体。 让这颗心一点点变得平静,让这副身体一点点变得强韧。 这两者都是相互依存的,心存正念,阳气自生,身形稳固,自然心无旁骛。 这就是性命双修。 不通性命,侈谈修为。 金宵这种连自己的身体都放弃了,甚至都没有了人形的家伙,就是再修两百年也成不了仙。 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稍微道行高些的就能看出来,这只是一层皮。 似这等求长生之法,好比窑头土坯,有日大雨滂沱,它必烂矣。 金宵被师父这么一讲,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撕掉了自己身上的这层人皮,露出来自己剥了皮的猴子似的身体。 “那就看看,谁能活到最后!” 金宵忽然念动起一串晦涩难懂的咒语,听起来像是一种北方少数民族的语言,和中原,关中等地的汉话相去甚远。 我虽然听不懂,但是我会用科技啊。 见情形我立马掏出了手机进行录音,不得不说,诺基亚的手机就是牛逼! 我刚下水泡了那么久,居然还能用! 金宵念动的咒语比一般道教咒语都要长,乍一听,那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随着他念动咒语,一股股冰寒刺骨的邪气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整个洞窟的温度都骤降了三四度。 但是他肯定不知道反派往往死于话多。 “老秦,禹哥!干丫的!!” 其实不用我说,秦子婴和李士禹已经窜了出去。 就在二人要接近金宵的刹那间,一股法力的波动以金宵为中心扩散出来。 二人恐怕中招,急忙扯开距离。 我偷偷绕到了金宵后面,拿着手机收音,距离隔的这么远,洞内又有回音,其实很难录到清晰的音频,但是只要有其中一些字音字节也够了,到时候出去了找了解这方面文化的人问问。 金宵咒语念完,整个洞窟突然安静下来。 我一脸懵逼,这就完了? 这老小子是背贯口呢? 咱们这是斗法啊,还是来了一帮说相声的? 结果当然不是我所说的这样。 因为仅仅几秒钟之后,一阵尖锐刺耳的尖叫声猝然想起,紧跟着四面八方的洞内接二连三的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这种声音逼的我们不得不捂上了耳朵。 下一秒,我就看见无数半透明颜色的冤魂从洞内的各个角落飘了出来。 数量起码也在两三百只以上。 而且如此数量的冤魂一起出现,其身上携带着的阴气和怨气让温度低到了冰点附近。 “这混蛋到底杀了多少人?!” 李士禹骂道。 “别愣着!!都进来!!” 秦子婴在我们发愣的时候,已经摆了一个金汤阵。 用五杆令旗围成一个外圈,内圈是一圈鸡骨茬子,中间画北斗七星,用血滴上去开阵,理论上讲,只要血流不干,这个阵法很难被破,固若金汤,所以叫金汤阵。 我和李士禹拉着一边跑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的沐风进了金汤阵。 秦子婴把手指割破不断滴血在北斗七星之上。 那些冤魂不断冲击着金汤阵,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样冲击,也无法进来。 随着金汤阵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五杆令旗都开始弯曲出三十度角。 师父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进来,而是站在了那些冤魂之中。 数百冤魂,居然没有一个敢去袭击师父的。 仿佛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气罩。 “ 三界猛吏,欻火大神。轩辕治世,卫佑将军。五月戊午,升入南宫。火令之主,变化乾坤。霹雳大震,欻火飞升。骑龙披雾,身挂黄神。戊己巡历,丙丁游行。清茶净水,桃香一焚。书吾真像,录吾真形。声吾玄化,吾即降临。统领雷部,火车火铃。火头力士,六甲六丁。洞渊黑煞,雷将雷兵。巡绕三界,从吾降升。乾河竭海,掷火流金。焚击火车,霹雳大轰。破洞伐庙,馘妖灭精。追魂摄魄,显赫威灵。手执斧钻,铁面铜睛。解冤释结,咒诅脱清。驱瘟断疫,剪截魔灵。救民疾苦,病患和平。生理兴旺,万事昌荣。齐吾造化,玉帝书名。三宫五府,列位高真。吾於左右,侍卫只迎。妄告吾誓,雷火自焚。汝负吾誓,天制及身。风刀拷体,六天剪形。对天歃血,母忘誓盟。急急如律令。 ” 师父念动百变盟誓咒,恍惚间气势暴涨数倍,一丈阔的水潭原地不动,一个起步就跨了过去,比奥运会选手还夸张。 金宵显然没料到师父这种打法,先是硬接了几剑。 跟着师父又是暴喝道:“乾降精坤,应灵日月。象岳渎形,驱雷电运。元精摧凶,恶亨利贞。太上符命,摄威十方。天地奉敕,策召神王。三界司命,莫不束形。九土真官,以神合真。摧山摄海,水帝送迎。传告五帝,保劫长存。诸天星宿,自来辅荣。急急如律令。” 灵剑咒念完的瞬间,万仞剑上迸发出一道凌冽的凶光。 师父剑势越来越猛,金宵确实疲于招架,只是对了几招之后,就只能操纵那些冤魂来替自己挡刀。 不过师父现在认真起来,这些冤魂在他手下比砍瓜切菜难不到哪儿去。 “怎么?你老了吗?胳膊腿看起来不大灵光啊!” 师父一步步朝着金宵杀去,几乎是一往无前。 金宵连连后退,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 师父最后一剑劈散了两个冤魂,万仞气势不减继续砍在了金宵的辟邪剑上。 这一剑下去,虽然金宵很迅速的提剑去挡,可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打飞,撞在洞壁之上。 “咳!” 金宵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以剑撑地,恶狠狠地看向师父:“马不前,有一套,当年就该追出去杀了你!” 师父看着他,不屑一顾道:“呸!谁让你没追上我呢,枉你活了两百岁,修的什么道?你这样就叫长生了?白费功夫啊。” “呵呵呵,黄口孺子,你懂的什么?” 金宵站了起来,仿佛依旧认为自己是对的。 我们仨看着外面的冤魂都被师父满身的杀气吓破了胆,这才站出来。 其实主要也是秦子婴那边有点扛不住了。 如果只是我们三个,还用不着一开始就摆出金汤阵。 可以先慢慢消耗一波,说不定还能帮着师父拿下金宵。 但架不住还带着沐风跟阿娜。 沐风没有修行过,肉体凡胎一个,根本看不到冤魂,但是他能感知到周围突然变得非常阴森。 不过出来之前,我还是做足了准备,先是让李士禹给两人身上都上了符咒,然后用朱砂点了二人眉心,跟着又把身上的法器都挂在了二人身上。 第202章 几个金宵 我们刚一出金汤阵,那些四处游荡渴望找到一个东西发泄自己怨气怒气的鬼魂看见了我们就像饿了三天的人看见了肉包子。 “别乱,一块踏三五飞步罡!!” 我喊了一嗓子。 现在这种情形,即便我能靠着身上的真火暂时安全,但是秦子婴和李士禹就难说了。 一块踏罡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而三五飞步罡,也是罡步之中很高等级的罡步。 三五者,历来最宜入典。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之中有日月星三光,离恨天上有三清,还有天地人三才。 而五则更好理解了,天有五帝,五老,地有五岳,五湖,人有五音,五色,五味,五通,五脏。 我们所踏的三五飞步罡相传是老君传于祖天师的,什么含金量不用多说。 顺带一提,忠孝净明许真君当年也学得三五飞步之术,兼有铜符铁券、金丹宝经并正一斩邪之法。 我们此刻分天地人三元,各踏一罡,把阿娜和沐风挡在中间。 踏罡之时一起念动罡咒:“风从吾起,火从吾兴,今随吾转,雷神速临!!” 罡步一经踏动,一股罡风便已经笼罩在我们周身。 一旦被罡风卷住的冤魂根本没有办法逃脱,瞬间就会被罡风撕碎。 我们就靠着踏动罡步,一点点拉近和师父还有金宵的距离。 师父和金宵依然在众多冤魂的环绕之下斗得十分激烈。 金宵张嘴一吐,从口中蹦出一只小金蛤蟆,我知道这是他的本命蛊。 只要把这东西灭了,金宵也就离死不远了。 “打那只小蛤蟆!!” 我高叫一声。 秦子婴瞬间出手,三光符,天罡大圣符,黑煞符全都祭了出去。 李士禹这边直接散出一把铜钱。 那只小金蛤本来是去偷袭师父的。 但是被师父一剑弹了出去,正撞上秦子婴的符箓,刺啦一下一股淡蓝色的火焰出现,小金蛤直接被打了出去。 同时金宵呕出一口鲜血,连忙召唤金蛤回来。 金蛤蹦蹦跶跶就要回到金宵身体里。 李士禹的铜钱就已经到了,这些经过加持的铜钱纷纷砸在金蛤身上,每砸一下,就能砸出一道暗红色火焰的效果,在金蛤身上留下一道伤痕,而那些暗红色的火焰还能不断侵蚀金蛤的身体。 金宵的脸色难看的跟死了亲爹似的。 “你们找死!” 金宵一剑逼退师父,同时打了个哨子,顿时从洞壁缝隙中爬出来数种个头奇大,五彩斑斓的毒虫。 师父被蛊虫围住,一时之间脱不开身。 金宵暂时用蛊术把师父缠住,然后朝我们杀来。 首先就是离得最近的秦子婴。 秦子婴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看见金宵打上来,也是抽出燕支迎了上去。 “无知小辈,敢在我的面前放肆!” 金宵抬手一剑,对上燕支,嘡的一声响,火星蹦出老高,秦子婴登时倒退数步,差点没站起来。 这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 “都别大意,一块上!” 我招呼两人一块动手。 我就不信了。 这常言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仨不说是人中龙凤,那也是群英荟萃啊,三个人加一块难道还斗不过一个两百岁的老妖怪? 我们仨一块动手,由于实力基本在一个档次,配合起来也很顺手。 金宵在我们三个围攻下虽然还没有败露颓势,但也没有讨到好处。 秦子婴瞅准机会一剑朝金宵脖子上砍下去,金宵手腕一挑,辟邪剑横着拦下这一剑。 秦子婴的力气比我小了点,但这一剑下去也是用足了十二分的气力。 金宵居然只用单手就能稳稳接下,其中差距自然不言而喻。 “死吧!” 我大喝一声,一剑下去从金宵左眼眶子扎进去,打后脑下面两条大筋中间穿出来。 金宵的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我抽剑回身,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金宵的身手虽然比不上师父,但比我们肯定要强不少,怎么会这么轻松就被我一剑刺死了? 难不成我是天纵奇才,短短几个月又精进了? “小年当心!” 师父此时大喝了一声。 我也猛地觉察到背后有一股恶寒袭来,慌得我连忙回身去瞧。 这一回身才瞧见,明明已经被我刺死的金宵居然又出现在了我身后,并且举剑朝我刺来。 而且我一眼就看出来这老小子报复心极强。 因为他这一下跟我刚刚用的是一个姿势· · · · 说时迟那时快,我回头看是金宵,心下先吃了一惊,这一剑来的太过突然,让我猝不及防。 好在关键时候李士禹用打神鞭砸开了这一剑。 我和秦子婴也瞬间反应过来,举剑去刺金宵。 二号金宵动作明显比之前慢了不少,我和秦子婴的剑他都没能挡下,被我们砍掉了脑袋。 “奶奶的,真是怪了· · ·” 我盯着地上的尸体喃喃道。 “老江,你看地上。” 秦子婴提醒道。 我回头去看第一具尸体,已经变成了一摊血水和烂肉,散发出厚重的腥味。 “这是··· 傀儡!” 突然,角落里爆发出一阵桀桀桀的怪笑声。 “你们是在找我吗?” 又一个金宵从黑暗处现身。 “不对,他们是来找我的。” “不对不对!” “都别争了,明明是来找我的。” 从洞中站出来了八九个金宵。 其实说到底,现在的金宵已经没有人形了,脸上血肉模糊,甚至连眼皮都没有了,两个眼珠子暴露在空气当中。 我们根本无法从外貌上辨认出到底哪个是金宵本尊。 此时,所有金宵都一起转过头盯着我们露出诡异的邪笑:“你们到底找谁啊?” 这一幕不可谓不壮观,如此多长相愧对列祖列宗的人物跟排练好了似的冲你怪笑,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多嘴!” 师父一步赶上前,抬手一剑把最近的一个金宵的脑袋剁了下来。 “都别愣着,不出来,就杀到他出来!” 师父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是啊,不出来,那就一个个杀,看看他能搞出多少个分身来。 总不能跟孙猴子似的,吹一口气变他三万六千个猢狲来吧。 这些分身的实力一般,在我们面前几乎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这种成色,看起来是临时加工出来的次品。 我接连剁下来两个金宵的脑袋,左前方一个金宵突然朝我杀来。 “送死!” 我骂了一句,只当又是分身,挡下这一剑,却没想到这一下的份量重了不知道多少。 剑身上传来的震感让我虎口一阵阵发酸,连忙用上两只手才重新把剑握紧。 我立马反应过来,这个是真的。 “师· ” 我一发现这个是真货之后,我立马要叫师父来,毕竟我不是个儿。 结果还不等我说完,金宵已经提剑杀了过来。 我没有办法,也不想硬接,便想用个巧劲把这一剑的力道化去。 结果王氏剑刚和辟邪接触的刹那间,我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袭来,让我连化劲都没机会化。 不但如此,金宵这一剑直接把我的剑震开,眼瞅着剑锋就要砍断我的肩膀。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右手不听使唤,好像有另外一只无形的手一下握住了我持剑的右手。 跟着只在电光石石之间,我的右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和速度朝上挥去,居然在间不容发的当口挡下了这一剑,并且这一剑的威力十分惊人,居然把金宵连人带剑差点直接掀翻过去。 金宵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没有眼皮的双眼透露出惊恐的神色。 第203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这一剑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不过金宵这两百年的确没有白活,很快他就有些反应过来了:“难怪,你的身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现在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现在我的身上有另外一个人,不是电影小说中那种一个身体两个灵魂,互相拉扯争夺控制权的感觉。 我现在非常的舒服,因为那个“人”,不,应该叫做那个“仙”给我的感觉非常的温和但又富有力量。 即便被他附着身体,也不会影响我的活动,似乎他只会在关键时候给我一点助力。 “老不死的,怕了吧,跪地上规规矩矩给几位道爷磕三个头,然后跟我去派出所找警察同志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犯罪经过,争取宽大处理,你放心现在不流行出红差砍头了,给你留个全尸。” 我现在心里异常的有底,因为师父已经赶了过来,并且我终于明白了,我身上那东西没有恶意。 “呵呵呵呵呵,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其实大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节,我还有三百斤黄金和当年禁宫之中的数件珍宝,足够你们所有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都给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怎么样?我给诸位道爷磕头了!求道爷把我放了吧!” 金宵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可我不吃这套啊,什么黄金不黄金的,贫道乃是心怀正念之人,要这些黄白之物又有何用。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我是不需要,但是世界上有的是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我可以捐出去啊。 “别扯 · · ·” 金宵正在我对面磕头,身子陡然往起一拱,嗖嗖嗖几声,数枚细如牛毛的钢针激射而出。 我早知道这老东西不怀好意,但是却不知道这细针能射的如此之快。 就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突然自己就动了起来。 铛铛铛几声脆响过后,那些牛毛细针居然被我毫无遗漏的全部挡了下来。 “娘的,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一块上,弄死丫的!” 沐风率先骂道。 也不用他说,我们都明白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断然不可留了,斩草务必除根!除恶务必要净! 在我们一同围上去的时候,扶着阿娜的沐风突然又喊道:“先别打死,问出黄金藏哪儿了再打死!” 在我们几人的围攻下,已经黔驴技穷的金宵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最后师父砍断他一臂一腿。 金宵坐在地上,身体里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腐烂的脓水和蛆虫。 这时,沐风才凑了上来,捡起了那把辟邪架在了金宵脖子上:“黄金和古玩藏在哪里了?配合点说出来,本少爷给你个痛快的,不然的话,就把你鱼鳞碎剐!!” 金宵不知道能不能感觉得到疼痛,抬头看着沐风呵呵的冷笑。 “小子,论岁数,我做你曾曾爷爷都富裕了,你见过什么叫鱼鳞碎剐吗· · · · ” 沐风被金宵的冷笑搞的火大:“狗娘养的,到了这会还敢跟老子摆谱!?” 我看着死到临头的金宵说道:“你当年既然逃走了,干嘛不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参加什么天理教呢?这不是打你们爱新觉罗的脸吗?而且仁宗皇帝(嘉庆)只是削去了你爹的爵位,没说杀了他啊。” 李士禹说道:“还用说,这样的王八蛋是天生的坏种,还有啥好问的,先把黄金找出来,大伙分了。” “哼,本爵历经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民国,内战,北伐,抗战,六次从军,五次经商,做过县令,千总,副将,道台, 跟过阎老西,办过工厂,开过酒楼,杀过汉人,满人,苗人,也杀过东洋人和西洋人,在常德,我杀了十八个小东洋,我经历过中国最动荡的一百年,这其中百折千转,你们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金宵说的掷地有声。 就连沐风也没有话来反驳他了。 我说道:“当然是坏人啊!你或许做过一两件好事,但你只是为了生存,权衡利弊之后做的,根本不是出自于你的本性,你只是一个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一具活了两百年的烂肉罢了。” 金宵看着我冷漠的眼睛,那眼神里像是要钻出一团极度不甘心的火来。 “江初年,你难道不好奇我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为什么我会给那个蒙古人心甘情愿的做奴隶?” “哦,不关心,我只知道你必须要死。” 我抬起了剑,准备送走金宵。 “成吉思汗的皇陵!!” 铛的一声,我被李士禹用打神鞭把这一剑打开。 “禹哥!你们还真信这套说辞,这都是用来骗傻子的!” 沐风和李士禹从怀里掏出了两把手枪。 妈的,这两个家伙,居然把手枪藏了这么久,之前遇见那么危险的情况都没拿出来。 “马爷,老江,老秦,对不住了,你们别乱动,我和小风问出来成吉思汗皇陵的下落之后,咱们也可以合作,酬劳都好商量。” 李士禹略带抱歉地说道。 “老江,要是能找到成吉思汗的皇陵,咱们这辈子啥也不用干了,包括老秦,还有马爷,到时候给你们一人修五座道观!” 沐风拿着枪,对我们说道。 “沐少,你还真信这老家伙的说辞?他怎么不说成吉思汗还活着呢?” 我朝沐风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紧接着金宵就弱弱的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所有人都一起看向了他。 “你们不是见到过那个蒙古人吗?成吉思汗活到现在又有什么稀奇的?” 沐风和李士禹听着金宵的话出神了一瞬,结果师父身形忽然一动,下一秒李士禹和沐风手里的枪瞬间被夺了下来。 师父手速之快,我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一下操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夺下手枪之后,师父甚至都懒得去看沐风一眼,沐风当然也是冷汗直冒,屁也不敢放一个。 我朝金宵问道:“你说成吉思汗还活着,我还说我是秦始皇呢,难不成他跟你一样,也成了这个样子?” 金宵惨笑一声:“当然不是了,他的法子是长春真人教给他的,是所谓的尸解法,现在他还有没有活着,我不知道,但当年建好陵寝,把他锁进去的时候,可是活着的· · ·” 我听到这里,后脊梁直冒冷汗。 “你说的是真的?” 金宵勾了勾嘴角:“除非那个成吉思汗的私生子也骗了我,我还知道成吉思汗的皇陵在什么位置· · · ” 听到这里,沐风的眼睛恨不得从眶子里蹦出来,耳朵恨不得竖的和天线似的。 我却手起剑落,金宵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 师父这边又掏出一张雷符丢了出去,把金宵的脑袋烧为灰烬。 估计金宵到死也想不到,我这一剑为什么会如此决绝。 沐风瞪大了眼睛,良久爆发出一声我草。 “江初年,你丫疯了吧!!他说的如果是真的,那成吉思汗皇陵里面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足以称之为国宝了!” 沐风的情绪异常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他们家房子点了。 “我的沐少,你冷静点,他明面上的财力够牛逼了吧,真要是知道成吉思汗的皇陵在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不去啊? 再说了,你没听他说啊,成吉思汗有可能还活着呢,人家老爷子守着自己的财产过的好好的,你上门就拿人家东西,人家能乐意? 再说了,收益越高,风险越大,一两次死里逃生是老天爷发慈悲,别指望一辈子都能逢凶化吉。” 沐风一听这话不干了,上来就扯住我:“老子怕风险?你不知道风浪越大,鱼越贵啊!” 第204章 金蟾吐财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脚边传来声音。 低头一看,居然是金宵的那只本命金蛤蛊从我脚边跳过。 这本命蛊和宿主相依相存,按理说这只金蛤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低头看着,这只金蛤蹦的距离越来越小,最后一步几乎是在挪动,扑通一下跳进了水潭里。 过了不到两分钟,水潭中传出来咕噜噜咕噜噜的动静,不时翻上来许多水泡。 一口,两口,三口。 这百眼潭中的大小上百口水潭里都发出了这种声音。 而且水泡越来越大,其中似乎正在酝酿什么东西。 这种奇观我们谁也没见过,不免有些好奇。 但又觉得这百眼谭之中太过诡异,只能站在一个相对安全地方静观其变。 忽然,哗啦一声,上百个大水泡炸开,其中噗的一下钻出来许多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蛤蟆,大的能有脸盆大小,小的只有婴孩拳头一般,数量之多居然形成了一片蛤蟆喷泉一样的壮观景象。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些蛤蟆一个个张开大嘴,吐出金块金砂。 古有刘海戏金蟾,步步钓金钱之典故。 又有传说,月宫之中有一头开天辟地之时修炼得道的金蟾。 在风水中金蟾也是吉祥招财的一种象征。 可任谁也没见过真的有蛤蟆能吐出金银来,简直是旷古奇闻。 面对着亮灿灿金闪闪的无数金子,最先窜出去的居然是秦子婴。 但是仔细想想,秦子裳现在住在医院里,一瓶进口药就要三万五,一个月最少一瓶,还不包括住院费,疗养费,伙食费,以及其他各项支出。 秦子婴一个月的花费最少都在六万,他自己的生活费压缩在三百块钱左右。 还得没日没夜出去找活干,算命驱邪收入其实有限,因为大多都是小事,他这个人脑袋又轴,不会坑蒙拐骗。 他有时候也会去劳务市场,力工,泥瓦匠,司机,打水泥,剪钢筋,什么都会干,就这样还问我借了不少。 秦子婴直接把剑丢在了地上,把外衣脱下来,一把一把往里面抓着金砂。 到最后外衣装满了才打包勒在自己身上。 此时,沐风从地上捡起来一块金子,“看成色还是挺纯的,这老小子没说实话,这少说也有五六百斤,远的得有几百年,近的像是最近几年买的金条切开的。” 突然。沐风脸色一顿,那块金子瞬间脱手掉在了地上。 沐风捏住自己左手,“呃!!” 我过去一看,沐风左手上紫了好大一片,而且起了很大一片的水泡。 “金子上有毒· · · 老秦!” 我赶紧回头去看秦子婴,他站在原地,身子已经站不稳了,两只手上已经满是水泡。 原来这些蛤蟆有了道行,又在山中吞噬毒物和同类,养的一身毒腺毒疙瘩,这些金子被金宵用秘法养在蛤蟆身体里面,自然都裹了一层剧毒。 “老江· · 我· · · ” 秦子婴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要栽倒。 我眼疾手快把他扶了起来。 看着他后背上的金子,我本想着一把丢掉,但脑子里一转,这要是丢了,他可就白中毒了。 我把自己身上的外套也脱了下来,让阿杰从兜里跳到我头上,用两层防水冲锋衣裹住应该就没事了。 此时潭水里的蛤蟆越跳越多,简直是捅了蛤蟆窝了。 李士禹扶着沐风,我背起秦子婴,把燕支插在鞘里绑在腰上,喊道:“扯呼!” 刚喊完话,我才把阿娜想起来。 结果眼前一晃,这位大姐已经站在我前面三五丈的地方冲我招手呢。 嘿!她倒不傻! 身后的蛤蟆此时已经聚集成了一片巨潮,爆发出的蛙鸣让人耳膜臌胀。 我们也只能疯了一样的往前跑去。 等到了水边,幸好原先的竹筏还在,可竹筏划动的太慢,这些蛤蟆一旦入了水顷刻间就能把我们追上。 眼瞅着就要死在这里了,李士禹赶紧从怀里掏出了阿黑给的响箭,对准了水道前头就放了三箭。 不过这里处于山体内部,至于外头的人能不能听见这动静可就不好说了。 身后的蛤蟆潮越来越近,师父一把将我拽过来,万仞剑身在我眉心一点,我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勾了出来。 跟着师父用剑往前一甩,一团黄澄澄的火焰就被摔在了地上。 本来只有拇指大小的火焰刚一落地瞬间跟变魔术的一样蔓延开来将这个出口堵得严严实实,那些蛤蟆一时过不来,但凡沾到一点火焰就会被烧成火球。 “别愣着,赶紧走!!” 师父高呼一声。 我们连忙上了竹筏,一路头也不敢回的往前划水。 等划到中间的时候,身后的大群大群的蛤蟆已经突破了火墙跳入水中,数量之多,甚至在蛤蟆群挤出洞口时候很多只蛤蟆就被同类把肚子挤破了。 “我擦!!快快快!!” 我此时恨不得爹妈多给我生两只胳膊用来划水。 就在此时,对面忽的飘来五只大竹筏,竹筏上的人高举火把。 我看清了为首的是阿黑。 阿黑也看到了我们,立马叫人丢出绳子把我们拽了过去,并安排一张筏子先送秦子婴几人回去。 我和师父站在了阿黑旁边。 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大群身携蛊毒的蛤蟆,阿黑立马叫人把竹筏上的大片刺刺藤丢下水去。 这种藤是湘西腹地的水边才会长出的刺藤,往往长在水边的树林之中,这种东西满十年之后就会七八根扭曲在一起,每隔一段就会形成一个满是尖刺的疙瘩,而且这种东西的叶子上也有倒刺,任何虫子落在上面都会被挂住。 以前穷苦人会把这东西砍下来,将一端的尖刺削去,抓住这端,在池塘里过一遍,刺藤出水就能带起来十几只蛤蟆。 还有的人把这种东西编起来,放在水里,过一夜再回来,上面就会挂满了蛤蟆和鱼虾。 以前的穷人没什么东西,蛤蟆田鸡就算是上等的荤腥了。 吃蛤蟆也有讲究,先把背上的毒疙瘩用刀划破挤干净,先养三天不给吃的,然后在水里三起三落,洗干净了。 注意,这时候蛤蟆还是活的,锅里冷水,下整块的土豆,把蛤蟆放进去,锅盖子堵严实,就留一个出气的小孔。 底下加火,水温一高,蛤蟆忍受不住,就会抱住土豆。 等到半个时辰之后打开锅盖,蛤蟆就和土豆沾在一起了,撒上咸盐就能吃。 话扯远了,说回这边,阿黑等人把大捆刺藤解开扔进水里。 这些蛤蟆一股脑涌来,全都撞上了刺藤,藤上的尖刺横生倒长,蛤蟆撞上去就下不来,还会因为挣扎带动刺藤撞上别的蛤蟆。 阿黑等人把几只竹筏上的刺藤全部布置在水里,蛤蟆在刺藤上越滚越多,最后死了的蛤蟆挂在了刺藤上浮在水面。 大片的血迹把水面染成红色。 阿黑见状立马叫人划水送我们回到岸边。 上了岸边之后,雪格正在为秦子婴诊治,她先是用三棱针放血,然后又把水泡挑破。 每挑破一个水泡,里面就流出脓液和一只小蝌蚪。 这一幕看的每个人心里都难受的不行。 秦子婴和沐风也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雪格做完这些,把秦子婴和沐风的伤口包扎好,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阿黑面前。 “锅头,不对劲,这种蛊我别说见,听都没听过,不但走血,还走经脉!” 阿黑听雪格这么一说,也有些震惊:“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雪格犹豫了一下说道:“要是能送到阿婆那边应该可以活下来,但是现在· · · 我怕他们撑不到过去了· · ·” “这!” 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阵阵的眼前发黑。 虽然我们出来干这行早就有准备了,有道是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但真到了这一刻,我还是揪心也似的难受。 第205章 你妹 把这些金子清理干净之后,我点了一下大大小小的金饼,金条,金砂掂量一下少说也有三十来公斤。 今年可能是受金融危机的影响,金价一直在跌,我记得大概是一百七十多一克。 那这么一算,就按三十五公斤的黄金来看,也有六百多万。 我眼前一个劲冒星星,我的亲娘,活这么大,我就没摸过这么多钱,六百万。 就算我们几个人全部平分下来,也非常可观了。 我还至于一天到晚这么拼命? 回老家干个个体户,再给师父修个道观,这小日子过得不比神仙还滋润? 到时候我吃泡馍,一顿要九个馍,干拔,口汤,水围城,不为了饱,这叫吃一看二闻三,要的就是这个架子。 一想到自己到时候能有这么多钱,那还不得是秋天的野兔子——可劲儿的撒欢! 而且我记得刘天放跟我说过,别看现在金价这么低,到时候肯定涨,要是家里有存款,赶紧在北京买房。 但是我一直没当回事,搁北京买房干啥,我们老江家祖宗八代都是老秦人,要买房肯定在西安啊。 四九城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哪里是那么好混的。 李士禹表示这些金子他和沐风都不要。 我自然是乐得如此,毕竟沐风又不差钱,李士禹看起来也是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 对他们两个,我没有发扬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精神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而至于两人心里的小算盘,哼,隔着半个中国我都能听到了。 无非还是对金宵说的那些话感兴趣,但是这次说破大天,我也不会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做这些玩命的勾当了。 既然沐风和李士禹不要,那剩下的金子自然是我们处置。 这么大批量的黄金走官路肯定不好出手。 李士禹说他可以帮忙换成现金。 但是被我谢绝了。 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敌人肯定算不上,但是这两人拉着我肯定也干不了什么好事儿,所以以后大家尽量别和钱扯上关系。 只要中间没有人情,以后什么都好办。 要是有了人情,免不得日后别扭。 我挑了四块金饼和三根金条还有一把金砂用布包起来准备送给阿黑。 我们这趟出来人家跟着损兵折将,这点钱虽然算不上什么,可好歹也是个慰藉。 想到这里,我揣着金子出了门,径直来到阿黑的房间。 虽然是深夜,但是阿黑和孟阳还有雪格还没有歇息,正在喝酒说话。 见我来了,孟阳立马给我也倒了一碗药酒拉着我坐下。 “江兄弟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三位不是也没睡嘛,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小弟正有一件事情要来与诸位说一说。” 说着话,我直接把金子摊开在桌子上。 三人一看金子,瞳孔也震颤了一下。 阿黑开口道:“江老弟,你这是?” 我说道:“阿黑大哥,你年岁比我长得多,小弟我叫你一声大哥算是高攀了,这次幸得大哥和孟阳兄弟还有雪格妹子鼎力相助,一路上不避斧钺,否则我等就算是有三头六臂怕也难以成事,这些金子也是给那些遭了难的兄弟,拿回去分给家里老小。” 阿黑连看也不看金子,说道:“江老弟,我们跑马帮的自古就是九死一生,入了垛子插了香头,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这些· · · ” 我一看阿黑这是要推辞,只道这人古道热肠,但这个钱我却必须要他收下。 “阿黑大哥,休要推辞了,这次之事都是因我而起,这些钱你若不收,小弟今生都不得安宁。” 我向上拜道。 阿黑无奈只能叫孟阳收下,分给那些遇难的弟兄家里。 我们喝酒闲聊,雪格和孟阳去给秦子婴和沐风灌药,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阿黑。 阿黑见二人出去,便低声道:“江老弟,为兄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当不当讲。” 这药酒烈性,我多喝了几杯,也变得有些晕乎,甚至都有点大舌头了。 “大大大· ·大哥有话直说,只·· ·只要小弟办得到的!” 阿黑先是给我敬了一碗酒。 我喝了之后,他才说道:“江老弟,不瞒你说,上面的人已经找我谈过话了,公路要修,桥梁要架,开山填河,马帮也要缩减了,那个书记说什么正规化,还说什么政策,让我们以后搞一个什么旅游景点· · 哎· · ·” 阿黑又干了一碗酒,闷闷不乐道:“江老弟,我就是不明白了,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我祖祖辈辈都是跑马帮的,干的就是刀尖上的勾当,怎么现在不需要我们了?” 我拍了拍阿黑的肩膀,说这是大势所趋,而且作为一个旅游景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赚的肯定多,到时候外地人来了,开辟几条安全的线路,体验一趟就是几百块钱,吃饭住宿都搞起来,整几个农家乐,那钱赚的多轻松。 可阿黑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他的理解还停留在几十年前。 良久,阿黑突然又释怀道:“我虽然不理解,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想一想,或许真的是我不能跟上你们年轻人了,我一把年纪了,无所谓,我就继续在这山里就好了,可雪格和孟阳都很年轻,他们不能跟着我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 我这才明白,感情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阿黑是要跟我交代这俩人的事情。 “阿黑大哥的意思是· · · ” 阿黑道:“江老弟,这几天接触下来,我看的出来,你以后是成大事的人,我想把雪格和孟阳到时候托付给你,这两人从小就跟着我了,绝对没有问题,文武双全,到时跟着江老弟身边,也能谋个远大的前程。” “大哥抬爱了,但是不瞒大哥· ·” 我话音未落,就听哐当一声,雪格和孟阳从外面进来了。 “锅头,你这是要赶我走?” 雪格红着眼眶子说道。 “啧!傻丫头,上头虽然是这么说,这几年也还离不开咱们马帮,我这只不过是提前做好打算。” “锅头· · ·我·· ·” 孟阳也有些哽咽。 阿黑故作不在意地呵斥道:“你们两个怎么了!?羞羞答答的,休要做这般姿态,咱们铁山马帮出来的人,就和这山,和这铁旗一样,走到哪儿都一样硬气!!” 话说至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反正修路架桥两三年之内也完不了工。 等到以后若是我真的发达了,或者是有路子了,自然不会忘记他们。 在房间里拜别了阿黑三人,我便出门去外面吹一吹山风准备透口气。 点了一根烟之后,我就望着山里的月亮发呆,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事情。 就在我准备再续一根的时候,忽然发觉有人从侧门出去了。 我此时虽然多灌了几杯药酒,但是五感还算灵敏,于是猛猛嘬了一口烟,就跟了上去。 许是吹了山风酒劲上来了,我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的。 跟着那人走到了林中一片小空地。 我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就是阿娜,她站在空地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就在我猫在树后想看看她究竟在等谁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有人。 就这么一回头,正好跟一双极为漂亮凌厉的眼眸对上了。 我连忙后撤了一步,习惯性去摸腰上的佩剑,却摸了一个空,这时才想起来我是去找阿黑说话的,根本没带剑。 而我后撤了一步之后,也看清了我背后那人,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兰· ·兰姐?”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许久未见的阿兰。 阿兰歪着头看了看我,“你往腰上摸什么?” “啊· · 呃,没啥没啥没啥,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兰指了指我背后:“我来找我妹。” “你妹·· ·” 我一回头,阿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背后,而且浑身散发出一种阴冷的气息。 “我靠!娜姐,你什么时候到我背后的!?” 我吓得跳到了一边。 左右看了看两人,喃喃道:“你妹的· ·还真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 · ” 第206章 到底谁是落花洞女 阿兰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谁妹的?” 我见状立马讪笑道:“没没没,没啥,那个啥兰姐,娜姐,阿黑大哥要生了,不是不是,阿黑的那条公狗要生了,我得去给它接生,先走啦啊!” 说着话,我脚底抹油就要溜,但实际上我只是想绕到别的隐蔽的地方偷听一下八卦。 结果我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住:“站那儿!” “不是我说,不至于要灭我的口吧?我啥都不知道,我喝醉了!” 阿兰无奈地从背后拿出两坛子酒来:“坐下一起喝。” 我们只能在林中席地而坐。 阿兰的突然出现让我很是迷茫,既然是亲姐妹,为什么阿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不出现,等我们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她才现身。 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阿娜一边喝酒一边自顾自说道:“我说了,再见你我必杀你。” 我端酒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什么情况!? 亲姐妹能有这么大的仇? 说话间阿娜已经站了起来,从发簪里取出那枚利刃,径直走向阿兰。 “喂喂喂,搞什么啊娜姐,大家自己人有话好说啊。” 我连忙起身横在二人中间。 阿娜却像是没看见我一样,继续步步紧逼。 “阿娜!” 忽然从身后的林中传来一声喊。 我回头看去,秦子婴十分虚弱地扶着一棵小树。 他喊了这一声之后,阿娜居然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他缓缓走了过去,临走时放话道:“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阿娜和秦子婴返回落脚处之后,林中只剩下了我和阿兰。 “兰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兰招呼我坐下,缓缓饮了半杯酒后,才对我说起这桩陈年旧事。 她们俩确实是亲姐妹。 阿兰是姐姐,阿娜是妹妹。 就是苗寨里土生土长的人家。 她们俩是苗汉通婚。 妈妈是苗族人,爸爸是汉族人。 本来生活的也算和谐。 俩人感情也不错。 直到有一年,二人在寨子附近小河边玩耍,阿兰忽然听到山林之中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无比的空灵,好像来自仙境一样。 阿兰鬼使神差地就循着声音站起来,跟着就走进了山中。 阿娜那时候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姐姐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就一起赶了过去。 一路上,阿兰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耳中如闻仙乐,平日里看惯了的山野花林,落英缤纷的景象,又像是从未见过一般新奇。 那声音呼唤着阿兰一直往深处走去。 阿娜有些不安,因为她连叫了几声阿兰,仅五六步的间隔,阿兰却充耳不闻。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阿兰脚步片刻不停,而且还在与什么东西交谈,有说有笑,时而娇羞,时而放声欢笑。 阿娜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去拽阿兰。 “兰· · ” 阿娜喊阿兰名字的同时伸手去拍她肩膀。 阿兰一回头,“娜,你叫我啊· · · ” “啊!” 阿娜尖叫出声来。 原来阿兰此时人转了过来,可是整个人就好像飘飘欲仙似的,魂不守舍,双眼迷离着散发出神异的光彩,面色红润,犹如吃醉了酒,耳根通红,一副娇羞的表情。 阿娜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好事,突然,阿娜想到了寨子里上了点岁数的人都会讲的,落花洞女的故事。 阿兰回头看了阿娜一眼,接着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密林之中走去。 由于两姐妹感情非常好,所以阿娜也不敢放任阿兰一个人走进这满布着猛兽巨蟒的深山。 不过那天非常奇怪,一路上别说巨蟒猛兽,就算是平常在寨子里外最常见的蝎子,蜈蚣还有小蛇都不见一个。 不仅如此,阿娜甚至觉得,这一路下去的生灵似乎都在躲避着自己。 不,不是自己。 阿娜把目光放在了始终走在自己前面,不时发出笑声的姐姐身上。 这些毒虫猛兽在躲避着她。 而那些五彩缤纷的落花藤萝,却又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一点点迎接着阿兰。 就这么走啊走啊,一直走了一夜。 阿兰像是不知疲倦一样,一会儿跑到大树底下,一股诡异的风刮过,无数树叶纷纷落下。 一会儿又跑到小河边踩水,一条鱼啪的跃出水面,摔在阿兰跟前。 阿兰视而不见,阿娜却早饿的受不了了,抓起鱼就开始生吃起来。 又过了一会,阿兰跑去了花丛里,欢笑着钻了进去,好像在和什么人做起来捉迷藏。 阿娜在她身后看着,似乎真的有一个“人”在和阿兰玩闹。 这一幕幕的场景无不刺激着阿娜的神经。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阿兰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娜顿时慌了神,丢了鱼一路冲进了花丛中。 这些长在深山幽谷中的植物,只要有阳光和水源就可以无止境的疯长,有些地方甚至可以长到近两人高。 对于彼时的阿娜来说,这里面简直就是个巨型的迷宫。 阿娜一开始还能找到阿兰德踪迹。 可是转了两圈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丁点的痕迹,只能时不时听见阿兰爽朗的笑声,然后立马朝着笑声的方向跑过去。 然而这些密的令人发指的野生植物从眼前唰唰唰的经过却看不到缝隙,阿娜有了一种感觉。 这些植物好像在移动,只要是自己前进的方向上,就永远也不会跑出去。 这一想法让阿娜一边奔跑一边害怕的咬住了下嘴唇,哽咽起来。 就在阿娜离那个笑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眼看就要找到阿兰的时候,这个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植物组成的迷宫当中,一切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了风在耳边刮过的声音。 阿娜浑身升起一阵凉意,因为她在风中听到了一个声音:“来啊· · ” “兰· · ·! ” 阿娜被这个声音吓到了,现在她只想赶紧找到阿兰然后返回寨子。 瞬间,阿兰的声音又在另一个方向响起。 阿娜旋即循着声音望去,突然见到无数的萤火虫自草木之间飞起,盘旋在那个声音的上空,场面之壮观,几乎照亮了半片旷野。 阿娜瞬间找到了前进的方向,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即便身上已经被锯齿状的叶子边缘划出了好多道伤痕也没有丝毫放慢脚步。 突然,阿娜透过密集植物根茎中的细小缝隙看到了一丝清冷的光亮。 “兰!啊!” 阿娜慌乱之中以为找到了阿兰,一步冲出植物迷宫的边缘,却不见别的,只有一盘大大的呈现黄色光亮的月亮挂在自己面前。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极速的失重感袭来。 原来这里的边缘居然是一个断崖。 阿娜冲势太猛,一时就算明白过来也无力回天,只能任由自己摔下去。 当她刚刚摔下山崖回头一瞥的时候,却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被数以万计的萤火虫簇拥着轻飘飘地飞出了断崖,好像是直冲着蟾宫而去。 如同故事里的仙子一样。 还不等阿娜看清那个身影是否是阿兰的时候,自己脑子里已经是七荤八素,在坠落的过程当中,阿娜由于惊吓过度直接昏死过去。 而她却并没有死,而是掉进了一个水潭当中。 原来这断崖虽然极其险峻,但落差并不算高。 阿娜也当真是洪福齐天,这种高度掉下来摔进水里居然没有撞上水里的暗礁怪石。 不然就算是有十条命也早就交代了。 阿娜入水之后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力气挣扎。 眼看着就要在水中溺亡。 忽然一个庞大的黑影从水下一丝光亮也没有的地方凫水而来。 第207章 打道回府 待黑影靠近,阿娜吓得吞了一大口冰冷的湖水。 那居然是一只大的出奇的碧眼金蟾。 阿娜见金蟾来到切近,张开能够生吞一只活羊的大嘴,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不料那金蟾却只是轻轻叼住阿娜的衣服将她带上了水面。 连番受到了如此多的惊吓,阿娜立马昏厥了过去。 等她醒转过来,已经身处一个巨大山窟之内,窟内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洞坑道,顶上有一个天窗也似的洞口,清冷的月光由此照映下来。 阿娜从地上爬起来,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窟内竟然换了一番场景。 眼前尽是楼台殿阁,象牙的灯台,翡翠的屏风,琉璃的灯罩,玛瑙的珠帘。 正当中一座洞窟之中有一座城子,里面传来了男女嬉笑调情的声音。 阿娜一听,正是阿兰的声音。 她也当真胆大,迈步就进了城子,顺着声音,穿过舞榭歌台,过了两座汉白玉的横桥,推开了一所房间的门。 一闯进去,只见内里张灯结彩,窗棂上都是龙凤呈祥的窗剪,用的是龙凤婚烛,地上铺的是骆驼毛的地毯,屋内散发阵阵幽香。 来到中堂背后,一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极其奢华巨大的千工百雕的七进拔步床。 整体用红木搭建,外表看起来是个巨大无比的箱子,外层镂空,内里用翠玉做档,分割成七进,处处是纯金的浮雕彩画,最内层才是一张铺着狐狸绒单子的大床。 而阿兰就坐在最里面的床上,身穿极其鲜艳的金丝做绣的嫁衣,头戴飞凤衔芝,大龙吐珠图样的凤冠。 阿兰坐在床边,脑袋偏向另一边。 阿娜一开始没看见另外一边有什么。 可仔细一瞧,分明看见那里有一股类似于半透明似的影子,模模糊糊,像是一股扭曲的空气。 阿兰左手端起一只酒盏尝了一口,脸上洋溢着幸福,对于闯入的阿娜却视而不见。 阿娜当时无比确定自己的姐姐就是被洞神看上了,成了落花洞女。 之前她从幽黑的洞窟中醒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害怕,可却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惧。 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腰间还有一把她爸爸送给她的,短小精悍的利刃,她记得父亲说过,这把利刃有些来头。 说是当年聂政刺侠累时,所用的一柄宝剑,聂政刺杀韩相侠累之后被围,担心会连累姐姐,遂拔剑,破腹,毁容,断臂。 后来此剑被收入韩国国库,到后来秦王扫六合的时候,最先灭掉韩国,此剑辗转至秦国。 到了项羽进军咸阳的时候,此剑被项伯收藏。 当年鸿门宴上,他也是用的这把剑保全了刘邦的性命。 后来此剑在王莽篡汉之时失传,有人说是流落民间。 后来辗转到了阿娜父亲祖上,只是岁月无情,当年能砍铜剁铁的宝剑已经锈迹斑斑,阿娜祖上请能工巧匠破开剑锈,取中间四寸铁芯,重新铸造出这把利刃作为传家宝。 至于这些当年的阿娜完全听不明白,不过全都能记下来。 她直接抽出利刃,一步冲进去,噗的一下刺中了那团扭曲的空气。 说来也奇怪,那东西看起来晦暗不明,似乎只是一团气,可刺上去却好像是个实体。 那团气体被刺中之后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啸声,阿娜吓了一跳,转身拉起痴痴的阿兰撒丫子就跑。 阿娜根本不敢回头,她能感觉得到那东西正在追过来。 阿娜拉着阿兰跑出了城子,眼前忽然就是一个洞口,而身后的那东西也马上就要抓住二人。 阿娜也不知如何有这等胆色,直接一把将阿兰推出洞口,等到自己再想出去时却眼前一花,那个洞口居然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阿兰一出洞口,忽然就清醒了过来,方才的一幕幕都浮现在她眼前,甚至就连阿娜所看到的一切她都能在脑海中看到。 阿兰害怕极了,在山里跑了很久才回到了家里。 这一回家,才知道早已经天翻地覆了。 在她的印象,自己在山里最多待了两三天,回家才知道自己和妹妹已经失踪了两个月了。 妈妈为了找女儿摔死在了山下。 回家之后阿兰就发起了高烧,连烧了三天。 后来寨子里的老人安慰阿兰一家,说阿娜是被洞神看上了出不来了。 阿兰爸爸不信邪,又找了好几遍,终于是劳累过度加上急火攻心,一口气没倒上来,撒手人寰。 阿兰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带着家里的一些钱去到了城里读书。 后来她又转去了外地。 可谁也没想到,在一年之后的某一天里。 阿娜从山里走了出来,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出来了,也没人敢去问她。 在看到家中早已破败之后,她一句话也没说的就走了。 而阿兰后来考上了警校,当了特情,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在我们大学门口见到了阿娜。 当时二人相隔很远,而就在阿兰辨认出那是自己妹妹的时候,惊得说不出话来。 阿娜也回眸看向了她。 二人对视,却已是一别经年。 后来那次任务结束之后,阿兰偷偷找到了阿娜。 二人相见,阿兰泣不成声,不成想阿娜却把利刃抽出冷冷地指着阿兰,说以后不必再见,倘若再见,必杀之。 阿娜眼中的决绝把阿兰也吓到了。 不欢而散之后,阿兰只能偷偷观察着阿娜。 甚至在后来,在知道我和阿娜认识之后,阿兰也在一直观察着我。 说讲完这段曲折的往事之后,阿兰看向我,眼里满是苦楚。 当晚我们聊了许久,又说起在沐家的事情。 阿兰说沐家搭上了上面的线,现在已经上岸了,她也已经退了出来,可以光明正大地穿上警服了。 而当我多嘴问她是在什么部门的时候,她却缄口不言,只是说这个部门很神秘,而且跟我们有关,甚至于阿兰目前所在的这个部门只是一个协调单位,上面还有上属单位,但不在目前的这个体系之内。 我们在苗寨休整了数日,我也睡了好几个好觉,只是时不时还会梦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景象。 大概七八日之后,我们由阿黑护送出了苗区,离别时,我留下了电话,如果阿黑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我们上了一辆牛车,和阿黑等人作别。 “诸位,就此别过了,他年要是有闲情就来苗区找我。” 阿黑抱拳道。 我也作揖道:“一言为定,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言罢,我们乘着牛车离去。 只是阿兰并没有和我们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得。 到了市区,我们又联系黄秘书,通过他才把我们身上的这些违禁品带上专机。 等下了飞机之后,秦子婴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阿娜也陪着他一块去了。 师父先行一步回家,说是太爷的大寿已经开始张罗了,他作为我师父早已经是我们家的一份子,理应先回去帮忙打点。 临走之时师父叮嘱我这边一旦考完试就赶快回去不然错过了大寿,小心我老爹发威打断我的狗腿。 我自然是一万个答应,即便长到了这么大,老爹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但我始终对他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敬畏。 至于沐风和李士禹俩人也专机返回京城。 至于那些黄金,也交由黄秘书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帮我们转成现金发到我们的账上,只不过这黄金的来路不正,而且数量巨大,需要耗费一些时日。 回到学校之后,我到了宿舍,刘天放他们都不在,我坐下点了一根烟,掏出电话给叶馨拨过去,将事情说了一遍,叶馨听说事情彻底解决非常高兴,痛快的付了尾款还追加了十万,我没推辞,老子几次三番水里进火里出,十万块钱算个屁啊。 第208章 好久不见的表哥 说到最后,叶馨表示y现在被另外一个大老板看上了,接了一个电影通告,虽然是女三,但是戏份也很多,目前正在剧组。 聊到最后,叶馨还夸了瓦苦一顿,这小子一直在当y的保镖,而且有几个老板看上了他,正在想办法挖他呢。 叶馨最后更是直接把电话给了瓦苦。 瓦苦一接过电话就十分激动地喊道:“阿江哥!你可算有消息了!我都担心死你了!” 我掏了掏耳朵笑道:“你小子要把我吵聋了,行了,我这没事,刚回来,你在那边好好干,有啥事就给我说。” 瓦苦和我没说几句,就被y喊走了。 叶馨把电话接了回来,和我约定两个月以后y的戏份完成之后一定要抽时间请我吃饭。 我应付了几句也就挂了。 在宿舍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沈见山和包如龙回来了,却唯独不见刘天放。 俩人见我回来也很高兴。 我问及刘天放怎么不在。 包如龙说道:“别提了,你们俩真是一个德行,你前脚刚走,天儿哥后脚就颠了· · · · ” 包如龙没说完,沈见山补充道:“你不知道那天有多大阵仗,三辆大奔停下来,七八个黑西服上来就把天哥带走了,我们去问导员,导员交代我们不要乱传,这件事连校长都不敢干涉。” 包如龙又说道:“我听说奥,天儿哥家里有点来历,在京城有一号,天儿哥是跟家里闹翻了,才跑出来上的大学。” 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天儿哥家里还有一号? 这孙子连厕纸都蹭我的,从来没买过。 我每次买一提,放在柜子里。 我又不常在宿舍待。 每次一回来,就剩个塑料袋了。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掏出手机给刘天放打过去,结果显示关机了。 这件事只能暂且放下。 我们仨把赵飞喊上去外面夜市上喝酒撸串,晚上又去蒸了桑拿,第二天中午才回学校。 这段时间唯一要紧的事情就是期末考试了。 我们宿舍里学习最好的包如龙,这小子每次跟我们一块玩一块逃课,可是次次考试都是全班前五,而且还没见他怎么复习过。 有时候啊这人和人就是有这么大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接下来一周我强迫自己在宿舍复习,还拉着包如龙和山子研究作弊方案。 这次之所以这么紧张,实在是因为我旷课太多了,虽然有打过招呼,但也不能连期末考试都不参加。 万一这事被捅到我爸耳朵里,免不了要把我打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想想都疼。 好在期末考试还算顺利,几个监考老师都是老油条了,看的松,我们连小抄带传答案的,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转眼就是放假的日子了。 包如龙和山子约定好先回家待几天,回头去天津找山子玩,我说家里有事,到时候再说,要是有空就去。 秦子婴还是留了下来照看秦子裳,不过最近阿娜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多半是有奸情,我也没多管,只是把这次y给结的尾款还有追加的十万块钱分给他一半,约定好了开学再见。 这次一个人回家总还是有些触景生情,看着人潮汹涌的火车站,我买了一张软卧,坐上了火车,在车厢连接处抽烟。 每次安静下来之后,我总能回想起当年和张芊芊一块坐火车来的场景。 所以即便我现在有钱了,还是会选择坐火车。 简要截说,路上没有什么事,下车之后我接到了老爸的电话,说我表哥就在火车站外等我呢。 我一听说是表哥来接我,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 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听说他和他老爸去外地做生意了,而且这两年干的不错。 果然,一出火车站,我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宽松衬衫,把下摆塞进裤子里,戴着墨镜,梳着狗舔似的侧背头,颇有一股二流子气质的男人。 “小年!这儿!!” 表哥李万仓比我大一岁,从小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六岁下河摸鱼差点让淹死,八岁掏鸟窝差点掉下来摔死,十岁跟人去抓兔子,八个人抓到了一只兔子,他愣是把那七个人忽悠的空手而归,自己拎着兔子回家了。 十三岁开始打群架,下手又黑又狠,连高中生都怕他。 十六岁偷看女生上厕所被教导主任抓住勒令退学,家里赔了八百块,又给他转到我们县上上学。 从那时候起我和表哥经常见面,他经常带我逃课去外面玩。 而且换了地方之后,他也没有任何收敛,不是到处勾搭漂亮的女孩就是跟人家打群架,甚至还公然在学校售卖香烟。 基本上我们那一片的几个中学没有人不知道六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后来见我打架很厉害,表哥更是直接把我纳入麾下成为他手下金牌打手。 作为回报,各种光碟杂志,还有香烟啤酒这一类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自己掏过钱。 其实他这个人自小具有很强的经商头脑和反叛气质,但同时也古道热肠,而且手底下十分有分寸。 很多人都是被他打服了之后,再收编的。 实际上,他和我说过,他最崇拜的是古代的游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到了高二那年,他撞见一个隔壁班的男生晚上放学在小巷子里欺负一个拾荒的老奶奶,抢走了她的钱。 表哥并没有当场动手,因为那个男生家里条件非常好,周围通常跟着三四个狗腿子,他那天孤身一人当场动手不是上策。 他默默跟在那个男生后面,趁着男生要回家,狗腿子也都走向不同道路的时候,从后面一个闷棍就把男生打翻了,把钱抢了回来,还给了那个老奶奶。 结果这事最后还是没兜住,那个男生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把我表哥弄退学了,又赔了很大一笔钱才了事。 后来表哥他爸,也就是我二舅没办法带着他去外地做生意。 这几年我们鲜少有联系。 看着表哥戴着手表金链子,开着本田,我知道他这是赚上钱了。 见我过来,表哥直接拿出一包华子递给我,把墨镜一摘:“你小子现在怎么这么壮了!怎么样,谈对象了吗?不会还是个小处男吧?” “别瞎说,咱谈过的对象能从庆阳排到长安大街!” 我强行掩饰道。 表哥坏笑道:“是吗,我怎么听说你小子让那个老张家的闺女给甩了?” 这话一出我就知道了,肯定是我妈告诉他的。 至于我妈怎么知道的。 肯定是张芊芊告诉她妈的。 这两个家庭妇女没事就凑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我们俩这点事家里肯定都知道了。 “行了,赶紧上车,太爷那边就等你了。”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表哥招呼我上车。 当天下午三点,我们回到了村子里。 好家伙,人山人海啊,我就看到家门口停了好几辆车,亲戚朋友来了一大帮子。 表哥把车停出去老远,下车之后,我们一边往家里走,表哥一边跟我说:“这次太爷过大寿,不光是咱们家,县里和市里也很重视,尤其老爷子以前的那些老战友还有几个健在的,这次也会派人来贺寿,这次要连办三天,你瞅瞅这些,这才来了一半。” 我们家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的是亲戚,有的是朋友,还有请的做大席面的团队。 这些年我们家状况还算不错,听说我爸他们分厂和市里的总公司合并了,他也跟着升职加薪。 还有我几个伯伯和小叔也都混的人模人样的,就连我妈那边的亲戚听说现在也都有了起色。 和我小时候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我和表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人我认识,有些我可就想不起来了。 “哟!这不小年儿吗!我是你表姑的小叔子啊,你百日宴那年我还抱过你呢,一转眼这么大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朝我乐呵呵的打招呼。 第209章 这他妈是八岁? 为了不让场面尴尬,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呃· · 呵呵,叔好!” “嘿!小家伙,还记得我不?” 又一个五大三粗,操着破锣嗓子的五十来岁女人拍了我一巴掌。 我一回头:“诶·· 您是· · ” 说实话,我们家亲戚不少,不过这些年有的出门闯荡,有的住的远,来往倒是也有,只是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表哥替我介绍道:“这是你妈,也就是我小姨,她的干姐姐的妹妹,你得喊干姨。” 我听着表哥的介绍更晕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干· ·干姨。” “诶!小家伙,你忘了,你那年还到市里我们家去了,那天· · ·” 不等表姨说完,又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领着一个大高个子的男的来到我跟前。 那男的块头比我大两圈,个子少说也有一米九往上,留着寸头,嘴里还嗦拉着一根棒棒糖,看起来有些愣。 我一看这个个头,立马以为是我那个堂表哥哥。 “哥· · ?” 女人听我这么一叫,噗嗤笑了:“年儿!你这孩子,我是你小姑,这是你弟弟啊,你忘了,那年你堂弟生下来之后,你跟你爸还去天水吃过酒席呢。” 我一拍脑门,确实有这么档子事儿。 我这位小姑,是我幺爷的二闺女。 我太爷兄弟几个,有后的就他自己。 他和我太奶生了弟兄姊妹六个。 老大是我大爷爷,可惜十九岁就夭折了。 老二是我二姑奶奶,嫁到河南去了,这些年只有电话来往。 老三是我三姑奶奶,人在南京,这次听说因为要小孙女要中考了,不能赶回来,但是家里也会来人。 老四是我亲爷爷,也是一直待在我太爷身边的儿女。 老五和老六都是男丁,我得喊五爷和六爷,和我们家来往最是密切,逢年过节有电话,时不时也能见上一见,感情不错。 六爷因为排行最小,所以我也叫幺爷。 小姑是六爷的二闺女,不过她是开饭店的,平时很忙,所以见的不是很多,但是我有印象。 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我都快记不清吃酒席那年是啥时候了。 “对对对,小姑,你瞅我这记性!这是我弟吧?” 我一抬头,我这弟弟长得可有点太快了吧。 “是呀是呀,听说你要回来了,我还说让你带带你弟去到处玩玩呢。” “好好好,没问题,哎对了,我弟今年多大了?” 堂弟一开口瓮声瓮气地说道:“八岁!” 我瞳孔一震:“八岁!?” “八岁怎么了?”(堂弟快速接近) 这他妈是八岁?! 我暗暗腹诽了一句。 小姑连忙拉住堂弟:“你这孩子,再把你哥吓着!” 我心里苦笑,他已经把我吓到了。 “年儿啊,你先进去给你太爷说句话,待会儿再带你弟奥!” “好勒好勒,小姑那我先进去了!” 言罢,我连忙拉着表哥钻进人群。 总之就这么一会会功夫,我可算是见识到了,这里里外外甭管是在五服的还是出五服的,总之能来的都来了。 还有一部分在路上正往这边来呢。 这次粗略算下来也有二百五六十号人,这还只是我们家里的亲戚,要是算上村里面和我们沾亲带故的,这次的酒席得排开五十几桌。 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啥时候家里来过这么多亲戚。 想到这里,我偷偷拉着表哥的衣角问道:“哥,你跟我实话实说,我爸是不是中彩票了?” 表哥也疑惑道:“没啊,没听说啊,先进去吧。” 说着话,我们俩已经来到正屋。 太爷在里面和村里的两位老哥们闲聊天,本来也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瞎聊。 三位老爷子最小的那个都九十八了,最大的那个比我太爷还大一岁。 加起来都够回到康熙年间了。 三位老爷子都是耳背,一边抽着老旱炮,一边互相喊话,嗓门大的能把屋顶掀翻了。 “我们家柱子快回来了。” 最小的老爷子说道。 我太爷支棱着耳朵,有些震惊:“谁没穿裤子?” 年纪最大的老爷子喊道:“你听岔了,他说门口进来了个厨子!” 表哥在门口听着都快笑岔气了。 我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屁股上就挨了一脚,直接就给我踢得跪在太爷脚底下了。 “小王八蛋,就知道笑,跟你太爷说句话。” 我爸倒也不是真生气,按照他那代人的想法就是天下没有不打儿子的老子。 加上从小到大我没少给他惹事,打我都打顺手了。 我跪在地上喊道:“太爷!我回来了!!” 太爷看到我跪在地上,诧异道:“我知道你姑来了,你跪下干啥?” 给三位老爷子请完了安,我又被老爹叫出去招呼来宾。 这些人陆陆续续给老爷子道完了安之后也就回去了镇子上的住所,等待后天的酒席。 到了傍晚七点多,只有表哥和我大舅二舅留了下来。 大舅家的女儿嫁到了海南,最近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开身就没有回来。 到了掌灯时分,太爷和爷爷都回去休息了。 我们其余人在中堂坐下,小酌几口。 喝到了十点多钟,众人实在劳累的厉害就各自去客房休息。 我爸见大舅二舅和表哥都去睡觉了,一巴掌就呼我头上了。 “哎!老头子你喝大了,没事打我干啥呀?” 我揉了揉脑袋,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我爹揪着我的耳朵:“你小子,怎么把人家芊芊惹到了?给老子跪下!” “哎哎哎!爹,你是不是我亲爹啊!怎么俺俩分手就非得是我的错?” 我爹闻言放开了我的耳朵。 “我可警告你啊,你小子别在外面给我瞎搞,我怎么听说你勾搭上一个什么明星了?把人家气的回来哭了几天几夜。” 我瞪大了眼睛,这张芊芊怎么回来瞎传啊,我和林韵南绝对是清白的啊,她亲我那一下,我可都没反应过来。 “老爹,你,哎呀!我真是冤过窦娥六月雪啊!” “老子不听你瞎扯,我告诉你,你闹出这么档子事,你张大爷(张支朝)都不好意思来参加你太爷的寿宴,我告诉你,你明天给老子去负荆请罪,要是哄不好人家芊芊,我· · ” 我抢答道:“我知道,又要打折我的狗腿嘛!” “废话,不光打断你的狗腿,老子把你裤裆里那玩意剁下来!” 我一听直接崩溃了:“爹,你是不是闹撞客让脏东西冲体了!我可是你亲儿子!” 我爹那个牛眼睛一瞪:“滚求,你个亏先人的,咱们老江家的门槛不高,可是也不出小人,你要是执迷不悟,敢把那个戏子给老子领回来,老子大不了再跟你妈要一个!” 我此刻真是百口莫辩,好在我妈及时过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老江,不都说好了吗,等儿子回来好好说话,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吵架?” 我妈朝我使了个眼色,把我爸推了出去:“好了好了,快去睡觉,明天亲戚朋友还得来呢。” “你就惯着他吧,都是你们惯坏的· · ·” 好不容易送走了我爸,我妈又把我拉着坐下。 “你这孩子,我可告诉你,这次不光是你爸,连你爷爷都气坏了,今天要不是他去了县里,回来也得收拾你。” “妈诶,我冤诶!” “好了,别在这儿叽叽歪歪的,明天一早我都和你黄大娘说好了,你去人家家里把事情都说开了,你和芊芊那丫头这么多年了,还有啥好害羞的,我理解,你们男人在这个年纪难免犯点错误,趁着没酿成大错,去道个歉哄一哄不就好了。” “诶!我!· · 行了,我知道了· · ” 我知道现在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肯定得去。 不然以我老爹那个驴脾气,真能把我揍死。 况且,我和张芊芊那丫头之间即便以后要分道扬镳,也得把这个误会解开,不然照这么传下去,我他娘的不成陈世美了。 第210章 和好了 当晚无事发生,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只能起来打坐,练习静功。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内心始终静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就开始半睡半醒。 然后我就做了一个怪梦。 梦中那个酷似张芊芊的闽国傩女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然后又走了出去。 出门之前,她还回眸看了我一眼。 我从梦中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早上六点了。 时间不早了,再不走,过一会宾客都开始上门了,我连忙起来收拾,匆匆打过招呼就要走。 我爸把我叫住:“看看你毛毛躁躁的,拿着!” “啥呀!?” 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妈一看我爸又要动肝火,立马站了起来,把一箱西凤还有一条中华递给我,使眼色让我赶紧出门。 我提上了东西,跨上一辆自行车就出了门。 这次我是住在村里,我们县上也有房子,但是地方小,容纳不了那么多亲戚朋友。 而张芊芊家在县上,离我们家不算远。 以我的体力骑上自行车也就是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县里。 进了张芊芊家的小区,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她们家的单元楼。 上门之后,我做了做心理准备,最终扣响了防盗门。 “来了!” 是张芊芊他妈的声音。 门一开,我还是有些不自然地强笑道:“大· ·大娘。” 黄月秀倒是丝毫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表情,反而和以前一样热情。 “小年儿来了,老头子,快来,小年来了。” 她一边招呼张支朝过来,一边把我让进去。 而我进门的第一时间则是把目光锁定在了张芊芊的房门。 木门紧闭,张芊芊肯定在里面,这是不想出来见我。 张支朝从厨房出来,解了围裙,看样子在吃早饭。 “嚯,小年儿来了,你小子还想着你大爷呢?” 我被这夫妇俩闹得有点心虚。 “大爷,这是· · 我爹给你带的· · ” 张支朝把东西接了过去,“好,吃了吗?” “呃· · 还没呢· · ” “那还说啥,一块吃吧。” 黄月秀把我拉到了餐桌上。 张支朝家我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毕竟这些年我也没少住。 说实话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胃口。 草草吃完之后,夫妇俩又把我拉到了茶几上喝茶。 “小年儿啊,你和芊芊的事情我和你大娘都知道了。” 我端茶杯的手滑了一下,一杯热茶洒在了茶海上。 慌乱间,黄月秀笑道:“小年儿啊,你别紧张,芊芊都和我们说了,说你在学校那边还经常帮人看事儿是吧?” 我一听这个,心里有点慌了:“大娘,我那其实也是小打小闹,芊芊她· · · ” “林韵南的事情芊芊也和我说了,小年儿我就问一句,你和那个明星,是不是· · · ” 黄月秀说道。 我立马拍着胸脯子发誓道:“大娘,大爷,我对三清祖师发誓啊,我和那个女的啥都没发生!我真的没干对不起芊芊的事情,你就是借我仨胆子我也不敢啊。” 黄月秀听后,眼神瞟了一眼屋子里,然后对我说道:“哎呦小年,你这是干啥呢,其实大娘从来没怀疑过你,这样,芊芊年纪还小,对你呢也比较依赖,你看这一来二去的,不是就误会了吗,再者你在外面干大事,难免要和很多人接触,以后呢还是得多注意。” 张支朝说道:“小年儿啊,芊芊呢回来跟我们一五一十的说了,她呢倒也不是气你别的,是你现在在外面干大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男人嘛要做大事,成大气候· · ·” 张支朝还没说完,黄月秀就拽了拽他:“哎老头子,你忘了,待会儿咱们还得去老江那边呢。” 说着话,黄月秀使劲朝着张支朝眨巴眼。 张支朝反应了一下:“哦哦哦对!你看我这脑子,那什么,小年啊,我和你大娘就先去了,你别着急啊,那什么,我和你爸都说了,你今天就不用着急回去了,等明天大寿早点去就行。” 说着话,我还想起身,结果被两人一把就给我按回去了。 然后他们俩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等我从猫眼看到两人确实出去了之后。 我转身走到了张芊芊的屋子门口,深呼吸了两口气就进去了。 进去一看,张芊芊就坐在床边,见我来了也不说话,明显是在生闷气。 我讪笑着坐了下来:“呃· · 还· · 还生气呢?” “没有!” 我长这么大也没哄过几回张芊芊,更别说这次闹得这么大,我此刻的感觉简直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别气了,都是我的错· · ·” 我话音未落。 张芊芊就爆发了。 “你没错都是我的错,我自己乐意找气受,我满大街找气受!” 张芊芊说着,眼角的泪珠就滑了下来,嘟着嘴,委屈的让人可怜。 我试探着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结果被她挣脱开来。 “不是,那什么,你听我说· · ” “我不听!” 我心里一惊,这女人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以我的力道居然屡屡脱手。 怪不得人家说女人生气的时候,比年猪都难抓。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那天我纯纯受害者啊,她自己就亲上来了,我没反应过来啊,再者说了,你就是借我俩胆我也不敢在明知道你要来的情况下跟她见面啊!” 张芊芊看着我,表情中带着一点无语。 “江初年,你真觉得我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咱们俩认识多少年了?” 张芊芊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从咱俩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七年了。” 我也严肃起来。 “七年了,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不清楚?”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以前我觉得你当道士也挺好的,我以为你只是把这当成一个职业,可自从高三那件事情之后,你每次出去我都提心吊胆的,你做的事情一次比一次险象环生,你每次回来跟我说的时候,我这心都是拧着的。” 我一听这话,心头一暖,这丫头是真把我放心上了,而且我们俩的事情也有转机了。 “现在不是好了吗,我再也不去干那些要命的事情了,咱俩上完学你要是想留在南方就留在南方,想回关中就回关中,到时候咱俩买个房子,对,你不是喜欢重庆吗,咱们就去重庆,我听说人家重庆那边气候温润,生下来的闺女一出娘胎那就是水灵的不行,拿手一捏,能捏出来一把水。” 说着话,我就往张芊芊身上靠了过去。 “滚开,谁要跟你生闺女!?不要脸!” 我一把抱住了她:“那你不跟我生,那我可找别人生去了。” “你敢!” 张芊芊往我肚子上捶了一拳。 我顺势把她手抓住,“你要把我打死了,咱俩可没办法生闺女了。” “臭不要脸,流氓啊你,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真的了,不光是闺女,最好怀个龙凤胎· · ” 张芊芊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脸蛋通红:“谁跟你说生孩子了!我说的是你不去做那些事情了?” 我停顿了一下:“道理上说是这样的,师父当年算过我这条命跟唐僧当年是一样一样的,唐三藏你知道吧,九九八十一难啊,我就算上辈子比他级别低了很多,起码也要一二十劫呢· · ·这个以后再说,你不知道,我最近可想你了· · ·” 张芊芊把我推开:“哎呀!你属狗的是吧,门还开着呢,我爸妈待会回来咋办?” “放心吧,他们俩去我家里,不到今天晚上回不来的。” “你把窗帘拉上去,你洗澡了吗你· · ” 此处省略六千字。 到了晚上,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到张支朝夫妇俩今晚不回来。 我掩饰着高兴敷衍了几句,说自己晚上也不回了,回县里的房子去睡。 挂断了电话,我就和张芊芊继续战斗。 从中午到晚上,除了中午下楼吃了个面之外,我们一分钟都没耽误,大约九点多的时候,我们俩就精疲力尽的睡着了。 到了早上七点多,表哥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起床,原来是我爸叫他开车来接我回去,结果他敲了我们家门敲了好久都没人。 太爷的寿宴十二点就正式开始了。 “表哥我给你说个地,你来这里接我。” 我和张芊芊赶紧起来洗漱收拾,然后到路边上,表哥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211章 婴灵 看着我和张芊芊一块走出来。 表哥会心一笑,朝我递来了一个“你小子可以啊”的眼神。 打过招呼之后我们就上车回家。 到了家里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宾客也来了不少了,都在说话聊天。 少时,我爷爷和我爸迎来了几个领导。 两个是我爸单位的总监和副总,还有几个穿着夹克,皮鞋,戴着眼镜,身后还跟着几个秘书一样的人。 我表哥悄悄跟我说是县里的二三把手,还有一个是市里的人物,应该都是处一级领导。 简要来说,领导们是来慰问的,顺便也拍了一些照片,还送了一些茶米油盐。 转眼到了开席的时候。 太爷,师父,爷爷,还有一些我爹一辈的亲戚,包括张支朝夫妇坐在主桌。 我和表哥,张芊芊坐在一块,桌子上都是我们这一辈的孩子。 今天的席面比起当年可强了太多了。 鸡鸭鱼肉,焖溜熬炖,九个热菜,四个凉菜,这叫十三太保,喝的是西凤,抽的是华子。 后院是雇来做大席的团队用的,从早到晚没有停过火。 席面从屋里摆到了院子里,地方不够,又拉到了院子外面。 前两天的席面只是破题,大轴还在最后一天。 这几天晚上还都有戏班子来表演唱戏。 因为太爷爱听戏,这次是大操大办,请的是全套的戏班,能唱梆子,也能来京剧,还有秦腔。 头天唱的是《锁五龙》,《夜奔》,《苏三起解》 第二天唱的是《金沙滩》,《穆桂英挂帅》,《将相和》 第三天是秦腔的曲目,《徐龙打朝》,《穆柯寨》,《八大锤》 开席没多久之后,领导们也就走了。 众人就更放得开了。 给太爷祝寿,连敬了几轮。 后来我爹就把我叫到了屋里。 太爷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清醒了,冲我招了招手。 我连忙过去:“太爷,您认得我是谁吗?” 太爷道:“小年,你怎么糊涂了,我什么时候不认识你了,你这孩子。” 我和太爷喝了两杯酒。 我爸又把我拉到旁边坐下。 这边已经坐定了两个人,我五爷唯一的儿子,我爸的弟弟,我叫小叔。 小叔比我爸小五岁,年轻的时候四处鬼混,气得我五爷跟他一度断绝关系,差点逐出族谱。 而且我小叔是出了名的掌带子纹,眼含桃花,处处留情。 后来在外面闯荡些年,也算是功成名就,赚了不少钱,这才衣锦还乡,就此也算是改邪归正。 本来这算是件好事,我五爷和我五奶也挺高兴的。 唯一发愁的是始终无后啊。 (我堂弟不算,他本应该是我表弟,因为不姓江,我小姑这两年准备离婚,她比较强势,而且我前姑父人品不行,这两年正商量给我堂弟改姓呢,等改过了姓,上了宗谱,才算是老江家的正根。) 说回我小叔。 我印象中他是一个特别帅的人,小的时候一见我就喜欢抱我,给我买各种好吃的。 还带我去洗过脚,我人生第一次去ktv也是他带的我。 不过这人确实挺没溜的,我见过他的女朋友都有十几个了。 说起来我们也有两三年没见过面了。 听说他现在在南方跟人合伙开了几家商k和洗脚房,钱不少赚。 而且也结婚了,人也收敛了很多,就想要个孩子。 可这些年试来试去,铁棒都快磨成针了,就是怀不上了。 两人去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两人身子挺正常的。 我笑着跟我小叔打了个招呼。 他倒是比前几年胖了些,有点发腮。 “年儿,来,坐这儿!” 我一坐下先和小叔干了一杯。 我爸和我小叔把情况一说,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从我小叔的面相上看,倒不像是绝后相。 一般来说眼下无肉,才会孤独到老,看我小叔的面相是个能发横财的人,子孙运也还可以。 不过毕竟我不擅长看相,而且光看面相也不一定准。 我又问小叔要了生辰八字,推演命里八柱。 从年柱来看,他倒是会有婆媳不和的问题,但是就日柱而言,当有高寿,命中还有一个儿子。 我把推演的结果一说,小叔和我爸沉默不语,而我五爷走了过来,听到我的话之后,拍着大腿直呼造孽啊! 我小叔立马紧张兮兮地央求五爷小点声。 我立马猜到了还有一种可能。 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叔,你跟我说实话,你和我婶子之前是不是堕过胎?” 小叔扭扭捏捏地说道:“年儿啊,这个难道也有影响?” 这话只要出口那就是堕过。 我五爷气得拿拐杖杵我小叔:“你个伤天害理的畜生!” “五爷五爷,您消消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我连忙劝五爷息怒。 五爷长叹一息道:“年儿啊,不怕你笑话,你小叔当年跟六个女人都堕过胎· · ” 我一听脑子差点都没反应过来,六个女人都堕过胎,我小叔这也太· · · “小叔,你还记得那六个前女友的孩子打掉的时候都有多大吗?” 小叔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有几个都是刚发现就打了,也就一个多月,只有· · 只有一个时间拖得久了,都三个多月了· · · ·” 我将精神集中起来,闭上眼运气,再睁开看向小叔。 发现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随后我让小叔把他老婆叫来。 婶子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左右,长得非常有气质,身材保持的很好,听说之前是小叔洗脚城楼底下开超市的老板娘,被小叔疯狂追求了半年才谈的对象,然后一年半的时候结婚。 可我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首先是婶子的脸色非常难看,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休息好,眼袋很重,印堂上还隐隐有一股黑气。 小叔把我拉到一边说道:“年儿啊,叔还有个事没跟你说,你婶子不知道我之前那些事情,你小叔我现在可是改邪归正了,你可不能告诉你婶子,想想办法给我圆一下。” 看着小叔央求我的样子,我自然是得帮他,毕竟是一家人。 “叔,我帮你圆也可以,不过你得跟我说说,婶子晚上睡觉是不是老做噩梦?” 小叔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说道:“她倒是说过,从我们俩开始要孩子开始,总能梦到房间里有小孩的声音,呜呜呜地哭,但是看不见人,这不会是闹鬼了吧?” 我说道:“不是鬼,顶多算是个灵,超度一下就好了,叔,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按我说的做。” 小叔连忙点头:“信信信,小年儿,我早就听你爸说你是个道士,这件事你说咋办就咋办,钱不是问题。” 我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要几个钱,你去准备一些元宝,不要叠好的,你买回来纸自己叠,一共要叠五百只,然后买两个灯台,一只香炉,一对花觚,然后这个需要我师父的法印,你得给老爷子买两条烟,然后三天后下午两点,我们去山神庙做一场科仪超度婴灵。” 小叔对我的这些要求无有不允,又问道:“那这样就好了?我和你婶子是不是就能要上孩子了?” 我说道:“当然不是,你这两天和婶子不可以同房,不要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不要饮酒吃荤腥,对了,我这里有一本《太上三生解冤妙经》,你回去抄一百遍,也不多加起来也就是十八万字,到时候拿过来,记住啊!不可以有错别字,必须跪下来手抄,然后背诵下来,要是背不下来,或者抄不够一百遍,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说着话,我从怀里掏出一本《太上三生解冤妙经》递给小叔。 第212章 往死里打 小叔接过书来,嘴角抽搐了一下,“年儿啊,你不是和你三叔闹笑话吧,我都多少年没一口气写过两百字了· · ·” “这可就是你的考验了,小叔,堕胎可不是小事,头三个月的婴灵,每月自台星之上入一魂,你若堕胎就是坏了天道,婴灵有了灵智还没生下来就被扼杀,怨气十分强大,再者教唆人堕胎或者去堕胎的母亲,死后也要下血湖地狱,三世不得超生,我给你做法事,可是担了因果的。” 小叔听后额角的汗就冒出来了,“年儿啊,小叔都记在心里了,这样,小叔不让你白干活,你说要多少钱都行,就当你的辛苦费了。” 我心里冷笑一声,庙门大开不烧香,祸到临头许猪羊。 “小叔,你这就扯远了,咱都是自家人,钱不钱的倒也无所谓,只是这‘人事’须不能少,我这本《太上三生解冤妙经》是我师父的师父渡过亡灵的,非是寻常之物可以相比,这样吧,你出七千块买下来,法事做完之后每日持诵一遍,读满三年,我包你平安无事。” 小叔连连点头,掏钱把书买了下来。 我心中暗喜,这书是我高一那年练功偷懒被师父抓到之后罚我抄的,后来被我高三那年放到张芊芊床底下,我都忘了,昨晚被我无意中找到,准备拿回来所以放在身上的,这会儿居然派上用场了。 其实按照我和小叔的关系本来也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实在是他自己造下的孽,不让他吃点苦头,很难有敬畏之心,我这已经算是小惩了。 嘱咐完了这些之后,我回到了外面坐在了张芊芊旁边。 她和表哥还问我刚刚进去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出来。 我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当我转头看向张芊芊的时候,却看到了令我惊悚的一幕。 张芊芊侧身对着我,身后却站着那个闽国傩女,她和往常出现在我眼前的样子不一样。 这次她戴上了那张黄金面具,依偎在张芊芊的肩头,似乎正在打量着张芊芊。 旋即我眼前一花,闽国傩女消失不见。 张芊芊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了?发啥呆呢?” 我回神道:“呃· · 没,没什么。” 跟着我又补充道:“你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张芊芊不解道:“啥感觉啊?” “没事没事,我就是最近没休息好,太折腾了。” 张芊芊脸颊一红:“讨厌,这儿还有人呢。” 这两天都没啥事发生,宴会举行的很是顺利。 转眼就到了最后一天。 这天下午,宾客们正坐下准备开始宴席。 忽然打门口呼啦啦过来了一帮人,都是二十多岁到四十岁之间的青壮年,一水儿都穿着白裤子,黑上衣,衣服上都是亮闪闪图案,走起路来掀起一阵风,一看架势就是带着气来的,个个横眉立眼,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不到的矮胖老头,来到我家门前把门口围住了,抬脚就踢翻了一张桌子。 “哪个是管事儿的!?出来!” 我爹和我小叔还有几个家里的亲戚立马就走了出来。 “什么人活腻歪了,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我小叔率先骂道。 跟着我家的几个舅舅和伯伯也骂骂咧咧的走到了门口。 我见势不对,嘱咐张芊芊待在原地不要乱动,也跟着走了出去,只是我表哥刚刚出去接客人,还没回来,不然要是依着他的脾气,这会儿踢翻桌子的那人脑袋上已经挨了一瓶子了。 门外,两帮人对峙。 我爹作为主家,当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且他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不愿意随便打架了。 “几位,咱们可没见过吧?今天是我爷爷的百岁宴,有话好说,几位不是找错地方了吧?” 我爸客气说道。 那个老头冷哼一声道:“错不了,这儿是老江家吧?!叫江初年出来!!” 我听得此言一愣,颇为费解。 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这会上门来指名道姓找我,莫非是我的哪个冤家对头。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人家既然点出我的名字,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就是,找我什么事?” 我往外站了一步。 我爸拦着我问道:“小年,你认识这些人?” “不认识,从未见过。” 那老头阴阳怪气道:“真是你们老江家的好宝贝啊,把我家祖坟都给掘了,真有本事啊,今天要是不给一百万谁也别好过!” 此话一出,对面的那些人纷纷叫嚷起来。 我家这边不知道什么情况,又不及对面先声夺人,气势上矮了半截。 “吵他妈什么吵!都给老子闭嘴!!” 我发一声吼,调动丹田雷霆之气,就凭我一个人的声音把对面吓住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哪个挖你们家祖坟了?” 我反驳道。 老头似乎胸有成竹,就等着我问出这句话似的,“你还不承认是吧,好,我也告诉你,我姓崔,大号崔西山,怕你不承认,我都把族谱带来了。” 说着话,一个留着黄色头发的年轻人捧着一本用红布盖起来的族谱。 老头揭开红布,打开念道:“崔公高冉,生于康熙十九年,家中次子,康熙三十八年,配妻红氏,养育· · · · ” 我激灵一下,心道原来如此,崔红氏,原来是他的祖奶奶。 当年我第一次见师父在后山密林施展手段,收拾了那个红二奶奶,感情是那个尸魔的后人找上来了。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我来? 我爹自然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当年那座坟也是他带人挖的。 “什么这儿那儿的,老子不知道,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我也不是敢做不敢认,可是这伙人明显是来找茬的,我要是认了就是傻子。 再说了,当年我要是不拆了那座坟,老子早就玩完了。 这叫紧急避险。 我何错之有啊? 崔西山明显没想到我睁着眼睛说瞎话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然后又开始了经典语录:“今天你不给钱,老子就不走了,就在这儿赖下来了!” 说着话,这老头还真就往地上一坐,大有牢底坐穿,死不悔改的架势。 我心中一笑,这一套吓唬吓唬别人还行,老子现如今是刀尖上舔血,阎王殿前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来回了,跟我来这套? 真是逮着咸鱼去放生——不知死活。 我当即说道:“给他们预备一桌子饭,来了就是客,再说了,我们江家向来乐善好施,就是一帮乞丐打门前过也要施舍一碗粥呢。” 说罢这话,我爸还要上去说两句,结果这伙人早有准备,旁边一个肩膀上纹着过江龙的长毛,从怀里摸出一只啤酒瓶照着我爹脑袋上就是一下。 砰的一下,啤酒瓶粉碎。 “爹!” 我立马一脚上去,把那个长毛踢飞了出去,然后扶住我爹。 我小叔喊道:“奶奶的,给我打!” 两帮人立马扭打在了一起,女人都非常迅速的带着孩子躲到了屋子里面。 男人们在外面打的头破血流。 两帮人加在一起也有六十多号,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我扶着我爸被两帮人夹在了中间。 “哎呀,不敢打啊不敢打,要出人命的呀!” 我爸还在劝着。 其实也不是我爸没有血性,实在是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失手,差点把一个人打死,后来赔了很多的钱,对方才息事宁人。 两帮人正打的不可开交,我扶着我爸也施展不开身手。 而且这帮孙子下手够狠的,我爸脑袋上血流如注,拿手也捂不住。 正在场面不可收拾的时候,我远远的就看着一个人跑在前头,背后还跟着三十来号小伙子,跟一阵风似的往这边跑,手里还都拿着家伙事。 我也正好护着我爸冲了出去。 迎面就撞上了那举着彩旗的男人。 居然是我表哥。 “哥,你这是干啥去了?” 我哥把旗子杵在地上,呼呼喘气:“我出去接人,回来就看见这帮人来砸场子了,我叫人去了!” “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这是撒话嘛,自家人有难,能不帮忙啊?” “你拿着旗子干啥嘛?” “号令呢嘛!” 我催促道:“快上快上,看见穿白裤子的就打!” 表哥振臂一呼:“都上都上!” 我爸怒斥道:“胡说嘛你,不敢打呀!” “往死里打!” 表哥抱着我爸扯着嗓子喊道。 第213章 唉!鸭子 有了表哥这帮人的介入,局势瞬间扭转,崔西山那帮人被我们打的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警笛声响起来了。 在警车还没拐进这条街的时候,表哥迅速招呼人停手。 好在没有被抓到一个现行。 表哥连忙也招呼人往地上躺。 一个个叫苦连天,捂着肚子捂着腰的哀嚎。 我心说表哥这是一条龙服务啊,还带表演的,别说,演的真像! “住手!住手!你们都在干什么!谁组织的?站出来!” 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干警喊道。 “是我!” 就见我太爷被我爷爷和我妈扶着从院子里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老警察一看来的是个一百岁的老头,也怔在了原地,半晌才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道:“老人家,您别跟着添乱,你这样说是要负责任的。” 我妈给我太爷搬了一把太师椅,我太爷也不回答,而是往椅子上一坐,右手颤巍巍地伸进怀里摸了半天,最后才摸出来一本非常旧的证件,递给了老警察。 老警察一看证件,脸色就有点不对了。 他接过来打开:“江铁河· · · 授予· ·大 · 大xiao ··· ” “老爷子!您!” 老警察立马把证件合上,双手还给了太爷。 太爷没有接过来,而是说道:“这些人先打的我孙子,都是我干的,是我让他们动手的,你们要抓,就先把我抓起来吧,我一把年纪了,早就不想活了!该杀头杀头,该坐牢坐牢,咳咳!” 我在旁边看着,太爷最后这两声干咳也太到位了。 老干警脸色非常难看,主要是他还双手拿着证件,我太爷却一直不接。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的时候,老干警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把电话拿起来,然后刻意到了一边。 交谈了大约七八分钟,才有了个结果。 “是!是!局长!明白!” 后续就不说了,总之晚上的寿宴接着办了。 懂的都懂。 至于小叔那边超度婴灵的事情,有师父给我看着,法事进行的还是很顺利的。 不过我也嘱咐小叔,这次这个婴灵其实本该缠上他的。 他回去之后 而至于为什么缠上了婶子。 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是因为婴灵误将婶子当成了他的生母。 第二个是因为小叔本身正在走十年大运,等闲邪祟不能近身。 第三个也是很重要的,小叔的脖子上戴了一道符。 而这道符我之前并不知道,是做法事那天小叔漏出来才被我发现的。 这是一个木头雕的小卷轴,上面用极其细腻的笔触刻画了解二十四厄符。 而且我可以断定,画符之人的功力非常深厚。 于是法事结束之后,我拉着小叔询问这个吊坠的由来。 “你说这个啊,说来也奇怪,这是一个疯子给我的。” “疯子?” 我心里不信,能画出这种灵气盎然的符箓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疯子。 “没错,应该是两年前了吧,我去安阳找我一个兄弟,那天我记得下了火车已经是十点多了· · · · ” 大约两年前,江麟飞(我小叔)和他兄弟大勇去安阳找他们当年的好兄弟二毛(以前也是我们村的,不过搬走很久了)。 那天下了火车,二毛开车接上二人,直奔当地的一家商k。 三人都是故交,而且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二毛把车停在停车场之后,三人下车。 然后离着老远就看见商k的门口几个保安围着一个邋里邋遢的老乞丐。 “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在这晃悠,还不赶紧滚!” 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安保冲着老乞丐骂道。 老乞丐好像精神有点问题,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拍手:“你惨喽,要死咯,给我一个馍,我救你呀!” 安保自然是气坏了。 这种灰色地带的安保其实就是过去秦楼楚馆和宝局子里的打手。 看来老乞丐要遭殃了。 本来江麟飞三人也只是当成热闹在看。 可是随着老乞丐那怪异的举动愈发激烈,几名安保终于忍不住。 “妈的,还敢咒我,看看谁先死,给我打!” 那个保安叫了一声,随即五六个保安一起动手。 可这老乞丐就和打醉拳一样,明明脚步虚浮,跌跌撞撞,毫无任何章法可言,但这些人的拳脚却又始终无法击中他。 说话间,老乞丐跟泥鳅似的就从这几条大汉的包围下钻了出来,站在了离江麟飞三人很近的地方。 江麟飞看着老乞丐,颇为惊喜,但就在此时,老乞丐也猛地回头看他,森然一笑,露出一嘴的黑牙,这一看之下,差点把江麟飞的魂儿都吓飞了。 原来在这老乞丐擀毡的长发后面,原来本该有一双眼球的眼眶子里面,居然是两个黑黢黢的小洞! 这老乞丐居然是个瞎子! 而且借着商k门口霓虹璀璨的灯光看去,这老乞丐的双眼并非是患有后天致盲的疾病。 从眼眶周遭的伤痕来看,倒像是被人用某种刑具活生生连同眼皮和眼球一起剜出来的! 江麟飞当年也不是省油的灯,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可在看到老乞丐的面容之后,愣是吓得张大了嘴巴。 二毛看见之后,对江麟飞和大勇小声说道:“这人是我们这一片最有名的乞丐,说起来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大勇瓮声瓮气道:“这么邪乎,还最有名的乞丐,那是什么?” 二毛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是乞丐!” “嗨!我以为是什么人物呢。” 二毛说道:“你可别以貌取人,这老乞丐不知道多大岁数了,反正我爷爷告诉我,他小的时候就见过这乞丐了,我们家老爷子今年都八十六了,你算算这老乞丐有多大?” 大勇诧异地说道:“怪不得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呢。” 二毛咂舌道:“你不知道,这人原本也是个奇人,虽然是吃饭不知道饥饱,睡觉不知道颠倒,但着实不是凡人。” “你别吊我胃口,快说快说。” 二毛咳嗽了一声说道:“这老头脑袋有点问题,疯疯癫癫的,但是能算命,而且无有不准。” “真这么厉害?” 江麟飞道。 二毛说道:“可不,我爷爷说这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受罪来了。” 三人交谈之际,那群保安也反应过来了,又朝老乞丐冲了过来。 老乞丐站在原地,不躲不闪,而是侧起耳朵。 而随后,忽然自远及近爆发出一阵轰鸣。 一辆黑色机车呼啸而过,夺走了路边一个女人的挎包之后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摩托车的速度非常之快,恰巧此时那些保安闯了过来。 黑色机车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把那个保安头子撞翻之后,从他脖子上轧了过去。 强大的扭力直接让保安的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脑袋转过了两百七十度,身死当场。 那辆黑色机车却呼啸着冲出了停车场,不知去向。 一切发生在转息之间。 现场一阵骚乱。 江麟飞自从那晚之后,心中反复思索,自己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高人? 但转念又一想,这老乞丐的形象气质,实在是和世外高人四个字挂不上钩。 第二天一早,三人在街边吃早餐。 三人一人要了一碗老豆腐加三个灌汤肉包,正在街边吃着呢。 忽然就听隔壁桌骂道:“哎哎哎!谁让你拿我包子的!!放下,你个老东西!找死是吧!” 江麟飞猛地回头去看,就见果然是昨晚那个老乞丐。 他趁人家起身去拿东西,一伸手就把一个刚出笼屉的热气腾腾的大包子捏在了手里。 听到那人叫骂,老乞丐嘿嘿一笑,把包子放了回去。 就见白白的包子皮上赫然五个黢黑的手指印,埋汰的都不行了。 那人也是一阵反胃,极其嫌弃地摆手道:“滚滚滚!拿着滚!” 老乞丐又是嘿嘿一乐,捏起包子蹲在路边两口就下肚了。 江麟飞也是一时发了慈悲,点了一碗老豆腐端给了老乞丐。 “老爷子,吃吧。” 江麟飞把碗递过去,老乞丐接住碗,江麟飞便转身要走。 老乞丐笑呵呵地接过碗来,却是嘭的一下攥住了江麟飞的手腕子。 “嘿嘿嘿,小伙子,咱们又见面了,多谢你的老豆腐啊。” 江麟飞瞪圆了眼睛,“老爷子,你知道是我?” 老乞丐松开手,吃着老豆腐说道:“我眼睛没有了,就是这鼻子和耳朵灵得很,隔着一条街我就闻见你了。” 江麟飞也是个非常具有好奇心的人,于是蹲下去问道:“老爷子,你是什么人?还有家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转头冲着江麟飞痴笑几声,拿手一点他:“诶!鸭子!” 第214章 天下第一懒人 周围人被老乞丐这一声叫都给吸引过来了。 江麟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老爷子,你!” 老乞丐像是失心疯突然发作了似的,指着江麟飞就一阵阵的讪笑。 江麟飞心说这老头估计就是个疯子,只是碰巧胡言乱语蒙对了几件事情,以讹传讹罢了,于是也不做理会,转头就要离开。 却不料这时,那老乞丐忽然从后面摸了一下他的脖子。 速度非常之快,江麟飞回头看去,却见那只装老豆腐的碗已经光了,筷子整齐地摆在上面,放在路边。 老乞丐已经走出三四十米以外,一边蹦蹦跶跶地走,一边唱着:“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哎哎· · · ” 江麟飞看着老乞丐,也是一头雾水,突然又觉得脖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脖子上出现了一个挂坠。 江麟飞本来也吃不准这东西是好是坏,于是就找到了当地的一个道观,里面的道长告诉他这是一个好东西,那位老者定然是道门高人。 这段往事有些玄乎,不过我也没有当回事,只是随口问道:“那你后来有没有再见那位老前辈了?” 小叔说道:“人海茫茫,后来听二毛说,那位老人家似乎离开了,他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四海为家也是常理,那日我看他岁数已经很大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 这故事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我们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件事情也算是顺利解决。 随着太爷的寿宴结束,亲戚朋友也都陆续离去。 这时候,派出所传讯我们过去协商和崔西山的事情。 我和老爹作为当事人只好过去。 按照我的想法,反正说破大天也不会签谅解书,非要把这帮人关起来不可。 结果到了地方,对面这帮人认错态度好的有点过分啊· · ·· “不用说了,反正我们家是不会签的。 ” 我态度强硬的说道。 “实在对不起,这样,我们赔一百万!”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其实我们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签完谅解书出来之后,警局门口。 “你们真打算赔一百万?” 我问道。 崔西山完全换了一副嘴脸,搓着手说道:“是是是,待会就到账,另外,您就是江初年江大师吧?” 我爹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听说过我?那你还敢搅我太爷的寿宴?” 崔西山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是不知道江大师您,但是昨天· · · 害!这么说吧,我在南方是· · · ” “什么?曾万福?你认识他?” 我诧异道。 崔西山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倒是不认识曾老板,是我的一个大哥认识,这不嘛,他也在本市,我就打电话和他求救,让他捞我出来,正好他和曾老板在一起吃饭,结果这不就· · · ” 我嗤笑一声:“世界太小了· · · 既然如此,那我再问你,你干嘛要来找茬?我们家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崔西山连忙摆手:“不不不,江大师,这· · · 是这样的,我呢这些年在外头闯荡,也算是改邪归正了,不瞒您说,这次我回家也是想把祖坟修缮一下,结果我那媳妇到了坟头上直接就疯了。” “等等等,你仔细说说,到底是什么祖坟?” 崔西山左右看了看:“这样吧江大师,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今天我做东,一是给您赔罪,二呢,我也是有求于你啊,您看能不能赏我一个面子?” 我和我爸对视一眼,去就去。 到了酒店包厢,经过崔西山一番解释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崔西山是隔壁村的老村民了。 提起来老崔家,那是祖传的泼皮流氓,到了崔西山这一代更是四代单传的泼皮。 本来穷的是家徒四壁,连顶都没了。 崔西山老娘死的早,就剩下自己和老爹。 这爷俩都是好吃懒做,总指望着天上掉馅饼的人。 懒到什么程度呢? 就这么说吧,你把米放到锅里,让他加一碗水蒸熟了都懒得去,家里没热水了都懒得烧,宁愿喝生水。 转机发生在二十多年前。 那一天饿了两天的崔西山睡醒了,准备出去四处闲逛,看看能不能讹点仨瓜俩枣的,好继续混日子。 说来也巧,走到了村口居然让他捡到一个钱包。 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千块钱。 崔西山这个乐啊,又见四周无人,将钱包揣在怀里,一溜烟似的跑回了家。 到家之后,崔西山连忙一边喊着爹一边往里屋闯。 结果这一进去就傻眼了,就见自己老爹半边身子掉在床边,瞪着两只眼珠子死死盯着就在床头柜上的半块已经发霉的馒头。 感情老头已经三个月没有下过床了,你说怎么上厕所? 好办啊,床上掏个洞,底下放个盆。 反正就是一句话:打死不挪窝! 至于吃饭,崔西山也算是个良心未泯的人了。 有时候想起来呢,就给老爹放几个馒头和一盆凉水。 要是赶上讹了钱,出去打牌洗脚,那就没数了,有可能三五天也不回来。 老崔头就这么活活把自己饿死在了床上。 真可谓是懒出了境界,懒出了高度,懒出了花样。 崔西山虽然是个懒汉加泼皮无赖,但亲老爹死在自己眼前,终归还是哭的肝肠寸断。 好在靠着钱包里的钱,好歹发送了老爹,至于墓地,那是不可能买得起的。 崔西山又不想老爹被火化,最后无奈之下,想起来他们老崔家的一处祖坟。 说是祖坟,其实已经多少年没有去打理过了。 崔西山记忆中还是二十年前,自己老爹在世的时候带自己去过一回。 只是对于这个路线他的记忆已经比较模糊了。 但此时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只能是活马当作死马医。 他找了一辆推车,把老爹塞进里面,又怕把别人吓着,就在上面盖了草席和稻草。 按理说这种事应该白天去干。 可关键时候崔西山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想着自己现在兜里有一千块钱,这些天忍饥挨饿的,可是许久都没有见过油腥了,现在天色还早,自己饿着肚子进山,保不齐半路就得晕倒了,何不填饱了肚子再去? 反正自己老爹一时半会也臭不了。 想到这里,他出门买了一斤猪头肉,一瓶二锅头,一袋子白面馍,回到房子里吃了个沟满壕平。 又因为喝了酒,食儿困加上二锅头比较有劲,他居然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等到一觉醒来,可就是下午五点多了。 崔西山激灵一下,想起来自己老爹还在外面的推车上呢。 等到收拾好了出门天色可就暗了下来。 崔西山一路低着头紧赶慢赶进了山。 凭着记忆找了一条上山的小路。 等到了半山腰,这天可就全黑了。 崔西山随身带了一个手电筒,为了方便斜跨在了胳肢窝下面。 随着山路逐渐变得陡峭崎岖,崔西山的体力渐渐就不济了。 “呼——呼——老爷子,你这一辈子懒的真是出神入化了,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吃几顿饱饭,还这么沉啊!” 崔西山这人是个懒汉,而且胆子不是很大。 随着四周逐渐变得荒凉寂寥,真正到了荒山野岭,他这颗心跳的可就是按不下去了。 崔西山一路上不停地左看右看,总是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这样体力和心理的双重考验之下,崔西山终于是推不动了,原地休息抽了几根烟之后,才算恢复了一些。 他打着手电往上看去,只见山路逐渐变窄,自己这辆推车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了。 其实不是推车不行,是他没有力气。 休息了片刻之后,一股股山风吹来,崔西山接连打了几个冷颤,搓了搓膀子,只能是忍着寒冷,把自己老爹从车里背了出来。 第215章 红二姑娘 崔西山背着老爹的尸体走在山路上,一路之上草丛里时不时就会发出一点动静,不知道是飞虫还是别的蛇虫蚁兽。 崔西山喘着粗气,佝偻着腰背,早已经是累的筋疲力尽。 “爹啊,咱家祖坟埋的也太远了吧。” 崔西山实在走不动路了,一下躺在了一片荒草甸子里面。 这种荒草甸子在野外很是常见,深山荒野里的杂草没有人打理,往往能长到两米高,而且成群结片,如同山体上面的天然地毯,具有一定的保温挡风的作用。 崔西山一倒,背后老爹的尸体也摔在了荒草上头。 “爹啊,实在走不动了,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 · ” 崔西山嘴里嘟囔着,眼皮子可就是越来越沉了。 加之荒草堆里面温度相对较高,崔西山打开酒瓶喝了几口烧酒,本想着闭目养神片刻就起身上路。 结果躺着躺着居然睡了过去。 崔西山露宿荒郊野外,梦中居然看见了自己本来死去的老爹蹲在自己前头的一片田垄上。 “爹!爹?” 崔西山身在梦中也觉得惊奇万分,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一抬手就拍在了自己老爹的肩头。 “爹,你看啥呢?” 老崔头抬头看了崔西山一眼,那张脸早就没有人样了,腮帮子上面都不挂肉了,就剩下一层皮了。 崔西山吃了一惊,又扭头看看田垄下头,居然是成片的麦子地和几片鱼塘,里面的肥鱼跃出水面,个个都得有七八斤重。 “饿· · · · ” 老崔头抬着手指着下面,有气无力的说道。 “爹,你咋不下去抓鱼吃啊?” 老崔头又缓缓转过头对着崔西山机械般的说道:“懒· · 懒得· · 下去· · ·” 崔西山听到这里,猛然想起来自己老爹已经死了,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到了太阳穴,这一下居然醒转了过来。 抬头一瞧,自己还在这鸟不拉屎的荒草甸子里面打盹,怀里的手电都忘记关了。 崔西山是祖传的泼皮无赖,虽然也怕鬼神,但比起鬼神,他更怕穷! 别看老崔家懒了几代人,可有一件事儿却是天天干,那就是祈求上天让他们家发上一笔横财。 你说什么?拜神的贡品? 那是不可能有的。 他们家打庙宇道观门口过,不从财神殿前的供桌上把供果连盘子端走都算是给财神爷面子了。 尤其是崔家素来有一个传说。 据说是清朝年间,老崔家是方圆百里有名的财主。 当时的家主崔城万可谓是富甲一方。 占着房躺着地,存着的金银不计其数。 按照这样的家境,本可以代代相传。 但后来这位崔大爷娶了一个北上的戏班子里面的花旦。 花旦没有名字,本是被卖到扬州去的瘦马。 路上船沉,仅她一人活了下来,被戏班收留,若干年后改头换面成了戏班里首屈一指的红人。 模样身段唱功都没得挑,而且张口就是一嘴吴侬软语,听得人心里都痛快。 因为胳膊肘上有一小块红色胎记,又因为她曾言说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人称红二姑娘。 崔大爷相中红二姑娘,花了二十锭金子把她买下来作姬妾。 不过老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啊。 崔大爷的原配姓邓,邓大娘子年纪大了,有道是: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啊。 崔大爷对她早就没了兴致。 但是碍于邓大娘子的娘家爹爹是武举人出身,能攥生铁,他平日里对邓大娘子是敬三分,怕三分,让三分。 随着红二姑娘的到来之后,邓大娘子的中年危机感到达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 加之崔大爷天天晚上都往红二姑娘的房子里头钻(虽然没有红二姑娘崔大爷也不往她这屋来)。 动静有时候大的就像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日子一长,邓大娘子就有了妒忌的心思。 最关键的是,邓大娘子不能生养,嫁过来二十年了也没有一儿半女的。 结果红二姑娘过门一年不到,这肚子就肉眼可见的隆了起来。 这下崔大爷更是把她宠的没边了。 风头都快盖过正房了,下人更是见风使舵,对于邓大娘子多少有些不如对崔大爷的新宠了。 于是,邓大娘子想了一招绝户计。 只要红二姑娘这个孩子永远都生不下来,日子一长,老爷自然也就对她腻了。 说干就干,邓大娘子让人找了一个游方的野茅山术士,操控小鬼吓唬红二姑娘。 这一吓,红二姑娘便滑了胎了。 而且胎儿已经成型,直接影响了她的生育能力。 直白一点说,就是她以后再也没办法生育了。 红二姑娘受了惊吓,虽然崔大爷依然对她疼爱有加,但是终归是每两年就郁郁而终。 而下葬的地方,居然是在崔大爷的祖坟圈子里面。 尤其是红二姑娘本来是下九流出身,崔大爷早年捐过一个县衙里的闲差,大小算是个官吏。 按理说,红二姑娘这种妾死后不可进祖坟。 可见崔大爷对她有多喜欢了。 邓大娘子是什么人,当即就不乐意了,闹了许久。 崔大爷却一反常态,顶住了压力,最后让红二姑娘埋进了祖坟。 邓大娘子眼见明面上没有了办法,只能背地里又找到了那个野茅山的术士。 让他用邪术将红二姑娘的魂魄钉在尸身上永世不得超生。 后来时过境迁,当年的乡绅如今成了村里一户猫狗都嫌的破落户。 但是崔家虽然败落了,可老辈子有一个传说一直流传了下来,说是当年崔家败落之前,崔家的祖先埋了两缸金子和一些珍宝在祖坟里面。 日后崔家的子孙谁能找到,那就可以东山再起。 可惜的是,崔家的祖坟在一个不小的山头上,埋了几代先人,谁也不知道那些金子到底在哪座坟里面。 更别提到了崔西山这几代,全是懒汉,连祖坟都没去过几回。 这个故事崔西山也听说过,但是没有当回事。 如今要去祖坟埋自己老爹,他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这个故事。 他本来不信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甚至认为是祖上某一天喝大了吹牛逼编出来的。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崔西山不得不信了。 崔西山被山风吹得有些发凉,便又灌了一口烧酒,回身准备去拉自己老爹尸体起来,他估算着距离,离老崔家的祖坟可是不远了。 结果崔西山回手这么一摸,居然什么也没摸着。 “嗯?” 崔西山站起身子,打起手电往身后一看。 自己老爹居然没有了! 啪! 崔西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帖子。 疼的他半边脸都麻了,这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往四下里一瞧,更无半点鬼影,只有山风呼啸,乱草虫鸣。 崔西山胆子着实不小,他仔细往周围一看,地上野草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按照这时崔西山的想法,肯定是撞上了狼了,把自己老爹的尸首拖走了。 他倒是没想到,真要是狼的话,他怎么没事? 崔西山顺着脚印一路追下去。 忽而就见不远处的乱草之中,站住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崔西山用手电一打,赫然就是自己老爹。 可离奇的是,自己老爹居然站在了草中,左手抬起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头。 正当崔西山被吓得头发根根倒竖的时候,又见那座山包之上陡然钻出一团火树一样的事物,散发着油绿色的光芒,不停地在林中闪动。 那东西像是鬼火,但又不完全是,一片一片从山头里钻了出来,围在了山头周围,渐渐地成了一座幽绿色的城子也似。 第216章 一表人才 崔西山再仔细定睛一瞧,原来这漫山遍野的绿色光点竟然是一只只萤火虫。 在过去,萤火虫在乡下还是比较常见的东西。 但是数量如此庞大的萤火虫群,崔西山也是第一次见到,漫山遍野几乎如同拉起了荧光灯,远远看去,如同一座会活动的城子。 崔西山眼见此等怪异的情景,惊得呆住。 他却不知,《礼记·月令》之中曾有记载:“季夏之月,腐草为萤”。 也就是说,古人认为,夏日腐烂的草中会生出这种虫子。 所以基于这种观点,风水之中认为,凡是大量萤火虫出没的地方,必然是阴气和腐气极重的地方,要尽量远离。 崔西山不知这其中典故,心念一转,想起祖上那个关于祖坟藏金的传言,又见这漫山遍野的萤火虫,便认定那萤虫所出的地方,就是祖上藏金的所在。 崔西山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他现在一心一意只要发财,就算前面真有十万妖魔,也早抛之脑后。 崔西山心里打定主意,回头又去看自己老爹手指的方向果然就是那座山包,立马跪下朝自己老爹磕了三个响头。 “爹啊,你果然还是疼你娃咧,你放心,等我找到了金子,给你重新风风光光办一场葬礼!” 崔西山磕头如捣蒜,头磕完,他老爹也如冥冥之中有了感应一般轰然栽倒,变回一滩烂泥似的尸体。 崔西山不敢耽搁,背上老爹就奔向那座山头。 有道是:“白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有了两坛金子打底,崔西山只觉得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力气,脚下不停,不多时就到了山头上。 此时萤火虫已经散落群山之间,只有零星几只自山包之上的一座孤零零的坟包子中飞出。 那坟包子上有一个直径三尺的窟窿,斜着通到里面。 崔西山眼见如此,顾不得身上还背着老爹的尸体,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 他打着手电,佝偻着身子,探着头往窟窿里去看。 结果刚一伸头,却见着坟包里面一道黑影唰的闪过。 他吓了一跳,仰面栽倒,一张怪脸却又映入眼帘。 那是一张纸人的脸! 那纸人低着头看着崔西山,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笑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此情此景,纵然崔西山再是发财心切,也不由吓的三魂七魄离体。 “哇啊!” 崔西山惨叫一声,跑是跑不了了,只能是身子一拧,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匍匐在了一侧。 崔西山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纸人,心说这是遇上鬼了! “别杀我,别杀我!” 崔西山本能地求饶。 却听那纸人嘴唇未动,一道女人声音就从空腔之中发出:“我把你这贪心不足的好贼厮!早上捡了钱还不够,却来挖你祖宗的福地!” 崔西山闻听此言,吓得屎尿齐流啊,这纸人说话了!不是见鬼还是什么? 那纸人见此,冷哼一声又道:“念在你还想着埋了父亲,不算是全无半点良心,你这一副心肝暂且寄存在你五脏庙中,不但如此,我还要送你十锭黄金!” 崔西山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来去看那纸人,心中虽然惊骇万分,但又见纸人不曾加害自己,便慢慢放下一点心来。 “你· · 你为什么要帮我?” 崔西山说道。 纸人听到这话,脚下一点,噗的掀起一阵阴风,吹得纸人飘在了崔西山面前。 “我不是白白帮你,我要你把你爹,葬在那边!” 纸人语气忽然变得凌冽。 崔西山浑身一震,顺着纸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那座坟包的南边,有一块空地。 崔西山随身带着一柄短把儿圆头铲,按照那纸人的命令不久便挖了一个二尺深的坑。 就在他准备喘一口气的时候,忽然侧目看见自己脚边不到一尺的地方,有半截森森白骨露在覆土之上。 崔西山倒吸了一口凉气,冷不丁又注意到那半截手骨之上,赫然有一个白玉的镯子,色泽圆润,晶莹剔透。 他贪心不足,偷偷回头去看,那纸人正俯身在坟包窟窿之上,窃窃私语,恍若在和那里面的什么东西对话。 崔西山正要弯腰去拿镯子,不料背后一道冰冷的声音悄然响起。 “你真是贪得无厌,贼胆包天啊,既然如此,这一副心肝,你便留不得了!” 崔西山听出是那纸人的声音,只是没想到它动作如此之快,只在瞬息之间,崔西山就觉得自己后背微微一疼,前胸又微微一凉,惊得他直接瘫坐在地上。 崔西山对自己身上乱摸一气,没有摸到一点伤痕,可就是觉得身上缺了点什么东西。 那纸人看着他冷笑道:“你这厮见钱眼开,我也不要你性命,只是这一副心肝暂且替你保管,你把你爹埋下之后,须得替我办三件事情。” 说完这话,纸人一抬手,抖落了五颗小孩拳头大的黄金疙瘩。 崔西山把金疙瘩捧在怀里,好像自己的心肝又回来了一样激动,连忙追问是哪三件事。 那纸人说道:“我家主人三百年天火大劫将至,它老人家算到不日附近将有一个小孩出世,你去打听好是哪一户人家,要在他家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依次放上马桶盖,女子的月事带,死人坟头土,寡妇门前尿,另外,我还要你带人去东南方的小道上堵住一个老道士,打死打残都好,这些钱给你跑路,要是事成,三年之后,你把这坟墓挖开,里面的金银都是你的了。” 崔西山见到这货真价实的黄金,哪还有不从之理。 当夜他收拾好行装,赶回家里,第二天他先是去找人换了一锭黄金,又找来昔日的狐朋狗友,分了钱,去东南方小道上堵一个老道士。 十来个人带着家伙藏在路边。 等到了金乌将要西坠之时,果然从远处来了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左手打着旗子,右手拿着一瓶二锅头,嘴里还抽着旱烟。 老道士喝了一口酒,抽了一口烟,嘴里头半念半唱着一些带着口音的调调。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莫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 · ·” 崔西山料定是这个老道士,吆喝众人闪出道边,不由分说上去就打。 但是令崔西山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脏兮兮的老道士,居然在单手打趴下十几个二三十的年轻人之后,还能把动手之前吸的那口烟徐徐吐出。 崔西山心说我死了得了,这一个个不是妖怪就是鬼,合着就自己一个是正常人。 那老道士拿手一指崔西山。 “好你个眼白心黑的畜生!还不回头,更待何时!?” 崔西山耳朵里就像炸起一道惊雷,唬的他双膝发软,扑通跪倒:“道爷救我啊!” 老道士发一声笑:“你造了什么孽,自己不回头,老夫如何搭救啊?” 崔西山自从打山里回来之后,便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少了什么,也记不起来少了什么,只记得那些金子,和纸人对自己说的话。 老道士看他懵懵懂懂,痴痴愣愣,喃喃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你且起来。” 崔西山两眼流泪,不停哀求老道士解救自己,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道士一双眼睛神光十足,把他衣服扒开看了一眼,说道:“你这吊角眼,蛤蟆嘴的呆鸟,心肝之气被妖魔摄去,倘若再拖十日,必然气绝身亡!” 崔西山闻言才回想起那个纸人说过,拿走了自己的心肝! “道长啊,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吧,我给您当牛做马了!” 老道士冷笑两声,一把揪住了崔西山的脖领子:“我来问你,那妖魔哄你来劫我,可曾给过你好处?” 崔西山被老道士刚刚单手打翻二十多号人的场景吓得根本不敢反抗,只能实话实说,把剩下四块金疙瘩拿了出来。 老道士松开了崔西山,一伸手把其中两块拿在了手里,双眉舒展,一边往怀里塞,一边喜笑颜开道:“崔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啊,放心吧,有老道在这,那妖魔纵然有些道行,却也奈何不得你。” 第217章 不眠之夜 崔西山虽然没有了心肝之气,但是居然还记得金银。 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老道士的怀里,伸手就要去摸金子:“道长,我这金子,是不是· · ·” 啪! 老道士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大义凛然地说道:“这两块金子已经被那妖魔的尸气侵蚀,你带在身上对你不好,而且就算花出去了也会有血光之灾,我拿回去供在祖师牌位上替你上表祈福,做一场法事才能化解,老道慈悲为怀,就不收你钱了。” 崔西山问道:“道长,我该怎么做?” 老道士哼笑了一声道:“那东西不是叫你把四样东西埋到别人家门口吗?老道我也有四样东西,你去埋到那个坟的四个角上。” “是什么东西?” 老道士笑道:“就是神前香炉灰,棺材板中钉,公鸡冠上血,还有这道灵符。” 崔西山记下来这些东西,又担心今晚那个纸人会找过来,央求老道士跟他回家住一夜。 没想到老道士欣然同意,“老道自河北而来,星夜兼程,正愁没个落脚的地方呢,只是今晚怕是不太好过啊· · · ·” 崔西山问道:“啥?啥不好过?” 老道士盯着他诡异地笑了一下:“后生,就看你命够不够大了。” 当晚,老道士和崔西山回了老崔家。 老道士进门一看:“后生,你家可真破啊。” 崔西山挠了挠头:“道爷见笑了,请进请进。” 崔家虽破,好在崔西山手头有钱,买了上好的“溜辣子夹馍”和烧鸡猪蹄还有酒。 二人对坐在炕上,吃肉喝酒,外头星月无光。 喝到一半之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正是亥子之交。 崔西山耳闻的外头呜——的一阵阴风呼啸,吓得心神不宁,手里的酒盅掉在了桌子上。 而反观对面的老道士,依然气定神闲,呲溜一杯酒,吧唧一口肉,喝的是满脸通红,吃的是满嘴流油。 崔西山心说这老道士果然是世外高人,一个人能啃一只烧鸡外加三个猪蹄还有两个馍! 这饭量!甭说一般人家,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能养得起他呀。 老道士眯着眼说道:“慌个啥嘛,老道在此,谅那外头的东西也没胆子进来。” 崔西山听得此言,跪爬到了窗户边,顺着窗户缝往外看去,院子里一片漆黑,偶尔有几声虫鸣,再有就是呜呜不停的阴风,并无半个活物。 心说这老道士说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就在崔西山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咚咚咚! “癞子!我是你三大娘,你大爷发了高烧,你快来帮个忙!送他上医院,我给你报路费!” 那是个十分急切焦灼的女人声音,听起来岁数不小,而且非常着急。 崔西山小时候发过毒疮,用了些药也不管用,满脑袋都是毒疙瘩。 后来是个赤脚医生给他用了兽药,才把毒拔了出来。 后脑勺至今还有一片疤痕,故而熟悉他的人叫他癞子。 崔西山闻听此言,急忙下炕穿鞋要去开门。 结果老道士一把将他揪住,目光锐利犹如宝剑:“你去干什么?” 崔西山一头雾水,心说这老道士吃顶着了,自己当然是去开门了。 “我· · 我去开门啊道爷。” 此时,外面的呼喊声,敲门声越来越激烈,突然!又没了动静。 “哼哼,这种道行也配在老夫面前献宝嘛· · 后生,你去趴在窗户上往门口看一看。” 老道士将崔西山拉了回来。 崔西山自然照做,连鞋也没脱,便趴在窗户根上,只露出一对眼睛,侧着脑袋往门口看去。 这一看,险些吓得他把今天的稀屎提前拉出来。 原来门口空无一人,阴风呼啸所过之处,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半透明的影子,没头没脚的一团,漂浮在门口。 突然,那影子似乎发现了崔西山,呼的一下飘了过来。 幸好窗户死死关闭着。 崔西山吓得往后一仰摔在炕上。 那团影子也飘过了窗户,立在外面,明明没有眼睛,可崔西山却觉得对面正在死死的,怨毒地盯着自己。 老道士见此景象,只是随手在酒杯中比划了两下,然后眼睛一撇,将杯中酒对着窗户泼了上去。 只听啪的一声,窗外的影子立马退出数丈。 老道士没有继续去管,而是自顾自地喝酒。 他又看向吓得魂不附体的崔西山。 崔西山面色惨白,问道:“道道道道· · 道长!那是什么东西!?” 老道士随口答道:“是鬼啊,只不过这次没有附在纸人身上,你被那妖物摄走了心肝火木之气,已经是半死之人,故而能够看见。” 崔西山连忙挪到了老道士那边,死死地贴住了他,在崔西山眼里,这脏兮兮的老道士简直是天神下凡呐。 “瞧你这点胆色,老夫酒足饭饱,要歇息了,你一个半死之人,是睡不着的,记住了,不出这个屋子,你不会有事,但凡开了门窗,踏出去半步,那就神仙难救了。” 老道士一把搡开崔西山,吹灭了蜡烛,倒在炕上和衣而眠,不多时,屋子里就充满了雷鸣般的打呼噜的动静。 崔西山少了心肝之气,五气不调,根本睡不着觉,只能挨着老道士战战兢兢地躺下,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不多时,又听得外面传来了砸门的动静,各种声音轮番上阵。 有娇艳的女声,也有粗狂的男嗓,还有婴儿哭泣之声,还有小偷撬锁的动静。 加之屋子里这个脏兮兮的老道士打呼噜打的简直可以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而且不管外面声音如何嘈杂,他自岿然不动,与周公会梦。 熬到了半夜两点多的时候,崔西山的精神几近崩溃。 他趴在炕上,用稻草和棉被蒙住脑袋,可那些声音就好比是穿甲弹似的,一点也挡不住,直往他脑袋里钻。 有道是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崔西山纵然畏惧恶鬼,但被折磨到了这种时候,蓦然间升起一腔血勇。 恨不得立马抄起菜刀冲出去,和外面的东西立马见个高低,分出生死! 也好过被吵的血气翻涌,胸口好似压了千斤巨石,连一口气也倒不上来。 更要命的是这种未知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神经。 好在关键时候,崔西山愣是咬着牙逼着自己去想那些金子,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这条小命还在,日后尚有乘龙驾凤的可能,何必跟这些畜生较一时高低。 崔西山倒是个有定力的,他死死缩在墙角,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拿脑袋撞墙。 也是他命不该绝,居然当真熬到了金鸡报晓,随着三声鸡啼,门外动静陡然消失。 崔西山松了一口气,摔在炕沿上,浑身冒出了两三斤的冷汗,微微喘着气,却是吓得差一点就要成为疯子了。 此时老道士翻身睡醒,坐起来缓缓抻了一个懒腰:“何以明吾志,《周易》在床头!这一觉睡得香啊,后生· · · 唉,后生,你怎么睡得,都快掉下去了。” 崔西山此时是实实在在的只剩下了半条命,他有气无力地对老道士说道:“道· ·道爷,我· · · ” “什么你啊我啊的,年轻人一点朝气都没有,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要你去准备那些东西,趁着有太阳,邪祟不敢出来,赶紧去埋了那些东西。” 崔西山翻了个身子,一条胳膊撑着自己勉强立起来,说道:“道爷,我埋了那些东西,是不是那东西就死了?” 老道士摇摇头:“这些东西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不过这里面自然有一段因果,只是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且按我说的做,办好了这些,我给你斩断穷根,你命中还有一场不大不小的富贵咧!” 提到富贵二字,崔西山立马有了精神。 从炕上下来出去按照老道士的吩咐置办好了这四样东西,然后上山埋下。 做好了这些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一老一少又吃了一顿扯面,回去休息不提。 第218章 断穷根 第二天一早,老道士给崔西山做了一场都算不得法事的小法事。 烧了表桶,换了法衣,点了供神香,拿了一把桃木法刀,踏起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法海浪滔滔,收在这口刀,学得长生法,劈开苦穷根!断!断!断!断!断!断!” 老道士拿着法刀在崔西山周身虚砍六刀。 砍一刀,喊一声“断”。 六刀落下,收了罡步。 崔西山站起身来激动地谢道:“道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 老道士喝了口热水,说道:“这并非是老道帮你,而是你命中注定有这一桩功劳,老夫不过是助你一臂之力。” 崔西山听不懂这老道在说些什么,问道:“此话怎讲?” 老道士却摇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崔家今生今世到了你这一代,百年穷根算是了却阴债,加之我叫你做的那些事情,算是一桩功德,不过你的穷根虽断,可仍要注意三件事情,不然这命中的富贵也如五更春梦,终是一场空啊。” 崔西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大师明示!” 老道士说道:“第一,你这场富贵应在南方,不到功成名就之时不可回乡, 第二你功成名就之后,务必要捐出五分之一的财产去修桥铺路,或者救济他人,至于第三嘛,日后自当应验,现在若是说将与你,只怕坏了这一场造化。” 崔西山倒头就拜,老道士把他拎起来说:“别磕了,你现在就走,一路南下,不可回头。” “不是,道爷,这么急吗?” “嘿嘿,不急不行啊,记住了一路南下,时机到了之后,你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切记我说过的话。” 说罢,老道士啪的一掌拍在崔西山背后。 崔西山一个趔趄,且听背后老道士喊道:“不能回头,速速去吧!” 听到这话,崔西山把头一低,心说如今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背井离乡就背井离乡吧! 抱着一条道走到黑的心思,崔西山一路到了火车站,买了南下的车票。 这人一旦断了穷根心境自然不一样。 就拿崔西山举例子,换做以前,饿死他也不会去打工,整天就想着坑蒙拐骗。 但断了穷根之后,他心境早已天翻地覆,下了火车之后,在当地的一家饭馆里当服务员。 攒了些钱之后呢,又得别人提点,搞了一个推车,他本身在饭店打工,靠着巧舌如簧,硬是拉着大厨跟着他出来单干。 一开始崔西山是在工地旁边卖盒饭,四毛钱能吃三荤三素,不限量。 因为做的卫生,量大管饱,菜色也好。 所以他的名头很快打了出去。 从小推车到大棚,一步步又接触到了工程方面的大人物,开始搞工程。 这些年当真赚了不少钱。 他倒是也记得老道士的吩咐,拿出一部分资助贫困学生和孤儿。 直到前段时间,感到自己年纪不小,也早就脱胎换骨了,古人云:“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所以他才带着老婆孩子回到故乡。 阔别二十年,当年的老房子早就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兔。 崔西山触景生情,想到自己二十年前揣着两颗从后山得到的两块金疙瘩背井离乡,南下闯荡。 这些年不知道尝过了多少艰难险苦,从当年村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泼皮无赖,到如今腰缠万贯,说得起是光宗耀祖了。 他转念又想到当年那个老道士。 崔西山记得当年见他的时候,那老头就起码有六十岁了。 二十年过去了,老道士估计早就老死了。 加之当年老道士也没有透露自己的性命。 崔西山唏嘘了一阵,叫人收拾好了老屋子便要带着家人住下。 结果住下之后,崔西山的小女儿就不停地在哭。 崔西山打拼多年,结婚很晚,生有一儿一女。 大儿子十五岁,小女儿只有六岁。 都是崔西山的宝贝疙瘩。 结果小女儿一进家门就开始哭闹的不停,谁也哄不好。 崔西山把她抱在怀里轻柔地问话。 小女儿把头埋在崔西山怀里,一直在说家里有个长相很凶的老爷爷叫她滚出去,还吓唬她。 崔西山不同于别人,他知道世上果然有鬼神。 况且当年后山祖坟当中发生的事情这么多年依旧历历在目。 于是他问女儿,那个老爷爷长得什么模样。 小女儿说那是个干瘦干瘦的老头,核桃眼,塌鼻梁,蛤蟆嘴,下巴上还有一颗痦子。 崔西山听后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长相和自己老爹一般无二,而且来说最关键的是那颗痦子! 崔西山尚未回过神来,怀里的小女儿便开始晕晕乎乎的,又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厉害,几乎就要抽抽过去了。 崔西山知道这是自己老爹在闹! 他闯荡这么些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发了狠意,抄起一根木棍在房子里转圈骂娘。 “死老头子!你死了这么多年了,你想干什么!?这是你亲孙女,你难道连她也不放过吗!?我告诉你,惹毛了我,把你从土里扒出来!送去殡仪馆火化了!” 第219章 重逢 崔西山本就是地痞无赖出身,骂起人来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而且十分的难听。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神鬼怕恶人” 崔西山这么一折腾,自己的小女儿就渐渐地不哭了。 不哭归不哭,可却发起了高烧,昏迷在床上。 崔西山连忙开车把小女儿送到了县医院。 医生测量过后发现小孩烧到了近四十度。 这种情况下为了尽快退烧,只能输液。 而很快的女孩的症状就有了减弱。 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建议先住院观察一晚。 结果当天后半夜小女孩又是高烧不退。 这次输液也不起作用了。 这时候崔西山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县医院的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建议崔西山转去市区的大医院。 崔西山连夜开车去市区医院,结果还是没有办法退烧。 这种高烧如果一直不退下去,老话讲会把孩子烧成傻子。 崔西山急的都要给医生跪下了。 碰巧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喇嘛,看着崔西山的小女孩蹲在了窗前凝视许久。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转经轮在床前转动了起来,喝道:“退!” 医生和护士很快发现了喇嘛。 “哎!你干嘛呢!?这里是医院!” 几名护士把喇嘛轰走。 喇嘛全程非常配合。 只有在经过崔西山的时候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崔西山骂了一句疯子,然后还不等几分钟,床上一直迷迷糊糊的小女儿忽然就醒了。 “爸爸·· · ” 崔西山激动地扑在了床前:“爸爸在!爸爸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 ” “好好好,你先好好休息,护士,护士!” 片刻之后,护士和医生给小女孩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高烧奇迹般的退了,而且小女孩的食欲不错。 这么快的恢复速度让医生也觉得奇怪。 不过这终归是一件好事,医生开了几种中成药让崔西山先去一楼缴费。 崔西山拿了单子去一楼药房拿药。 结果他刚到一楼,就见到那个喇嘛就在电梯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 崔西山作为一个亲身经历过灵异事件的人,对于这种未知的神秘力量还是十分敬畏的。 于是他上前和喇嘛搭话。 喇嘛告诉他,这个鬼是崔西山的父亲,这次之所以缠上他的小女儿,完全是因为有人毁坏了他父亲死后的长眠之地。 崔西山追问道:“大师,请你明示,我自然有重谢。” 那喇嘛最后吐露,说是邻村的江家。 崔西山还想追问喇嘛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于是喇嘛告诉他自己在京城有一个住所,叫做普善宫,还把联系方式留给了崔西山。 崔西山本来也不信,毕竟一个喇嘛说起话来跟村里的阴阳先生似的,这很让人怀疑。 再者说,崔西山这些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他在想,这喇嘛和自己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帮自己? 这不符合情理。 所以崔西山对于喇嘛说的话并没有完全相信。 只是在心里记下,准备回去之后进一步求证。 第二天,崔西山带着活蹦乱跳的闺女回了村里。 他并没有对家里人说起喇嘛的事情。 结果就在当天夜里,崔西山做了一个怪梦。 他梦见自己死去二十年的老爹哭丧着脸站在他床头,幽怨地说道:“娃呀,我好苦啊,好苦啊,饿死我了· · · ·” 梦境的感觉无比真实吓得崔西山梦中惊坐而起,已是出了一身的透汗。 他现在相信了,喇嘛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的放矢。 于是乎才引出来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 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崔西山在包厢里面,终于把这二十年来的始末说了个一五一十。 我心中对于那个老道士早已有了定数,于是说道:“崔老板,此事本就是误会,那一百万我看就算是你真的拿出来给我,我也受之有愧,不如这样吧,我现在叫来一个人,有什么话,你一见他,自然就明白了。” 崔西山一脸疑惑:“莫非小江兄弟叫来的,是我的故人?” “待会便见分晓了·· · ·” 而我要叫来的人,自然就是我师父了。 那天打架的时候,我说他怎么猫在后面不出来,原来其中有一段因果。 不多时师父赶到了包厢。 一进包厢,崔西山扭头看去,两眼发直,缓缓起身,对着师父上下打量,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师父却看着他面露微笑:“你这癞子,一别二十年,怎么忘了老道我了吗?” 旁边崔西山的手下听到师父喊他癞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是哪根葱?敢这么叫我大哥!?” 崔西山闻言立马厉声呵斥:“给我闭嘴!瞎了你的眼,别人叫不得,这位叫得!” 言罢,崔西山立马拉住师父的双手:“道爷,一别二十年了,您老身体可还硬朗?” “哈哈哈哈,还可以还可以,老道没打眼,你果然应了这场富贵。” 旁边的小弟眼睛都看直了。 崔西山激动地几乎就要哭出来,立马把师父安排在自己旁边坐下,亲自倒酒。 “道爷,当年你果然没骗我,这二十年来我按照你的吩咐,一路顺风顺水,可这次· · · ” 师父说道:“都是命中注定之事,不过倒也不打紧,你还记得老道当年交代过你的三件事吗?” 第220章 夺舍 崔西山道:“自然记得,只是这第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啊。” 师父说道:“哼哼,这第三件事就在眼前。” 崔西山明显十分的着急,催促道:“哎哟我的道爷唉,您抓紧说吧!这眼前又是什么?” 师父拿手一指我:“还记得当年我说你的那桩功德吗?” “记得记得,莫非和这小兄弟有关系?” 师父接下来就把事情从我们家的角度说了一遍。 崔西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 · 那道长,我又该怎么做?” “你命中缺火,所以我当年劝你要去南方,我这徒儿乃是你命中的贵人,有他在,你五十四岁这个坎才能平稳度过,从此以后安度晚年。” 崔西山今年五十三岁,眼瞅着就要到五十四岁了,如今得知我是他命中的贵人,自然是将我奉若上宾,并放言河北一带他还是有些薄面的,我以后随时可以去找他。 当天我们相谈还算甚欢,并约定三日之后起棺动土,给崔西山的爹重新安葬。 酒席之后,我和师父走在路上,我问道:“师父,我真是他命里的贵人不成?” 师父狡黠一笑:“哪儿有那么多贵人啊,不过这人在河北一带有些头脸,我这么一说,他日后自当是你一份助力,你要好好把握。” 听着老头子这么一说,我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 “师父· · 等我以后挣了大钱,给你养老!” 师父却装作十分不耐烦地摆手说道:“老老老,我哪儿老了,赶紧回家去,我老头子一个人不知道有多舒坦呢!” 晚上我回县里的家之后,发现我爸妈不在家。 给他们打了电话才知道他们都在张支朝家喝酒,张芊芊待会会过来到我们家住。 这对于我来说当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张芊芊到来。 晚上累了之后,我们俩就在床上睡了下来。 结果我又开始做那个怪异的梦。 闽国傩女走进了我的房间,呼唤着什么东西,随后我看见她钻进了张芊芊的身体里面,就像魂魄归位一样。 我一下就从梦中惊醒,往旁边一瞧,枕边空空如也,张芊芊不见了。 “这· · ” 我心中升起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心说莫非这梦是真的? 正在此时,我听到了客厅中传出了一些动静还有低低的吟唱声。 我立马翻身下床,习惯性的去摸剑,但是又想起来这次回家法器和剑都被我放在了宿舍的柜子里。 “妈的,干了· · ” 我只能硬着头皮出去,随手从符袋里摸了两张雷符。 此时正值深夜,客厅当中黑乎乎一片。 而就在阳台之上,多了一个翩翩起舞的曼妙身姿。 那身影在黑暗中起舞,翻转之间,身姿婉转,动作极为神秘大气,不同于现在那种近乎于搔首弄姿的现代舞蹈。 而是一种十分古老的舞蹈,在她跳动这种舞蹈的时候,身边似乎笼罩着一种强大的,流动着的气机。 我试了试开关,发现停电了。 而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我忽然发现明明刚刚还在阳台上起舞的那个身影消失了! 我心中一惊,以我的眼力,居然没发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同时,就在我疑惑的时候,猛觉得身后有人! “喝!” 我瞬间调动丹田中的雷霆之炁,回身用黄符去拍。 却不料这一手拍了个空,而同时我迎上了一张黄金面具! 而且就是我当日从闽国地宫之中带出来的那张,属于闽国傩女的那张黄金面具! 而这次,戴上面具的,是张芊芊! 可是,我明明把这张面具交给老王,让他带走研究去了! 老王的根据地在京城,这面具是怎么跨越千里,出现在我这儿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我退后了数步。 其实哪怕一回头对上的是一只僵尸,我都不会这么慌乱。 可偏偏是这个连我也无法理解的傩具! “芊芊?你· · · ” 我不知道张芊芊是否已经被那个闽国傩女夺舍了。 我心中暗道:妈的!不是说这东西要跟着我修行吗!?怎么会缠上张芊芊这丫头呢! 我心中暗骂之时,也埋怨张芊芊这丫头不知道是什么命,这一辈子比我这个童子转世的人更加招神鬼的喜爱! 张芊芊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歪着脖子看着我。 诡异的动作加上这千年前的神秘傩舞面具,使得气氛变得异常令人恐惧。 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张芊芊肯定是被这个成了鬼仙的傩女夺舍了! 鬼仙者,虽名曰仙,实则鬼也! 夺舍也不稀奇。 “雷神昂藏,万里威光。扫荡妖孽,驱却不祥。上帝有敕,立见吾傍。毁洞洞崩裂,诛鬼鬼灭亡。追魂魂复体,救病病安康。对天曾歃血,立誓救灾殃。急急如律令。  ” 我念动誓雷咒,将丹田的雷霆之炁引至左手剑指之上,准备驱退张芊芊身上的那个傩女。 “叱!” 我呵一口气,左手剑指点出。 结果这雷霆一击,却被张芊芊一伸手,轻描淡写的捏住了。 而且她手上力量之大,让我感觉自己在跟一条千锤百炼的精钢柱较劲。 “呃!” 慢慢地张芊芊把我的手按了下去。 我不死心,又想用右手捏住黄符去拍。 结果张芊芊一抖手,我居然一下就飞了出去。 但我飞出去的一刹那,也把黄符甩出。 这一击力量之大,直接让我飞出四米多,摔在了沙发上。 而我甩出的那张黄符居然没有打中张芊芊,而是被她用那种诡异地舞蹈牵引着悬浮在半空之中,随着她的舞蹈如蝴蝶般给她伴舞。 我看的呆住了,这得多大道行啊! 能驱使我的黄符给她伴舞! 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如今手头上没有法器,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她。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芊芊的舞步忽然停止了。 我能清楚地感受的到,那股极其强大的压迫感消失了,但是没有走,只是进入了一种休眠的状态。 张芊芊身子一软,就要摔倒。 我眼疾手快,连忙把她扶住。 摘下面具之后,张芊芊已经昏睡过去,我给她把脉,没有任何异常,似乎就只是睡着了。 我只好把她放在床上,将面具放在一边。 第二天一早,张芊芊还是没有醒。 可我爸妈回来了。 我连忙把卧室门关起来。 我爸问道:“臭小子,在家关门干嘛,芊芊呢?” 我在房子里回道:“奥,她走了,说是找同学有事,走了有一会儿了。” “行吧,你也没陪人家一块去,你这孩子,对了,我可警告你啊,不许欺负人家芊芊,听到没?” 我妈说道。 “哎呀!行了,知道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我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不知道为啥,我爸妈现在越来越唠叨。 我爸妈也没多说什么,就说要回去休息了。 我悄悄把卧室门打开了一条缝,看到我爸妈确实在卧室睡觉,而且把门都关上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把门重新反锁起来,又去看床上的张芊芊,结果这一看好悬没把我魂吓掉了。 这丫头居然醒了,但是不说话也不动,就躺在那边,一双大眼珠子静静地望着我。 “我去!你醒了?芊芊?” 张芊芊听到我叫她,换做平时肯定会温柔地答复我,但是她现在却露出了一种疑惑的表情。 好像是在责难我为何要这样称呼她。 我下意识地以为张芊芊丢魂了,伸手就要去把她从被子里扶起来。 结果我这一伸手,张芊芊忽然动了。 而且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比我此前遇到的那些僵尸还要夸张数倍。 第221章 性情大变 张芊芊一把按住了我的手,将我掼在床上。 我本能用力挣脱,却因为惯性太大撞到了墙上。 我爸妈也被这动静吵醒。 “小年,你搞什么呢!?” 我只能扯着嗓子喊道:“没事!妈!你们睡你们的!” 张芊芊坐在床上,用一种十分挑衅的眼神打量着我。 这种眼神完全不是她能够表现出来的。 “给我下来!天精天神,移敕角,井鬼柳星,神助敕,疾疾至。急急如律令!” 我掏出一张雷符拍去。 却不料张芊芊速度更快,腾的一下跳了起来,绕到我背后将我死死按在了床上。 我爸妈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小年,芊芊是不是在你房间里呢?” “没有,爸妈!你们赶紧睡吧!” 我立马翻身而起,把张芊芊掀开,雷符跟着朝她面门拍去。 张芊芊被我掀起整个人又以一种诡异的身法,单手按住我的肩膀,借着我起身的力道,顺势踩墙借力,在空中绕了大半圈。 就在我起身翻过来的刹那,张芊芊也转过身形,又一次把我压在了身下。 “小年,你到底干什么呢?” 我爸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不等我说话,随着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我房间的门就被我爸打开了。 “小兔· · · 芊芊?!” 我爸看着眼前的一幕,诧异的同时又对我抛来了一个你小子可以啊的眼神。 我妈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看见这一幕连忙把我爸拉出去。 “对不起啊芊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也不怪我爸妈想歪了,毕竟张芊芊骑在我身上,我们俩这个姿势确实很暧昧。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芊芊让脏东西上身了,去叫我师父来!” 我迫不得已喊出声来。 “什么?” 我妈看看张芊芊,感觉不太相信。 下一秒,张芊芊就从我身上下去。 “叔叔阿姨,你们别听他胡说,我们俩这是闹着玩呢。” 张芊芊一开口还是那个我熟悉的语气,而且还温柔了不少。 我爸妈略显尴尬地点点头。 “那什么,你们俩好不容易放假,那多出去玩玩吧,小年过来,妈给你钱,带芊芊出去逛逛商场。” “哎呀,行了妈,我有钱,你和我爸在家吧,我们俩准备出去了。” 我说着话,快速套好了衣服,拉着张芊芊就出门了。 “哎哎哎!钱!这小子!” 我妈在后面喊了两声,也只能无奈地把门关上了。 我拉着张芊芊来到小公园,张芊芊突然站住,我正在前面急切地走着,被她这么一拽,居然把我拽了回去,正好跟她对脸。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芊芊出了门,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我道:“我就是我啊,江初年,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我退后了一步,凭我的眼力,却瞧不出她身上有丝毫的阴邪气息。 “你是那个闽国傩女?为什么要纠缠我?” 张芊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场,压得我都有些呼吸不畅,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她缓缓开口道:“我就是张芊芊。” “哼!胡言乱语!我要你显形!” 言罢,我开始脚踏魁罡,结果我刚刚踏出了两步,突然左边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啪! “好好说话!” 张芊芊泼辣的说道。 我直接被这一巴掌扇懵逼了,站在原地。 我心中想道,这老张家祖传的不会是这大巴掌体质吧! “你···你· · ·” 张芊芊跟有什么人格分裂症似的,突然一下就从林黛玉变成了王熙凤,这谁受得了啊。 “你什么你,别以为你跟那个姓林的骚狐狸的事情我不知道,给你留着面子,你不要,是不是要我去叔叔阿姨面前好好说说?” “我去,别别别,芊芊,我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我和她真没什么。” 我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眼前这个到底是闽国傩女还是张芊芊啊,怎么把我都搞蒙了。 “你叫我什么?” 张芊芊的嗓音突然冷厉了起来,听得我虎躯一震。 “我· · 我叫你芊芊啊,我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张芊芊往前迈了一步,我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哼,算了,你想怎么叫都可以,不过从今天开始,如果我再发现你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的话· · ·” 张芊芊说着,眼神逐渐往下面移动。 这一举动吓得我连忙捂住关键部位:“不不不,我绝对不会。” “量你也没这个胆子,我饿了,带我去吃饭。” 张芊芊突然又恢复了正常。 “嗷嗷,你想吃什么。” 张芊芊左右看了看:“对面有家饭店,就去这家。” 我一直观察着张芊芊,发现她除了性格大变之外,其余的完全没有改变。 甚至我们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她都记得。 晚上我送她回家之后,就连夜去了山神庙。 “师父!师父!” 我进来之后焦急的寻找师父。 “怎么了怎么了!被狼撵了!?” 师父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哎呀师父,出大事了,张芊芊她· · ·” “那小妮子?咋了,你们俩又吵架了?” 师父打了个哈欠说道。 “哎呀,要是吵架倒还好了,你是不知道,这丫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师父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点点头道:“看出来了,以前没见她打过你,这丫头力气还不小呢。” “哎呀!也不是这么回事,师父,你再看看,那个闽国傩女还在我身上吗?” 师父闻言仔细围着我看了好半天。 “果然不在了,莫非你怀疑这个傩女上了张芊芊的身?” “可不呗,师父,这东西挺厉害的,我是对付不了,黄符跟罡步一点作用都不起。” “你要是能对付的了她,我都要叫你师父了。” “师父,不会连你都对付不了她吧?” 师父似是而非地答道:“这个嘛· · ·得碰碰才能知道,明天你带我去见见那丫头。” “嗯!”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带着师父去了张芊芊家。 今天是工作日,张支朝夫妇不在家。 我敲开了房门,张芊芊穿着睡衣,带着发卡,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进来吧。” 我带着师父进去。 “芊芊,我刚好遇到了师父,待会儿咱们一块吃个饭吧?” 张芊芊倒了两杯水给我们。 “我看不是刚好遇见,倒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张芊芊语气舒缓,却似有所指。 师父笑道:“你这妮子。” 我和师父对视一眼,询问他是否看出来了什么。 师父却摇了摇头。 我们过了一会出去吃了个饭,一切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中途张芊芊出去上了个卫生间,师父见她走远,十分疑惑地冲我说道:“你小子是不是逗我玩呢,这小妮子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哭的心都有了,说道:“师父,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她在你们跟前装的跟以前一样,你们不在了对我是拳打脚踢啊,你看看我这胳膊,都让她拧的,都紫了!” 没两句话的功夫张芊芊就回来了。 师父眯眼看向她,然后缓缓起身,我看见师父悄悄藏了一张黄符在手心。 “妮子,你肩膀上有只苍蝇。” 师父说着话,一抬手按在了张芊芊肩膀。 我知道师父这一掌藏着暗劲,不用力还罢了,一旦用力,寻常人根本受不了。 可张芊芊却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膀:“是吗?我怎么没感觉?” 师父眼神闪烁了一下,松开了手,笑道:“没事没事,苍蝇飞走了。” 回到座位上之后,师父和我对了对眼神,示意没有发现异常。 当天这顿饭吃完,师父回去山神庙,张芊芊则要我陪她散步。 第222章 来到了天津卫 “江初年,你觉得我变了吗?” 张芊芊冷不丁的发问道。 “啊·· ” 我应了一声之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要说张芊芊没变,那不可能啊,我胳膊到现在还疼呢。 可要说变了,为什么她对我的感情没有丝毫减弱。 张芊芊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十分深情地注视着我。 她的眼神很奇怪,虽然是在笑,但是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整个人有一种莫名的破碎感,就像是我们俩正在生离死别一样。 “你怎么了?” 我问道。 张芊芊突然开始浑身颤抖,眼泪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到最后,她捧着我的脸,哭的连呼吸都变得抽抽了。 我赶紧把她抱住,安慰道:“好了好了,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 · ” 过了许久,张芊芊抬头看着我说道:“我很怕,江初年·· ·我· · ” 我看着张芊芊现在的模样,不管现在的她到底是闽国傩女还是张芊芊本人,我都心疼的要命。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柔声问道。 张芊芊抱着我,说道:“抱歉,我不能说。” “好,既然不能说,我也不问。” 张芊芊抬头看向我,眼眶还是红彤彤的,说道:“你有你的路要走,只是这次,别把我抛下· · ” 我完全不能理解张芊芊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许就是因为这个闽国傩女的缘故,让她也看到了一些难以接受的画面也未可知。 “放心,不会的,这次不会把你抛下的· · ” 第二天就是和崔西山约定好的动土的日子。 到了山上之后,一切按照正规程序来。 而新的埋骨之穴,我和师父也早就勘探好了。 就在距此五里以外有一处山环水绕的笔架形山头。 先人埋于此地,有利于后人科甲。 崔西山如今富甲一方,家里就缺一个走仕途的。 事情办妥之后,我和师父收了崔西山十万块,孝敬师父七万,我自己留三万。 又过了半个月,崔西山准备回河北了,走之前又请了我和师父出去吃饭。 并且约定好,来年如果崔西山快要过坎的话,我得过去帮他一把,到时候也不会让我白辛苦的。 我和师父自然都心知肚明,他所谓的过坎,不过是一些小小坎坷,就算没有我,也能平稳度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过得还是相当惬意的。 眼瞅着假期就快过半了,在家里实在闲着蛋疼。 秦子婴那边依旧忙碌,到处接活,这趟据说得跑一趟江苏。 这天我正跟张芊芊在商场逛街消食,忽然接到了沈见山的电话。 “喂,年儿啊,嘛时候来啊,老包那边已经准备行李了!” “随便,我都行,先说好啊,我去了你得管吃管住奥!” 挂断电话之后,张芊芊问道:“你要去哪儿?” “天津,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带你好好转转。” “嗯。” 我当天下午就去火车站买了两张后天上午的火车软卧。 回到家里,我把事情说了一下。 我爸妈对于我和张芊芊的事情自然是一百个同意,恨不得立马让我们两个结婚。 师父那边也没什么异议,只是交代我多带一些黄符,毕竟我这个体质跟柯南似的,去哪儿哪儿出事。 我想了想,别的法器也没啥带的,基本都过不了安检。 就带了一些黄符,一面八卦镜,还有一些处理过的五谷。 我和张芊芊如约上车,晃荡了两天之后到站。 出了站,就见人群中一高一矮的沈见山和包如龙已经早早等候好了。 “年儿!这这这!” 沈见山雄浑的嗓音穿透人群。 我带着张芊芊过去,之前大家都见过,也没有太多拘束。 由于天色将晚,沈见山和包如龙已经找好了饭店订好了包厢给我们接风。 其实我对天津一直非常神往。 有道是九河下哨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在这水陆的码头之上有的是奇人异事。 而且来说小吃方面也是北方有一号的。 狗不理和麻花就不必说了,什么耳朵眼炸糕,杂和菜,茶汤,熬小鱼贴饽饽等等等等。 吃完了饭,我们晚上去听了相声,酒店离现如今的洪湖里早市不远。 我们一路溜达,恰好路过一处公园。 离着老远便看见几盏大功率白炽灯把一片空地上照的通明,边上围着三圈半的男女老少,正当中似乎正在举行什么活动,好不热闹。 就听里圈啪啪啪的声音传来,跟着就是一阵叫好。 “好,好别子!” “嘿,这小子真不赖!能摔他大爷了!” 沈见山解释道:“这是摔跤,我们这儿叫撂跤,天津卫是撂跤的窝子,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出门抬头看,人人有一手,这是跤场,走,我带你们看看去。” 我们以前还没见过撂跤,于是都来了兴致,跟着沈见山凑上去。 此时正是仲夏时节,天气炎热,天津卫九条河,蚊虫鼠蚁多。 众人摇着蒲扇,喝着玻璃瓶的冰镇汽水,滋滋有味地看着撂跤。 天津卫的撂跤号称叫武相声,说着摔着还得有哏。 我们凑进去的时候,正赶上一个小个子的年轻人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僵持住了。 二人互相揪住对方的跤衣,互不相让。 大汉力气大,没把小个子放在眼里,一把薅住小个子就想来个勾腿。 有道是:高怕把腰,矮怕薅,大胖子摔跤怕转悠。 结果这大个子一把没薅稳小个子跤衣上的小袖,让小个子伸手绕过去把住了中心带,左腿从大个子胯下伸过去,身子往大个子怀里一靠,来了个勾刀。 砰的一下就把大个子摔在了地上。 周围是一阵撼天动地的叫好声。 沈见山一边呱唧一边解释道:“天津人爱摔跤,也爱看小摔大,这叫小蛐蛐托底。” 此时大汉站了起来,看着把自己摔倒的年轻人一阵阵开怀大笑。 原来这只是个热场。 却见大汉拿出一件红边跤衣,这在天津叫褡裢。 “各位,今儿个我们爷俩在这歇了虎子掀门帘——露了一小手,别看我家老二今年才十六岁,打小是我爷爷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别看瘦,骨头缝里长肌肉,列位,撂跤讲究二十八个字,那是通天贯日,欺拿相横,踢抽盘肘挝,掫折闪拧控、捧拱扒抲倒,拿把里刀勾,大绊子三十六,小绊子赛牛毛· · · · ·” 我们在跤场里看了许久才各自回去,约定好明天一起去看洋人的教堂,过两天再去赶海。 结果这一晚就出事了。 半夜里沈见山给我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老包出事了。 “什么?怎么回事?” 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哎呀,我现在不在市区,都怪我!” “别着急你慢慢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边穿好了衣服。 “我们· · 我们到野湖钓鱼去了!这样,我给你说个名字,本地人都知道,我得在这儿看着老包!” 我匆匆挂了电话,对张芊芊说道:“你呆在这里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说罢,我就立马冲下酒店打了一辆车,给司机大叔说了地方。 司机大叔说道:“好孩子,尼了介斯嘎嘛七,大晚上的不睡觉?” “我去救我兄弟!叔,你开快点!” 我伸手拿出五百块钱拍在前面。 司机激动地按下手刹:“好孩子!掰掰可不是冲着钱,全冲你这义气!坐稳了!” 说罢,司机一脚油门,直接上四挡。 我吓得抓紧了把手:“叔,其实慢点也行,我兄弟一时半会死不了!” “尼说嘛!?掰掰耳朵可不好使!要过大弯了!” 四十分钟之后。 “好孩子,到地方了,掰掰先撤了啊,介地方不干净,我把电话给你留着,明儿要是还能回来给掰掰电话,掰掰到时候开慢点!” “好,shu~呕——!” 第223章 抄网 我吐了一口苦水,这一趟车坐的我是云里雾里啊,好家伙,晕的要死,这司机大叔嘴还不停,句句都有哏,我这人还不喜欢让别人的话掉地上,一路上折磨死我了。 要不说京油子卫嘴子。 “年儿!” 沈见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转头看去,他正半藏在一辆别克车后面。 这是包如龙从浙江开来的。 我踉跄了一下走了过去。 没见到包如龙的身影。 “老包呢?” “嘘!” 沈见山把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我拉了过去。 “年儿啊,这回真是兔儿爷掏耳朵——崴了泥了!你还记得不,咱们大一刚上学那次,在教学楼里,跟那次一样!见他妈鬼了!” 沈见山神情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他戴着渔夫帽,穿着无袖夹克,手里还提了根鱼竿还有一条鱼。 “我靠,都这会儿了,你还提条鱼。” 我对于沈见山表示不解。 沈见山急的把鱼提了起来:“九斤啊!正口!我本来都以为今天要打龟了呢!” “得得得,你乐意提着就提着吧,老包到底是什么情况?人呢?” 沈见山这会儿也意识到了得说正经事。 “我们俩刚在前面野湖边上钓鱼,真他妈操蛋,闹窝了!一条大鱼刚上钩差点就脱钩了,我就喊老包抄网 你猜怎么着,那条鱼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力气,老包那吨位,堪称陆地巡洋舰啊,居然被拽下水了!我急的都不行了!” 我接话道:“那你下去救他了?我看你身上怎么没湿啊?” 沈见山挠了挠头说道:“这· · 老包刚下去,我这就上钩了,一下没把持住· · · ” “真他妈有你的,然后呢,人呢?” “别急别急,我这刚提上来,老包自己哗啦一下就上来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平时让他去带个饭都懒的不想动, 那一下从水里出来,我都以为他身上装翅膀了 结果他这一出来,我就上去问他有没有事儿 他就冷丝丝地看着我,盯着我笑,别提多渗人了!” “那后来呢?” “他看了我半天,结果突然就要抢我的鱼,这十来斤的鱼,我当然不肯给啊,我就跑,他就追。” 我看着沈见山这金刚一样的身材居然会被包如龙追着跑,这样的画面想一想都好笑。 “他都被被上身了,还能跑不过你?” 我强忍着笑意问道。 沈见山往来路上一指:“追了我一会,他又回去了,你说怪不怪,就蹲在水边一动不动,嘴里还嘟囔着呢,我不敢靠过去啊,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走吧,一块过去看看。” 沈见山把鱼和钓竿放进车里:“年啊,你来了我就放心了,走走走。” 我和沈见山穿过一截狭窄的小路,就到了一片野湖边上。 这种野湖看起来很危险,实际上一点也不安全。 水下藻荇交横,还可能会因为水太凉发生抽筋的危险。 所以每年夏天都得淹死几个会水的。 久而久之,这种野湖里的阴气其实很重,而且出大鱼,因为不会有人傻到去吃淹死过人的湖里的鱼。 但是钓鱼佬是不会管这些的。 所以这个地方也是资深钓鱼佬的圣地。 这些都是沈见山告诉我的,他也是听别人说起过,才壮着胆子带包如龙来甩两杆。 不多时我们就到了水边,果然包如龙就在一块离水边很近的,半嵌在地下的大石头上蹲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里。 我靠得近了以后,发现他双手托着肥肥的下巴,喃喃道:“鱼跑了· · 我的鱼跑了· · · 跑了· · 回不来了· · · 回不来了· · ·” 现在闽国傩女不在我的身上了,我不能看到事物发展的前世今生,但是好在我还有一对儿火眼。 看得出来包如龙身上确实有一个虚影,而且怨气很重。 于是我走上前准备好好跟他交涉一下。 我刚刚靠近到包如龙背后一丈范围之内,他就突然恶狠狠地回头瞪着我。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你抢走了我的鱼!” 我回头看了看沈见山,沈见山无奈地小声冲我说道:“这生前肯定也是钓鱼佬,估计是抄网的时候鱼跑了,理解一下吧。” 我一阵无语,转过头说道:“喂!你看看我身上是什么?敢和我这样说话?” 被我吼了一嗓子之后,包如龙身上那东西果然老实了,一下就怂了,怯懦地说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以为是你抢了我的鱼呢。” “什么鱼?你为啥要上我兄弟的身?” 包如龙身上那只水鬼一说鱼就来了精神:“是啊,三十多斤呢,就在这儿吊上来的!可惜了,抄网的时候,我脑袋被人砸了!” 说到这里,那水鬼拍着包如龙的大腿,懊悔无比地说道:“我干嘛不戴个安全帽啊!” 这时候沈见山凑到我耳朵跟前小声道:“骗人,怎么可能三十多斤!” “大哥,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吧?” 没想到我们俩如此小声的对话却被这水鬼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激动地跳了起来,连同包如龙那一身肥肉颤个不停。 “你你你你们两个!就是五十多斤嘛!” “等一会,你刚不是还说三十多斤吗?不对,谁跟你掰扯这个了?你是自己从我兄弟身上下来,还是我亲自动手啊?” 我捏了一张黄符在水鬼眼前晃了晃。 水鬼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再大声说话。 “别,别动手,我自己下来也行,但是我想请你帮我,你是个道士吧,而且是不是挺牛逼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认生的鬼,而且还挺有眼色。 “算你有点眼力,你说说,让我帮你什么?” 那个水鬼说道:“我是被人害死的!害死我的人是个喇嘛!” 听到喇嘛二字,我忽然来了精神:“继续说下去!” “我是京城来的,钓友都说这里的鱼大还没什么人来钓,半年前我来这里钓鱼,结果就碰上了一个喇嘛,我当时还奇怪,藏民向来不吃鱼肉,何况是个喇嘛。 于是我就跟他搭话,没想到那个喇嘛会说普通话,他就坐到我旁边了,这时候我刚好上钩,少说也有七十来斤· · ·” 我见状赶紧打断:“行了行了,你不用强调重量,你就说发生了什么。” “哦哦哦,对不起,主要是我那条鱼九十多斤,实在可惜了· · ··是这样,我正要下抄网呢,结果那喇嘛就从我背后用一块大石头把我砸死了 那块石头挺大的,跟我那条鱼差不多大,得有个小一百斤吧。” 我扶了扶额头,转身对沈见山说道:“山子,以后不许你再钓鱼。” 说罢,我又转身对水鬼说道:“你继续,不许再说鱼,不然我一张符把你拍回水里。” 水鬼看着我手里的黄符,哆嗦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死之后我就被那个喇嘛封在了这个野湖里面,到现在我老婆孩子都不知道,呜呜呜呜·····” 人说鬼哭狼嚎真是不假,这鬼哭起来真是难听的要死。 “别嚎了!再嚎我就不帮你了!” 水鬼立马止住了哭泣,万分希冀地看着我:“道爷,我求你个事,能不能帮我先通知我老婆孩子,然后帮我报仇!” 说到报仇二字的时候,水鬼身上的怨气突然暴涨。 我叫他冷静冷静。 水鬼却被怨气冲昏了头:“我怎么冷静!我的鱼也被他吓跑了!” 我又把黄符掏了出来:“能不能冷静?” 水鬼身上的怨气降了下去:“能!”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从我兄弟身上下来,然后跟我走,我正好也有点事情想找这个喇嘛。” 水鬼摇了摇头:“不行啊道爷,那喇嘛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我一直离不开这里啊,要是能走我早就回去看老婆孩子了。” 我说道:“是嘛?看来还有点本事,那我就跟他斗上一斗,正好还没领教过喇嘛的手段呢。” 第224章 水下缝隙 “多谢道爷,多谢道爷!道爷放心,你要是能让我回家看我老婆孩子一眼,我必有重谢!” 说着话,水鬼跪在地上纳头便拜。 我也没太当回事,心想一个钓鱼佬能谢我什么,顶多把钓具给我一套呗。 “行了行了,起来吧,先别从我兄弟身上下来,让他带着你一块出去。” “嗯嗯!” 说罢,我和沈见山带着水鬼往来时的羊肠小道走了百余步。 忽然我敏锐地觉察到有一股微小的力量正朝我们袭来。 随后只见包如龙的身躯往前踉跄了几步,就要一头栽倒,好在沈见山及时将其托住。 而他身上的那只水鬼却被那个力量直接剥离出了包如龙的身躯,,化成一道晦暗不明的虚影漂浮在我身后五步的位置上。 沈见山还不明所以地问道:“年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禁制我倒是第一次见· · · 山子,你先把老包扶到车子上。” “好,你自己小心点。” 说罢沈见山把二百多斤的包如龙扛在了肩膀上朝着汽车走去。 “你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我问道。 水鬼的声音隐约在我脑中响起:“我· · 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在水里,我找了很久,可就是找不到。” “走,下水看看去。” 我带着水鬼回到了水边。 “道爷,这水可凉啊,而且挺深的,你怎么下去?” 水鬼道。 我笑了一下,说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啊。” 如果是让魂魄停留在一个范围内不能离开的话,肯定是在尸体上动手脚了。 比如将尸体吊起来,脚下要悬秤砣,头顶百会穴的位置打下一根铁钉,吊尸体用的必须是铁丝。 铁器不透阴阳,将尸体悬在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位置。 是让天魂不出,地魂不入,唯有人魂终日游荡,不离于旁。 但是喇嘛肯定不会这种办法。 因为这种邪门法子要配合一定的经文仪轨和符咒。 但是世上旁门左道数不胜数,我没见过的东西也很多。 于是我又和水鬼返回到了水边。 “道爷,这水少说也有七八米深,你没有装备就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水鬼问道。 我听后从怀里把避水珠取了出来含在嘴里。 “听说过孙猴子能被水淹死嘛?就算是我肯死,判官老爷也不肯收啊,你只管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我脱下衣服就跳进了水里。 虽然避水珠能够让我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在水下对空气的需要,但对于能见度和我的活动程度并没有其他的改变。 所以我只能够潜在水底,一点一点地瞎摸。 水下什么都有,除了鱼就是各种瓶子还有折断的鱼竿,甚至我还摸到了一只靴子。 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之后,我突然感觉到水底出现了一条裂缝。 裂缝口子足能容纳一人进出,但是位置十分隐蔽,我先前在水底乱转,并没有防备,一脚踩空之后差点陷了进去。 我心中想到,这水鬼在湖底晃悠了这么久都没看到尸体,莫非这下面还有一层? 于是我顺着裂缝钻了下去,里面一片漆黑,我凭着双臂张开的触感,判定这下面大约有一个小卧室一样大小。 我往前踏了一步,正好踩中了一堆光滑的石头。 在踩中石碓的刹那,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水下不可能自然形成这种呈现一定堆砌规律的石堆。 于是我又沿着右方跨出一步,果然又踩中一个石堆。 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藏传佛教的一种阵法,但具体是什么我说不好。 我抱着怀疑的心情,伸手往前一探,果然让我抓到一具软囊囊的尸体! 按理说这个水鬼死的时间不短了。 水中尸体如果在温度较高的季节往往都会形成巨人观,浮上水面,皮肤和毛发都会脱落。 但这具尸体给我的感觉却是刚死不久,肌肉还保持了一定的弹性。 我用力把尸体拽了起来,同时用脚把那些石堆踢毁。 其实所谓的阵法也好,鲁班法也好,养小鬼也好,外人看来是难以想象的,可实际上只要知晓其中原理,破坏起来也很简单。 既然找到了尸体,我还是想赶快离开水里。 避水珠虽然奇特,但在水下待的时间久了,终归胸闷气短的厉害。 我先是把半个身子探出缝隙,回身准备去拉那具尸体。 突然我发觉背后似乎有一个非常冰冷的东西正在接近我。 我立马反应过来了,下面的那个石头堆,既是困住那只钓鱼佬水鬼的阵法又是一种报警器! 不然为啥我在水下待了这么久,都没有脏东西来找我的晦气。 偏偏在我把尸体拉出来的时候找上门来了。 我左手拉住尸体防止它滑下去,右手捏了一个雷决,心中默念一遍誓雷咒,然后就在那东西从我背后袭来的瞬间,右手雷决朝后打去。 水下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那东西便消失了。 我潜意识里晃了一下神,脑海浮现出这样一幕。 在一个洁白的大平层当中,一群男女赤裸着身子拥在一起。 场面令人血脉喷张,而且就在最中间一把特制椅子上躺着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 同样赤条着身子,在她的身畔站着数十个雄性人类。 可从那花季女子的眼中丝毫看不出一点羞涩,反而是一种极度的愉悦和解脱,乃至· · 极乐! 人群正当中高坐着一个中年喇嘛,盘腿打坐,不嗔不怒,闭着眼冥想,颇有一副超越世间俗人,不被情欲所累的高僧形象。 就在此时,那个喇嘛忽然将眼睛打开了一条缝隙,在我的神识之中与我对望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个画面只在我脑中闪过了一瞬。 但是足以让我确定,对方已经盯上了我。 而且是早就盯上了我。 说不得便是崔西山在医院走廊中见到的那个喇嘛。 可他为啥要对付我? 难道因为我没给喇嘛庙捐过香火钱? 还是因为哥们儿太帅,影响了喇嘛的生意? 这些猜想通通都不可能。 我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这一年多以来得罪的人已经数不清了。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而且刚刚这下子交手,对方大概几斤几两我心里也有数了,不管是刚正面还是剑走偏锋,我现在都不怵。 唯一有些心里没着没落的是,现在身边就只有一些黄符,宝剑不在身边,动起手来终归是有些束手束脚的。 不过如今到了京津一带,乃是天子脚下,王法当前,带着剑着实不方便,一个不小心可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心里一边想着,我已经将尸体拖到了岸边。 沈见山不放心我,又折返了回来,看见我出水之后,他立马将衣服给我递了上来 我赶紧把衣服穿上,回头去看那尸体,果然还是刚死不久时的状态,应该是因为那个喇嘛用的旁门左道的关系。 沈见山看我从水中拖出来一具死尸,也吓得脸色惨白。 “年· · 年儿啊,这·· 这死人你从哪儿捞上来的?” “别怕,这东西又不会诈尸,都泡浮嫩了。” 我随口应了一句,又把避水珠吐出来放进怀里。 此时那个水鬼以魂魄之资在我面前跪拜:“多谢法师道爷大恩大德!” 我抬手叫他起来,又看看尸体,虽然尸体生前后脑遭受重击,已经塌陷下去好大一块,但从面相上也能看得出此生原本应该是个大富大贵的人。 只是英年早逝,的确太可惜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叫山子赶快报警。 毕竟尸体捞上来了,我们也不能就此离去,也没有办法带走尸体。 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叫警察叔叔来走一遍程序,免得日后麻烦。 山子点了点头,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了,也就是尸体保存的还算不错,真要是出现了巨人观,估计我们俩早都吐出来了。 第225章 进京 当晚警察赶到,把我们和尸体都带了回去。 在他们来之前我就交代了沈见山,千万不要提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就说是我们来钓鱼,下去抄网的时候发现的这句尸体,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溺水,救上来才发现是个死人。 沈见山自然晓得事情的利害对于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缄口不言。 包如龙那就更不用我叮嘱了,因为他压根啥都不知道。 至于那只水鬼,我已经叮嘱过他只要远远地跟着我们就行了。 二十多分钟之后,四五辆警车都开了过来,把我们带了上去。 包如龙还是迷迷糊糊的,沈见山把他抗进了警车里面。 警察叔叔还问呢:“你们这个朋友睡眠质量挺好啊。” 我笑道:“身宽体胖,啥都不在乎,别说拉警笛,就算是在他枕头放上二踢脚都不一定能醒。” 前面两个一老一少的干警被我逗得哈哈一笑。 这时候,包如龙哼唧了两声从睡梦中醒来。 老实说,这小子是我见过被鬼上身这么长时间还能醒的这么快的人之一了。 “哼哼!” 包如龙眼睛还没睁开,先提起鼻子嗅了嗅。 坐在副驾驶的老警察估计是连轴转了,正吃煎饼果子呢。 “哎哎哎,不对啊,这不对啊,外行,太外行了,哪儿有煎饼果子放榨菜的,哼哼,还是乌江的!等会儿,不对啊,怎么还有辣条?” 老警察正咬了一口煎饼果子还没咽呢,听到包如龙说话就回头去看他,结果这一看才发现这小子压根没睁眼,顿时也觉得有些离奇。 于是老警察把咬了一半的煎饼放在包如龙面前晃了晃。 包如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闻就是卫龙,不是,年儿啊,咱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 · ” 说到最后包如龙睁开了眼,在他看到一个警察叔叔拿着半截煎饼果子从前座上回头看他的时候,包如龙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警察幽幽地说道:“我就喜欢吃卫龙,有问题吗?” 包如龙连忙僵笑着赔礼道:“不不不,警察叔叔,我突然觉得啊,这煎饼果子配辣条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下次我也这么吃!” “行了,别逗闷子了,待会你们把问题交代清楚,就可以回去了,以后没事晚上别瞎出去。” 包如龙看了看我们两个,接茬道:“对对对,警察叔叔说得对,以后我们绝对晚上连家门都不出来了。” 说话的同时,包如龙还小声问我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等我们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早晨七点了。 张芊芊在局子门口等我,见我们出来了,才迎了上来。 “你半夜出去,是来警察局的?” 我讪笑了一下,说道:“这个· · 你得容我跟你解释一下· ·” 张芊芊却摆手严肃地说道:“不用解释了” 我担心她又发脾气,刚要解释,却听她说道:“我是说,有人· ·不对,是有一只鬼已经帮你解释过了。” “你见过那只水鬼了?他人· 不,他鬼呢?” 我问道。 张芊芊指了指自己腰里的一块小玉环,这是我之前送给她的一个小挂件,也不贵,五百多块钱。 “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 ” 我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的,毕竟这次是出来玩的,结果又遇见了这种事情。 张芊芊这次却一反常态:“你干嘛要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不就是个喇嘛吗?我陪你进北京会一会他。” 我脑子里一下反应不过来:“你· ·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有那么矫情吗?” “没有没有,那当然· · · ” 我正说着话,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喂?瓦苦,你小子还记得我呢,这么久也不给我来个电话。” “哪儿能啊阿江哥,这段时间都快把我憋死了,我们在上海拍戏,最近才回北京休息一个礼拜,馨姐让我问问你最近忙不忙要不要来北京玩?” “好啊,我现在就在天津,下午我就去北京。”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还在感慨,真是想吃奶了娘来了,想娘家人了,孩子他舅来了。 我转头对沈见山和包如龙说道:“怎么样,要不要一块去北京,刚好看看能不能找到天哥。” 俩人一对眼,都表示想要一块去。 我们于是立马去了高铁站。 到站之后,我给瓦苦打去了电话。 瓦苦让我们出站之后往右边看。 我一出站台就看到右手边的路上五六个人扯起了横幅。 “热烈欢迎江大师莅临指导!” 瓦苦还站在七八个人面前,这小子现在真是今非昔比了,不知道是不是伙食太好了,长胖了一些,皮肤也变白了,穿着一身西装三件套。 他看见我们来了,立马跑上来接我。 “阿江哥!” “瓦苦,你真是变样子了,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瓦苦,比我大两岁,是彝族人,我在黑竹沟的彝族部落里面认识的好兄弟。” “大家好!” 瓦苦热情地打着招呼。 “瓦苦,这两个,壮的跟牛似的,是沈见山,这个白胖子是包如龙,都是大学舍友也是好兄弟,这位· · ·” 我本来想郑重地介绍一下张芊芊。 结果瓦苦十分有眼力见地说道:“这是嫂子吧?” 张芊芊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老听阿江哥提起来!说你可漂亮!” 张芊芊噗的一笑:“他没跟你说我坏话吧?” “没有没有。” “对了,瓦苦兄弟,你比年儿大两岁,怎么喊他喊哥啊?” 包如龙问道。 瓦苦笑道:“阿江哥是个顶厉害的人!连鬼都怕他!我阿爸让我出来跟着他,听他的话!” 第226章 多罗上师 “瓦苦,你这整的也太隆重了,还莅临指导,我能指导啥呀?” 瓦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是馨姐让我准备的,她们身份特殊,不能亲自来接,包厢已经订好了,她们都在里面等你呢。” 我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社会地位的高度带给人的感觉真是不一样。 “大家快上车!一会儿就该堵车了,这要是堵在高架上,咱们就只能等明天再吃了。” 瓦苦招呼我们上了一辆奔驰商务。 除了山子之外,我们都是第一次进京,八百年帝都果然是名不虚传,比我们那个破县城不知道繁华了多少倍。 我看着窗外逐渐清晰的夜景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包如龙捅咕了我一下,问道:“年儿啊,你小子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老实交代,这是要去见谁啊?” 我神神秘秘地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别说我有好事不想着你。” 山子也八卦道:“我听瓦苦兄弟的意思,这人来头还不小,年儿啊,你就别兜圈子了。” 我摇头晃脑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不多时就到了一个规格非常高的星级酒店内部。 瓦苦带着我们刷了卡上到十二楼一个包厢里面。 打从进来之后,包如龙和沈见山就显得十分意外。 进了包厢之后,里面坐着叶馨和y。 “江大师!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英俊啊!” 叶馨依旧是开门三件套,先夸了我两句。 我和她握了握手,把几人介绍了一遍。 “原来是江大师的夫人,真是个大美人啊,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进入我们娱乐圈发展?” 叶馨握着张芊芊的手说道。 有一说一,张芊芊平时对于化妆打扮这一方面没什么太大的兴趣,顶多画个淡妆。 就算是这样,放在人堆里也是回头率百分百的美女。 比起那些靠着整容开刀才能站在聚光灯下的人造美女不知道强了多少。 我本以为叶馨这句话可能会让张芊芊没办法接话。 不料张芊芊大大方方的笑了一下,然后往我身上一靠:“这还得问问我们家小年,我都听他的。” 男人这个东西都要个面子,我也不例外,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这么听自己的话,谁能受得了啊。 “馨姐,你就别开玩笑了,我们可都没有演戏的天赋。” 说话间y也走了过来,主动跟我握了握手。 y恢复的不错,已经看不出来以前她的脸烂过了,加上化妆和服饰,以及混迹娱乐圈多年养成的得体气质,根本不可能让人联想到她有着那么不堪的过往。 我和她礼貌地握了握手。 y说道:“早就想请江大师和秦大师吃个饭了,不巧秦大师说手里的还有个活,来不了,今天您能给我这个面子,真是不胜荣幸。” 我笑道:“老秦历来喜欢独处,不来就不来吧,对了,我这两个兄弟可是你的粉丝呢,你看?” y听说是我的朋友,立马十分热情地和包如龙还有沈见山打招呼。 沈见山上前跟y握手,激动地说道:“真是你啊,天啊,您看待会儿咱们能不能合个影· · · ” 沈见山握着y的手还没说完,就被包如龙一屁股顶开了。 “起来吧你!这手你握的明白吗你!?” 包如龙接着握住了y的手:“没想到· · ”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待会给你们俩一人整个签名,赶紧坐下吧你们。” 我打断了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y冲着两人微微一笑,摆手示意落座。 坐下之后,喝了几杯酒。 我开口道:“其实这次我进京,还有一件事要求馨姐帮忙。” 叶馨听到我说有求于他,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些:“江大师有事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 我就把那个喇嘛的事情说了一遍。 没想到y和叶馨听完这话之后,表情立马凝滞了下来。 y更是把刚端起来的酒杯放下了。 我知道二人肯定晓得一些内幕,但是由于沈见山和包如龙在场所以不好开口。 于是我说道:“放心,我这两个兄弟很可靠,没关系的。” 听到我这样保证,馨姐表情才松懈了一下,说道:“江大师,你看你这话说的,既然是江大师的朋友自然是可靠的· · 是这样,您说的这个人确实有,而且就在京城有一家养生会所。” “养生会所?” 包如龙挑了挑眉毛说道。 馨姐会意道:“没错,他叫做多罗上师,是西藏密宗宁玛派的大师,他的养生园在京郊的一个度假村里,叫嘎多罗措养生学院,全部学员都由他亲自教授。” 我听叶馨对这个喇嘛如此熟悉,不禁疑惑起来,莫非y和这个养生学习班有什么关系。 但我也不能直接去问,毕竟人情世故还是要有的。 于是我说道:“馨姐,你这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这种事你都能了解的这么清楚,真是佩服啊。” 叶馨何等人物,生了一颗七瓣莲花心,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江大师,当着您这种高人,我们就不说假话了,我们呢去过一次那个地方。” 我抿了一口酒说道:“是这样啊· · · ” y此时也说道:“江大师,的确就去过一次,是我的一个闺蜜介绍我去的,虽然我也是混娱乐圈的,但是也有底线和原则,那里面· · 那里面太乱了。” 说到这里,我倒是来了兴致,y是什么人· · ·不,或者说,这些娱乐圈里都是些什么人,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连她都说乱的很,那得多乱啊。 第227章 奇怪的客人 y说起这些事情表情也十分恶心。 她说道:“多罗上师的养生班分为五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称为净体,每天只吃一小块糌粑和一壶水,还有一些调节呼吸的打坐运动, 过了三十天之后,进入下一个阶段,叫做觉蒙,要读一些晦涩的经文, 每天礼佛,第三个阶段叫做三脉七轮,好像是要做些瑜伽, 到第四个阶段,就叫做明欲,到了这一阶段的男女,不被允许着丝缕之物,每日都在大堂中· · 做· · ·做那个事情,而且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之外不做其他任何事情,不论关系,不论年龄,而且最令人反胃的是,第四阶段的及格标准是,在这些人当中,必须要有一位自己的亲戚,而最后一个阶段据说是只有幸运者才能被选中,只有高级会员才能观摩,叫做什么肉莲。” 叶馨补充道:“当时我们家亲爱的为了减肥,去参加了第一个阶段,然后就去拍戏了,后面就再也没有交集,但是据我所知,起码有十几个一二线明星和顶级富豪都是多罗上师的弟子。” 我听完了之后,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个多罗上师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冲第四个阶段的内容,肯定和那种奇怪的双修法或者欢喜佛一类旁门左道有关。 “我知道了,多谢,不知道要加入进去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说道。 叶馨道:“我记得会费是阶段递增的,第一个阶段是四十万,第二个阶段是八十万,第三个阶段是一百二十万,第四个阶段是四百万,第五个阶段是九百万。” “什么?” 我瞳孔都快涣散了。 包如龙和沈见山的表情也跟吃了苍蝇差不多。 一个学习班几百万,这好过拿着ak去抢银行啊! y补充道:“而且这个学习班必须要经过两名入会一年以上学员做担保才可以接受新人入会,一旦入会达到第四阶段之后,多罗上师还会介绍一些上层人士给会员认识,对于事业发展很有前途的。” 沈见山不可置信地说道:“还真有人加入啊,这不是把人变成畜生了吗?” “是啊,这些人简直是疯子!” 包如龙也帮腔道。 张芊芊一脸恶心的对我说道:“年,我去一下卫生间。” “好。” 张芊芊去卫生间之后,y说道:“所以我没有加入· · ·” 叶馨看气氛逐渐有些走偏,便说道:“我看两位小兄弟远道而来,又是江大师的贵客,我给二位准备了一些小节目,不如我让人陪二位上楼看看?” 沈见山和包如龙挠着后脑勺说道:“这· · 不合适吧?” “来啊,陪二位贵客上楼。” 叶馨拍拍手,门外立马进来两个穿着开衩开到大腿根的旗袍的曼妙女子进来,十分自然的挽着包如龙和沈见山的胳膊把他们俩往外面领。 包如龙一边加快步子往外面走,一边说道:“这· · 这不合适吧。” 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跟我说:“年儿啊,这不合适吧?”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走远了。 门关上之后,我对馨姐说道:“馨姐,不好意思,真是让你见笑了。” 这时,张芊芊也出来了,疑惑道:“他们俩呢?”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叶馨道:“奥,他们不胜酒力,已经睡觉去了。” 张芊芊并没有起疑。 我们这才继续谈论起来。 根据张芊芊的描述,这个多罗上师是在五年前突然出现的,而且似乎背后有着极其庞大的资本支持,他本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话题很快结束,我们又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闲话。 我又忽然想起了刘天放,之前听沈见山和包如龙的意思,天哥家里在京城似乎很有一号。 于是我又向y打听了一下。 y认真思考了一下之后对我说道:“姓刘的老板太多了,京城里也有好几个,这个我实在不清楚· · · 不过· · 馨姐,我记得那天有人说过,再过些天有一个拍卖会是吧?” 叶馨说道:“是啊,四天之后,南柯楼,如果江大师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到时候说不定能遇见你的那个朋友。” 我看了看张芊芊问道:“要不要一起去?” 张芊芊点了点头,表示愿意。 当晚无话,叶馨安排我们都在酒店住下。 第二天早上我刚刚睡醒,就接到了y的电话。 “咳咳!喂?” 我迷迷糊糊地说道。 “江大师实在对不起,不该这么早打扰您,我这边出了点急事,您能不能过来一下?” y那边听起来十分着急。 我听到这话之后也坐了起来:“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y急的跳脚,说道:“是我这边的一些小生意,总之事情非常紧急,我给您说个位置,您赶紧过来一下,可以吗?” 我思索了一下,现在我这边也在起步阶段,y既然有求于我,钱肯定不是事。 而且到了京城,如果我办成了这件事,多少都会有风传出去,名声自然也就出去了。 一念之间,我想好了利害,于是答应下来。 我告诉张芊芊出了点小事,自己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让她在酒店等我。 出门之后,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他地方,不多时便到了。 那是一家写字楼,y让我上九楼。 我上去之后,y和叶馨已经早早地在电梯口等我了。 见我来了,叶馨连忙迎上我,说道:“江大师您可算是来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 叶馨的表情很是惊恐,我看出九楼是一家酒店,于是问道:“这里是?” y说道:“九楼到十三楼都是我的,前年我加盟了一家连锁酒店,算是我的副业,平时我都不怎么管的,只是偶尔过来查账,结果今天早上我过来之后,客房部的一个小姑娘跟我说 · · · ” 今天早上,y很早就过来查账。 然后客房部的一个小姑娘就过来告诉y还有店长。 说十楼有一个房间的客人非常奇怪。 第228章 人干 y的酒店规格很高,位置偏僻,房间标准等同于星级酒店,而且其中还有一层被开发伪装成餐厅。 客人先到餐厅用餐,然后通过一部隐藏电梯去房间。 服务对象也不是一般人,都是些公众人物,譬如娱乐圈的人物,还有一些富少名媛。 这类人往往都有些知名度,不想被人看到。 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有着自己的家庭或者家里给安排的结婚对象。 但是外面还有情人或者是单纯为了约,都需要一个私密安全的地方。 而甚至于如果有大人物有需要,看上了某某某,y和叶馨也可以帮忙安排。 我听后才明白,这就是现代版的怡红院啊。 客房服务员说,昨晚来了两个女的,四个男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关系。. 这里的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所以并没有人在意这种事情。 但是到了夜里两点左右,房间电话打到了前台,说让送些矿泉水,电话里还能听见上班的声音。 前台服务员当时挂了电话,还和同事玩笑说如狼似虎,房间里本就有水都被喝完了,看来是久旱逢甘霖 接电话的服务员拿了矿泉水就到了客房门口。 按响门铃之后,有人把门打开。 服务员说当时那个人来的时候还很精神,结果过了几个小时,就眼窝深陷,整个人立马消瘦了好几公斤的样子。 接过水的时候,服务员都感觉他有些神志不清了。 而就在这短短开门的一段时间内,服务员就听到激烈的嘎吱嘎吱嚼冰糖的声音。 哪怕是见惯了这样事情的服务员也觉得非常奇怪。 但是她也没有声张,关上房门之后就离开了。 直到后半夜三点多,其中一个人打电话让前台准备饭菜和两瓶大瓶矿泉水。 而且听声音非常着急,听意他们还在继续。 服务员就有点吓坏了,心里揣测道:这难道是用了白面?正常人怎么可能从头天下午七点折腾到第二天五点? 但是既然客户有需要,她们也只能照做,于是按照客户的需要,准备了十人分量的餐食。 大约到了七点多的时候,房间又打来电话要一箱矿泉水。 这下就把服务员吓坏了,正好赶上y来查账,就把这件事情给y说了。 y一听就觉得不太对劲。 她既然是做这种生意的,不可能没有后手,在每个房间内都有录音设备,只是平时不用而已。 y担心这几个人猝死在这里,于是到总控室开始调取房间的音频。 y从耳机里听见了很多不可描述的声音。 这下子完全可以确定出事了。 可是就算是嗑药了也不可能这么猛。 y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找人打听了背景。 结果被她查到,这两个人都是多罗上师培训班的学员。 所以她才立马通知我过来。 我心中暗自庆幸道:果然是祖师保佑啊! 之前我还有点吃不准这个多罗上师在搞什么鬼名堂,现在我十拿九稳。 这个多罗上师肯定是搞的旁门左道,所谓房中术,双修法,灌顶,包括欢喜佛等等,历来都是道门之中嗤之以鼻的下下乘左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我对y说道:“她们应该是修行了一些采阳补阴的法子,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肯定是走火入魔了。” 叶馨紧张兮兮地问道:“江大师,那现在怎么办?可不能让他们死在我们这儿!” 我郑重其事地说道:“好,赶快去,不然恐怕他们就快成人干了,带我过去!” “好好好!跟我来!” y立马将我带到楼上。 到了房间门口,我就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按理说这种酒店的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即便是我的耳力也不会听得太清楚。 但是我现在站在门口都能听见,可想而知里面的战况有多激烈。 我提了提鼻子,立刻嗅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 于是我转头对y和叶馨说道:“你们闻到什么东西没有?” y也提起鼻子嗅了嗅,说道:“好香啊,是香水?我还没闻见过这种香水,什么牌子的?” “呵,香水倒是不假,不过你要是在外面用这种东西的话,恐怕就得遭老罪了·· · · ” 我这么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这种东西的主要成分是麝香和迷情草。 本来是古代权贵阶级用来壮阳催情的虎狼之药。 y又问道:“大师,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多矿泉水?” “这种迷情药一旦吸入的量过多,人就会像过载的电脑一样,必须一边泻火,一边大量饮水,古代很多人使用过量,导致猝死的。” 我说道:“开门。” 叶馨立马拿出房卡,滴的一声,门上的锁自动打开。 第229章 和男的可以吗 房门一开,里面异香扑鼻。 十平米的大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床单几乎全部湿透。 至于发生了什么只能靠脑补了 · · · · 我走到近前发现几人已经全部昏迷。 在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鼎,里面还有香烟不时冒出。 “用水把那个东西灭掉,把窗户全部打开。” 我说了一声。 y立马去卫生间接了一杯水,哗啦一下倒了进去。 叶馨看几人的样子,急切地问道:“那个 · ··江大师,您看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叫救护车反而会把事情闹大,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脱力了。” 说着话,我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抓起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这里暂且叫他a吧,我将a的中指放在打火机的火苗上灼烧。 “啊!” a很快从昏迷中醒来,伴随着一声惨叫。 a醒来之后,没有破口大骂,反而往前一扑,一把就把我大腿抱住了。 “救命啊!快救救我,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碰女人了呜呜呜呜!” “滚开!” 我一脚把a踢翻。 a抓过床单盖住自己身体,躲在角落里哭泣。 我又如法炮制,把另外一个男人叫醒,这里叫他b。 “啊!救命· · · ” b也和a的反应一样,看见我之后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冲上来就要抱我。 “滚!都他妈什么毛病!?” 我把b踢到了a旁边。 很快我又把c叫醒,c看样子透支地非常严重,连冲上来抱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蜷缩在一旁,像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一样,已经不太能利索地说话了。 不过我还是给了他一脚,让他和ab待在一块。 至于d,我还没用打火机去烧他呢,他就自己醒了。 “哎哎哎!大哥!我醒了,不用烧!” 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我问道:“你好像没什么事儿?” d面露难色地说道:“大哥,我是靠嘴吃饭的· · ·” d说话有些大舌头。 “你嘴怎么了?” d说道:“呃· · · 不是嘴· · 是‘涩’头· · · ” 旋即,d把嘴张开,吐出舌头。 要不是知道他们都是人,这里又是在城市里,我差点都要用雷符招呼他了。 无他,这小子舌头太长了,简直就像是一条蛇修炼成精了。 几乎是常人舌头长度的三倍。 怪不得他舌头肿了· · · d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好像看出我不好惹,于是陪笑着往我这边靠近。 “大哥,我跟你说,我早就知道这两娘们儿不是好人呐,简直就是怪物,五十岁了,还能把我们四小天王折腾成这样· · ·昨晚上,你是不知道· · · ” “滚远点,裤子穿上!” 我照例赏了他一脚。 d爬起来之后赶紧把裤衩子穿上。 我看了看昏迷的两个女人,身材姣好,曲线丰满,而且皮肤白皙,山峰圆润挺拔,后丘结实饱满,一脸的胶原蛋白。 与d所说的五十岁的年龄,根本对不上。 在我看来就是三十岁出头的邻家少妇。 “你确定她们有五十岁?”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b说道:“是· · 是真的,腰窝上有痦子的是王姐,五十二了,胸口有一个烟疤的是胡姐,五十四了,是我们的常客了· · ” 我看了看d,说道:“你把事情给我从头到尾说一遍,敢有半个字说谎,我保证你们横着出去。” d吞了口口水,说道:“不是,大哥,你是干啥的呀?” 我没搭话,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d的脸上。 “啊!大哥,你打我干啥呀?” 啪! 我又给了他一巴掌。 这是我从张溪溪那里学来的。 不说话,直接动手,很有气势。 果然,d被我扇的找不着北了,其余三人也不敢说话,在一旁瑟瑟发抖。 “大· · 大哥· · 别别别打了,我说我说,其实本来就是一次正常的party,我们以前也经常在一起开的, 但是最近一年,王姐和胡姐没有找过我们了, 听说是去什么养生班了, 结果昨晚她们俩突然又去了夜总会,点名还找我们四个, 我们四个也没想到,一年不见,她们俩变得这么年轻· · ·而且· · 而且· ·” d说到这里,有些吞吞吐吐。 我把右手立马举了起来。 d条件反射般的捂住了脸。 “而且变得非常的sao· · 昨晚她们身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非常的香,我们根本把持不住自己· · 昨晚破了我们保持了五年的记录,足足十五次! 而且是一人十五次! 每一次都非常的疯狂,哪怕我们开口求饶也不行· · 对了,每一次结束之后,我都感觉身体里有东西被吸走了 身体越来虚弱,眼皮越来越沉,一点力气也没有,但就是死活软不下来 还有,还有,我发现,越到深夜,她们就会变得越漂亮,就像· · 就像撞鬼了一样!” “好了,闭嘴吧。” 我把巴掌放了下来。 与我猜测的一样,这王胡两人都是练了采阳补阴的旁门左道。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四个要听清楚,接下来一年,不能同房, 去找中医开一副红参熟地汤,喝一年,不许停, 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能见风, 一年之后,把汤停了, 每日吃半斤枸杞,不能喝酒,不能吃肉, 两年之后你们还有当男人的可能· · · 不然,我保证,你们那东西这辈子也别想抬头了。” abc听后都千恩万谢。 只有d听了之后 ,犹豫了片刻,冲我询问道:“大哥,那· · · 和男人同房可以吗· · · ”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家伙居然能用如此平常的语气问我这种话。 “滚!” 听到我的威胁之后,四人立马草草穿上衣服离开。 而至于我刚嘱咐他们的话也不是吓唬,而是真的。 这种大量过度的泄阳,本身就是慢性自杀。 四人走了之后,y担心地问道:“江大师,那这二位· · · ” “没关系的,她们是虚脱而已,待会自己也能醒过来· · · ” 我说到这里,顿了顿,走到了那尊小鼎前,打开盖子看了看。 叶馨见我欲语还休,就问道:“江大师,是不是有古怪?” “没错,这种香的纯度太高了,即便是双修法,也不是奔着自杀去的, 这香提炼的如此之纯,是为了让人上瘾, 变成一个完全由欲望驱使的行尸走肉, 算是和嗑药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但是这种东西控制好了, 据说能见极乐, 对身体的副作用也要小很多。” 叶馨问道:“世上真有极乐?” y也问道:“佛家讲极乐世界,便是往生之地,莫非这东西还有这种效果?” 我不屑地冷笑道:“都是骗人的,你们都知道男女鱼水之时,会分泌多巴胺,内酚肽等激素吧,我猜想,这种香会让人一次性分泌平时数倍量的激素,同时还可能致幻,所以才会有极乐的说法。” “这次的事情,虽是意外,但多罗恐怕已经盯上我了,我的意见是,二位就不要卷进来了,这件事权当没发生过。” 见我如此为她们着想。 叶馨用一种倍感意外的眼神看着我。 “江大师,我们身份比较特殊,也不想得罪人,不过您肯这样帮我们,这样,如果有经费或者别的事情需要我们帮忙,我们一定尽力去帮!” 我心中一喜,老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个忙,我不收钱,因为有了叶馨这句话,人情有时候比钱值钱。 而且我这趟怎么可能白跑呢? 想当年我刚刚学艺,师父就教会我一句话:法不轻传,道不贱卖! 当年唐三藏到了西天雷音寺讨要经书,阿难迦叶还得要人事呢! 于是我先是伸手在两个尚未苏醒的女人头上点了一下。 很快,二人就开始面露苦色,仿佛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第230章 二环以外我不熟 片刻之后,王胡二人醒了过来,然后就开始不停干呕,浑身肌肉抽搐。 “救!救救我!” “快!快救我!” 二人的反应把y和叶馨吓坏了。 但是却在我意料之中。 刚刚我用真炁化为针点在二人灵台之上。 正常人的经脉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也算是给她们的一点教训。 我旋即又在二人眉心点了一下,化去真炁。 二人这才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床上。 “邪气入体还不自知!?” 我怒斥了一句。 二人吓得面如土色。 “大· · 大师!?您是大师吧?我们俩这是怎么了?” 王姐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两娘们当真不是好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去穿衣服的打算,反而丝毫不加掩饰地跟我说话。 我说道:“把衣服穿上!” 二人这才回神,套了衣服。 “哼,我来问你们两人,是不是修行了密宗邪术!?” 我尽量学着师父的口气,把自己装成高人。 胡姐说道:“没有啊大师,这是· · 这是欢喜佛,是养生的法子啊。” “呸!被人糊弄了还不自知! 这是密宗外道用来摄取精气的邪术 刚刚要不是我,你们两个必定会肠穿肚破! 即便是现在,我也只是暂时将你们体内多余的精气压制住 从今以后,每天你们都会经历三次这样的痛苦!” “大师!大师!请你救命啊,我们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求求你救救我!” 胡姐直接跪在了床上向我求救。 王姐道:“大师!只要大师肯救我们,我们俩出五十万给大师做辛苦费!” “哎,我只是碰巧路过,搭救你们一下,就已经损耗我的命数了,若是想彻底搭救你们,恐怕我功力尚且不够啊!” 我侧过身,摆了摆手,为难地说道。 心里却乐开了花:我靠,这比买大力丸好赚太多了吧!五十万!老子以后只抽荷花! 但是我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我装作有难处的样子说道:“只可惜我如今功力损耗· · · 只怕· · ” 胡姐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百万!大师!不能再多了!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金了!” “二位真是一表人才,肯定是受奸人蛊惑,快快请起,虽然对方道行高深,不过我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除了这种奸邪之辈!” 说着话,我转身来到桌子上拿出笔写下了一张字条,连同两张安神定魂的黄符一块交给了王姐。 “这两张黄符是我师父亲手写的, 一共只有三张,戴在身上,七七四十九日, 可化去这次劫难,四十九日之内,绝不可同房,另外不可起色心 四十九日之内,不可生气,不可杀生,不可饮酒,每日必须在太阳下晒足一个小时,如若不听,后果自负!” 我背着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王姐说道:“多谢大师,对了大师,这字条上写的是不是其他的注意事项啊?” “哦不,这是我的银行卡号,不要打错了。” 这边的事情很快办妥,王胡俩人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想要请教我一些事情。 而我也把多罗的底细告诉了她们,叫她们以后少信这些人。 当然我也告诉她们,停止了欢喜佛之后,她们的容颜也会慢慢变成正常的样子。 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天人合一,顺应自然,不要妄图对抗。 办好了这些,我告别了y和叶馨,回到了酒店。 张芊芊见我回来,又问我今天是不是该去办水鬼的事情了? 我一拍大腿:“是该办了,把它叫出来问问吧。” 张芊芊点点头,取出玉佩把水鬼唤了出来。 一团半透明的雾气在屋子里显现。 “道长。” “嗯,今天我去你家,把你家的位置告诉我,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如果没有,今晚我就替你超度。” 水鬼叹息了一声,抽泣道:“大师啊,我不想死啊,你说说,我就去钓个鱼,怎么就死了呢?我不明白啊!” 其实我也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于是我说道:“你有没有什么仇家?” “没有啊,我就是继承了一点家产,顺便做点小生意,能有什么仇家啊?” 水鬼委屈地说道。 “你继承了什么?” 水鬼好像是在掰手指头地说道:“就是我爸的两套房。” 我点点头,两套房而已,我现在的存款也能在西安贷款买两套。 “还有一套四合院。” 我瞪圆了眼睛,但是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是京爷。 水鬼又道:“还有两辆奔驰和一辆迈巴赫。” 我突然一阵心绞痛。 水鬼还没说完:“还有八千万现金和一家金店。” 我突然感觉自己被人刺了一刀。 “还有· · · ” 水鬼幽幽道。 “停,打住!说说你自己吧。” 水鬼:“道爷,你怎么了,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没事,我就是有点心绞痛,小毛病。” “嗷嗷,好吧,我就是开了几家连锁超市和修车行,一年也就挣个三四百万,去年炒股还赚了八十万,这几年生意不好做· · · ” 我心里咳出一口老血。 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好了,别说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家在哪儿?” “道爷,你直接打车去故宫就行了。” “我没心情去看故宫,晚点再说吧。” 水鬼弱弱道:“不是,道爷,我家离故宫两条街,二环以外的路我不熟· · ·”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好,你跟我一块去吧,但是先说好,见到了老婆孩子就行了,我不能让她们知道你成了鬼,阴阳两隔,如果起了贪恋红尘之心,那就害人害己,明白了吗?” 水鬼:“嗯嗯,道爷,明白!对了道爷,如果到时候我老婆不相信的话,你就跟她说,六号仓库盘点,这是我们的暗号,连孩子也不知道,我一说这个,就是不想在外面应酬了,想回家了·· · ·你们不知道,我媳妇包的茴香饺子可好吃了· · ” 我和张芊芊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下车。 按照水鬼的指引,来到了一条胡同。 找到了水鬼的家。 敲门之前,我朝水鬼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水鬼说道:“奥,我姓杜,叫杜渐,我媳妇儿叫吴雅。” “好。” 我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出头岁的女人,保养的很好,绝对是风华绝代那一种类型的,就是脸色很差,没什么血色,眼眶是肿的,一看就是许久都没有休息好。 “您好,您二位是不是敲错门了?” 张芊芊答道:“是杜渐杜老板家吗?” 女人愣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些许警惕:“是啊,你们是?” 我说道:“那您一定是吴雅了吧?” “我就是,我不认识你们。” “嫂子,是这样的,我呢,是杜大哥的朋友,这次来呢,也是知道了吴大哥身死的事情,特地来看望您。” 吴雅显然对我们还是很有戒心,于是敷衍说道:“多谢挂念,实在是今天家中已经有客,还请二位明天再来,恕我招呼不周了。” 说着话,吴雅就要关门。 我还想再说,房里又传出声音。 “吴雅,是谁来了?”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隔着门板我听到了吴雅掩饰的声音:“啊,没谁,找错了,薛老板,您看,孩子就快回来了,您要不改日再来吧。” “唉~嫂子,我大哥不在了,你们孤儿寡母的肯定不容易,我这不是担心嫂子你吗,哎嫂子,你这脸上什么时候蹭的灰啊,我帮你擦擦· · · ”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连忙回头去看杜渐。 杜渐身上的怨气突然开始暴增。 我连忙提醒道:“你一旦陷入怨憎之中,那就永世不得投胎了!” 杜渐似乎是咬着牙说道:“薛老大!” 怒吼了一声之后,杜渐渐渐平息了怒气,身上的怨气也逐渐恢复正常。 第231章 中套了 “薛老大· · · ”我喃喃道。 “这个薛老大是谁?” 我又向杜渐询问道。 杜渐叹息了一声之后说道:“是我认识很多年的一个合作伙伴, 我活着的时候跟我关系很好, 我们还经常在我家喝酒,一块钓鱼, 本来上次我去钓鱼喊他了,结果他说临时有事情走不开, 我就一个人去了天津钓鱼,没想到他居然是个禽兽!” “好了好了,你先冷静冷静,我来问你,这个薛老大是不是还有个兄弟,他是北京人吗?” 杜渐说道:“不是,他是十五年前来的北京,是南方人,道爷果然是道爷,面都没见,你就能算出来他还有一个兄弟,真是高深莫测啊!这人的兄弟薛老二,听说在南方和一个大哥做生意,但是最近两年没什么消息了。” “高不高深先不说,你这个忙我是非帮不可了,我帮你教训教训这个薛老大,杀了他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可以让他长点记性,这辈子不敢招惹你老婆孩子,如何?” “真的吗道爷?” 水鬼激动地说道。 “等会儿,你看我什么时候将自己身上的真火熄灭,你就上我的身,记住,打两下消消火就行了,千万别弄死了,对了,他有没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或者说出来就能拿捏他的秘密?” 杜渐想了想说道:“还真有,这小子喜欢女人。” 我:“废话,谁不喜欢啊。” “啧,不,他喜欢的是别人的老婆,有一个杨局的老婆就和他···· 而杨局本人还跟他十分要好, 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如果被别人发现, 他别说做生意了,恐怕这四九城里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好!要的就是这个!只要拿捏了这个秘密就行!不对,你知道他有这个爱好,你还敢跟他交朋友,不怕他偷家啊?” 杜渐尴尬地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他连我的老婆都敢惦记啊,早知道我· · ·” 杜渐话音未落,就听里面传来了他老婆吴雅的声音。 “薛老板,请你放尊重一些,我先生生前和你可是好友啊!” 听声音,吴雅似乎是把薛老大推开了。 “行了,再不进去就晚了。” 张芊芊催促道。 “嗯!” 我应了一声,然后一脚把门踢开。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你居然敢调戏嫂子,你想干什么?” 我这一句话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除非这个薛老大完全不要脸,否则不可能没有反应。 “不是,你谁啊,谁让你们进来的!” 薛老大语气很怂,但是强装出了硬气的感觉。 我还没说话,张芊芊已经走过去了。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薛老大看着朝他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张芊芊,显得有些慌张。 啪! 谁也没看清张芊芊是怎么出手的。 包括我。 到薛老大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地上坐着了。 而脸上多出来了一个无比清晰,就像是拿红章子盖上去的完整的巴掌印。 薛老大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脸:“谁打的我!?” 啪! 薛老大坐回了地上。 这次这一巴掌打得更狠。 薛老大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张芊芊把吴雅拉到一边:“别怕,我们真的是杜渐的好朋友,这次是专门来看看你的。” 吴雅也被张芊芊这两巴掌吓到了,看着地上爬了几次才踉踉跄跄站起来的薛老大,她有些担心的说道:“妹子,他倒是也没敢对我咋样,你这样会不会把他打死啊?” 薛老大指着张芊芊骂道:“小婊子!你他妈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薛老大,你大祸临头了还不知道吗?” “少他妈吓唬老子,你可着四九城扫听扫听,从来都是我薛老大打别人,谁敢动我?你们俩就在这儿别走,我现在就叫人!” 说着话,薛老大把手机拿出来了。 我说道:“我昨天刚跟杨局吃过饭,他说最近他老婆很喜欢打扮。” 薛老大表情一怔,按键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哼,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起念已先知,你做下的事情还需要别人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如果算的没错的话,你还有个弟弟吧,你们俩这条命是一样的偏财命,他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你早晚步他后尘。” 我背过身说道。 按照我的打算,这句话说完,薛老大肯定会向我求饶。 然后我再让杜渐上身,吓唬吓唬他。 这事儿就算拉倒了。 可此时,张芊芊忽然叫道:“小心!” 我连忙转身,却见薛老大掏出一支钢笔朝我脖子扎来。 “去死!” 薛老大怒吼一声。 我没想到这家伙会对我发动突然袭击。 但是他身手太差,被我擒住手腕,用膝盖顶中小腹。 薛老大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也敢杀人?” 薛老大却发出一阵阵狂笑:“江初年,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也是个跳梁小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你· · · 这是你做的局?” “你想多了,我没料到你今天会出现,只恨刚刚那个小娘们力气太大了,我身子使不上劲,没能扎死你!你欠我兄弟的命,你打算怎么还?” 薛老大咆哮道。 “原来如此,薛老二死后,你就盯上我了吧?” “没错!那天有伙计活着回来给我报信,江初年,你的命是真硬啊!” “哼哼,承您贵言,我没别的本事,就是命硬, 薛老二当时本来就打算杀了我,再说了,杀了他的也不是我,是那些僵尸, 你要寻仇,也不该找我啊。” 薛老大说道:“我兄弟的确不是你杀的,但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兄弟又怎么会死?!” 我听到这话都无语了,不是,他要杀我,难道我不反抗? 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你兄弟的死跟我没关系,这是他作恶多年的报应,我也告诉你,就算你要对我出手,我接招就是了,今天我不对付你,芊芊,我们走。” 我拉起张芊芊转身要走。 薛老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江初年,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我活这么大,还没试过什么地方是走不出来的,你省省吧。” 话音未落,周围传出一阵洪钟大吕般的诵经声。 “哈娑底达优阿达唵弥阿唵哈娑隆普· · · · ·” 那声音古怪,念诵的是梵文,吵得我心神不宁。 “多罗是你的人?” 我看着薛老大。 此时从房内走出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的和尚,和崔西山之前描述的差不多。 他手里捏着一串嘎巴拉人骨念珠,另一只手于胸前做佛礼。 “江先生,初次见面,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别客气了,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吧。” 我倒是不怕多罗。 从他的种种行迹来看,这人最多也就会点邪术,要是真有本事那直接冲我招呼就得了,还至于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是我想不通,他怎么知道我会去天津,他居然能提前那么长时间杀害杜渐,就为了对付我? 他不知道我是个道士? 安排杜渐这种级别的水鬼对付我,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薛老大躲到了多罗背后:“上师,帮我杀了他!我给你三百万!” 多罗面对薛老大开出的三百万天价,却似乎不为所动 “薛老板,你的戾气太重,枉费我一番苦心,江先生这样的人才,岂能说杀就杀,令弟身死,也是缘法使然。” 第232章 出阴神 说罢,多罗又转头看向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江小先生,说起来,我上面那位与你倒是颇有渊源· · · ” “少j八废话,老子是个粗人,不会这些弯弯绕绕,你要是有种今天就跟我干一架,你丫又不敢,就别他妈废话,如果有人想招呼我的,尽管来试试!” 我霸气地撂下一句话之后,拉着张芊芊转身要走。 走到一半,我又想起来,我如果就这么一走,恐怕要连累吴雅和她的孩子。 “多罗是吧?” 多罗微微控身:“小僧在。” “如果你还当自己是个佛门弟子,有任何事情都冲我来,别欺负孤儿寡母,还有薛老大,你弟弟的事情尽管来找我,别打什么歪心眼,不然我保证你的事情一定会传遍四九城大街小巷!” 薛老大涨红着脖子,对我怒目而视,不过我却视而不见。 开玩笑。 要是瞪眼就能把我瞪死,那我早就上去见三官大帝了。 言罢之后,二人也没有久留,径直离开。 我没有走远,而是躲在暗处,目睹二人离开之后,心中思索良久。 如果只是冲我来,我倒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要是牵连到无辜之人,那我的罪孽可就深重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扶额苦笑。 自己这样的性子,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成些大事。 “你在想什么?” 张芊芊看出我的心事,出言问道。 “芊芊,这次事情有些大发了,我现在给你订机票,你快点回家,我打电话叫师父过来帮帮我。” 说着,我就要掏电话。 张芊芊却拦住了我:“远水解不了近渴,等我回去, 他老人家再过来,这中间要耽搁多少时间? 如果对方在这期间动手,你还无所谓, 万一他们丧心病狂对吴雅下手,你能保证自己一个人应付的来吗?” “这· · · · ” 我没想到张芊芊分析地比我透彻。 “那你说怎么办?” 我反问道。 张芊芊叉着腰说道:“简单啊,兵分两路,我来暗中保护吴雅,你去干掉这个多罗,还有那个薛老大。” “干掉他俩似乎并不合适吧,这王法如炉啊。” “又不是让你杀了他,只要废掉他一身修为不就好了?” 这时,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渐开口道:“这个我行啊道爷,我去搞掉薛老大,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如果那个多罗还有后手,就你现在这点道行,上去就是白给。” 我立马否了杜渐的想法。 “而且敌暗我明,我看硬拼不是上策。” 张芊芊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说道:“那两个富婆,她们的钱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吧,你说,如果她们的男人知道了这些事情,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家族以后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 张芊芊拍了拍我的脑袋:“不错嘛,领悟的很快嘛~” 我看着眼前的张芊芊,忽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以前的张芊芊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替我出谋划策。 这个人,真的是张芊芊吗? 这想法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可是,我们该怎么让他们察觉,又不至于显得刻意呢?” “好办呐,今晚我就能让他们主动来找你,但是你千万不要说认识我,就当我从未出现过。” 我没听明白张芊芊的意思,但是我明白,自从那个闽国傩女上了她的身之后,她的身上发生了一些连我也无法理解的变化。 “我该怎么配合你?” 张芊芊沉思了片刻,说道:“酒店里人多眼杂,不是个好地方· · · 这样吧,让叶馨找一辆商务车,就停在这附近,今晚我要你替我护法。” 我不知道张芊芊要做什么,但我还是选择相信她。 叶馨对于我的这点小要求自然没有不满足的道理。 很快她就叫人给我送来了一辆商务车。 我和张芊芊把车停在了距离吴雅家不远的地方。 除了吃饭之外,我们俩整天都在车内注视着吴雅家的状况。 下午六点左右,一个穿着运动装的少年回来了。 杜渐哇的一下哭了出来,“这 · 这是我的儿啊!” 我安慰道:“你此生尘缘已尽,今生父子一场,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控制一下情绪吧。” 时间很快到了凌晨一点。 张芊芊盘腿坐在后排,对我说道:“接下来直到我醒过来之前,千万不要碰我,也不要让人接近这里,我去去就回。” 说完话,张芊芊眼中发出两道幽光,进而两股紫红之气自双瞳而出,盘旋一周后,不知所踪。 我立马反应过来,张芊芊这是阴神出窍! 熟悉道教知识的人都知道阳神出窍一说。 所谓阴神和阳神其实很好理解。 当年纯阳老祖吕洞宾阳神出窍来到钟南山看望汉钟离,恰逢铁拐李也在。 三人对坐面谈。 吕祖问曰:“师父,阴神阳神,有什么区别?” 钟离老祖答曰:“纯阴而无阳者为鬼魂,阴阳相杂者为阴神,纯阳者为阳神。 凡人身死,魂魄离体,就是鬼魂,修功者阴未尽而出神过早,谓之阴神,或从耳鼻所出,出时,见光,闻声,因为此时阳气未满,不能擅破天关,所以另辟蹊径而已, 出阴神之后,亦能逍遥自在,临水登山, 可弄风扯雾,倏忽百里,但不离于地, 可游走人间山水,但不可变化腾飞,若盛夏之时,则避阳光, 虽带仙风,不离于鬼。” 吕祖又问:“那阴神可以化为阳神吗?” 钟离老祖答曰:“修仙者不甘小成,则可将阴神粉碎,功到纯阳,真人显像,忘其身,虚其心,空洞之中,一物不生,便可脱俗返真!” 其实钟离老祖所言,连普通的高中生都知道。 就是所谓的:“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说到这里,再说一句,道家所谓性命双修,并非虚无缥缈之言。 吕祖云:“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 意思大概是说,如果你学得丹功,整日搬运河车,摆弄祖炁,虽然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但终归是镜花水月,待到有朝一日祖炁耗尽,才发觉依旧是肉体凡胎,逃不出生死大关。 如果你学得参禅打坐,内观静思,久而久之可修出阴神,游戏人间,但也不过二三百年。 鬼关无姓,三山无名,若遇乾坤之内,罡风一过,自然冰消玉碎,不复轮回,更难言脱凡入圣。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即便是修出阴神,也已经是凡人望尘莫及的存在了。 反正我现在是做不到,也不敢轻易尝试。 张芊芊完全没有修炼过,却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我知道阴神出窍之后,肉身不能有丝毫损坏。 于是我让杜渐在附近警戒,我则捏住黄符,精神紧绷。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张芊芊眼中神光一现,我知道这是阴神回归本窍。 张芊芊活动了一下手脚。 我问道:“怎么样了?” 张芊芊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 “和我猜的没错,王胡二人都是靠着老公给的零花钱才能这么潇洒,她们俩的老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们做的事情根本不敢让她们老公知道。” 我点点头,心里却十分好奇,张芊芊是怎么找到二人的家的。 “那你刚刚过去做了什么?” “自然是阴神入梦,让他们看看自己老婆在外面是怎么放荡的,放心我没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但是给他们留了我的电话,我估计很快他们就会给我打过来的。” 我问道:“为啥不留我的?” 张芊芊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敲了我脑袋一下:“傻呀,留你的不就露馅了,回去他们夫妻一说,还以为是你做的局呢。” 果然,过了十分钟左右。 张芊芊的手机拨进来一个陌生号码。 张芊芊打开免提,只听对方很有礼貌地问道:“您好?你是· · ” 不等对方说完,张芊芊便打断道:“是我通知你的,如果你相信我,就去城郊****。” 说完话,不等对方回话,张芊芊就挂断了电话。 “哎,你怎么挂了?” “哎呀,这样才显得神秘嘛。” 果然,过了一分钟左右,对方又打了过来。 “你到底是谁?” 这次对方的语气变得颤抖起来,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了一丝威胁的意思。 “你别管我是谁,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去我给你说的地方,记得多带点人。” 对方听后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你敢骗我,我保证让你在四九城里待不下去!” 张芊芊无所谓地说道:“随便你,记得多带几个人。” 第233章 拍卖场 挂断了这个电话之后,不多时另一通电话也打了进来。 张芊芊如法炮制,应付过去。 “芊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出阴神?” 我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张芊芊转头用一种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我,说道:“初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很抱歉,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 事实上,我也有些事情没有搞清楚, 不过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这一次,换做我来保护你· · ” 张芊芊最后几个字说的很轻。 “你最后说的什么?我有点没听清。” “没关系· · ” 张芊芊说到这里,表情一凝,转头看向胡同口。 “来人了。” 我顺着张芊芊的目光看去,发现一队人马由远及近气势汹汹走了过来,而且手上都提溜着棒球棍一类的家伙。 不用猜,肯定是薛老大。 “这条疯狗!” 我打开车门,站在了路灯底下。 那队人马走近了之后,我大概数了数,约莫十三四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皮刮得铁青的痞子。 “滚远点,跟你们没关系!” 痞子冲我低吼道。 我往前站了一步:“就不滚,有本事你咬我。” 痞子没想到遇到了硬茬子,一个黄毛右手提溜着啤酒瓶子就骂骂咧咧走了过来。 “谁的裤门没拉紧,把你露出来了!” 黄毛一看就是经常打街架的,出手非常狠,啤酒瓶子冲着我脑门就砸了过来。 我一把抓住瓶子,另一只手攥拳冲着黄毛胃部就是一拳。 黄毛捂着肚子,倒了下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首的痞子一招手,七八个生猛的生瓜蛋子就抄着家伙冲我走了过来。 我在脑海中对杜渐说道:“看你发挥了,别打死人就行。” “您就瞧好吧道爷!” 杜渐话音未落一股黑气就席卷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胖子被黑气入体,眼珠立马变得一片白浊,整个人站在原地抖个不停,就跟踩了电门一样。 其余同伴还以为他是羊癫疯发作了,纷纷不敢乱动。 结果突然之间,胖子一把抓住身边一人的腰带,就跟抓小鸡似的,单手举过头顶然后往身后丢出去,一下砸到了五六个人。 “何胖子!你丫疯了!?” 为首的痞子吓坏了,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何胖子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犹如霸王附体,无人能挡。 眼见就要杀到痞子面前,痞子抡起实木的棒球棍就砸。 何胖子用胳膊去挡,就听咔嚓一声,棒球棍断成两截。 痞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我走到了跟前,拿手一拍何胖子。 “可以了。” 这句话我自然是说给杜渐听的。 杜渐也非常识趣地从何胖子的体内出来。 何胖子本人呢自然是虚脱倒地。 痞子看着我,如同见鬼了一样:“妖怪!你是· · ·妖怪!” 说着话,痞子踉踉跄跄站起来转身要跑。 我手里掐住千斤榨的指诀,口中默念咒语。 “敕!” 痞子立马被定在了原地,浑身上下只有眼皮能自由活动。 老实说,我还没试过对普通人使用千斤榨这么轻松。 其他人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又被我接连定住三人。 这一年来我经历了不少事情,心性和实力都有增长。 所以即便现在同时定住四人,对于我来说也只是微微感到一些压力而已。 我踱步到了痞子面前,他眼睛瞪得老大,透露出惊恐的情绪。 “你现在很难受吧,感觉背上背了一座山似的对不对,我帮你解开之后,你要是敢跑,我再把你定住,就不解开了,你会被慢慢压碎身上所有的骨头,听懂了眨两次眼。” 痞子眨了两次眼皮。 我又捏住九牛诀,解了千斤榨。 痞子手脚可以活动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断咳嗽干呕。 我拍了拍痞子的肩膀,把他吓得坐在地上往后蹭。 “别怕,我不会杀你的,我问你,是不是薛老大派你来的,牙崩半句假话,我让你尝尝别的手段。” 痞子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师饶命啊!确· · 确实是薛老板让我们来的,让我们给这家人一点教训,我们也没打算干啥,就是吓唬吓唬她们!” 我一脚把痞子踢翻过去:“真他妈不要脸!” 张芊芊走了过来,拦下了要继续动手的我。 她对这些小混混说道:“看在你们也没有得手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们,你们现在就回去告诉薛老板,我们给他送了一份大礼,滚吧。” 张芊芊说完话,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解了剩下几个人的千斤榨。 “现在滚回去告诉姓薛的,就说我江初年随时恭候他的大驾,但是如果让我再发现他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别怪我让他有命睡觉,没命起床!” 我轰走了几个混混。 又问张芊芊:“你让我就这么放了这些家伙吗?” 张芊芊嘴角微微勾起:“怎么可能呢,我让杜渐跟着他们回去了,姓薛的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了,我让杜渐好好折腾他几天,只要别搞出人命就行了,就算搞出人命也不会有证据证明跟咱们有关系。” 张芊芊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想法,即便真的把薛老大搞死,张芊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还是· · 尽量不要搞死· · ·” 张芊芊也意识到刚刚说的太过狠厉,于是牵住我的手说道:“放心啦,我不会杀人的。” 我们俩正准备回到车上,忽然我的手机响了。 “喂?” 拨进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对面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江小先生果然有枭雄之姿啊,咱们后会有期· · ·” 我听出来是多罗的声音,而且他那边背景声音很乱,有很多人打砸叫骂的声音。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和张芊芊说道:“看来那两位带了不少人过去啊。” 张芊芊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声音,笑道:“我看今晚多罗那边不止他一个人,说不得还有很多富婆和明星,你想想看明天一早醒过来,四九城会有多热闹····” 当晚我和张芊芊就回了酒店睡觉。 大约到上午十一点左右叶馨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 · ” 我迷迷糊糊接通了电话。 对面传来了叶馨略显激动的声音:“江大师,昨晚多罗的场子被人扫了,您知道吗?” 一听这话我立马不困了,往背后垫了个枕头,张芊芊也醒了趴在我身上,听着电话。 “怎么回事啊?” 叶馨说道:“昨晚两个大哥,听说是王姐和胡姐的老公纠集了一百多个人,半夜直接开车冲到了多罗的场子里,见人就打,见着东西就砸!据说昨晚他们到的时候,多罗正在给港圈一个女明星灌顶呢,不止如此,在场的还有七八个有身份的富婆和明星,今天一早消息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多罗没抓到吗?” 我淡淡地回道。 “没有,这家伙跑的很快,而且还会妖术,据说当时去追他的有十几个退役转业的职业保镖,结果都跟中邪了似的在原地打转。” “倒是可惜了,哦对,馨姐,你上次说的那个拍卖会是不是要开始了?” 叶馨回道:“没错,江大师,我们这边已经把门票准备好了,今天就打算带您和您的朋友去买衣服。” “买衣服?” “主办方要求必须着正装,咱们时间紧迫实在来不及定制了,不过我认识一个师傅可以做加急,今天咱们就过去。” 一个小时之后,我和张芊芊还有包如龙跟沈见山就到了酒店楼下。 瓦苦和叶馨都在,y则不在。 据叶馨说y今天要去陪背后的金主出席一个小酒会。 当天下午,叶馨就带着我们置办了西装。 第二天下午四点,瓦苦开车带着我们到了位于二环里的一个角落。 这个地方十分偏僻,似乎是故意修建的很隐秘。 整体是仿明清风格的建筑,共有四层,占地极广。 门口停了许多豪车,门口有人接待,进出都需要门帖。 在叶馨的带领下我们很快进入内部,到了二层中间的大厅。 大厅挑高近六米,分上下两层,中间是数个建在池塘之上的小厅,互相以廊桥连接,在廊道中还有数十个小包间。 叶馨带着我们坐到了廊道中的丙六厅。 服务员递上菜单,让我们打开选茶水和点心。 我打开一看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一壶龙井要五千八百八十八,一盘最便宜的龙须酥也要八百,而且只有三块。 看来我那点拿命赚来的老婆本还不够在这里吃上一个礼拜的。 我转头去看沈见山和包如龙的表情,也如吃了苍蝇屎似的。 叶馨则没有去看菜单,张口道:“就要两壶龙井,一盘桃花酥,一份蟹壳黄,一盘定胜糕,时鲜水果一份。” 第234章 顾少 叶馨一边说着,我一边在菜单上查看着,光是她点的这几样加起来就要两万多块钱。 我算是见识到了,这帮家伙是有自己的货币吧· · · 大厅中来往的人不少。 有些则直奔二楼。 叶馨说道:“江大师,这次您来京城的一切消费都由我们来招待,晚上拍卖会结束,咱们就在这里吃饭, 这里掌勺的冯师傅祖上曾是伺候过咸丰光绪慈禧的御厨,尤以淮扬菜见长。” 我点点头,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张芊芊问道:“馨姐,我看这地方不俗,来的肯定都是非富即贵吧?” 叶馨正愁没人跟她搭话,于是笑着解释道:“芊芊真是有一双慧眼,这里叫做连城阁,是整个华北最大的拍卖场, 能来这里参加活动的,都要先进行财产评估, 流动资金少于千万级别的,是没资格入场的, 会员按照身家,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级别, 等级不同,能够参加活动的等级也不同, 比如今天这个活动,只有甲乙丙丁,这上四个等级的会员才能够参加。” 这时,服务员已经把茶水糕点端了上来。 包如龙用叉子叉了一块定胜糕,“我倒要看看,这两千块钱的一盘点心能有多好吃。” 说着话,包如龙已经一口把定胜糕吞进嘴里,结果吃的太急被噎着了。 涨的他一张南瓜脸都快紫了。 我和沈见山连忙给他倒水。 顺了几口水,包如龙才张开嘴呼呼喘气。 沈见山给他拍着后背:“老包,你真是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品出什么滋味没?” 包如龙拍着胸脯子说道:“吃的太急了,还没咬呢,已经进了我老包的五脏庙了,不过这地方果然是贵有贵的道理,这水喝起来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我被包如龙这模样也搞得无可奈何:“老包,你矜持点,别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就在我们说笑之时,隔壁包厢发出一声讥笑。 “一帮土包子也敢来丢人现眼,我看连城阁真是该好好进行一下背调了,什么乡巴佬都能往里面放了。” 我一听这话,腾的一下就火了。 当即还口道:“这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不过刚刚这声鸟叫,我倒是听不出来了,像老鸦,又像野鸭,叽里咕噜的乱叫。” 包如龙和沈见山立马领会我的意思。 “年儿啊,你可是听错了,看来是最近上火耳朵不灵了,以我老包听来,方才不是鸟叫,乃是犬吠啊,你知道什么叫犬吠嘛?” 包如龙跟说书似的假装问道。 沈见山附和道:“不知道啊,这犬吠有什么讲究?” 包如龙一砸吧嘴道:“没文化了不是,这犬吠就是狗叫啊,我听刚刚这声犬吠声音十分有力,而且夹杂人话,这不是普通的狗。” 我追问道:“不是普通的狗,那是什么狗?” 包如龙道:“这是条通人性的狗啊,看来这家主人对狗不错,都抱来参加拍卖会了。” 我和沈见山立马大笑起来。 叶馨却十分惶恐地劝我们别斗嘴。 “江大师,二位小兄弟,千万别惹祸,这里的人可都· · ·” 叶馨话没说完。 旁边包厢便闪出两个人来。 一人穿着笔挺的双排扣英伦风西装,不过二十岁出头,贵气逼人。 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灯泡眼,塌鼻梁,黑眼圈还挺重的 ,模样不怎么好看。 “是你们几个骂我顾子建的是吧?” 我们仨互相一对眼神,谁都没搭理他,自顾自喝着茶。 叶馨却如临大敌般起身上前,陪笑道:“顾少,顾少,消消火,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千万别动肝火,大家有话好说。” 顾子建却没打算给叶馨这个面子。 “行啊,让我消火也行,你让y来陪我两天,把我和我几个兄弟伺候舒服了,都好说。” 顾子健声音不小,很多人都听见了,纷纷将目光转向我们这边。 所以说看热闹这种东西,不分阶层,不分人群。 而顾子健如此大庭广众地说出这种话,就是压根没给叶馨还有y留面子。 虽然说y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贞洁妇女。 可有道是人要脸树要皮。 这种事你可以私底下说啊,哪怕花点钱啊,花点,花不了多少。 可见在这人眼中,根本没把y当人。 这下叶馨脸上也很难堪,只能尴尬地赔笑,给自己找补。 顾子健这种人肯定是从小众星捧月的日子过惯了。 看见叶馨如此低三下四,脾气更是见长。 “另外,我还要那只死胖子给我舔鞋底,舔完之后,你们几个就给我滚!” 包如龙说道:“我靠,为什么是我?” 顾子健叉着腰挑衅地说道:“就是你!死胖子,我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肯定是一只死胖子!” 包如龙是典型的人来疯,平常落单的时候绝不会跟别人正面冲突,而是偷偷给我们打电话,叫支援。 此时我和沈见山都在,包如龙胆气也足,立马拍桌子站起来,“我肏,你骂我胖子就算了,居然还骂我是一只胖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丫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去杭州叫我一声试试,包爷我把你做成西湖醋鱼信不信?!” 我们几个在学校向来都是不能吃亏的主。 加之这一年来被刘天放熏陶的,也学会了打嘴炮,不过真论起嘴上功夫,我们三个绑在一块也不是刘天放的个儿。 只可惜他如今不在。 “不光是你这只死胖子,还有你旁边那只大猩猩,和那个黑西装都给我舔一遍鞋底,我就饶了你们。” 这下我可火了。 大家都是年轻气盛,互相斗两句嘴,也就罢了,何苦这样咄咄逼人。 想到这里,我也有些后悔刚刚太过冲动,可眼下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不行了。 “顾少是吧,刚刚大家斗斗嘴,权当是活动活动嗓子眼, 可你现在就是在步步紧逼了,我看不如咱们各退一步, 互相道个歉也就得了,就当我们兄弟几个冲撞了你, 我给你赔个不是就算了吧。” 我最终还是压住怒火,不想把事情闹大。 毕竟现在我对头实在太多,还是先不要树敌为好。 不过老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我这一服软,顾子健反倒来劲了,他冷笑一声,双手插兜,说道:“说你是乡巴佬,你还就是乡巴佬,我懒得跟你动手,蔡叔,给他点教训,然后叫人赶出去吧。” 我没想到这个顾子健居然这么盛气凌人,我服软了还不行。 说话间,顾子健身边的那个中年人往前走了一步。 跟着他双目之中闪过一丝诡异妖异的光彩。 我感觉脑海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准备侵入进来。 旋即我立马调动丹田祖炁,意守丹田,默念金光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 · ·” 随着我念动道教八大神咒之一的金光咒,那股感觉也随之消失。 我看见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夺魂方术,你是个方士。” 中年人所使用的是一种野茅山和一些民间方士还有邪修经常修炼的夺魂术。 名字叫的很高大上。 但其实这种东西并不能夺魂,而是可以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影响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人。 从而达到一定程度上的,操控对方行为的目的。 但这种方术说穿了,只对修为比自己差,还有普通人管用。 见我一语道破他的手段,中年人先是一惊,继而又发出两声不怀好意的干笑。 “真是后生可畏· · · ” 说着话,他又要来搭我的肩膀。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子,他还想跟我较劲。 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基本上属于那种练炁方面没什么天赋,性命修为不够,全靠歪门邪道找补的那种人。 第235章 我不能容你 我将他的胳膊翻了过来,露出他藏在指缝里的细针。 “大师,想拿透骨针对付我,你这手法也太糙了吧?” “小儿郎不知天高地厚,去!” 方士怒斥一声,左手掰断一枚玉佩。 一股黑气从中释放,带着阴邪暴虐的煞气冲我扑来。 黑气之中传出阵阵婴儿的啼哭声。 婴灵小鬼!我脑子里闪出这个词来。 我站在原地未动,任由婴灵小鬼爬上我的肩头。 然后就听刺啦一声,小鬼被我肩头的六丁神火灼伤,嗖的一下又飞回到方士的身上。 “你连小孩也不放过!?我不能容你!” 我捏住方士手腕的手一用力,将他腕子拧断。 方士哀嚎一声捂着自己手腕跪在了地上。 顾子健没想到自己家供养的方士会输,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转身要跑。 但我不想轻易放过他,于是捏住千斤榨手诀将他定住。 短短瞬息之间,我已经听到了数声惊呼。 此时叶馨还想上来劝我收手。 但我并没有理睬,要是寻常口舌争斗也就算了。 可这个术士豢养小鬼,这种邪术,最为正道所不齿。 虽然历来各朝各代都不乏驱使鬼魂之术。 但正道多是收为兵马,供在坛上,一方面是让鬼魂修行,积累功德,一方面也是替自己做一些事情。 可这个方士所用之术,明显是左道豢鬼的邪术,不然鬼魂身上不可能带有这么强烈的邪气。 而且刚刚这一下,如果我不是天生六丁神火傍身的话。 单就这个婴灵身上的邪气入体,就足以让人半身不遂了。 “小兄弟,我技不如人,认输了,饶了我,饶了我!” 方士的手腕肿起老高一块,疼的他额头满是豆子大的汗珠。 “饶你容易,但你招招奔我要害,还用邪术豢养小鬼,我不能容你,今天废了你一身修为!” 我语气狠厉地说道。 正要动手之际,却听一旁的一个大堂经理开口道:“这位小师傅请停手!” 说话的是个女人,大概三十岁出头,着一身西装,留着波浪长发,一米七的个头显得高挑干练。 “小师傅请消消火,这位顾先生也是我们的客人,请您不要在这里动手。” 叶馨似乎和女经理相熟,于是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章经理,好久不见,都是误会,误会,这位江师傅也是我的朋友,我们这就把顾少解开 ,江大师,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一肚子火没地方撒,但想一想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毕竟以后的路也长着呢。 加之这时,张芊芊在一旁拽了拽我。 “要我们收手也不难。” 张芊芊转到我身前说道。 章经理双手叠在小腹上,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说道:“这位姑娘,您的意思呢?” 张芊芊踱步道:“本来呢我们和顾少爷不过是发生了一些口角,只是这位蔡师傅出手太狠了,我们想不动手也不可能了,只要这位顾少能给我们道个歉,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章经理想了一下,说道:“我会和顾少好好聊聊,请这位小师傅先收手吧。” 章经理说完话,身后突然又窜出来七八个保镖。 这些人为首的是一个国字脸的壮汉。 “顾少!你这是?” 壮汉明显是顾子健的人。 看到自己主子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却定在原地不动了。 他指着我骂道:“妈了个蛋的!你把我们顾少怎么了?” 我斜眼瞪了他一下,抬手解了千斤榨。 顾子健一下坐到了地上。 结果转身就开始骂我:“我糙你吗!给我弄死他!” 顾子健骂我,那几个保镖又要冲上来。 就在事态几乎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声音响起。 “贱骨头,你要弄死谁啊?” 这个声音,冷峻之中夹杂着三分傲气,三分傲气之中还带着一分傻逼的气质,而且吊儿郎当的声调,在我印象中只有一个人与之匹配。 “沐少?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小王八沐风。 李士禹跟在他身侧跟我笑着打招呼。 沐风还是相当有排面的,除了贴身保镖李士禹,身后还跟着四个保镖,而且从眼神中看得出来,都是练炁的。 不是一般货色。 沐风穿着西装三件套,外面还披了件大衣,嘴里叼着一根雪茄。 我看着沐风这身打扮,问道:“你不热啊,这天还穿成这样,我都他妈快热死了,你还披个大衣,脑子有病啊?” 李士禹和沐风和我好几次一块出生入死,这几句玩笑还是开得起的。 沐风一撇嘴,手下人接走了雪茄。 “要不然人家怎么说你是乡巴佬呢,这叫行头,哪怕天上掉下火来老子也这么穿,反正车上屋里都有空调。” 我笑着跟李士禹打了个招呼:“禹哥,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怎么来京城了也不说一声?” “害,一言难尽啊。” 沐风讥笑道:“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投胎,走到哪儿都惹祸。” “谁说不是呢,我来介绍这是叶馨,馨姐,是我的客户,这位是我女朋友张芊芊,包如龙和沈见山都是我兄弟。” 叶馨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半晌才紧张地伸出手想要和沐风握手:“沐· · 沐·沐少,没想到您今天也会来,您和江师傅是朋友?” 沐风看了一眼叶馨,没有和她握手的打算,甚至都没准备回话。 我看叶馨一个人举着手很尴尬,于是直接上手把沐风的手拉起来和叶馨握了握。 “沐少跟我是有过命的交情,想当年他命在旦夕,还是我用剑捅了他· · ” 沐风见我要说出当时我在百眼谭拿剑捅他腚眼儿的事情。 立马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你少说两句能死啊!” 顾子健在一边恶狠狠地看着我们。 显然我们谁都没把他当回事儿。 “马勒戈壁的!都瞧不起我是吧,给我打!” 国字脸壮汉问道:“顾少,打谁啊?” “哎呀,都打,都打!往死里打!” “嗷嗷嗷!” 国字脸壮汉答应一声,带着人冲了上来。 “住手!”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爸!”顾子健喊道。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喘着粗气跑过来。 看样子是顾子健的爸。 “沐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个犬子真是不成器啊,你别见怪,令尊· · ” 顾子健老爸说着话,还往沐风身后看了看。 沐风丝毫没给他面子,回应道:“甭看了,我爸没来?怎么着?意思我爸不来,你们父子俩想合起伙欺负欺负我?” “不敢不敢!沐少,今天这事儿全是误会,还请回去跟令尊,也就是我沐大哥解释清楚。” “爸!他们姓沐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是不拦着我,刚刚· · ” 顾子健还不服输,咆哮着说道。 啪! 顾子健老爸反手一巴掌,响亮了整个大堂。 “你这个逆子!我这些年实在是太纵容你了,来人,给我把他关在家里,两个月不许出房间一步!” “爸!” 国字脸壮汉立马让人把顾子健带走。 沐风看着被带走的顾子健淡淡一笑,李士禹这时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此时那个方士也走到了顾子健老爸面前。 “顾总 · · 我· · · ” 顾子健老爸叫做顾少均,也是京城里排的上号的人物,只可惜,京畿风云之地,哪怕你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在这里也多的是你想象不到的人中龙凤。 顾少均看了他一眼,脸色很是难看:“好了吴师傅,回去休息吧。” 章经理见闹剧结束,朝身后招了招手,我这才发现,大厅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许多连城阁的人。 第236章 拓片 看到了章经理的手势之后这些人才各自散去。 “小江师傅有些手段,不过连城阁的规矩就是这样,和气生财,您犯了规矩,我必须请您和您的朋友出去了。” “章经理,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吧,他是我的伙计,跟我坐一起也不行吗?” 沐风朝章经理说道。 章经理微笑道:“沐少不是不知道东家的脾气,他说过的话不敢说是金科玉律,但就在连城阁的一亩三分地上,我们可不敢不听啊。” 沐少看了看章经理,却没有一丝不悦,只是无可奈何地把我拉到一边。 “这娘们儿和她背后的东家可都不好惹,你小子认倒霉吧,先出去,我回头让禹哥定个包厢,今天晚上我请你。”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沐风:“你小子是不是被我一剑捅的把性取向改了?没见你对老子这么好过。” “爱去不去,老子还懒得请你· ·” 就在这时,二楼小跑着下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半大老汉,跟章经理耳语了几句。 章经理听着,神色微微一怔,继而又看向了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莫非这东家不想轻易放我离开。 片刻之后,二人交谈结束。 章经理来到我面前,先是微微控身,继而说道:“小江师傅,我们少东家有请,请您和您的朋友移步天字一号房。” 我察觉事情越来越大发了,不过人家既然有请,我也不是临阵退缩的人。 去便去,我要是想走,他们也拦不住。 “好,麻烦你带路了。” 章经理走在前面引着我们到了二楼正当中的一座包厢。 进入包厢之后,只见桌子前的罗汉床上坐定一人。 “沃日!” “我肏!” “天儿哥!?” 我和沈见山还有包如龙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刘天放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意大利风格西装。 我们几人互相抱了抱。 刘天放也颇为激动地拉着我们的手说道:“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老包,年儿,山子,咱们一,二,四方面军,终于顺利会师了!” 我松开了刘天放的手。 “天儿哥,你丫不地道啊,这连城阁居然是你家的,那你在宿舍还蹭我手纸!” 包如龙也指摘道:“就是啊天哥,先不说年儿的手纸,怎么连我的烟你也顺?” 沈见山见状也想说话,结果刘天放说道:“山子,你丫闭嘴,我可没顺你的哑铃。” “哎,我· · ” 我们几人对视一笑。 刘天放叹了口气说道:“兄弟我是有苦说不出啊,我呢就是为了躲老爷子才跑出去的,这不,又给我提溜回来了,非要让我出国读什么经济管理学,哎,兄弟我这些年真是苦不堪言啊。” 他说的仿佛有天大的苦楚,但我听着怎么就这么像是装逼啊。 “天儿,你丫不装能死啊?” 山子说道。 “反正这次我们家老爷子是真生气了,伙同我爷爷一块派人把我抓回来了。” “其实我刚刚都看见了,你们在下面跟那个顾子健闹腾,本来呢哥们还想装个逼,结果被沐风截胡了。” “放心,顾子健也就能在一般人面前装装逼,在圈子里人送外号骨子贱,没几个人拿他当回事儿。” 这时,刘天放也看到了张芊芊和叶馨。 张芊芊和刘天放也见过几面,没有过多寒暄。 倒是叶馨凑了上来。 “刘公子,我叫叶馨,您就叫我小叶就行了· · · ” “啥公子母子的,来了就是朋友,坐下吧。” 刘天放拉着我们陆续落座。 “哥几个,之前呢我实在是不愿意提起家里的事情,这样,大哥我给你们赔罪,今天这个拍卖会上,只要你们看中了的,一人一样,我送给你们。” “我们仨这次来这儿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见你,东西就不要了。” 我说道。 包如龙也开口道:“就是就是,把我们当啥人了。” 就在我们说话之间,章经理进来了。 她恭敬地站在刘天放面前问道:“少东家,可以开始了吗?” 刘天放点点头。 章经理转身出去,跟着就听三通鼓响。 “拍卖开始!” 随着一声喊,章经理走上了一楼的拍卖台。 第一件藏品是西汉的鎏金兽首金印,起拍价就是两百万。 被一个光头以三百万拍走。 第二件则是一件明朝珐琅金纹饰的小碗。 下面几件也都是唐宋时代的一些字画和花瓶。 拍卖进行到了一多半,底下就开始躁动不安。 “怎么搞的,刘爷不会就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们吧?不是说有压轴的宝贝吗?” “就是啊,溜溜折腾了两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出场啊?” 台下哄闹声接二连三。 我觉得很奇怪,于是朝刘天放问道:“天儿,什么宝贝?” 刘天放眉头紧锁,说道:“许多年前有人把一个紫檀匣子押在连城阁,期限三十年,半个月前三十年大限过了,东西按规矩由我们处置。” “结果就在查看这东西的时候,发现里面夹层之中有一块拓片。” “上面画着尸山血海,巫觋祭天,金乌负日等等图案,我家老爷子以为是是非之物,打算连同紫檀匣子一块拍卖了。” 我听到这些话之后,精神一怔:“天儿,这拓片是什么年代的,知道吗?” 刘天放看我的反应不对,于是说道:“经过检测应该是唐朝的,年儿,你知道这东西?” “一两句话说不清· · · · ·” 说着话,我转头看向张芊芊。 张芊芊气定神闲,对此并不在意。 此时,拍卖台上的章经理抬头看了看刘天放。 刘天放点点头,示意可以了。 章经理得到授意之后,说道:“诸位稍安毋躁,接下来这件东西本是我连城阁三十年一位客人的旧物,如今抵押的期限已到,由我们进行拍卖,底价十万,每次加价一万。” 说着话,有个女服务员捧着托盘上台。 托盘上便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匣子和一块羊皮拓片。 台下众人纷纷嗤之以鼻。 “搞了半天是个拓片,难不成这是骊山陵的藏宝图?” “章经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没必要玩这种把戏吧?” “是啊,这拓片是什么来历,上面画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东西有什么价值啊?” 底下人这么一起哄,我原本还担心章经理会不会下不来台。 没想到她依旧是气定神闲,只是语气变得锐利。 “连城阁开张一百五十年,规矩就是不问来去,诸位是不是忘了?” 章经理这话一出口,底下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就在气氛异常沉闷的时候,有人举起了牌子。 “甲三,沐少出价十万。” 章经理抬手指向二楼。 众人一片哗然。 这时,有人也举起了牌子。 甲六包厢外的服务员举起了牌子。 “甲六的客人加价一万。” 沐风这边再次举牌。 “沐少加价,现在是十二万。” 不料这时对方再次举牌。 而这次也不是单纯的加价了。 对方包厢里挑帘出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美艳女子。 “我家老爷出三十万。” 说完话,女子回去包厢。 剩下其他买家交头接耳。 沐风这边直接喊道:“五十万!” 刘天放搓了搓下巴,喃喃道:“有点意思啊,有人要跟沐风卯上了。” 我看向甲六包厢,帘子紧闭,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人。 “天儿,那是谁啊?” 刘天放说道:“不知道,我们的门帖不光给熟客,有些客人也不愿意暴露身份,我们也不问。” 刘天放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敢跟沐风叫板的人不多。” “五十万第二次· · ” “五十万第· · · ” 这时,甲六包厢外的服务员,换了一种颜色的牌子。 刘天放看到服务员换了黄色牌子出来,也是饶有趣味的说道:“这黄色牌举一次就是加十万啊。” 包如龙一边往嘴里塞着糕点,一边说道:“癞蛤蟆打伞——还出奇了,这么一块破布子,抢个什么劲儿啊,对了服务员姐姐,你们这儿有没有热菜啊,全是糕点都吃腻了。” 第237章 老不死的 “老包,你也不怕噎着· · 哎!这他妈我的!” 沈见山一个没注意,自己盘子里的糕点也被包如龙抢走了。 包厢里包如龙吃的是沟满壕平,包厢外面,沐风和那个神秘的客人争的也是如火如荼。 二人互相叫价。 不多时又换成了红色牌子。 刘天放解释道:“这红色牌子,举一次就是加价三十万。” 很快那件拓片的价格就来到了惊人的四百万。 章经理一时也有些摸不准脉,举目看向了刘天放。 刘天放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看出事情有异,也好奇那甲六包厢中到底是何方神圣。 于是他示意章经理暂且休息。 这时,原先那个女子又从甲六包厢里挑帘出来。 她对着沐风那边欠身施礼道:“沐少,我们初来宝地,并非是为了和沐少寻个晦气,实在是这件拓片是我家老爷的师弟当年随身的旧物,如今斯人已逝,我家老爷只盼望能求回此物,焚于坟前,告慰故人。” 话音落下,底下依旧交头接耳。 李士禹出来抱拳说道:“这位姑娘对于你们家老爷的遭遇我们深表理解,不过在商言商,既然是拍卖,大家各凭本事吧!” 说完,李士禹兀自回去。 那女子脸色一沉,也转身回去。 不过这次,甲六包厢门口的服务员走了过来,跟刘天放说道:“少东家,甲六的那位老先生说,想点天灯。” 闻言,刘天放眼角肌肉抽动了一下。 点天灯这个词含义很多。 旧时元旦夜晚,家家户户门口以长竿高悬灯盏,通宵达旦,俗称天灯。 而点天灯也指一种酷刑。 将人浸泡在油缸之中,然后头下脚上倒挂起来,足部有一根同样浸泡过灯油的麻绳,从足部蜿蜒缠绕周身,以人为蜡,能点燃许久。 当年董卓谋朝篡位,被王司徒用貂蝉施展美人计离间其与吕布的关系。 最终被吕布用方天画戟刺死,死后就被人从肚脐眼上塞入灯草,死法不可谓不惨。 而这个服务员所说的点天灯,则是拍卖行中的一个暗语。 是指客人在自己的包厢门上悬挂一个红色灯笼,代表无论这件东西底价有多高,其他人出价又有多高,自己都是势在必得,都出得起! 敢点天灯的人,都是对自己的身家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在老时年间,也只有王公贵族,为了追求美人的时候,才敢点天灯购得珍宝,博美人一笑。 刘天放摩挲了一下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沉吟片刻,说道:“那就点吧。” 服务员得了刘天放的首肯,不多时就在甲六包厢上挂上了一只红色灯笼。 底下瞬间一片哗然。 “乖乖,这人什么来头?敢点天灯?” “不知道啊,甲六和乙四包厢,向来是留给那些不愿意轻易暴露身份的人的包厢。” “我看这人八成是疯了,莫说是四九城里,就算是放眼华北,能跟沐家分庭抗礼的还没有几个,就算是刘家也得让他三分。” 包如龙正撕下来一块八宝鸭急赤白脸去咬,结果被烫了嘴唇。 “哎呀呀!烫,烫死我老包了!” 沈见山笑道:“老包,这就叫心急吃不了热鸭子。” 包如龙被烫的把筷子放下,又见外面喧闹,于是才想起来问我们什么叫点天灯。 刘天放便又给他解释了一遍。 包如龙砸吧砸吧肥厚的嘴唇,说道:“照天儿哥说的意思,这甲六里面的糟老头子是秦叔宝的黄骠马,来头不小啊。” 此时,隔壁传来一声叫骂:“土包子,跟我玩,我玩死你啊,你点,我也点!” 于是乎,沐风这边也挂上了一盏天灯。 这下底下更是起了看热闹的兴趣了。 “上次看挂天灯还是二十年前,要说是两家都挂起天灯,那只有我爷爷见过了。” “可不嘛,我看这外来的和尚,不懂本庙的规矩,瞧着吧,不出十个来回,肯定拉稀!” 又是一轮激烈的叫价。 双方是各不相让。 眨眼间双方给出的价格,已经够在二环里买下一座四合院了。 “九千万一次· · · ·” 章经理将手按在拍卖锤上。 甲六包厢的神秘客人,方才已经从六千万叫到了九千万。 包如龙掰着手指头算道:“我滴娘啊,九千万买个破布团子,贵贱不说,这也不算个玩意儿啊!” 沐风这边李士禹亲自下场叫价道:“我们沐家出价一亿!” 刘天放之前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沐风出一亿的时候,眼睛张开了一条小缝。 “年儿,闲着也是闲着· · · · · ” 刘天放话说了一半,眼神似是而非地瞟了瞟甲六包厢,似乎是意有所指。 包如龙和沈见山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天儿,都是自己家弟兄,你就别在这张飞跟曹操对酒——打哑谜了,你想干啥?” 刘天放露出了标志性的坏笑,说道:“年儿是个道士,我呢就是想看看那甲六包厢里面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脑海中思索片刻,要说千里之外窥视旁人的法门不是没有,佛教管这叫天眼通,但是这种东西多是天生,可遇不可求。 而道家修炼到某一种程度之后,也能耳闻目视千里之外,可这种境界恐怕也只有历代祖师才能达到了。 “这有什么难的?” 张芊芊喝了一口茶说道。 几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了张芊芊。 刘天放搓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说道:“弟妹莫非有这个本事?” 我想了想,阴神出窍一般人根本感知不到,即便是练炁的人,本事没到家,也是睁眼瞎。 “哥几个,这事儿有些复杂,咱们回头再说,不过她还真有这个本事。” “那能不能让我们见识见识?”包如龙也好奇地说道。 “当然可以,天儿哥,得麻烦你派人在门口看着,把帘子拉起来,别让人过来。” 刘天放一听这个,立马喊来两个人高马大,手里有功夫的安保人员。 “少东家。” “嗯,辛苦你们在门口看着,没有我允许,谁都不能放进来。” “是!” 两人把门帘落下,整个包厢内一片黑暗。 沈见山说道:“妈呀,天黑了。” “不是,天儿哥,你们家这帘子质量也太好了吧,一点亮儿不给啊!” 包如龙叫道。 刘天放在里面点起了两座灯台,笑道:“见笑了啊,这样比较安全嘛。” “那你干啥要点蜡烛?” 我问道。 刘天放说:“这不是显得更有氛围嘛。” 张芊芊咳嗽两声,示意众人都坐到她对面。 叶馨看的云里雾里,但又碍于刘天放的面子,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跟着小心翼翼坐到了对面。 我又再三叮嘱道:“几位,待会万一你们看到了什么,千万不要出声。” 张芊芊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一晃,只见眼中两道摄魂的精光一闪。 就在灯火阑珊,晦暗不明之际,一团香风拂过,吹得灯台中的烛火呼啦啦作响。 跟着就见几人原本聚精会神的目光俱都是一怔。 一团淡紫色的非烟非雾的东西便就飘忽而出。 半晌,刘天放才微微合上下巴,说道:“我滴亲娘阿玛老佛爷,这是神仙啊· · · · ” 过了大约三分钟,张芊芊身子陡然一震,就跟睡觉睡毛楞了似的,一下苏醒过来。 她的眼神很是复杂,想必是遇见了什么。 我便端了杯茶递给她,同时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儿吧?看到什么了?” 张芊芊顺了口茶,喘了口气,突然双眼盯着我。 我被她一看,眼神碰上,眼前一花,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像。 我不由得惊呼出声:“原来是这个老不死的!” 此人生的白须白发,面目可憎,非是他人,就是那个几次三番置我于死地的怪人,老掌柜! 原先我还疑惑谁有这么大的家业,敢跟沐风放对。 如果是他就不奇怪了。 此人吃里扒外,改了日本姓,投靠了日本人,又跟洋人拉拉扯扯。 他背后肯定是有财团撑腰。 而且这个财团有相当的实力,能把各种轻武器和小批雇佣兵送到内陆的荒山野岭。 这就不光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恐怕沐风还真不一定能斗得过。 第238章 巷斗 我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如果是老掌柜的话。 那这个拓片之中记载的内容恐怕还真是不一般。 很有可能就和我一直做的那个关于古代巫傩的怪梦有关。 我立马赶到了沐风的包厢把这个事情跟他说了。 “他妈的,居然是他,这个老棺材瓤子命还挺硬啊!” 李士禹说道:“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在这儿做掉,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我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当然了最好能活捉,这老东西背后关系错综复杂,说不定能盘问出很多东西。” 沐风看看我们俩,说道:“我现在就安排人手,老掌柜啊老掌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如今一头撞进了四九城里,插翅也难飞了!” 说罢,沐风立马发消息调集人手埋伏在连城阁外围各个要道,务必不能让老掌柜逃出四九城。 此时外面,甲六包厢内开价一亿一千万。 沐风从椅子上站起来:“老王八蛋,真敢跟我叫板!” 我拉住沐风说道:“沐少,冷静点,他愿意出钱就出吧,反正待会儿连人带货都是咱们的。” “我可不是怂了,一两个亿不算什么,不过这个拓片是老爹交代我一定要拿到手的,等会,什么叫咱们的,是我的!” 沐风强调道。 “沐少,咱们兄弟谁跟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一亿一千万一次!” “一亿一千万两次!” “一亿一千万三次!” 邦! 章经理落下了拍卖锤,宣告拓片最终花落老掌柜之手。 拓片被专人送上了甲六包厢。 我立马回到包厢跟刘天放说明了这个事情。 刘天放说道:“原来是你的对头,不过年儿,这人不能在这里面出事,我安排人配合你和沐少,出了连城阁,这事儿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谢啦啊天儿哥,就这么着!” 不多时,刘天放这边就收到底下人报信,老丫挺的要开溜。 我和沐风立刻行动,这次只有张芊芊和我一块,毕竟老包和山子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沐风这边拿了一个对讲机,里面不断传来各个关要处把守弟兄的汇报。 “沐少堵住了!在a口的胡同里!” 沐风兴奋地说道:“好!千万别让他跑了!” 于是我们到了连城阁外的一条胡同里。 胡同大概三米宽,两端堵满了人。 中间就是那一老一少。 “哈哈哈哈哈哈!老掌柜!多日不见了,你怎么还没死啊!” 沐风咬牙说道。 那老者揭开蒙头的斗篷,果然就是老掌柜! “你们两个小子还没死,我老人家舍不得你们啊。” 老掌柜不愧是快成了精的,这种情况下依旧镇定自若。 “你今天就是说破嘴皮子也没用了,东西拿出来,我还能让你免遭皮肉之苦!” 我对于老掌柜自然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不过此人还有用处。 “老夫还是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知道是老夫的。” 老掌柜捏着胡子,疑惑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跟我回去,到我们沐家的水牢里慢慢猜吧!动手!” 沐风吆喝一嗓子,两端人马瞬间冲了上去。 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身手不软,不过老掌柜的身手非是常人可比。 那个被他带在身边的女子也是异常狠辣,袖口,衣领,鞋子,手镯,戒指居然都是特殊制造的,里面夹带暗器机关。 活像是只刺猬,扎手的紧呐! 沐风这些人只带了一些甩棍,一时之间不但没能拿下老掌柜,反而被这一老一少重伤了不少人。 我看着众人一时之间居然拿不下二人,不由得心里发虚。 沐风见状对我说道:“不要慌,我就不信,这两个人只要是血肉之躯,早晚能磨下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话虽如此,这老掌柜的怪招不断,还有一手分筋错骨的绝活儿。 不过就像是沐风说的,只要你是人,就不可能不会累。 果然,在接连应对了二三十人的夹攻之下。 老掌柜的体力逐渐不支,那个女人也是苦苦支撑。 “精彩精彩,我有些好奇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变得,一个打二十个,跟他妈演电影似的。” 沐风双手抱于胸前说道。 老掌柜喘了口气,下一秒他单脚一点,瞬间放倒了身前的两个人,我们和他之间再无障碍,一掌直冲沐风杀来。 速度之快甚至强过黑竹沟里的恚鬼。 “妈的!” 我怒吼一声准备拦下他。 不然一旦让这老不死突破过来,沐风那小身板能被他直接撅吧折了。 下一秒,出乎我意料的是,原本还在我身边的张芊芊不知道何时闪现到了沐风身前。 跟着一股巨力将沐风向后掷出,然后张芊芊居然和老掌柜对了一掌! 这一掌的声音把我都吓了一跳,力度可想而知。 两人双双后撤数步。 其实这个局面,老掌柜几乎是输了。 他是助跑过来,而张芊芊则是原地不动。 孰强孰弱,虽然只是一线之间,但也再明显不过了。 老掌柜和那个女人放倒了全部的沐风的手下。 沐风脸颊上的肌肉抽抽了几下:“妈的,开玩笑的吧· · · · ·” 我皱着眉头,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绝不可让这个老东西再逃跑了! “禹哥!一块上!” “好!” 虽然我和李士禹根本不是老掌柜的对手。 不过那是他的正常状态下。 我就不相信收拾了五十多个保镖,他还能有平常的状态。 何况这些保镖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除非老掌柜真的是怪物。 我和李士禹本来是直扑老掌柜,但是被那个女子拦下。 这女人身手矫健异常,双臂上暗藏了袖里乾坤针,扎手的厉害。 我和李士禹一时没反应过来,前胸和手臂都被她扎了不少伤口出来。 老掌柜见机要跑,却被张芊芊拦住。 “小女娃,不想白白送命,就乖乖让开!” 张芊芊神情冷漠,双眼圆睁地盯着老掌柜:“之前是你伤了我男人吧?” 老掌柜额角划过一滴冷汗。 第239章 诡梦 “不知死活,挡我去路!” 老掌柜暴喝一声,提气纵身扑向张芊芊。 同时右手成爪探向张芊芊咽喉。 “来得好!” 张芊芊迎上老掌柜。 不招不架就是一下,一拳打中老掌柜小腹。 同时俯身下潜,从老掌柜腋下钻过。 身法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呃!” 老掌柜吃痛之下回身去抓张芊芊。 张芊芊抬脚挡开老掌柜的手。 老掌柜不再和张芊芊纠缠,转身要跑。 张芊芊一纵身,在墙上虚点数步,已然落在了老掌柜的前路之上。 “我让你走了吗?” 老掌柜捂着小腹,看向张芊芊。 似乎也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二十岁的女娃娃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我这边和李士禹很快拿下了女人。 “芊芊!小心,他刚刚偷偷抓了一把石头,一直没撒手!” 我叫张芊芊提防。 张芊芊偏头去看我。 仅仅刹那,高手过招,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老掌柜瞬间冲向张芊芊。 张芊芊抬掌要去打,老掌柜却是暴喝一声,从张芊芊头顶越过。 然后半空中借着冲力回身,右手将石头子激射而出。 我叫一声小心,学着电影里的姿势飞身挡在张芊芊身前。 老掌柜这一招只为了声东击西,准头和力量都不是他应该有的水平。 我虽然胸膛和右肩吃了重击,但是效果属实一般。 就在我即将从半空中跌落的时候,张芊芊伸手把我公主抱了起来。 “啊!芊芊我快不行,胸口好疼啊!” “你个夯货,谁让你去挡的?我能接住。” 我尴尬地扣扣脸说道:“这个· · · 你怎么不早说。” “喂,你们两个,要打情骂俏的话,酒店在那边。” 沐风招呼了一嗓子。 张芊芊这才把我放下来。 我们俩赶上去。 此时那个女的已经被李士禹用金针封住了督脉,双手反绑,还扣住了手腕脉门。 便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飞不出去了。 “把头抬起来。” 沐风说道。 李士禹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一把拽住女人头发就把她头提了起来。 女人嘴角带血,却是不卑不亢地盯着沐风。 “有意思,带回去慢慢审。” 打发走了其他人。 现场只剩下了我们四个。 “江初年,我早就说你是扫把星转世,这样都能让他跑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沐风抱怨道。 “我卡奥!这又不是故意的,干嘛赖我?” 我不服气地回道。 “谁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张芊芊挡在了我前面说道。 沐风看着张芊芊,有些发不起脾气,只是幽怨道:“难道不是吗?就抓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女人,让那老不死的跑了不说,我这些手下的汤药· · · · 费费!我去!” 沐风说到此处,声调突然涨了两个调门。 李士禹也嘴唇微张,表情错愕道:“什么时候?” 我看着张芊芊从袖子里拿出来的拓片,心中一片惊诧。 “乖乖,惊天魔盗团啊!” 张芊芊得意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那个人本事不小,硬拼不划算,反正东西拿回来就行吧?” 沐风欣喜如狂地要去夺拓片。 张芊芊身子一偏,将他让了过去。 沐风夺了一空,怒道:“喂,不是说好了吗?拓片归我?” “归你没问题,但是先说好,这个东西研究出来之后,不管去哪儿都得带上我们俩。” “没错。” 我再次强调道。 沐风思索了一下说道:“带就带!反正你姓江的阴魂不散,就算不带你,指不定你那天又跟鬼似的自己冒出来了。” 而拓片自然交给了老王研究。 本来就是熟人,交给他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老王这个历史迷现在忙的是热火朝天。 光是我们之前找到的黄金巫傩面具,和我在湘西的元人古墓中发现的那些壁画照片还有那只疑似镶嵌着舍利子的碗。 都够他忙活了。 这些东西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是惊世骇俗的文物。 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在京逗留了一周。 包如龙和沈见山就各自回家。 我们相约学校再见。 刘天放则被家里派往沧州处理一些分公司的事情。 我和张芊芊也没什么事,刚好继续在北京等着老王那边的消息。 至于老掌柜身边的那个女人。 审了许多天,只问出来此人名叫鹰奴。 名字非常古怪,是东亚混血。 我和张芊芊独自在京转了好多天。 一直也没什么事情做。 这天我们俩从王府井大街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八点,从前台订了餐,吃完之后就在房间看电视。 看着看着,我就有些迷迷糊糊的,浑身使不上力气。 张芊芊也有同感。 我们俩不知道何时睡着的。 而且我还做起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梦。 这个梦和我之前梦到闽国傩女的那个梦还不一样。 在傩女的梦中,我无法控制任何东西。 就像一个过客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而今天这个梦,似乎是我的意识深处。 我穿着一身道袍,走进了一座雄伟的宝殿。 宝殿和故宫三大殿差不多,应该是因为我前段时候才逛完故宫的原因。 宝殿之中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正上方金阶之上,还有一座纯金的龙椅。 我鬼使神差地被那把椅子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 当我坐下之后,原本空无一物的殿中。 忽然出现了很多穿着法衣戴着羽冠,手拿玉简笏板的道士。 而且看起来可都是比我长了数倍的高功法师。 “恭迎江真人!!” 随着整齐划一的山呼声,众人齐齐下拜。 我坐在椅子上,忽然身上的法衣变得十分豪华,比皇帝的龙袍还要耀眼。 “江真人~你就给人家指点指点嘛,您的雷法这么厉害,都不教教我们~” 一个甜腻到令我浑身酥麻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青色法衣的美艳坤道,还有一个穿着红色法衣的娇艳坤道。 看她们俩光着的腿,可以推测,里面应该是真空的。 说着话,两个人就要往我身上靠。 我意乱情迷之际,忽然感觉身背后一股寒意升起,刺的我后心窝直发凉。 “咳咳!贫道乃是清心寡欲之人,尔等亵渎道装,该当何罪,给我叉出去!” 我义正言辞地说话。 左边这个穿青色道袍的坤道,突然神色一变,抽出一把尖刀奔我心窝刺来。 半途中却被一只手抓住。 啪的一声。 一个大逼斗下去。 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贱人!”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说还好我提前感觉到,没栽进陷阱里面。 方才我身后那股寒意的来源肯定是张芊芊。 张芊芊抬手打散了幻象之后,转头看向我,双眼如刀。 我多聪明啊。 呲溜就是一个猛虎伏地式! “媳妇,我刚刚可是严词拒绝了!绝对是肺腑之言!” 张芊芊嗔怪道:“呸!哪个是你媳妇!不要脸。” “算你跪得快,赶紧起来吧。” “得令~呐!” 我连忙爬起来。 四周陷入了一片灰蒙蒙的天地,渺无边际。 不见日月,没有任何的景观。 我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什么也没有。 连一粒沙子都没有。 “奇怪了· · · ·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又摸了摸身上,感觉和阳间一样。 “没死。” 张芊芊从后脑勺给了我一下。 “哎哟!打我干啥?” “当然没死了,不过别怕,就算是死了,只要是阳寿未尽,我也能把你带回来。” 我揉揉脑后勺:“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芊芊盯着天上,眼睛微闭,伸手虚抓。 “你干啥· · · 我靠!” 我看着天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山岳般大小的龙头探出云层,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他妈到底什么地方? 第240章 内景 张芊芊睁开眼,像拍散烟雾一样地挥挥手。 天上的那个硕大龙头也随之逐渐瓦解消失。 这里绝不可能是现实世界。 “这里是内景!” 内景是丹道术语。 是指修行者在性功修为达到一定阶段之后。 会进入的一种状态。 内景就跟中医说的三焦一样,有名而无实。 不在任何地方,却又无处不在。 在内景之中,人会心想事成。 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事情。 可以说,人在自己的内景中就是天地的王。 不过内景毕竟不是现实,而进入内景,也只是修行路上的一个磨炼。 当你有欲望,而又控制不住的欲望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会在内景中显现,而且挥之不去。 性功到了最高深处,要做到即便进入内景。 也要一念不生,无来无去,自然无始无终。 还有一种情况,内景中也会什么都没有。 那就是这个人在竭力压制自己的念头。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这个阶段,往往是性命双修有了一定功力。 虽然也能一物不生,但是用力过猛,反而落了下乘。 这时,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出现了异变。 天空的云层逐渐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肥厚的嘴唇。 关键这嘴唇他妈的还能说话。 声音还特磁性。 “芸芸众生,苦海浮沉,明灯指引,脱离沉沦· · · ·” 这声音就跟八六版西游记里面如来佛祖一样,开了回声和颤音特效,非常的有范儿。 “多罗,我听出来是你了!明的斗不过我,把我们拖进内景里干什么?” “罪过罪过,贫僧以大法力令尔暂脱尘世,得入欲界,历经九次轮回,令尔迷途知返。” 要不是我知道多罗是个什么操行,我还真就相信了。 “沙特阿普!you son of 碧池!”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的一句美利坚国粹让我和张芊芊猝不及防啊! 这老纽约三环以外的独特发音,和这破锣嗓子似的音调。 只有我沐少才能发的出来了。 那句话这么说的来着? 嘿,这叫一个地道! 果不其然啊,在我们左前方突然出现了沐少的身影。 天上的大嘴唇也被这句洋文整的无语了。 “大胆· ·” 本来大嘴唇还想开口震慑一下沐少。 结果沐少没惯着他。 “大大大什么大!?老子j*大!你他么的是什么鸟玩意儿?老子的梦里还轮得到你狗叫了?” 这回沐少直接给大嘴唇整闭麦了。 八成是嫌沐少骂的太脏了。 不过也不是我背后蛐蛐人。 沐少这嘴啊,赶上公共厕所了,骂的我都脸红了。 眼见着天上的大嘴唇消失了,沐少还搁哪儿骂呢。 “沐少!快收了神通吧!” 我高声呼喊道。 “我肏!江初年!你丫怎么在· · · · ” 沐少说了一半突然愣住,看了看四周。 紧接着没有一丝丝的迟疑,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于本能的决定。 沐风居然拔腿朝我冲刺而来。 “江初年!你小子也有今天,领教领教本少的九天雷霆双脚蹬!” 我站在原地完全没明白过来。 直到他高高跃起,双脚并拢朝我脸上蹬过来。 我侧身退了半步。 沐少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哎呦呦!我去!” “沐少,你丫疯了?” 沐风十分尴尬地爬起来,拍拍身上,实际上也没有灰,这只是他掩饰尴尬的小动作。 “滚滚滚,我就是试试你们俩是不是真的。” 张芊芊反讥道:“我看你是早就憋着要打他了吧?” 沐风被张芊芊说破心事,说道:“我 · · · 我可没有啊,你你你,你这是诽谤啊!我告你啊!” 我拍着沐少的肩膀笑道:“沐少,你丫挺中二啊,九天雷霆双脚蹬的名字都喊的出来,佩服佩服。” 沐风老脸一红:“滚滚滚!谁知道老子在自己的梦里还能让你给摔了· · · ·” “等等!” “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 我皱眉道:“什么女人?” 沐少气得捶胸顿足:“就特么那个叫鹰奴的东亚混血!” “哎呀呀呀!这女人身上有香!我闻了之后就昏过去了!” 张芊芊冷冷地看着他:“你往人家身上闻什么?不要脸!” 沐风被张芊芊的眼神吓住,躲到我背后:“我擦,江初年,你管管你女人!” 我笑着道:“沐少,我们家的情况你不知道,意见相同听我的,意见不同听她的,我也爱莫能助啊。” 沐风斜眼看着我说道:“你直接说你说话就是放屁得了。” “行了,别扯淡了,这地方古怪,想想怎么出去吧。” 我懒得再和沐风掰扯。 “按道理讲,人在内景只要不被幻象迷惑,要出去也不难,可是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张芊芊疑惑道。 “除非这里不是内景。” 我提出了这里不是内景的想法。 没想到就在此时,天上居然落下了鹅毛大雪。 内景之中,人的所有感受都是和外界一样。 人也会死。 但不是肉体上的消亡,而是精神上的死亡。 民间称之为活死人。 雪片落在身上,冰凉的触感使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意识到不对劲,于是问张芊芊道:“你能阴神出窍,逃出这里应该不是问题,你快试试。” “嗯!” 张芊芊坐下之后开始尝试阴神出窍。 但试了半天也没成功。 “不行,咱们现在身在内景,已经是魂魄的状态了,不可能再阴神出窍。” 雪下的越来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 沐风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那个,我说,是不是先找个地方生点火?我快冻死了。” 我心中暗自思量。 如果这个内景中的“王”是多罗。 那他现在就可以直接杀死我们。 为什么搞出这种大雪?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内景不是他的。 而是他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法将我们的内景互相连通。 不然张芊芊和我的那些念头也不可能显现。 想到这里,我喜出望外,正要告诉张芊芊和沐风。 而我却意外的发现,他们俩都不见了。 “我去!芊芊!?” “沐少?” “靠!” 我跺了一脚地面。 “冷静冷静!”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张芊芊的道行非常之高,在这里八成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但是沐风就难说了。 多罗把我们分开,是想逐个击破· · · 就在我脑中思绪纷杂之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一个巨大的黑色椭圆形物体从天而降落在了地上,砸出一个陨石坑! 还好我拼了命地逃开,才没有被压成肉饼。 “老子命真大· · · 我靠!” 我往天上一看,又有一颗同样大小的白色不明巨型物体从天而降。 “妈的!” 我撒丫子就跑,白色椭圆形物体在我身后落下,轰隆一声,巨大的冲击波将我掀飞出去。 风沙石砾将我裹挟着跌入一个地缝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被一阵强烈的地动惊醒。 钻出地缝一看,广阔的大地上星罗满布着黑白两种颜色的巨大椭圆形物体。 每一个都有客厅那么大。 而天空中还在不断落下。 远处还传来了令人震耳欲聋的笑声。 我循声看去,只见山边坐着一个百丈高的虚影,居然是沐风这个小王八蛋。 “我去!迪迦啊!?” 我往左右一看,分别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沐风。 原来这家伙自己在跟自己下棋。 以天地为棋盘,高山为座,真是气吞山河。 我爬到了山上,远离这个危险的棋盘。 登高临下一看,果然是好大的一盘棋。 只是如今沐风并不在此,内景之中怎么会显象呢? 我四下望了望,还是准备先离开这里,不然万一被棋子砸死该怎么办? 恰好翻过这座山,是一片广阔的草原。 环境比这边好多了。 于是我下了山,往草原而去。 第241章 沐风的过往 一路小跑的到了广阔无垠的草原之上。 我本想着能在此处喘喘气歇歇脚。 没成想这刚坐下来,就觉得屁股底下跟安了振动器似的。 duang duang duang的,震个不停啊。 我吓了一跳,难道这内景里还有地震不成? 这也太扯淡了。 可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并非是地震。 就在草原的尽头,忽然涌现了大批的黑影。 如同浓云似的压了过来。 居然是数不清的古代军队。 而且看样子还是那种极其精锐的骑兵部队。 有道是人到一万铺天盖地,兵至十万彻地连天啊。 眼前的大片骑兵,旌旗蔽日,尘土飞扬。 只听得人又喊,马又叫! “誓死效忠皇上!” “皇上威武!” 如此多的人马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 从中分开一条道路。 让出来一匹人马俱甲的高大将军。 居然是沐风! 这小子倒是挺会做梦啊! 前面还在指点江山呢,这会儿又打上仗了。 沐风坐在马上,雄姿英发,抽刀出鞘,一勒马缰绳,高头大马前蹄抬起,嘶溜溜打了一声咴! “扫荡犁庭!在此一举,众将士,随朕冲锋!” 我这个无奈啊,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整了半天,还是没逃出沐风的内景啊。 于是乎我抬起腿撒丫子就跑啊。 好容易才从这片战场上逃了出去。 经过一条夹山小道。 不知走了多久。 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白光。 强烈的光芒照射下,我不得不捂住了眼睛。 心说沐风这小子又搞的是哪一出啊? 难不成这次是到了m78星云的光之国了? 大约五六秒钟之后,白光散去。 我惊奇地发现眼前是一座小城市。 整个视野像是被人加了一层滤镜。 所有的画面都如同一卷旧油画。 我行走在大街小巷之中。 “冰糖葫芦——” “切糕了啊!五分钱一斤!大嫂子,您要多少?” “雪梨啊!正宗雪梨!” 听着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吆喝声。 眼前闪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群。 穿着十几二十年前的衣着。 那个时候的人物质生活不如现在丰富。 但是精神世界却一点都不匮乏。 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而我则像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一样,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 直到我听到了啪嚓一声! 那声音从我左侧的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当中传出。 随之而来的还有咒骂声和讥笑嘲讽的声音。 声音很是稚嫩,大约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小毛孩子。 “木头脸,不要脸,偷瓶盖,捡拖鞋,拿去卖,不给钱· · · ·哈哈哈哈哈哈!” “来啊来啊!来追我啊!” “接着!” “来来来,来这边!” 这一听就知道是有坏小子在欺负人了。 我好奇地走到了巷子里去看热闹。 就在巷子的深处。 五六个半大小子斜穿倒挂着校服,背着书包。 将一只虽然很旧,但是一看就知道平时爱护保养的很好的运动鞋互相丢来丢去。 坏小子们围成了一个圈。 中间还有一个灰头土脸,身上脏兮兮的小男孩,一只脚光着,一瘸一拐地去追讨自己的鞋。 小男孩也就是十岁的年纪,长得很是瘦弱,左手还拎着一个蛇皮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听声音里面都是些塑料瓶子。 “还给我!那是我奶奶给我买的!!不许你们丢!” 他眼角挂泪,奋力去拿自己的鞋。 其中一个寸头男生,将他摔在了地上,还把鞋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沐风,你不是爱捡垃圾吗?去捡啊。” “他奶奶爱捡垃圾,他肯定也爱捡垃圾,说不定他就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我在一旁看着,知道这就是小时候的沐风。 而那些半大孩子所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看过了多少。 从小到大,我看过了太多恃强凌弱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多半都发生在五六年级以及初高中时期。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数都喜欢犯贱,而且心高气傲,并且呢还脸皮薄。 喜欢通过贬低欺负他人,来彰显一种,我是大哥的形象,以此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所以我从来都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 这根本就是用来骗人的。 人之初始,孕天地之气而生。 邪恶的种子早就埋在了心底。 只是因为法律,道德,等等枷锁的教化,才使人被迫不敢去作奸犯科。 沐风终于忍不住这样的侮辱,奋起反击,一边哭着,一边胡乱挥着拳头冲向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寸头男生。 但是由于体型的差距,沐风非但没有打到对方,反而被对方再次摔在了地上。 几个坏小子对着沐风踢了几脚。 其中一个鹰钩鼻的男生,还一脚把沐风用来装塑料瓶的蛇皮袋子踢飞,塑料瓶散落一地。 那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好像在击打着沐风的心一样。 沐风蜷缩在地上,哭泣起来。 几个坏小子勾肩搭背地走了。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我明白,我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个沐风的内景之中,我也不过是个走马观花的过客。 这一切都是沐风的念头 ,是回忆,也是内心深处不愿意被人提及的伤疤。 我曾经听李士禹说起过沐风家里的事情。 当年沐家树大招风,被不少仇家盯上。 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所谓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遭人谤。” 沐风年纪尚小,他爹沐宣唯恐仇家报复。 就把仅仅七岁的沐风放到了乡下。 沐风的奶奶拉扯他,只能靠着捡垃圾卖废品勉强度日。 沐风还算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从小帮着奶奶干活,不喊苦不喊累。 半晌之后,沐风从垃圾桶里捡回了鞋子,穿好,又擦干了眼泪。 默默地把地上的塑料瓶收集起来。 我一路跟着这个年幼时期的沐风回了他当时简陋的居所。 “奶奶!” 沐风装出了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屋子里出来了一个衣着简朴的瘦削老太太。 老太太六十多岁年纪,长的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小风,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你猜猜,奶奶今天给你买了什么?” 说着话,老太太笑呵呵地从背后拿出来一包东西。 没打开我就闻见了一股子甜香甜香的气味。 “糖炒栗子!” “快吃吧。” 老太太抚慰着沐风的脑袋。 “奶奶,给你一个!” “哦哦,好· · · ·”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 此时当是秋冬之交。 沐风躺在床上冻得有些发抖。 奶奶就紧紧抱着他,把被子给他紧了紧。 “宝贝别哭,宝贝别怕,快快睡咯,这个季节天气转凉,地上雨水多· · · ·· ” 第二天,又是那条巷子。 那是沐风回家的必经之路。 但是今天,巷子里却传出了哀嚎声。 沐风进去一看。 昨天欺负自己的那几个人都躺在地上。 要不就是胳膊断了,要不就是腿断了。 角落里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我皱了一下眉。 那是李士禹。 看起来,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估计从那时候起,沐宣就已经让他暗中保护沐风了。 这段记忆很快掠过。 大概是数年之后。 在沐风高中的一天。 突然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学校门口。 沐宣经过几年惨烈的厮杀,甚至自己的老婆都被仇家杀死了。 他终于在华北站住了脚跟,有了自己的一片天。 他此时正值壮年,微微有些将军肚,穿着西装,披着大衣,身后跟着八九个随从。 可谓是英雄得意,春秋鼎盛。 就连这些随从个个都是大金链子小金表,不是劳力士都不好意思露出来。 沐风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杀气,偏偏又对着自己笑的男人。 这个阔别了自己整个少年时代的男人回来了。 可他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就在三公里以外。 一片野地里。 长着野草的野地里。 一个孤零零的小坟头里。 躺着一个小老太太。 一个让沐风遗憾了一辈子的小老太太。 第242章 此座此座非凡座,救苦天尊曾坐过 沐风在学校受欺负。 不光是同学。 就连老师也是势利眼。 巴结着那些送钱的,送烟酒的,送电视机的家长。 对于沐风这样的孩子。 能不针对他都算是个好人了。 更别提帮他了。 墙头草,随风倒。 这都是人之常情。 本来那天放学。 沐风是要赶快回家的。 因为最近一年多以来,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 眼睛也不好使了。 见孙子许久都没有回来。 老太太一个人颤颤巍巍地往路口走去。 一个喝醉酒的司机,开着一辆宝马闯过红灯。 砰的一声。 沐风的世界崩塌了。 他放学之后被一个叫韩德的同学带人堵住了。 原因仅仅是下课上厕所的时候。 二人擦肩而过。 沐风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等到沐风拖着一身的伤回家。 走到路口的时候。 他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喝醉酒的司机下车,酒已经醒了一半。 沐风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血灌瞳仁。 他抄起了一块板砖把那个司机脑袋开瓢了。 用打火机和司机车上的半瓶茅台烧了那辆宝马。 由于沐风未成年,不能坐牢。 加之对方本来就是醉酒驾驶还撞了人。 办案的民警无一不对沐风心生怜惜,并觉得一个半大小子和奶奶相依为命。 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孩子没提刀杀了那个司机全家都算得上是菩萨心肠了。 司机叫韩立功,四十五岁。 经营一家酒厂。 年收入高达数千万。 家庭幸福美满。 东宫正室对他包养三个情妇并有一个私生子和两个私生女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子叫韩德,和沐风是一个学校的不同班级。 就在同一天的下午。 韩德打了沐风。 他老子撞死了沐风的奶奶。 当沐风看见仅仅关了两天拘留所就被放出来的韩立功,和前来迎接他的儿子的韩德的时候。 沐风只觉得自己十几年来的世界观全部稀碎。 被十八轮大卡车碾过似的稀碎。 有权有钱,可以解决人生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 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但是沐风一直在等。 他想报仇,想的要疯了。 但是只差一个机会。 当这个男人回来的时候。 沐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李士禹一直在暗中保护沐风,可是又不能张扬。 况且除掉韩家这么大的事情。 他也只能听从沐宣的指示,不敢轻举妄动。 当天晚上,韩家的酒厂起了一场大火。 火因不明,恰好本应该在家里的韩立功一家人出现了酒厂办公室。 恰好办公室的防盗门锁坏了。 韩家一家人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恰好这天晚上,沐风离开了这里。 我叹息了一声,沿着沐风的记忆走到了那片野地。 远远地就望见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躺在了坟头旁边。 地上还有没有烧完的纸钱。 我走到他面前。 少年时期的沐风看着我。 没有说话,就是静静地靠在那里。 他还很稚嫩,身上裸露出来的地方都有着伤痕。 但眼神却非常落寞。 我长叹一息,捡起了地上的纸钱重新点燃。 纸灰飞动。 “此座此座非凡座,救苦天尊曾坐过,如今说法度存亡,一切地狱都解脱· · · · · ” 原本躺在地上的沐风站了起来。 “你该走了。” 我诧异他能和我说话。 于是我说道:“沐少,你· · · 你不和我一起走?” 沐风摇了摇头,又看向了那座孤零零的小坟包。 “我不走了。” 我意识到了,这里的这个沐风。 实际上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念头显化。 在内景之中的人,是最放松的状态。 而像沐风这种没有修炼过的人。 在一系列念头的显现过后,会陷入一种类似于休眠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当中,人会去到内心深处最想去的地方。 沐风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以前不是没发生过修行者进入内景。 但沉迷其中,直到死前都无法脱离出来。 而现实中,这样的人随着陷入内景的时间过长。 身体机能会逐渐衰减,直到脑死亡。 我上前一步想把沐风拉走。 但是一伸手就扑了个空。 一瞬间,我居然距离沐风和那个小坟包已经三十米开外了。 我跑过去,但是不管怎么奋力,永远无法靠近沐风。 这里是他的内景,他就是王。 我停了下来,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念头。 “要是我用雷法劈晕他,能不能带他出去?” 说干就干。 我调动丹田雷息,试图引雷。 就算这里是沐风的内景。 但他说到底也是个普通人。 老子一个道士,就算不精通奇门遁甲,论性命双修比他不知道强到什么地方了。 于是乎,我踏起步雷罡,内运真炁,感召恩将。 直到雷火在体内蓄势待发,远处也飘来了一朵小汽车大小的雷雨云。 正好飘到了沐风头顶。 “沐少!别怪兄弟心狠了!走你!” 我催动雷法,一道胳膊般粗细的雷电本来蓄势待发。 但是沐风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云彩便消失了。 同时他愤怒地盯着我。 “扑街了!” 大地之中忽然许多荆棘疯长将我牢牢缠住。 下一秒又把我带到了沐风的面前。 “我已经叫你走开了,是你自找的。” 荆棘很快就刺穿我的皮肤。 强烈剧痛传来。 “沐少,你!” “你还要躲在这里多久!” “你知道这里都是假的!” “你什么都知道!” “不然你为什么不把她复活!” 荆棘越缠越紧,几乎让我的骨头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不得不胡乱讲一通来拖延时间。 可随着我的喊叫声。 我发觉身上的荆棘居然松开了。 沐风似乎是被我的话触动。 居然跪在了地上哭泣起来。 “是他们害的!是他们!我要杀!” “杀!!” 沐风怒吼一声,天地变色。我身上的荆棘再一次用力收缩。 我心中长叹一息:“这回算是他妈崴了泥了!” 可就在此时,一个佝偻的背影从沐风身后出现。 当那只满是皱纹的干瘪的手搭在沐风肩膀上的时候。 沐风整个人如遭雷劈。 天地恢复平静。 我身上的荆棘彻底松开。 沐风缓缓地转身去看。 一个步履蹒跚,眼皮耸搭下来的老太太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 沐风一下扑了进去。 而他的样子变回了现在的年纪。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该回去了。” “该放下了,我见到你了· · · ·” 沐风啜泣地如同一个婴儿。 “我· · · · 我· · · ·” 沐风始终无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 过了很久。 老太太终于说道:“好了,不哭了,我给你唱歌吧。” “宝贝啊不要调皮过来听听阿婆说,睡个觉雷声过后就能看云朵~” “宝贝别怕,宝贝别哭,快快睡咯~” 随着歌声,老太太的身影逐渐消散成点点星光。 沐风站在原地,直到看着最后一点星光自怀中消散。 半晌的功夫,他才重新站起来。 四周的景象突变,变回了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野。 沐风背对着我,擦去泪痕。 转身对我说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 · ·” 我识趣地答道:“保证不会对别人提起一个字。” “多谢。” “走吧,去找你们家那个古怪的女人。” 沐风大步朝前走去。 我望向远处的角落。 那个佝偻的,步履蹒跚的身影,依依挥别。 “这么走,啥时候能找到人啊?” 我扶着膝盖说道。 “你帮帮忙,变一辆车出来啊。” 我朝沐风说道。 沐风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以为我不想啊!?” “你自己看看,前面!” 我抬头往前一看。 偌大的空旷平原上。 居然出现了一群狂奔受惊的牦牛。 第243章 脱困 “我去!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啥呢?怎么还把牦牛整出来了?” 沐风一脸无辜:“我踏马压根没见过牦牛!” “跑!” 我拉着沐风撒丫子就跑。 我过去在老家见过牛受惊了之后活活顶死人的。 百八十斤的人在发狂的牛面前就跟玩具似的被顶飞了。 牦牛的体型更大,奔跑起来就跟一座座移动的小山包似的。 更别提上千只牦牛一起快速移动,那场面简直壮观。 我和沐风狂奔出去几百米。 不过人腿哪儿能跑得过牛腿。 眼见着牦牛群就要追上我们。 其中更有一只体型大的出奇的牦牛王。 从背到脚足有一丈多高,头尾有两丈,两只牛角尖锐异常,足有五尺来长。 一跑起来震的脚下地面都在晃。 我和沐风没多久就能感觉得到这些牦牛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尖锐的牛角上传来的阵阵寒意。 “他妈的!江初年!快他妈想招儿啊!” 沐风跑的哈喇子都顺着嘴角掉下来了。 眼瞅着就要跑不动了。 “我肏!你问我我问谁?” “这里是你的内景啊!你动动脑子!” 沐风连忙集中精神去想。 忽然我感觉到脚下升起一股风团。 我觉得跑起来轻松异常。 再一看沐风已经越跑越高,离地足有七八尺。 而我却只有三四尺。 但这个高度非常尴尬。 上又上不去。 后面牦牛只要微微抬个头,牛角就能戳到我的屁股。 “哎呦!” 我屁股一疼。 往后一看,一只牦牛正在用角顶我的屁股。 那只牦牛好像就认准了我似的。 我往左跑它也往左跑。 我往右跑,它也往右跑。 而且非常专注,永远只拿左边的那只牛角顶我。 而且专门顶我右边屁股。 “别他妈顶了!我屁股都漏了。” “沐少!你赶紧让我飞高点!” 沐风就在我头顶上。 喊道:“不是我不让啊!我自己也飞不起来了!” “怪了!” 就在这时,天空上传来了多罗的声音。 “二位施主不要白费力气了,还是快快伏法,回头是岸。” 我知道了。 沐风在内景之中的能力肯定是被多罗压制了。 这个牦牛群肯定也是被他 不过看来他还不能完全控制。 不然也不用这么费劲了。 所以我想,如果沐风能集中精神去对抗多罗。 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紧急时刻,于是我大喊一声:“沐少,你别分心,集中精神,想想怎么脱困!” 沐风闭着眼一边狂奔一边苦思冥想。 突然,他大喊一声道:“别他妈让牦牛跑这么快!” 话落,牦牛们奔跑的速度果真慢了下来,连一直追着我不放的那头牦牛动作也迟缓不少。我趁机加快脚步拉开距离。 沐风见状也明白过来,跟着我边跑边喊:“咱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前方出现一片迷雾森林,我心中一动,拉着沐风就往里面钻。 牦牛群并没有跟进来,反而消失不见。 我俩松了口气靠在一棵大树下,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一阵阴森的笑声传来。“你们以为进了这儿就能躲开?” 我攥紧了拳头,沐风也一脸紧张,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应对接下来未知的危险。 突然,森林中传出一阵树木烧焦的气味。 一场大火轰然而起。 我和沐风也被一道火链从中间隔开。 这些火似乎是活的。 专门找着我们两个人烧。 “分头跑!” 我大喊一声,也顾不上沐风,拔腿就跑。 跑了多时,忽然我脚下一空,踩入一片深渊。 当我再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一片古代宫殿当中。 我打量着这座古老的宫殿,周围安静得可怕。 看风格,不是唐宋的建筑,更不是三国两汉。 似乎更加粗糙,起码是三代以上的了。 我大声呼喊沐风的名字,却只有我的回声作答。 我沿着宫殿的走廊前行,墙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和图案,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突然,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她眼神冰冷,毫无生气。 但那张脸,分明是张芊芊。 “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张芊芊的声音和平常不一样。 显得冰冷异常。 我疑惑地说道:“不至于吧,咱们分开那会儿到现在也就是三个小时左右啊。” “我在此,已四千年了。” “什么?” 我脑中嗡的一声,想起了那个古怪的,关于巫傩的怪梦。 若眼前这人不是张芊芊。 而是那个巫女呢? 四千年前的巫女,为什么长相和唐宋之间的闽国傩女,还有张芊芊一模一样? 难不成没喝孟婆汤就轮回转世了? 这也说不太通啊。 “你说你是四千年前的人,那应该是夏朝的人,对吧?” 女子轻轻一笑:“我本是一家渔户的女儿,被汤王选做傩女,看管天书。” “等会儿,汤王?商朝?成汤!?”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 女子并没有否认。 而是挥一挥衣袖。 宫殿城郭消失不见。 眼前一花,我已经身处一条大河之畔。 河水湍急之中,跃出一个卡车头大小的怪物。 龙头龟身麒麟尾。 背甲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女子缓缓开口:“此为赑屃,它看守这天书已有万年之久。” 我心中惊骇莫名。 赑屃乃是龙子。 相传上古之时,背着三山五岳到处兴风作浪。 禹王治水时将他收入麾下。 开山辟水,建立了不少功勋 我忙问:“那天书到底记载了何事,为何你会被困于此四千年?” 女子却道:“天机不可泄露,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传到了纣王子受,气数便尽了,金乌带着天书远去,落于神树之上。” “什么意思?” 我没听明白。 “你所说的天书,应该就是洛书吧?” 女子没有回答我,转过身来对我说。 “你会明白的,记住,金乌口中,有一缕天地混沌时的火苗,天书就在其中。”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我根本不想管,我就问你,张芊芊在哪里?” “你躲不过去的,这是天命,你我的命。” 说罢,巫女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我刚想说些什么,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之前的森林之中,沐风正焦急地四处寻找我。至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梦境,但手中握着的一块古旧的龟甲碎片,却提醒着我那并非虚幻。 我看向多罗,骂道:“死秃驴,没想到现世报来的如此快!” 多罗虚弱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阿松冷哼一声:“这小子还想跟我比划比划,结果是个软脚虾。” 我皱起眉头,想起巫女的话,难道我真的避不开这件事?老王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都别说了,换身衣服,沐家那两个还有你的一个小兄弟都在等你。” “谁?我的兄弟?” 我脑中一转:“是不是刘天放?” 卢老说道:“事情紧急,路上再说吧,小妮子也一块去。” 我连忙换好衣服,楼下早有一辆商务车等候多时。 上车之后,我们直奔郊外的一座别墅而去。 进入别墅内部之后。 我发现沐家父子,刘天放还有一个儒商气质的中年人都在。 老王引荐道:“这位就是刘贤,刘先生。”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刘天放的老爸。 是那种隐形富豪。 极少抛头露面。 所谓的,那些整天上新闻的富豪。 在他面前都要自称小兄弟。 进入别墅后,气氛略显沉闷。 简单寒暄之后,我们各自落座。 屋子里很多人之间并没有见过。 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 阿松为什么突然回来? 老王和卢老,沐家和刘家似乎都是旧相识。 沐宣率先开口:“王老,人都到齐了,您可以说了吧?” 众人目光齐聚向老王。 第244章 万里之外的甲骨文 “不急不急,我想小年应该还有很多疑问,还是先为他解解惑吧。” 老王一句话就把问题抛给了我。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 现在就有一肚子的疑惑。 “松哥,你这次为什么回来?” 我最好奇的还是阿松。 自从上次黑竹沟事情结束了之后。 六爷在国内没有了立足之地。 据说是远赴重洋之外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了。 阿松也是连夜跑路去了美利坚。 自此以后,我们便失去了联系。 我本以为此生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不料想今日得见。 阿松听罢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证件。 是一个警官证。 我恍然大悟:“松哥,原来你是条· · · 不,警察啊。” 阿松轻笑一声:“这么多年,我自己都恍惚了,有时候看见同事自己都会两腿发软· · · · ·这次六爷在加拿大交界处被抓,我也算是结束了任务。” 我紧跟着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卢老,王爷,刘老板,沐总,你们都是互相认识的?” 刘贤说道:“如你所见。”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带有一种深沉老练。 我点点头,接着又试探性地问老王。 “王爷,是不是那些拜托你研究的东西有眉目了?” 老王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年儿,你对甲骨文有没有什么研究?” 说着话,老王递给我一些照片。 上面赫然一些刚刚出土的,还带着泥土的动物骨骼碎片。 我接过来看了看,有龟甲,还有某种野兽的肩胛骨,甚至我还在里面看到了人骨。 “甲骨文,主要流行于商周时期,又称“契文” “记载的大多是王室成员求神问卜的事情。” 老王赞许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这些骨头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吗?” “既然是甲骨文,现如今能发现的都是盘庚迁都之后的了,那就基本跑不出河南境内,要么是郑州要么在安阳。”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点知识,高中生都能回答出来。 老王不置可否,又拿出了一张彩色照片递给我看。 上面是一群穿着野外作业装的洋人,不光有白人和黑人,还有皮肤呈现砖红色的印第安人。 这些人好像是一支考古队。 在一片森林的边缘,地上是一片巨大的挖掘坑。 坑上是这些人的合影。 背后还拉着一面旗子。 旗子上写着许多外国语言。 其中有一种是英语。 还有两种我从来没见过。 在正中间还有一个类似于国徽的徽章。 圆形,蓝色圆面中间有一幅展开的轴卷。 轴卷上栖息着一只绿色的鸟。 “这是?”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沐风此时凑到我跟前,看了一眼照片之后,他脸色大变。 “王教授(老王),你说这些骨头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我见沐风似乎认识这些古怪的徽章和文字,于是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危地马拉,中美洲的一个国家。” 沐风说着,用手指向了那个徽章。 “这就是危地马拉的国徽,卷轴上是西班牙文,写着“1821年9月15日,自由”,用来纪念危地马拉摆脱西班牙殖民统治获得独立。 绿色的格查尔鸟,也称“自由之鸟”,是自由、爱国、友谊的象征。 轴卷背后交叉着步枪和长剑,象征该国人民时刻准备扞卫祖国的自由。” “中美洲?我知道亚洲非洲和大洋洲,这中美洲是哪里?” 我对于地理学方面的知识并不丰富。 于是朝沐风请教道。 “中美洲就是美洲的一部分,在美利坚以南,哥伦比亚以北,这里也是玛雅文明的起源地,玛雅文明在公元前就已经存在,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文明,据说在公元前九至三世纪最为强盛。” “难以想象· · · · 难道玛雅人也和商朝人一样,使用骨头记载文字吗?可是不对啊,这些文字,似乎不是古玛雅人的文字,这并不符合现在的研究结论啊。” 我没想到沐风居然有如此见识。 不由得暗暗吃惊。 沐风忙向老王问道:“王教授,请问这些骨头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上面的文字是否破译?” 老王摇摇头:“甲骨文的破译,即便在国内也是个困难至极的命题,美洲的那些人联系了国内, 委派了很多人互相交流研究,可是即便绞尽脑汁,也只是从这些浩如烟海的文字当中,破译出了五个关键信息。” “太阳,巨树,飞翔,蜥蜴,火。” 老王说出的这几个词根本没头没尾。 我警觉了一下,追问道:“是不是和我之前做过的那个梦有关?!” 老王说,这五个信息在此次出现的甲骨文中反复出现了许多次,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些东西出土已经两年了。 消息被严密封锁。 即便是老王的身份,也是最近才得到的风声。 而就在十五天之前, 危地马拉的国家科考队找到了圣路易斯佩滕州的一个玛雅药学研究者。 从他的口中,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个药学专家叫做明戈,身份证上的信息显示他已经一百二十岁了。 老王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 上面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精神状态很饱满,正坐在书案前看书。 “难道这是明戈?” 看到照片的刘天放诧异道。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我也是吃了一惊。 老王苦笑道:“没想到吧?我昨天晚上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也是跟你们一样的表情。” 不怪我们没见识。 照片上的这个人实在是太年轻了。 虽然看上去也有六十多岁了。 但是绝没有到耄耋之年。 相反的,他裸露在镜头之下的手臂肌肉还算得上是相当饱满。 老王自顾自说道:“这个明戈一直隐居在村子里,靠替人看病维持生活,你们能想到吗?当地的官员和黑道居然把他奉若神明。” “这个人自称是玛雅人的后裔,他在看到这些甲骨文的时候,几乎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当时正在他屋子里瞧病的黑道成员以为他受到了威胁,居然扬言要让这些考古队员走不出这间屋子。” “后来明戈再三解释,才把这个黑道组织的头目送走。” “他向前来的考古队员翻译了一部分这些文字。” “根据他的说辞,这上面并不全是古代玛雅人所使用的文字,还夹杂着一些很奇怪的文字和图案。” “他只能翻译出一小部分的玛雅文字,上面写着我所说的那五个词。” 我抠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商朝居然会和玛雅人扯上关系。 刘天放说道:“这时间能对的上吗?” 老王说道:“还真能,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讲,算得上是首尾相接。” “公元前1046年,武王伐纣,发动了牧野之战。” “而公元前1500年到三百年,正是玛雅文明整个历史的前古典时期,也称形成阶段。” “如果当年商朝遗民的一部分人,远渡万里重洋,抵达了如今的中美洲呢?” 老王提出了一个令人直呼疯狂的想法。 在三千年前穿越波涛汹涌的万里重洋? 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年秦始皇派徐福自渤海之滨出海寻找海外仙药。 最终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抵达日本。 这恐怕已经是先秦时期行程最远的航海记录了。 况且当时秦始皇是举全国之力,筹备了数年。 而在秦始皇一千年前的商朝末年。 且不说这些人能不能造出可以抵挡惊涛骇浪的巨船。 就算造的出来,那远程航行所需要的淡水和食物还有随时可能遭遇的各种疾病。 譬如败血症,夜盲症,感冒,发烧,瘟疫,鼠疫,痢疾。 这些因素,即便到了航海技术相对发达的中世纪时期。 也是困扰水手和纵横加勒比海的海盗们最为头疼的事情了。 我不相信这些在战乱之后存活下来的商朝遗民,有那么充分的时间去准备逃亡。 第245章 新的行动 老王却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商朝人善于冶炼青铜,船只经过包裹青铜,完全有可能抵御远洋风暴,即便是时间仓促,十不存一,但是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再者,说道造船的原料,在《神异经》的《南荒经》中曾记载: 原文:南方荒中有涕竹,长数百丈,围三丈六尺,厚八九寸,可以为船。其笋甚美,食之可以止疮疠。” “据说去年夏天,曾经在加州沿海的地方发现了一些古代的沉船残骸,根据检测,那些船只来自四千年前的东亚。” 老王信心满满地向众人诠释。 在数千年前,武王伐纣,牧野之战战败之后。 商纣王曾经有一支十万人的精锐军队溃败。 一路退至渤海之滨。 而随后的所有古书当中都没有记录后来的事情。 刘天放接茬道:“这支军队消失了?” “不!我认为,这支军队有可能远赴重洋,抵达了今天的美洲大陆!” 老王表情兴奋异常地说道。 我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于是又问道:“王爷,长话短说,那些面具和我发给你的那些元代的壁画有没有什么线索?” 老王说道:“这自然是有的。” “自从拿到这些东西之后,我和大山翻遍了首都和半个河南的图书馆,甚至还走访了一些村落,终于让我们在一些农户家支离破碎的藏书中找到了一些线索。” 老王许是说的太累了,坐下喝了口水润了润喉。 卢老接着说道:“你们知道妇好吗?” 刘贤表情微微一凝:“商王武丁的王后?” “不错。” 卢老继续说道。 “商王武丁是商朝的第二十二任君主,妇好就是他的原配。” 刘天放疑惑道:“我不明白,这个王后有什么特殊的吗?” 卢老微微一笑:“当然不一样了,现如今出土的甲骨文中,妇好这个名字出现过两百次。” “她不光是王后,还是将军,谋士,而且还是商王朝的司巫。” “司巫?”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就是管理所有巫傩事宜的官员。” 老王替卢老解释道。 “傩女!” 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个词。 老王说道:“这次我们去河南,走访了一些专研上古巫傩文化的专家。” “根据其中一些人的口述。” “妇好手下有很多巫傩,无论是作战还是祭祀,甚至是王室成员的婚丧嫁娶,都要事先过问他们的意见。” “而这些人都会佩戴金玉做成的面具。” “巫傩面具。” 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那些面具都是商朝巫傩所用。 老王说道:“不光是这些面具,你从元代古墓中拍给我的那些壁画,刻画的自然是长春真人和成吉思汗龙马相会的故事。” “而那只玉碗,我翻遍了各种典籍,最后在一本明初的名为《魔罗佛国》的志怪手札残本中找到了一点记载。” “此物乃是佛陀圆寂之时,双目所化的舍利子,左为日,可驱退一切不洁不详的邪魔,而右眼为月,可明一切虚妄。” “左眼的舍利子,在当年毁于一场兵乱,而右眼被镶嵌在一只玉碗的底部,后来不知下落。” “我想就是这个你从元人贵族墓中所得之物。” 我心中对于这些困扰我许久的怪事既恐惧又好奇。 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老王许是看出我的想法,又说道:“小年,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归藏?” “记得,难道找到了?” 老王说出的这些信息一个比一个更令人震惊。 “那倒是没有。” “王爷,你说话别说一半行不行。” 我松了口气。 老王也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 “虽然目前还没有找到,不过我隐隐有预感,这东西距离我们很近了· · · ·” 沐风此时说道:“说了半天,我还是一点都没明白,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额呵呵。” “实在是抱歉,上了年纪,这脑子就是不好用了。” “前天从安阳那边传来消息,三年发掘出的一个古墓,终于有了研究成果,从墓中发现了一段帛书,上面记载着一个巫女将一个能与鬼神沟通的面具,放置在了尸山,墓主人是唐朝人,为了寻找这个面具,来到中原,苦苦找寻了三十年,最后病逝。” “这次上面委托我和卢老带队,去尸山。” “沐总和刘先生负责技术和资金支持。” 老王的意思很明确了。 希望我也跟着去。 当然不是白跑。 这个唐朝墓葬中的信息很可能与远在万里之外的危地马拉的商朝人活动痕迹有关。 而我又迫切的希望从中解开这个困扰我这么多日子的谜团。 而且老王说,这次不会让我白跑,酬劳方面刘贤和沐宣会各出一份给我。 我跟老王说,这次的行动,我想带上秦子婴。 他现在比我更需要钱。 老王没有废话,当场答应下来。 出发时间定在了五天之后。 我没有犹豫当场答应下来。 张芊芊自从看到了老王拿来的那些危地马拉出土的甲骨文照片之后,一直没有说话。 眉宇之间显得心事重重。 至于多罗已经被扭送去了有关部门,没有十几二十年怕是出不来了。 从刘贤那边离开之后,我和张芊芊回到了酒店。 “你怎么了?心里有事?” 我问道。 张芊芊看着我,眼中不知为何充满了担忧,甚至眼角还有泪珠打转。 “我能读懂那些文字。” 我惊诧道:“上面说了什么?” “上面记载的是汤谷职中生有扶桑,金乌所居,天书所在,我看到了· · · 我看到了很多人都死了· · ·” 我把张芊芊抱在了怀里。 安慰她道:“放心了,师父说过的,我这条命不受够了折磨,老天爷不会收走的,再说了,到时候就算去,肯定也是做足了充分准备的,不会有事的。”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我心中也在突突打鼓。 汤谷和扶桑,金乌都是山海经中记载过的东西。 《山海经.海外东经》曰:“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简单来说汤谷就是日出之地。 而扶桑生长于汤谷之中,是两颗巨大的桑树互相缠绕形成的。 金乌承载着太阳,住在桑树之上。 相传后羿射日,就是踩在了这颗扶桑木之上。 大羿踩断了树枝,导致天地人三界从此不能往来。 安慰好了张芊芊,我跟着又把电话打给了秦子婴。 他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表示愿意跟我一起先去河南走一趟。 我们约定后天在北京碰面。 第二天我就拜托沐风帮我采购一些画符要用的东西。 另外我又找刘天放替我安排从学校宿舍把我的王氏剑想办法搞来。 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 一旦出现这种行动。 免不了要碰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更何况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尸山。 《山海经》中记载此山的语言非常少。 但据传说乃是一座尸体堆成的山,山下有一条尸水形成的河。 而山中盛产苍玉。 还有一种酷似马鹿的生物。 所以很多人推测,这里很有可能在三皇五帝或者是夏商之交的时候,爆发过一场巨型战役。 但这座山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后天我到机场接到了秦子婴。 随行的还有阿娜。 此时的阿娜站在秦子婴身边。 俨然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 和之前简直大相径庭。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魅力? 能把一个千年冰美人变成乖乖女 第246章 首阳山 秦子婴的家伙也都拜托刘天放家里找关系和我的一块运过来。 需要一点时间。 很快来到了出发前一天的晚上。 依旧是在那栋别墅。 我和老王还有卢老,孙大山搭伙也不是头一次了。 互相之间也都很熟悉了。 但是开会之前。 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鹰奴逃走了。 从戒备森严的沐家。 沐宣父子心里都有些窝火。 尤其是沐风。 但是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谁也看不出来这个鹰奴是用了什么办法。 不过即便鹰奴不见了。 这趟河南也是非走不可。 我又回想起上次和师父去河南还是去狐刚子地宫寻找解人面疮之毒的解药。 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去了。 另外,师父这次也要在河南与我们汇合。 至于那张羊皮卷,老王也给我们每个人带了一份副本。 那上面画着的就是尸山。 结合之前的一些信息。 更加佐证了老王的推测。 这次队伍里的成员。 师父,卢老。 老王,孙大山。 我,张芊芊。 秦子婴,阿娜。 沐风,李士禹。 除了一些作战靴和野外服装由我们自己带上。 剩下的装备都由专人送到河南的落脚点。 “各位,这次去的尸乡,位于河南偃师市。” 老王拿出地图做出了一个标记。 “而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邙山,而且很大概率就在首阳山中。” 说起首阳山,倒也是有些来历。 此山本是邙山的最高峰。 因为日出所照,必然先落在这座主峰上。 所以叫做首阳。 而有道是:“生在苏杭,死在北邙” 北宋之时,邙山一带厚葬成风。 数不清有多少王孙公子葬在此地。 所以也是盗墓成风。 在刨土吃饭的行当里。 都盛传邙山多有僵尸作祟。 说着就扯远了。 说回首阳山。 首阳山之所以名闻遐迩,当与伯夷、叔齐有关。 伯夷、叔齐乃孤竹国国君的两个儿子,父死,遗命叔齐继位,而叔齐认为伯夷是长子遂让位于他,伯夷却认为父命不可违,便逃跑了,叔齐也不肯继位而逃。 武王伐纣时,马车载着文王的牌位行军。 伯夷、叔齐叩马进谏:“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忠乎?” 意思是说,你爸爸死了,你居然不把他下葬,你这是不孝! 你是臣子,却来早饭,这是不忠。 老实说,就这两句嗑唠的。 也就是武王姬昌了。 但凡换着哥们,当时就喊人拿下,叉出去五马分尸了。 典型的头铁! 卫士欲杀之,姜太公曰:“此义士也。”卫士就把他们赶走了。 武王大会八百诸侯于孟津,渡河后陈兵于牧野,殷纣王发兵70万讨伐,奴隶阵前倒戈叛纣,纣王自焚于鹿台,商朝灭亡了。 伯夷、叔齐呢,不愿意为周朝效力,便隐居于首阳山,采薇而食。 有妇人曰:“子义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二人羞愤,绝食而死,葬于首阳山。 历史上很多人把伯夷叔齐推崇备至。 唯独汉朝时,东方朔直言不讳,说这两玩意儿就是傻b啊!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纣王无道,何苦来哉呢? 而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距离首阳山不远。 尸乡,也叫西亳。 春秋时期名为“尸氏”。 秦汉时期称为“尸乡”,古书中也简称作“尸”。 《汉书·地理志》河南郡偃师县:“尸乡,殷汤所都” 这个名字也就注定了这里并非一个平凡的地方。 而我们这次进山的目的地根本没有。 因为目前首阳山的大部分地区已经被人为开发的差不多了。 如果真有什么尸山也早就上早晚新闻了。 不过老王却坚定地认为,尸山绝对就在那里。 当晚我们就在别墅住下。 晚上我和张芊芊睡不着,准备出去转转。 到了外面,在月光下。 我和张芊芊就这么静静地牵着手走着。 张芊芊冷不丁说道:“年儿,这次出去,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千万不要逞强,好吗?” 张芊芊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望着我说道。 我只好答应她,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冲动。 而张芊芊神色凝重,我们俩往前走了没几步,她忽然有些头重脚轻的,就要摔倒。 我连忙扶住她。 “怎么了?” 张芊芊勉强一笑:“没事,就是累了。” 我觉得不对,张芊芊如今被那个闽国傩女的魂魄融合。 实力强劲到甚至可以阴神出窍。 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头昏脑涨的毛病呢? 况且她现在真的很虚弱。 脸色也不对劲。 奈何无论我怎么追问。 她都不愿意说。 我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我们都在首都机场集合。 乘坐专机抵达河南境内。 当年的交通并不发达。 我们在洛阳下机。 转坐中巴抵达了偃师。 又坐车到了尸乡遗址附近的一个村庄当中。 接应我们的司机是卢老找的关系。 叫做孟翔。 三十五岁。 两条胳膊跟肩膀上都是龙虎纹身。 嘴上叼着烟。 一看就像是道儿上的。 但是说话却很和气。 我们到时天色已晚。 便住进了临时租住的一户农家当中。 这户村子很奇怪。 虽然说是天色已晚。 但如今毕竟是二十一世纪了。 不再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时代了。 很多农村都通电了。 就在刚刚来的路上,我还看见了很多电线杆子。 但是一进入这个村子,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 没有一点光亮。 没有任何声音。 此时乃是仲夏之时,却连虫鸣都不曾听到。 未免有些诡异。 秦子婴也很快觉察到不对劲,说道:“不对劲,这个村子里怎么这么安静?” 阿娜也蹙眉说道:“的确有些太安静了,而且,这里的生气很弱。” 就连孟翔也是挠了挠头:“可能· · · 今天停电,大伙睡得早吧。” 沐风累的不行了。 叫嚷道:“快他娘的进去歇着吧,老子都快累死了!” 嚷着,便一脚踢开了房门,携着装备挤了进去。 我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 其余人都进去了。 卢老和秦子婴却没有进去。 我看着卢老问道:“您闻见了吧?” 卢老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尸气。” “你们两个小的,把家伙拿上,别告诉其他人,咱们去转一转。” 我和秦子婴各自拿了剑。 带了一只手电。 跟卢老出去围着村子绕了一圈。 这个村子不大。 拢共也就是三五十户人家。 地方也偏僻。 据孟翔说,他是四天之前收到了卢老的电话,叫他租一间房子。 位置要偏,地方要大。 他也是多方打听才找到这个村子。 来了一看,人简直少得可怜。 还大多数都是些老人和留守儿童。 他从一个中间商那边租下了这座老房子。 除了付钱那天以外,他也没来过。 我们三人在村子外面转了一圈。 发现整座村子都笼罩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尸气。 这股气息别人或许不易察觉。 但绝对瞒不过常年和古墓死尸打交道的卢老。 不过我们找了半天,村子里除了我们三个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半点动静也没有。 我们仨对了对眼神,就想着翻进一户人家看看。 结果就在此时。 忽然从村子中间惊起一声犬吠。 这一声犬吠如同晴空之中一声霹雳。 我们顺着声音连忙赶了过去。 等到了村子中间一看。 在空地上赫然是一只死去多时的野狗。 脖子上两个窟窿,浑身血液似乎都被抽走了。 我连忙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发现。 卢老则是蹲下来拿手电照住了一个脚印。 那脚印大概有41码左右。 而且没穿鞋。 身体似乎很沉。 脚印的痕迹很深。 卢老捻起一点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是条刚出水的鱼。” 第247章 老猫 卢老说的是黑话。 意思是这具尸体刚成气候,从墓里跑出来。 为什么要说有水。 因为就算是尸体作怪,也必须是一具含有水分的尸体。 干尸早就成腊肉了,根本不可能诈尸。 普通人要是知道附近有一只僵尸的话,早就吓尿了。 不过遇上我们也算是这只僵尸倒霉。 刚出道就遇上全明星阵容。 “往那边去了。” 卢老鼻子抽动了一下,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我们立马追了过去。 沿着小道直入山野。 一路上星月无光,林中一片静谧。 道路曲折蜿蜒。 我也清楚地听见了就在我们前面三十多步,有一个活物正在咚咚咚的往前跑去。 追了多时,面前豁然开朗。 是一片河边的开阔地。 立有一座哭坟。 凄冷孤寂,黑夜之中看来有些令人胆寒。 卢老叫我们把灯灭了,不要惊动那东西。 我们躲在了一颗老树之下。 只见我们追逐的那个东西蹲在了墓碑下面。 “这东西有毛病,到了老窝怎么不进去了?” 秦子婴调侃道。 话音未落,我便敏锐地觉察到附近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妖气迫近。 于是我目光越过墓碑,朝后方的黑暗之中看去。 从后面缓缓出来了一个东西。 是一只老态龙钟的杂色老猫。 那猫耷拉着脑袋,身上的毛都快掉光了。 眼中闪烁着邪异的光芒。 将身一纵,到了墓碑之上。 对着俯首的僵尸喵呜了一声。 声音悲咽。 僵尸浑身抖了一下,张开嘴一吐,居然吐出来一副,不知是牛,还是猪羊的下水。 血赤糊拉的一地。 上面还沾着一些不明液体。 令人作呕的气味隔着老远都能把人顶个跟头。 老猫身形一动,已经来到了地上,低下头埋进了下水当中,吃的兴高采烈。 不时喵呜一声,似乎是在赞许僵尸。 如此诡异的一幕,令人匪夷所思。 过去有老人说,猫狗一类的东西天生聪慧。 只不过狗天性忠诚。 很少有成精作怪的。 猫却不同,这东西心思缜密,天生心眼子就多。 又和人相处的久了。 年头一长,往往就会生出妖异。 眼前这只老猫,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头,连脑袋都快抬不起来了。 居然能驱使僵尸为自己寻找食物。 卢老说道:“这猫活的年头太久了,不能留,恐怕再过些年,就不只是驱使僵尸的事情了。” 我们三人一对眼神。 “杀!” 而就在我们浮现杀机的时候。 就见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从一颗老树的冠丛之上一跃而下。 那老猫极为敏锐,几乎就在一瞬间觉察了头顶的动静。 然后身子啪的一下窜了出去。 那身影扑了个空。 老猫已经窜出两丈开外。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声。 “喵呜!” 那只僵尸直接对着那身影冲了过去。 “去!” 那人怒喝一声,飞起一腿,踹在了僵尸胸膛。 就听见一阵咔嚓声响起。 那僵尸胸前的肋骨居然被踹断了! 飞出去一丈开外。 半天都没爬起来。 老猫眼见大势已去,转身要跑。 不料树丛中有人打了一声口哨。 旋即天上传来一声鹰啸。 跟着一抹利箭一般的身影俯冲而下。 老猫仿佛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已经降临。 面对死亡老猫身体内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 身形快的让人根本难以用肉眼快速捕捉。 将身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踩了两步。 腰身一拧斜刺里窜了出去。 那边就是杂草荆棘丛生的灌木丛了。 一旦进去,可谓是龙入大海,鸟归山林。 就在老猫满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 一对利爪已然洞穿了它的头骨。 老猫死前,眼珠子还在转圈。 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这只鹰在天上打了个旋,随着树丛中那个隐藏的身影打了个口哨,便长啸一声兀自飞走了。 最先窜出来的那人,从腰间拔出一把宝剑,走到了一直在尝试站起来的僵尸身前。 抬手一剑。 僵尸的脑袋已经飞出去五尺来远。 一腔子污血撒了满地。 此时云开月明。 我们借着月光往下一瞧。 那持剑的果然是老掌柜! 我们仨一见他都是恨的牙根痒痒。 没奈何这老东西命硬的很。 多少次都被他死里逃生。 此时那个藏在树丛中打口哨的人也现身出来。 是那个鹰奴。 怪不得叫鹰奴。 原来是个玩儿鹰的高手。 跟着,树丛中又出现了七八个人。 都是全副武装,其中有白人和东南亚裔的面孔。 老掌柜说道:“叫你盯着那个姓江的小子,怎么样了?” 鹰奴说道:“手下人说他们进了村子,那一伙人都是高手,您交代过不能跟的太近,手下人就没敢进村。” 此时本应该回话的老掌柜却突然沉默如一尊木雕,久久无言。 我们三个躲在二十多米外的草木之后。 此时是深夜,三米以外就基本看不清东西了。 就连头上的月光都被树冠遮挡,这下面漆黑一片。 “是嘛····” 老掌柜忽然诡异地低语了一声。 卢老立马警觉道:“不对!他· · · ” 话音未落,老掌柜脚下一点,身形激射而出,直奔我们藏身的这颗枯树之后而来。 我们仨见势不对立马从树后跳出。 老掌柜在树干上一点,剑势陡然一变,直奔我杀来。 我就地一滚,避开这一剑,同时完成了拔剑的动作。 “嘿嘿,小东西,那个女娃娃没跟着你?” 老掌柜环视了一圈也没发现张芊芊,那表情像是对我手拿把掐似的让人恶心。 “妈的,当我是软柿子啊!” 我对着老掌柜骂道。 卢老跟秦子婴那边都被人拿枪指着,不敢动弹。 此时他手下一个看样子是新马泰那边的人举着步枪对着我叽哩哇啦说了几句话。 我虽然一句也没听懂,但是也明白,无非就是让我举手投降,不然就把我打成马蜂窝之类的废话。 “有种你就开枪!这附近山里都有护林员,你开了枪就会立马暴露,而且你杀了我,你就再也别想知道尸山在什么地方!” 我顺口就瞎掰了一段话。 其实这山里有没有护林员我根本不知道。 而至于尸山在哪儿。 我们更是谁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硬着头皮试一试。 果然,就在我说完之后。 老掌柜立马将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身后众人把枪放下。 我内心松了口气,看来这老东西也是老迈昏聩了。 居然被我三言两语唬住了。 没想到他说道:“解决你还用不上洋枪,说!尸山在什么地方!?” “你先把他们俩放了,我就告诉你。” 老掌柜眯着眼睛对我笑道:“小东西,以为老夫被你唬住· · ·” 他话没说完。 却听数声枪响。 看守住卢老和秦子婴的三个人应声倒地。 其余人也是如临大敌。 老掌柜更是一个箭步窜入草丛之中,没想到这老东西如此惜命。 很快,鹰奴大喊道:“那边!” 然后自己也掏出手枪往那边放枪。 枪战之中,卢老跟秦子婴夺了地上的步枪跟我汇合,躲在了一片土坡下面。 我们仨喘了口气,就听远处树梢上传来孙大山的声音。 “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儿!” 我应了一声。 “姓江的!你绝对是扫把星!” 沐风从野草中迅速一个滑铲落在了土坡下面。 “这种时候了就别纠结这个了!” “刚刚要不是我那几枪,你小子早死了,还不谢谢老子!” 沐风一边快速更换弹匣一边说道。 “就你们来了?” 秦子婴问道。 “你们半天不回来,张芊芊就叫我们来找你们,就我和禹哥还有孙大山,幸亏把枪带上了!” 第248章 三哥 沐风几人出来找我们,一人就挎了一条枪。 子弹很快就打光了。 老掌柜这帮手下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雇佣兵。 耗下去我们肯定是弱势。 我一合计:“三十六计走为上!分开跑!” 于是我们四散逃开。 我一头就扎进了老林子当中,一路往深处跑去。 但每次一抬头,那只该死的老鹰就在我头顶盘旋着。 最后气得我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妈的,爱谁谁吧。 我就是有四条腿也跑不过带翅膀的啊。 好在我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那些佣兵一时倒也没把我追上。 正当我坐在地下想要喘口气的时候。 林子忽然传出来一阵唱戏的声音。 “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哎~~一路上,我受尽~” “饥饿熬煎~” 我连忙站了起来抽出剑。 死死盯住传出声音的那片林子。 而就在这时。 忽然自我身后刮过一阵风,我手腕一疼。 宝剑居然脱手。 再一看,王氏剑被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乞丐拿在手里把玩。 我心中惊诧,这老乞丐唱戏的动静刚刚分明是从我前面的林子里传来的。 怎么突然就从我身后出现? “还给我!” 我伸手要去夺。 “略略略!不给不给!” 老乞丐拿着剑跟小孩似的挥来挥去。 每一次挥剑都看似是胡乱挥出的。 但又恰好每一次都能把我的手拦下。 我突然想起,小叔跟我说起过的那个老乞丐! 能够预言生死的怪人。 “小子,让我好找啊· · · ” 老掌柜的声音猝然从我背后响起 我心里一沉,心说这老犊子快他妈成精了,什么时候欺到我身后的? 心念一动,我连忙挥拳朝后打去。 但毫无悬念的,老掌柜轻松接住我这一拳。 我连忙收拳,脚下一点退后数步,劈手从那个疯乞丐的手上把剑夺了回来。 那个鹰奴和老掌柜站在林子边缘。 鹰奴想要开枪,但被老掌柜拦下。 “喂!老东西,咱们之间的恩怨,别牵扯别人,这个老爷子就是个疯子,有什么冲我来!” 老掌柜斜眼瞥了一下那个老乞丐。 冲着我皮笑肉不笑道。 “我要想杀你,刚刚就杀了,咱们交手这么多次,我就是好奇啊,你师父· · ·不对,看你的年纪· · ·你师爷是谁?或者你太师爷?”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跟老掌柜就对对方的来历非常好奇。 我回去曾经问过师父。 他跟我说,神霄派作为符箓三宗的支派。 分支很多。 例如天山派,西河派,就连龙虎山,上清,清微,甚至全真南宗都有神霄雷法的传承。 他也不知道老掌柜的来历。 “老东西别他妈废话,看剑!” 我怒吼一声朝着老掌柜冲去。 但是半途中,我脚下踢起一块石头,奔着老掌柜眼睛飞去。 老掌柜抬手将石头轻描淡写抓在手里。 当我踢出石头的同时,左手一张八极神雷符对准老掌柜激射而出。 随后不待符箓打中他,我抽身拉着那个疯乞丐就跑。 老掌柜站在原地未动,单手捏住一个手诀。 “去!” 那道符箓居然从空中打了个转,嗖的一下朝我后脑打来。 速度之快,跟我根本不是一个境界。 然而就在符箓即将打中我的时候,老乞丐突然伸手将符箓抓住。 “小伙子,你的东西掉了。” 老乞丐似乎是突然清醒了,将符箓还给我。 而我尚未反应过来,老掌柜已经杀来。 他腰间挎着一柄法剑。 抬手一剑朝我天灵盖落下。 我抬剑去挡,可他力气大的离谱。 这一剑差点把我腕子震断,我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去你妈的!” 我骂了一句,提剑横斩。 老掌柜不出意料的立剑格挡。 而我要的就是这一下空挡,左手五雷诀冲着老掌柜面门拍去。 “哼哼~” 老掌柜同样捏住五雷诀跟我对了一掌。 砰的一声! 两掌相撞。 掌心之中隐隐有雷声轰鸣。 震得我掌根酸麻无比。 老掌柜将我的手牢牢包住,一点点施力。 我的胳膊和手腕都发出了咯吱咯吱,骨头摩擦的声音。 “小子,这才是五雷诀啊。” 说着话,老掌柜就要把我的手废了。 关键时刻,那个老乞丐突然嚎叫了一声。 掸开了老掌柜和我的手。 同时重新从我手上夺去了王氏剑。 动作之快居然丝毫不逊色于老掌柜。 “五雷诀我也会!” 老乞丐抬手又跟老掌柜对了一掌。 啪嚓一声。 就在二人对掌的瞬间。 一股蓝色的电光从二人掌中炸开。 这一掌震得两人都后退了数步。 老掌柜跟乞丐对过一掌之后,立马脸色大变。 “你是谁?!姓邓还是姓齐!?说!” 老掌柜怒吼了一声。 似乎是和眼前这个疯子认识。 而疯子在被老掌柜吼过之后,居然双手抱头,不断重复着:“我是谁· · · 我是谁· · · 谁是我啊!?” 说着说着,他痛苦地哭嚎起来,蹲在了地上。 老掌柜起初还疑心他是装的,看了半天。 发现这人的确是个疯子,眼中凶光一现。 提剑就要结果了乞丐的性命。 乞丐刚刚救了我,我也不能忘恩负义,于是甩出两张黄符。 “小崽子别碍事!” 老掌柜一剑斩落黄符,继续杀向老乞丐。 “不管你是谁,都必须死!” 然而此时,那本来蹲在地上的老乞丐突然暴起。 “玄虚子!!” 老乞丐暴喝一声,浑身气势暴涨,然后像疯子一样杀向老掌柜。 我突然愣住。 玄虚子。 当年的神霄九子的老三! 师父说过他失踪了! 难道他是老掌柜!? 老掌柜和老乞丐实力相差不多。 但是面对疯魔一样,挥剑乱砍的老乞丐,明显招架的有些吃力。 此时二人互相持剑角力。 “疯子!你到底是谁!?” 老掌柜第一次显露出慌乱的语气。 “啊!!杀杀杀!” “杀!” 老乞丐完全陷入了疯狂状态。 双眼猩红,只想着杀死老掌柜。 此时老掌柜也似乎认出了他是谁。 惊恐道:“你居然还活着!” 老掌柜架开老乞丐的剑。 跑向了鹰奴,喊道:“开枪!把他们都杀了!” 鹰奴刚刚把枪抬起来。 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 就见寒光一抹。 那只美国造的m4居然从中间断开。 一半枪身掉在地上。 断面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光滑。 老掌柜当下止住脚步。 鹰奴后颈被人打中,双眼一翻,就摔在了地上。 她身后站着一人。 赫然就是师父。 他恶狠狠地盯着老掌柜。 “少见了· · · 三哥· · · ” 老掌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老九?” “难得三哥还认得出我· · · 你不是失踪了吗?戴老板当年还把你报上了忠烈名单,原来你还活着。” 当年神霄九子,除了师父活到了现在。 只有老二赤云子疑似当了汉奸。 老三玄虚子不知所踪。 如果老掌柜是老三玄虚子。 那这个疯乞丐,难不成是· · · · 师父缓缓从腰里抽出万仞。 指向老掌柜。 “三哥,跟我回师父灵前解释吧。” “解释?老九,我可曾对你不住吗?民国三十年,大年夜那天,要不是我,山下大本的那一枪· · ·呵呵,你早就死了吧?” “民国三十二年,你受了重伤,是我背着你跑了一天一夜,才没被日本人抓住。” “从民国二十六下山开始算,论杀的鬼子,杀的汉奸,截获的情报,除了师父,你们谁比得上我?” “老大那个窝囊废,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手都在抖,又聋又瞎,呵呵· · ·”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下山的时候,他都六十岁了。” “师父也是老糊涂了,居然要把位子传给一个连简单的万阴阵都摆不好,以至于自己变成残废的半大老头子!” “都是卖命,给日本人卖命,你看看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 “再看看你们,一个成了疯子,一个穿的也像是个要饭的。” 老掌柜眼中没有任何悔意,反而恬不知耻地为自己辩解。 师父整个人很平静,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无比纯粹。 就在老掌柜滔滔不绝的时候。 师父终于爆发了:“住嘴!今天我就以神霄派代掌门的身份,清理门户!” 第249章 万煞阵 “老九,没想到啊,这些年丝毫也没敢松懈吧?” 老掌柜说道。 师父说道:“我问你,你是怎么把二哥弄成这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自讨苦吃,冥顽不灵!” “喝!” 掌柜的暴喝一声,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腕子一下粗了一圈。 力气也变大了很多,架开师父的剑之后,和师父对了一掌。 师父毫不留情,一掌挥出,掌中风雷之声,呼呼作响。 这一掌的声音震得人头皮发麻。 二人都有着近百年的精纯修为。 这种级别的战斗。 我根本没办法插手。 一旦贸然介入。 不但不能起到正向作用。 甚至有可能弄巧成拙。 又是一声清脆的宝剑相击的声音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拉开了距离。 听到了老乞丐的哀嚎。 师父不由得分了一下神。 老掌柜抓住时间突然发难,从怀里掏出一枚手雷丢向师父。 “师父躲开!” 我大叫了一声道。 师父身法凌厉非常,霎时间退出数丈开外。 我在手雷爆炸前也找到了掩体,把老乞丐也拉了过来。 轰的一声。 原来不是手雷,仅仅是一枚闪光弹 此时老乞丐疯了一样站起来就跑。 把我的王氏剑丢在了地上。 我没时间去管他,拿起剑跑出了掩体。 到了外面一看,只有师父站在一边。 而老掌柜的鹰奴却不见了踪影。 师父沉着脸,一语不发。 但是我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是惊涛骇浪。 等我们回到了村子。 才发现其他人早已经回来了。 那些雇佣兵在追逐其他人的时候,接收到了某种信号。 然后果断放弃了追逐,不见踪影。 老王看见我回来。 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小年,你先别激动,张芊芊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我一听这话立马分开众人,进了屋子里面。 张芊芊正在床上躺着,听到动静之后,才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你怎么了这是?” 我趴在床前,不敢相信两个小时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张芊芊,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还没等说话,张芊芊就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种类似于昏迷的状态。 “芊芊!师父!师父!”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 师父和卢老才从床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急切地问道:“师父,卢老,她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把张芊芊把脉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别喊了,这小妮子没死。” 这话一出我更急了。 “不是,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啊!?” 卢老接茬说道:“她的五脏开始衰竭了· · ·” 屋里的沐风有些懵懂地小声朝李士禹问道:“禹哥,我没懂,这女人我知道,比你都厉害,这是怎么了?” 李士禹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小时候你点的油灯还记得吗?油烧完了会怎么样?” 李士禹的声音不大,只是为了跟沐风解释。 但是听到我的耳朵里就跟一把刀插在了心上似的。 我愤怒地一把揪住了李士禹的领子。 “你说什么!?” “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会油尽灯枯!” 李士禹看着我,没有任何恼怒。 沐风也知道事情搞大了,连忙把我拽开。 “江初年,你冷静点!” “妈的,我怎么他妈冷静!?” 我嘶吼道。 转而我又跑到了师父面前,扑通一下跪下。 “师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救救她,我知道的,你神通广大,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拽住师父的衣角不断恳求。 师父把我拽起来坐下。 长叹一息说道:“你跟我说,那个闽国傩女上了她的身,但是为师也一直看不出底细。” “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似乎是傩女的魂魄并没有和她完全融合好。” “一个几千年的鬼仙,硬要塞进这副躯体, 如果融合的好,还没事 如果出了点岔子,会耗死人的 恐怕· · · ·时日无多了。” 我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 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卢老跟我说,他可以用金针封住张芊芊的魂魄,用草药吊住她的命,所以起码一年之内,她不会死。 甚至会和正常人一样。 但也只有一年。 一年之后,油尽灯枯,就算是大罗金仙下界,也是回天乏术。 我脑子里空白一片,嗡嗡嗡的想。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师父说道:“你们一直在一起,难道就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仔细回想,自从闽国傩女进入张芊芊的身体之后。 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雷厉风行。 有的时候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有的时候很嗜睡。 偶尔会有些头晕。 但是这些症状正常人偶尔也会有。 所以我从来没有在意过。 我看向卢老:“卢爷,您· ·您下过那么多墓,您一定有办法的!” “我求求您!” 我又给卢老跪下。 卢老神色不忍地对我说道:“孩子· · · 如果真有起死回生的草药,那些皇帝· · · 又怎么会死呢· · · ” “快起来吧。” 我脑子里激灵一下。 “对了!狐刚子!他一定有办法的!” “他还活着!” “他会有的· · · 我要去找他!” 就在我想起狐刚子这个半步神仙的人物时。 外面忽然阴风怒号。 师父一步窜了出去。 “万煞阵!” “快走!” 万煞阵,源自于风水一脉众阁教。 起初是一种护陵阵法。 原理是利用山岳之中颠倒阴阳点位上所储藏的阴阳之气。 使得整座山岳所有的灵体汇聚在墓中。 拱卫墓主人的灵柩。 虽然和野茅山的万阴阵,只是相差一个字。 二者之间却有天壤之别。 野茅山的万阴阵。 名字听起来很牛逼。 但实际上不过是融合了追魂,定魂,藏魂等术的初级阵法。 流传甚广。 万煞阵是颠倒阴阳的大阵。 施展这种阵法,除了要对本地的风水形势走向有着精密的把控之外。 还需要超高的操作能力和自身修为。 除此之外,施展这种阵法还有折损阳寿。 因为一个地方的阴阳走向都是自然造化。 以人力横加干预,必然会受到反噬。 例如众阁教历史上一个姓卫的前辈就曾经替北魏时期的一个王公施展此术。 他曾自述,寿元一百一十。 结果施展完这个阵法之后。 折损了整整十年。 不过当时那个王侯的陵墓既然能用得到这种阵法。 体积小不了。 目前老掌柜所施展的这个小型万煞阵。 顶多折个三五个月也就了不起了。 万煞阵的厉害之处在于,山中阴阳倒转。 那些个往日里藏匿在山阴之处的脏东西都会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大量阳气。 故而变得狂躁。 又往往急于寻找庇护之所。 所以一定会把目光放在了原本是阳位。 但此时已经变成阴位的地方。 一旦大量的脏东西聚集。 而恰好这地方还有人的话。 阴魂冲体。 这已经不是闹撞客的事情了。 而是你的魂魄很有可能被一股脑全部撞出来。 而人的魂魄又是十分脆弱的东西。 所以很多修行者,才苦苦追求所谓出阳神,出阴神的境界。 到了这种境界。 即便是肉身损坏,魂魄也不会受损。 甚至魂魄在主动或被动情况下离体。 还能自己回去。 可寻常人根本没有这种境界。 一旦魂魄离体,又没有足够的修为回去,或者没人替你招魂。 时间一长,肉身朽坏,魂魄也会被天地之间的罡风裹挟飘荡,直至消亡。 师父一出去就看出来是万煞阵。 一回身就给众人身上贴了一张镇山符。 这种符并不是神霄所传的符箓。 而是民间法教专门用来给那些体弱多病,魂魄不肯好好在身体里面待着的老幼妇孺治离魂症的。 这符胆是一个“镇”字,符上书写:“泰山石敢当在此。” 意思是取泰山稳固之意。 第250章 阳怒阵 风沙之中,裹挟着无数冤魂灵体。 每当这些东西想要冲进我们身体之中时。 镇山符都会将它们挡在外面。 但是如此多数量的灵体,镇山符也没办法用太久。 而且随着灵体多次进入生人体内失败。 这些灵体的怨气剧烈增长。 空气之中传出凄冷哀怨的哭嚎声。 众人在这种声音当中顿时感觉脑中像是有虫子在到处乱爬。 同时气血上涌。 张芊芊躺在我怀里更是一张口,哇的一下,吐出好大一口血。 “芊芊!” 我急的不行。 再这样下去。 张芊芊真的会死。 师父从包里掏出十二根小旗子。 朝后面喊道:“天心跟茅山的俩小子!来帮我!阳怒阵!” “好!” “是!” 师父说的是李士禹和秦子婴。 至于这个阳怒阵。 说起来其实是茅山的前辈在南宋末年发明的一种阵法。 当初那位茅山先祖生于南宋末年。 恰逢忽必烈派遣大军进攻南宋朝廷。 所过之地真如蝗虫过境。 刀兵之下,百姓死伤无数。 常言说得好:“每逢乱世必有妖孽。” 这道长经过一个村庄时发现,这村中老小无一活口。 尸体被堆放在了广场上。 血液就和地毯一样铺满了整个村庄的地面。 附近的十里八乡也大概都是一样的情形。 这些尸体都是生前横死。 还有不少女人被元人和宋兵折辱。 不堪受辱者往往自尽。 造成这个地方的怨气几乎可以比得上万人坑了。 而就在这坑中,滋生出一种怪物。 这东西非妖非鬼,从外观上来看。 就是一株巨大的血肉和植物交融所生的藤蔓。 那些根茎上都是破碎的血肉跟一张张人脸。 一旦有任何活物在它的活动范围之中。 都会被其绞杀。 而这些藤蔓几乎可以延伸出三里开外。 并且除了在那个尸坑之中有。 随着日子慢慢变长。 这种怪异的植物。 居然能遍地开花。 短短一年时间。 在村子周围已经长出了三五个这种怪异的植物。 这位茅山前辈的随身宝剑,乃是唐朝中期着名铸剑师张鸦九的得意之作之一名为断刚。 只可惜刀剑虽然能斩断这些触手。 却只是扬汤止沸。 过不了多久又会恢复如初。 后来这个茅山前辈就在这附近定居。 苦思冥想解决之策。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怪人。 此人坐在树墩子上。 将脚搭在膝盖上,用刀子不断挖出来一些肉球。 挖的满脚都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他非但没有痛苦之色。 反倒十分享受。 上官道长觉得奇怪,于是凑上前去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说自己脚上长满了瘊子。 里面全是倒刺。 用了不知多少草药。 非但没有减少。 反而越长越多。 虽说是平日里不疼不痒。 可有时脚上一踩,这些瘊子就有如活物一样疼的直跳。 他再也难堪其扰。 于是乎想到了一个土办法。 先用刀子把瘊子连根一起挖出来。 再用火烧灼伤口。 如此方可除根。 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如果能找到那只母瘊子。 将其除掉。 其他小瘊子自然不治而愈。 上官道长听后不禁皱眉,“你如此做法,怕是有化脓之忧。”那人却不以为然,嘿嘿笑道:“道长不知,我这法子虽笨,却很有效,之前试过许多药都无用。”说完便继续埋头苦干。 此人走后。 上官道长想了想,他说话似乎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只是这些怪异的植物实在难以用常理揣度。 而他这一年当中对于这种植物也做了不少,按照现代话讲,叫做对照实现。 他发现这种植物的生命力极其顽强。 砍下来一部分之后也能存活。 于是乎他将砍下来的两根小些的植物根茎埋入了两个坛子之中。 一个坛子放在山之阳位。 另一个被他放在了一座古墓之中。 半个月以后。 取出两个坛子观察。 放在古墓之中的植物触手已经生根,并且生长速度之后几乎要把坛子涨破。 而放在山之阳位的坛子里面。 这些触手早就枯死,化为尘土。 上官道长由此得到启发。 如果能把这种植物生长范围之内的阳气提高到植物难以接受的程度。 那就自然使它死亡。 那时候想实现这个方法。 只能使用万煞阵。 但是上官道长觉得此阵虽然能颠倒阴阳。 但是损人不利己。 除了这个怪物,又放出无数冤魂作怪。 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况且也折损阳寿。 于是他苦思冥想。 终于想到了一种解决办法。 那就是发明一种新的阵法。 只是暂时性地将山中阳气引到某一个地方。 阵法失效之后便会恢复如初。 既不会颠倒阴阳。 也不会折损阳寿。 实在是一举双得。 这个阵法就叫做阳怒阵。 师父将铜钱和令旗交给李士禹和秦子婴。 三人很快按照方位摆好东西。 然后念动雷火真咒。 割破手掌。 用鲜血为引。 引导地脉阳气汇聚于此。 “开!” “开!” “破!” 三人怒喝一声。 霎时间一股极为强烈的阳气以三人为中心爆发开去。 一阵阴阳激荡的烈风吹过。 那些阴风之中的阴魂顿时被巨大当量的阳气冲的支离破碎。 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师父和李士禹还有秦子婴三人会出现短暂性的虚弱。 师父还好一些,毕竟功力深厚。 “都别磨蹭!快点!往东边去!” 我们一行人连忙带着东西往东边疯狂跑路。 第251章 海盐 村子的东边是后山。 通向邙山深处。 我们狂奔了一阵之后,在一片山阴处歇脚。 张芊芊恢复了一些神智。 我问她感觉如何。 她装着没事一样。 可我知道她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正在此时,天空忽然阴云密布。 眼瞅着一场雷雨就要下来。 孙大山在北面警戒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山洞招呼我们过去避雨。 山洞的位置十分隐秘。 洞口都有茂密的植被遮挡。 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我们没有砍掉门口的植被,以免洞口位置暴露。 进去之后,发现这里是一个横着的葫芦形的山洞。 中间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进入深处之后。 众人才把沉重的装备卸下。 沐风叫唤道:“他妈的,我让我爸叫人过来,把这群佣兵都他妈收拾了!” 其余人俱是沉默不语。 沐风见没人搭理他,也觉得无趣,干脆拿出一袋巧克力,一屁股坐到了角落上。 结果这一坐,就听哗啦一声。 那个地方居然陷落下去。 好在陷洞的口子不大。 饶是如此,沐风也是半个身子朝下倒挂,仅有一双腿死死扣住洞口边缘。 落了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李士禹动作很快,将他拉了上来。 “怎么样?” 李士禹问道。 沐风拍了拍身上的土,后脑勺上被挂了一道口子。 “娘的!这地方真他妈晦气!” 就在沐风脚下的陷洞被发现之后,一股晦气和土腥味倒窜上来。 老王和卢老立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味道。 打着战术手电趴在洞口往下看去。 不多时,老王直起身子说道:“下面好像是个古墓,有货。” 孙大山拍了拍沐风,半调侃地说道:“沐少,没想到啊,你这屁股赶上雷达了,真是金屁股。” 沐风拍开了孙大山的手:“你屁股才是金的,你全家屁股都是金的!” 老王立马让孙大山打好了安全钉,将登山索套在了自己身上。 看架势是准备下去一探究竟。 说不得就是那个唐朝人找了一辈子都没找到的商朝古墓。 秦子婴和阿娜准备陪二位老爷子下去。 我也不放心这两个老人家。 但是更放心不下张芊芊。 正两难之时。 洞外忽然传来了一哨人马密语的声音。 师父十分警惕,连忙打手势让众人收声。 “洞里面的人听着,赤云子就在我们手上!不想他死的话,都乖乖出来!” 说话的是鹰奴。 沐风蹭的一下就把步枪抄起来了。 “他妈的,打上门了!跟丫拼了!” 李士禹向来冷静,赶紧把他的枪口按下。 以我们目前的处境来看。 洞口狭窄不利于施展,一旦露头。 以那几个佣兵的枪法,基本上就是白送。 况且老乞丐的身手不差,就算是老掌柜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抓得到他。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枪响和打斗的声音。 “快抓住他!” 外面的鹰奴慌张喊道。 结果下一秒那个老乞丐居然闯了进来。 从我们身边飞一样的掠过,一下跳进了那个陷洞之中。 师父在后面被沐风和秦子婴挡住。 刚喊了一声二哥,那个老乞丐已经没影了。 外面的佣兵肯定很快就会杀进来。 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赶紧把装备先丢下去。 然后快速索降下去。 我是最后下去的。 半个身子下去的时候,那些佣兵已经闯了进来。 好在我提前问沐风要了信号枪。 对准笔直的通道口一枪打了出去。 冒着浓烟带着强烈光芒的白磷信号弹正打中一个佣兵的胸膛。 在激烈的惨叫声和白磷炽热的光芒之中。 那个佣兵身子很快就被烧出一个大洞。 我不敢耽搁,连忙下去。 到了下面一看是一条曲折的神道。 上面的佣兵很快就会下来。 我们甚至来不及回收绳索就拿起装备进入深处。 老乞丐仅仅比我们早下来两分钟。 但是早就不见了踪影。 像这种三代的古墓,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伏火流沙一类的防盗措施。 因为那个年头压根没有。 至于机扩弩箭一类更不必担心。 几千年过去了,弓弦早就崩坏了,就算是青铜,也早就绣成了一整块,根本不可能发射。 我们沿着神道一路小跑。 过了一个折角之后。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神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穹顶空间。 黑暗之中是一只由七十二根青铜柱子撑起来的巨大玄鸟。 玄鸟整体由青铜打造,呈现振翅高飞之姿态。 难以想象,几千年前的古人到底是怎么建造出如此巨大的青铜雕像。 这只玄鸟虽然是死物,但是铸造技艺十分高超。 似乎随时都会脱离这些青铜柱子,直冲九霄。 老王眼中兴奋难以掩饰,激动地说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 · ·” 这句话出自《诗经·商颂·玄鸟》。 说的是商族起源的神话传说。 据说,帝喾(读酷,是上古五帝之一)的次妃简狄是有戎氏的女儿,与别人外出洗澡时看到一枚鸟蛋,简狄吞下去后,怀孕生下了契,契就是商的始祖。 玄鸟作为商朝的图腾,出现在这里。 那这个古墓,八九不离十就是商代那个傩女的埋骨之处。 此时,卢老低头看去,地上有一些粗糙的白色不明颗粒物。 铺满了整个地面。 卢老用手捏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面一闻。 “盐?” 我这才反应过来。 地上的这些东西,是盐。 而且很大可能是海盐或者池盐。 因为古代提纯技术落后的原因。 可食用的盐一直是公子王孙和皇帝老子的贡品。 普通人能吃点粗提纯的海盐都已经了不得了。 不过这古墓之中出现海盐,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风水中,盐,尤其是海盐。 是用来辟邪化煞的东西。 第252章 师兄 如此大量的海盐出现在这座古墓当中。 古墓又地处邙山。 自古以来,皆有传说,邙山深处盛产僵尸。 就在我们震惊的时候。 身后的神道里也传来了动静。 都不用想,肯定是老掌柜一伙人追了上来。 “这边!” 卢老找到了另一个通道。 招呼我们过去。 这个通道不长,尽头是一扇石门。 只是石门并未闭合。 反而敞开了一条可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我们只能暂且躲避了进去。 结果刚一进去。 我就觉得脚下一沉。 第一反应就是踩中机关了。 我一抬脚,脚下有一块石砖缓缓下沉。 沐风心都凉了,“江初年,我就知道,跟你一块没好事!” 可我们站在原地半天,既没有伏火流沙,也没有刀枪箭矢。 而我们身后的那道石门,却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石门中间只剩下了一道不足十公分宽的缝隙了。 “噗” “噗” “噗” 石室中的火烛忽然在熄灭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自燃了起来。 只是火苗幽绿,看样子这灯油有些名堂。 有了这些烛火,加上强光手电的光亮。 使得我们看清了这间石室的内部构造。 内部是个正方形,高有三丈,面积大概也有四五百平。 里面整齐的排列着八口石棺。 棺椁上雕刻着雷纹,饕餮纹,玄鸟纹等等图案。 石棺硕大几乎快有一张单人床大小。 沐风一拍脑门:“完犊子,捅了死人窝了!” 秦子婴突然拔剑,同时眼睛往上看去说道:“什么东西?” 我们俱是一惊。 同时抬眼看去。 只见半悬空中一个人形物体被绳子拴住,正在上面荡秋千呢。 随着强光手电打去,我们才看清楚了。 不是什么丧门吊客,而是那个疯乞丐。 他正抓着根绳子荡来荡去,眼睛还死死盯着我们。 与他处于同一高度的空间内。 还吊着几十口子,早就化为枯骨的殉葬者。 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这些死者的衣冠都已经腐朽了。 疯乞丐在一众吊死鬼当中荡来荡去的场景十分壮观。 师父喊道:“二哥!快下来!” 疯乞丐是当年的赤云子。 而江湖疯传,赤云子通敌叛国。 因为这件事,几十年来,神霄派始终在一众同道面前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 甚至据说当年戴老板得知这件事都气疯了。 派了很多人去找赤云子的下落,一旦发现,不惜一切代价就地处决。 这件事在当时轰动整个宗教界。 要不是龙虎山和全真力保。 恐怕神霄派就要被取缔了。 那疯乞丐如果真的是赤云子。 师父恐怕有太多的话要问他了。 石门厚重,即便用炸药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炸开。 除非外面的那群佣兵也想把自己活埋了。 起码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歇歇脚,再想一个逃出生天的路子。 疯乞丐从上空一跃而下。 落在地上。 师父见状拨开我们,就朝着乞丐走了过去。 乞丐却抱着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 居然哭了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别割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乞丐叫嚷着就在石室当中四处乱窜。 师父一步跃出,揪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但是乞丐飘零的日子太长,这身衣服都糟了。 跟烂抹布似的,稍微一用力,就是刺啦一声。 乞丐上半身的衣服被整个撕烂。 干瘪枯瘦的身躯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 有刀伤,烫伤,贯穿伤,而且很多地方的肌肉明显缺失了一块。 而且沿着脊柱两侧往上的许多地方,都有很多深入肌体的黑褐色小点。 师父瞳孔猛地放大:“透骨钉!师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声师兄。 疯乞丐浑身突然抖动了一下。 呆呆地回头看着师父。 “老· · 老九?” 乞丐眼神清澈,俨然是不疯了。 “是我啊,师兄,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师父难掩激动地哽咽道。 乞丐嘴角肌肉抽动了几下。 “那是民国三十一年· · · · · ” 这一年,日本鬼子在长沙被天炉战法打的不得不撤军。 也是这一年,小鬼子在燕赵大地上横行无阻。 同样是这一年,河南爆发了大饥荒。 神霄九子中的老二赤云子和老五火晶子刚刚从河北年初的安平战斗中养好了伤。 来到了河南境内。 那场大灾弄得天怒人怨。 河南境内但凡能喘口气的,都出去逃难了。 一路上饿殍遍地,冻馁而死的尸首随处可见。 灾民一过,山上的树全光了。 老二赤云子本身就是河南人。 五岁时候,爹妈被土匪杀了,才逼得上山当了道士。 说来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时过境迁,再回故地,没想到就变成了这样。 加之此时,日本已经占领河南相当的土地了。 眼见故国非国,有家无家。 赤云子和火晶子是九子之中性情最为火烈的俩人。 只要是日本人落到了他们俩手里。 点天灯都算是慈悲了。 二人此时离着开封城不远。 当时驻守此地的,足足有日军一个旅团。 二人乔装混入城内。 在西市的一个三不管地带暂时藏身。 这天夜里,这个地方却出了一件怪事! 第253章 怪事 开封城里的旅团长叫黑田太郎,少将军衔。 据说此人祖上是没落武士。 甚至他本人在年少时还见过伊藤博文。 后来投身军旅,由于马术娴熟,作战勇敢。 曾前后担任过骑兵联队长和步兵旅团参谋。 如今雄踞开封,手下有一个七千人的步兵旅团和一支骑兵联队,还有宪兵队,炮兵队,最近又收编了一支两千人的伪军混成旅。 这样的人物身边自然是层层守卫。 按照火晶子的意思,二人只要布一个简单的落魄阵。 这个阵法的原理也很简单。 在固定范围之内,利用煞器和鸡骨还有几只阴魂使阴气数值暴涨至正常范围的数倍。 然后再瞬间接触阵眼,阴气爆炸和阳气接触。 会让阵中的人的魂魄被冲掉。 人会陷入沉睡昏迷当中。 身弱之人甚至会被冲散魂魄,一辈子变成白痴。 火晶子想的很好。 到时候只要阵法成功。 二人凭着手里的家伙,进去先宰了黑田太郎。 再放他一把大火。 之后便扬长而去,好不痛快。 不过却被更加谨慎的赤云子否决。 因为这个阵法有一个致命缺点。 就是动静太大了。 在阵眼接触的一瞬间会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一旦日军机关发生这样的动静。 在寂寥无人的深夜中。 会立马引来宪兵和驻扎在其他地方的伪军。 到时候万一连带着惊动了城外的骑兵。 二人可就是插翅难飞了。 “二哥说的在理,那该怎么办?这些日本子的人头难不成不摘了?” 赤云子想了想,说道:“想收拾这些鬼子能有多难?为兄倒有一计!” “二哥快说。” “收阴斗!” 赤云子所说的收阴斗。 实际上也是一种阵法。 原理就是漏斗。 如遇坟地,万人坑,养尸地中有妖孽作祟。 因为地下阴气源源不绝。 所以很难消灭。 于是古人就想到把这些阴气引去别的地方。 到时候再收拾妖孽,易如反掌观纹。 在阵中布置阳气极盛之物,一般是鹰骨。 然后用令旗和铜钱摆成一个口小肚大的斗。 鹰骨在肚中,细口对着阴气极重之地。 一点点把阴气拔进来。 赤云子说道:“咱们布一个大的收阴斗,把冤魂鬼怪全部引进去,够他们喝一壶的!” 火晶子疑惑道:“可是这日本军营杀气和煞气极重,那些冤魂· · · 只怕· · ·” 赤云子微微一笑:“一两只冤魂不敢,那要是方圆三十里的成千上万只呢?” 火晶子闻言一惊:“师兄,如此大范围的遣鬼之术,可是要折寿的啊!” “折寿?只要能杀光日本人,别说折寿,你就是把师兄丢到火里去烤也在所不惜。” 赤云子眼神狠厉,想起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对于日本人是恨到了骨子里了。 二人正商议间。 忽然感觉外面起了一阵阴风。 呼呼的吹的门板晃动。 同时外面还起了一大片的白雾。 雾中隐隐有车马之声。 但是却始终瞧不清楚。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一幕早就吓破了胆。 不过二人都是死人堆里滚过几回的人物了。 加上一身本事可是实打实的。 于是二人提上宝剑,腰里别好了德国镜面匣子,凑到没有糊纸的窗户上往外看去。 “二哥,你瞧。” 火晶子说道。 二人朝雾气中看去。 只见一伙土狗、老猫、猞猁、黄鼠狼等畜生,排成两队。 敲锣打鼓,披红挂彩。 学着人的样子直立行走。 最后还有几条体态大的出奇的狗驮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身穿红衣,手脚被牢牢绑住,勒住了嘴,嘴里呜呜咽咽地像是在求救。 夜幕之中,这一幕显得无比诡异。 赤云子只看了一眼便说道:“是脏东西娶亲呢,休去管他,咱们赶紧睡觉。” 世事浮沉,这生死之事看得多了。 人也就麻木了。 二人唯恐节外生枝。 不能因一时妇人之仁坏了大事。 而这男子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乱世之中,人命比草贱。 赤云子“哎”了一声,回去睡觉。 正当此时,外头的一只打头的老耗子突然停下了嘴里的唢呐。 冷幽幽地说道:“那后生!休要作哭丧模样,待会儿见了常奶奶,若是瞧上了你,可要跟你几个兄弟一起好好伺候索奶奶。” 赤云子被老耗子这一句话引起了兴趣,又伏耳去听。 听到了这句话的年轻后生彻底绝望,奈何被绑的如同秋后的大闸蟹,只能发出沉闷的哀鸣。 火晶子悄声问道:“二哥,你说这常奶奶是个什么东西?” 赤云子摇了摇头。 等到这队成精的畜生过去了,才说道:“不是牲口成精,就是个三四百年的老鬼,连手下的这些小喽啰都能化去喉中横骨,口吐人言,这索奶奶的道行,怕是小不了。” 看着沉思的赤云子。 火晶子会心一笑:“二哥,你又有主意了?” 当晚,二人出了开封城。 跟住那队娶亲的畜生,来到了北面十里之外的一处荒郊。 山径密林之中,二人在后面悄悄尾随。 仗着在山上苦修多年的身手,一路上也没有被这些孽畜发现。 火晶子悄声道:“二哥,这些畜生往深山里走去了。” “没事,继续跟着,我就不信它们还能走进森罗殿去。” 赤云子心里盘算着,抬头看了看天时。 又多了两分把握。 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 二人便见前面林子里多了一座塔。 这塔也说不得是什么年代的遗迹。 整体是榫卯结构,窗棂破碎。 外面夜风穿堂而过,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呼啸之声。 只是深山古塔之中,居然从上到下都张灯结彩。 只是那灯火昏黄,映照的荒塔怪草和这支特别的迎亲队伍更加诡异。 迎亲队伍走了进去。 赤云子和火晶子二人也趴在了外面偷眼观瞧。 只见一楼里净是些倒塌破败的佛像,神龛。 什么金刚罗汉,文殊普贤,正当中还有一尊没了胳膊和脑袋的卧佛。 而在这些神佛塑像之间行走的。 俱是些豺狼长虫,狸子鼠辈。 这些畜生身上披着不知从哪里扒下来的衣服。 叫叫嚷嚷,嘴里说的,三分人言,七分兽语。 这队迎亲队伍进来之后。 那只跟老猫一样大的老耗子直立起来,对着卧佛拜道:“索奶奶,于小七儿给您带到了,快出来见见新人儿吧。” 老耗子的嗓音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男不男,女不女。 跟太监差不多。 话音一落。就听得佛台后面一阵鳞甲攒动的声音响起,别提多膈应人了。 第254章 蟒妖 昏暗的烛光之下,从佛像后面,闪出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娇艳少妇来。 那少妇盘着一头长发,身子连同双脚罩在了长长的青袍之下。 见少妇出来,这些狼虫狸猫俱是下拜。 而那本来惊慌失措的男子。 在看到少妇的容颜之后,居然呆滞住了。 赤云子和火晶子有道行在身。 当即开了阴眼。 定睛一瞧。 哪里有什么娇艳的美妇人。 乃是一条四丈来长的青鳞巨蟒。 巨蟒身躯大如无爪青龙,一颗硕大的蛇头已经有了七分人样。 火晶子说道:“二哥,是条蟒妖,怎么样?动不动手?” 赤云子按住了他:“且慢,先看看它们到底要干什么。” 那巨蟒忽然口吐人言,声音赫然是个娇滴滴的女子。 “快带郎君上二楼,我要与郎君洞房~” 巨蟒显得急不可耐。 恨不得一口吃了男子。 当然,估计是真的吃了。 男子被一众怪物押了上去。 就在走到楼梯中央的小台子上时。 忽然风雨大作。 风中隐隐还有一股土腥味。 天空飘来了一朵雷云。 云中雷雨蓄势待发。 隆隆隆的就是不下来。 而屋内的那些妖怪也被这雷云之中蓄势待发的天雷吓得两腿发软。 有两只道行低微的狸子被吓得哗啦一下从两腿中间,撒出一股骚臭的尿液来。 而那条巨蟒除了晃神了一瞬,跟着居然有恃无恐地冷笑了一声。 仿佛料定了这天雷不肯下来。 火晶子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二哥,这风来的好怪,云里有雷,却不下来。” 赤云子抬头仰望天象,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老五,这里乃是一座佛塔,雷部诸将虽然执掌神雷,但毕竟不能劈了佛教宫殿,我看这妖怪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藏身在此。” 火晶子反说道:“我看非也,这佛塔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旧址,其中藏污纳垢,哪里还有半点慈悲气息,而且佛像金身早就残缺不全,只怕这塔中还有什么东西,让天雷也不敢随便发威。” 赤云子闻言,表情一沉,沉思片刻之后说道:“佛塔之中,一半是藏经所在,咝——莫非有哪位得道高僧的骨骸或者法器?” 二人想到这一点,于是跑到了南面的一座小山包上往古塔方向去看。 只见塔顶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忽明忽暗。 散发出了淡黄色的金光。 每当天雷想要下来的时候。 这佛光就变得明亮了一点。 天雷也就不敢下来了。 赤云子说道:“果然如此,这发光的东西,不是舍利子也是佛家法宝。” 火晶子道:“二哥,不若你我上去,把这佛宝取走,让天雷下来,扫荡了这帮妖精?” 赤云子虽也有心斩妖除魔。 但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要多杀日本人。 这些妖孽就算是有几百年的道行,了不起害了几百人。 这日本人一来,光是攻破南京城,所杀军民都不下三十万。 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中国人,没有不对日本人恨之入骨的。 赤云子脑袋里转了两转。 当下有了主意。 “老五,我看不如坐山观虎斗,省的你我麻烦。” “此话怎讲?” 赤云子解释道:“这河南乃是旧时古都,从殷商到北宋,这里是不少王朝的首都。” “日本人搜刮走了不知多少宝贝。” “这些他娘的畜生,见着咱们的宝贝,比见了祖宗还亲!” “而且我听说,日本人也信佛。” “你猜,要是这个黑田太郎听说这里有一颗佛家舍利。” “他会怎么样?” 火晶子恍然大悟,对赤云子竖起了大拇指:“二哥,还得是你,真聪明!” “到时候日本人肯定派部队前来,然后就会遭遇这些妖怪。” “怪不得大师兄总说你老奸巨猾呢!” 赤云子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 “小兔崽子,有你这么说师兄的吗?” 火晶子揉了揉脑袋,旋即又提出了疑问。 “不过二哥,这日本人也不傻,怎么能让他调动部队呢?” “而且,就算是调动了部队,来的也不过是些个小鱼小虾。” “了不起也就是个佐官,杀得不过瘾啊!” “况且,日本人装备好,火力猛,就那野鸡脖子一架起来。” “甭说这几个妖怪,神仙也难逃一溜烟啊。” 赤云子道:“当然不指望这几个妖怪能杀多少日本人。” “只要他们能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就够了。” “把这些人都引到这里。” “咱们布一个五雷罡阵,再搞点炸药埋伏在附近,只要佛宝移位,你就开启符阵,届时天雷下来,就算炸不死五百,能带走一百也是好的。” 说到此处,赤云子顿了顿,道:“不过兄弟,想达到这种程度,光靠这几个妖精,可引不来那么多天雷啊。” 火晶子和赤云子在师兄弟当中关系最好。 他也当即明白了师兄的意思,于是说道:“师兄,你还是想逆转阴阳,把整座山的阴气都引到这里来?” 赤云子点点头:“在五雷罡阵的内围再补一个万煞阵,到时候掐准时机引发阵法。” “不过,还得有人去见黑田太郎。” “你的性子急如烈火,一旦见了那老狐狸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只能委屈你了。” “这种阵法,要折好几年的阳寿啊。” 火晶子知道师兄不是故意让自己来动手。 而是只能这样安排。 仅仅数年。 当年威震道门的神霄九子。 老八和老七就已经走了。 师父也死了。 剩下几个师兄弟为了躲避日寇都不敢聚堆。 生怕目标太大。 历史上万煞阵有两种方法布置。 一种是开山凿渠。 改变山地风水,从而使得阴阳倒转。 这种办法的牛逼之处在于。 可作用的范围非常广泛。 而且效果持久。 还有一种方法,是修行人用的。 利用符阵和法器,可以临时开启。 优点是见效快,而且对自己影响小。 缺点是布置时间不能太长。 最多一炷香。 不然人扛不住。 这种阵法历代以来都被道门各派掌教列为禁术。 但是到了这种时候。 国都快没了。 哪里顾得上这些。 当年朝真观被烧之后。 赤云子就在地窖之中找到了一些幸免于难的藏书。 其中就有一卷残本记录下来了这种阵法。 其余也有不少禁术。 他把其中一部分做了改良教给了几个师兄弟。 第255章 投诚 二人商量好了对策。 当晚便勘察了此地的形势。 第二天白天回城睡觉。 夜里去黑市,拿三十八根小黄鱼买了不少手榴弹和炸药。 然后分批运出城。 布在了古塔周围三十米左右。 第四天赤云子来到了日军总部。 自称是有重大发现要报告黑田太郎本人。 赤云子在江湖上名头不小。 黑田太郎身边有一个参谋翻译,是军统安插的细作。 一眼就认出了赤云子。 报告给了黑田太郎之后。 黑田太郎大喜过望,但是肯定不肯相信。 据他在中国待了这么长时间的经验来讲。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有很多人贪生怕死,当汉奸。 因为这个原素,很大程度上,日本鬼子都没有费多大事就能攻城掠地。 但也有非常非常多的人,平时不出烟不冒火。 可能乍一看就是个窝窝囊囊的农民。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在很多时候却愿意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而且这样的人就如雨后春笋。 任凭你有大炮轰炸机也没有用。 杀了一个,又站起来千千万万个。 在日军高层的情报当中。 他甚至看到过。 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一辈子没有杀过生。 却在一个大佐前去烧香礼佛的时候。 当着释迦摩尼宝相的面前,用一把纳鞋底的锥子杀了对方。 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并曾赴欧洲考察留学的高等军官。 他的理智告诉他。 不管日本占领了多少的土地。 都没办法征服这里。 能做的无非是夺走一些资源而已。 所以他必须先试探一下赤云子。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人。 杀国人。 刚好监狱里还有一些俘虏和囚犯。 黑田太郎交代手下挑了一批人出来。 赤云子被直接带到了法场。 他朝负责带他去的翻译点头哈腰地说道:“长官,咱们怎么到法场来了?” 翻译作为军统间谍,在不清楚赤云子底细之前自然不会露出一点马脚。 “黑田长官自有安排,来就是了。” 到了法场一看。 一排柱子上绑着浑身伤痕衣不蔽体的囚犯。 带着钩子的铁链穿透他们的锁骨。 一个日本高官正在挥刀,一个日本兵丢给了其中一个囚犯一把刀。 “东北军上尉连长于成泽,黑田将军愿与阁下进行一对一决斗,请问你是否敢于应战?” 日本兵用蹩脚的中国话说道,意思是让他和这个日本高官对决。 囚犯费力地捡起刀,一刀刚刚挥出。 日本高官一个娴熟的拔刀斩。 刀锋已经切开了他的喉咙。 赤云子心中知道,黑田就是在试探他。 换作以前,依着赤云子的脾气。 黑田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但是这几年他失去的太多了。 看到的血流成河太多了。 让他在愤怒之余,多了几分冷静。 心中只是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好个倭奴,且让你的脑袋在脖子上寄存几日!” 黑田收刀入鞘的同时也在观察赤云子的表现。 一旦他流露出一丝杀意。 周围的士兵会立马开枪。 但出人意料的是。 赤云子的情绪当中甚至还有些害怕。 这让他放松了一丝警惕。 于是他擦了擦手上的鲜血,走到了赤云子的面前。 假惺惺地和赤云子热情地握手。 “是赤云子先生吧?” 翻译为黑田说道。 赤云子微笑道:“然也,久闻将军高义,治下开封城百姓安居乐业,颇为古仁王之风,近日得知一件轶事,特来与将军分享。” 赤云子说话的同时,翻译官也一字一句翻译给了黑田太郎。 黑田太郎听完之后,却笑道:“先生乃是世外高人,不过在下听说,先生日前多与抗日分子,有所联络,这次· · · 莫非是来取我的首级的吗?” 翻译官给赤云子翻译了一遍。 赤云子肚子里早就有了说辞。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 黑田太郎笑道:“戏谑之言,先生莫怪,今日天气不错,我闲来无事,准备练刀。” “这些都是顽固的抗日分子。” “来。” 黑田太郎说完。 手下一个二等兵端来了一把三尺不到的古剑。 是赤云子的佩剑。 先前进入这里之前被日本兵收走了。 乃是唐朝名将郭子仪的藏剑之一。 黑田太郎将剑抽出之后放在手上把玩了几下。 赤云子心下讥笑:“这倭奴就是倭奴,看这两下把式,不过得了些剑术的皮毛,也敢在道爷我的面前献宝?” 黑田太郎说道:“好剑,先生也是爱剑之人,不妨今日让在下开开眼界,看看中国的剑术?” 说着,将剑还给了黑田太郎。 并指着另外一根柱子上绑着的一个俘虏说道:“就他吧!很勇猛的战士,破开封的时候,杀了我五个士兵。” 赤云子早有准备,黑田这只老狐狸不会这么轻易接纳自己。 只是也不曾想到他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 黑田太郎的眼神中毫不掩饰试探之意。 赤云子知道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好接过了玉柄龙,缓步来到那人面前。 心中默默说道:“兄弟啊兄弟,只能怪你不走运了,你自先去枉死城中探路,贫道随后便来与你共赴黄泉。” 心中想罢。 赤云子一剑落下。 血溅当场。 黑田太郎在一旁鼓掌。 随后才带赤云子来到了他的作战厅办公室。 “先生此番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和我说些奇闻轶事吧?” 翻译将黑田太郎的话翻译成了中文。 赤云子知道,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一个无所求的人。 因为这样的人你拿不准他。 于是说道:“实不相瞒,本人一直有意,想要统领正一一脉,常言道,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这天师的位子· · · ·” 黑田太郎大喜,说道:“这有何难?等皇军彻底征服天下,区区一个天师的位子,我可以向冈村将军汇报一下,替阁下争取嘛。” 当晚,黑田太郎设宴款待。 席间又安排了歌舞侍女。 第256章 入塔 赤云子自幼修持,从来不沾女色。 黑田太郎的意思也很明确。 一个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的人。 就跟不爱钱的人一样。 太难以掌握。 赤云子无奈,又收下了黑田太郎的三十根金条。 第二日又是如此。 晚宴之上。 酒过三巡。 这时黑田太郎才询问赤云子要说什么。 赤云子见终于说到了正题。 于是询问黑田太郎对于开封城知道多少。 黑田太郎研究过一段时间的中国文化。 但是自三皇五帝到清末民初。 中国的历史简直是百折千转。 “这· · ·” 见黑田太郎不知。 赤云子说道:“开封,古称‘汴’,又称大梁、启封、汴州、汴梁、汴京、东京。” “先后有夏朝,战国时期的魏国,五代时期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宋朝,金朝等在此定都,素有“八朝古都”之称。” “北宋时期,曾有高僧,名为本嵩,神宗元丰六年,隐居于嵩山。 元佑三年,在京城为禅、教两宗僧人讲华严学。 撰《通玄记》三卷、《华严七字经题法界观三十门颂》。 曾住持开封夷门寺、报本禅寺,受“广智大师”号。 ” 赤云子引经据典地说了一气。 搞得酒席上的人都很疑惑。 黑田太郎忍不住询问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赤云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嵩圆寂之后,烧出七颗舍利子,舌舍利一颗。” “膝骨舍利两颗。” “目舍利两颗。” “脊舍利两颗。” “其中膝骨舍利,在北宋灭亡之后为金国所得。” “脊舍利两颗流入民间,也有说是被南宋朝廷收藏,随崖山海战大败而消失。” “目舍利流入西夏,一颗不知所踪,还有一颗据说在一座寺庙当中。” “只有这颗舌舍利,就在开封城外的一座佛塔之中供奉。” “只是年深日久,那山路陡峭难行,多有虎狼拦路,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黑田太郎自然知道高僧舍利子的珍贵之处。 这东西的价值无法估量。 对于热衷于佛学或者宗教学的人,或者收藏家。 这东西能值一支装甲旅。 而对于其他人,那就是块烧成珠子的骨头而已。 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而恰好,黑田太郎的上司,大冢中将,就非常热衷于佛学和哲学。 黑田太郎来到开封之后也找了不少佛经佛像送过去。 但是一直没什么动静。 他就知道是没送到心坎上。 赤云子这个消息恰似是久旱逢甘霖。 黑田太郎来了兴趣。 “舌舍利!在你手上!?” 见黑田太郎这般反应。 赤云子心知他已经上当了。 于是说道:“自然是不在的,不过那日贫道路过城外,眼见得荒山之中有异光闪烁。” “天上云雨兴焉,雷电四起。” “却每每当佛光闪烁之际,雷电便不敢落下。” “遍阅古籍之后,贫道可以确定,那便是高僧本嵩舌舍利的供奉所在!” “只是· · · ” 说到这里,赤云子装作面露难色。 黑田却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他本是没落武士家族的唯一长子。 对于权力和渴望甚至超过了一切。 可惜卡在少将这个军衔上已经很久了。 迟迟得不到晋升。 别以为日本人天天喊着什么武士道精神。 实际上也是人。 而且是小人居多的民族。 什么贪污受贿,营私舞弊,那在军队中也是家常便饭。 黑田忙问道:“可是什么?” 赤云子叹息一声,说道:“这历来佛道两家藏经藏宝之地,都多有凶险,我虽然有心替将军把佛宝取来,奈何势单力薄,难以成事啊。” 黑田闻言哈哈大笑。 “这有何难?” “我明日便调集军马,随先生一道而去。” 话说至此。 不过当晚黑田又叫了两个日本歌舞女郎去了赤云子房间。 第二日下午,黑田亲自率兵,调集了十名骑兵,和一支装备精良的小队出城。 临行前赤云子还特意劝阻黑田。 说此行只怕有凶险,将军不可以身犯险。 他这样说,黑田对他的信任自然又多了几分。 于是不顾劝阻,执意要一同前去。 因为地势狭小,不便大队军马施展,加之此事并不光彩。 当年的那个当口。 全世界,尤其是西方国家的目光都对中国的战争形势多有关注。 为了舆论。 日本人也不得不对自己的行为加以掩饰。 于是黑田只带了一部分精锐。 加上他的护卫,一共不过四十来人 一众人等骑马来到赤云子说的这片山坳。 路上,赤云子早就看到了火晶子所留的暗号。 于是不动声色。 待来到了佛塔之下。 黑田立马派人进去搜查。 只是这一哨人马进去之后悄然无声。 约莫十几分钟之后。 砰的一声枪响。 古塔之中乱作一团。 枪声惨叫声还有某种不知名的野兽的声音乱作一团。 先前的十人小队,居然无一生还。 黑田大惊失色,又派人进去,却无一生还。 直到第三次,让骑兵下马进去查看。 方才清除隐患。 黑田这才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小心翼翼进了佛塔。 然而就在他们进入古塔的刹那。 天色大变,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是狂风呼啸。 远处隐隐有雷声隆隆作响。 众人进到古塔之中。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 都是刚刚进来的鬼子兵。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 这些人都是被子弹打死的。 也就是说,是自相残杀 而地上还躺着一只体大如狼狗,尾巴尖上带着一圈白毛的黄鼬。 只是断气多时,已经被子弹打穿了肺腑。 这一幕让人头皮发麻。 黑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赤云子从一进来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而其中还有一股难以察觉的臭味。 他心中有了计较。 料来不过是这个黄鼬得了道行,放屁迷惑了这群鬼子。 他心中盘算,那条青鳞巨蟒尚未现身。 这畜生全仰仗塔顶佛宝躲避天雷。 断不会让旁人取走。 何况这东西不知道有多少年道行。 已经能迷惑凡人,化作人形。 加上自己和五弟一番布置。 今天足有七成把握可以一箭双雕。 他底气十足地说道:“黑田将军不必担忧,这只黄鼠狼有了道行能够迷惑人心。” “既然现在死了,那就不会有事了。” 黑田手下折损了士兵,这并不是小事。 他心中有点打退堂鼓。 可奈何佛宝就在塔顶。 而且这不光是舍利。 也是自己更进一步的机会。 现在如果回去。 拿不到舍利,不能加官进爵不说。 手下无故折损士兵,上头也会怪罪。 唯有取来佛宝才是可行之策。 想到此处,他只能跟着赤云子上去。 但心中早就有所盘算。 这次不光要拿到佛宝。 回去之后还要借此事大做文章。 一个在中国人的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道教高功。 替皇军取来佛宝。 足以动摇剩下半个中国的宗教界人士抵抗的决心。 第257章 雷霆万钧 众人上到三楼。 忽而就听得身后一声惨叫。 回头看去,只见走在最后的一名鬼子兵居然腾空而起,缓缓朝楼上飞去。 那名鬼子兵身在半空惊慌失措之下,居然把三八大盖都扔了。 四肢胡乱扑腾,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日语。 虽然赤云子听不懂,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叫救命呢。 但是众人谁也没料到人还能浮在半空。 一时之间居然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顺着鬼子兵上浮的方向一瞧。 竟是一条粗如大瓮,头如斗笠的青鳞巨蟒将身子盘在了塔中的横辕之上。 半截身子倒挂下来,浑如一条龙下凡也似的,张开足可生吞黄牛的血盆大口,往嘴里吸气。 这蟒大的出圈儿。 仅凭呼吸之气,居然能够把一个人吸上去。 这些鬼子兵各个装备精良。 眼见巨蟒吞人,抬枪要打。 两个士兵手快,已经打出了子弹。 只可惜是擦过了巨蟒的鳞片,没能穿体而过。 赤云子急忙拦下其余士兵。 他故作惊呼地喊道:“莫要伤了佛宝!” 那翻译也跟着用日语喊了一遍。 黑田也立马反应过来。 既然已经死人了,那就不能再伤了舍利子。 不然可真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命令士兵不要随意开枪。 方才两枪惊动了巨蟒,这嘴里的呼吸一松。 那名鬼子兵已经顺着中空的塔体摔了下去。 看样子不死也就剩半条命了。 巨蟒被人惊动,并没有发狂掠下吞人。 而是张口一吐,喷出一股血红色的雾气来。 赤云子心知这蟒已然成了精怪,绝不可以常理度之。 这血红色的雾气来的古怪。 他仗着会龟息法,轻功又高。 当即“嘿”了一声。 纵身避开毒雾,在楼梯间上施展起了提纵之术。 转眼间已经上到了五楼。 此地也是那怪蟒探头的所在。 怪蟒不曾料到有人身手如此之快。 忽而身子一扭,朝赤云子咬来。 赤云子不想和巨蟒较劲,双手扣住楼梯,来了个倒挂枯藤外加罗汉翻身。 跃上六楼。 往下一看。 只见雾气之中,那群鬼子兵疯魔了也似,互相撕咬残杀。 黑田在几个反应迅速的卫兵保护下上了四楼。 避开了血红的毒雾,幸免于难。 赤云子呸了一口,暗骂这厮命还挺大。 趁着鬼子兵自相残杀之时,巨蟒一跃而下,张口吃了数人。 在长桥似的肚子里一阵蠕动。 张口一吐。 就把两具散落的骨架吐了出来。 黑田吓得只能由卫兵搀扶着往上爬。 那翻译还用中国话喊赤云子救命。 赤云子假装充耳不闻,脚下不停,已经来到了塔顶。 只见塔顶有一尊地藏王菩萨的塑像。 菩萨坐在一头酷似狻猊的凶兽背上。 面容宽厚,头戴璎珞宝冠,手持锡杖。 左手横于胸前,托着一枚半月牙形的淡黄色石头。 那石头于黑夜之中竟然能闪闪发光。 赤云子心知情况紧急,顾不得许多了,两步跃上前。 “得罪了菩萨!” 伸手就把舌舍利取走,放入怀中。 跟着就听身后黑田的声音传来。 那翻译大叫道:“把舌舍利放下!” 赤云子余光一扫。 几人还有几步才能上来。 正欲要拔剑杀人。 却见中空的楼梯之间,升起一颗硕大的蛇头。 黑田往后一看,吓得魂飞天外。 那几个卫兵立马拔枪设计。 只是巨蟒身躯太过庞大,一时也是死不了。 场面混乱,弹片横飞。 这个空挡,外面雷声越发躁动。 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赤云子立马踢开窗棂,来到外面的。 此处离地面尚有七八丈。 就算是燕子李三来了也不可能凌空跃下。 好在他早有准备,从后腰摸出绳子,绑在塔尖。 借着绳子缓冲之力,在塔身上快速滑下。 而火晶子彼时也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了。 “二哥,怎么样了?” 火晶子迫切地问道。 “别耽误事!开阵!” 赤云子身在半空,便大喊开阵。 “嗷!” 火晶子应了一声。 点起三十六柱神香。 脚踏罡步。 顿时四野之下,鬼哭狼嚎。 风云变色,雷电交加。 山中阴阳逆转,空谷之中无数黑风煞气急速朝此地袭来。 赤云子身在半空,离着地面还有三丈高的时候。 那条青鳞巨蟒突然钻出。 赤云子吃了一惊,连忙用了个老猿下树的险要招式,避开巨蟒的血口。 同时腾出右手拔剑刺入巨蟒身子。 借着下冲之力往下一划。 鲜血就跟用盆泼似的流出来。 恰逢此时,数道天雷分毫不差地轰了下来! 整座古塔其实年深日久,梁柱早就腐朽。 全靠这舍利子上的灵气滋养着,苦苦支撑。 又被这群鬼子兵和巨蟒轮番的折腾。 早就是不堪重负。 这天雷又恰好带着万钧之势轰击在巨蟒和塔身之上。 这阴阳激荡之气落下,刚刚聚集起来的山谷阴煞之气又被接二连三的天雷轰击成一缕灰烟。 这股天地之威不知是积攒了多久。 雷电连打了三十几道。 最细的都有汤盆粗细。 大的就跟水缸似的。 电闪雷鸣之中,阴阳激荡之气,直接就把赤云子吹飞了出去。 连同着地上的火晶子都感到胸口仿佛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锤。 吐了一口鲜血,不省人事。 第258章 玄虚子 不多时,赤云子苏醒。 发现自己躺在了不远处的树木之间。 左臂被一块炸裂的木屑刺穿皮肉。 他忍着疼痛,来到古塔废墟之前。 只见火晶子躺在地上,胸前衣襟都被鲜血浸透。 连忙上前把他摇醒。 火晶子受了内伤,非常虚弱。 二人不敢久留,唯恐城里的鬼子追出来。 于是一路往西北而去。 二人赶到了天亮,正要在一处破庙歇脚。 忽闻的背后人又喊马又叫。 二人旋即藏在了破庙残像之后。 外面来的是一队鬼子骑兵。 还带着不少步兵。 火晶子自知身受重伤,怕是难以生还。 当即就要拔剑出去拼个你死我活。 赤云子叫他不要鲁莽。 “老五,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就是死,也是我先去死。” 赤云子见这队骑兵像是要在这里歇脚,于是也和火晶子暂且躲藏,不敢出声。 直到天色昏沉,鬼子们不断派出哨马打探。 看样子是在找赤云子二人。 直到月上中天。 赤云子见鬼子们沉睡过去,才带着重伤的火晶子出了破庙。 火晶子先是开启万煞阵又被天雷激荡之气震伤了肺腑,站都站不稳了。 一条胳膊架在赤云子肩膀上,勉强逃命。 一张四方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正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如三更油尽灯” 赤云子只能是加快脚步,带着火晶子没命的跑,只盼望能尽快赶到黄河渡口。 二人虽然是自小苦练一身本事。 但是都身负内伤,又是一夜水米未打牙。 铁打的罗汉也不行了。 跑了一夜,二人跑吐了血,终于是赶到了黄河古渡。 然而此时,身后的鬼子骑兵就已经追了上来。 火晶子早抱定了必死之心,见鬼子追的又急又快,一把将二哥往前一拍,拔剑就要回去拼命。 赤云子往四下一看,偌大的黄河渡口,竟没有一条摆渡的船只。 只道是天亡我也。 心下也是万念俱灰。 和火晶子并肩站在了一处。 那些骑兵拔出马刀冲了上来。 二人手中宝剑削铁如泥。 一交手就砍翻了两名骑兵。 但是火晶子体力不支,被一个鬼子一刀砍断了右手。 跟着又被一刀切开了喉咙。 赤云子见他惨死,心口一紧,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一个不防,就被一个骑兵砍伤了肩膀。 他蹬蹬蹬倒退了数步。 头上发簪掉落,身上道袍满是血污。 立于渡口之上。 仰天悲叹。 “这里· · · 就是贫道的乌江啊· · · ” 一名骑兵猛地上前想要活捉了赤云子。 不料此时黄河渡口发起了大水。 一个浪头打来。 将赤云子和那个骑兵卷入了波涛汹涌的黄河里。 其余骑兵想要跑。 但是隐隐就听波涛汹涌的黄河之下,似乎有龙吟之声。 他们的坐骑受惊,好几个人掉进了黄河里。 不到十几秒的功夫。 这黄河渡口已经是浊浪滔天。 连同渡口的建筑和火晶子的尸体都卷入水中。 不知道在水里飘了几日。 赤云子才被浪头拍在了一处岸边。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亮的刺眼的太阳。 才发觉自己居然没死。 只是老五的尸体不见了。 赤云子心说自己破了神霄戒律,又害的师弟惨死。 又有何面目苟活? 便想要回身一头扎进黄河,来个一了百了。 正在此时,背后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赤云子回身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那人生的高大,面目清秀,高挽发簪,腰插宝剑。 “二哥,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上来,怎么,又要寻死吗?” 此人正是神霄九子之一的老三玄虚子。 论本事尽得霍老道的真传,是师兄弟中最强的。 赤云子不曾想救自己上来的居然是玄虚子。 不由得放声痛哭。 玄虚子将他带到了县城的客栈藏了起来。 又抓了药给他调养身体。 休息了月余,赤云子才算是恢复。 这一日,二人来到酒楼吃饭。 雅间里,二人喝酒聊天。 赤云子问玄虚子这两年在哪里,都干了什么。 玄虚子说自己一直在两广走动。 负责军统的情报传递。 偶尔也暗杀一些日方高官。 赤云子一杯接一杯,越喝心里越堵得慌。 端起酒杯走到床前,只见满目萧条,故国沦丧,自己却苟延残喘,不由得悲从中来。 玄虚子端起酒杯说道:“听说师兄这两年一直在中原走动,可有什么感想?” 赤云子吃了杯中酒,叹息道:“苟延残喘之人,还能有什么感想,只盼着有朝一日能恢复我祖宗江山。” 玄虚子沉吟片刻说道:“师兄,待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赤云子道:“我倦了,若是军统或者武工队的什么人,你替我见就行了,若是要杀鬼子,为兄自当与你助力。” 玄虚子神秘地说道:“非也非也,二哥见了此人,说不得便另有一番感触。” 赤云子皱着眉头,看向微笑的玄虚子。 傍晚,玄虚子带赤云子趁着尚未宵禁,来到了一处茶舍。 一进去只闻得茶香四溢。 来到雅间。 里面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赤云子还认识。 “张少校?” 此人穿着西装,身形挺拔。 乃是军统的特务。 此前和赤云子在北平打过两次交道。 都是传递任务和情报。 虽然没什么交集。 但是赤云子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而另外一位,五十岁不到的年纪的中年人端坐着,看样子地位很高。 看他坐立的姿态,自当是行伍中人。 就在赤云子疑惑之际,玄虚子便介绍道:“二哥,这位是山下将军。” 闻得此言,赤云子心里咯噔一声。 对着玄虚子,三分不可置信,三分怒火中烧地说道:“老三!你通敌卖国!” 第259章 龙华寺 玄虚子无所谓地说道:“二哥,你真是死脑筋。” “这么跟你说吧,山下将军已经免去了对你的通缉,还可以给你一个官面儿上的身份,做山下将军的私人顾问,跟我一样。” 赤云子眼见事情似乎也成定局,没有急于发作起来。 反而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就这?” 玄虚子眼见有戏,立即坐下来,口若悬河。 “二哥,现在这年头儿你还看不清吗?” “日本人兵强马壮打过来,可他蒋校长干了什么?先是丢了东三省,上海没保住,丢了东南,又炸了花园口,死了多少人?” “就算是开罗天大醮也超度不完这么多的冤魂。” “再说了,同样是卖命,日本人给开的是什么价?”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在中国站不稳,要退回岛上,山下将军也保证可以带我们一起过去。” “古训有云,君子应有龙蛇之变,咱们如今· · · ·” 赤云子捏住酒杯,说道:“可先贤还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说完。 赤云子转而看向张少校。 “张长官,你是什么时候投靠的日本人?” “鄙人也是最近才弃暗投明,道长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吗?” 赤云子冷笑一声道:“好一番说辞啊· · · ·” 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 张少校的手放在桌下,慢慢摸向腰间。 赤云子敏锐地觉察到了一切。 凭他的耳力,早听到了房间外面有不少人在暗处的动作。 眼下自己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 赤云子心中有了思量。 “三弟,若是依你的意思,不知道山下将军,能给我多少黄白之物?” 玄虚子精神一震:“二哥,你想通了?” 赤云子故作失望地说道:“从前朝大清到现在,都一样,二哥我也想清楚了,这两年为了给戴老板办事,我寿元一百二十,都已经折了十几年了。” “最后是什么也没落下,连个嘉奖都没有。” “老三,从今往后,咱们就一块干!” 玄虚子对此自然是拍手叫好。 就这样。 赤云子摇身一变成了山下鬼子的私人顾问。 过了一个月。 山下这天把两人叫到了作战室。 交给了两人一项任务。 就在洛阳城外,发现了一座古墓。 日本人知道中国地大物博,尤其是历朝历代的帝王陵墓之内,多的是数不清的宝物。 于是山下也派了不少人前去挖掘。 只是挖掘的第一天就出了一档子邪乎事儿。 进去了三十多个鬼子的工兵。 结果最后就回来了一个人。 那人说佛祖显灵,惩罚了他们这些挖掘坟墓的人云云之类的胡话。 说到了一半,一口气没倒上来,就蹬腿儿了。 之后又派了一批人下去。 结果这回连根毛都没回来。 但是前几次的挖掘带回来了一座石碑。 上面都是古文。 日本人的翻译说那下面不是古墓。 乃是一座寺庙。 山下一想,虽然不是古墓。 但是下面的体积不会小,若是有佛祖金身,光是那些金箔金粉挖出来也够扩充一支炮兵联队了。 于是乎,叫人把石碑拉了回来。 赤云子一见石碑上的拓文,便“嘶”了一声。 “龙华寺?” 转到背面一看,又有几行小字。 “牒敕旨龙华寺宜合作奉先寺,开元十年十二月五日”” 玄虚子眼中放光。 “龙门八寺的龙华寺!” 山下会说中国话,他最早在光绪年间就来到过中国。 在京城和东北都待过不少年。 中国话说的不错。 “二位知道这个寺庙?” 赤云子说道:“所谓龙门八寺,最早是在北魏年间建成,到了唐代,又增添了两寺,合称龙门十寺。” “这开元,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这敕旨,就说明这是皇家寺院,里面的和尚都是吃皇粮的。” 见二人知道这座深埋地下的古刹的来历。 山下就让二人带上工兵一同前往。 二人赶到了现场一看。 位置就在洛阳东郊之外的荒野之中。 这里原本被日本炮兵划成了炮兵操练的试验地。 结果几轮炮轰之后。 地上被震出了一个大窟窿。 众人往下一看,是一个无底深坑,往四下里用灯火一照,隐隐能看到土层之中有古代的砖瓦木梁的痕迹。 日本人一开始就觉得是古墓,直接就开挖。 后面塌方了一次,压死了好几个人,才报告上面,调来了工兵。 结果又折进去几十口子。 这才逼得山下不得不让赤云子和玄虚子来。 二人到了地方。 洞口已经被扩建成足有让成年人直立通过的口子。 往下深挖了十几米。 洞壁四周用木头支撑起来,防止二次塌方。 说起来,洛阳有史记载以来。 大大小小的地震不知道多少次了。 有人说在现在的洛阳城下,埋着好几座层层叠加的古代城市。 那些被地震掩埋的人的冤魂。 还在终日游荡于地下。 玄虚子仗着本事,只点了十个工兵带上器械一同下去。 赤云子的佩剑玉柄龙丢在了黄河之中。 玄虚子也大方,这段时间没闲着给他找了一柄明朝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用过的绣春刀。 钢口比起那些传世名剑是差了点,但是好歹是把真家伙。 一干人点起马灯和手电钻了土洞。 进去之后,是一条斜着往下打的通道。 底部是一片碎瓦,看样子应该是佛殿的顶部。 上面被砸出一个口子。 众人顺着口子下去。 赤云子刚一落地,就感觉身侧的暗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打眼一瞧。 是一具日本人的干尸。 再细细一看,就在赤云子等人进来的大洞旁边的墙边。 整齐地靠着一排日本人的干尸。 当年那个时候。 谁没见过个把死人? 光是路边的死孩子都有一箩筐。 可奇怪的是。 这些日本人看样子就是上次下来的那批工兵。 死了不奇怪。 成了干尸也不足为奇。 可为什么会整齐地排在墙边。 难不成这地下的粽子还有强迫症? 第260章 金纹蜘蛛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玄虚子也没见过这种情形。 赤云子摇摇头,说道:“看来这地下不干净。” 二人虽然诧异,但都未曾放在心上。 毕竟都是有本事在身的人物。 倒是那几个鬼子吓得两腿发软。 二人没有在原地多呆,找到了一条先前工兵挖开的地道下去。 来到了一座佛殿之中。 这佛寺不知在地下尘封了多少年,一股阴郁暗沉的味道让人很是不舒服。 佛殿之中并没有被泥沙积满。 蒲团,香案,乃至桌子上的茶歇都保持着上千年前的原样。 其中一个鬼子站在了众人背后,颤颤巍巍指着蒲团,嘴唇发抖地说道。 “oni” 赤云子疑惑道:“什么?” 玄虚子懂一些日语,解释道:“二哥,他说有鬼。” 赤云子顺着鬼子的目光看去。 只见暗处的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个老和尚。 衣衫古旧,踏着一双僧鞋,云袜,穿着黄色的僧袍,外面罩住一领袈裟。 袈裟不是一般货色,上面有珍珠,翡翠,宝石,玳瑁等名贵装饰。 快赶上李世民赐给唐僧的锦斓袈裟了。 老和尚端坐在蒲团之上。 脑袋垂下,双脚相叠成天盘,双手一扶于膝上。 只是本该供奉佛像的神台之上却是空无一物。 玄虚子奇道:“这老和尚能坐而不化,难道成了金身?” 赤云子摇头道:“非也,此乃枯荣禅功,只修性来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这只是一具虚壳。” 言罢,赤云子一道符箓打出。 符箓穿过老和尚的身躯。 老和尚瞬间化为粉末。 如秋日枯叶,一碰即化为齑粉。 赤云子看向神台,喃喃道:“莫非有人捷足先登了?金身佛像到哪儿去了?” 玄虚子已然嗅到这佛殿之中隐隐有一股晦暗之气,于是一努嘴,让两个工兵四处巡查一下。 两个工兵打着手电,在四周转了多时。 赤云子觉得佛殿太大,一招手,又让其余几个工兵也都四处找找有没有什么别的路。 最重要的是,这龙华寺乃是佛家寺院。 少不了皇室所赐,供奉佛祖菩萨的金玉之物。 此时,两个工兵绕到了大殿之后。 发出了一声惨叫。 赤云子和玄虚子立马拔出怀中兵刃,几个箭步就窜到了后面。 转到后面一看。 只见两个工兵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 手电丢到了一边。 手电的光束罩住了两身衣服,和一滩绿色的粘液。 那是两身工兵的军装。 赤云子用剑挑起衣服,里面连根骨头都没有。 地上的粘液没有干涸。 一看就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怪事。 两个工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化成了脓水。 赤云子将手电打向正殿之后的这堵石壁。 一看之下,先是吃了一惊,跟着又明白了,为何这前殿石台之上没有佛像金身供奉。 只见这石壁后面端坐着一尊高逾三丈,稳坐莲台的观世音菩萨金身宝相。 这尊是千手观音相,做低眉怜悯之状,数十只手上,都以掌心向外。 每只手掌之上都刻有一只眼睛。 皆是哀叹流泪。 宝相身侧有一副对联。 “问菩萨为何倒坐” “叹众生不肯回头” 玄虚子冷哼一声,从地上揪起一个工兵。 那鬼子早吓得体似筛糠。 在玄虚子的逼问下,终于哆哆嗦嗦说了几句日语。 玄虚子听完,将他随手摔在一边。 赤云子问道:“他说什么?” 玄虚子道:“我以为鬼子有多大胆子呢,说什么菩萨显灵,这两个人他眼睁睁看着就跟柿子似的,烂成水了。” 二人正思考间。 忽然刚刚那个被玄虚子撩在一边的鬼子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二人一回头。 却见正在地上不断磕头的鬼子,整个人正在迅速变成血水。 空张着嘴,两只手不断抓挠身体。 一抓就能抓下来一层皮肉。 赤云子和玄虚子见变故来的突然,急忙后撤数步。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头鬼子就变成了血水。 地上只剩下了一身衣服。 赤云子定睛一看,只见那衣服之中,钻出了数十只大小如手指肚子的黑色蜘蛛。 背后还长有十字金纹。 “蜘蛛!” 赤云子叫了一声。 忽而又觉得头顶似有巨物活动。 抬头一看,黑压压的房梁之上。 一只大如黄牛的巨型节肢动物正在伸展八条长满绒毛长腿,不断活动,正朝自己奔来。 “嘿!” 赤云子脚下一点,退开两丈之外。 双手早已将后腰上的两把德国造二十响匣子炮卸下。 匣子炮机头打张。 他扣动扳机。 两只枪四十发子弹,突突突全招呼了出来。 不少都打在了这只大的出奇的蜘蛛身上。 这蜘蛛盘踞地下佛殿之中,长得庞大无比,背后十字金纹和幼体不同,非常像佛家中的卍字。 赤云子一开枪,子弹擦着玄虚子身边飞过。 他也急忙闪在一边。 这些工兵吓得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蜘蛛被子弹打穿,狂性大发,一张嘴咬死了离它最近的一个工兵。 紧接着就朝赤云子袭来。 赤云子手中两把匣子炮子弹打光,来不及更换弹匣。 只能丢了出去。 他才腾出手拔出绣春刀,反手一刀,砍断了这只巨型蜘蛛的一条腿。 随后又念动蛮雷咒,打出了一道符箓。 将这只蜘蛛烧作飞灰。 玄虚子方才见这只蜘蛛躲在暗处扑了出来。 一时之间还有点担心自己的二哥。 但是后面的赤云子的反应让他起了疑心。 赤云子方才开枪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征兆。 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加上运气好,这些子弹击穿蜘蛛之后,捎带着自己也得报销。 就在这转瞬之间。 那些跟着下来的工兵,还活着的几个都被这些蜘蛛的幼体进入身体,化作了脓水。 赤云子冷哼一声,侧目看见正在沉思的玄虚子。 方才他已经起了杀机。 本指望二十响匣子炮能够顺便杀了老三。 不成想他命大,居然没事。 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他心中念头一转,这杀意再也掩饰不住。 手中绣春刀奔着玄虚子的脖颈刺了出去。 “死!” 第261章 不是墓葬的墓葬 玄虚子知道赤云子心怀杀意。 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动手。 急忙抬剑挡下这一刀。 赤云子改变刀势再度杀来。 二人斗在一处。 论本事,神霄九子里面。 历来首推老三玄虚子最为高强。 赤云子原指望自己这下偷袭能够打玄虚子一个措手不及。 好让自己找到机会杀了他。 没想到玄虚子的反应简直恐怖。 这种失去先手的情况下还能占据上风。 想到此处,赤云子反应慢了半拍。 被玄虚子用飞镖偷袭。 又一剑划在胸口。 同时挨了一掌,震伤了内脏。 赤云子倒飞出去,撞在殿后的柱子上。 侧前方就是那尊倒坐观音。 “汉奸走狗!卖国贼!” 赤云子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清理门户,只能愤怒地叫骂。 玄虚子毫不在意地讥笑道:“骂吧骂吧,二哥,咱们兄弟几个里面,就是你和老五最为火爆,我知道。” 玄虚子提着剑来到赤云子面前。 剑尖轻轻抵住赤云子心脏的位置。 “二哥,只要你现在服个软,我可以保住你一条命。” “不就是给日本人卖个命吗?” “至于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吗?” “我是卖国贼?” “那他蒋校长跟张汉卿又是什么?” “我早就看清楚了,这些人个个嘴上说的好听。” “又有哪一个真正关心国家和民族的?” 赤云子怒视着玄虚子说道:“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日本人杀中国的男人,糟蹋中国的女人?简直猪狗不如!” “别忘了,师父也是死在他们的手上的!” 不提霍老道还好。 提起霍老道。 玄虚子脸色立马阴沉了下去。 “师父?” “我把他当师父,他把我当什么?” “论道术,论经文仪轨,论博学,论心胸,你们可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我?” “你还不知道吧?” “下山之前,老头子把老大和那个刚上山几年的老九都叫进房里说了什么?” “老头子说,让老大接他的班,等老大百年之后,传位给老九!” “老大也就算了,老九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学了点皮毛!” “让一个瞎子传位给一个毛头小子!简直是老迈昏聩!” “我呢!二哥!你我前后拜师不过一年之隔!” “我一进师门就给老头子洗了三年脚,砍了三年柴!” “他才授给我一道符箓!” 赤云子不屑地看着玄虚子。 “那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安排,自有深意!” “就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哼哼~” “我终于知道师父为什么死活不肯传位给你了。” 玄虚子恼羞成怒,一脚踢在玄虚子脸上。 “住口!” “等我找到老东西的掌门大印和佩剑!” “我就能光耀神霄!你们全都等着看吧!” 玄虚子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扶着额头苦笑了几声,深呼吸了两口气。 又看向赤云子。 “二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我答应你,你不想杀中国人没问题,你到后方当个参谋顾问。” “我记得你当年可是上过讲武堂的,做个参谋绰绰有余。” “别逼我杀你!” 赤云子还是用不屑的眼神盯着玄虚子。 盯得他心里发毛。 “让你这种畜生当了神霄掌教· · 简直是给祖师脸上蒙羞!” “呸!” 玄虚子被赤云子一口呸在脸上。 简直是怒不可遏。 刚要一剑杀了赤云子。 转而又停下了这一剑。 “二哥,你很聪明,但是我太了解你了。” “今天这个龙华寺,就是我和山下专门为你做的局。” “师兄,你放心· · · 同门兄弟一场,我不会杀你的,我要让你好好看看你师弟我,是怎么一步步爬到最高的。” 赤云子不怕死。 或者说,他早就是奔着求死来的。 但是看玄虚子这个意思,不杀自己,那肯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有种的就杀了我!” “畜生!” “你就不怕死后下刀山火海!?” 玄虚子一掌砍晕了赤云子。 将他扛起来带了出去。 从这一天开始,没有人再见到过赤云子。 若干年之后的一天。 日军的广播当中播放了天皇的投降书。 没过几天,有人发现在河南某个县城中多了一个疯疯癫癫,浑身是伤的乞丐。 乞丐见人就会说一些疯疯癫癫的话语。 招来别人的毒打。 但是不出一时三刻,这话往往就能应验。 不去找人说话的时候。 就听他唱着戏词。 时间回到现代。 首阳山中的商代古墓之中。 石室内的所有人听着玄虚子讲完了这段尘封数十年的往事。 都是不禁潸然泪下。 师父更是紧紧抱住了赤云子。 “师兄!” 我拍了拍师父的肩膀。 “师父,还是跟师伯出去之后再叙旧吧,现在咱们得赶紧出去了。” 赤云子看着我说道:“老九,这就是你收的徒弟?” 师父擦拭去眼角的泪水。 “没错,这就是你师侄!” 玄虚子点点头,颇为欣慰地看着我。 “好,这个地方,我记得自己许多年前曾经误入过。” 老王听说赤云子曾经进入过这里。 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道长,那您肯定知道这是谁的墓葬吧!?” 听到老王这样问。 赤云子有些惭愧地说道:“惭愧啊,我这些年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疯还是假疯,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但是我敢肯定,这里不是什么墓葬!” 这次,连卢老也不禁疑问起来:“不是墓葬?那这些石棺?” 赤云子见状,走到了这些石棺中央。 “这八口石棺全是空的。” “这是按照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的八门方位变化而摆放的。” “只有在开启代表生门的棺材时才能出去。” “一旦擅自打开了别的棺材,里面· · · ·” 秦子婴道:“会怎么样前辈?” 赤云子转过头看向秦子婴,咧嘴一笑。 这个环境下他这样笑。 再回想起他不久前还是个疯子。 别提多渗人了。 “天心派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反正我就算是得了老年痴呆,也不会搞错八门方位。” 第262章 祭坛 “愣着干啥,都进来,这石门挡不住多久的。” 我们立马跟着赤云子钻了进去。 这石棺之中有一个窟窿。 顺着下去一路走到了一个地下玄宫当中。 洞口的出处就在这玄宫的高墙之中。 下面是六条悬空神道。 中间是一座高大的祭台。 玄宫大的出奇。 只是虽然抵达了玄宫,但是出路又在何方? 这时,张芊芊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 不再需要我去搀扶。 但是我清楚,她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了。 秦子婴拍了拍我的肩膀。 示意我不管前路再难也要走下去。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都有本事傍身,洞口和其中一条神道,正好位于同一竖线上。 不过三四米的落差。 很快我们就一个跟一个跳了下去。 神道宽阔,就算是走四匹马的大马车都富裕的多。 沐风用强光手电照了一下四周。 “娘的,商朝人能挖得出这么大的玄宫?” “他们哪儿来的挖掘机啊?” 赤云子瘆人的笑了一声,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古代没有器械,靠人也能修出来万里长城啊。” 师父说道:“二哥,这里似乎是一处祭坛?” 赤云子说道:“没错,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应当是一处秘密祭坛。” “你们看四周墙上的文字,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们都打起手电往四周照去。 只见墙上密密麻麻都是些商朝的甲骨文还有各种图案。 跟连环画似的。 只是现在情况危急。 就连卢老和老王也没心情研究了。 张芊芊却在看到这些文字和图案的一瞬间,捂住了脑袋。 表情有些痛苦。 我连忙抱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好在她很快就缓了过来。 “我·· · · 我能看懂这些文字· · · ·” 这话一出,顿时吸引了老王的注意。 “芊芊,你没开玩笑吧?” “你真能看懂?” 张芊芊点点头:“没错,不是真的看懂,而是这些字会说话,会动,我能看到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 老王连忙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有没有逃出生天的法子?” 张芊芊低眉沉思,想了片刻。 “这上面说的是,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君王。” “在国家危难之际,想要动用巫傩的力量,击败敌军。” “为此专门修建了这个祭坛。” “为了发挥威力,修筑祭坛的八万民夫,在完成祭坛的修建之后。” “被全部杀死,埋在了祭坛下面。” 沐风听到了这话之后不禁直嘬牙花子。 “商朝那会儿全国才多少人?” “一口气杀了八万?” 张芊芊不做理会,继续说道:“事情并没有结束。” “最后好多巫女都汇集在祭坛上。” “可惜最后这个仪式失败。” “法力反噬,只有少数一些人逃了出去。” “最后有一个巫女自觉有愧于商王。” “于是选择死在了祭坛里。” “而最后,还有一段情节。” “这些活下来的巫女和武士觉得商朝气数已尽。” “于是乎一路往西北而去。” “最后他们似乎是躲到了山里。” “最后一段话说,千年之后,帝王兴于西北。” “这些人筑了一口金鼎,上面刻画了很多关于金册玄鸟的传说,并留下话。” “后世帝王欲图千秋万代者,非有金册不可。” 说到这里。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 首先是千年之后帝王兴于西北。 从商朝覆灭,周朝建立算起。 直到周末天下大乱。 是八百年。 又过了二百多年。 推演下来。 正好是秦王扫六合! 秦国雄踞西北。 对应了这段话。 而三秦大地最着名的山脉。 那就离不开秦岭了。 也就是说。 答案很明确了。 必须要去秦岭才能找到线索。 此时,我对赤云子说道:“师伯,您当年误入这里,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赤云子道:“惭愧,当年我也是误打误撞之下,到了这里。” “后来昏倒在了这条神道之上。” “再醒过来,就已经身在闹市之中。” “端的是奇异非常啊。” 我心里这个愁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这些老人家怎么都不靠谱啊。 这一帮人要手段有手段,要计谋有计谋。 还能让一座玄宫困死不成? 师父也说道:“不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这神道悬空,我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生路嘛,我看不是上天,就是入地!” “大家先上了祭坛再说。” 于是乎一伙人上了祭坛。 此时,阿娜说话了。 “等等!” 众人停下来。 沐风道:“现在火烧眉毛了,还等什么?” 秦子婴让沐风稍安勿躁。 阿娜是苗地洞女出身。 对于一切生灵的感知力远在常人之上。 阿娜突然看向左前方的石壁。 “有东西!” 众人连忙将手电打过去。 只见一道黑影快速穿梭过去。 那东西有四肢。 有脑袋。 四肢瘦长。 起码有两米三四的高度。 在墙壁上能跟壁虎一样爬行。 李士禹也慌张道:“妈的,这什么鸟玩意儿?” 秦子婴和我对视,说道:“老江,你看清了吗?” 我摇摇头,说道:“好像是个人。” 说完,我又看向师父。 师父和赤云子师伯的表情凝重。 “都别慌,先上去!” 祭坛并不算太高。 我们轻而易举就登上了祭坛。 到了上面一看祭坛顶部是个平台。 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具坐化的死尸。 看衣服打扮应该就是当年殉国的那个巫女。 脸上戴着黄金面具。 老王连忙把面具揣进了怀里。 也不嫌脏。 此时,我们打着手电四处张望。 再也看不见那个怪物。 张芊芊则是对着那具巫女的白骨久久出神。 秦子婴对阿娜问道:“怎么样?还能感觉得到吗?” 阿娜仔细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忽然脸色一变。 “不对!不是一只!” “有很多!” 沐风如同惊弓之鸟似的蹦了起来,手里的步枪咔啦一声就上了枪栓。 “哪儿呢!?” 阿娜低头:“下面!” 第263章 菹孽 话音刚落。 只见刷刷刷七八道身影从祭台下面窜了上来。 “丫头躲开!” 赤云子一把拉住阿娜身上背包往后一拉。 一道黑影几乎是同时砸到了阿娜方才站的位置。 沐风赶紧开枪。 三发点射都打中了那道黑影。 黑影往后退了几步,晃悠了一下,又重新站稳。 沐风对于枪械的威力向来推崇备至。 往常我们遇见的那些怪物或者妖孽鬼祟。 哪怕是超越了科学的理解范畴。 但是也没有太难对付。 无非是多打几梭子罢了。 但今天这个东西。 刚刚那三发子弹压根没打进去。 仅仅只是在皮肤上钻出三个小坑。 耗光了动力之后就掉在了地上。 沐风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娘的· · · 这他妈可是突击步枪啊!” 这东西的躯干,四肢和头颅极不匹配。 两条胳膊长的都能垂到地上。 腿却不长。 脑袋更是浮肿的像气球。 浑身滴滴答答淌着黑紫色的粘液。 整体呈现扁平状。 还有非常多的不规则伤口。 像是被人乱刀剁碎之后,从肉酱缸里爬出来的东西一样。 师父喊道:“都闪开!保持距离,这是菹孽!”菹醢(zuhǎi) 菹,是古代的一种酷刑。 全名叫做菹醢(zuhǎi)。 此刑风靡于上古。 是将犯人砸成肉泥的酷刑。 最着名的经常使用这两种刑罚的帝王就是桀和纣。 想当年,孔老夫子的学生,那位勇猛的子路就在死前经历过这种酷刑。 孔子从此不再吃肉酱。 而道门之中所谓的菹孽,并非是指被砸成肉泥的尸体还能作怪。 而是多见于乱葬岗或殉葬坑中天然形成的一种冤孽。 但是极其少见。 在现在流传下来的,历代道藏笔记和手札之中。 这玩意儿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在唐末,朱温盗墓之时遇见过,最后是被天雷击杀。 一次在明代燕王扫北之时,于黄河岸边见过一次。 这种冤孽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 第一,必须是阴气极重,阴阳逆乱之地。 第二,其次,此地尸体数量要多,起码得有三五千具以上。 第三,不能是正常下葬。 第四,这些尸体生前必须遭受酷刑,以达到怨气的峰值。 就算满足了以上的条件。 能不能出现这种东西,也得碰碰运气。 但是我们的运气恐怕是太“好”了点。 居然一口气遇上了八位这种大爷。 但是这八位上来之后却不动了。 站在原地跟死人似的。 我们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沐风在翻箱倒柜,把背包卸下来掏了半晌。 最后居然从里面掏出来一串手雷,挂到了脖子上。 “妈的,不信炸不死你们!” 秦子婴连忙拦下了沐风。 “沐少别冲动,这地方几千年了,土层风化侵蚀的厉害,你这手雷万一把这儿炸塌了,咱们谁都出不去了!” 李士禹也让沐风不要轻举妄动。 先看看是怎么个意思。 就在这时,那八个菹孽身上一阵阵的颤抖。 最后从身上流下来一股股的黑水。 这些黑水好似是活的一样。 逐渐向我们包围过来。 祭台上面本身容纳我们几个人还算宽敞。 结果这八位上来之后,几乎已经挤满了。 现在我只要往后退三步就下去了。 那些黑水越来越多。 我们又是谁都不敢去碰。 关键时候赤云子一把抢过我的剑。 随后在手掌上划开一道口子,将沾满了鲜血的剑尖迅速在地上划拉出了一个圈子。 那些黑水在触碰到地上的剑痕的瞬间,刺啦刺啦地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师父站在圈儿内,一抖手数张雷符跟小刀子似的就飞了出去。 啪啪啪啪! 几声脆响,雷符拍在了菹孽的身上。 一道道蓝白色的电弧从符纸上迸发而出。 打翻这些菹孽。 但是不多时这些东西居然又爬了起来。 “二哥,这东西扎手啊!” 赤云子思索片刻,说道:“莫慌,摆真阳阵,外罩拔阴斗!” “那几个小子,都来帮忙!” 赤云子这种前辈在场。 我们几个自然只有听命的份儿了。 但还不等我们动手 摆阵。 张芊芊却忽然往前踏了一步。 “别!” 赤云子说道:“小丫头别碍事,这可是要命的勾当!” 张芊芊恍若未闻,转过身从老王身边一过。 右手赫然多了一张黄金面具。 便是之前我从闽国傩女墓中带出来的那张。 张芊芊将面具戴上的一瞬间。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她居然踩在了那些黑水之上。 “芊芊!” 我刚要出手阻止她。 张芊芊却拒绝了我,转过来对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要求给我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 却见那些连灵符和石头都能腐蚀的黑水。 在将她的鞋子腐蚀殆尽之后,居然没有一滴粘在她的脚上。 她整个人就像是悬浮在黑水上方几毫米的位置上一样。 然后我就能看到张芊芊的背后附着一个身影。 张芊芊跟那道身影一同起舞。 跳着来自远古的舞蹈。 而那八具菹孽,居然站在了原地不动。 那些从它们身上流下来的黑水。 居然奇迹般地以违反物理学客观规律的速度倒流回了它们体内。 众人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 砰的一声枪响。 下一秒众人都用无比惊骇的表情看向了张芊芊。 原来一个佣兵趁我们不注意摸了上来。 对着张芊芊放了一枪。 结果这颗子弹。 居然在离着张芊芊周身还有两尺的地方。 于凌空之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拦下了。 张芊芊回头盯着那个佣兵。 沐风也举起枪用一句鸟语不断严厉的叫骂。 我虽然听不懂。 但估计沐风也就是叫他把枪放下。 佣兵的枪口上还冒着硝烟。 但在和张芊芊眼神接触的刹那。 佣兵仿佛看见了某种恐怖的事物一般。 直接丢了手中的突击步枪。 转而抱头,面色痛苦的蹲下放声痛哭。 此时老掌柜带领着剩下的几个佣兵也上了祭坛。 老掌柜在看见张芊芊挡下子弹的一幕之后。 也错愕了一瞬。 跟着又瞧见那个行动异常的佣兵。 神色更是疑惑起来。 就在众人都没缓过神来的时候。 张芊芊口中念诵起了一阵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这不是当今世上任何一个国家或者民族的语言。 听发音倒是有点接近如今中原地区的官话。 而随着张芊芊念动着这种怪异发音的语言的时候。 那剩下的几个佣兵居然突然发狂,继而开始互相残杀起来。 八具菹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出去。 冲向佣兵之中大开杀戒。 赤云子和师父早就对老掌柜恨得牙根痒痒。 此时正是动手的机会。 二人欺身而上。 双双持着宝剑杀向老掌柜。 佣兵一去,没有了热武器的威胁。 师父跟赤云子师伯对付老掌柜还是有相当把握的。 沐风这边还要开枪。 我却拦下了他。 “他妈的,江初年,你搞什么名堂,这个距离,我一枪崩了他,比碾死一只臭虫还容易!” 我对沐风说道:“要解心头恨,亲手杀仇人。” “我师伯和师父现在正在执行神霄家法。” “现在谁也不能插手!”